《今天仍不知老婆是首富》 1、1 001 4月6号,清明节刚过。 沧江市下了一场大雨,街道上随处可见被雨打湿的落叶,整座城市都像是被氤氲在一场云雾缭绕的湿气里。 沈知言手里接过助理递过来的伞,从公司的大楼出来,头也不回的往停车场走去。 生活助理宋景辉从她身后默默跟随。 按照他的工作,他应该为沈知言撑伞才对。 沈知言虽然出身沈家,却向来没有沈家那些少爷小姐们身上那些要下属伺候的毛病,原本身为生活助理的他应该面面俱到的照顾雇主,然而沈知言却一向主张自己的事情不麻烦别人。 墨蓝色的天空灰蒙蒙的,雨势虽然有减弱的趋势,但她上车的时候西装裤脚还是被打湿了,今天还刮了大风,沧江市靠海,这个季节的风依旧不容小觑,吹的她额前的头发都湿透了,确切来说是满身的狼狈。 宋景辉坐上驾驶座,扭过头来问她:“小沈总,您回老宅?” 沈知言摇摇头:“去一家……餐厅。”她琢磨了一会儿,觉得那个餐厅的名字怎么都记不起来,还是重新翻出手机确认了一下,直到翻开她母上大人吴桂澜的微信,看清楚那家餐厅的名字,才对助理说:“呃……帝景豪庭。” 这名字起的真不像是餐厅,反而更像是某个高档住所的名字。 “好的。” 宋景辉应了声,不再说话,输入位置之后便缓缓发动车辆。 沈知言手里还拿着公司的文件,她坐在后座缓缓的翻动着,刚才出公司大楼的时候她讲这一打文件护在自己的西装里,贴在自己的胸前,幸亏没被打湿。 宋景辉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女人是一张漂亮的鹅蛋脸,杏眼唇红,皮肤光滑白皙,长发如墨,纤细柔嫩的手指缓缓翻动着手里的文件,神情专注而又认真。 宋景辉因为会泰拳的关系,曾经给明星当过生活助理,所以当他来沈家面试,给沈知言当生活助理的时候,因为出色的履历便很容易便被沈知言的父亲,沈禾雍看上。 宋景辉见惯了娱乐圈的美女,比起娱乐圈那些千篇一律的高科技打磨脸,他真心觉得沈知言这样的才是富豪人家养出来的真正名媛,长得好,有礼貌,温文尔雅不紧不慢的贵气与生俱来。 而且越有钱的人似乎也是越努力的,就像沈知言,哪怕人已经下了班,依旧还在工作。 然而宋景辉不知道的是,沈知言满脑子的精力压根就不在眼前的文件上,她之所以漫无目的的翻看这些她看的吃力的文件,不过是因为今天在公司收到了她妈吴桂澜的微信,让她去相亲的微信消息。 吴桂澜说一不二,把和她相亲的女人的基本情况和餐厅地址都给她发了过来。 说曹操曹操到…… 吴桂澜的电话就是在这时候打了进来。 沈知言接起电话的同时,扭头看向车窗外,隔着透明的玻璃窗户,此时的沧江市霓虹璀璨、高楼密布,川流不息的各种私家车、公交车、小轿车的车灯模糊而晃眼,交错辉映着展示着这个城市的繁华。 沈知言接起电话不吭声,电话那头也跟着不吭声。 沈知言觉得烦,她妈总是这样,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儿,她要是敢拒绝,对方就总会这么和她赌气。 被风吹散的雨丝打在窗户上,水流缓缓向下,最后汇集到一处,车窗像是被切割过一样,窗外的景色也变的迷迷蒙蒙,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她还是先开口了:“嗯。” 一个单音节,表示自己在听电话。 “你嗯什么你嗯,每天就知道嗯嗯嗯。”吴桂澜的语气一点也不客气:“我今天跟你说的事儿你听了没有?让你去见秦家的小姑娘你去没去?现在都六点了你肯定下班了,别说加班应付我,你能有什么事儿?” 沈知言皱着眉头,咕哝应付:“我就算去见也不一定和她——” “你首先要去见。”吴桂澜打断她:“之前让你去相亲,你自己算算,你应付了我多少次,你见都不去见,让人家姑娘在那里等你这么久。” 沈知言脑瓜子开始疼:“可我刚毕业。” “刚毕业你基本礼貌应该有吧?”吴桂澜语气十分不满:“你念了这么多年书,能白白让人家等?用你年轻人的话说,这叫放鸽子你晓得伐?” 吴桂澜气的沪市口音都出来了。 但其实沈知言是懒得解释了。之前吴桂澜安排的相亲对象她都加了联系方式,无一例外她都跟对方解释过了,说她没有结婚的打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到了吴桂澜这儿,就成了她屡次放人鸽子,让人家白等她了。 “我已经在路上了。”沈知言直接说:“快到了。” 吴桂澜愣了几秒:“啊?什么路上?”又反应过来,不敢相信的语气:“你这么乖的?” 沈知言无语,又讨好的笑:“我这不是怕您骂死我,把我扫地出门嘛。” “秦家小丫头手腕上有个蓝色丝带,你别认错了人。”吴桂澜对她的话相当满意,提醒完,又嘱咐道:“你见了人家主动一点,嘴甜一点,礼貌一点,吃东西记得买单,别说难听的话,懂了没?” 沈知言一边点头一边应付:“昂昂昂,肯定的——” 才怪。 吃东西买单可以,礼貌也可以。 主动是不可能主动的,嘴甜也是不可能嘴甜的。 她都不打算和人家有后续还主动什么啊? 这次和她相亲的对象是本市秦家的小姐,沈知言还没见过照片,吴桂澜说她见过对方一次,是在几家太太的麻将局上,听说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长得也好看。 具体是哪个秦家她就不知道了,沈知言只知道最有头有脸的是江北的秦家,不过以江北秦家的地位,沈知言相亲也压根配不上相江北秦家的小姐。 只从吴桂澜嘴里听说她性格活泼,嘴巴也甜,而且是新闻台的主播记者,算是半个娱乐圈的人。 沈知言不太喜欢和娱乐圈的人打交道,她大四实习的时候曾经去一个剧组实习,在那里过的并不愉快,因此对这个职业相关的人员并无太多好感。 其实抛开这些不谈,她也不喜欢可爱类型的姑娘,她喜欢温柔大方的。 所以她这次打算去见对方一面说清楚,毕竟对方没给她联系方式,没微信,也没电话,自然不能从电话里说了,出于礼貌还是应该当面去见一下的。 吴桂澜又嘱咐了几句,沈知言都一一应付着。 挂断电话没过五分钟,宋景辉已经把车停在了公共停车位。 沈知言把腿上的文件放到一旁的座椅上,手中重新拿起了黑色雨伞。 “小沈总,我在这等您?”宋景辉已经从车上下来,帮她把车门打开。 “不必了。”沈知言解释道:“我有朋友住在这里,今晚我去找她。” 宋景辉点了点头:“好,那我先回去了。” “嗯。” 沈知言撑开雨伞,白皙的手指捏着虎头金漆图案的伞柄,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她一手撑着伞,一手整理了一下被打湿了的西装外套,感觉整理了也和没整理一样,虽然风不是很冷,软绵绵的风夹杂着雨斜着被吹过来,直往她脖子里钻。 她站定,目视前方。 只见阴雨迷蒙间,一个白色灯光的logo跃然立于眼前——帝景豪庭。 她这才发现这里是江中区的别墅区,又有些恍然的想着,难怪一家餐厅都用这样霸气的名字,原来是市中心别墅区的餐厅。 据她所知,江中别墅区出了名的就那么几处,西海壹号院,景颐小筑,以及海外弦音,大概最富贵最豪华的就这三个地方,而这家餐厅所在的就是景颐小筑别墅区的餐厅。 能在这里居住的普遍都是社会名流,要么富商,要么就是娱乐圈的明星大腕们,想到这位秦小姐的“明星”身份,那她住在这里也不奇怪。 不过做新闻的能这么赚钱么?随随便便就住在上亿的别墅里? 沈知言收回思绪,绕过餐厅前的小型喷泉,跨步走进了餐厅。 高档餐厅的服务一向是顶级的,她一走进,便立刻有穿着西装马甲的英俊服务生面带微笑迎上来,主动接过了她手里的伞,并且礼貌问道:“小姐,请问您有预约吗?” 因为下雨的缘故,大厅用餐的客人并不多。 沈知言目光随意的打量着。 忽然,她的目光被一道优雅美丽的身影所吸引。 女人身上穿着一套雾蓝色得体西装,手腕系着同色薄纱丝带,眼前的餐桌上摆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她身材纤细,气质出众,眉目如画的脸上,深邃美丽的双眸正专注的望着眼前的电脑屏幕。 让沈知言眼前一亮的是,她哪怕穿着西装,也能看出其窈窕迷人的好身材,纤细白皙的脖颈被内搭的白色衬衫包裹,衬衫的领口扣子第一颗被解开着,沈知言能看到对方的精致光滑的锁骨,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沈知言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她缓步走到女人身前,又在她正对面的座椅上坐下来。 对方诧异的抬眸,片刻后,好看的眼眸中又氤氲起了几分温柔的笑。 她的眼睛好漂亮,似隐在山涧中清幽古潭一般深邃,而那汪潭水中却又柔光缱绻,尽是一派春暖宜然。 沈知言原本是打算,来了就和对方解释,她不想结婚的。 可看到眼前的亮眼美人,她不禁又改变了主意。 想到此,沈知言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歉意道:“您好,秦小姐,路上有点堵车,我迟到了。” 2、2 002 其实从沈知言进入餐厅那刻开始,秦清雾就已经看到她了。 因为落了雨的缘故,来景颐小筑用餐的客人并不多,餐厅前门可罗雀,甚至连路过的车辆都极少,故而那个从门外匆匆赶来,穿着深棕色商务套装的女孩便分外显眼。 当然,她精致清秀的五官也的确足够显眼。 秦清雾坐在柔软的沙发座椅上,隔着平板电脑,正好能看清楚女孩的样貌。 和她原本想象里前来面试的女孩儿样貌有些许的出入,确切的说是很大的出入。吴教授在电话里告诉过她,他那个外甥女目前正在大四实习,家庭贫困,又是被父母捡来的孩子,家中重男轻女,从小被父母打骂更是常事,因此个性有些自卑怯懦,也不怎么喜欢打扮,更不擅长和人交流。 秦清雾原本以为会见到一个安静朴素的女孩子,没成想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位五官精致、落落大方的女孩儿,墨色长发干脆利落的散在身后,笑起来看人时眉眼弯弯,纯净的杏眼中澄澈明亮,全身上下都是鲜活又纯粹的干净气质。 沈知言并不介意女人不想和她握手,也不觉尴尬。 但对方这样直白打量的视线却让她有些难以招架。 在刚刚坐下来的时候,沈知言就闻到了那清淡的沐浴露香气,也可能是洗发露,对方身上的味道明明很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就像是置身在某种馥郁芬芳的花圃中,再也不能轻易忽视掉。 沈知言下意识的移开视线,想要战术性喝口水,又觉得此刻她们在相亲,只能再一次和对方平视。 很漂亮。 对视的瞬间,沈知言脑海中想不出太多的形容词。 她短时间内实在想不到对方哪里漂亮,眉眼如画、肤如凝脂,但这样的形容显然又太过单薄,沈知言只觉得一见了她,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她脑子里忽然想起了一首苏轼词中的句子。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 “今天的雨有些大。”沉默许久,沈知言开口说道。 万能的天气话题,不仅对外国人适用,更同样适合于尴尬的相亲场合,虽然她这样的开场白说出来,或许会让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尴尬。 “是有些大,沧江市向来多雨。”女人温和磁性的嗓音在沈知言耳边上响起,继续向她解释着:“冬天的雪也会多,只是近两年似乎是少见了,你喜欢雨天还是雪天?” 原本是随便起的话题,沈知言没想到对方竟然还能接上。 但无论如何,和成熟温柔的人相处起来,总是会让人心里舒服的,最起码再无聊的话题她都能顺着聊下去。 这显然比起之前和她相亲时,一上来就问她存款多少、在哪高就,未来职业人生规划比起来要好上太多了。 想到此,沈知言认真思索了一下她的问题:“之前上学的时候喜欢雨天,因为课程不多,下雨的时候可以逃课,从窗户里往外看雨心情会格外舒畅,现在工作了之后就不喜欢了。” “哦?”秦清雾纤长白皙的素手端起淡蓝色的咖啡杯,放到唇边轻抿一口,饶有兴味的望向她:“这又是为什么?” 沈知言耸耸肩,眼睛里尽是无奈:“如您所见,刚下班就被淋了个落汤鸡,任谁心情都不会好吧,又何来的闲情逸致赏雨。” 秦清雾端咖啡杯的动作微顿,温和缱绻的眸子望向沈知言:“你刚从公司来?” 这和她今天在吴教授电话里的信息有所出入,吴教授今天要出国,下午三点的飞机,据吴教授所说,他外甥女今天下午去机场送他,而且是临时同意从西都机场赶过来找她面试的。 怎么现在又说她刚下班? 是吴教授为她特意找的借口,还是什么…… “对的,我上班的地方在侯德区,距离江中区有点远,再加上今天下雨,路上堵车有些严重,这才让您等我这么久。” 说是迟到,但其实和约定的时间比起来,沈知言只晚到了十五分钟,原本算上下班高峰期的堵车时间,从侯德区坐车过来到江中区,一个小时也已经绰绰有余了,所以吴桂澜帮她约定的时间是晚七点,现在是七点一刻。 但迟到就是迟到。 秦小姐虽然看起来温柔随和,说话语调也都十分温和,优雅又大方。但从她此刻就连和她相亲的时候,都在摆放着笔记本电脑工作,沈知言便不难判断出,她定然是个极有时间观念的人。 更何况本来就是她迟到在先。 沈知言并不想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是吗?”放下手里的咖啡杯,秦清雾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淡声试探:“吴老师他对我说,你之前并不想来,工作是很忙吗?” 吴老师…… 沈知言乍一听到这个称呼,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母亲吴桂澜女士原本是沧江科技大学的老师没错,但后来她便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离开校园了,而且也已经很久没被人用‘老师’这样的称呼喊过了。 但考虑到对方口中的那句“吴老师她说你之前并不想来”,她又难免表情有些讪讪。 诚然,在见到秦小姐之前,她的确是不太想来的。 之前吴女士为她介绍的那些相亲对象,显然都不是特别理想,在相亲见面的餐桌上不欢而散的次数多了,她难免对和陌生人吃饭这件事心生抗拒,更何况她压根没有随便找个人结婚继续相处下去,然后不咸不淡结婚的想法。 之后再抗拒相亲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被对方这样当面发问,沈知言一时间还是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 “我。”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桌子,沈知言勉强的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慌乱,故作淡定的说着:“之前是我不太确定要来见什么人,所以难免有点犹豫,我并不知道她在您面前说了我什么,但希望你别见怪。” 如果早知道见到的是一位优雅成熟的女性,她想来也不会对这顿晚餐那样抗拒。 她怕的是再见到那种——居高临下的人。以一种极为应付的轻蔑态度、鄙夷傲慢的打量视线,来明里暗里的告诉她:以她沈家养女这样卑微的身份,将来必然毫无前途、毫无能力,根本配不上她们这群世家大族出身的豪门千金,让她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样暗示性质的话她已然听过太多次了。 但秦小姐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相反,她身上的温和柔软的气质仿若与生俱来,让沈知言一见到她,听着她说话,便觉得似乎整个餐厅都跟着安静下来,让人不由自主的便觉得心神舒缓,没有任何让人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只是她实在没想到对方会直白的发问,沈知言略微颔首,又诚恳的补充了句:“实在是抱歉了,让您白等了我这么久。” 听了对方的解释,秦清雾的表情便有些释然了。 她淡笑了一声,重新端起手中的咖啡杯:“没关系,也没有等太久,初次见面,不如你先自我介绍一下?” 事实上,秦清雾在这里的确等了她很久。 距离约定的时间,她已经在餐厅大堂里多等了对方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哪怕在这一个半小时里,秦清雾在查看着公司助理发过来的季度财务报表,时间过得并不慢。但她并不是一个没有时间观念的人,这更是基本礼貌,她同样也希望着,他人在面对她的时候,亦会维持这样的基本礼貌。 沈知言没想到对方这样轻易就把话题翻篇,她感激的向对方笑笑,又有些不太放心,低声试探着问:“真的吗?不生气?” “真的,谈不上生气。”秦清雾迎上她的双眸,语气平缓,眸光里尽是善意温柔的体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沈知言……知无不言的知言。” 沈知言笑笑,像是以前和人说的那样,说出了已然说过无数次的自我介绍。 若是旁人听了她这么介绍,就会顺便调侃她一句:哦?那你是个很诚恳诚实的人喽?心里肯定没有秘密,有啥说啥吧? 沈知言就会告诉对方:不,我心里有个天大的秘密,但是并不想告诉你。 “嗯。”秦清雾并没有对她的名字做任何点评,对她温和一笑,说:“秦清雾,清风的清,雾海的雾。” 沈知言下意识的就想说,挺好听,或者真心好听之类的恭维。 其实也称不上是恭维,清风徐来,雾海朦胧,这名字确实十分有意境,她若是夸赞起来也并非违心。 然而尚未开口,耳边便响起了一阵手机“嗡嗡”震动的声音,是秦清雾放在电脑桌旁边的手机所发出来的。 片刻后,秦清雾接起电话。 似乎是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急事,秦清雾神色肃然了些,淡声回道:“我在见她,嗯……人看着不错,帮我转告爷爷,不用再找别人了,就她吧。” 沈知言听了秦清雾的话。 左边上眼皮莫名其妙的跳了一下。 所以。 ……秦清雾这是对她,有点满意的意思? 3、3 003 沈知言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 按照相亲的正规流程,应该是她和秦清雾坐下来,然后彼此的寒暄过后,就应该喊服务员点单,然后一边吃一边继续尬聊才对。 沈知言脑子里浮现出了上一次相亲的场景。 对方姓赵,家里是做连锁超市的。 赵小姐比她小一岁,刚从国外回来,听说年轻漂亮的赵小姐一门心思想要进娱乐圈当电影明星。 赵小姐那天约她在电影院见面,沈知言买好了双人爆米花套餐,和她坐在后排看完了一部合家欢的贺岁电影。 从俩人在电影院负一层停车场见面,到整部电影结束,她们说的话全部加起来总共不超过十句。 等看完电影一起出影厅的时候,沈知言惊讶的发现赵小姐已经哭的泣不成声,她实在难以理解,一部搞笑电影对方怎么能看哭的? 沈知言犹豫了大半天才给她递过去纸巾,安慰她说:“电影都是假的,那是故事来的,不用太走心。” 可能是沈知言的安慰起到了效果,赵小姐虽然没有接她的纸巾,抽泣了几下看向沈知言,哭的有些发红的眼睛终于平静了些。 见她冷静了,沈知言把剩余的大半桶爆米花递给她,小声询问着:“可不可以帮我拿一下?我想去一趟洗手间。” 她本来就是随口一问,而且没想着对方会拒绝,毕竟这只是日常生活的正常帮忙,大概任何正常人都会帮忙接过去。可谁知道沈知言刚问出口,赵小姐像是听到了什么让她震惊的话,她双眼通红的望向沈知言,语气里满是委屈:“你不打算扔掉吗?” 她好像是觉得,在电影结束的时候,吃剩下的爆米花就应该丢了,你非但不扔了,还要让我帮你拿着? 这样干脆直白的发问,沈知言说不上是个什么心情来,她沉默了会儿,维持着基本礼貌说:“那算了。” 说完,她默默的端着爆米花走到卖品区,让员工帮她稍微看一会儿,独自去了洗手间。 等她出来的时候,意料之中的,赵小姐已经提前走了。 取完爆米花,沈知言独自上了电梯去负一层的地下车场取车,她刚钻进车里,就听到车外不远处传来赵小姐吐槽的声音:“我就不明白了,那点爆米花她带回去干什么,就那么几十块钱的东西。” 沈知言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 从车窗玻璃向外看去,赵小姐正不知道和谁在打电话。 “而且她买的双人套餐,还带两杯可乐,要不要这么抠门啊?电影院的冰淇淋是比外面贵一些,但是相亲她都这么抠门,那将来结了婚可怎么办?” “你别安慰我了……是,我知道她是沈家的养女,但也不至于穷成这样吧?她开的那辆车都不超过十万,我妈真是疯了,怎么给我找这么个人,我就算想当明星她不满意,也不至于给我找这么个人啊,她除了脸还能——” “——是十五万。”车窗玻璃缓缓滑下来,沈知言面带微笑的探出头去,态度良好的告诉她:“我这辆车十五万,一大学毕业就买了,全款。” 赵小姐讲电话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忽然变得红一阵白一阵。 原本哭的发红的双眼一瞬间睁大,像是见了鬼一样的看着她。 沈知言又晃了晃爆米花桶,笑着对她说:“不便宜,双人套餐五十八块五,您记得微信a我一半,毕竟我这样的养女最抠门了。” 赵小姐听她说抠门两个字,像是忽然明白过来一样,原本的羞耻和尴尬全然消失不见,冷嗤一声望向她,提高嗓门:“我马上一分不少全转给你!你满意了吧?!” 沈知言舔了下干涩的唇,笑的无害:“谢谢。” 赵小姐冷哼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似乎是她终于找回来了面子,生怕沈知言还要讽刺她一些什么,所以直接离开就能维持住所谓的胜利一般。 沈知言并没觉得自己输了,相反,被看不起的次数多了,反而已经有些适应了。 “——人看着不错,帮我转告爷爷,不用再找别人了,就她吧。” 哪怕秦清雾已经结束了通话好一阵子,沈知言的脑海里还反复回荡着她这几句话。 这肯定不是她的幻听。 但她和秦清雾就只见了一会儿,聊了几句天气话题,秦清雾就忽然觉得她不错?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一定是她对秦清雾下了什么降头。 沈知言觉得极有可能是秦清雾有什么难言之隐,就算沈知言对自己的长相有点自信,秦清雾也不太可能对她一见钟情。 这怎么可能呢? 秦清雾的视线落在沈知言微敛的眉眼上,从她那通电话结束开始,沈知言就看着桌面不吭声了。于是问她:“你很紧张吗?” 沈知言连忙抬眼看她:“没有很紧张。” 也仅限于没有很紧张,确实是紧张的。 秦清雾温和一笑,又打趣的问她:“听到我说对你满意,你是不是忽然开始不知所措了?” “……”沈知言这下真的开始紧张了。 这种话在电话里对别人说也就罢了,还能对她当面问出口的? 那秦小姐这个人,……多多少少,还是带着点坦诚直白在身上的。 “是有点。”沈知言拿起桌上托盘里摆放着的矿泉水,用力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又忽然想起来什么,忐忑不安地问秦清雾:“这矿泉水多少钱?” 秦清雾手背撑着下巴,似笑非笑的视线打量在她片刻,才淡声答道:“不用担心,我来结账。” 沈知言喉咙吞咽了几下,她是向来节省没错,但对方这样大方的样子反而让她有点不好意思了。 景颐小筑高档别墅区餐厅里的酒水一定贵的吓人,哪怕是一瓶普通的矿泉水,如果不是刚才太紧张她下意识的拿起来,咕咚咕咚就往嘴里灌,不然这玩意儿狗不都喝! 出去便利店买两块钱一瓶的它不香? “不用。”沈知言声音严肃了些,干脆道:“这顿饭我请。” 吴女士让她主动请人家吃饭,她没道理让秦清雾来付饭钱。而且就算别墅区的餐厅价格高的吓人,这顿饭吃下来大概不会超过五千块,尚且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就是不知道吃不完能不能打包。 秦清雾没打算和沈知言在餐厅吃饭。 外面还在下雨,隔着餐厅透明的两扇落地门,外面传来的雷声雨声不绝于耳,她想着尽快结束这场面试,便放沈知言快点回学校。 但她又坚持说这顿饭她请…… 秦清雾还不至于让一位还没出大学校门的大四女生来请她吃饭,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直接问道:“你平时周六周日都有时间?” “周日没有,只有周六。”沈知言回答完,又觉得有点不妥,才又继续补充说:“周六其实也有点忙碌,我其实时间并不是很多。” “听说你有很多份兼职是吗?”秦清雾微微蹙眉,语气却又透着几分温和:“吴老师曾经对我说过,是都有些什么兼职?和专业相关吗?” 吴教授口中的沈知言,高中通过画画走艺考考上来的,目前在大学念设计,偶尔会给小学生当家教,教一些素描或者油画。 沈知言老老实实的回答:“和专业相关的也有,不过其余都是和个人兴趣爱好相关的,我在微博更新漫画,由于要一边构思剧情一边还要画图,总是拿不定主意……修修改改的所以比较磨时间,但周日是肯定没有时间的。” “漫画?”沈知言的话让秦清雾有些诧异的同时,眼中又多了几分欣赏之色,道:“沈小姐果然多才多艺,我身边还没有漫画家朋友。” 好听的嗓音里是赞许的语气,沈知言听了顿时开心了些,她笑了两声,说道:“倒也没漫画家那么夸张,和那些厉害的大v没得比,只是混口饭吃……哈哈,混口饭吃而已。” 秦清雾问:“那你什么时候有确定的空余时间呢?” “确定么……”沈知言想了想:“我漫画已经连载到尾声了,如果不出意外,再有一个月,之后的周六便都可以空出来了?” 秦清雾思索了片刻,问她:“每个周六都有时间?每天早晚有时间吗?” 沈知言一愣。 “什么意思?”她不明所以,秦清雾这样一连串的发问让她实在莫名其妙,又皱着眉头试探:“别告诉我,你每个周六都想见我?还包括每天的早晚?” 秦清雾回答:“嗯,家里催的急。” 沈知言:…… 她实在不理解,秦清雾这样的条件,怎么会被家里催婚呢? 长得好看,温柔大方,衣品也好,身材纤细匀称,有礼貌有教养,这条件就算放整个沧江市都是数得着的,她犯得着被家里催成这样? 沈知言犹豫着问她:“你确定你看上我了?你不再考虑考虑别人了?” 秦清雾问她:“有驾照吗?” 沈知言点点头:“有是有,但是——”她一副怕对方往火坑里跳的语气,继续劝着:“其实我觉得第一次见面就定下来是不是有点快啊,而且我这人很缺钱,也很抠门,普通人都受不了我的,不然你再想想——” 秦清雾果断道:“不必了,就你吧。” 招聘生活助理而已,不需要再继续考虑下去了。 虽说爷爷要执意为她寻找专业的助理,但秦清雾考虑到她在念大学时曾多番受吴教授的照顾,这次给沈知言这份工作,也算是还吴教授的人情。 沈知言:…… 这么霸道? 而且秦清雾就这么果断的定了,甚至不问她的意见。 “秦总,楼上有您的电话。” 在沈知言胡思乱想的时候,服务生来到秦清雾身边,微微欠着身,恭敬的对她低声说道。 秦总—— 沈知言腹诽,外人出于给她养父沈禾雍面子,喊她一声“小沈总”。 秦小姐却是被直接喊秦总,看来比起公司小职员的她,还是新闻女主播这个职业更加值得外人尊重啊。 秦清雾微微点了头,又侧过身,对沈知言淡声道:“时间不早了,你把电话留一下,回头我再联系你。” 沈知言咂咂嘴。 秦总就是秦总,和未来结婚对象讲话,都是一副面对下属的语气。 4、4 004 景颐小筑别墅区作为江中区的顶级别墅区之一,外观是西式洋房设计,别墅统一都是三层,配有专属电梯、地下车库以及游泳池。 沈知言找到“唐宅”的牌子,按响了门铃后,很快便听到有人来开门的脚步声。 天际早已阴沉下来,夜里又起了大风,雨势到了这会儿,虽然有些减弱的趋势,但断断续续的雨丝连绵不绝。 唐宜倾正敷着面膜,用力掀开门没好气的说:“谁啊?” 沈知言抬了下伞沿儿,露出自己整张白皙秀气的小脸,对唐宜倾扯着唇角笑:“我呗,还能是谁?” 唐宜倾还穿着白色睡袍,一见是她,也跟着笑起来:“来干嘛?” 她说着,又颇为慵懒的往门边一靠,勾着眼尾,看起来一副不正经调情的腔调:“大半夜来找我,怎么?沈小姐这是寂寞了?” “寂寞你个鬼!”沈知言懒得搭话,收了伞,甩干了上面积攒的雨水,迈开步子走向玄关,她熟门熟路的找了一次性拖鞋换上。 客厅里的沙发上趴着一只布偶猫,听着沈知言的动静伸了个懒腰,然后闭上眼皮继续睡觉。它体型比寻常的布偶还要大一些,是唐宜倾托人在国外买来的稀有品种。 沈知言身上的西装湿了大半,她没往沙发上坐,就蹲在沙发前,轻轻摸着小猫咪的脑袋,唐宜倾也靠过来和她一起蹲着,随后越过她的胳膊,用力蹂躏了几下布偶的脑袋。 沈知言便收回了手。 唐宜倾笑了笑,不着痕迹的同样收回了手,她歪头看着沈知言,语气暧昧的问她:“你这满身的狼狈,干嘛去了?” 沈知言有些无奈的回答:“相亲,所以找你借宿呢。” 唐宜倾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笑笑:“这回又是谁?” “秦清雾,你听过这个名字吗?”沈知言想了想:“秦家的私生女。” 沈知言说这话的时候,偏头向唐宜倾看过去,头顶的水晶吊灯光线洒下,衬的沈知言愈发唇红齿白。 唐宜倾看的有些移不开眼。沈知言这张脸着实长得有些得天独厚了些,如果不是她沈家养女的身份,或许也不至于在相亲这件事上屡屡碰壁。 “秦家私生女?”唐宜倾压下心底的不悦,站起身,走向客厅角落处的旋转楼梯,一边按着扶手向上走,一边往下看她,“怎么还给你找个私生女相亲,是你爷爷的意思,还是谁的意思?” “是我母亲在麻将局上面认识的,应该是她朋友家的女儿吧,我就是随便见见。”沈知言仰起头看她:“但她好像被家里催的很着急,应该接下来还会继续约我。” 唐宜倾脚步一顿,居高临下向她看过来:“那你的意思呢?” “我倒是没什么想法。”沈知言解开了衬衫领口的扣子,语气没太多变化:“她留我电话了,还问了我平时都有什么空余时间,应该是想要继续处下去的意思,但我感觉她挺忙,一时半会儿估计不会再找我了。” 其实给个联系方式而已,沈知言的手机号也并非什么知名人士的私人联系方式,给秦清雾留下倒是也没什么。 但是秦清雾说的并非是彼此交换联系方式,而是只让沈知言单方面把号码留下来,这其中的意味儿便有点微妙了。 明明是秦清雾亲口说的,是她家里催的急,是她对她很满意,后来反而又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态度,说什么……把电话留下,回头我联系你。 她就觉得秦清雾这个人,似乎还挺懂得拿捏人的。 但这些就没必要和唐宜倾细说了,毕竟八字还没一撇。 “嗯。”唐宜倾收回视线,继续向上走,头也不回的问:“穿我的睡袍行吗?新买了几套,刚送去洗过。” 沈知言连忙站起来,乐呵呵的说:“谢谢学姐!又给你添麻烦了!” 唐宜倾带着哼笑的声音从楼上传来:“这么见外不太像你啊。” 沈知言打量着眼前别墅的奢侈装潢,顿时觉得唐宜倾可以算是她们那几届的校友里混的最出息的一个。 唐宜倾是她大学中戏的学姐,从大二就开始拍戏,如今在娱乐圈混的风生水起,红的炙手可热,虽然还没拿影后,但是今年年底指不定有戏。 没过一会儿,唐宜倾抱着睡袍下楼:“你说的那个秦清雾,我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具体什么时候听到过就记不起来了,但是不太像是无名之辈。” 沈知言都听笑了,秦清雾再怎么说也是沧江电视台的女主播,就算不是黄金时段的主播,但再怎么着也不至于毫无名气。 所以唐宜倾听说过这个名字,沈知言毫不觉得奇怪。 唐宜倾给她把睡袍放到沙发上,又说:“你刚乍一提秦家,我还以为是江北的秦家。” 沈知言笑的无奈:“别挖苦我哈……” “没挖苦你。”唐宜倾解释道:“是江北秦家最近出了件大事儿。” 沈知言来了兴趣:“嗯?” “秦四小姐秦雪柠回来了。”唐宜倾把矿泉水递给她,打量着她懵懂的脸色:“你还真不知道?” 沈知言随手接过来,摇头:“真不知道,秦雪柠是谁啊?” “她是江北秦家家主秦老爷子的孙女,七岁那年走丢的,这个月刚被她父亲秦薄泉找回来,领到秦老爷子面前认祖归宗,听说她刚回来的时候被养父母打的满身是伤,她的小三妈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沈知言只想吃豪门瓜,但这几个人名绕的她有点糊涂,就点头应付了一声:“哦……还有这事儿。” “就是不知道她这一回来,秦家的格局会有什么新变化?比如那位原本就不怎么受宠的秦三小姐,会不会被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瓜分资源。”唐宜倾笑着看她:“我还以为你和秦雪柠相亲呢。” 沈知言没理这茬,而是问道:“那秦三小姐又是谁?” 唐宜倾摇了摇头:“不知道名字。她虽然不被她父亲喜欢,但是听说秦家老爷子对她保护极好,外界拿不到她任何信息。传闻说董事会对她十分不认可,她在科兴集团被投闲置散,又有人说这也是她爷爷秦老爷子对她的某种保护。” 沈知言摸了摸下巴:“这么神秘……”又不禁有些好奇:“那这位秦三小姐和她爸为什么关系不好?” 唐宜倾笑笑,推了下她的肩膀:“行了,不要再想秦三小姐了,和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你快去洗澡,身上臭死了。” “真的臭吗?”沈知言一边抓起浴袍往浴室方向走,一边抬起胳膊闻自己的袖口,嘟囔着:“我怎么闻不到……” 沈知言进了唐宜倾家的豪华浴室,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她刚从浴室出来,唐宜倾就把她的手机拿给了她。 唐宜倾说:“有人找你,已经打了两通电话了,现在是第三遍。” 沈知言连忙接过来,是个本市的陌生号码,她下意识觉得这是秦清雾,立刻接通电话。 “喂。” “沈小姐是吗。” 电话另一头说话的人语气淡淡的,她说话明明没太多的情绪,甚至可以说是相当温和,但是沈知言就觉得她似乎有点像是要发号施令的意思。 “您好,秦小姐。”沈知言同样保持着冷淡的口吻,问道:“您有什么事情吗?” 秦清雾淡声吩咐:“明早七点,到桐成园小区,九单元-2号楼。” “七点?”沈知言满头问号,脾气上来,问她:“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七点谁能起得来?” “……”秦清雾停顿片刻,又提醒道:“不要迟到,否则吴老师那边你我都不好看。” 沈知言:…… 还敢拿我妈来压我? “秦小姐,你这人看着有规有矩的,能不能讲讲道理,我——” 她甚至都来不及说下去,电话那头的人早已然挂断了。 唐宜倾见她一副火大的样子,问她:“怎么回事儿?” 沈知言努力的平复着胸口的起伏,对唐宜倾说:“我觉得这个秦小姐疯了,明早七点,她让我去她家小区楼下见她,她谁啊她?还真把自己当我女朋友了?” 5、5 005 因为秦清雾闹了这么一出,沈知言连吃晚饭的心思都没有了。 唐宜倾家的保姆阿姨厨艺极好,沈知言上学的时候就挺喜欢跟着唐宜倾来这儿蹭饭,保姆阿姨做的饭堪比酒店大厨。 但她就是吃的没滋没味儿,吃完了饭早早的回了二楼客房打游戏。 她觉得秦清雾让她大早上七点去找她这个行为,其实挺冒犯的,刚见了一面她就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那将来还了得? 沈知言觉得烦的时候脑袋就开始疼,她原本还觉得秦清雾这人看着不错,各方面条件似乎都很优秀,没成想到头来在电话里却又是这样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 但沈知言又觉得不太像是蛮不讲理,更像是她吩咐人吩咐惯了…… 这样的认知让沈知言心情有点微妙,反而像是她在为对方找什么借口一样。 一开始接到电话的时候她还是生气的,“咱们还是算了吧”这句话都已经到了嘴边了,结果对方直接挂了电话,沈知言忽然气的想砸手机。 可躺在柔软蓬松的被子里,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她又逐渐冷静下来。 秦清雾还是挺聪明的,知道拿吴女士来压她。 沈知言不喜欢威胁,更排斥来自陌生人的威胁,但是有时候人在屋檐下,又不得不低头。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沈知言歪头看了眼枕头边上的手机,已经是夜里十点半了。 不然给秦清雾打个电话说清楚? 可万一秦清雾已经休息了怎么办。 算了,还是明天见一面当面说清楚,也省得她到时候又一个不高兴,直接去吴女士面前编排她一些什么。 沈知言特意定好了闹钟,她睡前还特意查了桐成园小区的位置,正好在沧江科技大那边,幸好也不是很远,地铁2号线直达。 但次日一大早,当六点半她被闹钟喊醒的时候,浓重的起床气还是差点让她骂街。 幸好窗外天气不错,经历了昨夜的那场雨过后,空气清爽,风也舒缓,窗沿儿上还时不时蹦过来几只小鸟,叽叽喳喳的叫上两声,光听动静就觉得今天必然是个好天气。 沈知言蹑手蹑脚的去洗手间洗漱,她期间动作很轻,唐宜倾住在别墅三楼,隔着一层楼,估计没被她吵醒。 她今天还要去公司上班,但却懒得化妆了,素面朝天的拎着包出了唐宜倾的别墅,走出一条街还在马路边的包子铺买了一份小笼包和豆浆,拎着上了地铁。 等她来到桐成园小区,秦清雾所住的那栋楼楼下的时候,时间不早不晚,刚好七点,然而秦清雾却已经穿戴整齐,站在楼门口台阶上方的空地上等她了。 沈知言走到台阶下方不动了,就那么仰着头和她对视。 她来的路上本来还安慰了自己一路,来了直接就和对方好好说,说我对你没意思,咱别处了,处了也没意思,我根本受不了你大早上七点喊人过来,您不觉得这样很失礼? 尤其是当沈知言缓步向她走过来的时候,她清楚的看到秦清雾居高临下的淡看了她一眼,随后抬起左手的手臂,望向腕表上时间的那一刻。 她脑子里的暴躁神经几乎已经跳到了巅峰。 秦清雾居高临下的望着沈知言:“驾照带了吗?” 沈知言挑衅的抬眼看着她,又透着几分不屑,眼睛里全是嘲讽的似笑非笑。 秦清雾和她对视了几秒,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没带,坐地铁来的,有驾照也不怎么开车。”沈知言笑笑,对上秦清雾好看的眉眼,直接挑衅开口:“不如您受累,送我去公司?” 秦清雾手里还拿着车钥匙,开口问她驾照带没带,无非就是想让她来开车,她偏偏不让对方如意。 秦清雾就那么淡淡的望着她,眉头蹙起,眸子里的情绪有些意味不明。 沈知言见她不高兴,她自个儿心里就高兴坏了。 秦清雾想的还挺美,还想让她开车。 ——开车倒是可以开,但绝对不是开的那个车。 沈知言想到这里,视线向秦清雾的身上望过去,她今天换了套深黑色的西装,内搭淡蓝色衬衫,衬衫领口的每一颗扣子都系的一丝不苟,目光淡淡的向人扫下来,还别说,真有一股霸道总裁的清冷味儿。 沈知言的视线又定格在对方的腰上,秦清雾肩背挺直,纤细柔软的腰身被得体的西装包裹,这么软这么细的腰,再配上一张精致貌美的容颜,确实有些赏心悦目…… 沈知言轻咳一声,慌忙移开视线,手中豆浆的热意传到指尖儿上,这热度像是能烫到她的脸上一样。 秦清雾缓步走下台阶,高跟鞋不急不缓的响声传到沈知言的耳朵里。 来了来了…… 她生气了。 很好,生气好。 生气了就能一拍两散。 然而都没有。 她原本以为秦清雾会和她发火,或者质问她几句什么,然而秦清雾只是在她身边经过,转而走向单元楼对面的停车位。 等沈知言回头的时候,秦清雾已经打开了车门,坐进了驾驶座。 接着秦清雾淡然的嗓音在车里响起:“沈知言,上车。” “……”沈知言愣住了,她站在原地,呆愣的看着不远处车里的秦清雾。 初升的阳光有些耀眼,雨后的天气也有些冷。 沈知言昨晚提前拿了唐宜倾的一套休闲装,是一身淡紫色的运动服,宽松又贴身,也很薄,她被风一吹,冻的打了个哆嗦。 秦清雾的态度她就有点摸不清了。 这样故意没事儿找事儿她也能受得了? 沈知言拎着小笼包和豆浆,缓缓走到秦清雾的车边,打开后座的车门,直接钻进车里。 黑色的suv很宽敞,里面没放车载香薰,于是沈知言一上来,小笼包的味道顿时充斥了整个空间。 “地址。”秦清雾没回头看她,语气听不出情绪:“你公司地址。” 沈知言表情有点微妙,秦清雾好像真的要送她去上班了。 沈知言嗫嚅道:“永昌集团……”她说完,又补充:“麻烦您了。” 她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别人要是和她吵,她能梗着脖子哼哧哼哧和对方折腾个没完没了,但是如果对方顺着她来,她反而就完全没招了。 说白了就是吃软不吃硬。 所以秦清雾忽然这样好脾气的对她,像是在给她顺毛一样,让她一瞬间偃旗息鼓,甚至都忘了她来见秦清雾,是专门来吵架来了。 秦清雾没再多说什么,输入了地址,缓缓发动了车辆。 “啊……你这车。”沈知言有点不自在,没话找话:“奔驰gls啊,一百多万?” 秦清雾表情淡淡,像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把戏,问她:“你是不是对早起来见我很不满意?” 沈知言撇了撇嘴,故意否认:“没这意思。” 她绝对绝对不会当面承认的,不然她刚才那点挑衅算什么?小孩子一样在跟人耍脾气吗? 秦清雾把车开出小区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 沈知言一抬头,正好和她似笑非笑的眼神对上,她下意识勾了勾唇角,向对方扯出来一个干笑。 秦清雾收回视线,目视前方专心开着车,说:“原本今天并没有打算喊你过来,只是吴老师那边忽然联系不上,我有些担心,所以想当面问问你,发生了什么事。” “……”沈知言沉默了会儿,问她:“你这算解释?” 秦清雾笑笑:“也可以这么认为。” “她应该挺忙的吧,联系不上太正常了,我也经常联系不上她。”沈知言摸了摸下巴,解释道。 秦清雾若有所思的轻点了下头。 沈知言心情却转瞬间好了起来,秦清雾根本就不是故意早上七点把她弄过来的,看来的确是她误会了。 秦清雾一路把她送到永昌集团楼下,沈知言向她道谢,然后下了车。 她站在外面,低头望着自己手里的小笼包,隔着车玻璃,又有点不自在的问:“秦清雾,你吃早点了吗?” “还没,今早要开晨会。” 秦清雾言简意赅,沈知言琢磨了一下她说的话,转瞬便明白过来,秦清雾因为今早要开会,所以早早的要去公司,连吃早饭的机会都没有。 沈知言想到这里,主动说道:“那我把我的早点给你吃吧,你拿到公司微波炉打一下就行,豆浆麻烦一点,要用温水热。” “你把早点给我?”秦清雾扬了下眉。 沈知言点头:“嗯。” 秦清雾问道:“那你吃什么?” “我待会儿去那边再买。”沈知言指了指马路对面,说:“煎饼果子阿姨还没来,可能要先送她女儿上学吧,反正我工作清闲的很,等上了班溜出来再买。” 秦清雾把早点接过去,才开口说:“回头我把钱转你。” 沈知言笑着挥挥手:“不用客气,没几块钱。” 秦清雾没再多说什么,修长白皙的手重新落在方向盘上,没一会儿车便已然开远了。 沈知言迈步走进公司,时间还早,除了值班的保安,公司里大部分的员工还没来。 沈知言独自上了电梯来到8楼,办公室里空空如也,她一个人坐在工位上,百无聊赖的开了一把游戏。 二十分钟过后,也才八点,拜秦清雾所赐,办公室里还是没来一个人。 微信提示音响起,有个深海海洋图案的头像要加她好友,备注显示——秦清雾。 沈知言点了通过,备注上了名字。 她正在犹豫是发您好,还是直接发表情包当开场白的时候。 下一刻,一条转账的信息发过来。 [来自秦清雾转账:15010元。] 沈知言还以为输了游戏太生气导致出现的错觉。 她似乎又不可避免的认识到一个事实。 或许,秦清雾真的挺喜欢她的。 喜欢的都开始包养性质的,用钱砸她了…… 6、6 006 午休之前,沈知言顺利完成了今天的工作,原本吃过午饭就能愉快的摸鱼一下五,没想到临到吃饭的点儿,工作群里又来了消息,让她把上周五的文案再改一下,下班之前就要交上去。 他们这个工作,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不难,就是把公司的产品用适当的推广性质的文笔进行描绘渲染,除了稿子总被上司吴姐打回来,其他时候还是挺清闲的。 沈知言在群里回复:好的没问题。 她工作起来相当专注,毕竟早结束早休息,下午追剧的诱惑力让她一整个上午都干劲十足,甚至都忘了秦清雾给她转钱的事儿。 到了这会儿再看到微信上的那条转账记录,她注意力瞬间又被拉回来。 秦清雾这个行为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因为秦清雾整个人气质成熟淡然,虽然看起来脾气性格都很不错,但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个恋爱脑。 早上的时候她已经纠结了好一阵子,那笔钱就像是个烫手的山芋,她收也不是,退也不是。 见沈知言盯着电脑屏幕一脸为难的样子,她旁边工位新来的实习生韩瑶低声问她:“沈姐,你这个很难改吗?” “不难改。”沈知言扭过头看她,又笑着开口:“我好像比你就大一岁,你不用喊姐,都把我喊老了,直接喊名字就好。” “行……我知道了。”韩瑶又脸红了:“沈、沈知言。” 沈知言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对嘛。” 她和对方其实并不怎么熟,韩瑶是上周才来的实习生,目前正在念大四,马上就要毕业了。 确切来说,是韩瑶和整个部门的人似乎都不怎么交流,她平时都一个人闷闷的待在工位上。 她刚来的时候,因为沈知言就坐在她隔壁,她还试图去和韩瑶聊天。 毕竟新同事来了总一个人待着,就像是她们这群‘老油条’在故意孤立人家,但韩瑶好像一和她说话就开始紧张,而且都是问她一句她答一句,久而久之沈知言也就不太想继续和她聊了。 今天韩瑶主动和她说话,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还有事吗?”沈知言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又问。 “是这样的。”韩瑶左右看看,见办公室大部分都出去吃午饭,才拖着办公椅靠近了沈知言一些:“我有件事情想咨询您一下……” 沈知言狐疑的看她,咕哝道:“神神秘秘的,什么事情啊?” “我在老家有个舅舅,我妈妈说他是整个村子里最出息的一个人,就他们那个年代的人大学生本来就少,不像现在遍地都是。”韩瑶目光垂下盯着桌板,有些难为情的说着:“我本来就挺怕他的,就我们家穷,他家很有钱。” “所以呢?”沈知言一边听着,一边习惯性的给电脑快捷键锁屏。 她不太习惯有人靠她这么近,而且也不太习惯有人一抬眼就看到她的电脑屏幕。 哪怕她电脑上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就我这个舅舅,他不是在京城当大学教授么,他脾气很差的,而且总喜欢一副说教的样子,我很不喜欢他。”韩瑶皱起眉头,语气不满:“可他之前跟我说,要介绍我给一个有钱的老女人当保姆……你觉得我该不该答应?” “保姆……你吗?”沈知言的目光惊讶的扫过韩瑶瘦弱的脸,疑惑道:“你一个名校毕业的大学生,还没毕业就让你给人做保姆,这舅舅……” “就是就是!”韩瑶眼前一亮:“您也这么觉得吧!” “是啊。”沈知言代入了一下,义愤填膺道:“如果是我,恐怕会选择和这个舅舅断绝关系!” “对对对!所以我把我舅舅联系方式都拉黑了,我是坚决不会从永昌集团离开去伺候人的!”韩瑶一副骤然遇到知音的样子,忍住了想要抓沈知言手倾诉的欲望,控诉道:“我妈说我狼心狗肺,说我不孝,她就喜欢跪舔我舅舅那一家,还说我舅舅都是为了我好,好什么呀?真好还能让我伺候人?我觉得他们就盼着我能多拿钱补贴家里才对!” “唉。”沈知言的目光里带了几分同情:“而且保姆能给多少钱啊,倒还不如——” 她说到这,又有点说不下去了。 她们这种刚毕业的,在永昌集团这种企业工作,说好听了是大集团,可基本工资指不定还不如保姆阿姨的薪水。 哪怕永昌集团的董事长是她的爷爷沈拓海,但她一个养女,所享受到的“大小姐待遇”几乎为0. “保姆月薪倒是不错……”韩瑶沉默了大半天,才犹豫说:“足足一万五呢,可我觉得人怎么能为了钱虚度光阴,你说对吧?” 沈知言:…… 沈知言眨了眨眼,然后她又眨了眨眼,激动的问:“你说夺稍?工作地点在哪儿?” 韩瑶:……?? 不是?您刚才不是还义愤填膺打抱不平吗?那现在这一脸兴奋是怎么回事儿? “咳咳……”沈知言缓了缓,淡定下来:“一万五也不能出卖梦想啊,你一个学设计的,干嘛想不开转行啊?别说月薪一万五,就算十五万咱也不能动心!放心小韩,我支持你!” “……”韩瑶有点不信沈知言在说真心话。 然而沈知言却已经把头转过去看手机了,嘴里似乎还在嘀嘀咕咕着,有钱人为什么都喜欢给人转一万五呢? 工作的时间过得飞快,尤其是被领导催的时候,沈知言忙了一整个下午,直到办公室里的人都走了,沈知言一个人却还在加班。 没办法,吴姐都说了下班之前交,那显然就是要完不成她不能走的意思。 沈知言眼睁睁看着时间来到八点,大厦外面的天空暗沉沉的,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黑乎乎的只能在窗户玻璃上看到自己的倒影。 她又手打键盘奋笔疾书了十分钟,稿子才彻底修改好,打开微信给领导发过去,沈知言耐着性子问自己是不是可以下班了。 顶头上司吴姐轻飘飘发来一句:啊宝贝你在加班呐?你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啊。 沈知言:…… 万恶的领导真能装,不是您让我加班的吗? 她离开办公室之前,不知道脑子里抽了什么疯,在电脑上给秦清雾发了条消息。 沈知言:[姐姐您真的好有钱啊~] 她这样的说辞,礼貌而又不失嘲讽,可进可退。 果然,她消息发出去不到半分钟,一条消息回复过来。 秦清雾:[?] 沈知言盯着那个问号看了好久,几乎能想象到手机屏幕另一头,秦清雾皱着眉头无语的样子。 沈知言顿时乐的不行。 她觉得秦清雾不太像是个恋爱脑,也不太可能对她一见钟情,再见就直接拿钱砸她的恋爱脑。 沈知言直白发问:[我不相信世界上有免费的午餐,说一下你想让我做什么。] 秦清雾回复:[你在哪儿?] 沈知言眯了眯眼,手指啪啪打字:[公司,刚下班。] 秦清雾:[嗯。] [你去附近启茗街的丰裕楼,打包一份桂花酒酿圆子,一份玉米杂粥,半份凉拌生菜虾仁。] [送到今早你去的地址。] 沈知言看着这接二连三的消息,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如果今早七点喊她过去,还情有可原,那现在这又算什么?把她当保姆使唤? 沈知言:[你这有点过分了说实话,我又不是你的保姆。] 沈知言消息还没发出去多久,秦清雾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沈知言犹豫着要不要接,她有点打怵,但又转念一想,如今是秦清雾过分,又不是她过分?她害怕个什么? 划开手机屏幕,接起电话。 “喂。”沈知言主动开口,声音保持冷淡。 秦清雾温温柔柔的嗓音传来:“看到转账记录了?” 沈知言噎了噎,无语道:“那又怎样?你不会以为区区一万五就想收买我高贵的人格吧?” “沈知言。”秦清雾的声音透着几分笑,问她:“你是不是不想去?” 沈知言都让她气懵了:“大晚上的,你以为呢?” “你不想去我也可以理解。”秦清雾停顿片刻,声音忽然弱势了些,缓缓说着:“只是我今天一天没吃东西了,胃有点不舒服,既然你不方便就算了。” 沈知言:…… 好好好,所以是硬的不行来软的是吧? 7、7 007 沈知言完全不想去,任谁敲键盘工作了一整天,还被万恶的资本主义逼迫着加班,下了班还要给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女人去隔壁街买晚饭,心情能好的起来的? 虽然那家酒楼的位置距离她公司并不远。 但这都不是远不远的事儿,这是尊严问题。 沈知言在酒楼黑着脸,拎着打包好的饭从酒楼出来,一路开车来到了秦清雾所住的单元楼楼下。 桐成园小区在沧江科技大学附近,不用想也知道房价高的吓人,能在这里住她很确定秦清雾挺有钱,而且随便吃个晚餐还专门去高档酒楼点餐,而不是选择点外卖,也足够说明秦清雾很有钱。 理智告诉沈知言,她应该和这样的有钱人交朋友。 虽然她对秦清雾大半夜让她买饭送过来这件事情格外不满,情侣是不可能情侣的,结婚也是不可能结婚的。但她还是觉得,和有钱人交朋友的机会她不能错过。 但是如果和这样的人交朋友,是建立在对方大晚上使唤她的情况下,那还是算了,这个有钱的朋友她宁愿不要。 如果不是秦清雾忽然装可怜,说什么胃里不舒服,她是死都不会来的。 沈知言下了车,站在楼下,拿手机给她打电话说到了,秦清雾直接让她上八楼。 沈知言一路坐电梯上楼,这房子不错,一梯两户,而且楼间距都挺远,不愧是有钱人的房子。 来到801,沈知言按响了门铃。 随后房门啪嗒一声,它自己开了。 沈知言:? 这是什么新科技? 在房门打开的一瞬间,房中水晶灯灯光大亮,沈知言看清了站在酒柜吧台前的秦清雾。 拥有着绝美身材的女人背对着她,穿着一袭藏蓝色浴袍,身后的栗发尾端挂着莹润透亮的几颗水珠,丝绸材质的浴袍包裹着她纤细的腰身,修长的指尖正轻缓晃动着水晶酒杯。 这高贵慵懒的气质,往那一站跟一幅画儿一样,不上大荧幕可惜了。 沈知言见到秦清雾的一瞬间,深呼吸了几次,脑子里莫名其妙出来了一个可能—— 色/诱? 要这么说似乎还挺合理的。 深更半夜,孤女寡女的,秦清雾故意大半夜喊她来,还只穿这种性感到不行的睡衣,还洗了澡,要说不是色/诱,那可能性基本不大。 可沈知言觉得秦清雾低估她了,她根本就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想到这里,沈知言收回了打量在秦清雾腰上的视线。 她的腰……确实挺诱人的。 但那又怎样! 她不是这种肤浅的人! 沈知言决定先发制人,见秦清雾转过身,她迈开步子走进去,就站在玄关的位置。 毕竟秦清雾家的客厅看起来很干净,也很贵,她不好不换拖鞋就进去,人家地板都被打扫的一尘不染的。 沈知言站在玄关停下,晃了晃手里的打包盒:“我买来了。” “嗯,辛苦你了。”秦清雾向她走过来,眼里的似笑非笑格外明显:“还挺快的。” 沈知言:…… 沈知言吐槽:“还不是你说你快饿死了。” 然后她就听到了秦清雾的一声轻笑,她很慵懒的倚靠在玄关旁的红木架旁,红唇微勾着,眼角似乎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眼尾上挑着,视线朦胧缱绻。 可还别说,这么副模样,的确有点勾引人的妖精那味儿了。 沈知言心中警铃大作。 不是吧…… 真的是勾引?深夜? 她下意识的想要把自己的外套扣子系好,才发现手里还拿着打包盒,于是远远抻着胳膊递给秦清雾:“给。” 秦清雾伸出纤纤素手,随后接过去。 她见沈知言那样儿,不免心中觉得几分好笑,沈知言很怕她? 距离她这么远,就像是她会吃了她一样的姿态。 沈知言望着秦清雾另一只手里透明的红酒杯,忽然想起来刚才这个人装可怜说什么她一天没吃东西胃里不舒服,果然都是骗她的吧,她不信一个胃里不舒服的人还能喝酒的。 她又扫了一眼秦清雾手里的高脚杯,高脚杯的杯身上能清晰的看到一个倒三角的图案,这款杯子她在唐宜倾家里看到过,据说是外国的某个设计师定做的酒杯,一个就要二十多万的样子。 唐宜倾的父亲就她一个女儿,唐家在本市家大业大,地位仅次于江北秦家,所以有这款杯子不奇怪,但是秦清雾也有这个杯子? 干电视台主播的能这么有钱? 她现在转行还能来得及吗? 沈知言欲言又止的盯着她这个杯子,又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她的腰,然后像是被什么烫到一样,迅速的收回了视线。 沈知言向她宽敞奢华的客厅看了一眼,然后问她:“那个,看在我大半夜给你送吃的的份儿上,能不能让我借个洗手间?” 秦清雾把路给她让开:“当然可以。” 沈知言刚要进去,又犹豫了,她问:“你家有一次性拖鞋?” “没有,这里平时没客人来,所以没有准备。”秦清雾转过身,把手里的食物放到客厅里的茶几上,然后对沈知言说:“可以直接进来。” 沈知言低下头,看着光洁的黑色地板,她还是有点不太敢踩。 不过主人都这么说了,她还是大着胆子迈步进了秦清雾的客厅,这房子真大,而且墙上挂着几幅油画,看起来画的不是很专业,灵气充裕,技巧不足。 沈知言进了卫生间,里面和客厅一样,也是被打扫的一尘不染,秦清雾的洗漱用品摆放的十分整齐,她严重怀疑秦清雾有洁癖。 她洗完手出来,正打算跟秦清雾打招呼要走,视线再一次落在墙壁上那几张油画上。 “要坐下喝一杯吗?”秦清雾问她。 沈知言:…… 她心中再一次的警铃大作。 果然就不该进来借洗手间,恨只恨她在办公室喝多了水。 沈知言连忙说:“我家里还有点事儿,今晚要更新漫画的,恐怕要通宵了。” 然后,她就察觉到秦清雾看向她的目光中透着几分同情了。 秦清雾说:“你记得把工资领一下。” 工资? 沈知言愣了愣。 “什么工资?那一万五?”她惊讶住了。 秦清雾理所当然的说:“嗯。” 沈知言眨了眨眼,似乎福至心灵的悟了。 “您的意思是,我只要为你鞍前马后,随叫随到,那一万五就是我的?” 秦清雾挑了下眉,眼尾勾笑的向她看过去:“怎么?觉得少?” 沈知言眼前一亮,立刻摆手:“怎么会呢!您真的好有钱啊!秦小姐,其实钱不钱的无所谓,就算没钱我们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 秦清雾:“……” 秦清雾看向她的目光就有些微妙了。 但这一次沈知言是真心恭维。 如果秦清雾只让她跑个腿什么的,一个月开一万五,那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啊。 所以她是不是误会秦清雾了…… 秦清雾给她钱,或许都不是包养的意思,而是…… 为了应付家里,所以打算假装在和她交往? 毕竟还有什么比送秦清雾上班,以及大半夜给秦清雾送来吃的,更能向秦清雾家里证明她在和秦清雾交往这件事的? 想到这里,沈知言问道:“所以你是为了应付家里人,才找的我?” 秦清雾一时间跟不上她的脑回路。 但还是点了头:“你这样理解也可以……” 沈知言:…… 果然就是这样的。 沈知言想到什么,目光灼灼:“那你以后每个月都能给我一万五?” 秦清雾望着她一脸兴奋的贪财样,不禁陷入沉思。 她原本不需要生活助理,是爷爷非要给她找,与其找一个陌生人过来,倒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 沈知言是吴教授的外甥女,而且还没出校门,足够单纯,也足够可靠。 原本只是随便应付一下爷爷,她也没真的打算使唤对方,只是莫名的,每次看沈知言心里一副不情不愿,见了面又秒怂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想逗逗她。 秦清雾不说话,沈知言就只当默认了,心中高兴的同时,目光又扫向墙壁上的油画:“这是你画的?” 秦清雾停下开包装盒的动作,回答她:“我小侄女,她平时闲暇时间画的。” “哦,画的真不错。” 站在沈知言专业的角度来评价,画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错了。 “你说你在更新漫画是吗?”秦清雾说到这里,眼睛里来了几分兴趣,看向沈知言:“是画的什么题材?” 沈知言顿了顿,语塞了。 沉默良久,见秦清雾眼里似乎满是探究的兴致,沈知言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就打算糊弄过去,故作淡定的开口:“就是普通的校园爱情故事。” 秦清雾打量着她,眸子里透着几分狐疑。 沈知言回看着她,一脸的平静真诚。 秦清雾问道:“叫什么名字,方便说吗?” 沈知言想了想:“《凌晨五点的校园》。”又补充:“纯洁的爱情故事。” 她说完,脸颊浮现起一抹浓重的红色,见秦清雾正在低头看手机,她便神色相当不自然的起身告辞。 然而她刚走到玄关,就听身后传来秦清雾那似笑非笑的声音:“真想不到,沈小姐竟然还是色/情漫画家。” 沈知言:…… 所以,以后还是永远不要曝光作品名。 8、8 008 “所以你就这么轻易的,把你马甲曝光给她了?” 咖啡厅里,好友宋玉缠的语气满是不可置信。 沈知言喝了口咖啡,咕哝道:“她问了啊。” “人家问你就说?”宋玉缠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大街上随便一个人问你你也说?” “倒也不是……你看哈,她给我一个月开一万五,这钱还是挺多的,而我又很穷……” 沈知言说着,瞅了一眼宋玉缠手上的钻表,上面那一圈小红钻似乎能闪瞎人的眼,又瞅了一眼宋玉缠放在旁边椅子上的黑色挎包,看着平平无奇,款式简单,但价格显然不低于六位数。 宋玉缠:“所以呢?” 沈知言深吸一口气:“你知道我们穷人在拿别人很多钱的时候,会心里不踏实……你懂吧?” 宋玉缠完全不理解。 沈知言解释:“你生来富贵,所以不理解很正常。我就想着,怎么样才能踏踏实实的每个月从她那里拿到这一万五,怎么才能让她持续性的和我合作下去……” 宋玉缠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宋玉缠继续摸着下巴,她理解不了。 “就是主动把我的把柄给她。”沈知言解释的更明白一些:“如果她拿到了我的把柄,她就会觉得我很好控制,你知道的,有钱人就喜欢那种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 宋玉缠深吸了一口气:“你指的把柄,该不会是你的小黄图吧?” “对!”沈知言打了个响指,得意道:“众所周知,我们搞艺术的,很在乎名声。” “…………” 宋玉缠再一次一副看傻子的眼神:“可是她调侃你是色情漫画家,你觉得你这样的艺术家,有所谓的名声吗?” 沈知言:“……” “你一个搞黄图的,你哪来的名声?”宋玉缠一语戳破:“你还有翻车的空间?” 沈知言忽然回过味儿来,她双手捂着自己的脸,语气虚弱道:“别说了……我忽然有点后悔,真的。” 宋玉缠笑的不行:“你为了这一万五……哈哈哈哈哈!自以为算计了人家秦小姐,结果哈哈哈哈!” 沈知言脑子里回忆了一下。 昨天夜里的时候,秦清雾的语气,那句色情漫画家…… 确实调侃味儿很足。 之前不是没人这么称呼过她,但是她也是被生活所迫,谁让她实在太穷了呢。 她一开始也不是没尝试过画正儿八经的故事,但是无人问津,后来无意间画了个番外,带点颜色那种……她就忽然红了。 所以有些时候,要顺应市场的大潮流,人总不能故步自封。 这是后来沈知言看到银行卡的收入进账,牢牢刻在骨子里的思路。 虽然她哪怕赚到了不少钱,却依旧持续陷入贫穷中。 想到这里,她不免深深叹了口气。 沈知言整张脸都垮了下来:“世界上有钱人这么多,为什么就不能多我一个?如果能暴富就好了,或者是有个富婆把我收了,那真是谢天谢地。” 宋玉缠想到什么,忽然说:“你觉不觉得唐宜倾挺有钱的?” 沈知言眨了眨眼:“当然啊,她一个当红大明星,肯定有钱啊。” 宋玉缠笑看着她:“那她每次见到你,跟你说她又买了哪里的房产,又买了什么珠宝,或者豪车,你什么想法?” 沈知言砸吧砸吧嘴:“就是觉得吧,她这个人……明明家世这么顶级,事业这么成功,还这么喜欢炫富,我真的……就喜欢她这种踏踏实实的装逼样儿。” 宋玉缠惊讶:“??你……” 为什么就没有一种可能,因为你特别喜欢钱,人家才特意炫给你看的? 宋玉缠喝了口咖啡,又喝了一大口,感慨道:“我本来还在想,有钱的秦清雾小姐,提出和你假交往应付家里,按照套路,你们迟早会假戏真做。” 沈知言低着头,手指捏着小勺子搅拌着咖啡里的糖:“假戏真做?你是不是看小说看多了……” “按照小说的情节,昨晚你去给她送饭,她就会突发胃病,痛的倒在沙发上,衣衫半敞~” “啧。”沈知言眼皮都没抬:“真狗血。” “紧接着你开车送她去医院,然后天上开始下雨,她让你睡她家。到了今天你开车路过她公司,然后她高跟鞋会在街上断掉,你把车停下,然后骚包的问:秦小姐,要去哪儿?我送你?” 沈知言嘴里的咖啡差点喷出来,她强行把咖啡咽下去,然后猛咳了几声。 她一边给自己顺气儿,一边说:“这也太狗血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儿?” “所以,”宋玉缠对此颇感兴趣:“你对秦小姐感觉怎么样?” 沈知言琢磨了一会儿,眼睛逐渐亮起来:“她真的很有钱!” 宋玉缠:“……”谁问你这个了。 - 周五晚,沈家老宅例行聚餐。 沈知言落座的时候,沈老爷子还没来,西式长桌上已经坐了几个年轻的男女,按照辈分沈知言应该喊堂兄和堂姐。 关于这种例行的家宴,沈知言上个月以工作加班为由推了四次,这次说什么也不好推了,她一个养女如果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来家宴,沈老爷子这个当家人会觉得她在挑战他的权威。 原本餐桌上的人正在热络的交谈着,见沈知言进来,视线不约而同的扫向她,却又像看不到她一样无视过去,继续着之前的聊天。 沈知言对这些人的孤立习以为常。 毕竟这几个人里,小时候被她揍过的就有一半。 沈知言叹气。 眼睁睁看着他们聊的热火朝天,愣是不给她一个眼神,沈知言都理解,毕竟这些人和她不仅没什么感情,还多多少少掺杂着一些私人恩怨在里面。 更何况前阵子,这些人还因为她毕业了进永昌集团工作的事儿,对沈老爷子进行了一场“联名上书”,坚决抵制她瓜分沈家一丝一毫的东西。 沈知言甚至严重怀疑,如果不是因为她进了沈氏只当一个底层小职员,这些人会不会联合起来“清君侧”,把她暗杀了。 堂姐沈灼灼声音不冷不淡的问她:“你去相亲了?” 沈知言:“是的。” 沈灼灼又冷冷问:“和谁?” 沈知言回答:“一个女的。” 沈灼灼:“……” 她果然不该跟沈知言废话的,这人还是这么讨厌。 沈灼灼闭上嘴,维持冷酷状,就在这时候沈知言开口了:“朗星堂哥想当江北秦家秦望山的孙女婿。” 一听八卦,沈灼灼瞬间来了精神,整个人眼睛都亮了起来,却冷淡道:“哦,我不感兴趣。” 沈知言:“……”你确定? 她好像小时候扯了几次沈灼灼的头发,后来沈灼灼又惹她,她直接给剃光了,让人家哭了三天三夜。 后来沈灼灼去了外地念高中,大学毕业才回来的,据说受了很严重的情伤,沈知言听传闻说,她和高中女老师虐恋情深,然后被她爸妈无情拆散。 十岁年龄差。 啧,好虐。 沈知言想到这里,又看了眼沈灼灼,眼神里就透着那么点同情了。 沈灼灼忍了忍,又忍了忍,八卦的诱惑实在太大,终于偏头问她:“沈朗星他不是刚回国?为什么这么快就打江北秦家的主意?” 沈知言耸了耸肩:“我中午听宋玉缠说的,今晚他要去城西的慈善拍卖会,秦望山也会去,不知道那位神秘的秦三小姐会不会和她爷爷一块儿去。” “秦三小姐?”沈灼灼嗤笑一声:“沈朗星还看上人家秦家继承人了?还真是癞蛤蟆想吃——” 她说到这里,恍然抬起头来,见周围的人都在看她,顿了顿,她冷漠的补充:“我支持这门婚事,郎才女貌。” 沈知言低下头,实在没忍住:“噗——!” 沈灼灼:…… 所有人:…… 沈朗星是她二叔的儿子,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从小就是家里的“宝儿”,被宠的不行,他在家里作威作福惯了,又和沈老爷子一个德行,整个一大男子主义,沈灼灼讨厌他一点都不稀奇。 只是她俩的交谈众人都听到了,而他们又全都和沈朗星关系不错,于是脸色难免难看起来。 见沈知言还在笑,沈灼灼扯了扯她的袖子,冷着脸问她:“你在笑什么?” 沈知言收敛起笑容,正色道:“我刚想起来一个笑话。” 沈灼灼:…… 沈灼灼无语的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说:“我宁愿相信你和秦家继承人结婚,我都不信沈朗星那货能上位成功。” 沈知言:“……”那我还真是谢谢你看得起我。 一顿聚餐沈知言吃的仿佛是在坐牢,沈老爷子像是个皇帝一样坐在主位上,所有小辈噤若寒蝉,皇帝点了名,问一句小辈回答一句,幸亏沈知言存在感低,全程安静的吃完了饭。 其他人就惨了,稍微一句话不对就被沈老爷子骂一顿。 离开沈家的时候正好十点。 月明星稀,天黑如墨,沈知言开着车一路出了别墅区。 她车开到市区,路过一家星级酒店的时候,恰好看到路灯下那个熟悉的身影。 沈知言缓缓把车停下来。 那人正站在马路边,身上穿着得体的浅灰色西装,耳边的发丝被轻缓的风卷起,站在路灯下的她身上被洒下一层暖黄色的光,明暗交错间露出一张温婉白皙的脸,眉眼间尽是温柔明媚的气质。 片刻后,沈知言把车窗落下来。 她仔细的瞅了瞅秦清雾的鞋,只见高跟鞋被她好好的穿着。 还好还好…… 并不是高跟鞋坏了这么狗血的剧情。 沈知言远远看着她,笑着开口:“秦小姐,您这是怎么了?你没开车啊?” 秦清雾沉吟片刻,告诉她:“车坏了。” 沈知言:…… 沈知言满脸不可置信:“这更狗血了……” 秦清雾不解看她:“你说什么?” 9、9 009 敞着车窗,沈知言望着夜幕里的女人,身姿窈窕,西装得体,脑子里想起了方才那人站在马路边伸手招呼出租车的样子,风卷起了她耳边的碎发,温柔的眸里像是能笼罩满城的光。 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十分钟后,沈知言的黑色车辆行驶在霓虹璀璨的街道上。 沈知言在后视镜里偷看了她一眼。 秦清雾除了右手的棕色女士手包之外,手里还拿着一个透明文件袋,沈知言推测,她应该是刚结束了工作。 秦清雾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望着她的背影,问:“你为什么会经过这里?” 沈知言解释道:“长辈家里的聚餐,推不开,所以来这边吃饭。” 秦清雾思索片刻,略微有些迟疑。 吴教授倒是没说过,沈知言在沧江市还有亲戚,而且沈知言的性格所表现出来的,和当初吴教授所说的那个胆小怯懦的小女孩出入甚大。 难不成…… 念头到了这里,秦清雾微微蹙起眉头。 但转念一想倒也没什么,毕竟据吴教授所说,沈知言之前一直在老家,后来才来了沧江市念大学,吴教授已经许多年没见过她了,多年未见的人,性格随着人生际遇而有了巨大的改变倒也没什么。 “你呢?车为什么坏在这里?”沈知言一边说,一边转了方向。 秦清雾要去的地方是一家高档私人会所,沈知言猜测着她大概是要去采访什么人,因为那家私人会所宋玉缠曾经拿她父亲的vip卡带她去过几回,会员门槛极高,会调查vip会员的财力资产。 换言之,能进去的必定是本市的顶级名流。 她这么晚还要去加班,有点惨啊。 “有个京城的朋友来沧江市出差,临时把我那台车借去开,”秦清雾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无奈,和她解释着:“原本今晚能让司机送回来,结果却打来电话说车坏了。” 沈知言有些心虚的想,还好不是秦清雾自己把车弄坏的。 她还真的以为被宋玉缠给猜准了,世界上有那样的巧合,秦清雾的车前脚刚抛锚,后脚她便开车路过,如果是这样也太过于狗血了,像是偶像剧里的剧情。 不过以她如今银行卡的余额,她还真没偶像剧霸总拯救女主于危难的实力。 所以狗血剧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沈知言随口笑着恭维:“您朋友从京城来啊,我听说京城工作压力很大,你朋友能在那样的地方工作,想必也一定年少有为了,不愧是您秦小姐的朋友啊。” 秦清雾:“……” 沈知言说好话的能力似乎与生俱来。 但事实上她说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没错,她那位友人是京城苏家的女儿,自小便被家中几个兄弟姐妹排挤,公司上下亦是对她虎视眈眈,她在内在外皆是为难,夹缝生存中反而博出了几分生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处境和她倒是有些类似。 秦清雾沉默半晌,才说:“是我大学的同学。” 沈知言顺着她的话往下聊,询问道:“你大学是哪里毕业的?” 秦清雾疑惑:“吴老师没告诉你?” 沈知言也是愣了一下:“她为什么要告诉我?” 就算是相亲对象也不至于事无巨细连学历都要提前知道吧…… 停顿了几秒,秦清雾垂了垂眼睫,没回答她的话。 沈知言愣了愣。 难不成是学历很差?所以难以启齿?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抱歉的安慰说:“其实学历没什么用,你看我,明明学历也不错,不还是在公司当底层员工么,偶尔还被领导强迫加班,还动不动让人刁难,而且我有个朋友是从京城外国语毕业的,您猜怎么着,他被家里搞到乡下去养猪了,所以可见就算是这种顶级学院毕业的,也没什么用。” 秦清雾欲言又止,才淡声说:“我就是京城外国语学院毕业的。” 沈知言:“……” 这就有点尴尬了。 她眨了眨眼,立刻干笑着改了口:“失敬失敬啊,名牌大学毕业啊。” 秦清雾沉默着,就听沈知言舌灿莲花的笑道:“秦小姐你果然很有东西,难怪您年纪轻轻就能在沧江市买到学区房,开上百万的豪车,原来还是一枚顶级学霸。” 秦清雾:“……” 秦清雾淡淡的应了声,实在想不通沈知言这能屈能伸的本领究竟是怎么练出来的。 这时候,手包里传来嗡嗡的声音。 秦清雾伸手取出手机,是温南初的来电。 她划开手机屏幕,接起电话,淡声开口:“喂。” “你还没到吗?我们几个可是等了大半天了,你公司这项目还没搞完呢?这么加班加点……”电话对面,温南初的语气透着浓重的调侃:“这秦总就是秦总,龙头企业和我们小门小户就是不一样哈。” 秦清雾勾了几分唇角,缓声解释:“在路上了,大概还有——” 沈知言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但听了秦清雾的话,立刻适时提醒:“八九分钟。” “嗯,八九分钟就到了。”秦清雾重复道。 “行,还以为您这位寿星公又废寝忘食……等等!” “你车上有女人?”温南初语气透着浓重的惊讶:“什么情况?你别被人给骗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绝色人物,竟然把你给拿下了?” “……。”秦清雾解释道:“她是我的助理。” 沈知言听了一耳朵。 助理? 谁是谁的助理? 电话另一头,温南初忽然想到什么,话锋一转道:“我刚才看到你那个便宜妹妹了,在隔壁包厢。” 温南初口中所说的“便宜妹妹”,是秦清雾同父异母的妹妹秦雪柠,是她父亲秦薄泉出轨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从小被人贩子拐走,刚被接回秦家。 秦清雾对这个女孩并无恶感,她刚来到秦家的时候有些面黄肌瘦,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显然在她养父母那里过得并不好,胳膊上也有被虐待的可疑红色痕迹,纵然她是父亲秦薄泉出轨所生下的孩子,秦清雾平时和她又少有来往,因此并无太多想法。 秦清雾说道:“她为什么会在那里?” “不知道……应该是应酬吧?她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竟然在那一群商业老油条面前游刃有余的,我也不是很理解啊,她这是想干嘛?提前为自己将来进入集团做准备?” “这还真不是我对她有成见。”温南初义愤填膺的说着:“秦总,你换位思考一下,你如果是秦雪柠,从小时候就走丢了,而且她回来之后,看着你这个姐姐锦衣华服,享受着滔天的富贵,手握着公司的大权,你还能对她表现的每天可可爱爱,感恩全世界?” 秦清雾顿了顿:“可当时她的走丢是意外。” “那是意外吗?”温南初说着:“在所有人的眼里,她和你一起出去然后走丢,又联想到你和她分别是原配和小三的孩子,这用脚想都会怀疑是你把她弄丢的吧?” “而且……我不信你爸会那么好心帮你隐瞒,他一向都把你当成和他抢家产的对手,又哪里把你当过女儿?” 秦清雾表情淡淡,看不出喜怒,问:“你还看到什么了?” “我觉得你那个妹妹,有心机的很,她对你这个姐姐,未必是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尊重亲近……她如今的身份可是秦家的四小姐,在大厅的时候,所有人都对她毕恭毕敬的,她站在一众大小老板面前,可是享受够了恭维,期间不知道有谁在她面前提了一嘴你,向她打听你的名字,她当即冷下了脸。” “我觉得吧……或许她隐瞒你的消息并非出于好心,而是不想处处被你这个科兴集团未来的继承人压一头,要不要我找几个人去收拾收拾她?” 秦清雾淡声道:“任她折腾吧。” “我知道你看不上她这点算计,但我就是来气,我就不信她不知道你在云霄会所过生日,她肯定是故意来这里下你面子的,毕竟秦家人除了老先生,没人在乎你的生日。” 秦清雾轻呼出一口气来,淡声道:“不提她了。” 温南初顿了顿,立刻转了话题:“那寿星公您快来,听我跟你高歌一曲祝寿。” 秦清雾挑了下眉,想到她五音不全的样子,笑了:“还是唱生日快乐歌?” 温南初得意道:“我学了粤语版的,还让公司几个女艺人过来一起唱,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等她挂断电话,沈知言适时开口。 “秦小姐,您今天生日吗?” “是。”秦清雾应了一声,视线略向前方,笑着调侃了句:“怎么,难不成你还想帮我过生日?” 沈知言若有所思。 有点可怜啊…… 生日当天的夜里还要加班去出电视台的采访任务,现在的女主播都这么卷了?连带着担任了记者的活吗? 她缓缓减慢车速,把车停在一家便利店门前。 沈知言回过头,对秦清雾说:“您等我一下,很快就回来了。” 秦清雾不明所以,就见沈知言拿起手机,打开车门向便利店的方向走去。 过了有两三分钟,沈知言手里拿着一小块从便利店买的草莓小蛋糕回来。 她钻进车里,越过座椅远远给她递过去,笑着说:“您别嫌弃,蛋糕店都关门了,将就着吃吧。” 秦清雾愣了愣。 就见沈知言唇角的笑容溢开:“生日快乐,秦小姐。” 10、10 010 云霄会所。 沈知言推开包厢的门。 三楼vip包厢十分宽敞,偌大包厢光线幽暗,真皮沙发座椅上坐着宋玉缠和她的几个朋友,男女都有,还有几个漂亮的陌生面孔。 桌上摆放着一堆零食,菜还没上,墙边的架子上酒倒是先上了,最上排摆放着一堆价值不菲的样酒,透明的酒瓶十分精致,显然是今晚不醉不归的架势。 沈知言刚把秦清雾送到目的地,没成想恰好接到宋玉缠的电话,让她出来喝酒,地点也是云霄会所。 许是同情她周五这天回沈家老宅吃饭,怕她被那几个堂兄堂姐们排挤,而导致心情不好的缘故。 先前沈知言没毕业的时候,每次寒暑假回家,一旦去老宅例行聚餐,少不得被那些人一顿排挤,包括沈老爷子也总是对她冷着一张脸,动辄便是一通教训,全家上下把她当成贼一样的防着,生怕她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 后来她毕了业,不知道沈老爷子怎么想的,竟然主动开口让她进永昌集团工作。 沈知言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个沈家二房养女,身上究竟有什么“利用价值”,竟然能让沈老爷子主动松口的。 后来沈家总安排她去相亲,她似乎就有点明白了,她身上最拿得出手,便是婚姻。 对沈家人来说,似乎通过联姻所给沈家带来的经济利益,是她身上唯一的价值。 “吆喝,我们小沈来啦,快来坐!” 宋玉缠见她推门进来,一边开了一瓶洋酒,一边随后招呼沈知言坐下。 沈知言刚在她旁边的沙发坐下来,宋玉缠倒好的酒已经递到她嘴边了,笑着看她:“一口闷?” 沈知言接过去,虚虚握在手里,挑眉:“挑衅我?” 她说完,仰头一饮而尽,喝完又倒了下空酒杯示意,沈知言听到了包厢里众人的一阵叫好声。 “哈哈哈!” 宋玉缠大笑,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场子一瞬间变热。 坐在稍远处的几个陌生面孔见她是宋家千金的朋友,纷纷端着酒来向她敬酒寒暄,沈知言来者不拒,十分给面子都喝了。 唯一一个没向她敬酒的是坐在宋玉缠对面的一个女孩,脸颊白皙,鼻尖粉润,一双狐狸眼相当漂亮,看着年纪不大,说是女孩其实穿着却很成熟,一身米白色的高定晚礼服,胸前佩戴着一条镶红钻的宝石项链,坐在沙发上十分安静的缓缓品着酒。 沈知言没见过她,大概是宋玉缠的某位富贵千金朋友。 沈知言其实不怎么喜欢喝洋酒,还是啤酒喝起来痛快,加上冰块喝着更爽利,但宋玉缠家里富贵的不行,每次来都要点最贵的洋酒。 沈知言觉得刚才那一杯酒喝下去,似乎几万块就那么进了她的五脏庙,怎么喝都不是她亏。 “说起来隔壁包厢什么人啊?”宋玉缠疑惑道:“我见会所老板亲自过去送生日蛋糕呢。” “啊——”沈知言联想到什么:“生日蛋糕吗?隔壁也在过生日?” “还有谁在过生日?”宋玉缠疑惑看她。 宋玉缠话刚说完,就见坐在她对面,那个原本沉默的小姑娘忽然呀一声,手里的酒杯掉在了地上。 “四小姐,您没事儿吧?” “怎么回事儿?您衣服湿了吗?” “我在这里有备用的衣服,我去给您拿,稍等稍等!” 对面小姑娘的意外让在座的人纷纷站起身,有的要给她递纸巾,有的要出门去给她取衣服,除了宋玉缠人没动,其他人殷勤的样子让沈知言有些惊讶,难不成这位四小姐是个什么有来历的人? 就连宋玉缠都过问了一句:“怎么回事儿?” 四小姐笑的温婉大方,却看着沈知言的方向,轻声开口:“抱歉,一时间没拿稳。”她又看向周围为她忙活的人,把纸巾接过去,客气道:“多谢各位哥哥姐姐。” 沈知言笑了笑,小声问宋玉缠:“这是谁啊?还哥哥姐姐,还是个未成年小妹妹呢……” “别胡说!”宋玉缠白了她一眼,压低声音提醒:“人家是江北秦家的秦四小姐,不是你能调侃的。” 沈知言愣了愣。 江北秦家的四小姐,秦雪柠? 难不成是那位小时候走丢,刚回到秦家认祖归宗的那位千金? 宋玉缠也有点不明白:“按理说秦家大概率是看不上我们这些人的,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王学升随口问她要不要进来喝一杯,她竟然就同意了,我在想她是不是看上我们这些人里面的某一个了。” 沈知言轻咳一声,语气有些无奈:“这泼天的富贵,为什么就不能落在我头上?我要是有个很富贵的爸妈,忽然有一天来找我……” 宋玉缠:“?那你把吴女士置于何地?” 沈知言憋不住的笑,继续说:“我到时候跟亲生爸妈要大一笔钱,然后带着吴女士远走高飞,吃香喝辣!” 宋玉缠无语:“……我就知道,你没憋好屁!” 沈知言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那不然呢?生娘不如养娘大,在我心里吴女士最伟大。” 宋玉缠顿了顿,语气认真了些,问她:“可她纵容了沈家把你卖出去,靠你的婚姻。” 沈知言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满不在意道:“我这不是都拒绝了么。再说,那位秦小姐愿意和我打配合,彼此应付家里,不也挺好?” 话题到了秦清雾身上,宋玉缠来了几分兴趣:“你和她……刚才还真偶遇了?” “是,但是并不是你说的那样狗血,她今天过生日还要加班来这里采访,不知道要见哪位大人物,总之挺辛苦。” “你可以啊!”宋玉缠对她挤眉弄眼:“就这么一会儿,你连人家生日都知道了,再接再厉,争取拿下富贵的秦小姐!你这入赘的梦想指日可待啊~” 沈知言缓慢的往嘴里喝着酒:“你别闹了,人家那条件,怎么会看得上我呢。” “算了,来喝酒!” “来来来!” 沈知言和宋玉缠喝着酒,不知道有谁开始唱歌,包厢里陆续有服务员进来送餐,满屋的人热热闹闹一边喝一边闹腾着,沈知言难得喝的尽兴。 喝的快,醉的也快。 等宋玉缠出去洗手间的时候,秦雪柠举着酒杯,缓步走到沈知言身边,坐到了宋玉缠的位置上。 她歪头望着沈知言,小声询问:“您还记得我吗?” 沈知言已经喝的醉眼朦胧,她有些看不清眼前人的脸,模糊间还以为看到了秦清雾,但眼前人却没秦清雾大气,是小家碧玉款,况且秦清雾又怎么会和她喝酒? “不记得了……”沈知言呼出一口酒气,又问:“你是谁啊?” 秦雪柠白皙的脸僵硬了一瞬,又软着声音解释:“五年前的赛车场,您帮了……” 我。 “哦哦……”然而她还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沈知言就醉呼呼的点了头,说:“我记起来了!” “真的吗?”秦雪柠眼前一亮,满是欣喜的看着她:“我回到秦家之后就一直在找你,所以……” “债主。”沈知言看着眼前的虚影:“是吧?” 秦雪柠表情彻底凝固:“什么债主?” “别装了。”沈知言冷笑,她撸了撸袖子,挑眉望她:“你想出去打?还是在这里打?” 秦雪柠:……? 11、11 011 包厢里格外热闹,王学升拿着麦在扯着嗓子唱歌,他嗓音粗犷,一首暧昧的小情歌愣是让他唱出了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的气势。 沈知言已经醉的不行了,她甚至都来不及思考刚才那小姑娘和她说了什么,只觉得明天是个周六,那就意味着她今晚可以尽情的一直喝下去。 一曲结束,沈知言又灌了两杯。 宋玉缠回来的时候,扫了一圈也没看到秦雪柠,不由得纳闷:“秦四小姐去哪儿了?” 王学升刚刚看的清楚,秦雪柠主动找沈知言搭讪,他还以为自己醉的眼花了:“刚才秦四小姐主动撩她来着,我真的惊了,重点是咱小沈还把人家给拒绝了。” “啥玩意儿?”宋玉缠懵了:“秦家四小姐还能看上一个醉鬼?” 沈知言闻言还配合的嘿嘿笑了两声。 “……那也说不准啊。”王学升摸着下巴:“毕竟你看咱小沈长得,唇红齿白的,都能原地出道了。” “就她?”宋玉缠嗤笑一声:“她长得也就普通好……” 她说着,歪头去看沈知言,沈知言正一手懒散的拖着下巴,另一只手里的酒缓缓地往嘴里喂着。 沈知言人长得白,喝了酒脸颊上染了一层薄红,醉眼迷离间,勾着唇似笑非笑的向人看过来时,宋玉缠承认她这张脸真的挺耐看的。 只可惜沈知言说她肯定不是0。 宋玉缠有些可惜的想。 王学升笑:“这样是不是也挺好啊?那可是江北秦家,咱小沈一旦入赘成功,就算是私生女那也是秦家的私生女啊,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别闹了……”宋玉缠觉得有点好笑:“小沈也就嘴上说抱富婆,你看她这臭脾气,像是甘心入赘的吗?” 王学升琢磨了会儿,想到沈知言学生时代那光辉的“校霸”史,一言不合能动手绝不哔哔的暴脾气,确实不太像是伺候人的。 幸亏上了大学之后沈知言老实了,当然这个老实也仅限于是没人把她惹毛的情况下。 然而他还没说话,就听沈知言一拍桌子,豪迈喊道:“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王学升噗的一声笑出来,宋玉缠也开始笑。 宋玉缠抿了一口酒,笑着问她:“你是大丈夫吗?你还和人家吕布比呢?人家吕布有貂蝉,你有什么?” 沈知言摇头晃脑,傻里傻气:“我有秦清雾!” 宋玉缠笑着轻拍她脑门:“你可拉倒吧!秦小姐和你是假的,人家一体面的新闻主持人,肯定喜欢学富五车有文化的,你呢?” “我,我也有文化啊。”沈知言打了个酒咯,认真道:“我给我大嫂写的那个剧本,它……票房两个亿呢。” …… 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你有毒吧,那剧本霍尔冉分你一毛钱了吗?”宋玉缠恨铁不成钢的戳她脑门:“被骗感情也就算了,还被骗钱,你还有脸说呢?” “哈哈哈哈!”王学升就喜欢看沈知言喝醉的样儿,平时谨慎小心的跟什么一样,结果一喝醉了就开始放飞自我。他故意逗沈知言:“你为什么不喜欢秦雪柠啊?” “因为她……在装乖,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她玩聊斋。”沈知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努力思索着,嘟嘟囔囔的说着:“而且她和我有仇,我高中的时候好像揍过她,或者借过她的钱,她找我打架来了。” “……” 还真是醉了。 地球就算倒着转,沈知言都不可能和江北秦家攀上关系。 一顿饭吃到夜里三点才结束,宋玉缠刷完卡,众人纷纷散去。 她和王学升一左一右,搀扶着沈知言顺着走廊往电梯的方向走,宋玉缠提前打电话喊了宋家的司机过来,待会儿直接送沈知言回她的公寓。 沈知言满肚子都是酒,只觉得头重脚轻,怎么迈步子都不对。 宋玉缠牢牢的抓着沈知言的胳膊,生怕她一个不留神就直接摔走廊上,然而她刚顺手拎了下手包,沈知言却忽然用力的甩了一下,一个反应不及宋玉缠被她推了一个踉跄,连带着王学升也松了手。 宋玉缠气的想骂街,沈知言以前喝醉了酒品良好,也不这个样啊,她正要继续把她抓住,然而沈知言双手扶着墙,一个人向前走的飞快。 “?”宋玉缠彻底无语了:“你特么去哪儿!” “……快看。”王学升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语气,指着电梯口说道:“有美女。” 宋玉缠皱眉:“啥玩意儿?” 只见沈知言已经步伐踉跄的,转眼间已经走到了走廊尽头的陌生女人身前。 宋玉缠抬眼望去,立在走廊边沿处的女人一袭雾凇蓝色长裙,她高跟鞋踩在酒红色的奢侈羊绒地毯上,长裙尾摆被窗户缝隙里溜进来的风轻轻撩动,并不明亮的走廊暗沉灯光仿若是为她一人照亮。 宋玉缠惊了,还真有美女? 只是那漂亮的女人望向他们这边的目光,似乎有着浓重的不悦,更确切的说是警惕。 “沈知言。”秦清雾收回视线,望向眼前人,淡声问她:“你怎么在这儿?” 沈知言眯了眯眼,上下打量着她:“秦清雾,为什么你换衣服了?你的西装呢……” 秦清雾:“……” 沈知言安静的瞅了她半晌,忽然开心的笑起来:“你今天穿的好好看啊,秦小姐~” 她说着,晃晃悠悠就像是要软在地上去,偏偏她还逞强的单手扶着墙壁借力,扯开薄唇露出两颗白色的小虎牙,像是要和秦清雾证明她没醉还能站稳一样。 “你……”秦清雾觉得她站都站不稳,无奈伸出一只手来扯住她的手臂,问她:“喝的很醉吗?” “也没有很醉。”沈知言有点不敢看她,提高了点音量回答:“我现在还能画两张黄图,你喜欢看什么样的,我可以画给你看。” 秦清雾:“……” 沈知言仔细瞅着她无奈的表情,问她:“啊,你是不是不信我?我回家就可以给你画,画完了就发给你。” 秦清雾呼出一口气,手腕微微用力,提着她的胳膊,但沈知言看着挺清瘦,劲儿还挺大,她竟然没办法让她保持站立的姿势。 无奈之下,秦清雾只能单手环上她的腰,沈知言大半个身子都被她包裹住,终于站稳了一些。 宋玉缠在不远处都看呆了。 隔着一段距离,宋玉缠并不能听到这俩人在聊什么,只觉得那俩人在打情骂俏,这样又那样。 这特么—— 沈知言是走桃花运了吗? 就在这时。 “叮——” 一声响过后,传来电梯缓缓开启的机械摩擦声。 一名身着西装的男人从别墅三楼的电梯里走出,他缓步来到秦清雾身前,态度恭敬的压低了声音:“秦总,您是回景颐小筑还是老宅?” 秦清雾立在原地,无声打量着眼前醉醺醺的沈知言,淡声吩咐:“回桐成园吧。” “好。”男人恭敬一点头:“那我和老先生说,您今天不回去了。” “有劳。”秦清雾微微颔首:“明天我再向他解释。” 直到秦清雾把沈知言扶进了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走廊里的王学升仍旧是懵的。 他目瞪口呆的拍了宋玉缠的胳膊:“什么情况?那美女把咱家小沈带走了?”他酒劲儿这时候才醒,疯狂的拍宋玉缠的胳膊:“啊啊啊!姐妹!小沈被拐跑了!!” 宋玉缠无语的瞪了他一眼,王学升竟然连姐妹都喊出来了,由此可见他真的是惊呆了。 宋玉缠解释道:“你没听到沈知言喊她名字么,那是她相亲对象。” “……” “啥玩意儿?” 宋玉缠得意道:“我说什么来着?还说不是假戏真做。” 王学升大震惊:“姐妹……你可否解释的清楚一点?” 宋玉缠摸了摸下巴,摇摇头:“啧啧,这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12、12 012 凌晨三点一刻。 夜色迷离,黑色的豪华加长版劳斯莱斯行驶在夜幕中,白日的喧嚣鼎沸到了此刻已然尽数沉寂,只剩了霓虹灯在静谧的夜色中闪烁,仿若一场瑰丽的虚妄之梦。 王总助一边专心开着车,一边小心翼翼地在后视镜中看了一眼。 后座上,自家老板正一手护着精致小姑娘的头,一边轻轻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不知道为什么,他从自家老板身上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事实上,秦清雾确实有些无力。 沈知言从上了车开始,脑袋就撞了后座玻璃不下七次,明明车内空间十分宽敞,她的脑袋就喜欢往车窗上倒。 她一下又一下的撞上去,动静听的让人心惊肉跳,秦清雾不禁怀疑她如果任由她这么撞上一路,她脑袋是不是就撞傻了。 “王总助。”秦清雾目光沉静,淡声开口:“还有多久到她的公寓?” 一开始带沈知言上车的时候,她还有心思考虑沈知言为什么会出现在云霄会所,但是在对方折腾了一路过后,秦清雾此刻已经不想再思考这些了。 王总助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正闭目养神的沈知言,而自家老板正小心翼翼的护着那女孩的头,他一时间不知道该羡慕那个女孩被老板特殊照顾,还是该同情自家老板的胳膊会不会发酸…… “呃,还有不到十分钟。”回过神,王总助恭敬开口。 他在心里为自家老板默哀:老板您再忍一会儿,就一小会儿了! 秦清雾淡淡应了一声:“嗯。” “幸亏夜里没什么车,”王总助庆幸的说着:“不然沈小姐家这么远……” 他话还没说完—— “大佬!”沈知言饶有兴致的歪过头,目光灼灼望向秦清雾:“您为什么也会在这个世界?也是来度假的吗?” “……” 又来了。 沈知言刚安静了不到两分钟,秦清雾刚松了一口气,她就又开始了。 王总助早已经见怪不怪,他憋着笑的同时,心里同情的对自家老板念了声阿弥陀佛,觉得也就他家秦总这么温柔有耐心,任由那醉了酒的小孩儿这么瞎折腾。 “沈知言。”秦清雾偏头望向她,冷淡开口:“你少说几句话。” 沈知言砸吧砸吧嘴,眯了眯眼:“不想回答就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但是你上次骗光我整个世界积分的事儿怎么算?” 秦清雾简直莫名其妙:“什么积分?” 喝醉了人显然自有一套逻辑,但是她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 而且沈知言此刻正很是幽怨的向她望着,小狗一样的黑漆漆的眸子眼巴巴望过来,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喝酒上了头的沈知言的确很委屈,秦清雾抢了她的劳动成果,秦清雾太过分了! “仗着自己强就为所欲为,简直岂有此理!” “有本事你下个世界继续跟我单挑啊!怕你我就不是小沈!” “……” “秦总,”作为一个贴心的总裁总助,王越霖小声询问:“您看过快穿小说吗?” “……” 那又是什么?秦清雾一头雾水。 “呃——就是网络小说的设定,作为快穿任务者,他们会穿梭于各个小世界中,然后有的任务者的目的是为了赚取积分,有的则是为了拯救反派或者主角,以保住自己的生命,总之全看作者的设定。”王总助认真地解释着。 “所以她现在觉得自己是任务者?”秦清雾望着一脸幽怨的沈知言,总算搞明白了对方的脑回路。 “她觉得自己是上个世界的任务者。”王总助点了点头,低声解释道:“呃……而且她还觉得您抢了她的积分。” 沈知言忽然大声道:“是全部的积分!” “……” “对的对的!是全部的积分!”王总助快笑喷了:“这就等于她整个世界的任务白做,也就等同于她上个世界的副本白刷了的意思。” 秦清雾沉吟片刻,她骤然想起来沈知言是个艺术家,现在看来,她还是个喝醉了脑子就天马行空的艺术家。 察觉到自家老板诧异加无语的表情,他忽然有了点小得意。 王越霖给秦清雾当了一年多的总裁助理,这还是头一回,让他见着工作能力出众的秦总都有她不知道的东西。 “您放心吧。”察觉到自家老板表情微妙,王总助安慰着:“等明天沈小姐醒了,想起今晚的事儿她自己都会觉得尴尬。” “呵,开什么玩笑?”沈知言忽然条理清晰的反驳:“我第二天才不会记得呢,不然本小姐多丢脸?你们知道就行了,我不想知道,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王总助:“……” 不是?她一个喝醉了的人逻辑是怎么这么顺畅的? “大佬。”沈知言有些崇拜的望着秦清雾:“您的座驾真的是劳斯劳斯幻影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抻着脑袋往车顶瞅。 秦清雾怕她继续脑袋撞玻璃,伸手摁住她左右乱晃的肩,淡声问她:“怎么了?” “我想看星空顶。” 秦清雾无语的看着她:“刚才不是告诉过你,这台车没装吗?” 沈知言有点难过:“你为什么不想装星空顶呢?” 秦清雾蹙起眉头,反问:“我为什么非要装星空顶?” 沈知言幽幽的望着她,声音低沉:“为了装逼。” “……” 她果然就不该对沈知言的回答报期望的。 “你知道的,秦爱卿。”沈知言目光深远的望向车外的浓重夜色,语气沧桑:“朕这一生啊,如履薄冰……” “……”秦清雾语气淡漠,应和着她:“嗯。”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 “还如劳斯莱斯幻影没有星空顶。” “……” 王总助终于“噗嗤!”一声,他已经忍了一路,这回实在是忍不住了,但察觉到老板冷淡的表情,他连忙闭了嘴。 在沈知言沧桑的目光和豪迈的语气中,王总助车开的飞快。 他觉得喝醉了的沈小姐如果持续这么搞笑,就算他家老板没被无语死,他也要被她笑死了。 沈知言所住的公寓位置在市区偏南,说郊区其实也谈不上,毕竟沧江市发展的相当不错,就算是郊区也有许多居住别墅的富人。 把车拐进她公寓所在小区的时候,王总助把车停到她所在的那栋公寓楼的楼下,从外观上看去有些破旧,而且附近的垃圾桶里堆满了垃圾,无人收拾。 王总助有些意外,住在这么普通公寓的沈小姐,为什么能得到自家老板的特殊照顾? 明明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 而且眼前的这栋公寓,他曾经来过一次,大部分业主都是本地的拆迁户,是专门用来租给外地来的务工人员的公寓,说白了就是图便宜才住这里的。 而且看样子,沈小姐并不知道老板的身份—— 想到这里,他忽然眼前一亮。 这不就是他上周刚看的那本小说里的——顶级首富家继承人大佬爱上普通女孩的设定吗! “你家住在这儿?”秦清雾显然也有些迟疑。 “我不住这儿住哪儿?”沈知言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语气幽怨:“住你家吗?” “……” 秦清雾懒得和她计较。 你家我家…… 莫名的,王总助觉得这俩人的聊天都在冒粉红泡泡。 “你欠我那么多积分,你的确应该给我提供一套房子!你知道十万积分多少钱嘛!啊?足够我在下个诡异世界购买多少道具?” 秦清雾早已经见怪不怪,无视她的不满,淡定的伸出纤细白皙的手腕,为她解开安全带。 王总助也回过神,立刻下车为沈知言开车门。 偏偏沈知言下了车,还对秦清雾“邪魅一笑”,问道:“秦小姐,要不要上去喝一杯啊?” 沈知言心底磨刀霍霍,上了楼就威逼利诱,让她把积分吐出来! “……” 纵使见惯了大场面,王总助的嘴依旧抖了抖。 现在的女人为了上位,都这么直接的吗? 13、13 013 次日下午,沈知言被噩梦惊醒。 梦里是一条蜿蜒曲折、又布满蛛网的暗沉走廊。她和秦清雾彼此搀扶,走廊的昏暗灯光照在她们的身上,墙壁上布满了血手印,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恐怖诡异。 在梦里,秦清雾的表情很是冷淡。 不同于她以往的温柔和缓,秦清雾一边逃避着身后圆脸怪物的追杀,一边冷漠的问她:“都第五遍了,你还没找到房间吗?” 沈知言很确定,她们此刻在一个灵异世界的副本里。 找到房间,她就能带秦清雾逃出生天。 她心虚的回答着:“就是有点想不起来了……你有办法出去吗?” 秦清雾没有回答她,而是转过身,她沉默了片刻,迎着走廊阴冷的风,对身后正追杀她们的圆脸怪物吩咐说:“你去看看物业有人上班吗?” 沈知言愣了愣。 物业吗? 恐怖世界也会有物业? 或许是npc吧…… 圆脸怪物闻言瞬间停止了追杀,他对秦清雾一点头,诡异的笑着说:“好的,我这就去。” 顿时间阴风大作,沈知言只觉得耳边传来怪物们“桀桀桀”的阴冷笑声。沈知言吓得抓住了秦清雾的纤白手腕,恐慌的问她:“大佬,您说我们还能出去吗?” 秦清雾垂下眼睫,语气越发无奈:“沈知言,你这个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 然后她便迈开步子,随着高跟鞋清脆悦耳的声响,秦清雾便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别走!秦清雾!求你了,别抛弃我……” 她荒乱的大喊着,苦苦哀求,一步一步的想要追随上那人的脚步。 但她的双手却被从墙壁中钻出来的怪物死死缠住,她动弹不得,只能孤零零的站在布满血手印的走廊里。 这个噩梦让她上了地铁六号线都心有余悸,一想到待会儿就要去医院了,她心情终于缓和了些。 沈知言的病情在朋友圈子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宋玉缠一直觉得沈知言需要看心理医生,是出于她大学时期的不愉快经历,所以提前给她发了消息,说医院见。 沈知言大学四年念的是导演戏,负责教她的老师是中戏教授孙明甫。 孙老先生在娱乐圈桃李满天下,教出了无数知名导演,最让他看好的是沈知言,然而最让他惋惜的依旧是沈知言。 沈知言在念大学的时候成绩便很拔尖,她写出来的剧本一向都是整个年级的重头戏,天马行空的剧情和商业味儿十足的设计,光是她拍的一个段子在网站上便点击过千万。 整个年级无人不知沈知言是孙教授的得意门生,且在未来国内的导演圈子里,必然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原本一众同学对她又佩服又嫉妒,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大三那年沈知言忽然被人扒出她剧本在抄袭,并且在知名论坛olo上放出了两部剧本的逻辑链。 一时间,一石激起千层浪。 抄袭无论在哪个行业来说都不是什么小事,更何况圈子就这么大,她抄也就抄了,抄的还是知名女导演柏婳的作品。 有人开始继续深挖,竟然发现她不止一部作品抄袭了柏婳,是她组织学生们拍摄的那些短片,几乎每一部都是抄袭的柏婳导演的。 外界对她的评价也从一开始的“年少成名”的天才,到一个蠢到只会抄袭的卑劣者。 沈知言下了地铁,她站在地铁口,看到有卖烤地瓜的。 宋玉缠给她发来消息,她那边有点堵车,要晚到一会儿,让她稍微再等五分钟。 沈知言站在地铁口,手里捧着热乎乎的烤地瓜。 她人长得漂亮,往人流量大的地铁口一站,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另一只手漫不经心的刷着手机,仿佛产生了名人效应一般,竟然让原本无人问津的烤地瓜摊子热闹起来。 老板的生意一瞬间好到爆炸。 沈知言却对此毫无所觉,olo论坛是国内最大的论坛,论坛内包含各个板块分区,娱乐、宠物、化妆、母婴等,因为没有实名制的关系,导致整个论坛的用户都可以畅所欲言。 [楼主:抄袭狗是不是还没给我们女神道歉呢?] [1f:道歉?人家有后台,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 [2f:你们说的该不会是抄柏婳的那女的吧?] [3f:回二哥,就是她……仗着孙明甫力保她,还能顺利毕业,我这辈子彻底感受到了后台的压力。] [4f:孙明甫给她当后台,谁不知道是不是睡出来的。] [5f:楼上别太离谱,孙明甫都快七十了……] [6f:七十怎么了?七十就不能睡学生了?] [7f:你们积点口德吧,柏婳后来不是撤诉了吗?这里面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未必是沈某某的问题吧?] [8f:@7f,沈导,上大号说话,在这当什么理中客?] 地铁口,沈导本人一个热乎乎的小地瓜吃完,胃里终于舒服了一些。 她关了手机屏幕,呼出一口气,才根据记忆里的路线向沧江松济医院走去。 事情都已经过去两年了,她依旧是这些人嘴里的谈资,不是因为她沈知言是什么知名人士,而是因为柏婳实在是太火了。 柏婳也是孙教授的学生,按照辈分沈知言应该喊上一声学姐。 在沈知言还没考进中戏的时候,柏婳的作品已经在圈内小有名气,也是孙明甫的得意门生之一。柏婳才华横溢,相貌出众,嫉妒她的人大有人在,奈何她的粉丝量巨大,有的钟爱她的才华,有的吃她吊打娱乐圈女明星的颜值。 沈知言原本不怎么喜欢关注别人,直到她被爆出抄袭这件事,柏婳这个名字彻底在她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宋玉缠站在医院门口,远远看着沈知言过来,大声喊她:“小沈!” 沈知言走到近前,看着宋玉缠那一身穿金戴玉的豪华装扮,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她问宋玉缠:“你搞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参加珠宝走秀。” 宋玉缠撇了撇嘴,愤愤道:“你忘了上回那小护士对你什么嘴脸了?我都懒得说,这私立医院真恶心人,见人下菜碟。” 沈知言笑笑:“都过去一个月了,难为你还记得。” “我怎么不记得!”宋玉缠咬了咬牙:“她们敢看不起你小沈,就等于看不起本大小姐!” 她说着,又瞅着沈知言的唇角:“你刚才吃啥了?” 沈知言愣了愣,宋玉缠已经抻着头靠过来,嫌弃道:“这黄色的固体是什么?” 沈知言:…… “你能不能别说黄色的固体?你恶不恶心!”她说着,就要从口袋里掏纸巾。 却发现今天出门太着急,竟然忘了拿。 宋玉缠笑的前仰后合,见沈知言没带纸巾,立刻从黑色的爱马仕手包里拿出来一片湿纸巾给她。 沈知言刚一伸手。 宋玉缠扯着不放,故意逗她:“叫爸爸。” “……滚。”沈知言唇角松动几分,似笑非笑:“爱给不给。” 宋玉缠一边笑,一边帮她撕开包装,眨了眨眼问她:“小沈,姐姐给你擦吗?” 沈知言一把抓过来,胡乱着擦着自己的唇角,一边皱眉咕哝:“你恶不恶心!你一个1怎么这么油腻?真给我们1号丢脸!” 宋玉缠无所谓的耸耸肩:“王学升那哥们不油腻,但他是个纯0,他那么大一糙汉,为什么是0呢?” 沈知言无语的看她:“你问王学升去啊?问我干嘛?” “啊……”宋玉缠眼珠转了转,忽然想到什么,一脸坏笑:“你和秦清雾,昨晚上床了吗?” 她话音一落,在背对着她们的不远处,恰好经过的女人脚步一顿。 秦清雾目光偏过来,微微蹙起眉头,沉默着望着沈知言和宋玉缠的方向。 上床? 正在聊天的俩人对此毫无所觉,沈知言问宋玉缠:“你为什么会忽然提秦清雾?” 宋玉缠莫名其妙:“昨晚人家送你回家了啊!” 沈知言的眼睛因为惊讶而缓缓睁大:“送我回家的不是你?”她眨了眨眼,忽然联想到什么:“那梦里的难道都是真的……” 宋玉缠疑惑:“什么梦?” “呃,昨晚……我和她……好像……差不离儿……” 宋玉缠满脸期待:“一夜激战?” “滚滚滚。”沈知言骂完又瞬间泄气:“我昨晚好像带着她在7楼走廊来回绕了五圈,没找到房间号……” “……不是?您老不是住公寓吗?”宋玉缠一瞬间惊了:“该不会是你们在咱大学宿舍楼那种长走廊来回走了五圈吧?” “……嗯。” “姐妹,这很难评……” 宋玉缠顿了顿,才对她竖起大拇指,夸赞道:“我宋某人平生第一次,见有人把酒后一夜情演成《爸爸去哪儿》的。” 沈知言:…… “而且秦清雾竟然能忍得住不踹你……”宋玉缠佩服道:“这个女的,她真的有点东西。” 秦清雾:…… 14、14 014 宋玉缠陪着沈知言来医院挂临床心理科。 沧江松济医院作为本市最豪华的私立医院,地理位置相当优越,它坐落在沧江市大厦林立的市中心位置,占地面积宏大,医院门前的空地上,华丽的两条龙形巨石正向外喷洒着清澈的水流,恢弘又气派。 当然除此之外,医院先进的医疗设施和医生资深的履历才是重头戏,因为医院的股东们在创建医院之初投下巨资,导致这家医院便成为本市名流看病的不二场所。 换言之,来这里看病很贵。 沈知言原本是舍不得花钱在松济医院挂心理科的,但因为吴女士有个大学男同学在肛肠科当主任医师,经过那位郭医生的牵线搭桥,她才获得了一个月来一次的机会。 要不然,以目前松济医院一号难求的情况,沈知言还真不一定能进得来。 诊室在门诊大楼的九楼,临上电梯前,宋玉缠把胸前的帝王绿吊坠挂在沈知言脖子上。 “去吧小沈!”站在她旁边的宋玉缠一脸悲壮:“勇敢小沈,不怕困难!” 沈知言:“?” 宋玉缠颇有信念感的点了点头,鼓励道:“如果再有小护士不长眼,敢对你态度不好,你就用这大开门砸她!” “行吧……”沈知言知道她一片好心,也就不再拒绝:“等我出医院再还你啊?” 宋玉缠笑的相当得意,她摆了摆手,大方道:“你先挂着吧,也就才五千万。” “才……”沈知言顿时无语:“我时常觉得自己穷的和你们格格不入。” “问题不大。”宋玉缠笑着向她眨眨眼:“你家秦小姐一个月能给你一万五呢,就说明她的月薪肯定要在这个数上至少乘五,你抓紧拿下她,好日子不就来了?” “来什么来,她也挺难的……”沈知言嘟囔一句。 宋玉缠不解:“她难?人家一个体面的主持人,难什么?” “唉。”沈知言叹了口气,才低声说着:“昨晚我们几个喝酒的时候,她在云霄会所加班,她那时候明明应该和家里人一起过生日才对啊,所以她的钱赚的很不容易,我虽然喜欢钱,”她顿了顿:“但也不至于再拿人家的辛苦钱,回头我想个办法把那一万五还给她吧,反正假装谈恋爱应付家里,又不是她一个人的需求,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嘛。” “呃——”宋玉缠都给听愣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憋出来一句:“小沈,你别这样,我害怕。” “嗯?”沈知言挑眉,笑:“怕什么?” “就是觉得吧……”宋玉缠犹豫着,仔细打量着沈知言的脸色,才说:“你一个贪财好色的人忽然这样善良,有点崩人设了,您老还是继续当俗人吧,您那个人设我们比较习惯。” 沈知言眯了眯眼,忽然扯开唇角看她:“贪财好色的俗人?” 宋玉缠:…… “那个!电梯来了!你快走吧,我也要去住院大楼看我表姐了。” 沈知言面无表情的随着人流上了电梯,一路来到九楼。 心理科诊室在走廊的最深处,诊室的装修风格以黑白灰色调为主,内部有着真皮沙发座椅、华丽的水晶吊灯、颇具时尚感的黑色磨砂办公桌椅,诊室内部采光极好,阳光从透明的大扇落地窗照进来,让它看起来更像是一栋小型豪宅。 她推开门的时候,正有个手里抱着半人高盆栽的男人,被两名医院的保安架着拖出去。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男人大声喊着:“你们这群混账!老子是龙傲天!” 他语气气势惊人,却被保安无情的越拖越远。 就在这时,她上衣口袋手机忽然传来一声震动。 沈知言拿出手机一看,是宋玉缠发来的一连串消息—— [我好像看到了你家秦小姐进了妇产科!] [她进妇产科干什么?] [你们昨晚不是在玩密室逃脱什么都没做吗?] [真逆天……] [你来不来?!!] 沈知言:[……我要进诊室了。] 沈知言回复完消息,收了手机,进诊室捧着手机发消息着实有点不尊重了。 宋玉缠:[小沈你放心,姐妹帮你继续跟踪她!!] 沈知言这次要见的依旧是心理科的施国栋老医生,施医生年近七十,是个永远都会笑眯眯对待病人的白胡子老爷爷,温和有耐心。 让沈知言意外的是,当她推开门,并没看到年迈的施医生,而是一位年轻清瘦的女医生。 她一身白大褂穿在身上,胸前佩戴着胸牌,脸上挂着一副金丝镜框,沈知言仔细瞅了瞅,应该是没眼镜片。 女医生原本正在看病历,见沈知言进来,便放下了手中沈知言的病历本。 “你好,沈小姐。”女人清冷的目光打量她半晌,才主动开口自我介绍:“我是孙箬萱,施国栋是我的老师,从今天开始我负责接待你。” 接待? 这个词儿用的就很妙,更像是服务行业会出现的词汇。 “你好。”沈知言顿了一下,在陌生医生办公桌对面局促不安地坐下来,又疑惑的问:“施医生去哪儿了?” 比起这位年轻冷漠的御姐孙医生,她更希望能见到慈祥的施国栋医生。 比如,如果这时候施国栋老医生在,就会笑眯眯的问她想不想吃沃柑,施国栋老爷子很喜欢吃沃柑,往往诊室的柜子里会一直放着好多。 “他前阵子医闹,磕伤了腿,目前在家休养。”孙医生解释的很淡定。 “——医闹?”沈知言有些惊讶:“他这么好的人怎么会遇到医闹?” “呵。”高冷淡定的孙医生似乎有点生气,冷声道:“老师是听说了一楼有医闹,他自己着急忙慌地去看热闹,结果走的太急跌了一跤,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 沈知言:…… ……就特么离谱啊! “不过,我会向他转达你的关心,难怪老师这样喜欢你。”孙医生说着,又想起什么,她站起身走到柜子里翻出了两个橘子:“他说你喜欢吃酸的,他前几天没买到沃柑,只有小酸橘,不介意吧?” 身前的办公桌上被孙医生放了两个小橘子,颜色看着相当鲜艳,光看外观沈知言就能判断里面的果肉相当饱满多汁,口感巨好。 沈知言叹了口气,老爷子对她真心不错,她现在很确定老爷子一直忽悠她当干孙女的事儿是百分百真心的了。 “不会。”沈知言笑笑,客气道:“小酸橘我也喜欢吃。” “好,时间有限,那我们现在开始了。” “嗯……” 孙医生身姿笔直,恢复了专业医生的姿态,她手里拿起了记录本和中性笔,淡声询问:“你这一个月还是经常梦到你所谓‘上一世副本’的东西吗?” “最近倒是没有了,不过我感觉好像有人抢了我很重要的东西,在上一世,我感觉这些东西原本都应该是我的,却被人骗光了,特生气。”沈知言不自觉的捏了捏耳垂,仔细回忆着这个感觉的由来,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有人抢了你很重要的东西?具体说说呢?”孙医生问话的同时,中性笔在纸上写下:[仍旧分不清现实,认为目前她自己活在书中世界。] “……记不起来了。”沈知言有些抱歉的回答。 “那你觉得,目前来说,你人生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孙医生笔尖一顿,抬眸看她。 “呃,我觉得人生最重要的东西吗。”沈知言顿了顿,眼前一亮:“钱?” “……”孙医生目光微妙的看她。同时中性笔写下:[记忆混淆,但智商正常。] 她又问道:“那你这一个月以来,有什么觉得非同寻常不一般的事情发生吗?” 沈知言想了想,才说:“我遇到了一个相亲对象,她好像人还挺不错的。” 孙医生笑着说:“这真是个好消息啊,恭喜你了。” 同时手指刷刷记录:[幻觉更加严重,潜意识渴望有人爱她,内心孤独。] 沈知言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了孙医生,刚才被保安拉出去的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儿?” 孙医生淡声回答她:“倒是和你有些类似。” 沈知言眼前一亮,一瞬间以为遇到了同款病友:“是什么?” “哦,他说自己是修仙世界回到地球的龙傲天先生,且会隐身。” “……” “他觉得全世界的钱都是他的,所以用自己的技能脱光了衣服,在江北秦家的私人银行门口走了一圈,说要抢光钱之后娶本世界最有钱的女配秦三小姐,然后就被家里人送到这里来了。” “……” 怎么哪哪都有这个秦三小姐? 是全世界所有人都想入赘她秦三小姐吗? 15、15 015 沈知言一出诊室便接到了宋玉缠打来的电话,让她立刻去住院大楼,说是秦清雾目前上了住院部的顶楼,这让沈知言有些意外。 她其实原本对秦清雾不怎么关注,更遑论人家的私生活。 所以宋玉缠发来的消息她也没那么热衷,只是按照宋玉缠的脑回路,她推测出了一个完整的逻辑链。那便是秦清雾去挂妇产科是怀了孕,她一个没结婚的人未婚有孕,情况紧急之下才选择了她来‘合作’当相亲对象,只是为了对家里隐瞒孩子父亲的存在。 沈知言总觉得她这个推论太过大胆,等她去住院部的五楼见到宋玉缠,宋玉缠手里正捧着手机望着屏幕,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姿态。 她嘴里嘟囔着:“这女的也太漂亮了,女神啊……” 沈知言走近,问她:“谁女神?” 听到她的声音,宋玉缠才若有所觉的抬起头:“你可算来了!你都不知道刚才我看到秦清雾在走廊和那主任医生有说有笑的时候,我有多为你担心!” 沈知言笑笑,知道宋玉缠是怕她吃亏。 八岁那年,她被养母吴桂澜从孤儿院领养带到沈家。 那时候她养父沈禾雍的原配发妻刚死了不到半年,为他留下了一个年仅十一岁的小儿子沈诚岗,在那样尴尬的时刻,吴女士还是顶着“小三”的名头义无反顾的嫁给了沈禾雍。 沈家在沧江市来说也算个不大不小的门第,家族子弟众多,沈知言初来乍到,又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自然被堂兄堂姐们排挤,她那时候日子着实有些不好过。 再加上她幼年身体不好,隔三差五被吴女士送去医院养着,沉默寡言的她把所有委屈都压在了心底,但幸好在医院认识了比她大一岁的宋玉缠。 宋玉缠人活泼好动,话也多,总是带着她在医院的后花园玩儿,和她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想到这里的时候,身前又出现了一声无语的,“那可是做剖腹产手术的戚岚主任,你不觉得这里哪哪都透着猫腻吗?” 沈知言但她这份担忧着实没有太多道理,便问她:“你怎么会认识那位戚主任的?” 宋玉缠有些无奈地说:“我表姐不是快生了么,她爱人原本想找找关系,请戚主任主刀的,毕竟整个松济医院她的手术是最稳当的,但是这根本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 沈知言有些担心的问:“必须找她吗?” 宋玉缠叹口道:“嗯,我表姐情况有点不好……” 沈知言便沉默了。如果以宋家的势力,都没办法请这位戚主任主刀,那她便更没办法了。 宋玉缠怔了怔眉头,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故作轻松的笑着说:“你别这样一副抱歉的表情,我们再想想办法,别操心了。”她又说:“反倒是你,你家秦小姐这番操作,倒是让我觉得她手段高明。” 沈知言问她:“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宋玉缠无语的对她解释:“你看哈,她是不是对你不错?” 沈知言想了想,迟疑着点了头。 平心而论,秦清雾对她似乎确实不错。 哪怕她一开始对秦清雾态度并不怎么友善,对方那天依旧送她去了公司,而在她喝醉了的深夜里,也是秦清雾送她回了公寓。 所以,和成熟温柔有耐心的女人相处起来,她确实生不出任何恶感。 “这就对了啊。”宋玉缠心里无奈,又不得不苦口婆心:“她这是故意对你温柔如水,故意吊着你。” 沈知言语塞。 秦清雾吗?故意吊着她? “你可千万别被敌人的糖衣炮弹迷了眼啊小沈,”宋玉缠劝道:“要我说,她这是故意给你下套,好让你将来和她结婚,给她肚子里的孩子当后妈呢。” 沈知言觉得宋玉缠在胡说八道。 虽然她对秦清雾不怎么了解,无论是从当时吴女士给她发来的简单资料,还是后来短暂的相处,都说不上对这个人有什么了解。 但她就觉得秦清雾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更何况,就算秦清雾真如宋玉缠所说真是这样的满腹心机的女人,她打定了主意要算计某个人,也定然不会算计一穷二白的她。 毕竟以秦清雾的身材相貌、气质气度,想找什么样的人找不到? 然而宋玉缠却对此颇为忧心,劝道:“她以后给你钱你别再收了,我觉得你打算把那一万五还她这个决定特别正确,直接切断金钱往来,省的到时候她把你告上法庭。” 等她担心地说完,却发现沈知言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有毒吧?我这跟你说正事儿呢,你笑什么啊?” “你别胡思乱想了,能骗的了我的人还没出生呢。”沈知言倨傲的一抬下巴:“毕竟,我可是给唐宜倾大明星的多场地下恋情当过军师。” “哈哈哈哈哈哈!”她话一说完,宋玉缠直接笑开了:“你真的,我有时候挺欣赏你这份自信的。” “什么啊?”沈知言黑了脸:“唐宜倾私下里对你骂我了?” 宋玉缠笑的捂着肚子:“小沈,真不怪唐宜倾暗恋你……真的,你搅黄了她八百次恋爱,正常人都会下意识觉得你丫是故意的。” “神经病啊!唐宜倾怎么可能暗恋我?她那么有钱,肯定喜欢追更有钱的啊!” 宋玉缠无奈摇头:“你啊你啊……你傻吧就。” 她调侃完,又顿时放下心来。 她觉得以沈知言对感情的迟钝程度,给秦清雾肚子里的孩子当后妈的可能性,几乎为0。 “哦对了……”宋玉缠想起了什么,又拿起了手机,翻开相册。 她点开一张图片,举到沈知言的脸前。 沈知言差点被她直接把屏幕怼脸上,不满的咕哝:“你搞什么?” 宋玉缠笑看着她,对她说:“你看到图片里这个女人了吗?” 屏幕里的女人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 女人一袭雾蓝色长裙,腰间系丝带的设计让她柔软的腰肢不盈一握。裙摆下方裸露出一截纤细光滑的脚踝,高跟鞋浅紫色刺绣镂空,边沿处闪烁着熠熠碎钻。 此刻的她正站在人流如织的西式礼堂中,修长纤白的素手中正端着一杯红酒,周围人来人往,觥筹交错、喧闹非常,她却旁若无人的专注欣赏着眼前的一副名贵油画。 似乎有的人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自动和周围所有人隔绝开来。 “这气质——”沈知言迟疑的问:“谁?明星吗?” “你猜。”宋玉缠收起手机,故作神秘:“猜中了我求我小姑姑帮你在港城找份工作,到时候你就能逃离沈家,逃离你大嫂。” “赌神?”沈知言眨了眨眼,笑:“拉斯维加斯的发哥?” “……滚。”宋玉缠冷漠:“好好猜!” “呃——”沈知言摸着下巴想了半天,忽然说:“我怎么觉得有点像秦清雾呢?” “你你你!”宋玉缠顿时无话可说:“你能不能别再想秦清雾了?人家是江北秦家的三小姐,赵灵灵她好不容易偷拍到的,且看且珍惜,指不定哪天秦家就律师函警告了。” “啧。”沈知言瞥了瞥嘴,感叹道:“我怎么觉得秦家对这个继承人的保护程度,跟对待国家——” “重点保护动物对吧?哈哈哈哈!”宋玉缠瞬间大笑:“要我说秦三小姐就是东北虎!武松见了都要绕着走的那种!” 她们正说笑着,忽然—— “沈知言,你随我过来。” 秦清雾的声音从她们身后倏然传来。 沈知言微愣。 下一刻,就听那人冷淡吩咐:“现在,立刻。” 这不冷不热的语气,让她莫名就觉得后颈开始发凉。 16、16 016 半小时前。 秦清雾来住院部c栋的507vip病房看小侄女秦可欣,在走廊上恰好遇到了妇产科的戚岚主任来住院部见病人,便陪着她聊了几句。 秦清雾原本和她并不怎么相熟。 只知道松济医院有这么一位妇产科的知名主任,年龄比她大不到十岁,便已然在病人们心目中有口皆碑。 后来在秦可欣父母的葬礼上,她才知道戚岚是堂嫂苏清的至交好友,关于秦可欣父母的意外车祸离世,戚岚也十分心痛,在那场葬礼上哭的泣不成声。 后来——便是秦可欣的眼睛发生病变,小姑娘在沧江松济医院住院,秦清雾时来看她,故而一来二去,和戚岚也便熟悉了。 秦清雾交友的准则其实十分严苛,但戚岚主任为人坦诚,说话干脆,对秦可欣也照顾有加,方才在走廊上她还说秦小姐,如果将来你生女儿要来做手术,尽管来找我,我保证你家宝贝一定平平安安。 “还早。”秦清雾微笑着婉拒了:“我目前还单身,也没有要孩子的计划。” “啊?”已经是两个孩子母亲的戚岚主任惊讶问:“就没有一个看得上眼的?” 秦清雾十分淡然的笑了笑,告诉她道:“家中长辈为我安排了婚事,所以关于婚姻和孩子,我并不能自己做主。” 戚岚主任怔了怔,直白的问道:“是商业联姻吗?” 秦清雾敛下眉眼,算作默认。 戚岚也便了然了。 在松济医院工作的久了,她也见惯了沧江世家的名流权贵们,自然对他们的婚姻也算尚且了解,说好听了便是强强联合,说难听了便是盲婚哑嫁。 秦清雾出身在秦家这样的顶级门第,已然有了婚约也并不奇怪。 哪怕秦清雾的堂哥堂嫂在大学期间是自由恋爱,但她和秦清雾的堂嫂苏清来自同一个山村,身为苏清的至交好友,她自然知道当年秦家有多反对苏清进门,直到最后苏清生下秦可欣,依旧没能得到秦家大房的认可。 哪怕如此,他们仍旧满腔孤勇,爱的洪烈。 只可惜最后以意外车祸双双离世而收场,只留下了一个孤零零的七岁小姑娘。 戚岚有些惋惜的安慰着:“没关系的秦小姐,即便是商业联姻,男方只要对你好,肯上进,也算是天作之合的良缘。” “嗯。”秦清雾的语气不急不缓,淡淡道:“再说吧。” 戚岚看了眼医院走廊巨大电子屏幕,右上角悬挂着时间:“你快去病房看欣欣吧,她从早上睡醒就盼着你来……”她话音又一转,无奈道:“小丫头这几天总偷跑出去,看都看不住,负责看她的小护士已经找我这个阿姨告状了好几回呢。” 秦清雾听了她的话,清淡的眸子里浮出浅笑,敛眉歉意道:“欣欣给你们添麻烦了。” “哪儿的话。”戚岚热情道:“有事儿你尽管找我,能帮的我一定帮,你可千万别把我当外人。” 直到秦清雾松口应了,她这才满意的离开。 秦清雾侧过身,顺着走廊的边沿径直走向507vip病房。 病房的面积不大,但布置妥帖,里面生活设施一应俱全,还配备有独立的厨房和洗手间,每间病房有一名护士专门照顾病人,松济医院在照顾病人体验方面,一向做的不错。 她推开门进去的时候,看到了坐在病床边椅子上打电话的温南初。 见她进来,温南初毫不避讳的对电话另一头的女人调着情:“今晚不行哦,今晚我有约了,下周一晚我去找你。” 温南初有着一双浓眉狐狸眼,勾着眼向人看过去,尤其是在调情的时候,似乎没有多少人会拒绝,再加上她是从京城来的温家人,哪怕是她父亲在外面和卖酒女生下的女儿,但凭其出色的相貌和温家女的头衔,依旧能轻而易举的让女人们趋之若鹜。 然而真正要让她动了真心,想要结婚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嗯……”她声音带着几分笑哑,一边挑眼望秦清雾,一边语气暧昧道:“好,你放心,小玩具肯定让你喜欢。” 秦清雾:“……” 小玩具? 她只知温南初在床上向来玩的开,但温南初却从未告诉过她,究竟怎么才算是玩的开。直到她无意之间点开了沈知言的那本漫画,她才恍然发觉,原来女性情侣之间在做某种亲密事宜的时候,会借住到某些所谓的“玩具”助兴。 温南初余光一瞥,只见秦清雾神色如常,她目的没达到,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可惜。 她们家秦总就是太正经了,这份正经肯定也包括在上/床上。 莫名地,她倒是很希望有一天能看到,有个不正经的人出现,把她禁欲的衬衫扣子一颗颗的解开,把她的双手捆缚在床上,在那样的时刻,她就不信日理万机的秦总还能这样一贯的处变不惊。 当然这话她不敢对秦清雾当面说,她还想好好活着享受大好人生。 安抚好电话另一头的新欢,温南初这才收起手机,对秦清雾叹了口气,吐槽道:“咱们家小侄女可是越来越滑头了啊,我也就才进来俩小时,她就抓着机会偷跑四次,幸亏都被我抓了。” 秦清雾向病房四周望了望,嗯了一声。 温南初站起身来,走到洗手间的门前,用力敲了敲。 “欣欣,出来,你小姑姑来啦!” 秦清雾侧过身,她的视线定格在病房白漆房门的门把手处,只见上面还有一些花花绿绿的油画颜料,她语气冷淡了些:“欣欣真的在洗手间吗?” 温南初慌了一瞬:“她……我草!她该不会是又跑出去了吧!” 秦清雾径直走向洗手间门前,从旁边的白墙壁上拿下悬挂的钥匙,直接打开房门。 只见里面空空如也。 温南初彻底慌了,她拿起外套,拉开病房门就向外走:“我出去找她!” 秦清雾说不上此刻是什么心情,要怪温南初也谈不上,而且是秦可欣自己跑出去的,一般病房家里人探望的时候,护士会短暂的离开,把时间留给病人家属。 而且秦可欣有多次私自偷跑出病房的案例,这层楼的护士大部分都认识她,也不会出什么事,但医院人来人往,并不只有护士,一个七岁的小朋友独自外出,万一磕了碰了,或者是被什么人带走—— 秦清雾不敢再想下去,立刻也出了病房门。 c栋五楼是vip楼层,没什么人,十分安静,只有楼梯口有两个女人似在交谈着什么。 秦清雾并没有在意,然而在询问了几个小护士,她们都说没见到过欣欣小朋友之后,秦清雾的心也在一点点的沉下去,走廊尽头楼梯口的两人反而成了最后的希望。 想到此,秦清雾立刻快步向前方走去。 然而就在她即将走到那二人身边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形稍矮的女人笑的不可抑制道:“要我说,秦三小姐就是东北虎,武松见了都要绕着走的那种!” 秦清雾顿时站在原地,冷淡的望向正聊天的另一人。 正是沈知言。 此时的她已然顾不得沈知言和那人为何忽然提起她,并且言辞称不上什么好话,满是调侃之意,她只想问沈知言究竟有没有见过秦可欣。 然而察觉到沈知言眉眼间的笑意,她又心中莫名涌上了几分燥意来。 秦清雾不冷不淡的打断她们:“沈知言,你随我过来。” 她话音落下,便明显察觉到那人的身体僵了一僵。 沈知言转过身,尴尬的看着她:“哎呀,好巧啊秦小姐,您怎么也在这里?” 秦清雾顿了顿,正要开口—— “妈咪!!” 秦可欣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秦清雾刚转过身,一道小小的身影已经向她飞扑果然来,骤然冲撞进了她的怀里。 她回过神来,轻轻拍了拍她背后衣服上的灰尘,温温柔柔地轻声问她:“你刚刚躲在哪里了?” “妈咪,我好想你啊。”秦可欣压低声音,委屈巴巴:“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秦清雾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发顶,随后想到什么,正要向沈知言介绍秦可欣。 哪知此刻,沈知言的友人正痛心疾首姿态,开口说着:“你别灰心小沈,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沈知言却无辜眨眼,问:“你就不觉得,她这样更值得尊敬了吗?” “你糊涂啊小沈!昏君!!”宋玉缠恨铁不成钢的咬牙怒骂:“你俩绝配!你俩锁死!你就等着新婚当夜一天抱俩吧!!”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秦清雾简直一头雾水。 17、17 017 秦清雾刚找到秦可欣,温南初便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 她见到平安无事的秦可欣,瞬间拍了拍胸口,对秦清雾玩笑道:“幸亏咱家宝贝没事儿,要不然我严重怀疑,我们多年的情分自此恩断义绝。” 知道温南初吓坏了,秦清雾浅淡笑了笑,安慰说:“是她太调皮了。” 秦清雾微微笑着,揉了揉正在对温南初做鬼脸的小姑娘的头顶。 “啊……”温南初见她笑了,如临大赦般的松了口气:“这次是我不对,回头我专门为欣欣小朋友摆宴压惊。” “你我不用这样客套。”秦清雾笑笑,似是明白她的目的:“只是一个意外罢了。” 温南初紧绷的神经这才舒缓下来,心态也平稳了些,语气浮夸的笑道:“不愧是挥手间让整个沧江市抖三抖的秦总啊,这宰相肚子里就是能撑船,当真大气的很!” 温南初从京城外国语学院念书时,便一直以朋友的身份陪在她的身边,说是陪伴,实际上用更确切的话来说是追随。 京城的世家圈子里,温家其实算不上什么,如若不然,她那个便宜爷爷在生意场上也不会一直被京城的江家按在地上锤。 她是温家私生女出身,家里的哥哥姐姐们全都对她虎视眈眈,老爷子和父亲不待见她,所有人都觉得她一个私生女将来必然混不出个什么人样。 她就偏不要那些人如意! 因此,在京城念大二那年,她在校庆晚会上主动结识秦清雾,绝非是出于什么好心。 在那之前,她刚无意间在京城国贸中心的一场私人酒宴上,得知了外国语南校区的校花,便是京城首富江家老爷子钦点的准孙媳。 温南初去认识秦清雾纯粹是抱着‘伺候’她的目的,然而后来她却发现,秦清雾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那时候的秦清雾刚表演完一首钢琴曲目下台,正被一众男女同学追捧簇拥着,她唇畔浅笑,一一道谢,对众人不亲近也不刻意疏远,游刃有余的应对着,从容不迫的社交姿态显然是见惯了这样被追捧的场面。 在那之前,温南初原以为会伺候一个刁蛮任性、娇里娇气的大小姐,她会成为追随那人的狗,然而等和秦清雾相处久了,却发现其温柔诚恳,细致通透,一看便是在书香门第氲养出来的女人。 她温婉柔和的气质不像沧江人,反倒更像是江南水乡的女子。 当然这也只是温南初对她学生时代的印象,到了后来她来了沧江市发展,随着秦清雾学着投资做生意,她这才发觉有些人天生便适合生意名利场,运筹帷幄,眼光独到。 她就像是一把温柔刀,却刀刀要人性命。 外界只知科兴集团即将破产的分公司,在被秦三小姐接手之后扭亏为盈,却不知道若非她父亲秦薄泉的刻意打压,秦清雾所能做到的远不止于此。 温南初对秦清雾半是钦佩,半是敬畏。她对自己也有着清醒的认知。 秦清雾对她这个远离家乡私生女的提携之恩,恩同再造,更何况秦清雾即将会成为京城江家首富家的孙媳妇,届时她追随秦清雾去京城发展,到时候整个温家都会仰她这个私生女的鼻息。 因此,秦可欣一旦在她手上出事,这个责任她根本承担不起。 秦清雾这人哪怕亲情淡薄,但却极为重视这个孤苦伶仃的小侄女。 眼下,秦清雾并不怪她,温南初整个紧张的情绪总算缓解,她差点激动的想要捧着秦可欣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亲上几口。 “妈咪,嫲嫲要打我……” 小丫头鬼灵精,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的,立刻装委屈躲在了秦清雾的身后,继续对她做着鬼脸。 秦可欣的母亲苏清是h市人,那边山多,很多山里的人称呼姑姑为嫲嫲,发二声音,这声嫲嫲用软糯娇气的声音喊出来,再配上她一张漂亮的小脸蛋,如果不是因为她性格太过调皮,温南初几乎都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拿来捧给她。 秦清雾伸开长臂,把她从身后捞出来,轻声问她:“我们先去洗手好不好?” 秦可欣显然在护士的陪同下画过油画,小手上染了各色颜料。 小姑娘杏眼弯弯,奶声奶气:“好呀~” 秦清雾便弯下腰,微微用力把她抱起来,小丫头的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在她耳边轻声问着:“那我们洗完手可以出去吃饭吗?” 秦清雾思索片刻,心中叹气的同时,手腕轻缓的拍了拍她的背。 温南初也是一阵心疼。 秦可欣已经住院将近三个月了,在此期间秦家人从未来过不说,她外公外婆也没来一次,每天在医院吃病人餐,显然是馋坏了。 也就秦清雾时长来看她,会带她出去吃顿饭改善饮食。 察觉到小姑娘期待的眼神,秦清雾掀起唇角,语气温柔的答应了她:“好。” 秦清雾稍微直起了身子,正要抱着秦可欣回病房洗手,忽然想起了沈知言和她友人还在一边。 便微微笑着对沈知言她们二人道别:“先失陪了。” 沈知言在一旁围观了全程,整个人都陷在她对待女儿温柔和缓的眼眸里,她似乎终于明白了秦清雾在待人接物上,偶然间展露出来的那股莫名温和的气质是从哪里来的了,就像是一股温暖的风忽然吹拂在人的身上,让人沐浴在春风里,阳光下。 但是这番“母女互动”的场景,在宋玉缠眼里完全不是这样的,她忽然很大一声:“你们一家人快走吧,我们也忙着呢!” 她话音一落,就见沈知言直接动手捂住了她的嘴。 “呜呜呜!沈——呜呜呜!啊!”宋玉缠被她的巴掌连着鼻子嘴一起堵住,有些喘不过气来,她顿时觉得自己可能会被憋死。 沈知言歉意微笑,向秦清雾和她朋友解释:“我朋友家里最近生意出了点问题,所以心情不是很好。” 秦清雾闻言轻点了下头,顿了顿,才面向宋玉缠,淡声补充一句:“需要帮忙吗?” 宋玉缠已经气炸了,她因为不能说话,只能:“呜呜呜呜!呜!!”。 ——帮你个头!帮!! “呜呜,呜呜呜呜!” ——对手是江北秦家,你一个破主持人帮的上锤子! 秦清雾没听懂,但沈知言却懂了。 她面带微笑望着秦清雾,同时更加用力的堵住了宋玉缠的嘴。 “她说不需要您的帮助,特别感谢您。”沈知言好脾气的解释着。 秦清雾敛下眉,淡声道:“客气了。”本就是随口一问。 然而秦可欣听到她们的话,却抱着秦清雾的脖颈,小心翼翼的转过身子。 她眨着懵懂的大眼睛,望着沈知言:“漂亮姐姐,这个矮个子姐姐家里怎么啦?” 宋玉缠:“我——”去!! ——矮个子姐姐? 她这下说什么都忍不了了,凭什么沈知言是漂亮姐姐,她却成了矮个子姐姐?! 沈知言察觉到宋玉缠的躁动,她手上一边拉扯宋玉缠往远处走,一边扭头对小姑娘语气温柔的解释着:“没、没什么,你快和你妈妈们去吃饭吧,希望你们玩的开心呀。” 宋玉缠气的直咬牙,沈知言却一路把她拽到电梯旁的窗户口。 偏偏这时候,小姑娘远远的向她们招招手,奶声奶气的大声喊着:“漂亮姐姐和矮个子姐姐,有困难可以对我妈咪说,我妈咪可有钱了!” 沈知言哭笑不得,回她:“好呀,那谢谢宝贝了~” “嗯呐!”小姑娘特别骄傲的一扬头,“我妈咪可是首富继承人呢。” 宋玉缠听的直接气血上涌:“这小孩是不是虚荣心太旺盛了?在本小姐面前装富家子弟托大?” 沈知言笑看着她:“你和个孩子置什么气?”又好笑的宽慰道:“童言无忌嘛。” 宋玉缠气笑了:“啊对对对,小姑娘将来是你大女儿嘛,你肯定护着,姐妹都懂。” “呃。”沈知言微微皱眉:“我和秦——” “你看哈小沈。”宋玉缠打断了她,语气正经了些:“秦清雾和她爱人呢,手里牵着一个大的,肚子里呢,人家还怀着一个小的。” “……所以呢?” “没有所以啊,”宋玉缠望着她的头顶,看着就绿油油的,叹息道:“反正将来你们五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嘛~” “………………” 18、18 018 周六的傍晚阳光温柔煦暖,柔软的光裹挟着淡蓝色的天空,微风浮动间尽是春日的明媚爽朗。 然而到了深夜,天空却陡然下起了暴雨。 在这场暴雨来临之前,秦清雾缓步迈入了欢檀娱乐公司总部的大楼。 大厦位于沧江市市中心,对面便是沧江卫视电视台总部,整座摩天大楼屹立在一众顶级集团大厦中,依旧凭借其出色摩登的绚丽光彩设计,成为了其中最醒目耀眼的一个。 大厦外墙以多块硕大的黑色磨砂屏幕构成,屏幕之上正悬挂着公司多位顶流艺人的照片墙,以及公司作为主品方,曾经爆火过的电影和电视剧作品。 外界只知京城温家有个小温总,手段惊人,在沧江市短短经营四年,便打造出了顶级娱乐公司。 然而却没人知道,这家公司的真正幕后掌舵人,是秦清雾。 深夜的公司一楼大厅已然被保安清场,省去了被万种瞩目的麻烦。秦清雾步履沉稳,深黑色的大理石地面上,只响起了她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清脆声响。 温南初紧随其后,秦清雾向来少来这里视察,她们傍晚离开松济医院时,却一时兴起般随口说恰好有空要过来看看。 说是随意看看,实际上温南初心里清楚,这个季度的会议刚刚开过,她只是给她面子才用了那个说辞,实际上是担心她再做错决定。 想到上一部投资扑街的电影,她心中难免心虚。 年底的那部贺岁档电影是她请了知名编剧范家青所撰写,足足支付了五百万稿酬,谁知那编剧是个水货。 导致公司投资过亿的电影扑的毫无水花,无声无息。 此时,公司的保安部经理早已带了几名下属等候,随着秦清雾穿过大厅走向总裁的专属电梯,身侧不时地响起了一阵声音。 “秦小姐。” “您晚上好。” “小温总好。” 秦清雾微敛眉眼,一一致意,并未多言,温南初随着秦清雾一路上了36楼顶层的独立办公室。 等她们走远,一名年轻的保安已经看呆了。 身边的同伴拍拍他,笑着调侃:“醒醒,人家都走了!哈喇子擦一下!” 年轻保安的脸一瞬间涨的通红,对年长的同事尴尬问道:“前辈,这位秦小姐……到底是什么人?温总似乎很怕她?” “可不就是怕她么,咱温总哪次来公司不都是吊儿郎当的,你看她现在,跟在秦小姐身后那亦步亦趋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学生跟着老师进办公室呢!” 经理一道狠厉的眼神望过来,冷声提醒:“这位不是你们能调侃的,都把嘴给我闭上,好好站岗!” “是!!” 众人站直了身体,齐齐出声。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温南初早已吩咐下属把本季度的财务报表摆放整齐。 透明的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最繁华的霓虹夜景。 窗外狂风肆虐,轰隆雷声不绝于耳,滂沱大雨在夜幕中倾盆而下,整座繁华之城皆氤氲在这一片朦胧雨雾之下。 秦清雾在真皮办公椅上坐下,修长白皙的指尖翻看着桌上的财务报表,她看的很专注,很认真,从头至尾整整半个小时,期间她姿势未变,甚至连口茶水都未碰过。 温南初只觉得自己的心情也随着窗外肆虐的雷雨声逐渐慌乱。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秦清雾一眼。 她确实不得不慌,秦清雾和她哪怕平日里关系好,但工作是工作,人情是人情。 哪怕欢檀娱乐在整个业界仍旧排进前十,看似风光无线,盈利不菲,但比起去年这个时候,足足少了四分之三的收益。 最近秦清雾正忙着处理科兴集团分公司的新型养老院项目。很少过问欢檀娱乐的事情,平日里都是交给她打理,这才—— 想到此,原本在沙发上吊儿郎当翘着二郎腿喝茶的温南初,又不免从沙发背上直起身来,她学着秦清雾的姿态,坐的比直端正。 等秦清雾终于放下财报,端起茶杯,温南初小心打量着她淡然的脸色,一时间更是摸不清主意。 “那个,关于贺岁档那部电影,我其实可以解释。”温南初不太敢看她,望着秦清雾专属办公室地面的白色羊绒地毯,“这部电影是霍尔冉找的编剧,我一直以为她能处理好。” 秦清雾并不答话,修长的手指虚握着白瓷茶杯,放到唇边轻抿,随后抬眼淡声问她:“霍尔冉?” “对,霍尔冉,城南沈家的孙媳妇。” 温南初说完,察觉到秦清雾眸光中的疑惑,便心下了然,秦清雾压根不知道城南沈家这样的小家族。 她只能硬着头皮翻开手机,打开浏览器搜索了一部电影出来,随后站起身,来到办公桌前。 “就是这部电影,剧本也是霍尔冉找来的。” 隔着办公桌,温南初把手机屏幕递到她眼前:“这部电影的剧本,就是她一年前不知道找了什么门路找来的,票房两个亿,为公司创造了七千万的收入。” 秦清雾目光望着屏幕,电影名叫《夏日回响》,满是赛博朋克风的电影海报红绿交接,如梦似幻般的高楼大厦中央,一名女孩的背影驻立其中。 温南初并不知道这次自己能不能甩锅成功,她其实很怕秦清雾,尤其是秦清雾不动声色,不表露任何情绪,和她谈论工作的时候。 她觉得比面对自己亲爹都要让人恐惧。 秦清雾收回视线,并未理会她的说辞,若无其事的回道:“电影我有印象,编剧是——” 她想到什么,又薄唇轻启,缓声:“木星-jupiter。” 一个很普通的英文名字,被她富有磁性的标准发音念出来,莫名带了几分缱绻温柔的味道。 温南初似乎觉得她话音里笑了一下。 但是又觉得也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试探问:“你认识这位木星老师?” 秦清雾眸光望着落地窗外的雨幕,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那个远在在f国的街头,那个让人心动的雪夜。 “算是认识吧。”秦清雾淡声开口,意味不明。 什么叫算是认识吧? 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温南初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样子,秦清雾似乎不再过问她公司盈利减少的事情,这让她终于短暂的熬过了一劫。 就在此时,秦清雾温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公司的那名员工叫霍……” 温南初立刻回答:“霍尔冉。” 秦清雾淡声吩咐:“请她找一下那位名叫jupiter的编剧,我想见见她。” 19、19 019 周六这晚,沈知言再一次被喊到了沈家老宅。 这一次是沈家的管家周伯亲自打来的电话,周志成曾和沈家现如今的当家人沈拓海是高中同学,听闻二人在念书时便关系要好,并住在同一寝室,后来沈拓海的父亲沈采莲病故,沈拓海便接手永昌集团成为沈家新家主,周志成便成了为他鞍前马后的私人管家。 那时候他们二人皆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斗志昂扬,摩拳擦掌。 哪像此时早已年过半百,两鬓斑白。 沈拓海为人脾气古怪,又封建独/裁,小辈们对他又敬又怕,又不得不靠着他的钱在外面维持光鲜的沈家人身份,所以大部分都是乖顺姿态。 在沈知言的记忆里,周伯一向很忙碌,他身为沈拓海的管家,向来掌管老宅中各项事宜,包括但不限于佣人们的日常调度,老宅中沈家子孙的各项支出,以及太太们所需要的私定服装珠宝的店铺维系等…… 他在这个家里很有话语权,也可以说是沈拓海的代言人。 沈知言回了沈家老宅,先是去了后宅佣人房的那层楼,找到了周伯的房间。 她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沙哑的:“进来吧。” 沈知言推开门走进去,周伯坐在写字台后的椅子上,见她进来便招呼她坐下。 周伯的房间和其他佣人房并没有什么不同,面积不过二十平,只是因为平日里总有家中其他佣人来这里见他,所以里面摆了一张写字台,充作办公室用。 头顶的灯泡是最老式的那款,灯光发白发亮,里面的布置也十分简单,就一张写字台,一个桌椅,一个简单的褐色书架,衣柜和床靠着,再无其他布置。 沈知言没坐。 周伯不再管她,而是关了桌上的收音机,直入主题,沉声问她:“你和江北秦家的四小姐是怎么回事儿?” 他的语气说不上客气,沈知言是沈家养女,隔着血缘,自然不值得沈家上下客气。 当然,沈知言也不需要他们的客气。 但他的话她却听着着实有些莫名其妙,他说的秦家四小姐—— 是秦雪柠? “你应当知道,老爷正打算让朗星少爷去和秦家三小姐去结识的事情,一旦朗星少爷有希望能成为江北秦家的孙女婿,那么你和秦家四小姐之间继续来往,这不是要打秦三小姐的脸吗?” 他语气更加严肃了些。 沈知言不动声色。 她沉默着不肯说话,又在脑海中仔细琢磨了一下这其中的关系。 沈朗星是她的堂哥,是沈老爷子第三个儿子所生的小儿子,刚从国外回来不久,备受看重,可谓是沈拓海内定的沈家继承人。 在咖啡厅那次,宋玉缠也曾说过,周五晚会有一场拍卖会,江北秦家家主秦望山会带着那位继承人三小姐出席,宋玉缠的原话是:你这个堂哥便像是一条猎犬,他闻着秦三小姐的味儿就过去了。 周五那日么? 那不就是自己喝醉了,在公寓七楼带着秦清雾绕了五圈那天? 所以,沈朗星也是在这晚的拍卖会上,见到了秦家的那位继承人,有望成为江北秦家的乘龙快婿了? 可是这和秦四小姐秦雪柠又有什么关系? 思路到了这里,沈知言便彻底卡了壳。 “周伯。”沈知言抬眸望着他,语气淡淡问道:“爷爷是让你训斥我吗?” 周伯愣了一愣,原本继续要说的说辞被她这副不冷不淡的态度逼得愣是卡住,沈知言眉眼微弯,笑意款款的说:“或许沈家上下都应该庆幸,我这几年在学着当文明人,您觉得呢?” 周伯表情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沈知言这几年不声不响,在沈家没什么存在感,哪怕是众人当面编排她一些什么,她也都老老实实忍了下来,以至于让所有人都忘了,这个看似乖巧的女孩,在高中时期曾经打断一位男同学的腿,最后险些还把人从教学楼顶楼推下去。 周伯面无表情的望着她,对她冷淡的道:“六小姐,秦四小姐今天把电话打到了老宅,说要邀请你下个月去看极光,还说如果你不去,那便是沈家不给秦家面子。” 沈知言微愣。 “她说打不通你的电话,便打到了老宅里来。”他又缓和了语气,开始根据沈拓海的意思,采用怀柔政策:“老爷也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容易,沈家在你的婚事上有欠考量,前阵子为你安排的那些相亲对象你不满意,你有意见,这些事情老爷都理解,也都好商量。” “但是你一心攀附上江北秦家四小姐秦雪柠,那样的顶级门第,龙潭虎穴,你又岂能讨得到好?” “更何况,一旦朗星少爷成为了秦三小姐的丈夫,秦雪柠又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她们姐妹感情定然不会好,你若是攀附秦雪柠,这不就是得罪秦三小姐?朗星少爷又如何在她妻子面前有脸?” 周伯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又看似为她考虑。 但沈知言却不是傻子,沈拓海让周伯今日喊她回来,不过是因为秦雪柠打来了一通莫名的邀请电话,这些人便沉不住气了,觉得她在刻意巴结勾引秦雪柠,好咸鱼翻身。 却又害怕秦雪柠和继承人秦三小姐有龃龉,而打乱了沈朗星入赘秦家的计划,说来说去都是在怕那位秦三小姐不满意。 但实际上,她那晚在会所包厢喝醉了,连秦雪柠的脸都没记得住。 想到这里,沈知言唇畔挂着几分笑,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句:“你们当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啊。” “岂有此理!”周伯愤怒的一拍桌子,冷声怒道:“你以为那秦四小姐是什么好人吗?她只是看你如今年轻漂亮,你的容颜终究会有老去的一日!” 沈知言无辜的眨了眨眼:“哎呀,那不好意思了,我这种小白脸就是要趁着年轻靠脸吃饭的。” 周伯怒声:“你!” 沈知言浅笑:“告辞了。” 说着,她直接转身走出房门。 只留下周伯一个人气的直拍桌子,沈拓海交代的事情没办完,沈知言也没答应不再接近这个秦雪柠,这可如何是好! 沈知言出了沈家别墅,外面的雨刚停,夜已深,她沿着马路边,小心翼翼的避着小水洼,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她走着走着,唇角扯出一抹讽笑来。 这些人,可真是恶心人啊…… 明明是一副贪财市侩的面孔,却又虚伪的做出一副都是为你好的样子。 倒不如大家坦诚些,喜欢钱就是喜欢钱,追名逐利只是个人选择罢了,这并不是一件让人觉得可耻的事情。 路上积水太多,所以她走的很缓慢。 此时也已经也太晚了,她明天还要去兼职,再回公寓实在太折腾了,但如果现在再回沈家客房,沈家人恐怕轻易不会放过她。 毕竟她忤逆周伯,便等同于忤逆沈拓海。 正思索要不要去住酒店的时候—— “——欸?秦总。” “这不是师母她拜托你照顾的那个,从老家来的小孩儿吗?” 一辆亮黑色拉风的保时捷911在马路上呼啸而过的同时,有道女人调侃带笑的声音又忽然响起。 20、20 020 沈知言顺着沈家老宅那条路走了没两分钟,就接到了吴桂澜打来的电话。 吴桂澜这几年的身体不好,她一向睡的早,又因为在和她养父沈禾雍在怄气,所以便以养病的名义带着小女儿回了娘家住,所以她在深更半夜接到吴桂澜的电话,沈知言不用猜都知道她想说什么。 她停下脚步,接起电话,电话另一头的吴桂澜果然又开始不吭声。 “喂。”沈知言犹豫片刻,才主动开口询问着:“您今天下午去医院了吗?” “赵医生被医院派去沪市一院那边交流。”吴桂澜似乎并没料到她会说这个,“他不在沧江,要下周才能回来。” 沈知言顿了顿,才说:“嗯,那下周我陪您一起去。” 吴桂澜被她这正经的语气听笑了,没好气道:“你别装乖了,他要到下周日才回来,你周日又没空。” “宋院长那边其实可以请假的,我也不用非要每周都去当义工。您当年见过他,他老人家脾气虽然有些执拗,但并不是不通人情的人。” 宋院长是江北郊区未来福利院的院长,沈知言八岁那年被吴桂澜在这家福利院领养,吴桂澜当然记得他,印象里那是个戴着眼睛、脸上挂笑的清瘦中年男人,如今沈知言已然长大,吴桂澜虽然和他多年未见,也不知道他如今是不是被福利院的孩子们愁白了头发。 沈知言从大学时期开始,每逢周日便会去福利院做兼职。 说是兼职,其实更准确来说是义工。 她大一刚去面试的时候,福利院的境况还算不错,虽然地理位置在郊区,但是平时会有社会各界爱心人士的捐助,尚且还能维持的下去,宋院长便给她开出了每小时30元的薪水。 直到后来福利院不知道被谁放了一场大火,一切设施都要推翻重建,再加上福利院老旧年久失修,根本就没有监控,财政状况每日愈下,沈知言便放弃了兼职员工的身份,从此成为了正式的义工。 “你今晚被喊到老宅了?” 吴桂澜沉默了将近半分钟,才终于开始进入了主题。 “嗯。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跟你说的。” 沈家人向来对她排挤,把她当做外人,尤其是在沈禾雍和吴桂澜的婚姻出现状况之后,对她也是越发轻视,但同样的,她对沈家这个在沧江市经营近百年的家族也没什么归属感。 按照以往的惯例,她一旦做了什么,沈家便会添油加醋,告状到吴桂澜这里。 “也没说什么。”吴桂澜顿了顿,才说:“你以后在面对长辈的时候,文明一些,不要动不动就提要打人,人家不了解你的,还以为你真的是个蛮横无礼的人。” 沈知言沉默。 吴桂澜语气缓和了些,说:“孩子,我这不是帮他们说话,而是你将来是要结婚的,万一坏名声传出去,你未来的妻子也会误会你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 沈知言望着马路边地上的水洼,透明光滑如玻璃的镜面上,正反衬出她孤零零的身影。 她沉默了会儿,先嗯了一声,才说:“我名声本来就不好。” 吴桂澜没好气道:“名声不好……你就不能让你的名声好起来?”她懒得继续多说,问她:“你和那个秦四小姐,真的没什么?” “真的没有。我都不认识她。” “那你说你要当小白脸是怎么回事儿?”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说了实话:“我就是觉得,这些人绞尽脑汁,算计那位江北秦三小姐的样子,怪掉价的。” 电话另一头,吴桂澜眉头皱起来。 “算计怎么了?沧江市哪个高门大户不算孩子计婚姻的?你以为只有我们沈家在算计江北秦家?”吴桂澜莫名其妙:“你这样为她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认识她。” 沈知言摸了摸下巴,才开口问道:“您还记得您在我小时候,教过我什么吗?在外婆家的葡萄架下面。” 吴桂澜纳闷:“什么?” 沈知言忽然笑了一声:“没什么。” 吴桂澜被她这声笑搞得莫名其妙,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沈知言便主动转了话题,母女二人聊了会儿近况,沈知言又询问了几句她妹妹沈宝雨的在高中的学习成绩,一听沈知言聊起了沈宝雨,吴桂澜便笑着告诉她,小姑娘在学校月考考了第一,一连串说了她好多趣事儿,老师和校长别提多喜欢她。 沈知言夸赞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她刚收起手机,正打算继续绕过马路拐角,去马路对面那家酒店的时候,她忽然看到街边正停着一辆亮眼的保时捷。 隔着雨后浓重的雾气,那人长身玉立的站在昏黄的路灯下,一身雾凇蓝的得体西装,衬得她整个人矜贵干练,手中正拿着一份透明的文件包,矜淡疏离的目光落在文件上,一举一动尽是成熟稳重,不知道已然站在那里多久了。 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 隔着一段距离,应该没听到多少吧? 而且雨后的夜里风大,沧江市又靠海,海风声又紧又急,大概率是没听到的。 沈知言正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打声招呼,倒是从车里下来一个身着酒红色西装的女人,那人率先来到她的身前,笑意盈盈的对她伸出手:“你好,温南初,秦总的同事兼朋友。” 沈知言打量着眼前的眉目美艳的女人,她一时间来不及思考秦清雾为什么会出现在沈家老宅附近,也来不及思考那辆车为什么会停在路边,只是诧异于女人口中的话。 秦总的同事朋友? ——不是秦清雾的爱人吗? 温南初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片刻,目光定格在她胸前的帝王绿吊坠上,眸子里闪烁着几分欣赏的神色:“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便知道,你和我年轻时候一个样儿。” 都是为了摆脱平凡的命运,不择手段。 沈知言不明所以,迟疑的一声:“啊?” 不等她询问这位温小姐话中的意思,温南初已经热情的挽着她的胳膊,一路来到了秦清雾的身前。 秦清雾收起文件包上方的纸页,修长白皙的指尖把那页文件放回到文件袋里,这才抬眼望向她,淡声问道:“你为什么和江北秦家三小姐有关系?” 沈知言怔了怔。 她都听到了? “不是故意听你讲电话的。”秦清雾似是推测到了她心里的想法,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向她解释:“夜间是西北风,只听到了这几个字。” 她的话言简意赅,但沈知言却听懂了,西北风,她的字眼正好顺着风传到她耳朵里。 沈知言正犹豫着怎么解释。 秦清雾忽然过问,难不成是认识她? 而她和宋玉缠在医院的时候,又说了秦三小姐是东北虎…… 这就尴尬了啊。 秦清雾见她沉默,淡声补充一句:“在医院,你和你朋友也提到了江北秦家。” 沈知言:“!!” 沈知言愈发焦灼,温南初倒是先笑着开口为她解围:“秦总您说话温柔点啊,这又不是刚刚在公司开会,别把人家小沈同学吓着。” 秦清雾微怔,抬眸去看沈知言的脸色,果然见她精致白皙的五官上染上了一层不自然的红。 她薄唇微动,正要开口—— 哪知沈知言唇边挂起一抹狡黠的笑,她顿时想到了一个很标准的应付答案。 “传闻秦三小姐商业手腕惊人,柔里藏刀,更有传闻她天姿国色,人品贵重,我倾慕秦三小姐已久,这又有什么可稀奇的?” “……” 秦清雾沉默半晌,淡淡的目光打量在她脸上,眸色意味不明。 温南初看看秦清雾,又看看沈知言,她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小沈同学,你可真牛逼!” 21、21 021 ——她会相信吗? 应该会的吧。 沈知言又回忆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刚才的回答挺无懈可击的。 她的外婆盛霜锦老太太曾是宿城农业大学的教授,她教书育人了大半辈子,生活中亦是一位极具智慧的慈祥可爱的老人。 盛霜锦在宿城农大任教数十载,桃李满天下,却没有任何一个学生说过她不好,至今有人在网络上提起她,也全都是“先生大恩,没齿难忘”之类的恳切言辞。 老人家曾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教育过她,不要在彼此都认识的朋友圈子里,私下里说小圈子中的某位朋友不好。 一来这不礼貌,二来不安全。 老太太那时候把幼小的她圈在怀里,在她耳边上温柔耐心的解释着:你看,小言言,你在背后说别人哪里不好,过不了多久,是不是就会传到那人的耳朵里去啦?那到时候我们家小言言的脸就丢光喽。 沈知言一向对老人家的智慧深信不疑。 所以她今天情急之下发挥极智,特意进行了反向操作。 既然不能在背地里说某位朋友的坏话,那赞扬她总是可以的吧? 谁知温南初却是一副古怪的表情,她望着秦清雾,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难怪你对小沈同学照顾有加,合着除了师母的嘱托,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呢。” “……” 秦清雾目光微妙。 温南初又随口恭维,笑着说:“这样看来,那位秦三小姐魅力可真大啊,怎么在哪儿都能遇到追求者?” 温南初这话其实也不全是恭维。 秦清雾的容貌和身份摆在这里,从大学开始,她的追求者就不在少数。 而秦清雾在待人接物上的社交礼仪温婉得体,身上的教养和亲和更是与生俱来,言行举止间尽是世家大族的风范。 她性格好,能力又强,外人和她相处起来虽说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但是她一举一动又让人如沐春风,挑不出任何错处。 故而,哪怕她对那些追求者拒绝的十分明确,让一众追求者们心生可惜、望洋兴叹,却仍旧成为整个上流圈子里公子哥儿们公认最想娶的女神般存在。 “沈知言。” 秦清雾望着沈知言,云淡风轻的吩咐:“上车。” 沈知言怔了下,下意识问她:“……去哪儿?” 她着实有点摸不清秦清雾这副淡然的态度。 ——她这样到底是信还是没信? “去哪儿呀~”温南初学着沈知言的语气,又拖长音调笑:“哦~原来是送那位秦三小姐的小迷妹回家呀。” 秦清雾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她收回打量在沈知言脸上的淡淡视线,无视温南初的暧昧调侃,从容不迫的上了车。 沈知言这副说辞骗得了温南初,却骗不了她。 那天在沧江松济医院的住院部走廊她听的分明,沈知言友人口中的那句“东北虎”,让她至今都印象深刻,那二人语气言谈间尽是言行无忌的调侃。 记忆中的念头至此,她倒是还挺想知道沈知言接下来会怎么继续编下去。 沈知言也的确在想怎么继续往下编,但幸好温南初并没有揪着这个话头不放,而是主动推了推她的背,一路把她带到车前,态度良好的主动为她打开了车门。 “呃……我今天其实没打算回家。” 她站在车身前,对车里的秦清雾解释。 秦清雾嗯了声,却说:“顺路,送你回去。” 沈知言:“……” 秦清雾说完,文件便虚虚放在腿上,她身姿端雅的坐在车座椅背上,长臂的臂肘轻倚车窗边沿位置,修长纤白的指尖正轻按着太阳穴,她上了车便双眸微阖,一副闭目养神的姿态。 方才温小姐似乎是说,她们刚才公司开完会? 显然是累了吧。 沈知言犹豫片刻,只能道谢:“也行吧,那麻烦你们了。” 秦清雾没答话。 沈知言却觉得秦清雾这人……似乎还挺不错的。 人家愿意在深更半夜还特意把车停下,愿意送她回公寓,就算她原本想住酒店,但盛情难却之下她也不得不答应下来。 毕竟人家工作这么忙,还好心送她回去,她再拒绝就显得有点不礼貌了。 沈知言只能上了车。和秦清雾挨着坐下,幸亏豪车的内部十分宽敞,哪怕是和她座位临近,隔着一人间隔的距离,也没那么尴尬。 温南初钻进驾驶座,输入了一个全新的地址,在安静无人的马路上重新上路。 秦清雾在闭目养神,沈知言在低头看手机上的时间,她俩人都似乎不想说话,这种气氛温南初实在是有点不适应。 “小沈同学——”温南初眸光一转,计上心来,不怀好意的问道:“你除了喜欢秦三小姐能力强,人品好以外,还有什么?” 这猝不及防的发问,直接让看手机短信的沈知言沉默了。 一个谎言的产生,似乎就意味着接下来需要多个谎言来加以掩盖。 但她实在有些难以共情。 一个深爱秦三小姐的迷妹,一个对她敬仰有加,倾慕已久的迷妹,除了喜欢她的外在优点之外,还能喜欢她什么? 她下意识的就去看秦清雾,谁知此刻秦清雾也恰好偏过头来看她。 四目相对,对方那意味莫名的眼神看的她有些不知所措。 “呃——”沈知言故作淡定的收回视线,沉声回答:“钱吧。” 她这个坦诚的回答让温南初听乐了:“你虚荣心还挺强。” “众所周知,她是本市第一富婆。”沈知言挑了下眉,继续演:“而且没有任何一个打工人,不想在生日那天收到秦家送来的生日礼物,哪怕是一束鲜花送到前台,那也是万众瞩目的存在。” “噗哈哈哈哈哈哈!”温南初放声大笑:“你是第一个敢当着秦——我是说敢当着外人的面,把对她钱的喜欢表现的这么淋漓尽致的,但她本人很低调,不是这种人哈哈哈哈哈哈!” 她就算不用回头,专心开着车,也能想象到此刻秦清雾无语的表情,毕竟小沈同学说话可太逗了。 “你一个小孩儿,”温南初问她:“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沈知言半真半假的糊弄:“我仇人有点多呗。” “仇人?”温南初狐疑问:“小孩儿家家的哪来那么多仇人?” 沈知言“啧”了一声:“谁还没点儿过去了。” “那除了钱呢?”温南初故意逗她:“还有什么你喜欢她的?” “我其实对她不是很了解,只是在医院的时候,我朋友提起了她,因为觉得她富贵逼人,才说出了她像是东北虎,全身都是宝的话。” 沈知言望着前方的温南初,但话却是故意说给身边的秦清雾听的。 “你们这个比喻……”温南初想了想,越想越觉得离谱:“如果被她本人听到,怕是要天凉王破了哈哈哈!” “她有这么小气?”秦清雾听到这里,淡声问温南初:“嗯?” 温和的语气随着她那一声单音节询问,顿时压迫感十足。 温南初听的后背一僵,连忙笑着改口:“没没没,人家秦三小姐多大方呐!” 沈知言听秦清雾总算开口,她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也终于放松。 看样子,这个事儿秦清雾是打算翻篇了? 似乎……秦清雾也在对她暗示,她没打算把东北虎这件事儿对外人说出去。 “小沈同学。”温南初想到什么,问她:“你既然喜欢钱,我看你朋友也挺有钱啊,为什么你不选择你朋友?” 沈知言沉默片刻,开口道:“她是个1。” “啊?”温南初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她顿时就笑喷了:“你的意思是,秦三小姐是个0呗,我哈哈哈哈!靠!!” 沈知言莫名其妙。 她没这个意思,她只是单纯在表达宋玉缠是个1. 温南初笑的方向盘都差点握不稳,她胸前剧烈起伏着:“秦总,你听到小沈同学说什么了吗?” 秦清雾冷淡的望过去:“笑够了吗?” 温南初:“哈哈哈哈哈哈!” ——靠。 笑吐了,谢谢! 沈知言发现,自从秦清雾开口之后,温南初就笑的没那么厉害了,至少收敛了很多。 期间温南初顺着话题又询问了她生日在几号,沈知言也便随口回了。 温南初这个人很健谈,似乎因为职业的关系,她总是能开始不少有意思的话题,主持人似乎总有这样的能力。 秦清雾也是这样的,沈知言记得,初见时再无聊的话题她也能顺着聊下去。 沈知言一路和温南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时间过得相当快。 二十分钟后,车辆缓缓驶入一条无人静谧的街道。 温南初把车停在路边:“到了,早点睡小沈同学。” “好,谢谢。”沈知言下了车,再次对秦清雾二人敛眉道谢:“谢谢你们送我回来。” 秦清雾淡声回:“嗯。” 路上温南初好像说秦清雾要赶着回家拿文件,和她告别后,温南初脚踩油门,不等沈知言招手她们已然把车开远。 沈知言收回视线,站在黑咕隆咚的陌生街道前。 又不由得有些发愣。 ——这是哪儿? 不是她住的公寓小区? 她顺着不远处的光亮处缓步走去,只见前方的建筑前有个特别宽敞的自动拉伸门,门的右侧有个保安亭,里面正有个保安在吃桶装泡面。 沈知言目光右移,只见那被黑色大理石砌上去的墙壁上,正雕刻着端正的六个大字。 ——沧江美术学院。 22、22 022 周日上午十点,宋玉缠和王学升在南郊雪场附近的咖啡厅里等沈知言。 二人身上穿着一身蓝黄色的滑雪服,尤其是宋玉缠,哪怕穿着一身休闲松散的滑雪服,脸上戴着一副大框墨镜,长发利落的扎起来,手腕上配着一块黑色休闲手表,少说也有六位数,脖颈上却挂了一条违和的的粗金链子。 透明玻璃窗外的阳光往里一照,不禁闪瞎人眼。 她往咖啡厅一坐,周围小姑娘们就被这阵仗给逼的窃窃私语。 沈知言估计人家姑娘们嘴里肯定没说什么好话,宋玉缠其实长得不错,沈知言觉得如果她能把身上那“暴发户”的气质收收,肯定不会桃花运差成这样。 王学升在一旁用力捂着自己的脸,他已经迎着周遭打量过来的目光呆了大半个小时了,来雪场的帅哥这么多,高大又威猛,他跃跃欲试的想去搭讪。但是众人的视线都不自觉往宋玉缠和他这边瞅,一边瞅还一边低笑。 再这么呆下去,他觉得自己要被宋家大小姐给丢脸死。 幸好沈知言的到来打破了尴尬的场面,她一走近咖啡厅,原本往这桌打量的目光,便立刻转移到了沈知言的身上。 “这小美女谁啊,天呐,你看她的眼睛,有点像那个谁啊……” “谁啊,谁?” “前阵子刚拿网络最佳女配的那个谁……” “祝莱吧。” “对!就是祝莱,她演的那个高中被家暴的小可怜,心疼死我了呜呜呜。” “祝莱这女的装嫩吧……都特么二十八的人了还演高中生,而且她不是整容的吗?” “啊草!整容吗?” “是啊,但是你看这小美女,人家一看就少年气十足,绝对没整过。” “其实我觉得她比祝莱好看,她也是来滑雪的吗?” 沈知言不知道遗传了谁,个子长得高,唇红齿白,一身休闲装懒散的套在身上,配上她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整个人的气质又慵懒又随意。 沈知言慢悠悠的走到椅子上坐下来,王学升打量着她的脸,旁人看不出来,他却能看的出来。 别看小沈她平时虽然钱不多,但普遍都是意气风发的模样,像今天这样垂头丧气的时候很少见。 王学升问她:“小沈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昂。”沈知言耷拉着眼皮,“在网吧呆了一夜。” 王学升纳闷:“你昨晚不是回沈家了?今儿怎么在南郊雪场附近了?” 沈知言把脖颈前的帝王绿吊坠摘下来,放到宋玉缠身前的桌上:“我用完了,你快收起来吧。” 又扭头对王学升说:“昨天出了点儿事,司机不认路,送错地方了。” “什么司机啊?”王学升嘀嘀咕咕:“你应该直接投诉,这还不是我刻薄不体谅劳动人民啊,他本职工作都做不好,还不让人投诉了?” 沈知言笑笑:“行吧,下次一定。” 宋玉缠看了眼腕表的时间,问她:“你不是要去福利院看那群小崽子?” 今天她在群里约几个朋友来南郊雪场滑雪,没成想沈知言竟然说要来给她还吊坠,沈知言从大一开始,每逢周日便雷打不动的去福利院,除非实在推不开才会和院长请假,怎么今儿这么闲? 沈知言还没说话,倒是王学升先笑了:“小沈这网瘾有点大啊,在网吧通宵上网呢。” 沈知言撇撇嘴:“打了一整晚手游,开电脑听歌来着。” 一想到这个沈知言就有点不自在,昨晚温南初把她送错了地方,平时也便罢了,昨天正好是个周六,沧江美院附近的小宾馆全满。 “连胜?”王学升难受了,不满道:“大佬你下次上分,记得喊我们啊,别说通宵了,三天三夜都没关系!” 沈知言喜欢打游戏,小圈子里的朋友们都知道,她属于那种全能型选手,各个位置都能玩的不错,所以大家玩游戏的时候也都喜欢拉上她一起。 毕竟没人不想有大佬带着c,而他们轻松跟着躺。 沈知言大方答应。 又打了个哈欠,对宋玉缠说:“昨晚在网吧打了一晚上游戏,早上有点发烧,和宋院长请了假。”她头到现在都很疼。 宋玉缠恍然。 孩子们的抵抗力本就不如成年人,沈知言这是怕把感冒传染给他们。 “行吧。”宋玉缠瞅着她一副疲倦的样儿,没好气看她:“那你跟我们几个去雪场玩吗?” 南郊雪场是江北秦家出资修建的,分为室内和室外,占地面积宏大,现如今春光明媚,万物早已复苏,建在室外的好几家滑雪场都用不了,众人除了来这儿别无选择,因此这个季节的南郊雪场生意好到爆炸。 沈知言正要开口拒绝。 谁知宋玉缠紧接着坏笑来了一句:“看你这肾虚的样儿也不太适合‘体力运动’啊?” 王学升接话:“宋大小姐你别这样说,肾虚这两个字是对小沈艺术家身份的侮辱。” “可小沈颓废成这样,她全身上下除了脸还能看,其他地方还能看?” “脸吗?”王学升打量了一下沈知言笑道:“可还别说,姐妹刚才你听那几个小姐姐说什么了么,人家说小沈像祝莱呢,其实咱小沈这张脸哪能是像祝莱,我觉得明明是祝莱照着她整的嘛!” 他们俩人一唱一和,沈知言都不知道他们是想夸她还是损她。 “你们没完了是吧?”沈知言强打着精神,笑骂了一句:“巴巴的就你们能说。” 王学升嘿嘿笑,宋玉缠见沈知言还有精神骂人,显然身体也没出太大的事儿,便嘱咐她好好吃药。 眼见着和其他朋友约定滑雪的时间快到了,宋玉缠站起身来,想到了什么,又问她:“那你下午有什么安排?” “去看病号。”沈知言想了想:“施医生不是腿受伤了么,我去他家看看他,上次在医院的时候是他学生在心理诊室。” “那神棍还能受伤?”宋玉缠诧异半天,忽然乐了:“真稀奇啊,这老爷子研究八卦周易都四五年了吧,他能算到你运气这辈子持续走低,就没算到他自个儿腿受伤?” 王学升连忙扯她袖子,提醒道:“施医生上回刚说了你别造口业,不然可能会破财。” 宋玉缠立刻闭了嘴:“靠!” “小沈你去吧。”宋玉缠恢复了端庄大气的姿态,笑眯眯的嘱咐着:“记得把你要把一万五还秦清雾的事儿告诉他,问问他在五行八卦上,对你的财运和婚姻有什么看法,毕竟五个人的日子有点紧吧,可不好过呀。” 王学升连忙追问:“什么五个人?” 沈知言面无表情:“滑你们的雪去吧!” “哈哈哈哈哈哈!!” 宋玉缠哈哈大笑着往咖啡厅外走,王学升还在追问她:“姐妹,小沈和谁五个人?你快说呀,可急死我了!” 宋玉缠故意卖关子:“哎呀你们男0别总这样八卦呀?” “求求你了,我们男0就这么八卦,求求你了……姐妹!!呜呜!!” 等他们走出咖啡厅,沈知言才拿出手机,输入密码打开微信。 给她发消息的人有点多,她在微博上加了几个粉丝,最顶上的一条便是:[太太,饿饿,饭饭。] 沈知言先回复了:[抱歉,最近有点忙,下周一定更。]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发誓。] 她回完又觉得有点心虚,把那句‘我发誓’给撤回了。 沈知言犹豫了大半天。 她还是点开了秦清雾的聊天框,随后点了转账,把那一万五千零一十给她转回去。 正打算站起身往外走,谁知到口袋中手机的震动声却在下一秒响起来。 拿起手机一看。 ——秦清雾竟然秒回她? 秦清雾:[?] 沈知言犹豫片刻,才拿着手机,缓缓打字:[您收着吧,苦了谁也不能苦了孩子。] 秦清雾便沉默了。 50-60 第51章 正午, 暖阳和煦,正是春日的好光景。 宽拓平直的街道边停着两辆亮眼的黑色车辆,一辆保时捷一辆奔驰, 魏致铭手里捧着手机, 和王学升一起靠在奔驰前,几个人盯着地图上的地址选了半天, 五分钟过去,愣是找不到合适的一家海底捞来。 “我说,”宋玉缠见他们俩人磨磨唧唧的, 无语道:“就不能随便选一家吗?” “那不行。”魏致铭对她反驳:“咱们几个人住的地儿,天南海北的,要找个相对中心的位置啊。” 宋玉缠一想也是。 沧江市经济发展的不错, 购物中心商场众多,除了半开发的郊区以外, 其他地方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光是海底捞整个沧江市就有六十多家。 在一众地址里面,挑出一家离着所有人居住的地儿, 距离差不多的, 那确实是有些难度的。 宋玉缠等的无聊,扭头去看沈知言。 若是以前, 沈知言肯定会说, 反正能打车回去, 随便挑个地儿得了, 她无所谓。 可是到了这一回,这人竟然破天荒的一声不吭。 “秦小姐。”顿了顿, 宋玉缠忽然走近了秦清雾几步, 察觉到那人抬眸望过来, 她笑着问:“你家住哪儿啊?” 秦清雾应了声,正要答话。 不等她开口,原本正在低头查地址的魏致铭却表情微妙的看了宋玉缠一眼,随后魏致铭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忽然狂笑出声:“哈哈哈哈宋大小姐你这么问,是怀疑我家大嫂的实力吗?” 宋玉缠有些莫名其妙,但眸光一瞥,看向不远处停着的那辆劳斯莱斯。 那是秦清雾的车,而且她每次见到秦清雾,偶尔也能看到她开不同的车。 无一例外,全是豪车。 而她觉得秦清雾显然也不是那种喜欢炫耀的人,她性格沉稳内敛,所以她频繁换豪车开也就可以理解了。 那必然是她车库里的车太多了,随便开一辆外出,压根不会在乎车的牌子。 宋玉缠隐隐觉得秦清雾家里或许财力不亚于她宋家,毕竟宋百万车库里的车也挺多的。 而魏致铭的话也让她转瞬间便明白了过来,秦清雾在沧江市房产众多,压根不需要考虑位置。 宋玉缠想到这里,再去看身前的秦清雾。 这样的女人,竟然能和他们一起去热热闹闹的吃火锅。 宋玉缠想想就觉得挺诡异的。 沈知言也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微一抬眼,见秦清雾的视线正打量在她的脸上。 四目相对,沈知言默了会儿,小声对她提醒:“你不是不吃火锅吗?其实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 天气已经逐渐转热,对方却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剪裁得当的定制西装包裹着她有致窈窕的好身材,内搭白色衬衫,每一颗纽扣都一丝不苟的系着,身上的矜贵疏离的气质仿佛与生俱来。 再加上她很少接话,任由其他几人兴致勃勃的胡侃瞎聊,偶尔被问到才会温声浅笑的答话,一举一动都优雅得体,又转瞬间让人觉得她身上那冷淡的距离感也只是错觉。 “没事。”秦清雾回答的云淡风轻,唇畔挂了点儿笑,同样低声告诉她道:“我可没那么挑剔。” “……” 她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沈知言有点无奈的和她小声解释:“我没觉得你挑剔,就像是有的人喜欢吃甜豆腐脑,有人爱吃咸的,无论喜欢哪种它都不犯法。” 秦清雾似乎被她的比喻娱乐到,笑着告诉她:“没有说你觉得我挑剔,我只是在单纯陈述事实,吃什么都可以。” “……行。”沈知言想了想,不由得又有些好奇的问她:“你为什么从来不吃火锅啊?” 秦清雾望着她眼睛里的浓重好奇,认真解释道:“并不是从来不吃,偶尔会和许总他们一起吃。” “许总?无忧科技的许白露?”沈知言眨了眨眼,似乎瞬间想到点什么,问她:“你送我的那款星空水晶,也是无忧科技的产品吗?” 秦清雾应了声,又补充:“是先行试验产品,短期内不会立刻投入市场。” 那款星空水晶只是因为在两年前的这个时候,无忧科技的研发实验室,根据空气全息3D投影的概念,所开展的全新项目,到了去年年底,这项研究才大获成功。 而不立刻投入市场,除了假以时日,可以让技术更加成熟完善以外,还有她在市场方面的考量。 “我忽然觉得,许总这个人似乎果然如外界传闻中的那样。”沈知言眼中染上了笑,欣赏的语气道:“极有手腕,少年有为。” 秦清雾的目光打量在她的脸上,颇有几分兴致的问道:“怎么说?” “这么先进的技术,一旦发布出去,一定是让全世界震惊的爆炸性消息,之前总有传闻,说什么空气全息投影十年之内没有一家公司能做的出来,现在无忧科技做到了,却不声不响。”沈知言顿了顿,不禁眼前一亮,憧憬道:“那说明许总在待价而沽,或许她已经在和好多家公司谈未来的合作了,凭借这款超前的科技产品,我感觉过不了几年,人类的生活或许会有翻天覆地的逆转。” 沈知言一口气说完,察觉到秦清雾正安静的打量着她。 “……我瞎说的,”她不禁一顿,连忙说:“就像是经常看新闻的人,言谈间动辄都是国家大事。” “你们做导演的。”秦清雾眸子里染了几分笑:“都是这样会分析的人吗?” “每个人方法不一样。”沈知言想了想,认真道:“我的办法是,代入每一个角色,不管是主角还是配角,都尽量让他们不要崩掉原有的人设,也就是思想和行为有理有据,毕竟角色无大小嘛,对于那个世界生活的人而言,就算是个小角色大概也应该有自己的思维。” 秦清雾打量她片刻,应了一声:“嗯。” 又问她:“所以你接下来面试的,也是导演吗?” 沈知言正要开口。 这时,微一侧身,就见其他人正眼睁睁看着她们聊天,而且表情微妙。 魏致铭都看愣了,她们俩人就这么和他们隔着一段距离,小声的旁若无人的聊着。 嘴里说着什么,导演啊,配角啊…… 我靠! 他忽然感觉自己就是配角啊! 而且还是当电灯泡的那种配角。 魏致铭憋了好一会儿,忽然吊儿郎当的揶揄开口:“我说老大,要不我们几个去吃火锅,您二位单独开一桌?” “……”沈知言脸上有点热,她挑了挑眉,主动转话题:“店铺选好了?” “是的,从你们聊到言谈间动辄国家大事那句话开始——”魏致铭手里晃了晃手机:“我就已经选好了,说起来老大你之前明明是做导演的啊,怎么在剧组的时候遇到那倒霉悲催的事儿呢?” “关于这个事儿吧。”沈知言望着他眼中的好奇,笑:“你真的特别想知道?” 魏致铭连忙说:“想想啊!我真心不信你在剧组强J——” 他话说了半句,王学升已经从旁边快步闪过来,直接用力赌上了他的嘴。 魏致铭呜呜呜的说不出来话。 他瞪大了眼睛示意王学升松手。 王学升警告他:“赶快上车去吃饭,这大太阳晒的我脑子疼,懂?” 魏致铭疯狂点头。 王学升把手松开,魏致铭无语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然后问他:“哥们,你喷了什么香水?我感觉我嘴巴上全是你香水的味儿……” 王学升笑嘻嘻:“男0专属绅士男性款,是不是瞬间觉得我优雅迷人了起来。” “……好闻是好闻。”魏致铭打量着他身高腿长的大高个,又不禁说:“哥们你下次换个小西装,就……” 他说着,又指着秦清雾对他说:“就我家大嫂这样的,你随便往街上一站,都优雅迷人。” 宋玉缠啧了一声:“小魏你这马屁功力见涨啊。” 其他人也跟着笑。 “……”魏致铭理所当然的语气:“这哪里算马屁,我是真心觉得大嫂这颜值气质衣品能力天下第一。” 他说完cue沈知言,笑着问:“您觉得呢老大?” 沈知言原本在笑着看他骚,忽然被点名,顿了一下,歪头去看秦清雾。 而对方正垂眸望过来,似笑非笑的视线打量在她脸上。 顿了顿,沈知言立刻附和:“没错,我也觉得一样。” 宋玉缠见她这怂样儿都看乐了。 这还没结婚呢,就这么妻管严,以后还得了?- 他们选好的那家海底捞在东城偏西的位置,地点在裕来商场四楼。 几人选了个大桌分别坐下,其他人特别默契的让沈知言和秦清雾坐在了一块儿,魏致铭点餐的时候问秦清雾的口味,没想到她倒是极好说话,说让他们看着点就行,只要能吃的完。 考虑到人多热闹,到了这会儿也是真的饿了,他拿着平板点来点去,最后上了满满一桌子。 沈知言的那个蛋糕竟然有点放不下,于是沈知言便伸了手,先把几盘不容易熟的牛肉下了锅。 这个季节若是在外面,还热的没那么明显,一进了商场里面,身前热气腾腾的火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再加上沈知言又爱吃辣,没过一会儿身上便出了一身热汗。 她嘴里的牛肉卷又辣又香,没过一会儿便消灭了小半碗,辣的酣畅淋漓,她一边吃饭,一边听着朋友们聊天,又觉得心情巨好。 “小景。”王学升放下筷子,对身旁的漂亮女生说道:“我怎么都没想到,你能在周五请假给小沈过生日。” 沈知言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端起了手中的酒杯,对坐在斜对面的孙景弯了弯眉眼:“小景,我敬你。” 孙景下意识端起身前的酒杯,又有点怀疑的望着她,小声问:“你已经喝了三四瓶了吧,确定还能喝?” 沈知言有点不服气:“这不是啤酒吗?” “……是啤酒啊,但是啤酒也不能——”孙景眼见着她脸颊泛红,不知道是辣的,还是喝酒醉的,只能说:“好,干杯。” 沈知言开心的和她碰杯,随后干脆的一饮而尽。 “大嫂。”魏致铭怀疑她的酒量,对秦清雾笑着说:“您不管着点?” 秦清雾指尖微顿,她侧眸望了沈知言一眼,显然是早已经醉了,只是看着清醒,实则目光有些散。 她眼中染了点无奈,道:“管不住。” “哈哈哈哈!” 魏致铭听乐了。 他之前怎么都没想到,平日里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秦总,竟然还有开玩笑的时候。 他嘴里的话转了一圈,原本想调侃几句的想法瞬间涌上来,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上头。 但是一想到堂哥魏致铭那种人每次见了秦清雾,似乎都恭恭敬敬的样子。 顿时又打消了想法。 就算他和沈知言混熟了,关系好,似乎…… 他也不该在秦清雾面前嘴上没把门的。 说来也奇怪啊,自家堂哥魏重晋,一向都是魏家天之骄子一般的存在,在商场上也是让人尊敬的后起之秀年轻新贵,怎么在秦清雾面前,像是下属见了领导一样,虽然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并不明显。 但魏致铭就觉得魏重晋把秦清雾当领导。 他们不是大学同学吗? 而且魏重晋一家科技公司的总裁,就算和秦家有合作,那不也是合作伙伴的关系? 他想不明白,索性不再继续想。 魏致铭望向孙景,不禁眼前一亮:“小景,你是哪家报社的记者啊,现在纸媒不是都快倒闭了吗?” 他说完,就察觉到桌子下面似乎有人在踢他。 他心说是哪个混蛋,然而一抬眼,就见沈知言正面色不善的盯着他。 魏致铭:“?老大你干嘛?” 沈知言又喝了一杯酒,虽然酒精已经上了头,但她还是淡定的对魏致铭解释:“她不谈恋爱,而且此生钟爱事业。” 魏致铭眼前一亮:“哇,事业型女强人?” 他欣赏的望着孙景,眼前小姑娘人长得精致,但气质确实也有点冷。 正要说几句什么。 沈知言补充:“而且她喜欢女人。” “……”魏致铭顿时有点无语:“行吧。” 王学升在一旁笑的不行:“什么叫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这就叫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爱情还没开始就走向幻灭的结局。” 魏致铭咬了咬牙,瞪着他:“哥们你要是这么说,我真的要考虑和你内部消化了。” 这句话很有作用。 王学升一瞬间沉默了下去,连忙说:“哥们你别,两个0不会有幸福的。” 魏致铭:“没事儿,两0相遇,必有一1。” 王学升吓得打了个哆嗦:“别别别,我不想当1。” 魏致铭有点不理解:“为啥?” 王学升有点微妙的看了沈知言一眼,然后说:“太累了。” 魏致铭望向醉眼朦胧的沈知言,顿时:“噗!哈哈哈哈!” 他俩一唱一和,沈知言哪怕醉了,却听出来他们在调侃她。 她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问他们:“谁说当1累了?” 魏致铭愣了愣,又笑看着她:“怎么?” 随后,他又憋着笑去看秦清雾。 秦清雾神色如常,手指正微微用力,拧开刚拿起来的一瓶矿泉水。 魏致铭觉得秦总不愧是秦总,就是淡定啊。 哪怕他们在聊少儿不宜的话题,人家仍旧云淡风轻。 沈知言却懒散的挑了挑眉:“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 魏致铭疑惑,又看向宋玉缠和王学升,那俩人已经憋着笑快憋吐了。 就连孙景都忍不住勾起唇角。 他越发狐疑,这几个人在打什么哑谜? 魏致铭迟疑一声:“什么?” 沈知言却语出惊人道:“身为一个黄漫作者,你永远不要质疑我对于体位的学术研究,1未必一定在上面。” 魏致铭正往嘴里灌酒。 忽然,他:“噗!” 他拼了命的疯狂憋着,才没把嘴里的酒吐出来。 王学升在一旁嫌弃的看着他,魏致铭却瞪大了眼睛:“黄漫?作者?” 他诧异的去望秦清雾。 只见对方用力的拧开了矿泉水瓶,随后把水放到了沈知言面前,淡声提醒:“少喝点酒,你醉了。” 沈知言笑着看她,笑出一口整齐洁白的小白牙:“秦清雾,你真的太贴心了。” 魏致铭眨巴眨巴眼:“合着你们都知道?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他顿时有点挫败,就连秦清雾都知道? 电光火石间,他不禁想到了什么,迟疑道:“该不会是那本——凌晨五点的……” 众人纷纷点头。 “是的没错,凌晨五点的校园。” 魏致铭:“我草!我打赏了十万块的那本漫画?” 沈知言怔了怔,顿时连水都不喝了,她感动的望着魏致铭:“那个名叫小明不是0的榜一小姐姐是你?” 魏致铭:…… 靠靠靠! 他连忙歪头,去看王学升。 果然,那哥们正微妙的看着他。 ——太扯淡了。 好炸裂啊! 沈知言竟然是百合黄漫作者。 而且还让她当众说出来他那逆天的ID。 察觉到众人微妙的视线,他一时该不知道他和沈知言谁掉马更尴尬。 好在宋玉缠是个天大的大好人,她竟然破天荒为他解围,转了话题。 宋玉缠问沈知言:“小沈,你怎么认识林思梵呢?” 沈知言呼出一口气:“这件事儿就说来话长了,我刚在公司见到她的时候,沈朗星正要调她去当秘书……” 王学升因为魏致铭刚才的抓马社死搞得心情大好,他一连灌了好多酒,大着舌头道:“所以是英雄救美?” 宋玉缠在下面踢了他一下,随后眼神示意秦清雾。 那意思是,人家秦小姐搁这儿呢,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王学升顿了顿,又连忙问:“然后呢?你揍了沈朗星?” 沈知言叹了口气,颇有些可惜的道:“我倒是想揍来着,不过全公司都在拉偏架,我觉得一对多打不过。” 宋玉缠无语的白了她一眼:“你竟然还不傻。” “必须的啊!万一我要是被群殴,我就只能摁着沈朗星一个人揍,反正能换他重伤我也不亏。” 宋玉缠沉默了会儿,说:“你少喝点吧,啥大实话都往外说。” 魏致铭觉得沈知言一喝醉了整个人就变得好玩儿,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道:“这要是我啊,我直接拆了公司,肯定和老大一个选择,要不要脸啊,欺负人家小女生什么玩意儿?” 沈知言顿时颇有些遇到知音之感,她拍了下桌子,望着魏致铭道:“是吧小魏!我也这么觉得!” 魏致铭得意洋洋,正要应了。 察觉到秦清雾挑眉望过来的眼神,他不禁改了说辞:“其实有时候还是要做文明人的,不要动不动就和人动手,安全第一嘛。” 沈知言敛下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沉默着不说话。 宋玉缠无语的望着魏致铭:“这话您小魏总说出来,我怎么一句都不信呢?你上个月和人在机场打架的视频,可是在小群里传遍了。” 魏致铭有些惊讶:“哇,本少爷这么出名呢?镜头里我帅不帅?” “……”宋玉缠:“也亏得你和小沈不是兄妹,要不然魏家上下恐怕要鸡飞狗跳。” 魏致铭啧了一声:“我妈倒是挺想要个女儿的,就是我害怕老大不同意,所以就一直没提。” 宋玉缠:“什么?” 魏致铭顿了顿:“咳咳,我妈小时候为了要女儿,总给我穿小姑娘的公主裙,搞得我可自卑了……” 原本他以为,他这番话能获得同情。 没成想,众人全都低下头,显然是在憋着笑。 唯一一个没笑的沈知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喃喃开口说了句话。 但是她声音太小了,魏致铭没听到,可能是喝的太醉了,在说醉话。 两个小时后,一顿饭才热热闹闹的结束,店里的员工知道她过生日,便主动来唱生日歌。 等火锅熄了火,几个人纷纷打电话喊代驾。 宋玉缠刚要说带半醉半醒的沈知言回去,秦清雾却主动说要送她,宋玉缠考虑到几人里面只有秦清雾没喝酒,她送沈知言回去完全没问题,也便应了。 几人一起从电梯上下到一楼,来到停车场,其他人在等代驾,沈知言钻进了秦清雾的车后座,她到了这会儿,醉意已经没方才那么厉害了。 秦清雾坐在驾驶座上,从后视镜望了她一眼。 这会儿的沈知言乖乖巧巧的,她安静的坐在座椅上,后背轻轻依靠着座椅靠背,再也没了方才那番话痨又语出惊人的模样。 秦清雾缓缓发动了车辆,车辆从停车场开出来,缓缓驶入街道车流。 过了会儿,沈知言似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主动开口说:“我争取下次喝醉了,不说那么多废话。” “没事。”秦清雾语气轻飘飘的,语气颇为温和:“反正大家都习惯了。” “……” 这个安慰或许也可以不说的。 沈知言有点无奈,她喝醉了其实刚才也只是轻微反应,据宋玉缠所说,如果她喝的醉到极致,就会说出一些更加玄幻诡异的话来。 正思索着怎么继续找补。 就听秦清雾温声问她:“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投的什么简历,方便说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啊,闲聊嘛。”沈知言坦白道:“不是导演,是编剧。” 等红灯的间隙,秦清雾的目光在后视镜中打量在她脸上,淡声问她:“欢檀娱乐投了吗?” “……” 她不提还好,秦清雾一提起来,她顿时想到了霍尔冉那个弱智老板的朋友,说什么想见她的事儿。 原本她沈知言也不是什么知名人物,如果不是霍尔冉来找她,但凡换个人,然后好好和她说,见一面也倒没什么。 但是霍尔冉那态度就莫名让人不爽,再加上对方一而再再而三要见她,而霍尔冉从中牵线搭桥显然能拿到钱,那人为了见她还出了钱,这能安什么好心? “不想去这里,我从来没关注过这家公司,在网上看到也会屏蔽的程度。” 秦清雾略有些诧异,问:“原因呢?” “我大嫂在那里上班。” 沈知言的话点到为止,不再继续说下去。 秦清雾稍作思索,脑海中的记忆中想起来,沈知言在微信上对她说过,外人在拿她和她大嫂的事情来说事儿。 显然并不是什么让她开心的事情。 “其实,”沈知言想了想,主动开口:“我有点想投光华娱乐。” 秦清雾手握方向盘,重新开始启动车辆。 秦清雾轻应了声,沉吟片刻,思索着道:“光华娱乐,这家公司似乎不适合你。” “对对对,我知道。”沈知言有些无奈的语气道:“你还记得,上次在射箭场我们遇到的那两名女孩吗?” 秦清雾淡声告诉她:“记得,杨疏蓝,孟乐,对吗?” “是,就是她们,虽然她们很少在群里聊公司的事情,不过我偶尔和孟乐私聊,言谈间觉得……他们这家公司有点问题,挺压榨人的。” 秦清雾默了片刻,顿时嗓音里带了点笑意:“明知道有问题,还去?” “小景不是记者么,她上回说认识不少作娱乐媒体的记者朋友,我想着如果能有全程入职证据,什么的,记录下公司一步步压榨的过程,”沈知言顿了顿,解释道:“如果顺利,媒体一发酵,光华娱乐可能会为了平息舆论而放她们离开,毕竟天价违约金,就算打官司她们也未必能胜诉,而光华娱乐极为鸡贼,是在签约的时候就故意给人误导性的暗示,这本就是违法的。” 秦清雾沉默不语,不知道是在考虑她说的这些话实施的可能性。 “说起来,我如果面试光华娱乐,可能就会以艺人的身份进去了。”沈知言顿了顿:“不过这也只是一个设想而已,我过去黑历史挺多的,光华娱乐一旦对我做背景调查,就会立刻知道我过去的履历,我做过什么事。” “为了刚认识的朋友。”秦清雾忽然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喜怒,问她:“就要和一整个公司对抗吗?” 沈知言微怔,敛下眉,缓声道:“倒、倒也不是那么伟大?就是觉得看不过眼,那家公司恃强凌弱,仗势欺人的样子看着——”恶心。 秦清雾微蹙了下眉。 她默了片刻,正要开口。 “我投了几家专攻网剧的公司,虽然换个笔名没人发现,不过我风格挺强烈的,未必不会被人认出来,就先试试看吧,其实网剧最近发展的不错,虽然质量参差不齐,但是很容易以小博大,可能我简历过往履历做的有些普通,导致连面试的机会都没有,不过还有可能是我简历刚投出去不久的原因。” 秦清雾修长白皙的手轻握着方向盘,视线专注望向前方,嗓音很轻的应了一声。 “没关系,有能力的人迟早会被发现的。” 沈知言莫名觉得对方是在赞扬她。 她温和的嗓音说出着几句话,丝毫没有安慰的成分,这样笃定信任的语气,让她脸上有点发热。 沈知言轻咳了一声,主动转了话题:“秦清雾,本来要单独请你吃饭的,结果变成了聚餐,真的是……” 秦清雾应了声,声音挂了点笑:“你的朋友们都是不错的人,很愉快的用餐。” “我也觉得他们不错,不过你也是好人啊,担心我出事儿直接就公司赶来了。”她笑着提议:“不如下次有机会我再请……” “我厨艺也还可以。”秦清雾淡声开口:“如果有时间,可以来尝试一下我的厨艺。” 沈知言不禁眼前一亮,连忙笑着答应:“好啊。” 她说完,又觉得有点不对。 秦清雾的意思是,请她去她家里吃饭? 是秦清雾亲自下厨的意思? “沈知言。”秦清雾手指虚握着方向盘,轻声问她:“还是回东临苑小区?” “对。”沈知言客气的笑笑,又说:“麻烦你了。” 秦清雾没再说什么,前方路口转了弯,不远处便是沈知言刚搬进去的东临苑小区。 不过一会儿,车辆缓缓驶入小区,来到单元门楼下。 沈知言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她正要再一次道谢。 没成想秦清雾竟然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 沈知言犹豫着要不要请人家上去坐坐,但是她刚才在饭桌上不是说,下午还要回公司? “你不是说有人在骚扰你么?”秦清雾打量着她主动开口。 沈知言搬来的这个新地址,私密性并不好,外人几乎不需要登记,只对保安说明要进去找谁,便可以直接放心。 “是啊,提起这个我就来气。”沈知言有点无语的看着她:“我最恨那种毫无边界感,有事儿没事儿就玩跟踪的,那个跟踪狂是不是疯了?” “……”秦清雾顿了顿,表情有点微妙,随口淡声开口解释:“我去沈家是因为看到了你在宴会的视频,不是有意听你和你母亲聊天的。” 沈知言愣了愣:“啊?” 秦清雾望着她的眼睛,正色开口:“而且是你们走了过来,你们聊天的时候我在车上,车窗也是关上的,只是你们聊的声音——” “……” 沈知言有点呆愣。 ——不是? “秦清雾……你干嘛这么害怕?”沈知言莫名有点慌,连忙对她说:“我刚没指桑骂槐……我也没说你跟踪我,我只是在说那个骚扰我的有钱人啊!” 秦清雾轻应了声:“嗯。” “……” 她这声微妙的嗯。 还是不信? “就是,我能光明正大的站在街上聊天,就说明不怕被人听到,也没什么不能让人听的,所以你就算听到又能怎么样?”她说着说着,又不自觉开口玩笑:“毕竟那条街我又没买版权,这条街可是姓人民!” 果不其然,在听了她的话之后。 秦清雾微怔片刻,随后眼中染了点笑意,莞尔开口:“嗯。” “总而言之,我对朋友没那么多防备,我们是自己人嘛,对自己人不需要解释,这太生份了啊……”她说着,又对她眨眼笑:“你以后不用和我这么客气哈,真心不用,我足够相信你的人品。” “好。”秦清雾应了声,又望着她的眼睛,笑着问她:“我的什么人品?” 沈知言思索了会儿,随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随口说:“大概就是那种,柯南里面经典四选一找凶手,你都是被第一个排除的那种人品吧。” 秦清雾望着她,眼神微妙,随后配合的颔首感谢:“那我多谢你信任我。” 沈知言讪笑着摆摆手:“好说好说……” 她略一思索,正想着要不要请秦清雾上去聊一会儿,毕竟人家来都来了,不请人上去喝杯水不合适。 正这么想着。 “你不担心那个人继续查到东临苑?”秦清雾垂眸望她,好奇的询问道:“而且你朋友不是给了你新房子了,不搬到新房子里去么?” 沈知言微怔。 她没想到秦清雾会忽然提这个。 察觉到她眼中诧异的视线,秦清雾主动开口解释:“据我所知,林家在沧江所开发的高档住宅安保极好。” “……啊你看到图片了啊。”沈知言轻咳一声:“我朋友确实第一次,让我感受到了什么叫豪无人性。” 秦清雾想起微信上林思梵发来的二十+的图片,目不暇接,眼花缭乱,甚至还问她:[姐,你觉得像不像求婚?] “嗯。”秦清雾望着她,开口询问:“你不打算接受?” “……”沈知言轻叹一声:“我也正犹豫呢,我朋友一片好心为我撑起来排场,我其实为了她的心意,也应该接受的。” 秦清雾轻点了下头,眉梢微挑:“不过?” 沈知言微怔。 她眨了眨眼,佩服的去看秦清雾:“你竟然知道有不过?” “……” 秦清雾淡看她一眼:“然后呢?” “咳,不过其实我觉得吧……”沈知言只能和她解释:“如果我像当年那么富贵呢,收了她那些礼物倒也没什么。” “就毕竟朋友间相处,就是我看到什么喜欢的东西送给你,你看到什么喜欢的东西送给我,不论价值,只论心意。”她顿了顿,继续解释:“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嘛,我们经济不对等,没办法回礼等价值的,就难免……” 秦清雾轻点了下头:“所以是打算还?” “……也不是,我还了她肯定会生气。”沈知言张了张嘴,心情顿时有点复杂:“她性格很纯粹,她要是喜欢谁,肯定就想方设法对那个人好,一看就是在快乐里长大的小孩,对谁都没防备心。” “考虑到这一点,我就只能先收着,等我富贵那一天,有回礼差不多价值的东西能力的那一天,再心安理得的使用,这样一来,对大家都好。” 秦清雾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答案。 她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她的脸,语气中是似笑非笑的微妙:“年纪不大,想的还挺多。” “喂,那我能怎么办啊……”沈知言一噎。 她顿时又有点泄气:“就十万以内还好,她这几千万,我怎么心安理得收下。” “嗯。”秦清雾配合的说着,随后认真道:“那你可要努力了。” 沈知言懒散的挑了下眉,顿时间信心十足道:“这你放心,只要那人不再搞事儿,我下一份工作肯定能拿到巨款。” 秦清雾微顿。 她指的,是和她对弈的那个人? 她默了片刻,正要开口。 “我在想一个问题。”沈知言眼中染了点笑,压低了声音小声开口:“到底是港城林家有钱,还是江北秦家有钱?” 秦清雾目光望过去,对方似乎只是随口一问,更像是朋友间的普通闲聊。 却还是认真回答她:“港城林家。” “……”沈知言眨了眨眼,有点不可置信:“那秦家呢?江北秦家不是沧江首富么?” 秦清雾顿了顿,淡然的目光打量在她的脸上,她微抬手臂,指着附近的一棵粗壮的法国梧桐,对她解释:“秦家就像是这棵树,看似枝繁叶茂,树大根深,实则——” “明白了,腐朽不堪。”沈知言下意识点头补充,又眨了眨眼,颇有些惋惜的道:“难怪他们要秦三小姐和京城江家联姻,有点……拎不清啊。” “哦?”秦清雾应了一声,莞尔笑问:“怎么说?” 沈知言啧了一声:“一个有能力的,且有办法把秦家局势扭转过来的人,却被家族推出去联姻,我要是秦家的家主,我就把秦三供起来,每天三柱香拜财神,拜着拜着就有钱从天上掉下来。” “……”秦清雾顿了顿,表情微妙,提醒她:“你少说几句。” 沈知言忍不住笑起来,故意说:“我不,我好不容易喝醉了,为什么不能多说?” “……” 秦清雾顿了顿,打开车门。 她微微弯下腰,从里面取出了两瓶矿泉水。 沈知言见她转身递过来,微怔:“这是——” “你不是刚搬了家?”秦清雾问她:“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家里有水?” 沈知言应了声,敛下眉眼,犹犹豫豫的接过来。 她把水拿在手里,掌心上冰冰凉凉的触感传来,不知道是不是耳边的风太过和缓的缘故,她觉得秦清雾似乎实在太过温柔贴心。 “你真的……” 她顿了顿,望着对方的眼睛,犹豫着措辞。 秦清雾微挑眉梢,打量着她脸颊上的红,眼中挂了点笑:“怎么?” 揶揄问她:“不好意思了?” “……?” 沈知言顿时有点不服气,她这调侃的语气…… 这时—— 单元门上方,二楼的窗户忽然被人打开。 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探出头来,她有点激动的开口:“你们在拍浪漫短视频吗?” 她又笑着说:“请继续演,我爱看!!” 第52章 春末夏初, 乱穿衣的季节,气温要热不热。 夜里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再加上狂风肆虐席卷, 到了清晨, 墨蓝色的天空依旧是雾沉沉的压抑。 沈知言起了个大早,但房子隔音不好, 等到了早上八点钟,听到楼下邻居家的小狗叫声,才开始继续收拾昨天没整理完的行李。 等沈灼灼敲响房门的时候, 沈知言刚清理完家里的洗衣机,把床笠和被罩一起丢进去。 听着门外的敲门声响,沈知言摁下洗衣机的启动按键, 趿拉着拖鞋走到玄关位置。 转动门把手拉开房门,门外那人怀里抱着大小的礼盒, 精致的礼盒从大到小依次往上,直接把她整张漂亮的脸都遮住了。 沈知言目光往下一扫,还看到沈灼灼的胳膊里正夹着一个厚油纸包裹的画框。 一个小时前, 她收到了堂姐沈灼灼的消息。 对方要把林思梵和魏致铭的那些礼物给她送到家里来, 沈知言爽快的发了新家地址。 没成想她来的还挺快。 外面显然又下起了朦胧细雨,沈知言看到沈灼灼的鞋子和裤脚都被雨水打湿了, 沧江市本来就靠海, 一旦下雨海风又大又急, 沈灼灼下车时显然也没用任何的遮雨工具, 就连她额头前面的碎发都被雨水打成了微卷。 沈知言望着她的满身狼狈:“你……” “喂!”沈灼灼无语的声音在礼盒后方传来:“你是不是被我感动的傻了?” “……”沈知言手指用力把门推开:“你干嘛不喊我下去和你一起拿,别告诉我是因为下了雨你猜到我在穿着睡衣, 所以舍不得我直接下去吹风。” 沈灼灼有点无语, 不过懒得搭理她。 她把礼盒一股脑的给她放到小桌上, 随后才把胳膊里夹着的那副大画框取下来。 “我说。”沈灼灼打量着她干净整洁的房子,眼睛里满是震惊:“你是不是有洁癖啊?我这都不好意思踩了。” 沈知言家里的地面都要被她拖反光了。 而且虽然客厅很小,但是所有的物品都被她摆放的极为整齐。 这要是说不是洁癖重症患者,这也说不过去吧? “没事儿,”沈知言笑笑:“你尽管放心大胆的踩。” “没跟你客气,我犯得着跟你客气?” 沈灼灼把画框放到墙边,随后接过沈知言递过来的水,拧开瓶口灌了几口,指着墙角边的画,说:“那幅画,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虽然比不上你那几个富贵朋友送的,但是多少也是姐姐我的心意。” 沈知言目光望向墙边被油纸包括的话,顿时有点惊讶:“你上回说送我的五万的生日礼物,就是一幅画?” 沈灼灼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对啊,而且是知名画家青年时期的画作,他已经不画很多年了,我怀疑他人到中年娶妻生子去了,之前在国外举办过画展,是举世知名的大画家郑松柏的关门弟子。” 沈知言一怔:“……你说谁?” “哦,郑松柏啊,郑松柏你都不知道?”沈灼灼顿时有点鄙视的看着她,语气微妙:“所以你们当校霸的果然都不认真念书啊,小说里写的都是真的吧?” 沈知言:…… “总而言之就是很牛逼的存在就在了,我们国内NO1的大画家,这样你就懂他老人家关门弟子的含金量了吧,听说十年前关门弟子哥哥只有三十多岁,在F国金殿国家大礼堂和他师父一起举办画展,直接一炮而红!” “就是不知道他后来什么原因不画了,但是当年的作品却被一些油画收藏爱好者收藏了起来,你知道我为了捡这个漏多拼吗?让京城的朋友去潘家园蹲了好多天,好不容易才蹲到的。” “……” 沈知言顿时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沈灼灼自顾自的说着,她越说越激动,但是沈知言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脸上忽然红一阵,白一阵。 “你这是什么表情?”沈灼灼好奇的打量着她,皱眉:“姐姐我给你搞来这副画,是感动傻了吗?” “你说,”沈知言心如死灰的望着墙角边的那幅画,又有些心疼的问沈灼灼:“是你多少钱买的?” “小钱,也就才五万,”沈灼灼一副豪气干云的样子,摆了摆手道:“而且是人民币,不是F币哦!” 沈知言:“……你花了五万!” 就买了一副那种破玩意儿! “怎么样?是不是激动坏了?”沈灼灼得意的挑了挑眉:“算是捡漏了吧?Jupiter的画现在少说也被炒到三十万一副了,我这直接省了25万。” 沈知言痛苦的捂了捂心口。 ——五万! 一来一回,沈灼灼扔了整整五万! “我是琢磨着,你不是喜欢画画嘛,以前我没出去念书的时候,老见你在房里闷着头画,这才买了Jupiter的油画给你,开不开心?喜不喜欢?” 沈知言深吸了一口气。 她给自己默默做了几秒的心理建设。 片刻后,她唇角挂笑,感激道:“谢谢姐,我真的喜欢死了,真心喜欢。” “……?” “沈知言,我觉得你在应付我。” 沈知言礼貌微笑,认真吹捧道:“您送了我五万的画,您对我来说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女人,我又怎么会应付您呢?” “……我不信。”沈灼灼狐疑的看着她,有点莫名其妙:“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那个秦总背着你外面有人了?” “……” “而且,”沈灼灼打量了她一会儿,又不解的问她:“你的手老捂着心口什么意思?该不会是又像以前那样忽然晕倒了吧?你这西施体质不是好起来了吗?” “……”沈知言心如死灰:“没,就是心脏莫名出现了一点滴血感。” “?” “那不然你把画拆了,感受一下捡漏捡出来的人民币的洗礼?” “……不了,我怕拆了——” 发现是假的,可能心脏更加滴血。 “呃——”沈灼灼见她远远望着那幅画不动,继续再接再厉:“你真的不去看一眼吗?那可是封笔了的Jupiter,你知道画家的画什么时候最值钱吗?” “哦。”沈知言面无表情:“在她死了的时候。” “是的没错!”沈灼灼打了个响指,颇为自信的语气道:“他封笔了,和他死了,是一个意思,所以你等着吧,不久的将来这幅画还会翻倍。” “……其实我觉得。”沈知言顿了顿,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对沈灼灼说:“Jupiter或许是个女人,她不是男的,而且她还没到中年。” “怎么可能?不都传闻他是男的吗?”沈灼灼狐疑:“而且你怎么知道?” 沈知言云淡风轻:“哦,我见过她。” “——什么?!”沈灼灼一瞬间惊了:“她果然没死是吗?是去结婚生子了吧?那她为啥不画了?她是不喜欢钱吗?你什么时候见到她的?” 沈知言:…… 我每天照镜子就能见到。 “这些问题我只能回答一个。”沈知言故作深沉,望着她笑:“你随便选一个问吧。” “……”沈灼灼有点无语。 不过又一思考,人家这种搞艺术的大画家,恐怕的确是有高深莫测在身上的,毕竟保持神秘感会给艺术作品带来魅力加持。 沈灼灼试探:“那……她结婚了吗?” “哦,没有。”沈知言回答说:“她虽然不是不婚主义者,但是没考虑过婚姻。” 沈灼灼:“我靠!不考虑婚姻,果然是艺术家!太帅了!” “……”沈知言有点无语,又有点不服气,她指了指自己的脸:“我也不考虑,您老怎么不夸夸我?” “你能和人家比呢?”沈灼灼白了她一眼:“人家Jupiter办画展的时候,你还在花园里玩泥巴呢,小屁孩!” 沈知言:…… 她完全不想让沈灼灼继续拿Jupiter拉踩她了,于是笑着问她:“姐,我昨天楼下超市买了点菜,还买了蘑菇和五花肉,您留下吃饭吗?蘑菇肉丝汤?” 考虑到沈知言那一手好厨艺,沈灼灼犹豫了下。 最终—— “还是算了。” “啊?”沈知言迟疑的一声:“你周六有安排吗?” 沈灼灼笑着向她眨眼,语气轻快:“姐要去约会了。” 沈知言正要恭喜。 “……” 默了默,表情微妙:“您和火葬场复合了?” “——滚滚滚!”沈灼灼想动手抽她,白她一眼:“有你这么诅咒人的?” “咳。”沈知言放下心来,眼里挂了点笑,真诚道:“那希望您今年找到真爱,争取给我找个堂嫂。” “妹啊,以后保持住哈~”沈灼灼拍拍她的肩膀:“多说人话,特好听。” “……” 沈知言正要开口怼她。 沈灼灼笑眯眯:“这样等姐姐下次再捡到Jupiter的漏,还买来送你嘛,小钱~” “……” 倒也大可不必。 沈灼灼望着她客厅靠北墙的位置,空荡荡的。 忽然说:“不如我给你定个沙发送过来?” 沈知言一愣。 “不用了,都不知道在这儿能住多久,不用麻烦了哈,”她顿了顿,才笑着对她说:“姐姐的好意小沈心领了!” 沈灼灼瞥了瞥嘴:“行吧,缺钱跟我说啊。” “……必须。”- 到了晌午的时候,头顶天际刚出了点阳光,稍微灿烂的光景还没持续一会儿。不料不出片刻大风忽起,狂风席卷地上的落叶,转眼间又是风雨欲来的架势。 沈知言简单吃了个抹茶蛋糕算作午餐,她一上午收拾好了短暂居住的小家,望着透明落地窗外昏沉的天色,想到明天要去福利院见孩子们,心情不禁有些低落。 手机放到身后客厅的餐桌上,她全程开了静音,等摸起手机的时候才发现有四十多通电话打进来。 那些电话有沈灼灼的,有宋玉缠的,王学升孙景,魏致铭还有林思梵的,似乎和她关系不错的人都给她打来了电话。 同时微信上还有100+的消息提醒。 沈知言潜意识里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而且看他们一连打好多通电话的着急样子,显然还是发生了一件对她格外不好的事。 她先是点开了微信消息,最上面的是魏致铭的私聊信息:[老大,看热搜。] 沈知言顿了顿,回复:[好。] 她又解释:[刚才手机静音了。] 魏致铭似乎在守着手机等她回复。 [我草,老大你还活着,太好了!] 沈知言:[?] 沈知言:[虽然我大概猜到热搜在说啥,但是你觉得我能为了那点事儿寻死?] 魏致铭那头见她有心思开玩笑,显然是短暂放下心来。 却还是一连串的给她发来消息。 魏致铭:[老大老大,今晚出来喝酒吧?] 魏致铭:[还是咱们几个,喊着大嫂一起,不管怎么样,日子照过酒照喝。] 魏致铭:[其实网上的事儿您看看得了,别走心哈。] 魏致铭:[您看我,媒体不也冤枉我嘴臭废物富二代么?全靠我哥,我啥也不是。] 沈知言思索了片刻。 手指打字:[明天我要去福利院,今晚不能熬夜喝酒,下次吧。] 过了几秒,她又补充:[别担心,我真没事儿。] 魏致铭:[行行行。] 她给魏致铭回复完,又挨个的给人回了消息,说:[我看到了,没什么事儿,别操心。] 她这才手指从手机屏幕下方上划,关了微信,切换了微博页面。 她点开了热搜,只见屏幕偏上位置,“沈知言抄袭”这五个字已经挂到了热搜第五上。 其实这完全不奇怪。 她周五的生日排场,林思梵这位航运大王的亲孙女为她搞得那样盛大,以至于让“沈知言”成为了微博热议话题。 虽然没有人拍到她的正脸,就算拍到了也很模糊,但热搜经过一天的发酵,到了今天,总会有好事者把她和当年的事儿联系起来,继而旧事重提这也就丝毫不奇怪了。 她点开词条,随意的往下翻了翻。 其中一位网友刚发布不到五分钟的微博,就直接被点了六百多的赞。 微博内容是—— [我当年大学时期和沈某某是大学同学,不同系,但是说一下我知道的情况。那时候我们所有人都还觉得她真的才华很牛逼,她当时在学校明星一样。 她专业成绩好,长得好,走哪儿都被人围观,我们那老教授孙明甫也喜欢她,重点是她有才华,她导演的那些原创短片放网站上,网友都觉得国内要出一位才华横溢的鬼才导演了,几乎圈内人都知道了我们学校出了个名叫“写离歌”的鬼才导演,当时我们所有同学和老师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后来爆出她抄袭柏婳的时候,我们全校都在吃瓜,惊死了我草。 那时候全校都觉得她有后台,或者是和孙明甫做了什么交易,毕竟孙明甫那个老头,平日里对我们学生都很冷漠,是冷漠,不是那种严厉,就是在他眼里似乎学校年年有新生,我们自己不争气就是我们自己的事儿,和他没太大关系,全靠个人个命。 所以当孙明甫力保沈某某毕业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惊呆了,一个泰斗级别的老教授,为了一个抄袭狗,说她只是一时糊涂。 最后人家沈某某就写了个检讨,仍旧顺利毕业了。 其实我们讨论了两年,到底沈某某和孙明甫是不是那种关系,但是后来孙明甫退休了嘛,可能是顶不住压力退休的。 昨天我看到沈的热搜,她和港城林家的千金是朋友,那就不奇怪了,就这种后台别说抄袭了,就算杀个人也只是逃出国吧,笑死。 总而言之一句话,心疼柏婳编剧小姐姐,竟然为了这种人半封笔。 后台没人家硬,没办法。] 点开回复区。 网友们吃到了当年的一手资料,立刻热论起来。 ——[你别太离谱,就算是港城航运大王林家,她在内陆杀了人也要犯法。] ——[扯呢,在港城杀了人也要犯法啊,都特么什么年代了!] ——[最无辜的是柏婳编剧吧,辛辛苦苦创造的作品,被抄子掐头去尾,长篇电视剧直接改小短片,还才华横溢,哪来的才华?] ——[无耻啊草,抄袭狗必须被钉在耻辱柱上!] ——[所以攀附港城林家就能摆脱抄袭污名?搞笑,网友们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抄袭必死!] ——[不是喜欢上热搜吗?满足你,这个热搜开心吗?] ——[该说不说,沈果然是后台硬啊,当年孙明甫力保她毕业,现在林家千金给她搞排场过生日,要说牛还是沈牛!] ——[我觉得这件事儿有猫腻啊,再蹲一下,毕竟热搜反转跟玩儿一样,再看看。] ——[我也持观望态度,毕竟是柏婳当年主动撤诉的。] ——[观望啥啊,柏婳被抄袭狗恶心到了,主动封笔有错吗?而且她最近复出了,这就对了,为了一个臭虫封笔,至不至于啊?]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柏婳比沈知言先发布作品,而且早那么久。我还真怀疑这件事儿可能有反转,但是柏婳编剧的那电视剧,人家从筹拍找演员到后期,少说也要一年时间吧,别告诉我,柏婳是穿越者,她提前拿到沈知言的原创剧本,然后抄了她?扩写了电视剧?] ——[……只有我觉得柏婳的电视剧不如沈知言的短片好看吗?感觉是柏婳抄了沈知言。] ——[是啊!只有你觉得!] ——[你觉得你主子牛逼,不如让你主子继续施展她的“原创”才华呗,让我们大家品鉴品鉴,是不是一堆屎。] ——[帮抄袭狗洗地的能不能去死一死啊?你主子都他妈不发微博了,别在别人微博下找存在感,去你主子那里找,行吗?] 沈知言面无表情的看完。 网友们的谩骂让她内心毫无波澜起伏。 无论是为柏婳打抱不平也好,还是骂她抄袭应该去死也好,都没有为她造成丝毫影响。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除了纯粹吃瓜不站队维持中立的,竟然还有个名叫“兰陵王专杀小乔”的网友为她说话。 就是那个猜测说,编剧柏婳抄袭了她的那位网友。 沈知言切换了【写离歌】的微博号,找到了那名网友,点了关注。 随后她又切换回了更新漫画的微博,随便刷了刷首页,她关注的画手太太们显然也在吃她的瓜,纷纷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甚至还有个互关的画手太太@了她,问她怎么看待沈知言抄袭这件事。 沈知言顺手回复:[我在手机上看。] 她回复一发,那位太太的粉丝瞬间笑喷。 专门在下面回复她:[哈哈哈哈寒蝉太太岁月静好,一门心思只搞黄图!] 甚至有她们共同粉丝回复:[寒蝉太太好久不更新了啊,别吃瓜了,粮呢?] 沈知言有点心虚。 回复:[下周一定更。] 那人:[我靠,我看到截图了,你就是这么在微信忽悠粉丝的!] ——[你把微信给我,她们催不动我来催!我每天早上六点就能爬起来催你!] 沈知言唇角挂了点笑,回复她:[我发誓,下周一定更。] 她觉得在别人微博下聊个没完不太好,索性关了微博。 马甲多的好处大概就是—— 大号腥风血雨,小号岁月静好。 这个事儿她当年还和朋友们聊过,如果我们开个大号大撒狗血,或者搞黄图走市场,然后开个小号画纯情恋爱,或者走校园虐恋纯爱风,到时候就是两手抓,这样大号腥风血雨,小号岁月静好,一边是小钱钱,一边是梦想。 那朋友问她:“那如果,你有一天掉马呢?” 沈知言对此很冷静:“那就坚决不承认。” 朋友:“是你傻还是人家网友傻?你不承认人家就觉得你俩马甲不是一个人了?到时候才是真的腥风血雨!” 到了此刻。 沈知言才有了清醒的认知。 毕竟她俩微博画风,好像确实不一样。 不过……为什么漫画的粉丝都觉得她岁月静好呢?难不成是因为她是画校园题材的? 正这么想着。 她点开了微信,一一回复了朋友们的消息,哪怕她说自己没事儿,似乎所有人都觉得她此刻心情很差,急切的需要友人们的贴心陪伴。 魏致铭见她重新上线,立刻回复她。 ——[老大,我们刚才视频通话,已经商量过为你压了热搜了。] ——[不过,背后要整你的人显然出了大价钱,根本压不下来。] ——[是那个叫柏婳的编剧?想要趁机搞你?] 沈知言思索了会儿。回复:[不是她。] 魏致铭:[啥?那你还得罪谁了?] 沈知言望着对方的消息,唇角挂了点笑。 打字:[你别担心了,这对我不算什么坏事儿,反而是好事儿。] 魏致铭:[…………] 魏致铭:[老大,你现在的状态有点诡异,不然我去施国栋家门口跪上三天,求他这位国内顶级心理医生给您来看看?] 沈知言:[……我该怎么证明我没事儿?] 沈知言:[不然我现在打开“写离歌”导演微博下场去骂街?] 魏致铭:[别别别。要是这样你热搜估计一周都下不来了。] 魏致铭:[不过我估摸着那个背后整你的那人的架势,就算你不下场一周也下不来热搜。] 过了会儿。 魏致铭:[算大,老大不如你还是下场骂街吧。这样指不定心情能好点儿。] 沈知言有点无语。 回他:[……我说小魏啊,你要是不会安慰人呢,你就去找个人迹罕至的地儿去钓鱼。] 魏致铭:[老大你要和我比赛钓鱼?你不是不会吗?] 魏致铭:[现在吗?真的可以?] 魏致铭:[我现在准备渔具,你啥时候来?] 沈知言望着他这热切吧啦的样子。 沉默了。 刚才不是还在担心她想不开? 魏致铭:[我还真发现了一个牛逼的地儿。] 魏致铭:[听说上次刚有一钓鱼佬钓了个尸体上来,可牛逼了,真想去啊!] 魏致铭:[走啊老大,走不走?] 魏致铭:[老大老大,走不走啊老大!] 沈知言:[……我来电话了,先不跟你扯了。] 沈知言关了微信,顿时有点无奈的哭笑不得。 这小魏…… 这么喜欢钓鱼? 该不会是真的想和她比赛钓鱼吧? 她望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接起了电话。 是未来福利院的院长宋建国老先生打来的。 魏致铭在那头望着手机屏幕。 他还是有点怀疑沈知言的精神状态,她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假的不在意? 他盯着对方的头像,继续打字:[你去哪个福利院?我也想去!老大!!] 等他发完,又找到了宋玉缠的微信。 给对方邀功:[宋大小姐,在我一通欢脱的开解之下,老大似乎重燃斗志,亲口说要下场微博和网友去撕逼!] 宋玉缠:[?你开解了个啥?让她舌战群儒?] 魏致铭:[……她没去,莫慌。] 宋玉缠:[小魏总,我有时候真的挺想踹死你。] 魏致铭:[宋大小姐您还是喊小魏吧,那个总我听着像骂人。] 宋玉缠:[哎吆不容易,还能听出来呢?外界传闻都是假的吧,您智商也不低啊。] 魏致铭:[……] 哦么,要说阴阳怪气的能力,还是她宋大小姐顶啊。 —— 随着一声轰隆巨响,这场雨终于落下。 墨蓝色的天际转瞬间便被层层乌云席卷,顷刻间狂风骤雨肆虐于天地之间,阳光瞬间消失不见。 科兴集团总裁办公室内。 灯光明亮,宽敞整洁。 从透明的落地窗中向外望去,一栋栋摩天大楼隐藏在浓郁散不开的雾气中,瓢泼大雨激烈拍打着雨中的建筑,电闪雷鸣间,整座城市仿佛一瞬间便被这场摧枯拉朽的暴雨声所掩盖。 总裁助理王越霖手中举着平板,在敲响了办公室的房门之后,等待着里面自家老板的回应。 走廊的雷雨声有些大,他有点听不到里面的动静,所以屏气凝神,用心捕捉。 他其实心思有点微妙。 热搜已经挂了三四个小时了,如果不是在茶水间听到两名女同事闲聊,他甚至都不会关注这件事。 他原本并不在乎谁抄袭,谁上热搜,毕竟娱乐圈的明星热搜天天上,也没什么太新鲜的事儿。 然而今天的热搜,却事关那位沈小姐。 他其实有点估摸不清自家老板对沈小姐的态度,要说不在乎吧,上回他说沈小姐在福利院做兼职,其实是沈家养女,接近他家老板另有目的的时候,自家老板笃定的说对方接近她没有目的。 王越霖跟在秦清雾身边那么久,对自家老板最深的印象就是热爱工作,眼光独到,手腕强势,每一个决策都仿佛是她算好了一样,就没有做不成的项目。 自家老板脾气好是好,但是旁人看不出来,他追随在对方身边那么久,明确的知道她是个性子冷淡的人,无论在待人接物上多么温和,多么有素质,让外人挑不出错处来,她其实本人是属于什么都不在乎的那类人。 更确切的来说,她好像还有点不在乎自己。 王越霖想到这里,又觉得可能自己判断的不太对。 自家老板在乎林家的那位林思梵小姐,也在乎她的小侄女秦可欣,现在……还可能多了个沈知言。 但是自家老板真的会喜欢上谁吗? ——这是不是也怪诡异的。 而且今天这个热搜,沈知言抄袭这几个字挂在上面,不知道是不是他见过那个长相精致的小姑娘,王越霖莫名觉得有点刺眼。 随着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王越霖整理了一下上身西装,随后推开门缓步走进去。 目光向前望去,王越霖微微一顿。 只见秦清雾站在透明的落地窗前,长身玉立,她似乎正在居高临下的望着透明落地窗外,那气势恢宏的都市雨景。 对方只那么站在那里,王越霖就觉得对方那冷漠矜贵的气质仿佛与生俱来,无形中给他带来了几分压力。 或许是自家老板在公司的时候,不苟言笑的样子他见的太多了。 秦清雾转过身来,重新坐到了办公桌后,抬眸望他:“怎么了?” 王越霖表情有点微妙,快步走到她办公桌前,随后,把手中的平板向前递过去。 他调转了平板的方向,放到秦清雾身前办公桌的文件上。 “秦总,沈知言小姐,她曾经用过写离歌这个名字,在大三的时候发表了作品,拍摄的短片在网站上极有知名度,甚至点击量进入了年度前十。” 秦清雾垂眸扫向屏幕。 [沈知言抄袭]以及[沈知言抄袭知名编剧柏婳]、[沈知言是写离歌]这三个词条同时霸占了微博热搜的前十位置。 甚至,[沈知言抄袭]的词条,目前是热搜第三。 秦清雾微微蹙眉,随后点开第一条。 首先映入眼帘的。 是“写离歌”在两年前发布的一条微博:[我没做过,爱信不信。] 而下面的评论数目却在一条条的递增着。 目光向下一扫。 是另一条网友发布的微博。 [我听一个在微博上班的朋友传出来的小道消息哈,有几个有钱人接连联系了微博这边,想撤热搜,搞笑呢,抄子有脸做,没脸认,有脸撤热搜?] “呃……秦总,这个事儿呢,许是沈小姐挺倒霉的吧,思梵小姐给她搞了那么大的排场过生日,刚上了热搜,热度本来就高,结果一下就……” 王越霖一边观察着秦清雾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的开口:“沈小姐为您说过这些事儿吗?” 到了此刻,王越霖虽然心里是想站沈知言的。 但是如果沈知言真的人品低劣,而且有意接近自家老板,他有点担心秦清雾被骗。 虽然秦清雾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有人能骗到她的样子。 秦清雾没应声。 王越霖咬了咬牙,死就死吧。 他直接试探:“秦总,沈小姐如果没对您说过她抄袭的事情,我担心——” “不用担心。”秦清雾语气淡然。对他道:“她如果做了,一定会认。” 王越霖愣了愣。 ——又是这么确定的语气? 不是? 自家老板这么了解沈小姐? 所以……她们是什么关系? 已经谈上了? “那个……”王越霖顿了顿。 秦清雾淡声:“说。” 王越霖莫名觉得自家老板语气冷淡,身上有点低气压。 他抬眼望去,只见秦清雾的目光持续停留在微博上,她白皙圆润的指尖轻划屏幕,随意浏览着后面的消息。 “那您的意思是……”王越霖拿不定主意,小心翼翼试探:“联系微博那边撤热搜?” 秦清雾抬眸向他望过来,思索片刻,应了一声:“你来安排。” “……明白了。” 王越霖恭敬的一点头,心中不由得有点雀跃。 这一次,好像是他摸清自家老板心思最快的一次。 那这个沈小姐,在老板心里的地位显然不低啊…… 这要是普通人,犯得着自家老板看了热搜心情差成这样? 不过自家老板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大概率他感觉错了,指不定自家老板只是人好,见不得有人受委屈被冤枉。 他想到这,再一抬眼。 就见秦清雾淡淡的视线正定格在他脸上:“还不去?” 王越霖顿时站直了些,连忙说:“好的秦总,我这就去。” 他说完转身,一边拿起电话播了一个号码出去,一边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等他关上门去走廊打电话,秦清雾微微垂下眸,望向平板上的微博信息。 那上面,有无数的谩骂声充斥其中,有无数网友的口诛笔伐,她向上翻了翻,又回到了写离歌的微博上。 沈知言曾经对她说过,之前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所以她不愿意再从事导演行业。 指尖轻触在那个卡通动漫头像上,正要点开。 王越霖再一次敲了门,随着她那声淡淡的“请进”,王总助快步踏入。 “秦总,微博那边拒绝撤热搜,要害沈小姐的人显然是花了大价钱,我加了五倍那边都坚决不撤,还说江北秦家……” 他有点说不下去。 “秦家怎么了?”秦清雾淡声问。 王越霖道:“对方那意思,就是江北秦家的面子也不够,而且这不是钱的事儿,似乎有人想趁着这一次机会让沈小姐彻底身败名裂。” “我知道了。”秦清雾默了片刻,淡声道:“你去忙吧。” 王总助顿了顿。 自家老板,生气了? 他就算万般不解,却还是点了头,退出了总裁办公室。 等人一走,秦清雾拿起电话。 播出号码没过几秒钟,电话另一头,正在开会的许白露接起来。 她连忙对手下人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众人也便明白了,大老板来电。 “秦总。”许白露问她:“怎么了?” 秦清雾淡声开口:“打电话给微博那边,把热搜撤掉。” 许白露莫名其妙:“啊,啥热搜?”她说话的同时,让身边的同事用手机打开微博。 她瞅了两眼。 顿时愣住:“我去,你家小孩儿?” 她话音一落,无忧科技顶层会议室开会的人全都表情微妙,在进行着无声交流。 [什么情况?] [沈知言谁啊?] [不知道啊……] [老大喜欢的人?] [惊了!老大不是要和工作结婚?] [……] 许白露顿了顿,对她劝道:“老大你先别着急,热搜又不是不能撤,先给你家小孩儿撤了再说。” 秦清雾淡声问她:“五分钟以内,能做到?” 许白露轻笑:“当然可以,小事一桩。” 第53章 沈知言接到了电话, 是未来福利院院长宋建国打来的。 她八岁那年便在未来福利院生活,后来从她大一那年开始,每逢周末便一直在福利院做义工, 且极少请假。 在宋建国的心理, 沈知言这孩子人勤快,学什么也都学得快, 她这些年下来在福利院所有岗位都轮值过,任劳任怨也不觉得照顾特殊孩子辛苦,而且能和孩子们打成一片, 孩子们都喜欢她喜欢的不行。 沈知言一接通电话,宋建国笑眯眯的对她说:“小沈,你上回给我带的那个膏药挺好用的, 能不能再帮我买几贴过来,这几天这个雨下的, 我这老腰真是受不了。” 宋建国年过七十,从他年轻的时候就忙个不停,体力活毫不含糊上手就做, 这一点一直持续了大半辈子, 导致老人家上了年纪后,一到阴天下雨, 腰和腿就跟着疼。 “好。”沈知言笑着说:“我也正打算家里的衣服洗好就去超市呢, 您还有别的需要买的吗?我明天给您一起带过去。” “没了没了。”宋建国连忙说, “多少钱啊?等你明天来了我拿给你, 这附近药店都没那款膏药,我用着就那款好使, 才让你又跑一趟。” “没多少钱。”沈知言啧了一声说:“就几贴膏药您觉得能几个钱?你明天可别给我啊, 您给了我也不收, 让来让去麻烦死了。” “唉,你这孩子。”宋建国无奈的说:“这一盒就几十块,几盒不就几百了?这哪里是小钱啊……” 见沈知言只笑了笑不说话,宋建国想到什么,又提前嘱咐着:“你明天来可不许买那么多东西了,别乱花钱,你们年轻人用得着钱的地方多着呢,好好存起来。” 沈知言笑了笑,正要开口。 宋建国又严肃道:“盖新宿舍的钱你也别管了,我再想想办法。” 沈知言挑了下眉梢,望向木桌上的那张银行卡:“那您说晚了,那钱我已经准备出来了,先盖个差不多的一层的宿舍吧,盖楼的钱反正是不够,如果是自己来建其实也用不了太多,先把急需要用的宿舍盖出来。” 宋建国叹气道:“最近被丢弃的孩子越来越多了,如果不是这样也用不着你……”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沈知言皱着眉头,安慰道:“咱们自己找的施工队已经便宜很多了,而且是宋玉缠帮忙找的她家合作过的,人家那边的老板上回见我,一听说是给福利院盖房子,已经打了很大的折扣,除了材料就是人工费,而且保证房子质量肯定过关。” 宋建国欲言又止:“可……” “哎呀没有可是,您怎么这么唠叨啊……”沈知言小声吐槽:“机会难得啊,而且和人家老板都谈好了,万一咱们这边交不上定金,然后失约,以后等咱们有了钱再请人家,人家指不定就不来了。” 宋建国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再拒绝。 想到什么,宋建国说到:“明天冯老师和赵老师请了假。” 沈知言顿了顿。 疑惑问他:“那明天我去了是给孩子们上课?” “还上课呢,就那些野孩子见了你去,好不容易遇到陪他们玩儿的了。”宋建国笑:“他们还有心思上课呢?” 沈知言笑起来:“那一起玩儿也能学到东西嘛。” “就你能给他们开脱!”宋建国嗔笑道。又说:“明天冯老师请的是病假,赵老师估计是快离职了。” 沈知言啧了一声。 “您终于觉得那男的心思不在这儿了哈。” 她语气微妙,宋建国却笑起来:“人家赵老师年轻帅气,而且是正儿八经有教师资格证的老师,他有更好的前途,也没道理留下来,人各有志嘛。” 沈知言撇了撇嘴:“主要是他来这儿就是刷履历的吧,就他那三天两头请假的态度,然后走的时候让您给他写一份感谢信,他就能当跳板了……” “行了行了。”宋建国对她提醒道:“我是怎么教你的,你忘了?” “——昂。”沈知言不情愿的回答:“看破不说破,难得糊涂。以及……理解别人的难处,不要轻易下判断。” “那不就得了?” 沈知言:…… 主要是那姓赵的,是个人就能看得出来他的用心啊? “那我明天轮什么岗啊?”沈知言问。又笑:“我还以为是我月初看到的排班表呢,排班表上明天我是轮后厨岗,上午还琢磨着出去买几只鸡,明儿能炖一大锅土豆炖鸡出来。” “等你明儿来了我再看看。”宋建国说着,“明天你一个人来吗?你朋友们还来吗?” “嗯,我自己去。”沈知言又问:“那赵老师是教数学的,他如果最近有离职的想法,数学老师是继续招聘?” 宋建国说:“对的。” “那行,这回我来写招聘信息哈。”沈知言主动说:“明天我去了之后再帮您写吧,反正也暂时不着急用。” 宋建国乐呵呵的说:“我自己写也行。” “可别了。” 沈知言顿时有点头疼,老人家年纪大了,对网络什么的一知半解,但宋建国这老爷子却又有一颗好学的心,说要跟上年轻人的时代。 宋建国忽然说:“我上回写的那封邮件,发给那家大集团的邮件,不就写的挺好的?” “……可别提了。”沈知言无语道:“您发了邮件过后,那么久人家科兴集团联系过您吗?打过一通电话?” “哦,说起这个。”宋建国语气有些激动:“前阵子科兴集团那边的员工派来咱们福利院考察了,问了好多这里的情况,哎吆人家这些穿着西装的大老板们,说话都文绉绉得,我跟在他们身边搞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有没有说错话,我看他们后来走的时候什么都不肯透露,估计是没戏了。” 沈知言手指握着手机,稍微往耳边靠了靠:“您之前没和我说啊,您要是和我说我就公司请假过去了。” “没事儿的没事儿的。”宋建国连忙说着:“你这平时忙的,别在这耽误时间。” “我也没什么忙的。”沈知言道:“下次再有什么外人去了,您要是觉得应付吃力,就喊冯老师陪您,她能处理好。” “她最近老生病,我也不好麻烦她。”宋建国想到什么,笑起来:“明天孩子们知道你要来,可都开心坏了,明儿咱们去地里摘菜,然后我让厨房准备面,咱们蒸馒头。” 沈知言连忙提醒:“你别让厨房准备那么多,到时候馒头蒸多了冰箱放不下,眼见着夏天要到了,咱们到时候看看买哪个牌子的冰箱。” 宋建国乐呵呵的说着:“哎吆,就你能啰嗦。” “喂,宋老头。”沈知言眼里染了点笑:“我跟自己家里人说话,干嘛不能啰嗦?” 宋建国沉默了会儿。 才说:“你把这里当家,就都是家里人,跟自家人别这么客气,别乱买东西来了。” 沈知言闻言,垂下眼眸。 宋建国舍不得见她花钱,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可拉倒。”又笑着说:“这才不是客气,主要是人家小孩儿们每逢周末都盼着我去,我要是不买堆吃的,我怕影响我在他们眼里的帅气形象。” 宋建国乐呵呵笑起来:“你啊你啊,就你能说歪理。” 电话挂断。 沈知言看到微信上的消息提醒,手指轻点屏幕,点开了软件。 最上方是魏致铭发来的消息。 他似乎有点激动:[老大,热搜撤了!] 沈知言稍微有点疑惑。 热搜已经撤下来了么?就在她打了一通电话的功夫? 这有五分钟吗? 沈知言点开了微博,果然热搜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关于她抄袭事件词条。 她点开搜索栏,输入了沈知言三个字,随后按下搜索。 很多网友的微博便立刻层出不穷的跳出来,随着热搜被撤掉,网友们似乎更加生气了。 她目光下滑,随意看了眼,有个网友发布的内容是: [资本捂嘴真的6啊,不让人说话。 所以资本有钱为了抄袭狗撤热搜,就不能少剥削压榨点普通百姓的钱呢? 真有意思啊,小老百姓点个超过五十的外卖都要犹豫大半天,结果林家千金给沈知言那生日排场几千万。 我真的想笑,林大小姐您是不是被骗了啊?要不您施舍施舍我们打工人?] 沈知言顿了顿。 手指继续往下刷,现在众人全都一致认为是林思梵帮她撤掉的热搜。 然而切换到微信。 林思梵的消息刚刚发了过来:[不是我撤的。我先给沧江的姐姐发消息,她好像在开会吧,没看手机。然后我就打电话回港城找我堂姐,结果电话也没打通,她也很忙的,平时很难联系上。] 沈知言一一回复了众人的消息。 她心情有些复杂。 不是林思梵,也不是宋玉缠他们,那么唯一的一个可能便是—— 秦清雾。 就在这时,洗手间中洗衣机的提示音响起来。 她的衣服洗好了。 她只能先去收衣服,然后晾上阳台。 在阳台晾衣服的时候,她的目光望着窗外。 这场雨停了又下,下了又停。 到了这会儿,云层中透出点亮光来,湛蓝的天空中夹杂着层层渐染的粉紫色,竟然出奇的漂亮。 窗外的风夹杂着阵阵湿气,微风惬意舒爽。 微风吹动了她耳边柔软的头发,明亮的光趁着她白皙的五官愈发精致,她伸展了下胳膊,呼吸着新鲜清新的空气。 原本那场猛烈狂风骤雨,那场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似乎要把她打的永不翻身的恶劣天气,到了此刻似乎早已经变得风平浪静。 这似乎还是第一次,在那人落下一枚棋子过后。 她能度过的这样的顺利。 也是过往的人生里,唯一的一次。 默了片刻。 她回了卧室,垂下眸,视线重新划向手机屏幕。 点开秦清雾的头像。 她思索着。 正犹豫着要说些什么—— 恰在此时,屏幕上一条消息跃然出现。 ——[沈知言,你的行李整理好了吗?] 过了片秒。 对方又发来一条新消息。 ——[整理地下室的时候,发现了一张闲置的沙发。] 随后,一张图片被她发过来。 偌大杂物房灯光明亮,角落里,是一个深蓝色的艺术感十足的双人沙发。 她问。 ——[你觉得怎么样?] 沈知言顿了顿。 手指打字回复她:[很漂亮,不过,看起来很贵。] 对方回复道: ——[嗯。所以一直闲置有些可惜。] ——[如果你觉得合适,找个时间开车来取。] 沈知言手指落在手机键盘上。 她犹豫着输入内容:其实我觉得不用沙发也行,客厅里有椅子就足够了,而且 不等她打完字。 对方的消息再次发过来。 ——[放在我这里有些占空间。] 沈知言望着对方的消息,眨了眨眼。 ……她这借口也太让人难以拒绝了。 主要是那图片上,那沙发上面的吊牌还没拆。 全德文的牌子。 她认的出来是国外的家居大牌,主打简约轻奢风。 虽然是小型沙发,但价格必然不会低。 哪怕隔着屏幕。 对方却像是能看穿她的心思一般。 ——[它应该出现在能够发挥它价值的地方,显然,在地下室它并不能发挥它的任何价值。] 默了默。 沈知言把先前打出来的内容删除掉。 她眼睛里染了点笑。 重新回复:[好。] 思索片刻。 她又笑着调侃:[秦清雾,你下次别找借口了,就占空间这样的理由,我怎么听着不太信啊……] 下一刻,秦清雾的消息重新发送过来。 又是一张图片。 沈知言点开,是一间宽敞的卧室。 卧室的布置十分干净整洁,一面木质靠墙褐色书架占据了大半张图片,书架上很多财经类的英文书籍,以及一些国外名著。 对方对她解释。 ——[我要回老宅把一些东西带走,景颐小筑的杂物间要腾出来空间。] ——[并不是借口。] 沈知言顿时有点尴尬。 她想找补点什么,脸上染上浓重的烫意。 她确实有点自作多情了,而且秦清雾还一本正经的对她解释。 就这么一会儿,她瞬间更尴尬了。 于是只能开启了万能的转移话题大法:[你什么时候去搬?我开车和你一起?] ——[暂时只带一些书,下次。] 沈知言笑了笑。 [好。你下次搬家一定喊我啊,我肯定随叫随到。]- 江北,秦家别墅。 秦雪柠坐在真皮沙发座椅上,华丽的水晶吊灯光线洒落,她穿着柔软贴身的白色睡袍,脚上踩着一双镶嵌着紫色碎钻的金粉色高跟鞋,想到昨天沈知言生日的微博热搜,她眸光中不禁有些失落。 沈知言是喜欢林思梵吗? 如果她不喜欢林思梵,又怎么会接受对方的生日礼物呢? 那样排场盛大的场面,就连她都做不出来,但林思梵就那样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想到这里,秦雪柠失望之余。 眸光又不禁开始变冷。 在沧江市,除了无忧科技的许白露,以她江家千金的身份,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资格和她争夺沈知言。 可是,如果那个人是港城林家的千金。 如果对方是林思梵,那她该怎么办? 林家那样的百年望族,而林思梵又备受宠爱,她又如何去和林家争? 可她并不认识林思梵,林家人似乎只和秦清雾来往,和他们秦家也没有任何生意往来,她有点想找秦清雾打听一下,沈知言和林思梵究竟是不是情侣关系。 但是这样一来—— 秦清雾就知道了她喜欢的人是谁。 如果秦清雾借此威胁她,或者是,秦清雾告诉了江旭阳,她心里一直惦记的那个人是沈知言。 这该怎么办? 秦雪柠越想越烦闷,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局面。 此刻,佣人端着咖啡走进来,来到近前,佣人望着她脚上的鞋子,顿时有些欲言又止。 “孙妈,”她从佣人手中接过来精心调制的咖啡,见对方还不走,不禁蹙眉:“你在看什么?” “四小姐,三小姐刚刚打来了电话。”佣人听了她不悦的语气,顿时回过神来,却还是提醒道:“要回来取东西,您这样……” “怎么?”秦雪柠笑了笑:“我连姐姐的鞋都不能穿?” 秦雪柠其实并不喜欢秦清雾的这双高跟鞋。 哪怕她价值昂贵,哪怕她上面的钻都是新的,但是她的脚比秦清雾更宽一些,穿起来有些紧。 但这并不妨碍她恶心秦清雾。 上回秦清雾就为了一个普通的烂水晶摆件,甚至一万都不到的东西,就故意当着她的面认真擦拭,故意来恶心她,她凭什么不能恶心回去? 秦清雾当初那仔细擦拭的动作,仿若仍旧在她眼前一般,对方明明就是在明里暗里的告诉她—— 你的手脏,我的东西你不配碰。 一旦这个画面在她眼前浮现,秦清雾的一举一动都让她觉得格外刺眼。 “四小姐……”佣人顿了顿,只能说:“那我先出去了。” 秦雪柠冷笑。 眼睁睁看着那上了年纪的老佣人出了门。 笨手笨脚,咖啡都调不好。 如果不是因为她是秦家的老人,她才不会给一个老婆子面子,顶撞主人就应该直接辞退才对。 她垂下眼,望着自己脚上的“水晶鞋”,思索了片刻。 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另一头,江旭阳似乎在忙。 过了好久对方才接起来。 若是以前,江旭阳都是秒接她电话的。 他会时刻守着手机等待着她的电话,生怕错过了她的来电。 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几天她再联系江旭阳,对方总是会过很久才接起来。 “雪柠。”男人的声音依旧温柔缱绻,磁性的好嗓音在手机的另一边传来:“怎么了?” “是关于姐姐的事情。”秦雪柠闷声说道:“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什么?”江旭阳听了她的话,连忙急声追问:“秦清雾又怎么了!” 对方这副急切的语气,让秦雪柠有些莫名,不自觉手指一僵,若是以往,她对江旭阳提起秦清雾,对方总是很不耐烦,为什么到了这一次,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姐姐似乎有了喜欢的人。”秦雪柠犹豫道:“那一晚,她似乎冒着雨帮对方搬了家,还送了一款特别的生日礼物。” 江旭阳一听她的话,顿时想起了那个雨夜,秦清雾在那人的家里,和那个女孩聊天时候的温柔姿态,是他前所未见的温柔。 秦清雾在面对他的时候,永远都是一副冷漠到极致的姿态,她的冷淡所传达出来的含义,是对他彻头彻尾的看不上。 一想到这里,江旭阳气的直咬牙:“这女人是铁了心,要给我戴绿帽子?” “你别生气。”秦雪柠安慰道:“虽然我们认为是姐姐喜欢的人,但也可能是她的好朋友。” “好朋友?”江旭阳冷笑,他音量骤然提高,仿佛方才对她的温柔都是装出来的:“好朋友能在深更半夜共处一室?纵然我不喜欢她,她也不能找个人故意来气我恶心我!” “那既然你和姐姐误会这样深。”秦雪柠听了他的话,提议道:“不如找姐姐一起去江北的绿岛世界游乐场好吗?” “邀请她做什么!”江旭阳怒声质问:“难不成要让她来继续针对你?继续气我?” “没关系。”秦雪柠柔声安慰:“只要你和姐姐的关系能好起来,我都没关系的。” “你这样善良,将来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江旭阳因为她这副好心肠的单纯样子操碎了心,无奈轻哄道:“而且你这样为了她,她也不会领情。” “没关系啊。”秦雪柠勾起唇角,柔声:“这不是有你护着我嘛,没有人会欺负我的。” “绿岛世界那边蚊虫特别多,而且靠着石老头山。”江旭阳想到什么,温声道:“记得明天带防蚊虫叮咬的喷雾。” “知道了。”秦雪柠小声应道,又说:“未来福利院那边似乎知道了我的名字,学校安排我去做义工,那我又没去。福利院和绿岛世界游乐场靠着,万一被人认出来可怎么办?” “就算认出你来又怎么样?”江旭阳冷声,语气不屑:“福利院那边一群下等人,他们敢对你怎么样?” “不如明天你像以前一样,喊我倩倩。”秦雪柠勾了勾唇,提议道:“我继续喊你旭阳哥哥。” 江旭阳爽快应了:“嗯,就这样。” 窗外似乎又下起了雨,她刚挂断电话,就听到了外面佣人恭敬的问好声。 是秦清雾回来了。 随着佣人恭声打着招呼,秦清雾手中轻握着收束好的雨伞木质伞柄,随后在佣人为她打开房门之后,推门而入。 秦雪柠望着她西装笔挺的肃然姿态,顿时觉得有些作呕。 外面的风雨似乎对她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她还是往常那般长身玉立的端庄优雅姿态,剪裁得当的女士西装穿在身上,内里浅蓝色衬衫纽扣一丝不苟系着,领口的扣上方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脖颈。 水晶吊灯的光线落在她的身上,仿佛那层柔光是为她而绽,映衬的她的气质愈发清冷疏淡。 她眸色冷淡,未曾看她一眼,直接转身走向旋转楼梯。 “姐,您回来了。”秦雪柠有些不甘心,她立刻站起身来,走向对方。 她刻意拎着家居服的裤脚,露出了那一双璀璨的“水晶鞋”。 “嗯。”秦清雾淡应了声。 眸光微垂,视线在她鞋子上一扫而过,又抬眼望向她的脸。 秦清雾就这么静默的望着她,眸子中依旧冷淡,却压迫感十足。 秦雪柠下意识有些打怵,但对方却没有质问她。 她故意穿了对方的鞋子。 秦清雾没反应。 或许是不在意? 还是在意了…… 又碍于在老宅,不敢对她发作? 电光火石间,秦雪柠骤然想到一个可能。 这鞋子对她来说,价格昂贵,款式漂亮,而且寻常人根本见不到。 但对秦清雾而言,它只是一双极为普通的鞋子。 毕竟秦清雾随便开着的那款劳斯莱斯,而她却需要暗示江旭阳,对方才会买来给她。 秦清雾眸光淡瞥向她。 淡声问:“有事?” “……姐,我听说,”秦雪柠敛下眼,小声说着:“大姑姑就要从M国回来了,她似乎还在为了岸渡堂哥的事情生气,如果堂哥他还在道观不肯回来,恐怕姑姑就要亲自把他绑回来了。” 秦清雾微顿,眼中染了莫名几分淡笑。 就那么望着她,淡声:“你想说什么?” “我……”秦雪柠莫名慌乱,强行镇定道:“我是担心,如果岸渡堂哥回来,爷爷又一向疼他,万一把您手上的公司给他打理……” 她话未说完,就听秦清雾应了一声。 淡道:“我没意见。” “什么?”秦雪柠诧异的抬眼,满是惊讶:“您不在意吗?” 随后,她察觉到自己的失态。 连忙又敛下眉:“科兴商业地产公司,是被您一手做起来的,如果……” “若是没有别的事。”秦清雾冷声提醒:“我很忙。” 秦雪柠仔细观察着秦清雾的神色,对方眸子中满是淡然之色。 似乎……她真的不在意秦岸渡回来这件事。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原本秦岸渡才是秦老爷子指定的继承人,而秦清雾这样有能力,又出色。 这显然证明她喜欢权利,也喜欢财富。 若是这样,会允许自己手上的权柄受到威胁? 正这么胡思乱想间,她听到秦清雾淡声提醒她:“多把心思放到学业上,嗯?” 秦雪柠一噎。 对方不冷不淡的话让她莫名有些心虚。 秦清雾是什么意思? 是指的她管的太宽了?还是说根本看不上她的故意挑拨? 还是单纯告诉她,她只是个学生,主业是学习,不要插手公司的事儿? 无论是哪种。 都是秦清雾对她的羞辱。 秦雪柠噎了噎。 片刻,又温柔笑着问她:“姐姐,您回家是取什么东西?” 秦清雾淡声回她:“取贵重的物品。” 秦雪柠眼睛骤然睁大,垂下眼。 贵重物品…… 是指的……她穿的这双水晶鞋? 她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想到刚才和江旭阳的那通电话。 又笑着问她:“明天周末,姐姐您有时间吗?我和旭阳哥哥一起去江北的游乐场,您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秦清雾淡声回她:“不必了。” “那附近有石老头山,林秉仁导演曾经在那附近取过景,是很知名的地方。”秦雪柠劝道:“而且旭阳哥哥也会去,主要是……我希望借着这次外出的机会,您和他好好聊一下,把话说开,毕竟您和他迟早会订婚。” 秦清雾蹙眉,眸光冷淡的望着她。 秦雪柠抬眼望去,察觉到了她眸中染了几分不耐。 “有些可惜啊。”秦雪柠压下心中的得意,微笑的望着她:“姐姐您明天真的没时间吗?” 秦清雾淡道:“公司有会。” 片刻,她又打量着她问:“你学校不是安排了未来福利院的义工?” 秦雪柠一噎。 说:“是……” 秦清雾忽然提未来福利院,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她知道未来福利院和绿岛世界游乐场靠着?在故意嘲讽她那蚊虫叮咬的借口,愿意去游乐场,却故意不去做义工的? “既然你没时间。”秦雪柠只能失落道:“那我和旭阳哥哥说一声,您不和我们一起去了。” 秦清雾口吻淡然:“你随意。” 她说完,径直转身,缓步向旋转楼梯的方向走去。 随着高跟鞋踩踏在木质地板上,传来的清脆好听的声响,那不急不缓的声调仿若秦清雾本人一般,永远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 秦雪柠眸光逐渐转冷。 她现在明确的知道为什么江旭阳那样恨秦清雾了。 对方那副对什么都不在意的姿态,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受得了,更何况,她那副不在意之下,是让人难以忍受的轻蔑。 她似乎永远不会失控。 且看不上整个世间的一切。 一想到秦清雾对她方才说过的那些话,一想到对方的态度,似乎她瞬间觉得,自己对她的那些算计,挑衅,在她眼里似乎什么都不是。 都不值得她给出情绪,给出眼神。 秦雪柠恶心至极,等了有十分钟,听到楼上再次传来高跟鞋的声音,她才卡着时间,给江旭阳重新打过去电话。 她刻意开了外放。 放给秦清雾听。 江旭阳接通的时候,秦清雾恰好在下楼。 秦雪柠故作看不到秦清雾下来,对电话另一头说道:“姐姐说她不想去,旭阳哥哥你别多想,她只是因为公司要开会。” 江旭阳气的直咬牙:“那就让她别去了!她爱去哪儿去哪儿!你别理她了,省的她为难你!” 他说着,直接挂断了电话。 秦清雾已经走下了楼梯,来到客厅。 秦雪柠抬眼望去,对方手里正抱着一摞书。 她愣了愣,脱口而出问道:“您说的贵重东西,就是这堆旧书?” “不然呢?”秦清雾云淡风轻反问。 她淡笑望过来:“你以为是什么?” 秦雪柠噎了噎。 她下意识垂下眼,看向自己脚上那双水晶鞋,咬着唇说:“没什么。” 过了片秒,就听秦清雾又淡声询问:“你母亲这几日没找过你?” 秦雪柠一愣。 立刻望向她,表情错愕:“您这么问是……” 秦清雾又拿生意威胁姚家了? ……秦清雾! 秦雪柠想到此,恨恨的向秦清雾望过去。 秦清雾却早已转过身,并未再看她一眼,缓步离开了客厅。 她一出门,在门外等候的助理王越霖立刻为她撑开伞,随后,另一只手就要接过她手里的书。 “秦总。”王总助殷勤的说着:“我来就好。” “不必。”秦清雾淡声拒绝:“并不重。” 王总助听她这么说,连忙小心翼翼的为她撑着雨伞,一路随着秦清雾来到车身前。 王越霖伸手为她打开车门。 秦清雾微微弯了腰,把手中的书放到内侧的座椅上,随后进了车里。 王越霖为她关上车门,随后收起伞,绕到了驾驶座钻进去。 “秦总。”王越霖回头,恭敬问道:“接下来您要去哪儿?” “景颐小筑。”秦清雾云淡风轻:“开慢一些。” 王越霖应了声,望着车窗外的雨。 “这几天似乎都有阵雨,这会儿又开始下了,确实要开慢一些。” 他说着,系上安全带,启动了车辆。 豪华的黑色车辆缓缓开出了秦家老宅,逐渐汇入街道车流。 路上。 王越霖忽然想到什么,他从后视镜中望了一眼,自家老板正在闭目养神。 他猜测着刚才在别墅里,那个秦四小姐秦雪柠是不是对她说什么了? 想到这个王越霖心中冷笑的同时,又觉得有些不可理喻。 秦雪柠那姑娘到底脑子是怎么长得? 每天见了他家老板,算计来算计去,都是情情爱爱那点事儿,不就是仗着京城江家那小少爷喜欢她? 可自家老板压根儿就懒得理她啊…… 如果不是为了回老宅来拿书,秦雪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姑娘,自以为在玩宫斗剧的小姑娘,压根就没资格见她家老板。 不过,秦雪柠是不是疯了啊? 她家老板演的不是狗血爱情剧啊,明明是秦傲天制霸沧江商界好吧…… 他正想的起劲儿,毕竟就这么想想不犯法,自家老板又听不到。 然而再一从后视镜中打量,惊觉自家老板睁开双眸,他连忙打了个哆嗦。 秦清雾淡声提醒:“专心开车。” “……是,秦总。”王越霖有点心虚。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找补,虽然老板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是他走神却被抓了个正着。 过了会儿。 他想到什么,笑着试探询问道:“秦总,明天沈小姐要去福利院做义工,您要不要……” 秦清雾没应。 他又大着胆子说着:“我的意思是,您看,既然未来福利院的火灾这样惨,而且孩子们的现状也不太好,您这样关注的话,不如亲自去一趟?” 王越霖说完。 秦清雾久久不回话。 他觉得如果是小说里的剧情。 他身为总裁的私人总助,贴心的助攻总助,提出这样的建议,基本等同于说出来那句经典的台词—— [好久没见到秦总这样笑过了。] 紧接着秦总就会对他说:[王总助,你的话太密了些,这个月奖金没了。] 他越想越想笑。 下意识再抬眼看后视镜。 果然察觉到秦清雾淡淡的打量视线。 王越霖愣了愣。 他似乎反应过来。 自己的提议似乎完全不像是助攻。 而且根据她家秦总的性格,如果在他这里而被迫得知了沈小姐的行踪,她怕是会装作不知道,更不可能直接去骚扰人家。 可他现在,是在做什么? 他现在在鼓吹自家老板去直接干涉人家沈小姐的私人生活啊! 完了完了。 这哪里算是助攻啊? 他这是在让自家老板败自己的人品啊! 他怎么这么糊涂! 自家老板根本就做不出来这么冒犯人的事儿。 只有秦雪柠那个拎不清的,才会仗着自己秦家千金的身份,私下里调查她那个白月光。 ……不过秦雪柠的白月光到底是个什么神仙人物啊? 能让秦雪柠那种算计到死的人,都一头撞过去,那么疯? 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人吧。 毕竟什么锅配什么盖,肯定没有自家老板的沈小姐来的可爱有趣? 不过到了这会儿。 他根本就来不及想秦雪柠,在自家老板这儿怎么找补自己刚才的犯蠢,才是主要的。 恰在此时,车内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钢琴铃声。 ——自家老板来电话了。 王越霖后视镜打量一眼。 他发现自家老板望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眸子里似乎染了几分和缓的笑意来。 王越霖:……!!! 他觉得沈小姐就是他的神。 这电话来的太及时了。 一通电话结束,自家老板肯定能忘了他刚才说错话的事儿吧? 秦清雾指间轻滑屏幕来电显示,接起电话。 “喂。”不等对面开口,秦清雾语气温和的问道:“决定好什么时间来拿了吗?” 电话另一边的人显然有点不好意思,对她说:“现在太晚了,我要是去你家会耽误你休息的。” 秦清雾眸光望向窗外。 到了此刻,天色昏沉,雨势渐大,雨水打在透明的玻璃窗上,随后汇聚成水流缓缓流下,没入车窗下沿消失不见。 “心情还好吗?”秦清雾淡声问她。 沈知言有些诧异,犹豫着问她:“嗯?你是说网上的事情吗?” “嗯。”秦清雾温声应道:“生日刚过,就发生这样的事,对你有影响吗?” “……喂,秦清雾,我有那么脆弱吗?”沈知言嗓音里挂了浓重的笑,又认真道:“我并没有放在心上,那是网络,并非现实。” 秦清雾淡应了声。 “我们活在现实世界里,其实只要关了电子产品,网络的信息就接收不到了,网络世界其实距离很遥远,并不能对现实影响太多。” 沈知言解释完。 又好奇的问她:“秦清雾,你也太厉害了,我朋友们都撤不掉的热搜,你竟然帮我撤掉了?” 秦清雾语气淡然:“小事。” “那个。”沈知言想了想,试探问她:“是您为了我,请秦三小姐帮忙的吗?” 秦清雾微顿,淡声问她:“你为什么觉得是她?” “……”沈知言默了会儿,说:“就是,猜的啊……我觉得似乎除了她,没人能做到了?” “沈知言。”秦清雾语气轻飘飘的,语气中却透着莫名的威压,淡声问:“你很了解她?” “……” 手机另一头的人似乎终于反应过来。 “没有没有,不了解,哎呀你别吃醋嘛。”她连忙笑着说:“我的意思是,全靠你帮我找人,我才顺利渡劫,秦清雾,我最感谢的是你,当然秦三小姐也是我感激的人就是了。” 似乎怕她不信。 她又立刻认真道:“我对秦三小姐是仰望加敬佩,对你却是真心感激,我更感谢你!” 她补充。 “我发誓!” 秦清雾淡笑了声。 语气却微妙:“我还以为,你只能看到秦三小姐呢。” “哪儿能啊!”沈知言疯狂解释:“是因为你,秦三才愿意帮我!谢天谢地谢我最尊敬的秦小姐!” 秦清雾原本只想逗她一下。 没成想却是一连串的吹捧感激的说辞。 索性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正要开口。 就听沈知言问她:“你为什么相信我没抄袭啊?” “你没做过。”秦清雾语气认真。反问:“我为什么不信?” “……倒也是,”沈知言说完,小声告诉她:“稍等我一下哈,排队到我了。” 又说:“您好,我刷卡,抱歉能不能刷卡?打电话不方便微信支付。” 秦清雾听到电话另一边。 同时传来一阵嘈杂热闹的声音,沈知言显然是在收银台结账。 电话听筒中,传来女收银员的声音:“您好,一共一千零三十六块七毛。” 沈知言笑着说:“嗯嗯嗯,刷卡,谢谢。” 半分钟后—— “秦清雾,我付完了。”沈知言笑着说,声音里带了点儿喘,吐槽道:“妈耶你不知道,我拎着四个大袋子,感觉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 “……”秦清雾顿了顿,有些无奈的问她:“为什么买这么多?而且你拎着东西和我打电话?” “我戴耳机了啊。”沈知言笑起来:“结账的时候戴了耳机,就能多和你聊一会儿。” 秦清雾指尖一顿。 “沈知言,你这话——” “是是是。”她连忙一连串的说是,又解释:“我晓得你要跟我说什么,必然是说太暧昧了……不过朋友间聊天,这不挺正常的么?对不对……” “……”秦清雾淡笑了声,问她:“你和其他朋友也这样?” 沈知言顿了顿。 “看人吧,就脾气好的呢,就聊的随意一些。”她立刻讨好的说:“由此可见,秦小姐您脾气真好。” “哦。”秦清雾轻飘飘应了一声。“你是第一个这么认为的。” “什么!”沈知言的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笑着问她:“别人都觉得您不好说话呢?怎么会呢?” 秦清雾顿了顿,表情有些微妙。 果然…… 只要有人对她好,好听的话就能在她嘴巴里说出来。 “心地善良做好事不留名长得漂亮温文尔雅温柔体贴且富贵逼人人脉强大的秦小姐,竟然有人敢觉得您不好说话?” 沈知言语气诚恳,义愤填膺。 “告诉我,谁敢这么说你。”沈知言故意抬高音调:“我去找那个人说道说道。” “……”秦清雾默了片刻,眼中染了点笑,对她说:“看来拎的东西还不够重。” “……” 沈知言不服气道:“你在质疑一个成年人的体力,就上回在马场,我能……” 她说着,似乎想到了点儿什么,又自己闭了嘴。 片刻后。 秦清雾主动问她:“你买的东西,是明天去福利院的?” “对。”沈知言回答说:“明天开了车去未来福利院,给孩子们带过去。” 秦清雾问她:“是吃的东西?” “不止。”沈知言一边思索,一边开口:“还有医务室那边的老师要的纱布和碘酒,刚才微信群里说,合作药店那边不够了,所以就让我先买一些应急,还有夏天马上就要到了,蚊子挺多的,我还买了一堆驱蚊的,至于其他的,来不及了,现在太晚了。” “嗯。”秦清雾应了声。赞许道:“准备的很丰富。” “莫夸,小沈会骄傲。” 话虽然这么说,那人的嗓音带笑,毫不谦虚:“我是半个名义院长嘛,肯定想的就多,虽然别人都是这么夸我的就是了。” 秦清雾应了声,认真附和:“这是事实。” “咳,秦清雾,”沈知言不好意思道:“都是自己人,差不多行了。” 秦清雾眼中染了点笑意,莞尔问她:“未来福利院,旁边是绿岛世界游乐场?” “是啊,你想去玩吗?可以喊我陪你,如果想热闹点可以喊上小魏和宋玉缠他们。” “不过那边在江北郊区嘛,蚊虫很多,而且福利院旁边就是石老头山,绿岛世界游乐场距离石老头山很近,就如果你去过这附近估计就知道,那附近自然风光极好,风景格外不错,而且土地相当肥沃,除了蚊虫多,容易被不知名的蚊虫咬伤外,大概没什么太大缺点了。” 秦清雾静静的听着她介绍。 “说到土地肥沃,我们家有一大片菜地,里面种很多菜,旁边是葡萄架,还有果树,果树上挂秋千,还有专门的手工艺教室,真的在那里呆着和他们玩儿很快乐。” 听着对方嗓音中传达出来的开心喜悦,秦清雾眸子里的笑意不禁加深了些。 想到什么,又淡声重复了一遍她方才对福利院的那声称呼:“你们家。” “对啊。”她说:“我是从福利院长大的,就是我的家。” “你说的这些。”秦清雾默了片刻,莞尔告诉她道:“听起来真的格外有趣。” “当然了,希望明天不要下雨。”她叹了口气,又随口问她:“你觉得有趣的话,那明天你想去吗?” 秦清雾微怔。 随后,她应了声:“好。” “……”沈知言似乎并没料到她会答应的这样干脆,有些惊讶的问:“你确定能有时间?我感觉你周六日都在工作啊,就做公义这种事儿贵在心意,你要是错不开时间,我明儿就跟孩子们说,这堆吃的是你和沈灼灼一起出资买的。” “没关系。”秦清雾莞尔安慰:“明天的会不是很重要。” 沈知言啧了一声:“这样请假真的好吗?虽然我感觉你好像不在乎工资,不过……” “嗯。”秦清雾告诉她:“没有问题。” “……”沈知言:“行吧,那我那我把地址发你微信上,回头我们福利院门口见,时间的话你看着方便就行,我提前跟在门口轮值的老师打招呼。” 秦清雾问她:“你是几点到?” “我,我应该差不多早上八点吧,开车去,周末大概不怎么堵车。”她语气有点无奈:“而且我拎着那么多东西,不太想搭地铁了。” “好。”秦清雾应了声,莞尔开口:“那我和你一起到。” “啧,敬业的秦老师。”沈知言懒洋洋的语气调侃完,又对她说:“那你今晚早点休息,我们明早见啦,秦老师。” 电话另一边,正要主动挂断。 “沈知言。”秦清雾喊了她一声,询问道:“你是怎么看待今天发生的这件事的?” 沈知言微怔。 问她:“你是指的……” 秦清雾淡声回她:“和你对弈的那个人。” 电话对面,那人默了会儿,显然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 然而,却是一句惊讶的:“你竟然相信那个人的存在?” “……”秦清雾无奈问她:“我怎么就不能信了?” “……对不住。”沈知言轻咳一声:“没有新朋友在听了我的天方夜谭之后,能真的会打心里相信的,哪怕表面上说会信。” 秦清雾语气轻飘飘的问她:“在你眼里,我是个言行不一的人?” “……”沈知言慌乱解释:“不不不,我就随口跟你说呢么,这不是有点意外您信任我说的话嘛,哪怕听起来很荒诞。” 秦清雾淡应了声。 “……啊你别生气啊。”沈知言以为她生气了,莫名有点慌,连忙继续解释:“就我之前也仅仅只是靠逻辑推理得出来的怀疑,因为一件事情是偶然,但是多次偶然便会成为必然,因此我推测出来了那个人的存在。” 秦清雾默了默。 所以—— 她之前是经历过很多次类似于今天这样的事情吗? “至于我怎么看……” 沈知言笑了笑,语气变得有些轻快起来。 “之前那个人总是置身事外嘛,操纵所有的棋子冲锋陷阵,而他却只是欣赏着自己的一切杰作。我想——” 秦清雾敛下眸。 配合应声:“嗯?” “他会很得意,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我是他的对手,或许,我也会觉得他那些手段高明,只是却实在恶毒。” “嗯。”秦清雾思索片刻,问她:“现在呢?” 沈知言笑起来:“现在,他暴露了。” “我在想是什么让她沉不住气了,是我和沈家闹崩?还是我这一次的热搜呢?” 秦清雾蹙起眉头。 “这些虽然我不确定,但是这是那个人第一次忍不住冒着暴露的风险对我出手,就代表他必定很生气,是因为我的某个行为刺激到了他。”沈知言顿了顿:“所以,他第一次展露了底牌的冰山一角。” “嗯。”秦清雾认可道:“继续。” “他的权势,以及他影响力,是我的朋友们都没有办法撤掉他主导的热搜的程度,既然不是钱能解决的,那必然就是那人身份足够高,以他做事不留痕迹的性格,怕是微博那边即便说出来,热搜是谁买的,那个人也是他的替罪羊吧。” 秦清雾略一思索。 江北秦家都没有资格撤掉热搜,那么显然,对方甚至不把秦家放在眼里。 许白露说微博同意撤掉热搜,算是两边都不得罪的意思,但是许白露无忧科技总裁的身份,又足够强势。 那边架不住怕得罪她,果然供出来一个人。 一个远在M国,担任一州之长的女人。 便是沈知言口中所分析的那个替罪羔羊。 身份特殊,查无可查。 沈知言所分析的,和她想的一致。 想到此。 秦清雾淡声问她:“所以呢?” “所以。”沈知言笑起来:“这样一个权势滔天的存在,却针对这样一个普通的我,身为普通人的我,身上究竟有什么事对方忌惮,非要置之死地的呢?” 秦清雾问她:“你认为是什么原因?” “我感觉,是我抢了她的东西。”沈知言认真道:“除了这个原因,我想不到其他可能了。” 秦清雾眉梢微挑,淡笑了声,配合惊讶道:“竟然是这样吗?” “哈哈哈!”沈知言笑起来,似乎开心与骗到了她:“怎么可能,秦清雾你这样聪明的人,竟然会被我骗到吗?” “那原因是什么?” “我不知道原因啊,不过有本辐射国的推理小说不是说了么,恶意也可能是没有理由的。”沈知言语气有点无奈:“也可能是我当年脾气不好,揍了那个人?结果对方忽然进化成了顶级人物,来报复我了。” 默了片刻。 秦清雾问她:“害怕吗?” 沈知言语气懒散,淡声开口:“怕?那是不可能怕的。” 听她这副自信的语气,秦清雾眸子里染了笑,莞尔应声:“哦?” “嗯。”沈知言认真道:“反而有些期待。” 秦清雾问她:“期待什么?” 她说:“期待接下来的较量。” “……”沉默片刻,秦清雾喊她的名字,淡声问道:“沈知言,就不怕危险吗?” “危机即是转机。”沈知言安慰道:“别担心,我倒是希望她接下来持续沉不住气,暴露更多的信息给我,至少,那么大力量的人,这个世界没有几个,不是么?” 秦清雾闻言。 不禁莞尔,配合道:“似乎,的确是这样的。” “……没有似乎好吧。”沈知言似乎怕她不信,继续认真道:“对方此刻应该在害怕我吧,这次热搜代表某件事导致他沉不住气,接下来只会暴露的越来越多。” “下棋嘛,你来我往,你死我活。”她随口说着,想到什么,又语气懒散:“谁输谁认,没什么好害怕的,反正我普通人一个,不怕输,但对方那么富贵,显然比我输不起吧。” 秦清雾默而不语。 她说的随意,似乎真的毫不在乎。 沈知言也沉默了会儿。 主动安慰说:“别担心了,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我没有被影响,不是装出来的。” 秦清雾应了一声,莞尔笑道:“我相信你。” “啧。”沈知言听了她的话,似乎又有点不好意思了。 “明天早上八点,我在福利院门口等你啊。” 秦清雾眼中挂了点笑:“我会准时到,就怕有些人会……” “喂喂喂……”沈知言有点不服气,似乎想到什么:“我记起来了,你是不是在点我当时去你家见你那个事儿呢?” 秦清雾没应声。 “主要是你当时也太早了啊,而且那时候咱刚认识。”她顿了顿,又补充:“你要是现在喊我早上去找你,我肯定愿意去,无论多早都行。” 秦清雾微挑了眉梢。 她眼中挂了点笑:“你这话,我暂且记下了。” “行行行。” 电话挂断。 王越霖目不斜视,专注的开着车。 见秦清雾通话完毕,他正考虑要不要说点什么。 恰在此时,秦清雾淡声吩咐:“去附近的商场。” 王越霖微怔:“您说什么?” 自家老板亲自去商场?买东西吗? 让他打电话去吩咐人去买不行? 他连忙反应过来:“好,我查一下。” 秦清雾淡应了声,不再开口。 又恢复了先前闭目养神的姿态。 王越霖此刻心情格外微妙。 方才,在秦总和沈小姐通话的时候。 他时不时打量自家老板的脸色,似乎和沈小姐通话的过程中,自家老板眼睛里是笑了很多次吗? 他憋了好一会儿。 正犹豫要不要念那句经典的:[好久没见秦总这样笑过了。] 但是他怕自己说出来,秦清雾会把他从车上赶出去。 忍了忍。 忍了又忍。 他还是使劲儿憋了回去。 ——不过。 他真的好想说啊…… 他的职业可是总助啊! 总裁文经典男配,任劳任怨的王总助啊! 第54章 清晨, 雨刚歇。 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在盘山公路急速前行,路上车辆不多,一路畅通无阻。 雨后的微风格外舒缓, 夹杂着浓郁的湿气, 从窗户缝隙中漂浮进来的风却丝毫没让秦雪柠心情冷静下来。 烦死了。 接下来一连三天都有阵雨,天气预报都说了, 结果昨晚江旭阳却说,雨天去游乐场也别有一番风趣,而且上午不会下雨, 到了下午雨才会来。 秦雪柠坐在副驾驶上,望着窗外愈发阴沉的天色不禁频频蹙眉。 江旭阳却心情愉悦的开着车,完全不知道身旁女伴的情绪早已经如此刻的天气一般, 乌云密布。 秦雪柠心情的确好不起来。 如果不是为了利用江旭阳来牵制秦清雾,她压根不会答应陪他在这样恶劣的天气, 来郊区这种鬼地方。 而且,要去江北郊区的绿岛世界游乐场,便会途径未来福利院, 她完全不想看到那个鬼地方。 只要一想起未来福利院这几个字, 脑海中就响起来电话中,学校那边的老师对她明里暗里的嘲讽。 说什么—— 现在的小姑娘就是娇气, 被蚊子叮咬两下身上就过敏。 区区一个大学老师, 都算不上什么教授, 她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她? 每天在学校混日子, 说好听了教书育人,说白了还不是下等人?能赚多少钱? 一想到这里, 秦雪柠的心情更差了。 如果沈知言能知道她此刻的难过心情就好了, 她心里忽然格外的想那个人。 但是只要一想到沈知言喜欢的是林思梵, 一想到林思梵那港城顶级名门世家的身份,她又难过的无以复加。 她该怎么和林思梵争呢? 但又转念一想,这一切也不过是她的推测,而且林思梵只是为她过生日,并没有对外界公布恋情。 这也许不是真的。 她内心真心企盼着,林思梵和沈知言只是朋友关系。 更何况,沈知言因为抄袭事件上了热搜,这样污名满身的女人,又怎么会被港城林家认可呢? 沈知言……抄袭。 这件事究竟是不是真的呢? 如果她真的做了,那她就不再是她当年所深爱的那个人了啊。 白玉有瑕,纵然再美好,却终究已经有了瑕疵,不复当年。 不过。 她那样天真烂漫,纯洁无瑕的性格,会抄袭吗? 必然不是真的。 也不能是真的。 她相信她没有做过! “雪柠。”江旭阳见她在望着窗外走神,温柔的嗓音问道:“你冷不冷?要不要关窗户?” 秦雪柠回过神来,歪头望着他俊美的侧脸,低声道:“还好,你专心开车,不用担心我。” 江旭阳听了她的话,心里不禁生出了几分暖意。 他脑海中幻想了一下,如果此刻秦清雾坐在他的副驾,必然冷着脸一言不发。 可秦清雾又怎么会坐在他的副驾上? 他每次见她,对方都会冷着一张脸,望向他的目光仿若看一个毫不相干的路人。 他想到此,眼里的神色逐渐变冷。 那个女人,也不配坐在他的车上。 秦雪柠想到什么,顿时想起了陪江旭阳来此的目的。 “旭阳哥哥。”秦雪柠对她温柔劝道:“你和姐姐现在关系僵城这样,就不能尝试着给他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江旭阳闻言,冷哼一声:“让她给我戴绿帽子的机会?” 秦雪柠敛下眉。 收敛起眼中嘲讽的笑意,柔声开口:“我听妈妈说,最近爷爷正在和江爷爷在通电话,似乎要商议你们订婚典礼的事情了。” “你别乱想,那是两个老东西的决定!” 江旭阳烦躁道:“我才不会和她结婚,也不想娶她。” 秦雪柠应了声:“可是。” “没有可是。”江旭阳望了眼她,眸光不自觉变得温柔:“我想娶的是——” 秦雪柠微怔,抬起眼眸,不解问他:“什么?” “总之我不会娶她的。”江旭阳冷笑:“就算到时候爷爷逼着我和她订婚,哪怕江家让人来把我绑到和她的订婚宴上,我也不会同意!” 他当然不会同意。 秦清雾这个女人又冷又傲,目空一切到什么都不在意。 不—— 她有在意的人。 秦清雾这个女人,只是看不上他而已。 比起她一视同仁冷心冷肺的对待所有人,对方对某个人特殊,才让他更觉得愤怒。 江旭阳咬了咬牙,冷笑出声。 这样的女人娶回家做什么?难道要等她出轨让他在京城和沧江丢尽了脸? “我知道你不想。”秦雪柠咬了咬唇:“但夫妻间相处,贵在互相体谅,姐姐她也有她的难处,她不是故意顶撞你的。” 是的,顶撞。 秦清雾总是顶撞江旭阳。 或许秦清雾在做生意上的确有手腕,又能力,但是她却不懂得怎么抓住江旭阳这个未婚夫的心。 秦清雾傲慢,而江旭阳最恨的便是不服从。 “你别劝了。”江旭阳闻言,果然冷声道:“她哪怕如果有你一分懂事,我也不至于对她这么反感。” 秦雪柠勾了勾唇角:“嗯。” 其实比起秦清雾,她的确更懂江旭阳这样的人。 她出身底层,养父母穷困无能,一辈子走到头也只会守着那家狭窄的包子铺老死。 但也正是这段穷苦的经历,让她深谙人性。 像江旭阳这样骄纵长大的大少爷,他当然不会喜欢秦清雾那样的女人。 秦清雾冷淡,无趣,却又心机深沉,做事拐弯抹角,却让人挑不出来丝毫错处,明明她只是走了一步棋,却接下来会发生连锁反应,让人主动服从她,按照她的心意来行动。 这样强势的女人,她或许根本瞧不上江旭阳。 江旭阳性情暴戾,情人无数,又一贯喜欢听话懂事的温柔女人。 故而他和秦清雾,相看两厌。 “其实。”秦雪柠想到什么,继续说道:“姐姐她从小就被管的很严格,她规行矩步,不敢丝毫行差踏错。” 江旭阳蹙眉。 “她从小被秦望山按照我家孙媳妇的标准培养,她规行矩步不都是应该的么?” “或许姐姐也是不愿意的吧。”秦雪柠有些难过的道:“我记得当年爷爷让人杀了她养的那只白猫,在爷爷的寿宴上,她当着所有贵宾的面,抱着猫的尸体去给爷爷过寿。” 江旭阳眉心一缩。 急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秦雪柠微愣。 江旭阳这是关心的语气吗? 江旭阳冷声问:“她做出这种事,秦望山没让人用鞭子抽她?” 秦雪柠放下心来。 “她当时对抗爷爷的眼神,仿佛要杀了爷爷一般,我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旭阳哥哥,你尝试体谅体谅她,别在订婚宴上让她难堪——”她痛苦的压低了声音,小声啜泣:“姐姐其实小时候过得并不好。” “体谅她?”江旭阳冷笑,怒声反问:“她怎么不体谅体谅我?” 秦雪柠目的达成,不再说话。 如果江旭阳对她说的都是真的。 他果真要在订婚宴那一天,当着所有两家来宾的面,那群在国内商界都举足轻重的富商名流们的面,大闹订婚宴,继而当众悔婚。 那么…… 哪怕秦清雾的能力再出色,那又能怎样? 她终究只是个小女人罢了。 再强大的女人,也会被扣上一顶,被未婚夫抛弃的帽子。 “不要再劝我了,我是不可能答应和她结婚的,我和她一样,都只是两家联姻的工具而已。”江旭阳不甘心的道:“我爷爷的目的,不过是想要借着这场婚姻,继而——” 他说道这里,发觉自己因为对秦雪柠毫无防备。 险些说出来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和秦清雾的联姻,其实不过是他爷爷江永善想要吞并江北秦家的科兴集团,而秦望山那只老狐狸也必然是存着同样的目的,让他和秦清雾来当炮灰。 他绝对不会让那两个老东西如愿。 更何况他爱的一直都是…… 想到此,他歪头望向身侧的秦雪柠。 少女身上正有一阵好闻的玫瑰花香的气息传过来。 望着对方精致的侧脸,莫名的,他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竟然是一张—— 让他无比厌恶,眉眼冰冷,眸子毫无温度的一张冷淡面孔来。 他愣了愣。 迅速收回视线。 秦雪柠长得,有一分像秦清雾。 可两个人是完全不同的性格,秦清雾冷漠寡淡,秦雪柠温柔懂事。 “旭阳哥哥。” 恰在此时,秦雪柠温柔的声音在耳边传过来:“这些年,你也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什么?”江旭阳愣了愣:“你……” 错愕的同时。 他觉得方才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他怎么会把秦雪柠看成秦清雾呢。 明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秦清雾那般恶毒,秦雪柠单纯无辜。 将来他要娶的,只能是秦雪柠。 只可惜。 江旭阳有点无奈,秦雪柠性子单纯,根本不知道他的心意。 “雪柠,你以后不许再讨好秦清雾,我会心疼。”他笑了笑:“你可是我的妹妹啊。” “你在说什么呀?”秦雪柠勾起唇角:“我并没有觉得和姐姐修复关系,是讨好。” 江旭阳那句暧昧的话。 她故意不接。 江旭阳喜欢她,她一直都知道。 可是秦清雾都看不上的东西,她又怎么会看得上呢? 难道她要捡秦清雾不要的东西吗? 她爱的只有沈知言。 那是她的光,是她过往许多年里,一直念念不忘的光。 无数难熬的日夜里,在那些艰难的穷苦日子里,她无时无刻不靠着她才能活下去。 但这并不妨碍,她要利用江旭阳的喜欢,来恶心秦清雾。 秦清雾既然屡次三番敲打她,那她也不让秦清雾好过。 秦清雾就是通过拿捏姚家的生意,继而让她母亲姚桂芳服软的。 秦雪柠冷笑。 说白了不过就是姚桂芳那个女人软弱不争气,当年当小三爬上她父亲床的时候,明明那么有魄力,也大胆,如今上了年纪却唯唯诺诺,被秦清雾拿捏。 殊不知,秦清雾也不过是仗势欺人罢了。 想到姚桂芳昨夜向她打来的那几通电话,她几乎能想象到姚桂芳要对她说什么。 必然是:不要再挑衅你姐姐了,你斗不过她的。 既然姚桂芳是个不争气的,那她就换一个人。 “对了旭阳哥哥。”秦雪柠想到什么:“你最近有去道观见过岸渡堂哥了吗?” “秦岸渡?”江旭阳顿了顿:“我没去过道观,不过在酒吧见过一次,几个朋友喊他一起出来酒吧喝过酒。” 江旭阳和秦岸渡关系不错。 据他所知,秦岸渡才应该是江北秦家原本的继承人,而秦清雾若不是要嫁给他,继承人压根轮不上她。 秦岸渡是秦望山的长女秦凯丽和入赘的女婿王峰所生的儿子,因为他父亲入赘,两人早早离婚,故而秦岸渡随母姓。 秦岸渡在大学的时候瞒着他母亲进入娱乐圈发展,相貌英俊,贵公子的气质与生俱来。 原本以为他玩够了便回家继承家业。 没成想—— “这小子真有意思,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对抗他妈,直接去道观清修去了。连秦家继承人的身份都不要了。”江旭阳笑着调侃:“雪柠,如果不是你大姑姑要去M国出差,我真担心你大姑姑会为了他去道观大闹,带人铲平了道观。” “姑姑她一手带大了岸渡堂哥,担心也是可以理解的。”秦雪柠顿了顿,又说:“不过凯丽大姑姑为人强势,我……” 江旭阳轻叹。 “你就是心肠好,见不得他们母子间的隔阂越来越深。” “嗯。”秦雪柠小声问他:“如果你哪天有时间,可以带我去见见岸渡堂哥吗?” “什么?你想劝他回来?可是,他一门心思想要让那小明星进门,你大姑姑不会同意的。”江旭阳问她:“你见他是为了缓解他和你大姑姑的关系?” “是……” 秦雪柠敛下眉。 ——当然不是。 秦清雾不是看不起她,满脑子只有小算计吗? 那就让秦岸渡这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回来,她不信秦清雾真的不在意手中的权利。 秦岸渡一旦从道观回来,爷爷必定会让秦清雾让权。 秦清雾口口声声说,什么都不在意。 这话几分真几分假,也只有秦清雾自己清楚。 “你这样善良,若是没有我在一旁看着你……”江旭阳语气无奈:“怕是被某些人欺负的连渣都不剩了。” 秦雪柠柔声开口:“你没误会我故意针对姐姐就好,毕竟岸渡堂哥一旦回了秦家——” “我误会你?我误会全世界也不会误会你。” 江旭阳立刻温声安慰。 他想到什么,又说:“你和秦清雾那个爹,我老丈人不也总盼着秦岸渡回来?” 秦雪柠没吭声。 “江北秦家可真有意思啊。”江旭阳冷笑:“我老丈人恨不得让秦岸渡这个前继承人回来,利用秦岸渡打压他女儿。秦清雾这样爹不疼娘不爱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嫁给我?” 秦雪柠只觉得心中畅快。 却说:“自从奶奶去世以后,姐姐日子便过得很苦了,但我并不知道父亲是存着这个目的,故意打压姐姐。” “你太单纯了,生意上的事儿,我以后慢慢教你。”江旭阳说着,又语气不屑:“你别这么为她说话,她在秦家长大,能苦到哪里?” 秦雪柠勾唇。 “嗯。” “再说……”江旭阳气愤道:“若不是她故意在你小时候带你出去玩,你又怎么会被她丢了被人贩子拐走?你不怪她也就罢了,竟然还体谅她?” “姐姐说那是意外。”秦雪柠语气坚定:“我相信她。” 江旭阳有些无奈。 他宠溺的看了秦雪柠一眼,也便由了她这样想。 他的宝贝,果然这样善良。 比起秦清雾,秦雪柠显然可爱有趣多了。 秦清雾此刻在做什么呢? 一定在开会吧,当真无趣啊。 他嗤笑一声。 歪头望向秦雪柠。 秦雪柠正望着窗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正扭过头往后方看去,她甚至试图想要打开车窗。 “外面在下雨啊!”江旭阳心疼提醒:“会有雨飘进来的,怎么了?” 秦雪柠眼睛里满是震惊。 方才那辆黑色的车…… 是沈知言的车吗? 看车型有些像,破旧程度也有些相似。 如果是她。 她要去哪里? 难道她也要去游乐场? 可……这样一来,万一被她看到自己和江旭阳在一起。 误会了她和江旭阳怎么办? 可若是现在赶江旭阳走,江旭阳显然不会同意。 “我好像见到了一辆熟人的车。”秦雪柠小声:“也可能看错了,没看清车牌。” 江旭阳蹙眉,试探:“你还能记得车牌号呢?是很重要的人?” “……没有。普通朋友。” 真是贱啊,这种飞醋也要吃。 她补充安抚:“看错了吧。” “这郊区附近,穷人多。”江旭阳告诉她道:“肯定不是你的朋友。” 秦雪柠心道。 是啊,郊区一股穷酸味。 尤其是那家未来福利院。 学校让她去那种地方做义工,她一个富家千金,去那种地方? 除非。 未来福利院是沈知言生活过的福利院。 否则—— 可是沈知言那样光明烂漫的存在,又怎么会在一家最穷酸的福利院长大呢? 沈家对她那样好,她性格那样好,那样开朗阳光的她,应该会出身在最优越的福利院吧。 只可惜当她调查沈知言被领养的是哪一家福利院的时候,江旭阳似乎发现了她在调查沈知言的事情。 为了防止江旭阳发现什么,也为了保护她最心爱的人。 她也只能暂且作罢。 等到订婚宴结束,江旭阳帮她把秦清雾的尊严踩到尘埃里。 她就告诉江旭阳。 ——她根本不爱他,让他滚! 到了那个时候。 无论沈知言喜欢谁—— 她都要把她从那个人手上抢过来- 沈知言把车开到福利院附近的时候,暗沉的天空灰蒙蒙一片。 不过片刻,微风夹着雨丝从窗户缝隙飘进车内,她连忙把窗户关上。 五分钟后,她把车拐进一条小路。 小路两旁尽是杂草丛生的空地,道路两旁种植着两排整齐的梧桐树,此刻树木沐浴在微雨中,随着一阵急风吹来,树枝随之摇摆,而道路的尽头便是未来福利院。 远远望去,福利院门前已然停了一辆黑色车辆。 隔着一段距离,她并不能看清车身旁正举着黑伞的人影。 微雨朦胧间只觉得那人身材极好,正撑伞站在雨中,随意的打量着附近的景色。 等她把车开到近处,缓缓停下,落下车窗,正想问那人为什么不直接进去。 车身旁的女人察觉到声音,转过身来。 沈知言微怔。 那人纤白修长的素手轻抬雨伞,露出来了她漂亮温柔的眉眼。 ——是秦清雾。 她身姿挺秀,手持雨伞长身玉立于雨中。 穿着一件橄榄绿的羊绒呢外套,剪裁利落的雅白色阔腿裤,裤脚包裹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柔软的长发被她盘起,戴了一副金丝眼镜,仿佛遮住了眸子里的一贯冷淡,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温柔知性的美感。 沈知言看的有些愣。 平时见惯了对方一丝不苟穿着西装的样子,像今天这样的穿着的确少见,似乎不再是给陌生人的优雅从容,却难以接近感。 而是—— “沈知言。”对方唇畔勾起了浅浅的弧度,温柔的眸光望向车里的她,轻声询问着:“路上还顺利吗?” “就还行,除了遇到一场交通事故堵了会儿车。”沈知言犹豫着,还是没忍住笑着调侃说:“秦老师,您今天这温柔的迷死人的样子,简直前所未见啊。” “多谢。”秦清雾弯了弯眉眼。 她轻抬手臂,望了眼钻表的时间,赞许道:“不错,早到了二十分钟。” “……” 沈知言心情有点微妙。 “你不比我更早吗?” 她望着撑伞站在雨中的秦清雾,虽然比起昨夜的暴雨来说,今早只算是微雨,雨中散步的确浪漫个,但是架不住风大。 不过该说不说,秦清雾这种身材好,长得漂亮的女人,撑着伞站在雨中赏景的样子。 着实是有些赏心悦目的。 “我在群里对门卫轮岗的老师打过招呼了。”沈知言不解的望着她:“你怎么不提前进去?” 秦清雾应了一声。 道:“也没来一会儿。” “……”沈知言狐疑的望着她:“我不信……按照你的性格,肯定会早早来了。” 秦清雾眸子里染了几分笑:“怎么?” “啧。”沈知言笑了笑,夸赞道:“秦老师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考虑到今天的天气因素,就要考虑堵车,你肯定怕迟到所以提早出发了。” 秦清雾闻言,望着她含笑的眼睛。 问她:“就不能是我住的近?” 沈知言一想也是。 秦清雾是个有钱人来的。 必然有很多套房子。 不过不对啊? 昨晚她和秦清雾发微信的时候,对方说在景颐小筑整理书籍。 景颐小筑距离未来福利院的距离,可比东临苑小区距离这儿远多了。 “哦……”沈知言眸子里的笑意逐渐加深,望向她:“那还有一种可能。” 秦清雾做了个洗耳恭听的姿势。 微侧了下身,配合问:“嗯?” 沈知言继续分析道:“也可能是我昨晚微信上跟你说,我拎着那么多东西爬楼太辛苦,所以你才故意等在这里,等我来了一起进去的吧?” “……” 望着对方眼角眉梢的浓重得意之色。 微顿片刻,秦清雾正要说些什么。 沈知言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对了。 “秦清雾。”沈知言感动的望着对方:“你这样贴心真的让我很……” “沈知言。”秦清雾淡声打断她:“想不到你——” 沈知言愣了下。 迟疑的应了一声:“什么?” 秦清雾轻飘飘应了一声。 淡然开口:“还挺会自作多情的。” “……” 所以她好端端的惹秦清雾干什么? 沈知言顿时有点后悔。 这时候,有人从门卫值班室撑着伞走出来,随后打开了福利院自动拉伸门旁的小铁侧门。 沈知言从车内向前望去。 是今天在门卫处轮岗的韩宇。 韩宇年纪和她差不多大,沧江本地人,一大学毕业就在这儿当老师了。 用他的话来说是找个地方混日子,反正他家里有钱,不过沈知言却清楚,这人平时除了喜欢瞎聊天,嘴巴停不下来,却是真心在福利院踏踏实实做事,也是真心对孩子们好。 “哎吆,小沈来了啊。” 郭宇一副懒洋洋的腔调,手里撑着把蓝色破伞。 他一走过来,在看清了秦清雾相貌的那一刻,顿时惊讶望着沈知言开口:“沈老师这是交女朋友了啊?” “……” 沈知言有点无语。 这小哥是不喜欢看群消息是吗? 她都说了今天是带朋友来。 她有点不好意思的歪头去看秦清雾。 对方却神色如常,丝毫不因为对方的调侃而尴尬。 “我……”沈知言愣了愣,转瞬间明白过来,问郭宇:“不是?别告诉我你没看群消息,觉得我朋友是陌生人,所以没放行?让人家在门口等大半天?” 郭宇顿时有点心虚。 他没看群消息是事实,但是…… 啊? 是朋友吗? 不是女朋友啊…… 在他胡思乱想间。 秦清雾径直转身,打开车门进入车里。 “咳咳。”郭宇心虚之下,连忙又看了眼那辆价值不菲的豪车驾驶座上,那温柔漂亮的女人,挤眉弄眼的示意沈知言:“你看哈沈院长——” 沈知言听了有点想笑。 她其实不太习惯沈院长这个称呼。 却还是懒洋洋应了一声:“说。” “您朋友长成这样,我还以为是明星来微服私访的,所以这才拿不定主意,之前不是有个大明星说要来么,我就琢磨着,万一你这朋友真是明星,那我从保安室出来,这不就要立刻迎进去了,但是宋老头又没准备,闹出来岔子我承担不起啊……” 沈知言不解问他:“有明星要来咱们这里?” “哦哦哦……”郭宇立刻吐槽她:“你也不看群,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 郭宇见她表情吃瘪。 顿时乐开了,想到什么,又说:“我刚给宋老头打电话了,让他带人来接驾大明星。” “宋老……”沈知言话说半句。 侧眸望了眼秦清雾。 纵然对方神色如常,她还是改了口:“老先生人呢?” “……?”郭宇察觉到她的小动作,都愣了:“你在女朋友面前,还挺在乎素质的哈?” “……”沈知言有点无语:“都说了不是女朋友,是好朋友。” “好好好,我信。”郭宇也很无语。 所以公开承认很难吗? “宋老头这会儿正在大棚里捯饬他那些菜呢,估计已经组织了孩子们要迎接你们了。” 郭宇说着。 又扭头对秦清雾笑了笑,热情的说着:“我现在进去把门敞开,让您和小沈先把车开进去。” 秦清雾淡笑了笑。 礼貌颔首:“有劳了。” “哎呀,您甭客气。”他说着,笑着去看沈知言:“都是一家人,客气啥呀。” “……” 沈知言望着他骚完,快步小跑去开门的身影,顿时有点无语。 似乎所有人都下意识把她和秦清雾凑成一对? 她来不及多想,随着自动门打开发出来的声响,她重新启动了车辆,缓缓把车开进去。 从镜中向后望了一眼,秦清雾也开车跟了上来。 沈知言一路把车开进福利院,最后在停车位把车停好。 解开安全带,开车门下了车。 微一抬眼,秦清雾也从车上下来。 她撑着雨伞缓步走近,高跟鞋踩在潮湿的地面上,发出清脆好听的声响。 等她来到近前。 秦清雾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伞柄,微微抬了下胳膊。 问她:“为什么不撑伞?” 下一刻。 她手中那把黑色的雨伞,连带着她一起遮住。 “这点雨没关系的。”沈知言笑着说:“而且还要拎袋子,撑伞也不方便。” 沈知言话音刚落。 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混乱又热闹的声音。 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六层小楼里,正有一群小孩子从台阶上下来,有几个男孩子在前面拉扯着一个红色的横幅。 而宋院长和几名中年老师跟在他们身后,孩子们哪怕远远看不到这边的人是谁。 却热情的高声喊着:“欢迎明星姐姐来未来福利院!” 小男孩小女孩声音稚嫩,几十名孩子嗓音汇聚在一处,又欢快又雀跃。 随着他们的走近。 一名走在前面的清瘦男孩忽然大喊:“不是明星,是小沈姐来了!” 他话音一落。 其他孩子们像是忽然反应了过来。 原本被宋院长逼迫着来迎接他们完全不认识的明星,所给他们带来的不情愿心情瞬间消散。 在来到近前,看清沈知言连的一瞬间。 不知道哪个调皮的男孩起的头,把手上的横幅一把扔在地上的水坑里。 随后,其他孩子纷纷效仿。 一群孩子撒欢一样迅速跑到沈知言身前,团团把她围住。 “小沈姐!小沈姐!!” “我想你了!” “小沈姐今天带了什么好吃的啊?” 沈知言被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抱住胳膊,小女生身高只到她的腰,她一抬手就能摸到对方柔软的黑发。 “小沈姐!赵老师昨天跟我们说你栽了,栽了是什么意思啊?” 一个黑瘦男孩见到他兴奋之余,立刻疑惑问出声。 他一开口,其他孩子们也眼巴巴看着她,好奇的想知道答案。 沈知言微微蹙眉。 赵老师? 那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门心思想把这里当跳板的赵永意? 赵永意说她栽了…… 是指的她抄袭热搜的事儿? 沈知言揉了揉小男生的小脑瓜。 正要开口。 这时候,宋建国板着脸,望向孩子们,故作严肃道:“有客人在呢,不先对客人问好吗?” 孩子们纷纷反应过来。 随后,他们立刻齐刷刷看向秦清雾。 “阿姨好……” “姐姐好……” 孩子堆里顿时传来了两种不同的称呼。 一个小女孩不满对身边小伙伴说:“明明是姐姐!” 男孩嘟囔:“是阿姨!” 两人小声嘀咕顿时让沈知言苦笑不得。 她站在人堆里,扭头去看站在外面的秦清雾。 对方却神色如常,唇畔勾起几分弧度,缓声开口:“你们好。” 宋建国捡起了地上的红色横幅。 他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秦清雾身前,他想要和眼前这位小姐握手。 “你是,秦小姐吧……” 宋建国伸出手,又有点犹豫的收回去,他有点局促不安。 横幅上满是泥水,他手上完全不干净,这秦小姐一看就是在公司上班的体面小姐。 人家身上穿的这么干净,他又怎么能让人家脏了手。 “您好,宋老先生。” 然而万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伸出手来。 对他礼貌道:“我是秦清雾,沈知言的朋友。” 宋建国一愣。 随后,他连忙把手中的泥水在衣服上擦了擦。 和秦清雾握了下手。 对方这副接地气的样子让他不禁好感倍增。 毕竟秦小姐是小沈的朋友,能和小沈交好的,显然也不是什么不好相处的人。 宋建国乐呵呵的说着:“感谢秦小姐的到来。” 他又望着自己手中的横幅,对秦清雾解释:“之前祝莱小姐公司的助理打来电话,说她要来福利院看被火烧伤的孩子们,我还以为今儿是她忽然到了,你别见怪啊。” 秦清雾淡然颔首。 温声答道:“不会。” 另一边,沈知言已经打开了后备箱。 她从里面拎出来袋子,孩子们望着那里面的大堆零食,纷纷自告奋勇的要帮沈知言拎袋子。 沈知言正要拒绝。 几名老师已经走上前来,两名女老师从她手中一人两袋接过去。 秦清雾收起雨伞,走到车身前打开车门。 她把雨伞放进车里,随后打开后备箱。 在她打开的一瞬间,有名男孩眼尖,忽然看到什么。 “哇!是两大箱礼物!” 随着他的喊声,其他孩子纷纷被吸引,迅速向秦清雾的车身围靠过去。 面对这个陌生的女人,只有几个孩子大着胆子上前说话。 沈知言也有点惊讶,秦清雾的车上放着两个挺大的纸箱子。 而且看纸箱包装logo,显然是某个外国品牌玩具店的名字。 秦清雾竟然这么细心吗? 给孩子们带来了礼物? “你。”她走到秦清雾身侧:“你买了这么多呢……” 秦清雾应了一声,微微弯了弯腰,正打算把其中一个箱子抱出来。 “我来就行。” 她说着,直接靠近了些,弯下腰正打算搬。 这时候宋建国吩咐了两名男老师走过来,对她们说:“让他们来就行了,雨天路滑的,秦小姐你别忙了。” 秦清雾微怔。 她垂眸去看向自己裤脚下的高跟鞋。 沈知言有点尴尬,小声解释:“怪我没提醒你,只跟你说是来当一天数学老师的,没考虑……天气因素。” 秦清雾该不会误会她的话了吧? 所以—— 沈知言心情有点微妙。 她故意穿成这样,把自己打扮的像让孩子们喜欢的温柔老师吗? 秦清雾弯了弯眉眼,解释道:“景颐小筑我不常去,备用的鞋子不多,只有高跟鞋。” “……”沈知言点了下头:“行,没事儿,反正待会儿我们中午去大棚摘蔬菜,你不用去,只在楼里走动,也没什么关系其实。” 她俩聊天间。 几名老师已经拎着她们带来的东西,转身向前走去了。 孩子们的视线都被秦清雾的那两个大箱子中的礼物吸引,纷纷追着一起过去。 只有几个和沈知言平时关系好的孩子,愣是站在沈知前身前不肯走,非要等她一起。 宋建国觉得秦清雾第一次来,便下意识当成了贵宾,乐呵呵的喊她:“秦小姐,您随我这边请。” 秦清雾望了眼沈知言。 对方正半蹲着和一个小男孩儿聊游戏怎么出装。 她收回视线,缓步走向宋建国。 这位年迈的老人家一边走着,一边为她介绍着福利院的公告栏内容。 沈知言却被几个小孩儿缠在车边。 “小沈姐,那个秦阿姨,是谁啊?” 男孩儿问她。 沈知言回答:“是今天负责教你们数学的秦老师。” “秦老师看着好严厉哦……”男孩儿小声说着。 “严厉?”沈知言眸子里染了点笑:“小屁孩,人家刚才是不是对你们笑了:还给你们买礼物了。” “可是……” “没有可是。”沈知言告诉他们:“秦老师是很温柔的人,脾气比我好多了,而且人家今天推掉工作来的,你们懂我的意思?” “懂!我们要好好照顾秦老师!” 沈知言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瓜:“乖,去吧。” 她说着,五个孩子同时快步跑向了没走出多远的秦清雾。 本来宋建国正在为她介绍着基本的情况。 未来福利院的境况其实很不好,远在郊区,本来就没什么人去,再加上三年前的一场大火,有几个孩子受了伤,导致后来的境况越来越差,来这里做义工的也少。 这几年沧江市眼见着经济发展蒸蒸日上,但对于沧江市大部分普通百姓而言,看似经济腾飞也只是表象,与日俱增的消费水平和每月到手的工资收入其实并不匹配,日子反而越来越不好过,生活压力也越来越大。 或许这也是越来越多的孩子被生下来,又被遗弃了的原因之一。 当然孩子被抛弃到福利院有很多原因,意外怀孕、孩子生来患有先天疾病、智商问题、身患残疾等…… 家长无力抚养只是原因之一,是一系列原因造成了他们被最亲近的人所放弃。 未来福利院的孩子们大多都是这样被送来的。 正聊着,身后的孩子们忽然跑过来。 他们蹦蹦跳跳的围着秦清雾,叽叽喳喳个不停。 一个孩子问:“秦老师,您工作忙不忙呀?” 秦清雾垂眸。 弯了弯眉眼,温声告诉他:“有些忙。” “那秦老师您结婚了吗?” “还没有呢。” “秦老师您好漂亮呀!像仙女下凡那么漂亮!” “对!比仙女还漂亮!” 秦清雾微顿。 她停下脚步,回头望了跟在身后的沈知言一眼。 那人眼睛里正挂着笑。 被她一看,顿时下压了勾起的唇角。 耸了耸肩,对她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秦清雾收回视线。 她温柔的望向腿边的小男孩,问他:“这话是谁教你们的?” “小沈姐教的!”男孩对她说:“小沈姐说了,如果遇到漂亮姐姐,就要嘴甜!” “……”沈知言在身后说他们:“喂,你们几个,这么轻易就出卖我了吗?” 孩子们顿时笑成一团。 秦清雾不禁弯了唇角,微侧过身,望向跟上来的沈知言。 语气微妙:“你平时都在教他们什么?” “……”沈知言噎了噎,咕哝道:“成年人的社会生存法则。” 这时。 头上绑着麻花辫的小女孩忽然大着胆子,主动拉住秦清雾的手。 秦清雾指尖微顿。 她垂眸望去。 小女孩的头发被微雨打湿,额头上的留海微微卷曲着,精致的小脸颊肉嘟嘟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格外可爱。 她声音奶声奶气:“秦老师,你喜欢小兔子吗?” 秦清雾温声反问:“什么样的小兔子?” “就是那种……”她眨了眨眼:“可以抱着睡觉的小兔子呀。” 秦清雾思索片刻。 明白过来:“是玩偶对吗?” 小姑娘用力点头:“嗯!” 秦清雾缓声问她:“你喜欢吗?” “喜欢呀,不过我的坏掉了……” 秦清雾弯了眉眼。 “好。” 她愣了愣,眨巴眨巴眼。 ……什么好啊? 秦老师有点奇怪哦。 秦清雾莞尔一笑。 对她温声解释道:“等老师下次来,为你带来新的小兔子。” “哇!” 小姑娘瞬间开心起来。 “秦老师,我喜欢你!” 秦清雾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声道:“老师也喜欢你。” 小姑娘甜甜一笑。 想到什么,她又晃动着秦清雾的手,问她:“秦老师,我们今天数学课,可以玩九连环和魔方吗?” 她说着。 有点好奇的问秦清雾:“秦老师你会玩那个吗?” 秦清雾弯了弯眉眼。 告诉她道:“应该可以。” 沈知言微怔。 秦清雾这都会? 不愧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学霸啊…… 小姑娘闻言眼前一亮。 “秦老师好棒呀!” 随后。 “秦老师。”她想到什么,小声告诉她:“小沈姐有一次上课教我们玩魔方,她拼了一节课,都没拼出来。” 她哪怕很小声。 沈知言都清楚听到了。 而秦清雾哪怕唇畔勾起的弧度很浅。 她也清楚看到了。 第55章 未来福利院坐落在江北云周区, 云周区虽然远在郊区,和市区的繁华天壤之别,但自然风光极好, 尤其是在雨天, 湿润潮湿的微风夹杂着雨丝,吹拂在人的脸上身上, 令人心情都不自觉跟着愉悦。 一众老师和孩子们走进那栋有些破旧的大楼,一路来到三楼最宽敞的一间教室。 秦清雾被孩子们簇拥着带进教室,经过这一路的相处, 被院长宋建国特意喊来,为了迎接那位女星祝莱的男孩子们全是鬼灵精,要么就是乖乖巧巧的漂亮小姑娘, 他们原本以为要装模作样的哄那“尊贵的客人”高兴。 没想到来看他们的陌生人,竟然是一位漂亮温柔的大姐姐, 就算一开始他们觉得秦老师有些严肃,但很快就发现大姐姐笑起来的时候格外温柔,而且会认真回答他们的问题, 轻易就让他们觉得秦老师人好也亲切。 他们真心喜欢秦老师, 想和她多说话。 但是宋院长故意板着一张脸,他站在讲台。面对那几个缠着秦清雾七嘴八舌问个不停地男孩子, 故作严肃说道:“你们几个, 乖乖去坐好。” 几个小男孩天不怕地不怕, 格外懂得怎么和福利院的老师们斗智斗勇。 然而就怕一脸严肃的宋院长, 于是也只能恋恋不舍的问秦清雾。 “秦老师,待会儿你能给我们上一天数学课吗?” “秦老师你什么时候走啊?” “可以多留一天吗?” 他们问出这些话的时候, 沈知言就在一旁静静的望着秦清雾。 不怪孩子们喜欢她。 秦清雾这位新老师和福利院的其他老师完全不同, 其他老师为了管这群调皮捣蛋的孩子, 就算私下里脾气极好,也都会故意板着一张脸,就像是宋建国那样,不然这些小孩儿都要反了天了。 所以当他们遇到这位与众不同,亲切温柔的数学老师,自然就格外喜欢亲近她。 几个小女孩也喜欢她,却不太敢上前和她聊天。 “行了行了,别再缠着你们秦老师了,还想不想分礼物了?” 宋建国严肃说完,那些小孩儿便一哄而散,快速回到座位上坐好。 几名老师则是在宋建国的指示下,去其他楼层把能够自由行动的小孩带到教室里来。 宋建国正要招呼秦清雾这位新老师,没成想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宋建国拿起手机接起电话。 他听了对面的人说了一会儿,皱起眉头来。 “小赵,你今天就想离职吗?” 电话另一头不知道说了什么。 宋建国“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那还是家里人的身体重要的。” “哦、哦、行的。”宋建国连连应了。 过了会儿。宋建国又说:“没关系,我这边你不用担心,让小沈再招聘数学老师就行。” “对的,她今天来了,和朋友一起。”宋建国乐呵呵的说着,另一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望了眼教室窗户外面,关心道:“现在就来交离职信办离职?你不是烧还没退?身体要紧啊小赵。” “——哦,已经快到了啊,行,那我去办公室等你。” 电话挂断。 宋建国想到什么,转过身去看沈知言。 沈知言看了看他,顿时心里有点无语。 所以赵永意为了离职立马办下来,不但自己装病,还假装他家里人一起生病了? “小沈。”宋建国知道她不满,乐呵呵的劝着:“他已经做好了决定,我也不好再留他,他心思都不在这儿了。” 沈知言确实不太满意,赵永意那男的明摆着就是吃准了宋建国好说话的。但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赵永意已经在来交离职信的路上,而宋建国也已经答应了。 索性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那我先去办公室等他。”宋建国说道:“你和秦小姐暂时盯着他们。” 沈知言点了头,无奈道:“行吧。” 秦清雾礼貌颔首,温声应好。 院长和老师们一走,教室里再次闹哄哄起来。 显然因为讲桌上堆放着沈知言的零食,以及讲台上摆放着两个大箱子,里面堆满了礼物的缘故,让他们期待而又兴奋,忍不住交头接耳的交谈着什么。 再加上沈知言经常带着他们玩儿,虽然上课的时候一板一眼,不过大部分之间在孩子们心里她是个孩子王,而这位秦老师那么温柔好脾气,显然也不在怕的。 “秦清雾。”沈知言走到讲台边的秦清雾身侧,低声提醒她道:“你上课的时候装的严肃一些,不然压不住他们的。” 秦清雾原本目光在望着教室里的孩子们。 通过短暂的相处,她发现这家福利院的氛围似乎和她印象里的福利院气氛不同,这里的孩子活泼开朗,虽然与同龄人比起来,这些和她聊天的时候,言谈更加成熟一些,主动热情大方,纵然带着一些刻意讨好的成分在…… 他们这样的早熟,若是在正常家庭长大备受父母宠爱的小孩,必然是孩子们聪慧的表现。 然而他们却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这样一来,他们这样早熟反而让人忍不住心疼。 “他们——”秦清雾轻轻侧眸望沈知言,语气温和,却听不出情绪:“似乎在这里过得很开心。” “你说这个啊。”沈知言勾起唇角,笑着解释道:“未来福利院还算是挺特殊的吧。” 秦清雾不解询问她:“怎么特殊?” “因为宋建国这老头的原因吧。”沈知言笑了笑,教室里闹哄哄的,她抬高了点音量,解释道:“宋建国只是看起来严肃,其实脾气很好的,而且容易心软,我们学校有个老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来这里不过是因为未来福利院条件差,他在这儿刷够履历,就能拿着这段经历去市里正经学校面试的时候,博面试官印象分了。” 秦清雾顿了顿:“就是刚才打来电话的赵老师?” “对的。”沈知言语气有点无奈:“宋院长刚才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他心肠好,觉得对方人各有志,拿这里当跳板也情有可原,对待那样的人尚且如此,更何况对待这些单纯无辜的孩子们了。” 秦清雾轻点了下头。 “虽然在这里的小孩平时也会有矛盾,毕竟他们这样的年纪,偶尔打闹起来也是寻常事儿,不过,这里是他们的家。哪怕这些孩子都是被父母抛弃的孤儿,但未来福利院就是他们的家,都是兄弟姐妹来着,虽然一旦被领养离开,便会各奔东西,但是在他们离开之前,他们的身份,便永远都是彼此的家里人。” “所以。”沈知言弯了弯唇,颇有些欣慰的告诉她道:“这里并不是一个缩小版的社会,平时大家有了东西一起吃,有了玩具一起玩,没有小小年纪就面临你争我夺,彼此倾轧。” 秦清雾目光微顿。 视线打量在她的脸上,轻声问她:“那其他福利院,是有很多你说的这种情况?” 沈知言愣了一下。 思索了片刻,才对她说:“要看那家福利院的领导和工作人员怎么样。就像是那家名叫京华的福利院,我听那边的某个义工朋友提过,平时爱心人士捐赠的东西分发在孩子们手上,等那些爱心人士一走,东西就会被收回去。” 秦清雾反应了片刻。 京华福利院她有印象,是科兴集团今年资助的几家福利院之一。 沈知言顿了顿,又补充:“当然那位义工朋友和我并不怎么相熟,她似乎只是看不过去吐槽一下,至于这是个别现象还是整间福利院上下沆瀣一气,就无从知道了。” 秦清雾眸光变得冷淡了些,淡应了声:“嗯。” 她们闲聊间,去其他楼层接孩子的老师纷纷回来。 随着孩子们一个个走近教室,在几名老师的安排下乖乖坐好,最让孩子们激动的发礼物环节正式开始。 分发礼物的时候,几名老师都在,再加上沈知言和秦清雾在,分工合作,每人负责一排孩子。 孩子们心情激动,眼巴巴的盯着沈知言用讲台上的小剪刀划开那个“神秘”的纸箱,当看到里面满满一箱变形金刚玩具的时候,个别调皮的男孩们率先大叫起来。 “太棒了!” “秦老师我喜欢你!” 另一纸箱子里则是满满的一箱芭比娃娃。 做工精致,款式不同,精美的娃娃仿若油画中的公主,穿着漂亮的各色裙子。 教室中的女孩也欢呼起来。 几个乖巧内向的小女孩也在小声交头接耳着。 “好喜欢秦老师呀。” “她买了很多,那我们都能分到!” “是呀是呀!” 秦清雾拿起一摞变形金刚的玩具和芭比娃娃,放到左臂上圈在怀里。 随后,她温温柔柔的把第一份玩具分给了靠内墙第一排的小男孩。 男孩的视线早已经被玩具吸引,黑漆漆的眸子望着手里的玩具,眨巴眨巴小眼睛。 秦清雾望着他这副模样,唇畔弯了弯,不禁莞尔一笑。 小男孩一抬头,正好看到温温柔柔笑着的秦老师,他真诚的说着:“秦老师,你太好啦!” 秦清雾揉了揉他的脑袋,正是调皮的年纪,小男孩脑袋上不知在哪里玩的,沾上了一层灰扑扑的尘土。 他似乎想到这一点。 不禁瑟缩了一下脖颈,有点脸红的向后靠,小身板紧紧贴在椅背上,有点不好意思。 秦清雾收回手,把另一个玩具分给和他同桌的小男生。 小男生接过去便迫不及待的想要打开,但是他力气不够。 “秦老师。”他抬头告诉秦清雾:“小沈姐也发过,不过她发的是蓝色的,秦老师你的是红色的。” 秦清雾笑了笑,轻抬手臂,拿起他被分到的玩具。 随后手指微微用力,帮他打开包装盒,随后放到他面前,认真提醒:“小心被包装划伤手。” 小男生腼腆的笑:“知道啦,谢谢秦老师。” “嗯。”秦清雾不禁莞尔,“不客气。” 不到十分钟,老师们发完了礼物,除了被沈知言留出来的那一些,教室里的孩子们人手一份。 有的孩子年纪太小,力气不够,便在老师的帮助下拆开玩具,所以又耗费了点时间。 沈知言回到讲台,就见一个小女孩抱着原封不动的芭比娃娃,站在秦清雾身前。 小女孩委屈巴巴的抬着头,望着秦清雾,低声问她:“秦老师,我可以换变形金刚吗?” 她这话一说出来,前排的几个男生有点不理解。 “小女孩为什么要玩男孩子的东西呀?” “就是嘛,小玉你别麻烦秦老师啦。” 有个男孩说—— “喂,小玉,你过来,我跟你换。” 秦清雾却微弯了腰,蹲下身子,从箱子里取出来一个变形金刚玩具。 递给眼前的小姑娘,温声说:“给你。” 那个叫小玉的小女孩正要接过来,想起那几个男生的话。 她又有点不确定的问:“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秦清雾弯了弯眉眼,告诉她道:“不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喜欢什么是你的自由。” 小玉开心的接过去,然后弯下腰对秦清雾像模像样的认真鞠躬。 她直起身来,眸光清亮望着秦清雾,开心道:“我知道啦,谢谢秦老师。” 秦清雾笑着轻点了下头。 接过她退回来的芭比娃娃,随后重新放回纸箱,小姑娘开心的抱着变形金刚回到了座位上。 礼物分发完毕,老师们带着他们离开集体教室,不同的孩子需要上不同的课程,纷纷安排他们回不同的教室。 一时间,教室里只剩下沈知言和秦清雾。 想到方才秦清雾和小女生说话时的样子。 “……秦清雾,”沈知言勾了勾唇角,她向对方的位置倾了倾身子,小声道:“你知道你刚才像什么吗?” 秦清雾侧眸。 好奇望向她:“什么?” “嗯。”沈知言思索着措辞,压低了声音,半认真半调侃的缓声开口:“你真的很像一个大家长,我觉得我这个副院长的身份应该让给你来做。” 察觉到沈知言的调侃,秦清雾眼中莫名挂了点笑。 “沈知言。”秦清雾有点无奈的问她:“能调侃我就这么让你开心吗?” 沈知言听她这副语气,笑的有点憋不住。 “哪儿能是调侃,我这是夸你呢。” “哦。”秦清雾轻飘飘应了一声,问她:“夸我什么?” “夸你思想开明——” 沈知言想了想。 “而且我记得宋玉缠说过,你身上有种特殊的气质……” 她故意卖着关子,等秦清雾好奇。 然而秦清雾却神色如常,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淡应了声:“嗯。” “就是一种,”她笑着看她,只能自己说出答案:“就是一种九天仙女落凡尘的气质,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外表超凡脱俗内里又温柔善良的神性。” 她说完,果然就察觉到秦清雾眼里的似笑非笑明显。 沈知言后知后觉,这么当面夸人,让她自个儿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等秦清雾开口。 “是宋玉缠说的啊,宋玉缠现在好像对你特有好感。”她想到什么,又连忙补充:“就不是那种好感,你懂吧,是——” 她又有点说不下去。 果然,就见秦清雾表情微妙。 眸子里染了浓重笑意,故意问她:“是哪种好感?” “……”沈知言啧了一声,回答:“当然是朋友的好感。” 秦清雾应了声。 笑而不语。 沈知言心情有点微妙。 ——话题是怎么聊到这里的? “……秦清雾,”沈知言目光诚恳的望过去,只能用心吹捧:“就你这气度,这气质,能把你这样的仙女拉下凡尘的人那是什么人?那必然是这个世界最优秀的人啊!” 秦清雾:“……” 又来了。 她发现只要沈知言开始尴尬,她夸人的本事就仿佛与生俱来一般。 “是秦小姐她自己愿意单身的吗?” 她自问自答。 “那肯定不是,只是因为能配得上她秦小姐的人不存在啊!” “……”秦清雾目光微妙,喊她一声:“沈知言。” 正要提醒她少说几句。 偏偏此刻。 那人眼角眉梢挂起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让她开心的事。 就见对方轻抬右手,手掌虚虚握成拳。 笑着看她:“秦小姐。” 她做出举着话筒的动作,放到秦清雾薄唇前方一拳的位置。 故作疑惑的开口:“我是沧江电视台的记者,请问可以采访您一个问题吗?” “嗯。”秦清雾应了一声,淡声配合道:“沈记者请问。” 沈知言故作俏皮的眨了眨眼。 笑着问她:“请问这样优秀的您,您的择偶标准是什么呢?” “我的择偶标准么?” 秦清雾望向她,眸光里染了几分笑。 沈知言点头:“当然。” 秦清雾勾唇莞尔。 似笑非笑的目光略过去,随后,含笑的眸光定格在沈知言脸上。 “……?” 沈知言愣了下。 秦清雾这意思是…… 不是吧? 没这么巧吧? 这微妙的脑补让她愣住,眼睛也不自觉缓缓睁大。 她顺着对方的视线,下意识猛地缩回手。 随后,她迟疑的伸出食指,指尖隔空点了点自己的脸。 “你……欸?不是吧?”她有点不确信的问她:“秦清雾,你忽然这么看着我……别告诉我你其实对我——” “哦。”秦清雾淡然收回视线,解释说:“你别误会。” “……” 沈知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过转念一想。 她刚才,好像真的又有点自作多情了。 有点尴尬啊…… 见秦清雾还在望着自己,且含笑的眸子里调侃的视线明显。 她只能打了个哈哈,自顾自地找补说:“我也觉得不太可能,我其实刚才也是开玩笑的,您怎么会喜欢我呢,对吧……” “嗯,当然。”秦清雾眉梢微挑,望向她,眸中笑意逐渐加深:“毕竟我——” “什么什么?”不等她说完,沈知言好奇追问:“毕竟什么?” “毕竟我喜欢话少的。” “……” 这女人真的…… 第56章 秦清雾在一间小教室里教十来个孩子们上数学课, 孩子们年纪十岁左右,是几个身患残疾的孩子。 秦清雾在办公室备课的时候,有个女老师告诉她, 来这间教室里上课的孩子是特殊学校不收的, 他们要么是去了总打架,要么就是没办法适应那里的集体环境, 所以宋建国便让他们留在福利院继续学习。 女老师提醒她,她第一次来,先熟悉熟悉环境就好, 不用非要教他们一些什么。 秦清雾在里面讲课的时候,沈知言就在窗户外面静静地看着她。 她觉得秦清雾身上似乎有一股莫名温柔的气质,先前赵永意讲数学课的时候, 她怕这位眼高于顶的“高材生”故意偷奸耍滑,所以经过教室门前的时候也不时看上一眼。 在赵永意的课上, 孩子们总是昏昏欲睡,要么就是自己玩自己的,他管不住孩子的课堂纪律, 似乎也不想管。 从这个层面来说, 赵永意辞职是好事儿。 但是秦清雾却不一样,她在里面讲课讲了十分钟, 刚进教室的时候几个男生还在起哄喊她漂亮, 结果她一记冷淡的眸光略过去, 男孩们集体禁了声。 她就站在讲台上, 根据赵永意的进度,继续讲后面的。 却发现这些孩子完全不会, 她便耐心的询问他们, 从哪里不会的, 她温柔欠身,专注和孩子沟通的身影,鬓边的一缕发丝被窗外的微风吹拂起,那抹温柔优雅的身影便这么落入了沈知言的眼睛里。 秦清雾问清楚了,便重新回到黑板前讲课。 沈知言见她讲起课来游刃有余,也便放下心来,打算先回集体教室去把新买的医用品送到医务室去,医务室的冯芸冯老师今天请了病假,她已经提前领了医务室的钥匙。 然而刚走到楼梯口,沈知言就听着身后传来一道调侃的笑声:“吆喝,沈副院长今天大驾光临了啊,您这几天在微博上的阵仗,我们可是都瞧着了。” 沈知言闻言脚步一顿。 这人话里话外阴阳怪气的语气,再加上他是个公鸭嗓,又刺耳又难听。 她转过身,果然就见楼梯半腰上站着一个男人,手正搭在扶手上,年纪和她不相上下,身上穿着白衬衫,黑裤子,领口扎一条着红色的领带,正嬉笑着望着她。 沈知言淡看了她一眼,表情似笑非笑。 赵永意似乎是因着今天要离职的缘故,所以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了,直接就这么明晃晃的挑衅她。 其实未来福利院除了老师就是孩子,平时偶尔会来几名义工和爱心人士来捐赠物资,人际关系格外简单,上下也一团和气。 除了这个赵永意。 她和赵永意的矛盾要从三个月前,第一次抓到赵永意在教室里当着孩子们的面抽烟说起。 未来福利院并不禁止老师抽烟,但是唯一的要求是别当着孩子们的面。 然而赵永意那天以为宋院长外出,其他老师也不敢管他,便在教室里吞云吐雾起来,没成想却被路过的沈知言抓了个正着。 沈知言那时候刻意给他留了面子,没当着孩子们的面说他,而是把他喊到了院长办公室,只提醒了他下次注意,具体等宋院长回来拿主意看怎么处理。 赵永意一开始反驳了几句,说外面在下雨,出去抽烟并不方便,而且他昨晚没睡好,要用烟来提神,不然上课上不下去。 沈知言没忍住脾气,直接怼了他这番借口。 直言反问他以后去了沧江六中是不是也这么说?当着校领导面解释他当着孩子面抽烟,是他为了给孩子们好好上课?其实是为了孩子们着想? 赵永意被她说的面红耳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憋着气低着头听训。 然而沈知言这么怼他的时候,正好有几个老师来院长办公室送文件,事有凑巧,就那么刚好的听到沈知言在说他,也见到了他站在沈知言面前,低着头挨训的样子。 他是个惯犯,只是之前大家伙顾及同事面子,以及他名校大学生的尊严,便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其中有个男老师早就看不惯他,沈知言眼里不揉沙子,这么直白的怼他实在太过大快人心—— 男老师没忍住,噗嗤一声直接笑出来。 于是乎,这件事便让赵永意彻底没了面子。 打从那天开始,他每逢见了沈知言便冷哼一声,掉头就走,赵永意背地里总动不动嚼她舌根。 说三年前福利院失火的事儿,和沈知言脱不开关系。 他这么一来二去说的次数多了,便传到了沈知言的耳朵里。 其实她看不上赵永意这种人,而且他这次离职她也没意见,用郭宇的话说,搅屎棍走了对大家伙都好,还净化空气。 然而没成想,这人眼见着要离职了,竟然整个人彻底不装了,她挑了下眉,望着赵永意笑道:“想不到赵老师这么关注我在微博上的消息呢,是不是羡慕坏啦?” 赵永意被她噎了噎。 沈知言可真是厚脸皮,全网骂她抄袭有什么可骄傲的? 他羡慕他什么? “谁羡慕你这种抄袭的人上热搜。”赵永意冷冷的望着她,想到什么,故作大声道:“我看了柏婳编剧的那几部电视剧,你的那几部短片和她一模一样,还有脸在这里跟我说这种事,也不怕丢——”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沈知言冷淡的眸光向他望过去,像是下一刻就要走上楼梯用拳头砸他一样。 赵永意和她共事大半年,他有意在网上搜索过沈知言这个名字,对她的过去多多少少了解一些。 毕竟这人是个暴力狂,高中打断男同学的腿上了新闻,后来又在剧组闹出来丢人的事儿。 虽说…… 整个福利院上下都信任她,尤其是院长宋建国,几乎把她当亲孙女一样看待,但他还是对沈知言有精神病这件事深信不疑。 也不知道这种不正常的人,是怎么和港城那种顶级豪门扯上关系的。 “赵永意。”沈知言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你是不是已经接到沧江六中的面试邀约了?” 赵永意一愣,他原本这回仓促离职,跟宋建国找的借口是他妈得了脑血栓,需要他照顾,反正宋建国那老头好骗。 为了拿到宋建国给他写的推荐信,他哪怕再得意,也从未透露过要面试沧江第六中学的事儿,沈知言又是怎么知道的? 赵永意皱着眉头望着她:“推荐信是宋院长早就答应我的,你别想——” “放心。”沈知言笑了笑,缓声道:“宋院长是未来福利院的院长,他为正我为副,我又怎么会干涉院长的决定?” 赵永意刚放下心来。 “不过。”沈知言懒洋洋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就是不知道沧江六中那边的领导对师德这件事儿怎么看。” 赵永意一愣。 沈知言不急不缓道:“如果我把赵老师你上课吸烟的视频,以及你在讲桌上看那些少儿不宜东西的视频,发到沧江六中的邮箱,不知道赵老师还能不能拿到你想要的前途。” 赵永意闻言顿时气得咬牙。 沈知言这人可真是恶毒啊,这福利院其他老师瞧不上他满脑子算计,却反而都说沈知言少年人心性,说她至纯至善—— 她这叫至纯至善? 明晃晃的故意威胁都能说的出来,这还算什么少年人心性? 然而人在屋檐下,他却又不得不低头。 “沈院长,先前多有得罪,你我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必闹的这样僵呢?”他强行挤出一个笑来,道:“我急着去办公室收拾东西,不打扰您了。” 赵永意说完转身就走,他一连迈了好几个台阶,快步向上走。 “这会儿知道怕了啊?”沈知言啧了一声,痛打落水狗:“赵老师,你平时在教室里玩手机的视频,和你拿孩子们零食的视频我也见过,你——” 赵永意闻言,不知道是不是楼梯走的太快,他脚步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沈知言冷嗤一声,懒洋洋的收回视线。 她去集体教室拎了装着药品的袋子,随后取了把雨伞,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刚才赵永意故意在走廊抬高嗓门和她说话,不知道秦清雾在教室里有没有听到,她估摸着秦清雾可能是听到了的,毕竟整栋楼隔音也就那样。 这栋楼是三年前那场火灾后新建的,当时院里的资金大部分都拿出来救被那场大火烧伤的几个孩子了,再加上福利院里本来就有很多特殊病情的孩童,每年所需花销不再少数。 等她一路去医务室送了药品,又一一摆放好,十五分钟已经不知不觉间过去。 随后,她准备去集体教室给宋建国取那几盒膏药,给他送到院长办公室去。 想到此,沈知言又脚步不停的上了楼- 宋建国的办公室是个不到十五平的小房间,在五楼的最里边,里面的布置很简单,除了书架就是两张办公桌,一张是宋建国的,一张是沈知言的。 赵永意在四楼的老师办公室收拾好了他的行李,背着一个登山包装的满满当当,随后手里捏着辞职信,敲响了宋建国办公室的房门。 宋建国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见他进来,这才戴起老花镜,乐呵呵的和他打招呼:“小赵来了,东西都收好了啊?你动作还挺快的。” 赵永意走到近前,把辞职信放到他的桌子上。 说是辞职信,其实就是一张打印纸,上面写明了他为了照顾脑血栓的母亲,这才不得不离开这里,回市区里方便照顾。 “这是我的离职申请。”赵永意想起沈知言的威胁,挤出一个笑:“您看一下。” 宋建国把辞职信拿起来,放到自己的手边。 “小赵。”宋建国没看那封离职信,而是笑眯眯的说道:“你在福利院呆了大半年,既然执意想走,那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没办法给你开更高的工钱,你要离开另谋高就也是无可厚非的。” 赵永意摸不清宋建国是不是在说反话。 “院长。”他沉默片刻,解释:“我……” “不用多说了,我都理解。”宋建国笑着说:“你要的推荐信,我已经写好了。” “院长,我不是为了这个,”赵永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我是……” “我都懂,你不用多说。”宋建国说着,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信封,那是他亲笔写的推荐信,递给他道:“这几个月里多谢你在这里教孩子们念书,这封推荐信你收好,祝你前途似锦。” “宋院长,”赵永意愣了愣,试探道:“您能不能让四楼的孩子们,帮我在这封信上签上名字?” 四楼的孩子,要么是残障儿童,要么三年前那场火灾的受害者。 光是宋建国的推荐,怕是不太足够,若是有那些特殊儿童的签名,那么他面试沧江六中,无疑是增加了极大的筹码。 “你也知道,小赵。”宋建国沉默了会儿,才心疼道:“那些孩子活着都难,他们认字儿都困难,更别说签名字了,这恐怕帮不了你。” 赵永意的脸沉下来。 宋建国好脾气的提议:“如果你不介意,我倒是可以让其他孩子给你签名。” 赵永意皱了皱眉头。 健康孩子签名,怕是没什么用。 “院长,您知道的,我来这里是真心喜欢为了孩子们做点什么,这次离职也是因为要照顾我母亲的原因,我也舍不得这里。”赵永意索性直接承认:“只是我接下来要面试的是沧江六中,那所学校距离我家近,只不过六中极为重视教师的素质……” 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沧江六中和鹤鸣私立中学靠着,鹤鸣私立中学是贵族学校,而六中里面的二代们也不再少数,但凡是能靠着学生的关系,搭上他们家长的线,哪怕一个班上只有几个富家子弟,也足够对他将来前途有益。 毕竟整个沧江,除了鹤鸣便是六中的富人家孩子多。 只是鹤鸣那种贵族学校很难进去,而六中则是正儿八经的中学,对外正常做招聘。 宋建国问他:“你这么说的意思是……” “啊,是这样。”赵永意解释道:“如果您能让四楼的孩子们为我按下手印,也是一样的。” 然而他话音刚落,宋建国沉吟着尚未答话。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房门不知道忽然被谁用力推开。 “按什么手印?”就听沈知言在他身后冷声问他:“你要指纹做什么?难不成要参与器官贩卖这种勾当,所以提前来踩点?” 赵永意被吓了一大跳,那扇门被推开连带着有风灌进来,吹在他身上遍体生寒。 沈知言拎着袋子走进来,把宋建国拖她买的几盒膏药放到他办公桌上,随后走到宋建国身侧,垂眼打量着他那封辞职信。 “……我。”赵永意有点打怵,却还是蹙眉问她:“沈老师,你为什么进来不敲门?” “我进自己办公室为什么要敲门?”沈知言毫不客气,却似笑非笑的语气:“怎么?我打断你计划了?” 赵永意一噎:“你……” “那个……”眼见着他们二人气氛剑拔弩张,宋建国乐呵呵的打圆场:“同事一场,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沈知言挑了挑眉,意有所指:“马上就不是同事了。” 宋建国依旧是一张笑脸:“那你和一个外人计较什么?” 他这明显护短的话让赵永意不禁一愣,沈知言反倒是乐开了,配合笑道:“您说的也是,那我不费口舌了。” “……” 赵永意无语了。 眼见着这一老一小合起伙来唱双簧,他阴沉着一张脸,反正也拿不到那些残障儿的手印了,他也就没必要继续忍了。 谁知道他目光不经意一扫,竟然见到了门前那漂亮温柔的女人的脸。 他顿时大惊失色。 这不是—— 当年他在念师范大学的时候,为他们学校提供奖学金的,无忧科技的老板许白露的下属吗? 他当时记得清楚,原本奖学金没有他的份儿,他原本是没机会去办公室见无忧科技的老板许白露的,只是他路过操场的时候,见到了许白露的那辆豪车,同时还见到了那辆车后座车窗落下时,那让人一眼惊艳的女人的脸。 他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所以她这位顶级老板的下属,为什么也在这家破旧的福利院里? 院长办公室的房门没被沈知言关紧,被风一吹骤然敞开,但秦清雾还是轻轻扣了几下房门。 宋建国望过去,忙笑道:“秦小姐,快请进。” 秦清雾微微颔首,随后缓步进入办公室。 她来到办公室前,和赵永意隔开一段距离站着。 “沈知言。”秦清雾抬眸望着她,轻声说道:“有个叫宋柯的男生,说想要见你。” 沈知言应了一声,点头:“好,我知道了。” “你下课了吗?”她又笑着问:“还顺利吗?” 秦清雾眉梢微扬,轻声笑道:“他们都很聪明,不怎么容易得数学题也一点就通,所以很顺利。” 赵永意愣了愣。 数学课吗? 难不成他这一辞职,沈知言竟然找来了无忧科技那种顶级公司的人来当兼职数学老师? 哪怕他再恶心沈知言,一时间也顿时有点羡慕她这强大的人脉关系。 毕竟—— 这位秦小姐,可是无忧科技总裁许白露身边的人。 在整个沧江市,哪怕不知道江北秦家,也不可以不知道无忧科技。 他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就见沈知言手指用力点了点桌子,冷冷的望着他,警告:“你眼睛乱看什么呢?” 赵永意一愣。 他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他正盯着身边的这位秦经理打量。 应该就是秦经理了吧? 能和许白露那么亲近的,不是经理是什么? 察觉到沈知言那不善的眼神,赵永意连忙收回视线。 沈知言不满的看他一眼,这才问宋建国:“宋柯不是被领养走了吗?” “哦,又被送回来了。”赵永意主动答话,一改方才的态度,笑着解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沈知言不理他,只望向宋建国。 “唉,谁知道这孩子怎么了。”宋建国叹了口气,道:“他被送回来,自个儿没事儿人一样,每天调皮捣蛋,死活也不说遇到了什么事儿,这身上也没伤啊。” 沈知言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宋建国回道:“刚才冯老师还电话里说,实在担心他的心理健康问题,所以哪怕病了,说是待会儿也要来院里开导开导他,已经快到了。” 冯老师便是冯芸。 是未来福利院医务室的老师,平时也偶尔负责教孩子们画画。 她今年四十有六,对孩子极为耐心,又认真负责,所以孩子们都极为喜欢她。 沈知言应了声。 “那成,我先去看看他,指不定能和冯老师一起。” 眼见着他们旁若无人的聊天,被无视的赵永意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 他恭敬的望了秦清雾一眼,点了下头,随后望向沈知言,主动开口笑道:“沈院长,这位秦老师,是新入职的数学老师?” 他说着,就想把沈知言身前桌上的离职信收回去。 然而他刚伸出手,那封离职信便被沈知言一把摁住。 “你不是要辞职?”沈知言收起那封离职信,随后懒散的望着他,淡声开口:“你这封辞职信,本院长批了。” 她说着,不等赵永意反悔。 直接拿着离职信快步走到自己办公桌前,随后打开桌下方的小抽屉,把离职信塞进去,随后上了锁。 她拔出了钥匙,望着赵永意淡声提醒:“赵先生,您请吧。” 赵永意被噎了噎。 他试图去看宋建国,苦笑着一张脸解释:“其实院长,我是真心喜欢这里的孩子们的,而且……我母亲的病也不是特别严重,我可以带着我母亲一起搬到福利院附近的村里去住,这样也方便照顾。” 宋建国笑而不语。 赵永意又去看向秦清雾,恭敬道:“秦小姐,您可能不记得我了,之前在师范的时候,我有幸见过您和许总一次,那时候我还——” “唉,要不要脸呐?”沈知言轻叹一声,直接戳破他的意图:“怎么?我这位朋友你以前见过呢?知道人家富贵就眼巴巴想留下来了,是不是?” 赵永意一愣。 他怎么都没想到,沈知言说话能这么直白,不留情面。 “啧,你死心吧。”沈知言淡声说着,她三两步来到秦清雾身前,手臂懒散的搭在对方的肩膀上,用一副十分欠扁的语气说:“这大腿,是我一个人的,懂吗?” 赵永意见她这副狐假虎威的样儿,顿时来了脾气,正要开口。 “之前你自个儿看不上我们这里的条件,嫌弃这嫌弃那的,现在后悔了?”沈知言望着他,冷声提醒:“还不走呢赵先生,您不是一直觉得我们这到处一股霉味儿么?” 赵永意望了眼秦清雾,他还是想继续坚持一下,索性赔了笑脸,想向沈知言服软。 “不走是吧?”沈知言把从秦清雾肩膀上的手臂收回来,随后蹙眉,语气不耐:“我让其他老师来一起请你出去?” 赵永意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抓紧了背上的登山包的背带,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直到出了办公室的门,和秦清雾并肩走在安静的走廊上,沈知言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刚才她竟然下意识把手臂搭在了秦清雾的肩膀上。 她琢磨了一会儿,顿时觉得这个事儿—— 好像挺微妙的。 原本她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她恍然想起来,在她把胳膊往人家肩上放的时候,秦清雾似乎身体顿了一下。 她恍然想起来秦清雾有洁癖。 那有洁癖的人,是不是同时也挺反感别人碰她身体部位的? 想到这里,沈知言顿时有点焦灼。 尤其加上出了办公室以后,秦清雾沉默着不肯说话。 她就更慌了。 “……秦清雾。”她下意识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成了一句:“你饿不饿?” “还好。”秦清雾望向她,温声笑问:“你饿了?” “倒是也没有。”沈知言垂下眼,有点不自在的说着:“我其实就是……” 秦清雾微微偏了下头,目光扫过她此刻染了红的脸颊,眸子里的笑意加深了些:“你想说什么?” “呃。”沈知言无奈,只能抬眼看她说:“就刚才,我那个动作,你……懂我的意思?” 秦清雾打量她片刻,恍然点了下头,轻飘飘一声:“哦。” “嗯?”沈知言顿时眼前一亮,立刻笑着解释:“你明白的哈,小沈从来不故意占人便宜,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好朋友之间那勾肩搭背是不是也合理?就算是手牵手是不是也合理?” 秦清雾思索着,有点不理解的问她:“那你和所有朋友都这样?” “倒也不是……”她想了想,实话实说:“首先,要看那人的属性,比如宋玉缠那样的,就可以勾肩搭背,如果是小景那样的,虽然她是个1,但是她有洁癖,特别严重,不允许别人勾肩搭背,以及……如果是王学升那样的,人家是个0,就不能勾肩搭背。” 她说着,微微抬眼。 让她觉得诡异的是,秦清雾的视线更加微妙了。 “?” 沈知言不理解。 她说错什么话了? 秦清雾默了好一会儿,才无奈问她:“王学升是……” “0。”沈知言认真回答。她说完,又有点想笑:“就你别看他那么大高个,但是其实是个爱哭鬼,反正以后大家经常一起玩,偷偷告诉你他也不会介意。” “……”秦清雾顿了顿,才说:“我没问你这个。” “哦哦哦……”沈知言反应过来,立刻说:“我明白了,你说王学升是个男孩是吧?那我肯定知道啊,男孩也不能勾肩搭背,这也是原因之一。” “然后我刚把胳膊搭你肩上,是因为你看着这么御……我们大家全部单身,就没有什么为了某个人避嫌的必要,您……懂我的意思,昂?” “……”秦清雾顿了顿,语气微妙:“懂了。” “我不信。”沈知言狐疑的望着她的神情,问她:“你真懂了吗?” “真的懂了。”秦清雾重复道,随后提醒她道:“你不必解释这么多,我不介意。” “那行。”沈知言笑笑,又纳闷的望着她:“那我刚才……把手放你肩上,你在抖什么?” “……”秦清雾顿了顿,上下打量她一眼,淡声反问道:“那不如我把手放你肩上,你来试一下?” 沈知言:…… 她说的竟然还挺有道理的。 “唉,真的无语啊,如果不是同性婚姻——原本女孩子之间就不用那么避嫌的啊,那我总不能见了面,就问新认识的朋友,你1你0,你要是0我就尽量不碰到你。”她有点叹息的说完,又笑起来:“不过话说回来,同性婚姻是个很伟大的政策,那不然我们也不会认识嘛。” 虽然她之前特别排斥相亲这一项活动。 不过,相亲让她认识了秦清雾,这简直是她相亲以来最幸运的事情了。 秦清雾闻言,默了默。 问她:“你刚说什么?” 沈知言试探:“我说你在抖什么?” 秦清雾淡声:“不是这句。” “那是……”沈知言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狐疑的望着她,顿时:“啊!清雾姐姐,您不是1!” “……” 秦清雾默了片刻。 她不禁思索了下。 或许,这还是她第一次想知道沈知言的脑回路,究竟是怎么长得。 “那——” 沈知言眨了眨眼,连忙咳嗽一声,她电光火石间终于反应了过来,女女授受不亲这个词儿。 想到此,她飞速的和秦清雾隔开一段距离。 隔开了一小块距离以后,她又觉得似乎不是那么放心。 于是。 她直接脚步偏左走了斜线,让自己的左臂贴紧了墙根,靠墙缓步向前走。 秦清雾冷淡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的小动作全部落入她的眼睛里。 许是因为沈知言太过震惊的缘故,她走路都有点不稳,一个不注意差点撞墙壁上。 “……”秦清雾无奈,只能在她再一次左脚碰右脚的时候,一把扯住她的袖子,五指轻轻用力,抓上她的胳膊,面无表情的提醒她:“沈知言,让你这与众不同的脑子,暂时休息一会儿,不然太为难它了。” “……” 秦清雾怼人这么高级吗? 她后知后觉,又有点慌张的望着对方攥着自己胳膊的手指。 她顿时觉得秦清雾的手修长好看,白皙纤细,而且是一双很标准的纤纤美人素手。 哪怕人家五官长成这样,人家气质好成这样,但是人家还有一双让无数1羡慕的修长手指。 女娲在画秦清雾的时候,一定给她开了滤镜吧? 她眨了眨眼,目光再一次落在秦清雾的手指上。 就她这样一双得天独厚、随便拍张照片发到短视频软件上,能让无数网友斯哈斯哈舔屏的手—— “怎么就是0呢……浪费啊……” 她小声嘟囔完。 一抬眼,果然就见秦清雾正眼神微妙的望着她。 “秦清雾。”沈知言瑟缩了一下脖颈:“我其实可以解释的。” “闭上嘴。”秦清雾冷着脸提醒:“我不想听。” “……”沈知言小声讨好的说着:“好嘞,小沈发誓,接下来她全程保持沉默,对不起清雾姐姐……” “……” 第57章 沈知言察觉到对方似乎不想说话, 也十分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她觉得秦清雾或许也是个1,不然她没道理因为自己刚才的那番话而这么生气,虽然她的生气表现的并不明显, 但是对方这么沉默, 那显然就是生气了啊。 沈知言刻意放缓了步伐,亦步亦趋的跟在秦清雾的身后, 对方走一步,她就跟一步。 直到秦清雾莫名停下脚步,她一个反应不及, 愣是差点撞到那人的后背上。 外面还在下雨,走廊上的风夹杂着湿气,顺着窗户缝隙灌入, 沈知言在闻到独属于雨天的清爽气息的同时,鼻息间还嗅到了对方身上那好闻的木调香水气息。 眼见着对方转过身看她, 淡然打量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这气场肯定是个1吧…… 沈知言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是1是0都一个样儿,她发誓她会平等的尊重每一个1,和每一个0. 然而秦清雾淡看她一眼, 随后又转过身, 继续脚步平缓的向前走了。 因为走廊开了窗户通风的缘故,有雨丝被风吹进来, 地面有些湿滑, 沈知言听着她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 其实特别想提醒她走慢点。 然而秦清雾平时显然是经常出席正式场合, 人家西装配高跟鞋这么搭配惯了,显然早已经习惯了, 大概率也不太可能滑倒。 沈知言还是有点不放心, 连忙三两步跟上她。 尤其是在她下台阶的时候, 沈知言几乎是时刻盯紧了对方,生怕她一不小心踩空。 然而等秦清雾缓步走下楼梯,沈知言觉得自己完全是瞎操心了。 她舌尖舔了下干涩的唇,望着对方优雅宜然的身影,正想要夸赞点什么打破沉默的尴尬。 这时候,手机上传来消息提醒声,沈知言看到了群里的消息。 一位老师说人手不够,让她和秦清雾一起,暂时去四楼帮会儿忙,给那些重症的孩子分发礼物。 和其他楼层不同,四楼因为是重症孩子所在的楼层,许是孩子们平日里饱受病痛折磨,所以这一层楼格外安静,并且有两名专门聘请的阿姨在走廊值班。 这个楼层的孩子们普遍生活无法自理,需要员工时刻盯紧他们,以防止孩子们有什么需要照顾不到。 而他们平时也大部分排斥见人,有的甚至拒绝和老师们沟通,所以在分发礼物的时候,沈知言刻意把他们这层楼的那份留出来。 一到四楼,便有老师把吃的和玩具分发给她和秦清雾,她们两个负责走廊最后面的几个房间。 第一个房间里的孩子们六七岁的年纪,全是女孩,秦清雾随着沈知言走进去,才发现她们的眼睛看不到。 沈知言发现秦清雾神色十分淡然,似乎她在发现了这些孩子沉默寡言,且什么都看不到之后,却依旧并没有任何吃惊惊讶,或者像刚来的义工那样,十分好奇的盯着她们的眼睛看,她只是很温柔的把礼物和零食放到她们的床铺边。 第二个房间里面是瘫痪的儿童,比起第一个房间来说,这里的情况要恶劣的多,他们生活不能自理,里面味道有些刺鼻。 然而秦清雾却在给他们分发完礼物之后,有个小女孩抓住她的手,喊她能不能帮忙换被褥和衣服,她愧疚而又小声地告诉对方:“阿姨,我又尿床了,对不起……” 她年龄太小了,有时候会来不及按下呼叫器,显然,她是把秦清雾当成了新来的生活义工。 沈知言见状正要上前,秦清雾是来做数学老师的,而且只来一天,她没道理让她做这些,也不在她的工作范围之内。 “我来就好。”沈知言撸起袖口,把自己手里的零食袋子递给秦清雾,对她说:“你先去下一个房间给孩子们发吧。” 秦清雾并没有接过去,而是缓缓弯下腰。 她十分耐心温柔的把小女孩抱起来,对方在她怀里瑟缩了一下,觉得这个阿姨身上真的好香,而且她衣服很干净。 而自己的身上,脏…… 她小声说着:“对不起,阿姨,对不起……” 秦清雾察觉到她身体的紧绷,在她耳边缓声说着:“没关系,你没有做错什么。” 她说着,缓缓拍了拍小姑娘的背,随后把她放到了隔壁空着的床铺上。 沈知言在一旁观察着她的动作,她似乎做起这种事来十分娴熟,熟练的为小姑娘换好了床铺,沈知言根据她的床号,在柜子里拿出了她的新衣服。 “啊,是这样。”她递给秦清雾,然后解释:“原本他们是要穿尿片的,只是最近温度有点高,是院里担心他们长期戴着尿片会不舒服,所以会有间隔。” “嗯。”秦清雾应了一声,接过去:“你们想的很周到。” 随后,秦清雾便为小女孩换好了干净的衣服,又把她抱回到床上去。 沈知言则主动把她换下来的那身脏的衣服丢到了门口的洗衣篓里,然后带着秦清雾去下一个房间。 出门的时候,沈知言歪头望了秦清雾一眼,随后她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片湿纸巾,先把自己的手擦干净,这才重新拿出一片新的,撕开包装给她。 秦清雾淡声道谢,接过去随手擦了擦,并未多说什么。 沈知言静静地端详着她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秦清雾似乎有点和平时不太一样。 那是一种让她十分莫名的感觉,但是她又有点不知道怎么形容。 就像是原本一个仙子一般的人,她无法想象高高在上的仙子,在她落入凡间之后,是什么样子的。 但秦清雾似乎让这个场景具象化了。 沈知言觉得,或许,在那名仙子落入凡尘之后,她依旧还是那个仙子,却又更像是独属于凡间的仙子。 在她胡思乱想间。 秦清雾来到下一扇白色的门前,掌心微微用力,推开房门。 里面的两个小男孩原本正在说话,见到一个陌生女人进门,靠近门位置的男孩愣了下,随后笑着问:“漂亮阿姨,你是新来的老师吗?” 这个房间里的男孩,有的是三年前火灾的受害者,有的则是他们在亲生父母那里,不知道遭遇了什么事,脸上和身上被火烧了或者是被开水烫了疤,虽然已经做了疤痕修复,却依旧十分明显,导致他们原本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却顶着一脸在外人看来“面目狰狞”的脸。 秦清雾目光温柔的望着那个小男生,掀起唇角,回答了他的话:“嗯,是新来的老师。” “哇,老师你好漂亮呀!” 小男孩眼前一亮,对这个温柔漂亮的老师立刻说出自己的想法。 秦清雾把袋子里的变形金刚取出来,送到他的手里,小男孩眼前一亮,立刻说谢谢。 秦清雾揉了揉他的头,再给其他男生分礼物。 沈知言也走近来,站在秦清雾的身侧,把手里的零食一一分给他们。 这个房间的氛围明显不同,这些男孩子似乎都很活跃,秦清雾心中微微有些诧异,他们似乎很有和人沟通的欲望,尤其是沈知言进来之后,他们抓着各种机会和沈知言笑闹着开着玩笑。 沈知言似乎很懂得怎么哄小孩。 他们你来我往的聊着天,靠近门口床铺位置的那个小男生甚至要给沈知言要手机,说想玩游戏。 沈知言啧了一声,故意说:“就你那水平,可算了吧。” “小沈姐!你太过分了!你在看不起一个未来KPL的明星打野!” “好好好,明星野王。”沈知言笑起来,和他解释说:“我手机没充电,现在快没电了,下次再给你玩吧。” 小男生虽然调皮,却极为懂事,连忙答应。 接下来还有几个房间,情况各有不同,但无一例外,这些年纪不大的男孩女孩,全都小小年纪便重病缠身,纵然福利院已经在尽全力照顾,但资金和条件有限,境况依旧不好。 等她们挨个房间发完了礼物,和老师打过了招呼,两个人一起下楼。 沈知言下楼梯的时候,看到了群里冯芸老师的群消息,说她已经到医务室了,有个老师立刻说把小男生宋柯给她带过去。 有个老师@沈知言:[宋柯那小子不是要见你吗?] 沈知言便回复:[好,那我待会儿过去。] 冯芸老师发消息问她:[秦老师一起来吗?] 沈知言想了想,歪过头看秦清雾:“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医务室见宋柯?冯芸老师似乎想见见你。”她说着,又笑起来:“我感觉大家好像都对你很好奇啊,似乎都对你的颜值格外的好奇。” 秦清雾侧了头,打量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问她:“他们为什么对我好奇?” “……” 这话把沈知言问到了。 她总不能直接告诉秦清雾,所有老师对她的期待感拉满,是因为……她昨天在群里说:我朋友长得好,素质高,而且人品三观都没得说吧。 “那个……”她犹豫着找什么借口:“因为他们——” “沈知言。”不等她狡辩,秦清雾直接戳破,淡声问:“你对其他老师说我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说你漂亮而已。”沈知言被她点了名,有点心虚,小声说:“我这不是夸您呢嘛?而且您就是好看啊……” 秦清雾动作微顿,偏过头来,目光微妙的打量她一眼。 “……你去不去呀?” 沈知言不等她开口,直接先发制人:“正好认识一下我们福利院的冯医生?” 秦清雾收回视线,应了声:“好。” “行行行。” 见秦清雾似乎打算放过这一茬,沈知言连忙笑了笑,立刻在群里@冯芸老师,说秦老师也会过去。 她收起手机,正打算和秦清雾介绍冯芸老师的情况。 “我想知道……”就听秦清雾淡声问她:“我们进入的第三间屋子,那些孩子为什么——” “哦,你说他们很开朗对吧?”沈知言见她轻轻点头,便回答说:“因为我们的冯芸老师给他们放了一部动漫,里面的主人公也是他们这样的情况,但是却做着很酷的事情,就他们一些男孩子嘛,这个年纪自然有一个英雄梦,再加上冯芸老师脸上也是这样的情况,她的话自然就格外有说服力。” 秦清雾便明白过来,她应声的同时,拿出手机给许白露发了消息过去。 方才助理王越霖给她手机上发来消息,说资助未来福利院的申请,科兴集团总部那边并没有通过。 王越霖解释,总部不通过的原因是,未来福利院远在郊区,且不能为科兴集团带来任何社会声望上面的助力,说白了就是资助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福利院无法带来任何好处。 察觉到秦清雾似乎眸光变的有些冷淡,沈知言还以为是她在见到四楼的那些可怜孩子之后,心情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便主动开启了全新的话题。 “冯芸老师是未来福利院的老员工了,除了院长宋建国就数她在这里待着的年数最长,已经在这里呆了十几年了。”沈知言解释说:“而且她原本年轻的时候是来这里当义工的,那时候我还小,就记得她带着一大堆糖来发给我们吃,可甜可甜的草莓味儿的糖。” “嗯。”秦清雾应了一声,问她:“喜欢吃糖?” “……小时候喜欢,长大了不怎么吃了,不过甜食能让人心情好倒是真的。”沈知言笑了笑:“我每次心态大崩,都必须买一块那个港好味的提拉米苏,谁知道它竟然是林思梵家开的,我真的……我前阵子还在跟人吐槽南城分店那家店长太能说了,忽悠我办了五百的卡。” “五百的卡?”秦清雾闻言不禁勾起唇角,莞尔问她:“能吃的完吗?” “天啊,你这么说……它真的吃不完啊!”沈知言见她笑了,连忙故作无奈的吐槽:“你看哈,就我们一次消费三十,这张卡都能吃一年,主要是他们店铺生意太好了,而且人家那店长姐姐忽悠你办卡的时候,就一副很仓促的样子。她推销的时候看你都不看你一眼,然后手指点着屏幕,语速飞快,问你,客人您充值五百可以送五十,您需要吗?” 秦清雾轻点了头。 随后,见她兴致勃勃,便配合的问了句:“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就是我后面有人排队嘛,那我肯定就几秒做决定。”沈知言绘声绘色的和她讲:“她就给你几秒的时候,做出决定,我还没答话,然后那姐姐又问,下次定蛋糕可以凭会员卡打八折哦~” 秦清雾被她这学人推销的语气逗笑。 似笑非笑的望她一眼,调侃道:“学的还挺像。” “咳咳,还好还好。”沈知言啧了一声:“反正我就是被这么忽悠着办了卡,不过……” 秦清雾问她:“嗯?” “比起在理发店做头发的时候,被托尼老师摁着脑袋,忽悠你办卡要好多了……”沈知言笑起来:“毕竟那时候才是被支配的恐惧,是不是?” 秦清雾思索了片刻,回答说:“我没有经历过。” 沈知言有点诧异,好奇的看向她,刚想问原因。 她又觉得似乎有点没必要。 秦清雾对陌生人惜字如金,而且不怎么和人说话的,再加上她气场强大。 要是有个托尼老师能那么大胆,敢对秦清雾推销,那才奇怪…… 她们一路聊着,出了那栋六层的大楼。 外面的雨到了这会儿已经停了,雨后的空气清新,地上随处可见累积的小水洼,沈知言深一脚浅一脚的避开地上的雨水,刻意脚步放缓,毕竟秦清雾穿着高跟鞋,显然在这种地面上走起路来不方便。 医务室在福利院的东南角,福利院整体面积并不大,也就走个三五分钟的路程。 在过去的路上,沈知言主动和她说起了宋柯那个小男生的情况。 “他今年九岁,也是三年前那场火灾的受害者,那晚的火来的太突然了,我和冯芸老师进去救人的时候,那几个孩子已经处在濒死状态.” 秦清雾静静的听着,并未出声. 关于三年前的那场火灾,院长宋建国已经对她说了大致的情况. 火灾发生在三年前冬天的深夜里,冬天本来就容易睡的沉,那一晚所有值班老师都睡了,等他们发现起火的时候,匆匆穿上衣服赶过来的时候,火势已经越来越大,连人都进不去. 房门敞开着,下一刻,他们就发现沈知言和冯芸老师,一前一后的冒着飞速蔓延的火势,正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出来. 众人纷纷反应过来,报警的报警,急救的急救. 在那场事故里,冯芸老师的女儿周家莹,也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那时候周家莹才上四年级,因为放了寒假所以便跟着她妈妈在福利院一起帮忙,照顾小朋友,没想到却同样遭遇了不幸. 宋建国在为秦清雾讲到这里的时候,又想到什么,告诉她说,后来虽然这场火被消防的人扑灭,但是有两个孩子送去医院抢救无效,当场就没了,其他几个孩子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却在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疤痕. 就连沈知言和冯芸老师,也在那场事故里,全都被火烧伤,沈知言伤在后背,而冯芸老师伤了腿,从此成了跛脚走路. 宋建国对此十分唏嘘. 对她坦言,当年若是没有沈知言和冯芸老师冲进火场救人,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秦清雾想到此,下意识的放缓了脚步,目光在沈知言的身后轻微打量一瞬. 沈知言对此毫无所觉. 她继续为秦清雾说着宋柯的情况。 “他刚出生后不久便来到了未来福利院,刚被好心的市民发现的时候,是在附近某条街道的垃圾桶旁边,那时候他刚出生不久,而且是个兔唇儿童,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家里人便把他丢了.” 沈知言说完,又解释道: “当年的监控也还没有普及,根本查无可查,像他这样被丢弃的不在少数,大多都是在被市民发现之后,送去警局,然后再由警方那边来处理这类事件.” “原本宋柯已经足够可怜了,结果又遇到了火灾,脸部大面积被烧伤,当时他是被冯芸老师抱出来的,所以格外亲近冯芸老师,后来在他治疗期间,许是因为我经常给他们讲故事,所以……他们这几个受伤的孩子和我关系也都不错。” “嗯。”秦清雾应了一声,忽然接话道:“这里的孩子们,似乎都和你关系不错。” “是吧?”沈知言歪头看她,笑笑说:“我还挺受老人家和小孩喜欢的,可能是因为我看着就像是善良的好人?” 察觉到沈知言的视线,秦清雾配合的轻点了头。 片秒后,她赞许道:“是很出色的性格。” 沈知言满意的勾唇,却谦虚说:“就还行吧,马马虎虎。” 秦清雾侧眸望了望她眼角眉梢的笑,收回视线的同时,又不禁莞尔。 似乎只要认可她,夸赞她,她就会很开心。 秦清雾问她:“宋柯被收养过后,是被养父母送回来的?” “群里说是他自己跑回来的,他养父母因为不孕收养了他。”沈知言顿了顿,敛下眸,低声解释:“我们推测是他的养父母,在领养他回去之后,他养母在今年年底检测出怀孕了,然后即将有自己的孩子,而他性格又很调皮捣蛋——” 秦清雾听着她的话,明显察觉到在提起宋柯过后,沈知言似乎有些明显的低气压。 “其实他在新家很乖的,宋院长和他养父母后来偶有通话,那对夫妻对他这个孩子很满意,甚至说要努力赚钱给他将来送去国外读书的。” “而宋柯这个小孩儿吧,他很有自己的主意,当时就一直跟我说,他想找回自己的亲生爸妈,想亲口问问他们,为什么生下他却不要他。他还是挺傻的吧,故意调皮捣蛋,小小年纪把自己的愤怒和委屈憋在心里,以为这样大家就看不出来了。”沈知言呼出一口气,道:“其实找到亲生父母又有什么用呢,难道要问问他们,为什么一生下他,就把他扔到垃圾桶旁边吗,傻不傻啊?” 沈知言说完,沉默下去,安静的继续向前走着。 秦清雾静静的走在她身侧,她想起来,似乎—— 沈知言很少提到她的亲生父母,也包括她的朋友们在内,全都对这件事闭口不提。 默了片刻—— “你呢?”秦清雾问她。 沈知言微怔。 顿了顿,她满不在意的懒散笑道:“我记忆里没有关于父母的印象,所以没有愤怒和不甘。” 秦清雾微顿,只应了声。 并未看她,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两个人默契的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经过小操场的时候,沈知言顺着操场向远处看去。 越过福利院的围墙,极目远望,隐隐可见起伏的几座山,层峦的山峰隐在浓郁散不开的雨后雾气下,天空中乌云密布,是一片阴沉的灰蒙。 医务室就在操场旁边,说是医务室,其实就是几间一层的砖瓦房,条件有限。 沈知言推门进去的时候,冯芸老师正在给孩子在病床前输液,两个小女孩乖巧的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 冯芸老师穿着一身白大褂,脸上戴着口罩,但这除了是因为她是这里的医生之外,还因为她脸上有伤疤,从太阳穴一路斜着向下,蔓延到脖颈位置,纵然戴了口罩却只能遮住一部分。 这伤疤的来历她对宋院长说过,是她不小心用开水烫伤的,因为错过了治疗时间,所以恢复的并不理想。 但这里是未来福利院,随便一个人拎出来,或许都能扒拉出来一段悲伤的过往,故而大家也便都见怪不怪,再加上冯芸老师人脾气好,对孩子也好,而且她年轻的时候,还是个大医院的医生,所以格外受到福利院上下的敬重。 她在忙的时候,沈知言便静静的站在屋里等她。 等冯芸忙完走过来,见了她们,笑了笑,连忙指着墙边的长椅,柔声招呼她和秦清雾坐下,告诉她们宋柯刚在这里哭够了睡下。 随后,她又看了看秦清雾,笑着对沈知言说:“我刚才见王老师发了消息,你的这位朋友给四楼7号房的小姑娘换衣服,秦小姐也不嫌弃。”她眼睛里满是笑容,赞许的对沈知言夸赞道:“小沈你交朋友的眼光一向都这样好,秦小姐若是以后能常来,那孩子们一定开心坏了。” 沈知言听冯老师夸秦清雾,心情大好,她用胳膊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肘,低声笑道:“夸你呢。” “……”秦清雾微顿,随后,她望向冯芸笑道:“冯老师您过奖了。” 冯芸回到工作台后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她的右脚在三年前的火灾事故中受伤,所以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好在她本人十分乐观。 冯芸坐下后,她含笑的目光打量在秦清雾的脸上,似乎越看越满意。 沈知言察觉到她满意的视线,顿时与有荣焉。 秦清雾来一次福利院,可真给她脸上争光啊,一上午还没到,上上下下全体员工对她都极为满意,再加上她出色的颜值和气质,已经有不少老师开始说,见了秦老师之后,顿时不再眼巴巴盼着下周的那位明星祝莱的到访。 “您今天自己来的吗?”沈知言问冯芸:“周家莹没来?” 周家莹,便是冯芸老师的女儿,今年已经14岁了,目前正在念初一,初一的课程不紧,所以沈知言每次周末来福利院,经常能和小姑娘碰上。 “莹莹昨天刚去了医院,好不容易约上号。”冯芸老师笑着解释:“今天又下了雨,她心情也不是太好,所以就没让她过来。” “我记得。”沈知言点了头,说:“她挂的是赵信竹医生的号,沧江一院心内科,我母亲说赵信竹医生去沪市医院交流来着,是个很权威的专家医生。” “是。”冯芸笑道:“可她昨天说什么都不想去,我劝了半天,好不容易劝着她出门。” “我小时候也讨厌去医院。”沈知言笑着说:“感觉那里味道很奇怪,闻着消毒水的味儿就害怕。” “谁说不是呢。”冯芸有些无奈叹气:“幸好小沈你这些年身体好起来了,就是不知道莹莹她……” 冯芸说着,又笑着摇了摇头,反应过来笑道:“看我,跟你抱怨这个做什么?” 沈知言顿了顿,想安慰几句什么。 但是周家莹是心脏问题,这对一位疼爱女儿的母亲而言,她的安慰显然也起不了太多的作用。 “对了小沈,”想到什么,打开抽屉拿出一包糖果:“这是莹莹给你选的,让我帮你带过来。” 沈知言站起身来,走到桌前接过那包糖果,是一包由透明包装袋包裹的各色精美包装纸的糖,里面什么口味儿似乎都有,显然是小姑娘专门给她搭配好的。 沈知言笑了笑:“那您可要帮我好好谢谢她。” “她啊,她老盼着你去家里,和她一起吃火锅呢。”冯芸笑着问她:“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沈知言想起周家莹那乖巧的样儿,不禁眼上染了点笑,小丫头喜欢她,她确实应该去和她一起吃顿饭,找个周六日她学校不上课就行。 正这么想着,就见冯芸又去笑着望秦清雾:“秦小姐也一起来,人多热闹一些。” 秦清雾微顿了片刻。 “哎呀,那不巧了。”沈知言笑着帮她回答:“我这朋友平时工作很忙,基本上没太多时间的。” 冯芸点了头,却还是对秦清雾热情的说着:“没关系,若是秦老师哪天得了闲,可以和小沈一起来家里聚聚,我家里平时没什么人来,那孩子总是一个人闷着,也就和小沈感情好一些,不然她也不可能三天两头盼着来福利院。” 盛情难却,而且对方都这样说了,秦清雾也只能应下来。 沈知言发现,冯芸老师似乎对秦清雾极有好感。 “小沈,你和秦老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冯芸老师笑道:“之前没听说你有这样一位朋友?” “是因为我和她认识没有太久。”沈知言笑了笑:“只是后来见面的次数有点多,发现她人不错,这才成了朋友。” 冯芸老师嗯了声,笑着去看秦清雾:“看来秦小姐和小沈缘分不浅,小沈这孩子,她只会带自己人来福利院,就没带外人来过。”她说着,又望着沈知言笑眯眯问道:“这样看来,秦小姐在你心里是很重要的朋友了?” “……” 沈知言顿时有点无奈。 这明显的,暗示性的话…… 摆明了是她在故意撮合她和秦清雾啊。 沈知言下意识歪了头,去看秦清雾,对方恰好也偏过头来看她。 四目相对,沈知言果然就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似笑非笑,调侃的意味格外的明显。秦清雾必然是看到了她这尴尬到脸红的样儿,所以故意取笑她。 “……” 沈知言深吸一口气,眼神示意秦清雾:能不能别笑了? 秦清雾淡然挑眉:不可以? “……” 这女人真过分。 “哦,是的。”沈知言面无表情收回视线,她看向冯芸老师,无比真诚的说道:“竟然被您看出来啦,您当真火眼金睛呢,我这什么心思都瞒不过您呐。” 冯芸笑着问她:“怎么?” 沈知言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位置,语气仿若告白般的暧昧:“秦小姐在我心里,就是特别重要的朋友,地位大概仅次于女朋友那种吧。” “……” 秦清雾顿了顿。 下一刻,一记冷淡的眼神向她望过来。 眸光明显,冷淡的表情里只有一个意思,别信口开河。 沈知言挑衅一笑。 我偏不。 冯芸老师愣了愣,随后,她笑着望向沈知言:“仅次于女朋友,那岂不是再进一步就……” “当然了,在进一步那必然就是走向婚姻的殿堂。”沈知言眉眼弯弯看向秦清雾,笑眯眯道:“不过前提是,如果某位姓秦的小姐,愿意在婚后把家产分我一半,我想,我也不是那么不好说话的,为了财富献身,这完全不丢人。” 她话音一落,果然就见到秦清雾望向她的眼神愈发冷淡。 沈知言顿时开心坏了。 让!你!笑!我! “……”冯芸老师又望向秦清雾,问她:“那秦老师的意思呢?” “哦。”秦清雾轻飘飘应了一声,淡道:“那让她想吧。” “……” 短暂的沉默过后。 冯芸老师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第58章 从医务室出来。 秦清雾要回办公室备课, 她上午接下来还有一堂数学课,是教四五岁的小孩子们的。 沈知言原本还想提醒她,那个班上的小孩儿里面有几个孩子眼睛看不到, 需要特殊照顾, 但是她又觉得秦清雾这样温柔贴心的性格,或许并不需要她的提醒, 她便能自己处理得当。 念头到了这里,她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回去的路上,想到刚才秦清雾那微妙的语气。 不知道为什么, 她顿时脑子里不知道哪根弦儿不对,故意用暧昧的语气问她:“秦老师,那你刚才的意思, 是不是只要我继续那么想,梦想是有成功的那一天啊?” 秦清雾表情微顿。 没想到过了有五分钟了, 沈知言竟然还记挂着这事儿,再加上她这微妙调侃的语气,清澈眸子里此刻却染上了明显狡黠的笑。 秦清雾淡瞥她一眼, 收回视线, 淡声提醒她:“梦想和幻想,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 沈知言原本唇角边上的笑顿时就收了起来。 她顿时有点后悔, 从秦清雾这里她压根就讨不到任何便宜, 她就不该试图扳回一局来, 压根就不可能赢的。 距离前面那栋楼还有好一段距离, 她要是此刻不说点什么,怕是要持续尴尬一路了。 沈知言犹豫着要说点什么, 才能让自己找回点面子。 但是她又觉得秦清雾这女人太厉害了, 像是会读心术一样, 能一眼看穿她的目的,索性直接闭了嘴。 秦清雾微一偏头,见她一副偃旗息鼓的模样,似乎终于想开了,要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回去,她唇畔不自觉勾起点笑来。 沈知言一边走一边开始走神,秦清雾的择偶标准到底是什么呢? ——反正不是她这样的。 “沈知言。”见她沉默下去,秦清雾主动开口:“你投出去的简历,有回音了吗?” 见她关心这个,沈知言唇畔勾出浅笑:“暂时还没有。” 秦清雾的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对方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满不在意的笑意,似乎对此毫不担心。 她略感疑惑:“嗯?” 沈知言弯了弯眉眼,向她解释道:“之前的抄袭热搜闹得很大,我想业内的人都把沈知言这个名字和导演写离歌联系在了一起,而且影视圈子就这么大……” 秦清雾轻轻颔首,表示自己在听。“所以呢?” “所以我的事情,会在整个行业圈子里,扩散的很快。”沈知言补充解释说:“这个行业员工跳槽换公司是常有的事儿,就拿沧江市来举例,假设我从欢檀娱乐跳槽到了光华娱乐,但是我接下来还在这个圈子里混,就导致了接下来两家公司即便没有合作,却会出现在同一个场合。” 秦清雾静静的听着。 欢檀娱乐运营的所有事宜,她都交给了温南初来打理,温南初也有这个能力处理好,她平日里让温南初全权负责,只是偶有过问。 “就比如,我大嫂之前告诉我,她所在的欢檀娱乐,会有公司的新艺人即将去参加金果视频举办的运动新星秀,光华娱乐也会派人过去。那么相应的,这两家公司的员工还会在一个地方碰上,出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哪怕离职了,那人也会维持先前的人脉关系。” 说到这里,沈知言又笑起来。 “当然了,这两家是国内顶级影视公司嘛,其他那种小影视公司也是如此,基本上就是,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混,有点类似于六度分隔。” 秦清雾轻点了头。“最多通过六个人可以认识任何陌生人。” “对的。”沈知言笑了笑,“也正因如此,我抄袭的消息会在圈子里很快传遍,网友们对我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我怕是收不到面试邀请了。” “如果没有这场热搜,”秦清雾思索片刻,淡声道:“你原本是可以——” “——是啊。”沈知言笑着叹息一声,随后说道:“我大三那年,在那位执棋者的推波助澜下,抄袭那件事原本闹得很大。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影视圈子里死了一批公司,又起来一批,我的事情随着逐渐被大家淡忘,原本还是能找到工作的。结果执棋者又再次落子,直接把我换工作的路堵死,这人可真无聊啊,柏婳这颗棋还能利用两次。” 秦清雾脚步微顿,她这副满不在意的调侃语气,似乎完全不把那人放在心上,便问她:“那你的想法呢?” “我的想法么。”沈知言勾动唇角,笑看着她,又懒散开口:“虽然小沈不差这一份谋生的手艺,但是对方这样‘照顾’我,那我肯定就非要做这份工作不可喽?” 秦清雾听她这副笃定自信的语气,不禁莞尔勾唇。鼓励道:“那你可要加油了,不要输了这盘棋。” 沈知言啧了一声。 她收敛了唇角边的笑意,望着秦清雾的眼睛,认真道:“我不会输的,能让对手生气的事儿,我做起来格外有动力。” 秦清雾应了声。 回望着她的眼睛,同样语气诚恳:“我相信你。” “……” 沈知言顿时有点不好意思。 她垂下眼眸,脸上有点热,索性直接转了话题:“如果你是我的对手,你在察觉到有人撤掉了我的热搜,你会想什么啊?” 秦清雾微顿。 好奇问她:“为什么问我?” 沈知言理所当然:“因为你聪明啊?” “……” 秦清雾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答案。 沈知言一抬眼,察觉到对方微妙的视线,又觉得自己不该问她这个问题。 秦清雾不是那种无聊的人,她肯定不会像那个人那样,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她的身上,就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时刻让她不好过一样,甚至能坚持那么多年。 那个人就没有自己的事情做吗? “如果我是你的对手。”秦清雾顺着她的问题思索了下,回道:“有人帮你撤掉热搜,我会想知道你身后的助力是谁。” “秦清雾。”沈知言却有点抱歉的望着她:“真是难为你了,代入那种人……” “……”秦清雾淡看她一眼:“没事。” “嗯……”沈知言顿了顿,真心道:“你真是个好人,秦小姐。” “……” 秦清雾默了片刻,问她:“还有问题吗?” 沈知言反应过来:“那……然后呢?她能查到吗?” 秦清雾眸光一沉,语气淡然:“查不到。” “你朋友这么厉害呢?”沈知言不禁眼前一亮,连忙问她:“秦三小姐可以指挥得动微博那边为她保密吗?” 秦清雾微顿,表情微妙的看她一眼。 对方眼角眉梢中满是惊讶,言语之间又尽是崇拜的语气。 “……呃。”沈知言顿了顿,立刻笑看着她,补充:“我的意思是,全靠你才让我顺利渡劫,伟大的秦小姐,再一次感谢你。” 秦清雾淡然收回视线。 淡问:“还有问题?” “啊……有的。” 沈知言有点心虚,她总觉得,秦清雾好像不太喜欢,她夸秦三小姐啊…… 可是她们不是朋友吗? 也可能是她感觉错了。 秦清雾淡声:“问。” 沈知言收回混乱的思绪,她想了一会儿,才问她:“你考虑经常来福利院兼职吗?” 不等秦清雾回答,沈知言又连忙补充:“我知道你工作很忙,只是孩子们太喜欢你了,哪怕一个月只来一次,他们应该也会特别开心的,所以……如果你愿意来的话,我会尽量给你开让你满意的薪水,价钱随你开。” “……” 秦清雾默了会儿。 这还是人生第一次,有人对她说出,要为她开薪水这样的话。 而且,对方似乎还格外的大方好说话,竟然让她主动提薪资。 “沈知言。”秦清雾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好奇问她:“你那本漫画收益很高吗?” “……” 沈知言轻咳了一声,敛下眉眼,回答她:“全频排名前十,不然你以为呢?” 秦清雾不禁莞尔:“所以很高?” “是啊,挺高的,聘请您秦小姐一天肯定够了。”她又想到什么,小声抱怨:“而且我就是吃在了尺度的亏上,不然就凭它的地位,一旦运气好卖了影视版权,怕是要过千万的。 秦清雾思索了会儿。 问她:“所以你为福利院资助的那些资金,是这样来的?” “……宋老头连这都跟你说了?”沈知言有点无语,还是回答说:“一部分吧。” 大家都这么熟了,沈知言索性实话实说。 “其实之前我的油画也卖了不少钱,只是后来我在国外的时候,那个人放火烧了我老师的画廊,我怕继续连累我老师,就不再画了。” 秦清雾看她一眼,眸光微闪,却并未说话。 “秦清雾。”沈知言得意洋洋的望着她,懒散开口:“是不是被我坚持不懈还在搞钱的毅力,震惊到了?” 秦清雾微微停顿。 望向她,认真道:“是,你很优秀。” 沈知言一愣,随后,她看着对方,眉眼弯弯的笑起来。 “低调,莫夸,小沈会骄傲。” 谈话间,两人已经进了大楼,穿过大厅一起上楼梯。 等把秦清雾送到办公室门前,沈知言才转身离开,前往宋建国的院长办公室。 她等离开了才想起来,刚才秦清雾似乎没给她答案。 不过又转念一想,秦清雾平时工作繁忙,大概也是没有时间的,只是因为孩子们实在太喜欢她了,秦清雾就来了这么一天,就有老师在群里发消息,说孩子们在追问,秦老师下一次什么时候来。 秦清雾似乎还挺受小孩子喜欢的。 但是秦清雾被孩子们喜欢是因为她身上那温柔的气质,而沈知言受小孩儿们欢迎则是因为她能陪着孩子们一起玩儿。 她这么想着,来到宋建国的办公室门前,敲了门。 里面传来一声笑呵呵的:“进来。” 沈知言推开门,宋建国正坐在办公桌后面,戴着老花镜看童话故事书,应该是要背诵下来讲给小朋友们听的。 宋建国放下书,对沈知言笑道:“小沈,你之前不是说,进自己办公室不用敲门?” “……”沈知言撇了撇嘴,在他对面椅子上一屁股坐下:“那不是说给外人听的?” 宋建国笑着摇摇头,见她来了,索性说起了正事儿:“下周末,你能来吧?” “能吧,我最近辞职了,还没找新工作,大概没什么安排。”沈知言说完又问他:“下周末是……祝莱要来?” 宋建国点了点头,应道:“咱们这里平日里没什么人来,除了上回那个科兴集团的人来这调查了一次,还没来过什么大人物。” “哦,你的意思是,让我来招呼祝莱吗?”沈知言有些惊讶:“祝莱,我好像听过啊,光华娱乐的艺人吧,她是以个人名义来,还是公司名义来?” 宋建国想到那位女助理打来的电话内容,便回答她:“是她个人的名义,说是她高中时期有位校友,是咱们福利院出去的,她这阵子没什么工作,正好可以来看看孩子们。” 沈知言明白过来,点点头:“那这位祝莱小姐,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啊?” “叫什么……”宋建国想了想,却有点想不起来。 他连忙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笔记本,翻开几页停下,看了眼上面的记录,才说:“鹤鸣私立中学,和你一个学校。” 沈知言一怔。 “鹤鸣私立中学?” “是啊。”宋建国点了点头:“只是她也没说那位校友是谁,我推测了一下她的年纪,比你大五岁,想着也不太可能和你是同学啊,或许是其他被领养的哪个孩子吧,反正不可能是你。” 沈知言应了声,才说:“行吧,我印象里也没有祝莱这个同学。” 她顿了顿,还是说:“其实不是所有明星都喜欢排场的,明星和咱们没什么区别,而且孩子们也不乐意去……强颜欢笑,她到了咱们好好招待不就完了?” “祝莱小姐还没有孩子,也没结婚。”宋建国乐呵呵的说着:“万一是她想领养孩子呢?” “……”沈知言顿了顿,只能说:“我就是觉得,她既然私人名义来,恐怕也不会有媒体跟拍,这些排场可以省,万一再赶上一个雨天,那孩子们又淋雨去接人,我认识的明星朋友就不这样,大家都很低调的。” “哎吆,你别操心这个了。”宋建国无奈道:“等她走了给孩子们吃顿好的,多加几个肉菜,行了吧?” 沈知言这才笑起来:“您是院长,您说了算。” 宋建国无奈摇头:“你啊……” 沈知言笑着不说话。 宋建国想到什么,又笑着说:“你那个给福利院盖宿舍的卡,收回去吧。” 他说着,从抽屉里把卡拿出来,放到沈知言身前的桌上。 沈知言愣了愣。 “您的意思该不会是……有公司愿意资助我们了?” 宋建国笑眯眯的连连点头:“是啊。” 沈知言有些吃惊。 如果是有公司愿意资助,福利院先前给那么多家公司发去邮件,全都石沉大海,而近期也只有科兴集团的员工来过这里,再加上……秦清雾今天也在,而申请恰好又在今天通过,这容不得她不自觉多想。 ——是秦清雾帮忙了? “这卡您收着吧,我没需要花钱的地方。”沈知言说完,不等他拒绝,又问他:“是科兴集团那边通过了吗?” “不是科兴集团。”宋建国笑着摇头:“是一家连锁酒店的经理打来的电话。” “连锁酒店?”沈知言有些不解:“叫什么名字?” 宋建国回答说:“华景国际酒店。” “……”沈知言顿时有点觉得不可思议:“您确定是华景国际酒店,而不是只叫华景这个名字?” “有区别吗?”宋建国有点不理解,但还是说:“没错啊,是华景国际酒店啊。” 他说着,又翻开了笔记本,把上面用中性笔写的酒店名字拿给她看。 沈知言目光一扫,果然是华景国际酒店,下面还跟着一串联系人的电话号码。 她有点疑惑,华景国际酒店是一家标准的五星级酒店,而且不止国内有。 宋玉缠去国外游玩时住的就是华景,她回来的时候还专门和她吐槽,光是华景普通房间价格就贵的惊人,就像是专门为了宰富人而存在的酒店一样,不过服务和环境又真的没话说。 想到此,沈知言笑起来,揶揄宋建国道:“您竟然给华景也发了邮件呢?” 宋建国一愣。 他其实有点不太记得有没有发过了。 不过……人家大经理主动联系他,态度还那么好,还说他们大老板亲自安排的,那么显然—— “可不就是。”宋建国乐呵呵的道:“他们老板可真是个大好人,那经理还说,他们先前资助过许多家像是咱们这样情况的福利院,而且不是专门为了咱们未来福利院才资助的,凡是偏远地方的,平日里少有人去的福利院,他们都会在考察过后,进行资助,还会安排义工过来呢。” 沈知言弯了弯眉眼:“那这位老板,可真是一位大善人啊。”- 到了傍晚。 秦清雾最后一堂课上完,目光望向窗外,天色阴沉,雨势渐大。 孩子们还在缠着她一起解九连环。 她又陪着他们玩了一会儿,直到有两个阿姨来喊他们回去,孩子们有些恋恋不舍的望着她,却还是在阿姨的催促下,在慢吞吞的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秦清雾坐在讲台后,目光沉静的望着他们。 那是一张张天真懵懂的可爱面孔,脸颊稚嫩,眸光清澈,这家福利院在宋院长的治理下,孩子们似乎生活的都很好。 那并不是生活上物质充足所呈现出来的美好,而是他们幼小的内心,似乎都被这里的大人们保护的内心。 片刻后,外套口袋中,手机响起了嗡嗡的震动声。 秦清雾接起来电话,是秦雪柠打来的。 秦雪柠此刻心情极差,她完全不知道该打电话联系谁,不用想她也知道,就算她换手机号,给沈知言打电话或者是发短信,对方也一定会立刻把她拉黑。 于是在她心态不稳,在一个狂风暴雨天,在回秦家老宅的路上,被司机丢下的时候,她人生再一次感受到了浓浓的绝望。 秦清雾听到电话另一边的喘气声,淡声开口:“什么事?” “姐……”秦雪柠缩在一栋别墅门前躲着雨,她冻得只打哆嗦,头发也被雨淋湿了:“你能不能让王总助来接我啊?” 秦清雾听到那边的雨声,秦雪柠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但她并不想关注秦雪柠此刻在哪里。“他是我的私人助理。” 秦清雾解释的言简意赅。 秦雪柠却听懂了。 那意思就是,王越霖虽然入职在科兴集团,但却是秦清雾的私人助理,而她只是秦家的人,没有任何资格使唤王总助。 秦清雾这完全不接招的语气,让秦雪柠顿时忘了原本想好的要和她说的话。 “我今天原本和旭阳哥哥在游乐场玩,可是有个刀疤脸的男人忽然和他打起来了,我也不知道那个疯子和他有什么仇,现在旭阳哥哥昏迷被人送去了医院,我要自己一个人打车回家。” 秦雪柠解释完。 又说:“姐姐您不去医院看看他吗?” 秦清雾指尖微顿。 眸子里是浓郁散不开的厌恶,但察觉到有个小姑娘在眨着眸子望她,她又弯了弯唇,对她温柔一笑。 小姑娘原本有些害怕,在看到她笑了之后,立刻也跟着甜甜的笑起来。 秦清雾压低了声音,淡声:“我不是你,要看你自己去看。” “……” 秦雪柠被她噎了噎。 这么显而易见的不悦讽刺,秦清雾还是第一次。 她不自觉开始想秦清雾此刻是不是失恋了,心情不好。 毕竟秦清雾平时装的都和什么一样,目空一切,对什么都不在意。 “我才不去看他……” 秦雪柠有点生气,江旭阳是不是有病啊? 他和那个疯子一打架,自己打不过还被打晕了,结果刀疤脸直接逃走,而他却被人拖着送上车去医院。 让她觉得丢死人了。 “姐。”秦雪柠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正题:“如果你喜欢的人,就是……你送生日礼物,然后帮他一起搬家的那个人,他万一有了喜欢的人,你该怎么办啊?” 秦雪柠想到沈知言喜欢林思梵,尤其是在半路上被司机丢下,又是一个狂风暴雨的恶劣天气,她心情实在有些崩溃。 她又恨江旭阳,又想沈知言,又厌恶林思梵。 可她刚来秦家不久,又没有交到什么说真心话的朋友,到了此刻,她竟然只能想到了秦清雾。 虽然她讨厌秦清雾,但对方却依旧是她名义上的姐姐。 随着这场恶劣的天气,她的心情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她高中的时候,在我被欺负的时候,像神一样的出现,她那样光芒万丈,身边围绕着那么多的人,强大而又有魅力,耀眼到像是会发光。”秦雪柠的心情压抑而又难过:“姐,我一想到她有喜欢的人,我就想死,我感觉我的人生,好绝望啊……” 秦清雾蹙眉。 正要不耐开口—— 秦雪柠带着哭腔道:“如果奶奶在就好了,她一定会好好安慰我,我好想奶奶做的面啊。” 秦清雾一顿。 秦雪柠难过道:“她有喜欢的人,怎么办啊……” “秦雪柠。”秦清雾淡声提醒她:“想想你的母亲。” 秦雪柠更难过了。 那个女人有什么用啊! 她没用啊! “姐,如果是你,你喜欢的他,有了喜欢的人,”秦雪柠坚持问她:“你会做出什么选择呢?” 秦清雾眉头微蹙。 教室中的孩子们正陆陆续续的向外走,然而他们走到门口位置,却又纷纷停下来,奶声奶气的喊着:“小沈姐好。” 沈知言向前一步,挨个的揉揉他们的小脑瓜。 她随后抬起头,向正在打电话的秦清雾笑起来。 秦清雾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此刻沈知言似乎心情格外愉悦,中午一起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沈知言说她下午要先去隔壁村子里取一位老奶奶家里的土鸡蛋,随后再和宋建国进蔬菜大棚。 沈知言似乎是察觉她对此的好奇,便笑着告诉她,等她下次有时间来福利院,记得换了运动鞋,她们可以一起去村子里,会看到不一样的风光景致。 沈知言有宋院长交代的事情要忙,所以便匆匆吃了午饭,五分钟便立刻离开了。 但是在那短短的五分钟里,对方向她描述的那些田园风景,却足够让她印象深刻。 “姐,”秦雪柠疑惑开口。“你在哪里啊?不在公司吗?” 秦清雾没应。 沈知言已经走进教室,和她隔着一段距离,她坐在第一排的课桌后,摆弄着从桌上拿到手里的魔方。 秦清雾的目光望向她白皙修长的手指,那人动作飞快,似乎在抬眼的时候察觉到她的视线,随后便像炫技一般,在她眼前展示。 沈知言勾着唇角,为秦清雾表演着手中的魔术。 她轻轻晃了几下魔方,随后—— 她手中的魔方便被复原。 秦清雾望着她眼睛里的笑,显然是在故意向她邀功。 沈知言在安静的等着。 片刻后,她如愿以偿的,得到了秦清雾无奈赞许的目光。 “姐。”秦雪柠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疑惑问她:“我好像……听到好多孩子的声音了。” 秦清雾收回视线,回答她:“在福利院。” “福利院?”秦雪柠开口:“哦,是哪一家福利院?” 秦清雾淡声:“未来福利院。” “您怎么去那种地方啊……”秦雪柠说完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她想到什么,改了口:“您是为了我学校的义工任务,帮我去的吗?” “……”秦清雾淡声说:“不是。” “……”秦雪柠瞥了瞥嘴,“姐,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如果你喜欢的人,他喜欢别人呢,你会怎么样?” 秦清雾正要开口。 她眸光轻移,视线落向讲台下正前方的位置。 沈知言又开始拆解手中的九连环了,似乎像是刻意在向她证明,她不是孩子们口中说的那样,一整节课都解不开一般。 秦清雾持续望着沈知言手上的动作,淡道:“不会有这种可能。” “什么?” 秦雪柠反应过来。 秦清雾在生意场上,一向算无遗策,那么相应的,对待感情亦如是。 她看上的人,她会有无数种办法,让那个人对她死心塌地。 “我没说让你以做生意的思维去看,就是……如果只考虑爱情呢?”秦雪柠问她:“爱情是只考虑情感,不能用你的理性思维,感情根本是不可控的,对她我根本没办法理智下来,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随着对方这说教的语气,秦清雾对秦雪柠那一丝耐心也消弭殆尽。 “姐……如果你的他喜欢了别人,不喜欢你了,你会怎么样?”秦雪柠哭出声:“我真的好想知道答案啊,我想放弃她,但是又不甘心。” 九连环的拆解和魔方不一样,世界上最高的记录是将近四分钟,沈知言虽然动作极快,而且持续垂着眸十分专注,却依旧没有完成。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抬眸望过来,目光中尽是冷静,已经没了方才拼魔方时候的玩味表演姿态。 秦清雾勾了勾唇。 沈知言回以一笑,随后继续拆着手中的九连环。 “为什么我成了秦家四小姐,还是没办法和别人争到她呢?为什么啊……为什么那个人的出身家族比秦家还要强大,如果……” 秦雪柠带着哭腔抱怨着,她其实已经忘了电话另一边的人是谁,哪怕是任何一个陌生人,她都会把这些话向对方说下去。 然而她说着说着,却察觉到电话另一头安静下来。 秦雪柠微怔,等她放下手机,屏幕上那个人已经挂断了。 秦雪柠顿时更加绝望。 她瑟缩着躲在那栋陌生的别墅门前,秦清雾不懂感情,那她喜欢的那个人,是怎么对她死心塌地的? 难道她应该学着秦清雾的样子,只送沈知言一些便宜的礼物,做一些像是搬家那样,让佣人就能做的小事,沈知言就会喜欢她了? 一阵风吹过来,瓢泼大雨拍打在她的身上,她衣服早已经湿透了,秦清雾不把助理借给她,可是如果她对秦家打电话让司机来,司机就会把她和江旭阳一起来游乐场的事情告诉秦望山。 她和江旭阳一起外出,秦望山倒是不在意,只是……江旭阳和人打架受伤进医院,京城首富家的小少爷出了这种事,怕是秦家不好给江家交代,到时候秦望山还是会找她来过问。 在她又冷又狼狈之际,别墅的门忽然被人敞开。 女人穿着优雅的旗袍,手中撑着伞,她垂着眸,温柔问她:“雪柠,你怎么在这里?” 秦雪柠惊讶的抬头。 看清了那人,她有些不可思议的开口:“微雨姑姑,怎么是您?” 竟然是江旭阳的小姑姑,江微雨。 江微雨勾唇。 “如果我说,我算到了你今天会出现,你信吗?” 江微雨说着,弯下腰,把手递给她。 秦雪柠呆愣的伸出手,被她搀扶起来,疑惑的望着她:“您说什么?” 江微雨叹息一声。 “逗你的,旭阳给我发了消息,让我送你回家。” 秦雪柠迟疑:“可是……” “这么大的雨,先进来吧。”江微雨说着,敞开了别墅的大门:“明天再走。” 教室内。 沈知言终于把九连环拆解完毕,她得意洋洋的拿给秦清雾看。 秦清雾走到近前,垂眸打量她一眼,视线定格在她清澈的眸子上。 “秦老师。”沈知言笑着向她眨眼:“如何?” 秦清雾莞尔。 她不吝夸赞道:“不错。” 沈知言唇角边的弧度逐渐放大,她故作谦虚的说:“老师您过奖了,为老师您争光,是学生最开心的事情了。” 秦清雾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的眼睛。 “为我争光?” 沈知言点头,勾唇笑:“当然。” “这位同学,老师想知道,你今天——”秦清雾打量着她眼角眉梢的笑意,问她:“是发生了什么,格外让你开心的事情吗?” 沈知言乖乖的站起身来,正经回答道:“是的老师。” 秦清雾望着她这副装好学生的样子,似乎还装上瘾了。 “哦?”秦清雾配合:“那沈同学可以告诉老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沈知言抬眸望过去,只见秦清雾眼睛里的笑意明显,却又因为她这身穿着实在太御,再加上此刻在灯光明亮的教室里,透明的金丝眼镜片正反着一点明光。 对方居高临下,垂眸望着她,眼睛里似笑非笑,却自带一股莫名的气场。 她恍惚间,仿佛以为自己真的还在学生时代。 而秦清雾像是她的班主任一般,哪怕对方正笑看着她,却依旧压迫感十足。 沈知言顿了顿。 她有点演不下去了,正经了些,低声告诉她道:“秦清雾,宋院长他说,华景国际酒店那边经理打来电话,说愿意资助未来福利院。” “嗯。”秦清雾眼底染笑,调侃道:“怎么不继续了,沈同学?” “……”沈知言深吸一口气,不自然看她:“你、够了哈……” 秦清雾微微颔首,眼中笑意却丝毫未减。 为了避免秦清雾继续调侃她,她连忙向秦清雾解释:“你知道吗,华景国际酒店,光是普通房间,一晚似乎就需要过五千了。” “……”秦清雾顿了顿,告诉她道:“那是景区的。” 沈知言微怔。 “你住过?” 她问完了才觉得蠢,人家秦清雾这么说了,肯定是住过了啊。 她停顿了下,又笑着开口:“我听宋院长说,人家酒店的经理说了,他们老板很伟大,资助了很多没有名气的福利院,而且不止做了这些,每逢有什么灾情发生,也是他们大老板给出指示赈灾,你觉不觉得,那位华景国际酒店的老板,有点劫富济贫的意思啊?” “……” 秦清雾顿了顿,微妙的视线打量在她的脸上。 默了片刻。 秦清雾终于无奈道:“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这就是好听的啊,不觉得和古代的大侠很像吗?”她顿了顿,正色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觉得,那位华景的大老板,是个很不一般的伟大企业家。” 秦清雾眸光微顿。 “这样的人。”沈知言佩服道:“活该赚钱。” 第59章 清晨, 雨歇。 天际昏沉,不见一点阳光。天气预报说,沧江市接下来一连两天都会有阵雨。 沈知言吃早点的时候, 林思梵发来消息, 问她今天几点到永昌集团去办理离职,看到对方发来的消息, 她唇角挂上点笑,林思梵昨晚在微信上和她聊了许久,展望她接下来安逸舒服的人生。 林思梵说她原本是瞒着林家跑出来的, 但全拜她那个沧江市的总裁姐姐所赐,对她父亲说会照顾好她,才让她才能不被家里抓回去。 但是唯一让她痛苦的便是, 她的这位总裁姐姐对她管束严厉,非要逼着她去对方的公司上班, 她打算先用一个月才能离职的借口拖延一下,反正她悄悄离职对方也不会知道。 沈知言把筷子搁置在碗沿,手指打字告诉她九点大概能到。林思梵回复她说那她也和她一起。 和林思梵发完消息, 沈知言坐在桌前, 静静的吃着今天的早点。 她蒸了一小碗鸡蛋羹,里面还放了三个虾仁, 鸡蛋羹刚出锅的时候她放了点醋和香油, 鲜嫩爽滑, 香气溢满整间小客厅。 这时候桌上的手机又响了一声, 沈知言拿起手机看了眼,是宋玉缠发来的消息。 ——[中午我们几个聚餐。] 沈知言找工作的事情, 让宋玉缠几人颇为忧心。 纵然他们不是混娱乐圈子的人, 但对圈里的那些事也了解一些, 他们家小沈找工作的事儿估计有点悬,于是宋玉缠提前给她发了消息,让她今天中午去聚餐。 ——[必须来,没时间自己想办法。] 沈知言考虑了一下时间安排,估计没问题。 回复她:[好,几点?] ——[暂时定一点,地址等我们商量好,待会儿再发给你。] 沈知言回复了好。 她吃完东西去刷碗,厨房方向靠北,窗户为了通风敞开着,因为阴雨天的缘故外面夹杂着湿气的风格外冷,她却并没有被这阵冷风吹清醒,反而是打了个哈欠。 她昨夜睡的并不好,夜里破天荒竟然梦到了福利院失火那一晚的事情。 梦中的场景很混沌,她甚至看不清所有人的脸,只能听到那些人说话的声音。 火势已经被消防扑灭,她右肩后背处被火烧伤,有个男老师在一旁着急的喊她:“沈同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是孩子们在里面……” 沈知言在那一刻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那间失了火的房间本应该是她在住的,她那时候在放寒假,所以她有足够的时间一直待在福利院里当义工,而那个时候的她正因为霍尔冉的事情在和吴桂澜闹矛盾。 那时候吴桂澜不问青红皂白,在她放假回家的第一天就质问她为什么要抢哥哥的女朋友,是不是觉得这样刺激好玩,所以直接搬去了福利院去住。 “沈同学,你为什么和孩子们换了房间啊,而且里面竟然还有冯芸老师的女儿,这……” 沈知言那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什么都思考不出来,为什么会和孩子们换了房间呢,如果没有换房间,那么被火烧伤、亦或者是烧死的就会成为她。 她其实希望在里面的是她。 然而在那时候,冯芸老师忍受着女儿脸部被火烧成重伤的巨大悲痛和绝望,试图为她解释:“陈老师,不是小沈的错,是她见不得孩子们屋里的空调坏了,这几天又在下雪,这才和他们换了房间。” 原本还在质问的男老师沉默下去。 冯芸老师的亲生女儿本就心脏不好,这场火让她的女儿脸部严重烧伤,她原本才应该是最痛苦的那个人,可她却并没有为此怪罪沈知言。 男老师见沈知言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最终叹了一口气,安慰说:“沈同学,这不是你的错,只是意外罢了。” 冯芸老师压抑的哭着,哑着嗓子附和:“是啊,是意外,小沈你别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她明明是想安慰沈知言的,然而,冯芸却再也说不下去。 她悲痛的哭出声来,声音是那样的绝望。 这场梦让沈知言心情持续低落,直到她下了楼,钻进了车里,被窗户缝隙中灌进来的风吹了会儿,才重新打起了精神开车上路。 比起之前所住的公寓,东临苑小区距离永昌集团近了许多,只有三十分钟的车程,只是因为工作日堵车的缘故,导致她比原定计划的时间晚了十分钟。 九点十分,她把车停好,一眼便看到了等在不远处的林思梵。 意外的是,林思梵今天竟然穿了一身女士西装。 黑色的得体西装配细跟高跟鞋,长发在身后散开,风吹动了她耳边的长发,此刻的她拎着包站在公司外面宣传的立牌前,原本活泼灵动的漂亮女孩,此刻身上所散发的尽是职业女性的魅力。 后勤部对员工的着装其实没有太大要求,虽说公司对男女员工的要求是穿西装上下班,但后勤部因为公司业绩不好,导致懒散惯了,再加上他们领导王敬主管是个好说话的,所以平日里大家穿衣服怎么舒服怎么来,故而沈知言极少见林思梵穿西装的模样。 沈知言走上前,有些犹豫的望着她:“姐妹,你——” “唉,别提了。”林思梵瞥了瞥嘴,瞬间泄了气:“我那霸总姐姐消息不知道怎么那么灵通,她竟然知道我今天办离职。” 沈知言迟疑的一声,语气微妙:“霸总姐姐连这都能知道呢?” “谁说不是呢……”林思梵无语,却依旧小声吐槽:“其实她不是那种随意监视别人的人,所以我就特别想知道,到底是哪个混蛋告诉她我今天辞职的,她今早七点就跟我发消息,让我办好了离职去她家里见她,要是让我知道了是谁走露的消息,本小姐——” 林思梵说着,眯了眯眼,显然是气急了。 她一抬手臂,手里的褐色香包滑在胳膊上,在沈知言面前手指骨节捏的嘎嘣作响。 见她这副咬牙切齿的样儿,沈知言觉得有点好笑。 林思梵这小姑娘的脾气,平日里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见了谁都是本小姐天下第一。 结果却在她那位霸总姐姐面前,活脱脱像是老鼠见了猫,她实在是对她口中的那个姐姐产生了几分好奇,不过想来能被港城林家托付照顾林思梵的,那么显然,就意味着对方无论是品行还是能力,都可见一斑。 沈知言顿时觉得,林思梵的这位姐姐给她的感觉,倒是和秦清雾有点像。 想到这,她不自觉笑起来,对林思梵说:“其实最坏的情况,就是去你家霸总姐姐那里上班而已,也不是龙潭虎穴,你至于——” “至于!”林思梵顿时睁大了眼睛,向她解释:“你都不知道那个女人有多恐怖,真的,我就没见过那么离谱的人!” 沈知言眸光一瞥,见不远处有几个同事在向她这边的方向打量着,似乎在说着什么,她往那几人方向一看,那几个人连忙回过头假装看别的地方。 沈知言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在议论她热搜上抄袭的事情。 便率先迈开步子,眼神示意林思梵先进公司再说。 她一边向前走,一边好奇的问林思梵:“怎么离谱?” “……太多事儿了,我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林思梵有点无奈:“你只需要知道,她是个工作狂,人生的意义就是工作,但凡你在她手底下做事,就不存在任何偷奸耍滑的可能就行了,用最简单的话来说,我会死在那里。” 沈知言眼睛里染了点笑:“你这姐姐这么夸张吗?” “是啊。”林思梵有点心如死灰,叹息道:“我真心盼着她谈恋爱,如果有人和她谈恋爱三个月,我愿意为那个人准备一套三千平的别墅作为贺礼。” “……”沈知言顿时有点惊讶:“一个月一千平?这么大的手笔?” “只要有人能让我解脱三个月,让她三个月别管我,”林思梵点了点头,大气道:“那这点小钱也算不得什么,就我爷爷半天的盈利嘛。” 沈知言沉默了许久。 才对她说:“说实话,姐妹,之前还是我想象力浅薄了……” 林思梵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啥?” 沈知言认真的告诉她:“我之前对你们港城林家,完全没有任何概念。” “之前?”林思梵问她:“那现在呢?” “呃。”沈知言顿了顿,语气微妙:“现在,我很明确的知道什么叫前世界首富了,确实很让人……” 林思梵认真反思了一下。 她开始考虑自己刚才是不是有点炫富的调调,但她之前已经很控制了,毕竟秦清雾告诉她要低调行事,但沈知言又不是外人…… 林思梵试图和她解释:“其实我……” “其实我觉得!”沈知言目光灼灼的望向她,语气坚定道:“我们还是应该好好赚钱,你霸总姐姐说的没错,人生的意义它就是工作!没有工作的人生毫无乐趣,嗯!” “……”林思梵小声解释:“这话她没明确说过其实,只是我们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没关系,这不重要。”沈知言认真道:“重要的是她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做人要有追求,要对工作有信念感,我爱工作,工□□我。” “……” 林思梵一时间竟然开始想,她和沈知言一开始是在聊什么话题来着? “姐妹。”林思梵望着她,忍了半天,才说:“我还是决定把你这番话告诉她,毕竟像你这样的知己真的少见了,或许她内心的孤独感从此会没那么严重……” 沈知言礼貌颔首。 温文尔雅的姿态拿捏十足,微笑道:“能成为她的灵魂知己,这是我的荣幸。” “……” 又疯了一个。 林思梵有点无语的拿出手机,当即就给秦清雾发消息。 [姐,我朋友说,她想成为你的灵魂知己。] 过了半分钟。 她手机上一声震动声传来。 ——[?] 林思梵:[嗯,她说这是她的荣幸,就是我帮过生日的朋友,我可以把她介绍给您吗?] ——[不必了。] 林思梵:[哦。] 林思梵:[我的意思是,她好像很崇拜您热爱工作的样子。] 林思梵:[当然,我也很崇拜啦QAQ] ——[你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别迟到。] 林思梵:[……你好凶啊姐。] 她发出去才觉得自己有点大胆,正要撤回,没想到对方正在输入中。 片刻后。 ——[中午要回景颐小筑,时间有些赶。] 林思梵仔细望着那条消息,她反应了会儿。 她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秦清雾。 竟然在和她温柔解释吗?! 好诡异啊! 沈知言见她忽然停下脚步不走了,不解的问她:“你怎么了?” “我姐好像被魂穿了,”林思梵有点惊恐的说:“天啊!她温柔的像是换了个人!” “啊?”沈知言想了想,问她:“所以你不用去她公司上班了吗?” 林思梵顿时面无表情。 “哦,那她没被魂穿。” “……” —— 中午十二点,沈知言搭地铁前往景颐小筑的餐厅。 宋玉缠给她发来了消息,约她下午一点,帝景豪庭餐厅见。 下地铁的时候雨势变大,她出了地铁口,路上的行人全都来去匆匆,步履飞快的走着,沈知言顿时有点庆幸她没开车过来,不然工作日本就堵车,再加上下雨未必能准时到。 想到此,她撑开雨伞,缓步迈入了雨中。 景颐小筑位于江中别墅区,位于沧江市中心的位置,寸土寸金,一栋别墅便价格过亿,是本市名流们的聚集地。 这家餐厅她先前只在和秦清雾相亲的时候见过一次,因为帝景豪庭这家餐厅的名字足够霸气,更因为这里是她和秦清雾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所以让她足够印象深刻。 沈知言来到餐厅附近,一路绕过喷泉,收起了雨伞,缓步进入餐厅。 因为下雨的缘故,餐厅里用餐的客人不多,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桌,而且因为高档餐厅的缘故,整间餐厅的用餐环境都格外安静,客人们刻意放低了声音在小声交谈着。 “小沈,这边!”王学升笑着喊她:“这儿这儿。” 沈知言缓步走过去,靠窗的一桌坐着三个人,王学升和宋玉缠面对面的坐着,她目光望向宋玉缠身边的那人,对方恰好抬眸向她望过来,勾着眼尾,颇为慵懒的靠在真皮沙发椅背上,正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那不正经的样儿,沈知言闭着眼都知道是唐宜倾。 沈知言慢悠悠的走到椅子边上坐下,只余了一个空位,她便和王学升坐在一起,和唐宜倾面对面坐着。 唐宜倾出门显然是没戴帽子,也没戴口罩,她就那么一副风靡万千少年少女的样儿,右手的手背拖着下巴,十分骚包的望着她。 “我说,”沈知言有点无语:“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她话音刚落—— “看吧!”王学升激动的看向宋玉缠:“我说什么来着!” 宋玉缠笑着接话:“她对唐宜倾自带免疫buff。” 他们说着,同时伸手。 啪—— 一声响,开心击了掌。 “……”沈知言冷着脸歪头去看王学升:“什么叫我对唐宜倾自带免疫buff?” “大概就是,寻常人见人家唐小姐这副勾死人不偿命的样子,少说也会心猿意马,小路乱撞,这要是往大了说,”王学升面不改色,认真道:“只要唐小姐对她笑一下,别说烽火戏诸侯,直接以头抢地命都愿意给她!” 沈知言啧了一声,笑:“你们写小说呢,还命都给她。”她又笑着去看唐宜倾,解释道:“学姐,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我不是你的粉丝,和你本身的魅力没有关系。” 沈知言说话的同时,听到木质楼梯上传来一阵有节奏的高跟鞋的声音,那声音清脆有力,又不急不缓。 她下意识的抬眸望去,果然一道优雅淡然的身影逐渐映入眼帘。 对方显然不是从公司来,一袭剪裁得当的紫色旗袍,包裹着窈窕有致的好身材,胸前配戴着一枚绿色玉扣搭配,在水晶吊灯光线的映衬下,旗袍上的繁复花纹仿若有了生命般,在人的眼前徐徐绽放开来。 她缓步下楼,和沈知言隔着一段距离,静静的向她的方向望来。 哪怕对方眸中的冷淡视线和平日里并无不同,但沈知言依旧不禁看的有些呆愣。 这样的秦清雾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身上那婉约雅致的气质仿若与生俱来般,让人实在移不开眼。 王学升也愣住了。 ——这是秦清雾? 他不由得有些焦灼,唐宜倾暗恋小沈,小沈喜欢秦清雾。 修罗场啊修罗场! 唐宜倾察觉到沈知言的视线,顺着她的目光,下意识的回过头望去。 她看到不远处那身着旗袍的优雅女人,先是一愣,随后转过身,勾唇笑着问沈知言:“那你是谁的粉丝?” “……” 沈知言正打算和秦清雾打招呼。 哪成想唐宜倾却忽然和她说话,而且唐宜倾问的问题实在不太好回答,她只能先回过头糊弄唐宜倾道:“是我朋友姐姐的粉丝,林思梵的姐姐。” 她说完,再次抬眸望向唐宜倾身后,秦清雾已经转过身,向附近餐桌的方向缓步走去了。 “港城林家?”唐宜倾脸上挂起撩人的笑容,好奇的问她,语气暧昧:“也是圈里人吗?比我漂亮?” 沈知言有点后悔没和秦清雾打招呼,她刚才怎么就因为人家穿了旗袍就看呆了呢。 可是—— 那可是穿旗袍的秦清雾啊! 这也太漂亮了,就像是她原本的身材优势因为这件旗袍被无限放大了一样,腰细腿长,身材匀称,似乎她全身上下就没有一点不完美的地方。 仿佛是从江南水乡的画中走出来的古典美人一般。 “小沈?”唐宜倾喊了她一声:“你怎么回事儿?” “啊——”沈知言回过神来,回答她道:“是商圈的,不是娱乐圈的人。” “哦?”唐宜倾的表情便有些耐人寻味了,似笑非笑打量她:“到底是谁啊?” 沈知言想了想,笑着告诉唐宜倾道:“是我朋友的姐姐,虽然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是谁,但是——” 秦清雾脚步微顿。 “学姐,真的。”沈知言说到这里,顿时有些激动:“她认真工作的态度,以及她日进斗金的实力,简直酷毙了!我这辈子死都不脱粉,就认她一个!” “……” 第60章 一顿饭结束, 宋玉缠和王学升下午有安排要先走。 唐宜倾主动站起身来,用随意的语气说道:“雨太大了,我开车送你回去。” 眼见着她绕过餐桌走过来要帮她拿伞。 沈知言连忙制止, 感激的笑道:“不用麻烦了, 学姐,我自己走就成。” 景颐小筑作为沧江市的知名别墅区, 在这里居住的要么家财颇丰,要么就是知名人士,故而唐宜倾一位当红女明星, 能够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自然不会引起什么轰动。 但若是唐宜倾开车送她回家,那么今晚微博的热搜怕是要下不去了。 “好吧。”唐宜倾收回手, 表情上透着几分无奈:“你真的不考虑我刚才提议的?” “不考虑。”沈知言想到刚才饭桌上唐宜倾说的那番提议就觉得离谱,她当时就拒绝的很干脆, 现在同样如此:“我要是当你的私人编剧,跟你进组,那后果会怎么样, 您想过?” “那又如何?”唐宜倾望着近在咫尺的她, 眼睛微眯起的瞬间,尽是勾魂夺魄的意味儿, 慵懒道:“不过就是媒体传出我仗势欺人, 自带编剧进组, 无视原有剧本, 耍大牌,不尊重导演, 不尊重编剧而已。” 沈知言笑起来:“是啊, 可学姐你根本不是这种不敬业的人, 何必为了我被媒体这么污蔑,况且……”沈知言索性一语戳破:“你怕是提出这个建议,也不过是为了给我一个闲职,有个事情做罢了。” 沈知言深知唐宜倾对拍戏的追求和执着,哪怕外界对她的风评好坏参半,沈知言作为她的朋友,自然明确的知道她本人私下里,对演戏这件事抱有极大的尊重和热忱。 “我也是有私心的。”唐宜倾轻笑着抱起胳膊,暧昧的望着她笑:“我去哪儿你就跟去哪儿,不好吗?” “……学姐。”沈知言微怔的看她,她有点迟疑的问:“宋玉缠说的是真的吗?你别告诉我,你真的——”暗恋我? ……这还真是有鬼了。 唐宜倾一个当红顶流,娱乐圈那么多颜值顶级的存在,乱花渐欲迷人眼,唐家大小姐还能暗恋她? 唐宜倾见她一副惊讶到不可置信的表情,不禁冷了脸,冷笑一声怼她:“那你可想多了,我就算是学江微雨搞一个佛女名头出来,不,我真当佛女,我直接去出家,我也不会暗恋你。” 沈知言暗地里捏了一把汗。 ……还好不是。 不然她们这么亲近的朋友,她拒绝起来哪怕再委婉,怕是也会伤了关系。 沈知言笑笑:“是嘛是嘛,我也觉得我配不上您一个顶流啊。” “……”唐宜倾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咬牙切齿道:“沈知言,你刚才那忽然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是认真的吗?我就这么让你看不上?” 沈知言脸上的笑容一僵。立马望着她讨好的笑,否认道:“我发誓,我没有,是我配不上您啊,怎么话到了您这儿就反过来了?” 唐宜倾冷着脸不说话。 她忍了忍,还是说:“你别您啊您的,这种客套你用来对我?” “……不聊这个了吧。”沈知言眼见着唐小姐在生气,连忙转话题:“学姐,江微雨她——” 提起江微雨,她顿时有点好奇的看向唐宜倾这个圈内人。问:“江微雨那佛女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她这名头到底是怎么来的?” 她问出来才觉得这话不该问唐宜倾。 唐宜倾和江微雨两家的粉丝有些过节,沈知言后来偶有关注,所以知道的还算清楚。 唐宜倾的粉丝觉得她们家姐姐演的剧,明明剧本也好,本人也有实力,然而国内大小奖项最后都会被江微雨压一头。 一次两次就合理,可次数多了,唐宜倾的粉丝难免怀疑江微雨是不是背地里做了什么小动作,毕竟江微雨的演技比起唐宜倾来说实在没得比。 唐宜倾的粉丝为她们姐姐鸣不平,而江微雨的粉丝们也足够欠,直接公开截取唐宜倾早些年刚出道时候的一些演技失误的片段,开始大肆在网络上传播。 阴阳怪气说:[这就是你们家姐姐演技好~] 唐宜倾的粉丝自然也不是吃素的,比起唐宜倾这个科班出身的来说,江微雨高中毕业便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她的黑历史不用考古便是一大堆。 双方你来我往的,梁子就这么结了下来。 沈知言走神的时候。 唐宜倾轻笑着弯下腰,望着还坐在椅子上的她:“你想知道啊?” 沈知言觉得对方靠近的一瞬间,她周遭的空气都开始变香了,她没回答对方的话,而是问她:“你这什么香水啊?” 唐宜倾动作一顿,直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挑眉看她:“怎么?被我诱惑到了?” “……”沈知言瞥了瞥嘴,无奈道:“是觉得好闻,这香调有点冷有点淡,这是什么牌子的?” 唐宜倾狐疑的问她:“你以前不是不用香水?” “啊……”沈知言被她一噎,捏了捏耳垂,笑道:“就是觉得这款香水的调调,和我朋友有点搭。” 这下轮到唐宜倾不说话了。 她转过身,重新回到她方才的位置坐下,随后回了头,目光落在木质的楼梯上。 楼梯直通二楼,听说上面有四间包厢,想上去吃饭要提前预约,沈知言的那位穿着优雅旗袍的女性“朋友”,方才显然是来一楼等人的,等她两个朋友到了,三人一起上了二楼。 在此期间她再也没下来过,这几人显然是在聊事情。 唐宜倾收回视线,有点无奈的问她:“你和那位秦小姐,已经进展到了要送女士香水的程度?” “不可以吗?”沈知言想了想,顿时也反应了过来,脸上不自觉有点发热:“好像确实不太合适,送香水似乎有点暧昧了哈。” 唐宜倾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怼她:“你还知道啊?你平时能想起来送我们香水吗?” “主要是秦清雾平日对我十分照顾。”沈知言只能认真解释自己的想法:“她那样照顾我,就会让我下意识看到什么东西,不自觉想起她来,想着她需不需要。” 她说完,又讨好的望着唐宜倾笑:“如果此刻我和宋玉缠在一起聊天,她身上味道好闻,若是觉得那款香水和你搭,我也会下意识想起学姐您来,并不存在什么对某人的特殊含义。” 唐宜倾眼睁睁看着她狡辩。“我不信。” “……”沈知言只能再一次把话题转回来,“江微雨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最主流的一种说法是,她从一个全网黑的女星到后来逆风翻盘,是她当年在北方草原拍戏的时候,遇到了什么得道高僧,那高僧点化了她的运势,让她事业在接下来顺风顺水。” “竟然有这样的事吗?”沈知言听的有点激动,她不禁眼前一亮:“那你认识她吗?知道那位高僧人在哪里?我也想见见。” 唐宜倾无奈笑了一声。语气调侃:“这只是第一种主流说法,还有第二种,想听吗?” 沈知言连忙追问:“恩恩,是什么?” “是她遇到的根本不是什么高僧,而是和魔鬼做了什么交易,她这两年极少拍戏,是她本人不想拍呢,还是因为她运势已经走到尽头,开始盛极必衰了呢?” 沈知言眨了眨眼。 “这么悬吗?那除了玄学说法,还有其他的吗?” 唐宜倾笑意不达眼底。“娱乐圈起起伏伏本就是常事,佛女这种人设可以吸粉没错,但演员最主要的凭借还是作品。” 沈知言点了点头,认可道:“是这样。” “但是江微雨演技差,相貌也没她粉丝说的那样神仙颜值,况且娱乐圈不缺漂亮的人,一抓一大把,她仅靠着一个佛女人设忽悠粉丝小妹妹们为她冲锋陷阵,今天惹这个,明天骂那个。眼见着如今新人一茬一茬冒出来,后浪拍死前浪,而她这个前浪又是个毫无演技的花架子,被拍死多合理。不过是个——自以为聪明的蠢货东西罢了。” “……” 沈知言忍了一会儿。 “学姐,”她忽然望着唐宜倾,有些后怕的说:“我真的庆幸和你是朋友,真的。” 唐宜倾笑看着她:“怎么?” “就是觉得。”沈知言啧了一声,又不禁乐了:“听你骂人还怪有意思的,前提是挨骂的那个人她不是我。” “实话实说,”唐宜倾嗔她一眼,笑道:“不算骂她。” “是是是,”沈知言连忙笑而附和:“您说的是。” “我去结账。”唐宜倾看了眼桌上手机的时间,她对沈知言说:“你先回吧。” “可别。”沈知言率先一步站起来,理所当然道:“刚才说好的,这一顿我来请,你如果有事要忙,可以先走。” 唐宜倾把玩着手机的动作一顿,试探的问她:“你不打算回家?你——” “啊,暂时不回。”沈知言望着餐厅外的瓢泼大雨,语气无奈:“我要在这里多呆一会儿,等雨小一点再去坐地铁,反正今天没什么事儿。” “行吧。”唐宜倾还以为她是专门要留在这里等秦清雾的,但听她这么说了,再继续试探反而没必要。 唐宜倾走出去几步,又转过身来,望着沈知言。 沈知言恰好抬眸看她,见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儿,她笑着开口:“学姐,还有事?” 唐宜倾笑着摇了摇头。 最终把那句到了嘴边的“不如我和公司解约,开个工作室给你”给咽了回去。 话到了唇边,只剩了叹气的一声:“接下来我要进组了,接下来许久,都不能见面——我们几个人。” 沈知言勾起唇角,真心祝福道:“我代他们预祝学姐这部戏能拿影后。” 唐宜倾微怔。 勾唇笑道:“借你吉言。” 沈知言去收银台结完账,从书架上借了本书,又回到座位上随意翻看起来。 没过一会儿,服务生给她送来了一杯清茶。 沈知言不解抬眸。 “沈小姐。”年轻的服务生西装笔挺,态度恭敬,笑道:“是秦小姐请您喝的。” 沈知言愣了下,下意识望向二楼的方向。 反应过来,笑着说:“麻烦您帮我向她道谢。” 服务生礼貌微笑道:“好的。” 服务生已经转身离开,沈知言喝了口茶水,入口清润,秦清雾请她的必然是整间餐厅压箱底的好茶。 她平时为了提神,咖啡和茶都喝的多,一般而言一款茶好不好,她往嘴里一送就已经有了答案。 她一边看书,一边喝着清茶,外面的雨噼里啪啦砸在地面,姑且算是一个舒适惬意的午后。 这时,桌上的手机传来一声震动。 沈知言划开屏幕,是沈灼灼发来的一条消息。 ——[我情敌挑衅我,约我酒吧见面,今晚你来陪我。] 沈知言放下左手里的书,手指打字回复她:[困,累,不想去。] 沈灼灼似乎是猜到了她的答案。 ——[你今晚的酒我全包了,两万以内,你随便喝。]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 其实这都不是酒钱的事儿,而是她今天身体其实有点不对劲。 她原本以为是自己昨晚没睡好导致的,但又觉得有点不太像,反而更像是之前她每回毫无征兆晕倒时候的感觉。 意识有点不清晰,甚至脑子里逐渐开始失去思考能力,唯一的不同便是她这一次没有直接晕倒。 不知道是不是秦清雾给她送来的茶起到了作用,到了这会儿竟然一点不适感都没有了。 沈灼灼见她不回复,一条新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我总不能在情敌面前露怯。] 沈知言面无表情:[你和那人才认识几天啊?这就非她不可了?而且你们确认了关系,她还处理不好前任,是不是她这人人品有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 沈灼灼的消息姗姗来迟:[我和严律师还没在一起呢,我正在追。] ——[而那个姓贺的女人也在追,现在已经不是我家严律师的事儿了,而是我和姓贺的那女的私人恩怨!不争馒头争口气!] “……” 沈知言看了半天,才琢磨明白这三个人的人物关系。 沈灼灼和贺姓某人一起追“严律师”,现在俩人都没追到手,但是却变成了死敌。 沈知言面无表情手指打字:[有个办法。] ——[什么?] 沈知言:[你和情敌在一起,让严律师出局。] ——[那你不如杀了我,我可讨厌姓贺的。] 沈知言:[小说都那么写的,情敌变情人,你加油,我相信你。] ——[……] ——[你到底来不来,你如果不来,我就当众强吻那姓贺的,然后在酒吧拿着麦克风,告诉全世界说我叫沈知言。] 沈知言:[……] 沈知言:[姐,您进修白雪公主恶毒继姐那一段了?] 过了会儿。 沈知言心如死灰打字:[来,地址发我,趁我没改主意。] 她发完消息,放下手机。 她安静的赏着雨喝完了一杯茶,等雨势变小了些,她留下一张纸条拜托服务生转交给秦清雾,直接拿着伞起身,离开了餐厅- “那秦总的意思呢?” 二楼的包厢内,许白露和华耀资本的黎珂相对而坐,望向北侧座位的秦清雾。 正事聊的差不多,黎珂提议晚上去酒吧,然而秦清雾从来不去那种热闹的地方,她这人素来喜静。 秦清雾端起茶杯,放到唇边轻抿一口,并未答话。 黎珂还是有点不甘心,劝道:“真不是我说你,你有时候应该多参加一些年轻人的娱乐,不然总闷着头工作,就不担心将来结了婚,你爱人觉得你性子太冷淡吗?” 黎珂话一说出口,见许白露正对她疯狂打眼色,她顿时有点后怕。 她正想开口找补几句,哪知道秦清雾却认真考虑了下,淡声问她:“是哪家酒吧?” “……”这下轮到黎珂愣住了,犹豫着问:“那您是要去了?” 秦清雾笑了笑。 许白露适时插话,笑着调侃:“你都拿婚后生活来威胁我们秦总了,人家想不去也不成啊。” 黎珂顿时有点后悔。 她犹豫着要不要立马和秦清雾道个歉,然而对方却神色如常,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 秦清雾看她一眼,淡笑道:“你说那家酒吧的酒好喝,去尝一下未尝不可。” 黎珂顿时明白过来,她也端起桌上的茶杯往嘴里送茶,喝了几口见秦清雾没有怪罪的意思,索性大着胆子玩笑:“我还以为秦总已经开始考虑结婚的事儿了,不过上回咱们出国的时候,人家那王室的公主对您可是极有意思啊,还说什么以封地为聘礼的话。” 许白露顿了顿,纳闷道:“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就去年,你都不知道那时候我看公主望着咱们老大的眼神,都快能拉丝了。” “还有这回事儿呢?”许白露有点记起来了,她揶揄的望秦清雾:“秦总就没从了人家?我记得他们那国家可以女人有继承王位的权利是吧?秦总您就对王后之位一点兴趣都没有?” 黎珂闻言直接憋着笑。 她暗中对许白露竖起大拇指,这个姐刚才还在和她打眼色提醒她少说话,结果到了这会儿自己信口开河。 当真勇士。 果然,下一刻—— 秦清雾淡看她们一眼,问:“你们聊够了没有?” “哈哈哈哈!”黎珂忍不住笑出声来。 许白露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黎珂有些无奈的叹气:“咱秦总要相貌有相貌,要能力有能力,怎么就一段恋情都没有呢?” 许白露为她杯子里续茶:“你懂什么,这叫宁缺毋滥。” 黎珂双手接过来,随后疑惑:“就没一个看得上眼的?” 许白露想到什么,压低了声音,对黎珂嘀咕说:“倒是还真有一个,她对那小孩还是挺特殊的。” “谁啊?”黎珂愣了愣,想到什么,低声问她:“刚才她关心人家走没走,特意嘱咐服务生,给楼下送茶水的那个小孩儿?” 黎珂想起来她和许白露从一楼餐厅进来的时候,零零散散的几桌客人里,除了秦清雾和唐宜倾,就数那人长得最扎眼。 许白露笑着点头:“嗯,就是她。” 黎珂琢磨了一会儿,低声说:“原来秦总喜欢这种类型啊。” 这下轮到许白露想不明白了:“哪种?” “就一副看起来天真阳光,年龄小,长得就乖的款?” “她是看着挺乖的吧,眼睛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那种被保护的很好,没经历过人生大风大浪的款,哪像咱们几个,跟着秦总一路摸爬滚打,一把辛酸泪啊……” 许白露噗嗤一声笑出来,她佩服的看了黎珂一眼:“那小孩儿好像乍一看还真是你形容的这样,不过,如果你知道她过往干的那些事儿,你就能清楚的知道她一点都不乖。” “啥?”黎珂愣了愣,惊讶的看向许白露:“你还私下里调查人家呢?” 许白露冷了脸。“秦总没开口,我又哪里敢调查,不过她算是有点名气的人,网络上信息一查不就有了。” “能和唐宜倾坐在一起吃饭的。”黎珂问:“是娱乐圈的人?” 许白露见她这么问,一时间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也算是吧,导演圈子的。” “哦。”黎珂点了点头,恍然道:“一个有才华的年轻人,难怪秦总喜欢,老房子着火有点恐怖啊。” 许白露正要笑着附和。 谁知道这时候,就听到手指关节轻轻扣着桌面的声音。 秦清雾转动手腕,弯曲了食指关节,点了点三下桌面。 原本私下里聊的热火朝天的俩人齐刷刷抬头。 秦清雾淡看她们一眼。 表情似笑非笑:“你俩没完了是吗?” 两个人不自觉憋着笑。 这时候,服务生敲了门进来。 他拿着一张粉色的便利贴走上前,恭敬的递给秦清雾。 秦清雾接过来,只见上面用蓝色的圆珠笔写着一行端正的小字,笔力遒劲,字迹工整,显然是曾经特意练习过。 ——[点了三份焦糖舒芙蕾,希望您和您的朋友喜欢。] 黎珂望着秦清雾,就见对方眸子里染的几分笑意,不由得纳闷:“什么情况?” 秦清雾伸出手,把纸递给她看。 黎珂接过来,许白露跟着探头,一起凑过来。 “……连我和白露姐都有份儿?”黎珂望着内容眨了眨眼,顿时乐了:“嚯,小妹妹会来事儿啊!” 60-70 第61章 夜里八点, 天色渐暗。 沈知言从出租车上下来。 因为下过雨的关系,酒吧街附近的马路上落叶随处可见,本就暗下去的天空一片灰蒙, 落了一整天的雨虽然已然停歇, 但风势却丝毫不停,夹着湿气的冷风灌入脖颈, 沈知言的心情其实说不上好。 沈灼灼喊她去的那家酒吧名叫Friction,是点评软件上本市排名第三的酒吧,她之前从未来过, 之所以知道本市有这么一家酒吧是因为她在短视频软件上刷到过,这家酒吧不止卡顾客的财力,而且卡客人的颜值。 因为这家酒吧极高入门门槛, 故而有很多富二代明星网红喜欢来此消费,能进得来的人少, 可以为他们省去很多的麻烦。 换言之,能进得来的,要么长相优越, 要么财力出众, 要么有些知名度,三者至少有其一。 沈知言进去的时候, 舞池下边正有一群人在蹦迪, 刺耳的音乐震天响, 吵的她脑仁都跟着一块颤。 她站在一楼入口的位置, 顿时有点止步不前。 酒吧占地面积极广,一楼场子极大, 光线又昏又暗, 卡座一个接一个, 在这么多热闹狂欢的人群里找到沈灼灼的位置,着实有些难度。 但好在沈灼灼给她开了定位共享,她在人群里七拐八拐,终于见到了舞池下方不远处,VIP卡座位置的沈灼灼。 见她走过来,沈灼灼向她招了招手,眯着眼笑起来:“快点,过来。” 沈知言慢吞吞走过去,随着她一路走过来,周围原本喧闹声短暂的安静了一瞬。 周遭人纷纷打量着这边的沈知言,她哪怕穿着一身休闲懒散的装扮,干净精致的五官却足够特殊,走在周遭浓妆艳抹的那女里,像是自带结界。 沈知言忍着强烈的噪音,在沈灼灼对面坐下来。 她的目光打量在沈灼灼的脸上,妆容精致,一副温柔缱绻的淑女模样,而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性感小黑裙,白皙的胳膊和光滑的锁骨都露出来,显然是因为要见那个情敌,所以特意精心打扮过。 “小沈啊。”沈灼灼对她的到来颇为开心,热情地把手边的酒递给她,笑着上下打量着她,调侃道:“你周末和秦小姐一起去的福利院啊?” “昂。”沈知言把酒接过来,放到唇边轻抿一口,随后放到桌上:“她好像对石老头上附近的景色感兴趣,就顺便一起去了,怎么了?” “未来福利院附近,还有绿岛世界游乐场呢吧?”沈灼灼有点惊讶,她迟疑了会儿才问她:“你俩也一起去了?情侣双人票打八折呢。” 沈知言琢磨了一会儿,她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 解释道:“她是去福利院当数学老师的,而且那天穿了高跟鞋,我俩哪儿都没去,以及我和她其实不是——” “这样啊。”沈灼灼有点可惜,没忍住提醒她:“其实你真应该和秦小姐一起去爬山的。她穿着高跟鞋才好啊,如果走在半路她脚崴了,或者是她走不动了,你正好能背着她下山,而且去游乐场的话,那么多紧张刺激的运动,吊桥效应你应该懂吧?” “……” 沈知言沉默。 沈灼灼到底是看了多少小说,才对这些爱情小套路能这么信手拈来的? “你一个导演出身的,不懂吊桥效应?肾上腺素狂飙,那感情不就飞速进展了?”沈灼灼有点恨铁不成刚:“你总不能就一直和她这么处着吧,没有机会创造机会啊。” “行。”沈知言觉得有点好笑,配合的问她:“那你说我和她怎么创造机会?” 沈知言说着,漫不经心的抬起手。 她手指虚虚握着透明酒杯,杯口靠到唇边,小口往嘴里送酒。 喝完,眼前不禁一亮。 ——好香甜的酒,还带了点玫瑰花香。 “就比如,你不是现在在酒吧吗?”这人完全不上心,让沈灼灼却越说越来气,无语加鄙视道:“你一个小时以后打电话给她,说你喝醉了,让她来接你。” 沈知言顿了顿。 “人家上班呢,今天工作日啊。” “这才能证明她心里有你啊?”沈灼灼继续道:“到时候你都喝醉了,顺势和她牵牵小手,跟她回家,然后接下来灵魂共振生命大和谐……” 沈知言一口酒卡了嗓子眼。 “咳!” “?”沈灼灼无语看她:“ 你怎么了?” “咳咳咳!” 沈知言拼了命抿着唇,才用力忍住没把口中的酒喷出来,可她被酒呛的眼泪都出来了。“……我快死了。” “你……”沈灼灼无语的看着她:“你反应至不至于这么大?” “我就是觉得。”沈知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点后怕的道:“法制咖这条路,我暂时还不太想走。” 沈灼灼:“?” “你懂,一旦我因为这种事儿进去踩缝纫机。”沈知言心如死灰:“我宁愿自己去跳江,都不用她起诉我,与其像垃圾一样活在世界上丢人,还不如我自己先去死。” 沈灼灼沉默了好一会儿。 “好,让我们放弃一夜情。”沈知言问她:“那你说,什么时候上床合适?” “都不是上床的事儿。”沈知言认真解释:“我和她不是根本不是那种关系,就是单纯的朋友来的。” “呵呵。” 沈灼灼正要怼她—— 沈知言想了想,又补充:“抛开这些不提,秦清雾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而且她喜欢安静的场合,也绝不会来酒吧这种热闹人多的地方的。” “……”沈灼灼面无表情:“一边说你俩是朋友,一边这么了解她?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眼瞎啊?” 沈知言:…… ——果然解释不通。 “您在追的那位严律师,”索性直接转了话题,问她:“是什么人啊?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 “她叫严颂秋,”沈灼灼一听沈知言聊起严律师,笑着告诉她道:“是严众行律师事务所的创始合伙人,我和她的相识么,是在一个浪漫的午后——” 沈灼灼说到这里,笑看着沈知言,故意卖关子。 沈知言果然好奇的追问。 “然后呢?” “自从火葬场离开了沧江市以后,我觉得我的人生应该重新开始,所以就在这段日子里每天约见不同的人。” “……广撒网吗?”沈知言迟疑片刻,顿时有点佩服道:“虽然成功率有点低,这倒是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总比相亲要好,最起码是自己选的。然后呢?” “……的确是你说的这样,广撒网导致成功率很低。”沈灼灼有点无语,但还是应了一声,继续道:“我逐渐发现那些人各有各的问题。” “啊?”沈知言不解:“怎么说?” “你懂,就是刚开始和她们聊着还好,但我逐渐发现,有些人的思维和那些直男癌没什么区别。口口声声说什么她不在乎钱,却渐渐地就问你在哪里工作,名下有几套房子,打探我父母从商还是从/政。” 沈灼灼无奈叹气。 “还有的呢,在言谈间试探到我有点小钱以后,直接问婚后能不能养她……” 沈知言啧了一声:“良人难觅啊。” “谁说不是呢。”沈灼灼叹气:“如果只图钱,那她们还找什么女朋友啊,不如试试重金求子小广告去呗。” 沈知言有点无语:“就没有人品不错的吗?” “当然了,我见面的人里面,靠谱的也是有的,不过我没什么太大心动的感觉,而她们对我也没什么意思。”沈灼灼无奈道:“但每天缠着我要聊天的那些人,普遍就是图钱了嘛,我又不傻。” “不,姐。”沈知言听到这里,连忙适时吹捧,认真的道:“您不但有钱,而且长得也漂亮,是有钱和有脸。” 沈灼灼:“……” 说人话的沈知言就是可爱。 沈灼灼被她捧的心花怒放,大手一挥:“今晚酒钱,给你加到两倍,四万以内你随便喝。” 沈知言眼前一亮:“没问题。” “然后呢?”她又笑着追问:“严颂秋这位人类高质量女性,是如何出现在您面前的?” 沈灼灼面无表情:“哦,是我妈她最近买了一堆保健品,我后来发现这些东西似乎有传/销的嫌疑,所以我就预约了严众行的律师,想咨询怎么去把钱追回来,我和那位言律师约在了咖啡厅见面,她姓言,语言的言。” 沈知言听的一愣一愣的:“你们就这样认识了?” “不,是我认错了人。”沈灼灼眯了眯眼,笑起来:“我一屁股坐在了严颂秋的面前,她姓严,严肃的严。” “——这么离谱?”沈知言顿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然后呢?” “然后我问:言律师是吗?” “她那时候西装笔挺,蹙起眉头,我感觉她皱眉头的样子都超好看的,冷漠的样子直接深深刻在了我的心里。” “……”沈知言有点惊讶:“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离谱的偶遇呢?” “什么离谱?会不会说话?”沈灼灼白了她一眼:“这是浪漫好吧?” “好好好,浪漫。”沈知言也跟着笑,又有点不理解:“说起来……您不是喜欢温柔挂的吗?你前任不是靠温柔打动你的?” “哦。”沈灼灼冷漠道:“我现在喜欢我追不上的。” 沈知言:“……?” “她越高冷,我就越觉得带劲。”沈灼灼笑起来:“毕竟带刺的玫瑰谁不爱呢?” “你……”沈知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行吧。” “唉,如果没有姓贺的搅局,”沈灼灼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也不至于那么难啊,那女的能不能别出现在我面前啊。” 沈知言问她:“那您的这位情敌是——” “哦,她叫贺辞歌,和我是大学同学,嘴巴毒死人不偿命,让人讨厌死!” “贺辞歌?”沈知言眨了眨眼:“有点耳熟啊。” “不过她人长得漂亮。”沈灼灼冷着一张脸:“在大学的时候就当了网红,粉丝几千万那种。” “等会儿,几千万粉丝?这么有实力?” “是呗,而且是个本市超级富二代。”沈灼灼叹气:“这女的可讨厌,从大三那年开始,只要我喜欢的人,她都会跟我抢,她这人人品就有问题!” “你确定你们这回……不是拿的情敌变情人剧本吗?”沈知言想了想,试探的问她:“一般这种设定,不都是贺辞歌其实爱你爱的要死?疯狂隐藏她心底那浓郁到极致的疯狂爱意吗?” “不可能。”沈灼灼面无表情,果断道:“如果本小姐被贺辞歌那种人喜欢,我宁愿和你一起从沧江大桥跳下去喂鱼。” “……” 沈知言顿了顿,正要劝她话别说的太早。 这时候,她眸光一瞥。 恰好沈灼灼身后不远处,正有有一位身着一袭红色长裙的漂亮女人,向她们的方向走过来。 那道红色的身影来到近处,直接坐在沈灼灼的身侧位置。 沈知言略一抬眸。 女人五官精致,眉眼漂亮,是一张美到张扬夺目的面孔。 如果不是对方冷着一张脸,脸色太臭,给人以生人勿进的架势感太重了些,这人的好相貌是连她都觉得太过亮眼的程度。 沈灼灼见自己旁边有人坐下来,歪头看了一眼。 随后,她耷拉下眼皮,面无表情收回视线。 沈灼灼察觉到对方靠自己太近,她嫌弃的往一旁靠了靠,直接坐在沙发边沿位置,对那人理都不理。 贺辞歌冷淡的目光先是落在沈知言的脸上,随后收回视线。 她歪过头,淡声问沈灼灼:“你有没有点出息?和我见一面而已,用得着喊外援吗?” “……”沈灼灼被她一噎,无语的瞪着她:“你又光明磊落到哪里去?明知道我酒量不行,你打什么主意我能不知道?” 贺辞歌看了她一会儿,淡声:“你能值得我打什么主意?” 沈灼灼气笑了,正要发作—— 贺辞歌上下打量着沈灼灼,淡声问她:“你不是要追严颂秋?” “哦。”沈灼灼嗤笑一声:“关你什么事?” “沈灼灼。”贺辞歌冷淡的望着她,冷淡开口:“就这么一会儿,你就换人了,那你的喜欢也不过如此么?” 沈知言:…… 所以,贺辞歌是误会她和沈灼灼有什么? “啊对对对……对对对!”沈灼灼再一次让她气笑了,阴阳怪气:“您贺二小姐多厉害呀,您啥都懂呢。” 贺辞歌默了默。 她打量着沈灼灼气鼓鼓的样子,嗤笑了声。 随后,她心满意足的收回视线。 “……” 沈灼灼无语歪头看她:“你笑什么?” 贺辞歌眼皮都不抬:“笑你幼稚。” 沈灼灼:“……靠。” 她下意识求救的目光去看沈知言。 沈知言:“……” 沈知言其实也有点无语,而且她终于明白沈灼灼为什么讨厌贺辞歌了。 这位贺小姐说话的时候,好像三句里面,有两句是用来怼人的。 ——剩下的一句是怼人之前的前缀。 沈灼灼让她气的直接站起身来,她从贺辞歌身边离开,转而走到沈知言身旁坐下来。 “姓贺的约我来这里喝酒无非就是为了挑衅我,让我生气。”她在沈知言耳边小声嘀咕:“你看她手腕上,还特意戴了严颂秋送给她的手表。” “……嗯。” 沈知言有点犹豫的看她一眼,同样小声:“姐,您真那么喜欢严律师吗?” “呵呵!”沈灼灼气的咬牙切齿:“姓贺的成功了,我已经气炸了!” “……” 得,已经被气到不听人说话了。 “姐,其实如果你喜欢职业诱惑那种调调,我也认识几个律师朋友的。”沈知言顿了顿,试探劝她:“虽然没严律师创始合伙人那么富贵,不过人品样貌什么的也都不差,如果你……” “没有如果!”沈灼灼冷着脸,瞪了对面的贺辞歌一眼。 咬牙切齿:“姓贺的这么得意,就是为了让我生气!” “……” “而且严律师那气质,其实和你家……”沈灼灼小声告诉她道:“和你家秦总有点像,不过你家秦总对你特温柔就是了,严颂秋是无差别对全世界BKing。” “……”沈知言面无表情:“你要是这么说,那我能理解了。” “是吧!”沈灼灼抬高了点音量:“没有人不爱高冷御姐!” 沈知言:…… “其实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沈知言还是忍不住提醒她:“只是因为之前你那个温柔人设的老师前任让你觉得太恶心了,你才直接换了截然相反的类型,我觉得……” “今晚你帮她喝酒?” 她话没说完,贺辞歌出声打断,淡然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问:“你能喝?” 沈知言顿了顿,垂眸望着不远处走近的服务人员。 那男人手中的托盘里显然堆了有六瓶洋酒,她和情敌一人三瓶吗? ——这么多吗? “能吧。”沈知言迟疑一声:“大概?” 说话间,那几瓶酒已经被服务员开了,随后,在她和贺辞歌面前各放了三瓶。 “贺辞歌。”沈灼灼冷着脸望向对面,没好气道:“你干嘛呀?点这么多?” 贺辞歌冷淡望她一眼,并不开口。 随后,伸手打了个响指,服务生立刻欠身靠过来。 贺辞歌吩咐:“再去取六瓶酒过来。” “好的。”服务生立刻低头:“贺小姐,请问您要换到二楼包间吗?” 贺辞歌淡声:“不必了。” “……小沈,咱们走吧,”沈灼灼看向沈知言,不再逞强:“咱们不和她喝了,她有病!” “啊?”沈知言顿时眼前一亮:“可以吗?” “嗯。”沈灼灼点头,拉上她的袖子:“我们走。” 沈知言眼上染了点笑,正要站起身来。 哪知道贺辞歌淡笑一声,望向沈知言:“大概能喝?那你到底是能不能?” “……” 沈知言闻言一顿。 “喝不了还英雄救美吗?”她调侃的视线望向她,缓声开口:“那你也是挺逗的。” 沈灼灼一听这挑衅就觉得要凉。 果然,沈知言直接抽回了被她扯着袖子的手。 她向后一靠,懒散的望向贺辞歌。 沈知言眯了眯眼,气势惊人,笑着问她:“贺小姐刚说我什么?” 贺辞歌冷眼看她:“你听到的是什么,就是什么。” “……” 沈知言让她气笑了:“喝酒是吧?我陪你喝。” 她说着,挑眉望去,语气轻蔑:“就怕贺小姐半路吓跑了,出去吐完了记得快点回来继续才好。” “不劳费心。”贺辞歌笑笑,反唇相讥:“沈小姐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我没什么可担心的。”沈知言笑道:“再加六瓶没什么意思啊,加十二吧,我和你AA?” 贺辞歌点头:“嗯,正有此意。” “……?” 沈灼灼都惊了。 她无语的看看沈知言,又看看贺辞歌。 “你们不至于吧,要不要这么的……”要强啊? 她话音未落—— 二人齐刷刷望向她。 贺辞歌:“没你的事。” 沈知言:“你别说话。” 沈灼灼:“……” ——这俩人可真行- 二楼包厢内。 经理亲自端着三杯酒送进来,包厢里的三位都是贵宾。 一位是无忧科技的许总,另一位是华耀资本的黎总,至于另一位清冷矜贵的女人,他并不知道是谁。 但看其他二位老总对她的态度,虽然言语随意,却不乏尊敬,显然来头也不容小觑。 他安静的放下酒,随后又缓缓退出包厢。 楼下热闹的蹦迪音乐这会儿已经停了,许白露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望着还在陷在沙发里刷手机的黎珂。 “我说,你看完了没有?” 许白露有点无奈,当着秦清雾的面,黎珂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在网上搜沈知言的消息。 偏偏黎珂这人还毫无所觉,惊讶的望着秦清雾,惊呼道:“她在高中时候打断了男同学的腿,还差点把裴家那小少爷从学校顶楼推下去,把人逼出国至今没回来?” 秦清雾略感诧异。 却淡应了声:“嗯。” “然后……大学时候因为抄袭一个名叫柏婳的编剧上了热搜,然后她还给人家发私信,说你把我的故事改成了一堆垃圾,你也是个垃圾,水平也垃圾,人也垃圾。结果被人家反手挂了微博……” 黎珂念着念着,自己都笑了。 秦清雾表情未变。 许白露却跟着笑:“这小孩那时候的脾气,傲的还挺可爱的。” 黎珂顺着手机往下看,又惊了:“然后她在剧组和小明星一起跳河,俩人被救上来以后,小明星对媒体说她强/奸,然后自杀了?!” 黎珂深吸一口气,吃惊的问秦清雾:“我说秦总,你家这小妹妹是犯天条了吗?让人这么针对?” 秦清雾没应声。 黎珂打开包厢的门,远远的向楼下不远处的方向望了沈知言那边一眼。 从她的方向看下去,那小妹妹似乎在和谁在拼酒。 拎着一整瓶仰着头往嘴里灌,而对面那人也是,那俩人不死不休的架势,周围已经吸引了一圈的小姑娘在围着看热闹。 “你这么淡定……”黎珂又走回来,坐下,问秦清雾:“她过去的这些事儿,你是早就知道了?内情到底是怎样的?” 秦清雾微顿。 抬眼向她望过去,淡声开口:“现在知道了。” 黎珂愣了愣。 “现在知道了……现在?!”她更加惊讶了:“合着你之前都不知道?” 许白露无语的揉了把自己的脸。 无奈道:“人家不主动说,咱老大能随便查吗?” 黎珂恍然:“哦,还真是……闷骚的彻底。” “你是不是喝大了啊?” 许白露觉得今晚黎珂有点疯,只能帮她转移话题:“那小孩儿在下面干嘛呢?” 黎珂笑了笑。 “她啊,好像和人争风吃醋呢吧。”一边打量着秦清雾的脸色,一边故意说道:“为了一个女人在和人拼酒呢,身边围着一圈的漂亮小姑娘。” 许白露:…… 许白露顿时有点无语,扭头去看秦清雾。 秦清雾表情未变。 淡声开口解释:“是她堂姐,不是什么争风吃醋。” 黎珂哈哈大笑。 “秦总对她了解的挺清楚的哈,还以为您真的什么都不在意呢,那您要不要下去看看热闹?” 秦清雾手中虚握着酒杯。 问她:“这杯酒叫什么名字?” 黎珂难得抓着话头调侃秦清雾,正说的起劲。 见她主动转话题,显然是不想聊下去了,这才适可而止。 黎珂笑着回答:“Plum Blossom。” 秦清雾静静品着酒。 过了片刻,她眉梢微扬,说:“凛冽的口感,确实有些像。” 黎珂勾起唇角。 笑着卖弄:“中文名叫花魁。这里的招牌都是花的名字,若是有时间,你可以多来几次,一一尝试一下。” “哪用得着改天。”许白露笑着望向秦清雾,提议道:“今晚都尝一遍也没关系吧,这附近就是景颐小筑,索性离家不远。” 秦清雾莞尔淡笑,却拒绝了。 “不了,明天还有工作。” 黎珂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 “我在楼下看到杨明泽了,这万一让他看到沈知言,可就有点——” 黎珂话说半句,许白露却听不明白,正要开口询问。 就听秦清雾淡声问道:“杨明泽是谁?” “沈知言在高中时候打断腿的那个男生,名叫裴泽川。”黎珂解释:“而杨明泽是裴泽川的表哥,不过一楼场子那么大,他们未必能撞上。而且不都说一表三千里吗,这杨二少也未必会为了裴泽川这个表弟出这个头,况且他表弟都出国了。” 许白露明白过来。 “你一个外地来的人,对我们沧江当地的人脉关系,还挺了解的?” “白露姐,看您这话说的,我一个做投资的,”黎珂笑道:“当然要对这些人一清二楚,不然怎么赚钱?秦总还能放心用我?” 秦清雾没应声,静静地喝完了杯子里的酒。 许白露打量着静默不语的她,忽然提议道:“在包厢里喝有些没意思啊?不如我们下去坐会儿?热闹热闹?” 秦清雾神色微动。 片刻后,她淡应了声:“也好。”- 穷奢极欲的酒吧热闹非常,沈知言和贺辞歌不要命的往嘴里灌酒,颇有些不死不休的架势。 沈灼灼顿时有点慌。 先不说这俩人没过一会儿,已经一人喝了两瓶洋酒下肚。 两个颜值顶级的人坐在一起,本来就容易吸睛,再加上贺辞歌知名网红的身份,不过片刻,这桌周围便围上来不少俊男靓女。 而沈知言身侧有打扮靓丽的女客,也有几个漂亮的网红小美女,她们似乎都对沈知言这个一身休闲装扮,却唇红齿白,五官精致的小姑娘极为感兴趣。 自家堂妹这么受欢迎,沈灼灼原本应该是挺欣慰的—— 如果不是她不经意回头的瞬间,恰好看到沈知言身后不远处,两个卡座往后的VIP位置,经理刚引着秦清雾和她两位朋友坐下来的话。 一切都还是挺美好的。 秦清雾来干嘛的? 故意带人来抓鬼混的沈知言吗? ——好离谱啊! 那沈知言会不会把她供出去? 莫名的,沈灼灼其实对一身西装的秦清雾有点打怵,清冷矜贵的样儿让她觉得对方比电视剧里那些霸总气场强多了。 莫名一个冷淡的眼神扫过来,就压迫感十足,让人不由得开始逃避对方的视线。 沈灼灼有点焦灼的去拉沈知言的袖子。 “小沈啊……” 沈灼灼一抬头,眼瞅着一个陌生的美女把手搭在沈知言的肩上,在她耳边暧昧的轻笑:“沈小姐要加油啊,这可是这瓶的最后一杯了。” 沈知言刚喝完酒,脸颊泛红,目光透着兴奋。 她目光灼灼:“必须。” 她又瑟缩了一下脖颈,有点不满的对那美女说:“你先把手拿下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站累了,想把我当免费扶手。” 美女:…… 沈灼灼:…… 美女无语的收回手。 沈灼灼干笑着,抱歉的看了美女一眼,然后自顾自的揽上了沈知言的肩,在她耳边小声提醒:“妹啊,你如果今晚被罚跪,你会怪罪我吗?” “啊?” 沈知言迟疑的一声,不解的望着她:“被谁罚跪?我们是生活在新社会吧?” 沈灼灼发现这姑娘似乎已经处在半醉的状态了,她无奈叹气。 “没什么,就你们随便吧。” 她们说话间,贺辞歌又递过来一杯酒。 问沈知言:“还来吗?” 沈灼灼正要开口—— 沈知言已经着接过来,冷笑:“我会怕你?” 就在这时候,有个穿着黑色性感长裙的女人走过来。 她对沈知言卡座周围附近看热闹的几个漂亮女人,小声窃窃私语了几句。 她们纷纷皱眉,面露为难。 沈知言抬眸,疑惑的问身后的人:“什么事儿?” 那人年龄看着不大,显然还没出校门,她低声回答,“杨二少请我们过去喝酒。” 沈知言呼出一口酒气。 问她:“那你们想去吗?” “不想去。”女人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不过他是这里的常客,如果我们不去,似乎要惹大麻烦了——” 沈知言却不管这些。她皱眉对那个来牵线搭桥的女人淡声问道:“人家几个小姐姐不想去,你还要逼着人过去?” “你的意思是……”女人有点不理解的看她,像看傻子一样:“是想为她们出头?是不是喝上头了?” 沈知言薄唇微启,懒散开头:“我如果真的喝上了头,就不是和你好好讲道理了,那个姓杨的喊人家过去他那桌,打的什么主意还用我明说?” “你别跟她说了,废话怎么这么多?你跟一个拉皮条的解释什么?”贺辞歌看向沈知言的身侧,对那女人不耐烦道:“你想找陪酒的滚远点去找,我这儿没有你要找的人,他杨二算个什么东西?” 女人一噎。 冷笑出声:“行,你们等着。” 贺辞歌懒得理她。 她又拿空酒杯敲了敲桌子,挑衅的望着沈知言:“我喝完了,到你了。” 沈知言一口喝光了杯子里酒。 顿时又有点佩服的望着贺辞歌:“你骂人……还挺强的。” “拍马屁没用,就你这点酒量还英雄救美呢?”贺辞歌醉醺醺的眯起眼,和先前的冷漠截然不同,她笑着去看沈灼灼,问她:“你非喜欢严颂秋不可?” 沈知言那杯酒上头,随口笑道:“我说,你这话说的,怎么搞得跟暗恋我家堂姐一样啊?” 贺辞歌醉眼朦胧:“闭嘴,来继续喝。” 沈知言自顾自倒上酒,和她碰杯:“干杯我的朋友。” 贺辞歌笑起来:“来,朋友,干。” 沈灼灼有点不理解的望着沈知言。 她犹豫了会儿,问她:“你还记得,她是我情敌吗?” 沈知言想了想,摇了摇头。 低声告诉她:“我赌一副Jupiter的真迹,她暗恋你。” “……” 沈灼灼正要开口怼她。 谁知道她和沈知言的中间,竟然有一个年轻的女孩一屁股坐下来。 沈灼灼闻着那扑鼻的香水味,顿时愣住了。 什么情况? 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大胆了吗? 那女孩看着年纪不大,一身米白色淑女风短裙,她脸型偏小,脸上画着淡妆,一副温柔林家女孩的模样。 然而开口却是一句:“阿姨,来,腾个地儿。” 她说着,一屁股挤了挤沈灼灼。 “……” 沈灼灼无语的同时连忙站起身来。 “过来。”贺辞歌适时开口:“坐我这里。” 沈灼灼冷笑。 心说:滚吧你,装什么好心呢。 她心里吐槽完,又有点恐慌的往秦清雾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那人正抬眸远远向这边望过来。 而座位上,那小妹妹正要靠在沈知言的肩上,手顺势也落在她的腰上。 然而就在她把手往沈知言腰上放的时候。 谁知道沈知言忽然一下从沙发上弹跳起来。 她眯着眼望着那女孩。 语气不善:“你干嘛?” 小妹妹有点愣。 “这里是酒吧,你说我要干嘛?” 沈知言声音极大,她这动静搞得周围人都不约而同看过来。 沈灼灼心如死灰。 这俩人天雷勾动地火,看样子像是要吵起来。 桃色纠纷啊,太尴尬了。 她能不能装不认识沈知言啊?而且秦清雾还在一边看着呢…… 小妹妹迎着周围人打量的视线,表情有些凝固。 她抬着头低声警告沈知言:“都是出来玩的,你在装什么?” 沈知言犹豫了会儿,点了点头,终于明白了。 “我懂了。”沈知言用力捂着自己上衣的口袋,咬牙切齿道:“果然,还没到年底呢,小偷就出来冲业绩了,你看我报不报警抓你就完了!” 小妹妹:……? 第62章 沈知言那一桌, 俩人还在喝着。 周围靠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两个亮眼美女在飚着劲儿喝酒,颇有些气场全开不死不休的架势, 导致那桌外围特别多客人凑过去看热闹。 随着她们一杯杯喝下去, 叫好声、敲桌声连成一片。 一时间,风头盖过全场。 酒吧经理站在吧台后, 他对这样的盛况乐见其成,那俩人把整个场子都带热了起来,兴许今晚的营业额即将突破新高。 毕竟来这儿的人大部分都不差钱, 就图一个高兴。 望着手中的订单逐渐增多,经理心中大喜过望,那俩人简直就是财神爷啊。 当然了, 还因为今晚有贵客盈门的缘故。 想到此,经理再次对吧台的调酒师说:“小赵, 再调三杯Peony King。” 那位华耀资本的那位黎珂黎总向来出手大方,她这一次带两位朋友来此消费,那二位显然都身份显贵。 而三人中为首的那位秦小姐, 显然对饮酒的兴致不高, 故而只点了两次酒吧的招牌。 今晚他值班,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绝对要把那几位贵客给伺候好。 至于二楼包厢那位正在庆祝生日的杨二少…… 经理想到这里, 往二楼方向看了一眼, 顿时有点头疼。 杨明泽一直都玩的开, 每逢来这儿消费也多,算是酒吧里的常客, 再加上他是杨氏的二公子, 来这里玩平时少有人敢不给他面子。 只是刚才有服务员告诉他, 说卡座那桌正在拼酒的俩“财神爷”,把杨明泽喊下来的人给骂了。 按照杨明泽的脾气,怕是这事儿不会这么轻易算了。 杨明泽下来大闹一场这还好说,就怕把黎珂那一桌的贵客给冲撞了,万一黎珂到时候兴师问罪,这家酒吧还能不能开的下去都要另说。 念头到了这里,经理连忙在群里发消息。 [大家打起精神来,杨家那二世祖如果下来惹事儿,找002VIP那桌的麻烦,就尽量劝着,说点好听的哄他回二楼。] [@全体成员,强调一下,千万别让他往010号VIP卡座走,那三位是贵客,一旦出了事儿这家酒吧都别开了。] 他发完消息,又觉得不太放心。 补充道:[今晚能拦住杨明泽的,奖金翻五倍,被他打了的,奖金翻七倍,兼职也包括在内@全体成员。] 没一会儿,群里立刻热闹起来。 [010卡座什么贵客?这么尊贵吗?] [杨明泽怎么了?今晚有人惹那个大傻逼了?] [他上回可恶心了,觉得一个男星压了他风头,小姑娘们都围着那男星,他直接带人去揍了人家。] [不就是仗着人家小明星刚有点名气,没个好出身就故意欺负人么?] [就一捞逼,暴发户一样的嘴脸。] [没了京城江家他杨家算个屁啊,他家里不就是靠着舔江家这几年才起来的?] [上周这哥们在这里吹牛逼的时候说什么来着?] [——说,江旭阳少爷是我好哥们,那炫耀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京城首富亲孙子一样。] [也就是仗着家里有钱装一下,其实他家里算什么呀?] [就是就是,上个月魏致铭那小少爷来这,他不也在人家面前乖乖装孙子,一口一个哥的喊着?] [搞笑,就小魏总那脾气,他要是敢惹怕是直接被打死了吧?] 经理望着消息。 再一次@全体:[010VIP那桌的贵客,务必谨慎招待,这三位哪怕掉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行。] [@经理孙哥,您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我也感觉那几位都很好说话啊?] [是吧,我刚才送水过去,还被打赏了两万小费QAQ] [……] [草???姐,您刚说夺稍???] [emmm,那位黎总给我转的微信,可惜我胆小,不敢要她联系方式。] 她这话一出,群消息直接炸了。 [黎总?华耀资本的黎珂吗?] [上回那个在这给朋友过生日,全场买单消费几千万的那个黎总?] [她今晚要是还这么豪气该多好,这特么该是多少奖金啊!] 今晚不上班的员工原本正庆暗自幸逃过一劫。 结果“黎总”这俩字一出,顿时坐不住了。 [@经理孙哥:我靠!哥,我今晚想去加班。] [@经理孙哥:哥,杨明泽那傻逼就算今晚把我打吐血,他也靠近不了010VIP那桌半步,让我去上班吧。] [+1] [+2] …… ………… [+10086] —— 二楼包间。 服务生进来送酒,包间内烟味刺鼻,桌上摆放着几瓶昂贵的酒,加起来少说也要上百万。 杨明泽嘴里正咬着烟喷云吐雾,他怀里揽着两个小明星,服务生觉得有些眼熟,那俩女星似乎演过什么电视剧,只是他记不起来了。 包间里光线昏暗,服务生目光扫视一圈,其他作陪的,除了杨明泽对面那位面容英俊、目光温和的男人,包间内其他男男女女也都是娱乐圈的熟悉面孔,烟味夹杂着酒味儿,呛的人眼睛都开始跟着疼。 杨明泽一根烟几口就抽完,随后又摸了一根咬在嘴里,身侧有个男人立刻谄媚的为他点上。 他猛吸了一口,转而瞪着刚进来的服务生:“你他妈在瞎看什么?赶紧滚!” 杨明泽一开口,包厢里顿时嘘声一片。 “这服务生新来的吧?不懂事儿啊!” “敢直视你杨二少的服务生,胆儿还挺肥!” “杨二少,别为了这种底层人生气,真不至于。” “没听杨二少说话吗?还不滚?!” 服务生强行忍着这群人的奚落。 他迅速把酒放到桌上,连忙退出了包间。 “我说,易大医生……” 杨明泽推开怀里的小明星,望向沙发对面身着白色西装的英俊男人,又换了一副笑眯眯的面孔:“你和秦家那个四小姐,到底怎么回事儿?真就那么喜欢?” 易子楠闻言脸色微变,却是没说话。 他狭长的眼睛里染了几分失落,却被眼镜片的反光很好的掩盖下去。 “你就不能换个女人喜欢?”杨明泽酒精上头,他和易子楠家世相当,本就说话无所顾忌,嗤笑一声道:“人家江旭阳喜欢了她那么多年,我觉得江哥他迟早要把秦雪柠搞到手。况且以你的家世,只要你想,就会有大把的女人主动贴上来,何必非要喜欢秦雪柠?” 江旭阳喜欢秦雪柠,本就属于圈子里半公开的秘密。 江旭阳的目的很明确,无异于向所有人宣告,秦雪柠是他的,其他人不可染指。 然而易子楠却也喜欢上了秦雪柠。 杨明泽觉得易子楠在犯糊涂,他喜欢谁不好,偏偏要和江旭阳抢女人,如果这事儿要是让江旭阳知道了,怕是要把易子楠打死都算轻的。 ——易子楠是从什么时候看上秦雪柠的? 杨明泽想了想,这俩人的交集似乎是从,秦雪柠刚被江北秦家接回来,被养父母打的遍体鳞伤那时候开始。 易子楠作为医生,前往秦家老宅为秦雪柠诊治。 易子楠和他们这些玩咖不同,不喜欢花天酒地,这哥们温文尔雅,宛若一副谦逊君子的模样,对人容易心软,也见不得别人受苦。 所以当他在秦家老宅,见到满身是伤的秦雪柠的时候,情窦初开,忽然心疼那个被养父母虐待的女孩,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可他们就见了几次面,就这么念念不忘? 杨明泽实在难以理解。 他把吸完的烟头丢在地上,用力踩灭,有些烦躁道:“子楠,我们两家的生意,都要靠着京城江家,你就算喜欢秦雪柠,也别让江哥知道,不然咱们两家都要完。” 易子楠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苍白。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对杨明泽笑了笑,温声道:“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 杨明泽哈哈大笑。“这才对嘛,别想不开。” 易子楠苦笑一声,叹气说:“我只是觉得,江旭阳身边来来去去那么多女人,雪柠若是将来跟着他,怕是要吃苦。” “吃苦的是原配,江哥和秦三小姐结婚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杨明泽道:“秦雪柠若是被他养在外面,宠着她都来不及,能吃什么苦?” 易子楠微怔。 一听这个,他顿时有些激动,抬高音量道:“这对雪柠不公平。” “你就是太心软了。”杨明泽笑着调侃,想到什么,又说:“我听江哥上回说,秦家和江家两位家主,已经开始商量他和秦三小姐订婚的事儿了。” “什么?”易子楠眉头蹙起来,哑着嗓音道:“那雪柠岂不是要给江旭阳当——” “小三呗。””杨明泽笑嘻嘻的道:“不过你别担心,按照江哥的脾气,他和秦三结婚怕也只是暂时的,他那么喜欢秦雪柠,将来怕是会和秦三离婚的。不过前提是,江哥能追到秦雪柠。” 易子楠捂着犯疼的胸口位置,难过的告诉他:“可她同我说过,她不喜欢江旭阳的。” “她说了又不算?她一个秦家的私生女能决定什么?”杨明泽皱着眉头,又劝易子楠说:“你也知道,江旭阳对秦雪柠暗恋的那个人的态度,恨不得把人找出来剥皮抽筋,他恨成那样,崛起三尺也要把那人找到,你要是也想要这个下场,那你自己去,别连累我。” 易子楠闻言脸色骤变。 他抬起头看他,终究道:“多谢提醒。” “不提这个了。”杨明泽见他整个人心情低落,换了话题,笑着问他:“说起来,你最近江北郊区那栋别墅,是什么时候卖出去的?” “前阵子刚卖出去,买家没露面。”易子楠敛下眼,解释说:“中介说那买家急着买下来是,那套房子靠着绿岛世界游乐场近,方便去游玩,所以特意加了两百万。” “扯淡!”杨明泽狐疑:“为了催着你立马搬走加那么多钱,只为了方便去游乐场?该不会是那人检测到你房子下面埋着什么古董,捡漏呢吧?”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易子楠无奈笑笑:“偏远郊区的别墅,本来就没什么人在那附近,我只是偶尔才去,卖了也好。” 杨明泽笑着说:“倒也是,情场失意,财场得意啊。” 俩人正聊着天,有个身着紫色长裙的女人推门进来。 杨明泽伸了伸手,对方一路踩着高跟鞋走过来,主动靠在他的怀里。 杨明泽手落在她的腰上,不老实的上下滑动着,问她:“让你多找几个年轻妹子过来,人呢?” “杨二少,您不知道,有两个女人为那几个大学生出头呢。”女人想到方才在楼下被那姓贺的女网红骂她“拉皮条”的,气不打一处来,故意添油加醋道:“她们还说您杨二少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舔京城江家,其实不过就是……” “不过就是什么!”杨明泽面色不善,咬着牙沉声问:“说!” 女人打了个哆嗦,还是继续说道:“说您不过是江家养的一条狗,欺软怕硬的货,骨子里就是一怂包,也就装有钱其实穷的很,说您每次来这里也就是看着热闹,结果一桌消费也不过两百万,明明没钱却故意装门面……” 女人话还没说完—— 杨明泽再也听不下去,他抬手用力一推,力道极大。 女人吃痛惊呼一声,她跌坐在地上,腰身也随之瘫软下去。 杨明泽气的直咬牙。 “好啊!好啊!骂我是狗!” 他用力扬起桌上的酒杯摔在地上,杯子里的酒顿时洒了一地,剧烈的响声过后,满屋子的人噤若寒蝉。 “草!”他站起身来就要往包间外走,一边走一边骂:“看我今天不弄死她们!” 易子楠皱了皱眉,连忙也跟着站起来。 紧走几步拉住他的胳膊,劝道:“明泽,算了,别惹事了。” “算个屁!”杨明泽用力甩开他:“在一楼喝酒的又不是他妈的什么大人物,我用的着怕几个穷逼?惹了又能怎么样!” 他问:“几号卡座!” 女人回:“002VIP。” 杨明泽冷笑一声,直接拉开门,跌跌撞撞的就往楼下走。 房门因为惯性被自动关上。 易子楠正要陪着他一起下楼,一回头,桌上的手机忽然发出一点亮光。 他走过去,划开手机屏幕。 顿时睁大了眼睛,是秦雪柠给他发来的一条微信消息。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惊讶的点开。 ——[易医生,请问有什么药物,可以让人睡的好,我有些失眠。] 易子楠的手有些颤抖。 他努力思考着措辞,回复道: [安眠药对身体不好,你最近是有什么焦虑的事情吗?] 过了有两分钟,秦雪柠才回复他。 ——[我可以对您说吗?] 易子楠心跳加速,紧张的回复她:[当然可以了,我是你的私人医生。] 一分钟过后,秦雪柠的消息发过来。 ——[我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了。] 易子楠望着那条消息,眼中涌出了浓浓的失落。 问她:[就那么喜欢?] ——[是啊,喜欢的想死。] 易子楠难过的呼吸几乎停滞。 [那就换个人喜欢,或许,换个人喜欢吧。] ——[你没立场说这个话哦,易医生。] ——[您难道不应该站在医生的专业角度,告诉我怎么缓解失眠吗?] 易子楠手指一顿。 回复:[抱歉,秦四小姐,是我僭越了。] ——[没关系~] ——[还以为易医生喜欢我呢。] 易子楠愣住。 正要回复她。 对方的下一条消息立刻发过来。 ——[开玩笑的,易医生不会介意吧?] 易子楠心情转瞬间变好. 笑着回复她:[不会,秦四小姐性格活泼,我不会介意。] ——[旭阳哥哥也说安眠药对身体不好,不许我吃。] ——[所以你可以私下里开给我一些吗?] ——[目前我手上的不多了,但是我确实又很需要,如果每晚继续想那个人,我恐怕会得抑郁症的吧。] 易子楠眉头蹙起。 正要继续劝她。 ——[易医生不方便就算了,抱歉,打扰您了。] 易子楠连忙打字:[方便的,回头我拿给你。] ——[谢谢啦,易医生,你可比旭阳哥哥对我好多了。] 易子楠笑起来。 回复她:[四小姐客气。]- 场子越来越热闹,光线昏暗的VIP卡座旁,沈知言身边靠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围在她周围的大多都是女人,她相貌实在太过扎眼,喝过酒的她白皙的脸颊泛红,眸子眯起来,一副似笑非笑向人看过去的模样,清隽的眉眼干净澄澈,又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肆意散漫。 她懒散的靠在沙发上,一杯杯的往唇边送酒,洒脱潇洒的姿态却又是一副天真烂漫的面孔,在灯红酒绿群魔乱舞的酒吧里,这样的干净气质着实让人不自觉心动。 女人们望向她的目光让附近的男人们有些吃味儿,今晚他们的风头,显然全被这桌的两个女人给抢了去。 转眼间,桌上已经空了六个酒瓶。 在贺辞歌再给沈知言把酒递过来的时候,沈灼灼一记眼刀瞪过去,警告说:“你有完没完啊?” 贺辞歌眯着眼看她,显然是醉了。 忽然笑了声,问她:“舍不得你堂妹还是舍不得我?” 沈灼灼无语死了,这女的喝醉了竟然还带耍流氓的? 瞥了瞥嘴,问她:“姓贺的,你还能认清我是谁吗?” 贺辞歌呼出一口气。 仔细看了看她,说:“知道。” “……” 知道是谁还耍流氓? 这女的是不是故意的,更讨厌了。 然后,沈灼灼就开始听着贺辞歌,用十分用格外磁性的温柔嗓音低喃出声:“逃之夭夭,灼灼其华,你是沈灼灼。” “……”沈灼灼深吸一口气,没好气骂她:“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贺辞歌嗤笑一声,下意识怼她: “那也没你脑子里的水多,严颂秋根本不喜欢你。” “啊对对对,对对对!”沈灼灼冷着脸讽刺她:“严颂秋不喜欢我,人家喜欢你,行了吧?” 偏偏这时候,沈知言忽然一拍桌子:“所以!秦清雾果然是个1!” “……” 沈灼灼深吸一口气,她有点后怕的往沈知言身后看了一眼。 果然,秦清雾的眸光正向这边略过来。 而她身旁的两位朋友,正努力的憋着脸上的笑。 沈灼灼收回视线,无语的歪头看沈知言:“姐,您能别凑这个热闹了吗?” 沈知言醉眼朦胧,眼睛已经不能对焦了。 但是她除了反应慢半拍,意识尚算清晰,能察觉到沈灼灼似乎在阻止她喝酒。 “喂,朋友,还来吗?” 一抬眼望向对面,贺辞歌正挑衅的望着她。 而对方手里举着新倒上的酒,正给她递过来。 沈知言伸直了腰身,把酒杯接过来,正要往嘴里送,又忽然察觉到贺辞歌正望着她笑。 “我说。”沈知言放下酒,冷着脸问她:“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贺辞歌早已经喝醉了。 她此刻脑子里只要一想到沈知言刚才仿佛身上自带结界,愣是让周围要撩她的美女们望而却步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没有。”贺辞歌见她面色不善,呼出一口酒气,正经的回答道:“朋友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起了一个笑话。” “什么笑话?”沈知言不信:“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贺辞歌认真的想了想。 她喝的太醉了,有点想不起来。 “我说,”沈知言忽然扯开唇角,笑着看她:“你是不是不敢喝了?” “嚯!”贺辞歌兴奋道:“我就喜欢别人看不起我然后再挑衅!” “知音啊朋友!”沈知言顿时眼前一亮:“我也喜欢!” “是吧!”贺辞歌点头,补充:“就是那种,别人一旦说,啊你是不是不行啊,直接上头,对不对?!” 沈知言开心用力点头。 “对对对!” “……” 沈灼灼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严重怀疑这俩人再这么喝下去,指不定就要当场拜把子了。 而且周围这么多美女盯着她们,这俩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聊天。 诡异的是,周围美女小姐姐们听了这俩醉鬼说话,竟然还觉得她们说的有道理,夸她们真性情。 “……” 沈灼灼深吸一口气,只能先劝周围的人离开。 她站起身来,尽量保持微笑:“散了吧各位美女,结束了,我们要走了。” 大家听她这么说了,纷纷端着酒杯离开。 其中有个年轻小美女似乎有点舍不得,指着沈知言问她:“姐,我想知道,她有女朋友了吗?” 沈灼灼一顿。 所以这个世界是纯看脸是吗? 都醉的傻成这样了,竟然还不死心呢? 沈灼灼无语了会儿,她扭头指着秦清雾的方向,低声告诉那小美女:“看到没,她女朋友在那儿看着呢。” 小美女皱了皱眉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向VIP卡座看了一眼。 不远处,那位身着一袭得体西装的女人优雅淡然,正垂眸品着精致水晶杯中的鸡尾酒,一举一动都透着清冷矜贵。 “哦,”她有些可惜的应了一声,说:“那她们还挺配的。” 沈灼灼面带微笑。 终于送走沈知言最后一位追求者。 卡座四周终于短暂安静下来。 她用力捂了捂自己的脸,望着还在碰杯的那俩人,觉得今晚实在是太魔幻了。 她不禁开始想,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沈知言是不是身上有点什么奇怪的buff在啊?就连贺辞歌脾气这么臭的人,都能让她处成好友吗? “……我说。”沈灼灼无语的看看沈知言,又看看贺辞歌:“你俩还记得我吗?不然别喝了吧,咱们现在走行吗?” 沈知言配合的点了点头,笑:“那必然是不可以的。” 贺辞歌也跟着笑:“我同意。” 接着,俩人齐齐碰杯,又一饮而尽。 沈知言喝完,眼前一亮:“好酒啊。” “嗯。”贺辞歌笑了笑,醉眼迷离:“毕竟一杯三万呢。” “贺小姐,”沈知言有点惊讶,然后佩服的看向她:“您做短视频的这样赚钱吗?” “虽然我能赚钱。”贺辞歌眯了眯眼:“但是我的梦想是拍戏啊。” 沈知言想了想。 坦白道:“虽然我能拍戏,但是我的梦想是赚钱……” 贺辞歌提议:“那不如你哪天想赚钱找我?” 沈知言眨了眨眼:“那不如我哪天写出好剧本找你演戏?” 沈知言说完,眼前一亮:“诶?” 贺辞歌抬高音调:“有道理啊朋友!” 这两个失意的人聊着聊着,又顿时豁然开朗。 默契的齐刷刷举杯—— “干杯!” “干!” 两杯酒又被她们这么喝了下去。 沈灼灼忍了大半天。 她已经快气疯了:“所以,你们确定不走是吗?” 沈知言问贺辞歌:“朋友,你想走吗?” 贺辞歌摇头。 然后,她小心翼翼去看沈灼灼,试探:“不太想?” 沈知言抬手指着贺辞歌,对沈灼灼说:“是她说的不太想。” “……”沈灼灼再一次气笑了,一句一顿:“行啊,那你二位喝吧,随便喝。” “喂。”沈知言忽然语不惊人死不休。 问贺辞歌:“你女神生气了诶?怎么办?” “啊?”贺辞歌想了想,有点慌:“那不如咱们哄一下?” 沈知言有点害怕:“你来哄吧。” 贺辞歌缩了缩脖颈:“不,你来哄。” “哄我是什么让你们觉得地狱难度的事吗?”沈灼灼面无表情怼她们:“而且谁要你们哄啊?你俩是有什么毛病吧?!” 而且。 她为什么要跟两个醉鬼在生气? 但她就是觉得让这俩人搞得莫名开始暴躁,一点耐心都没了。 沈灼灼觉得不能继续和她们这么杠下去了,索性直接离开去洗手间。 等人一走,沈知言继续和贺辞歌碰杯。 没人管着,她们顿时喝的更痛快了。 恰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 “还以为是什么人,原来是两个穷人,那你们出什么风头?” “怎么着?听说刚才你们这美女环绕的,是你俩这辈子最觉得光彩的事儿了吧?” 沈知言闻言,动作一顿。 她歪头望过去,似乎是个男的,穿了一身白,相貌看不太清,不过听他说话腔调,显然长得也肯定是尖酸刻薄。 杨明泽见对方看他,走近了些,上下打量着她们桌上的几瓶酒。 “有二十万吗?你们喝的这一堆?”他夸张的左右看看,笑了:“美女们呢?让你俩穷跑了是吗?” 沈知言就算喝酒上头,反应变慢,也能察觉到这人是来找事儿的。 她眼眸微抬,转瞬间,眸子里已然一片冰冷。 冷声:“滚。” 她话音刚落,就听贺辞歌淡笑一声,问她:“朋友,你刚是不是听到狗叫了?” 沈知言听了这话,身上的戾气不自觉收敛了几分。 她啧了一声,捏了捏耳朵,懒散笑道:“是吧?不知道哪来的狗,好吵啊。” “……草!” 杨明泽没想到这俩人说话这么难听。 他酒精上头,本就站不稳,一听了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正要走上前发作。 然而抬眼望过去—— 就见那身着一身懒散休闲装的女人已经抬起手,冷眼望向她的同时,手心里已经握上了空酒瓶的瓶口位置。 她手腕一翻,顿时瓶底重重立在桌上。 “你再往前试试?” 女人凛冽的眸光向他望过来,眸子里警告意味明显。 她目光中带着几分莫名的狠厉,暗沉沉的漆黑眸子望来,仿若即将出笼的猎豹。 就这么一眼,愣是让杨明泽停下脚步。 沈知言懒散的望着他,淡声提醒:“你再往前一步,我保证今晚你的腿,别想要了。” 对方年龄不大,看着就像是个没出校园的学生。 然而莫名的,杨明泽就是觉得她不是在说假话。 对方哪怕语气很随意,身上那股阴沉的狠劲儿却骗不了人。 杨明泽一时间陷入两难。 他原本是来找茬的,结果现在上前也不是,直接走也不是。 ——卡座另一边。 秦清雾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眸光微沉。 她拿出手机,修长的手指落在屏幕上,划开手机。 随后,她指尖轻点开软件,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许白露皱起眉头:“那男人是谁啊?” “杨明泽。”黎珂嗤笑一声:“这几年他家里仗着和京城江氏的关系,酒店生意做的不错,不过终究上不得台面,前阵子他爷爷来公司求着见我,为了几千万的生意说尽好话,结果他那不争气的孙子却可劲儿的挥霍。” “哦,我说我怎么没听说过本市还有个杨家。”许白露恍然明白过来,又不禁诧异的问道:“那他和沈知言杠上,是为着他那个表弟裴泽川的事儿?” “我看未必。”黎珂想起方才那几人的对话,不屑的笑道:“男人的自尊心呗,他那副暴发户的做派我在酒吧员工那略有耳闻,杨明泽见不得旁人风头比他高,咱们家那小妹妹刚才大出风头,他可不就看不惯么?” 许白露面露疑惑。 “那经理呢?都过去两分钟了,经理还没来?” “经理?”黎珂嗤笑:“白露姐你们做程序员的,是不是除了谈生意,其他时候从来不管人情世故啊?” “怎么?”许白露有点无语,挑眉看她:“你又懂了?” “经理当然不会搅这个浑水了,毕竟杨明泽也算是酒吧大客户,每回来消费少说几十万,那经理可不就捧着他?” 许白露闻言,望向秦清雾。 试探问她:“那老大,我们过去吗?你家小孩儿似乎……” 秦清雾表情未变。 淡声:“不必。” “啊?” 许白露有点诧异。 上回沈知言前脚刚上热搜,后脚秦清雾就给她打电话,问五分钟能不能撤。 结果这回,眼见着那小孩有危险。 秦清雾怎么毫不担心,能这么淡定的? 就在这时。 许白露眸光一瞥,就见一楼入口位置,正有五名西装笔挺的年轻男人进来。 他们看起来像是寻常下了班来酒吧喝酒的客人,但身形高大,体型健硕,和周围的狂欢人群有些格格不入。 这几人训练有素,步伐沉稳,一举一动仿若经过特殊训练般。 他们在为首男人的带领下,不过片刻,已经在沈知言那桌附近停下来。 许白露顿时笑了。 她望着秦清雾,笑着调侃:“难怪不担心,合着是早有准备。” 秦清雾没应声。 而是抬眸望向沈知言的方向。 酒吧的经理急匆匆的赶来,对杨明泽苦着脸笑道:“杨二少,您给我个面子,今儿您包间的酒,我给您打个九折,您看怎么样?” 杨明泽一把推开他:“九折?别他妈废话,你看不起谁呢!” 经理一噎。 他望着沈知言和贺辞歌,这俩人似乎有点不耐烦。 而杨明泽—— 似乎不敢动手吗? 真是稀奇。 经理揉了揉自己的眼,有点不可置信。 但看样子还真是,毕竟按照杨明泽的脾气,若是敢动手他早就动了? 贺辞歌语气不善,望向杨明泽,蹙眉:“你滚不滚?碍眼。” 杨明泽有气没处发。 随着他走过来,周围的人目光顿时再一次落到他们几人这里。 他们交头接耳小声窃窃私语着,有的人还在偷笑。 杨明泽顿时觉得失了面子。 他目光扫向众人,怒骂一声:“我懒得和你们这群下等人计较!” 他这话一出,周围鸦雀无声。 常来玩的普遍都认识他,仗着家里有点钱,没几个人愿意和他对上。 杨明泽终于气顺了些,他正准备转身走。 谁知道身后却传来一声冷冷的:“你骂谁是下等人?” 杨明泽回过头,望着那唇红齿白的女人,对方冷淡的眸光望过来,明明是一副学生气的面孔,却透着十足的压迫感,看着就让人反感。 沈知言站起身。 她居高临下,淡淡望着他,重复问:“你刚说,谁是下等人?” 杨明泽脸色有些僵硬。 他主动给对方台阶,对方竟然不接? 然而对方一问,他又不可能在这时候露怯,毕竟所有人都在看着。 气不打一处来,抬高音调:“在一楼的不都是穷逼?不是下等人又是什么?” 他又转过头,冷声吩咐经理:“去,给我开一瓶一百万的酒。” 经理一愣。 转瞬明白过来,他拿真金白银那么砸,这是杨二少要找回场子了。 除非对方真的疯了,愿意和他为了争一口气,陪着杨明泽继续这么玩。 但不论怎么样,反正今晚酒吧营业额要爆。 经理连忙对他陪着笑:“是是是,马上就去。” 却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傻逼,随后快步离开,去吩咐员工准备酒去了。 贺辞歌望向沈知言,过了会儿,忽然说:“那我开十瓶?” “……”沈知言有点震惊的同时,却还是告诉她:“不用,没必要。” 贺辞歌顿了顿。 虽然不太明白她什么意思,却还是点了头:“行,听你的。”- “啊,是这样的。”黎珂怕秦清雾不明白酒吧规矩,便解释说:“酒吧的规矩,凡是特别高档的酒,酒吧会给出排场,然后绕场一周,表示对贵宾的尊敬,其实……” 秦清雾淡声:“也是销售手段之一。” 黎珂点头笑道:“是,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许白露问黎珂:“这是杨明泽为了下她们的面子,让所有人默认了他说的那句,一楼的都是穷逼的说辞,所以故意点了瓶有排场的酒?” “差不多就这意思吧,不过用区区一百万买的排场,那还算排场么?”黎珂望着秦清雾,想到什么,笑着提议:“那不如我直接用你家小孩的名义,把全场的单给买了?” 秦清雾眸光微敛,她静静的向沈知言的方向看去。 那人似乎格外平静,面对对方的挑衅也丝毫不气。 她这样反常,倒不太像是被人为难住。 反而倒像是有些胸有成竹,若是仔细看,她眼睛里染了几分笑,眸光中透着几分狡黠。 秦清雾思索到了这里,唇畔不自觉挂了点笑来。 “秦总?”黎珂再一次问她:“您倒是给个话啊。” “不用了。”秦清雾忽然淡声开口:“她自己能处理好。” 黎珂一愣:“什么?” 您这笃定的语气,是认真的? 秦清雾端坐在沙发座椅上。 不过片刻,有一名身着西装的保镖迈步向她走来。 男人来到她身前,欠下身,恭敬的询问着:“秦总,您找我?” 秦清雾言简意赅,对他交代了几句。 又淡声吩咐:“去找他们经理聊一下。” “是,秦总。” 男人得了她的话,立刻往吧台位置,去和经理交涉去了。 等他把情况对经理说明,经理诧异的望了沈知言那边的方向一眼,顿时愣住了。 “您的意思是……沈小姐那桌,是黎总的朋友?” 男人点了头,提醒道:“我们老板的意思是,待会儿沈小姐做什么,希望您都别干涉,最好能配合一下。” “是是是,”经理连连点头,陪着笑道:“我明白的!” 男人应了声,客气道:“麻烦了。” “不不不,应该的!” 经理望着眼前人高马大的黑衣男人,顿时有点后悔。 他先前只顾着在群里嘱咐上班的员工们,让杨明泽发酒疯的时候,别惹到那三位贵客。 然而他怎么都没想到,杨明泽要找麻烦的那桌人,竟然是贵客的朋友。 若是早知道这个,他就应该不用担心得罪杨明泽,而放任他下楼找茬了。 而且人家那位秦小姐没有直接兴师问罪,显然已经是十分有素质了。 想到这,他连忙说道—— “我这就去配合沈小姐,麻烦您转告你家老板,是我这边的疏忽,才出了这样的事,回头我再向沈小姐赔礼道歉。” 男人挑了挑眉头。 说:“这个我们老板没吩咐,你自己看着办。” 昏暗的酒吧里,有几名身着性感短裙的兔女郎打扮的女员工,她们手里举着亮眼的灯牌,走在正中的女人手中正抱着一瓶酒。 舞台的DJ拿着话筒,用热烈激情的声音喊着:“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庆祝杨明泽杨二少一掷千金,买下一百万的酒!” 若是放在以往,场子一定会因为这个变得更热。 毕竟出来玩的,很少有人不喜欢看热闹。 然而杨明泽刚怼了所有人都是穷逼,他们不揍他已经算是有素质,压根热烈捧场不起来。 众人脸色难看,杨明泽愈发得意。 这时候经理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他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上,他刚跑过来就听到杨明泽对着沈知言一句。 他上下打量着沈知言的穿着,蔑声开口:“一身穷酸样,没钱还敢来这种地方,那就认清谁是这里的主子,懂吗?” 贺辞歌闻言皱起眉头,正要骂街。 沈知言却走到她身边,轻轻按下她的肩,拍了两下,示意她别冲动。 贺辞歌冷着脸没吭声。 沈知言漫不经心的望向杨明泽,阴阳怪气开口:“区区一百万,有些屌丝就觉得自己是这里的主子了?你先问人家经理同意吗?” 经理一顿,正要按照那位贵客交代的,配合这位沈小姐。 谁知杨明泽却冷眼望着经理:“那你告诉我,你这里有史以来,最高消费是多少?” 经理一愣。 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喝大了? 明摆着被沈小姐用激将法,竟然还顺着对方继续问? 不过按照杨明泽的脾气,就算没喝醉,怕是也受不了别人这么看不起他,他最好面子了。 “呃……”经理笑着回答:“之前是有位黎总,那一晚她朋友过生日,她直接付了全场的单,大概是三千两百万。” 杨明泽一顿。 他呼吸了几次:“三千两百万?” 经理干笑:“是啊,这……杨二少,您不如回楼上去醒醒酒吧?” 他觉得杨明泽压根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沈知言却挑衅一笑,啧了一声:“区区三千两百万……” 贺辞歌到了此刻,才明白沈知言到底憋了什么坏。 她蔑视的望着杨明泽:“所以有的屌丝,真的拿不出三千多万啊?那不如我来——” “哪儿能用得着你啊。”沈知言作势就要掏口袋里的银行卡:“就这点小钱,我来就行了。” “去!”杨明泽忽然开口。 他咬着牙,对经理说:“去告诉所有人,今晚全场的消费,我杨二少买了,让他们敞开了点。” 经理有点犹豫,却还是脸上赔笑。 “……抱歉啊杨二少,这要先付定金的。” 杨明泽冷笑:“你是怕我出不起?” 经理正想否认。 沈知言面无表情,继续挑衅:“装逼谁不会啊?” 贺辞歌嗤笑一声:“听我有个哥哥说,杨家一年的盈利也不到三千万吧,你该不会真出不起?打肿脸充胖子?” 在这种时候,被人这么挑衅,杨明泽不至于当众让这俩人下了面子。 索性一咬牙,直接甩出了公司的卡:“拿去,刷!密码878453。” 经理笑着接过去。 同时又招呼舞台DJ那边,那小哥得到消息,立刻拿着麦克风对全场说道:“各位,今晚大家请尽情消费,由杨二少为大家买单。” 这话一出,场子这才重新热了起来。 有些人开始纷纷吹着口哨,向杨明泽道谢。 杨明泽得意洋洋的向沈知言看过去,却恰好看到沈知言唇角勾起的那抹笑。 杨明泽一愣。 他仔细看了看。 没错,对方是在笑。 他顿时慌乱起来,终于反应过来,在刚才酒精上头的时候,他自己做了什么。 他把公司的卡,他刚才把公司的卡,用来请全场喝酒了。 完了…… 想到严重的后果,他一瞬间就连酒都跟着醒了,杨明泽下意识就想去找经理把卡要回来。 然而他刚迈开步子,就见经理已经转身走了回来。 他面带微笑的把卡递给他:“感谢杨二少。” 杨明泽呆愣的接过来。 恰在此时,贺辞歌拿出VIP黑色会员卡,对身边路过的服务员说道:“这位小姐,麻烦您了,结账。” 服务员微怔:“可是,今晚的消费是由杨二少买的,您不用——” 贺辞歌淡笑:“这种孬种请的酒,我怕喝了恶心。” 沈知言耸了耸肩,对贺辞歌道:“那回头我把钱转你,咱们加个微信?” 贺辞歌笑起来:“行吧。” 杨明泽见她们这副志得意满的样子,耍完了他就想走,哪怕是一对二,他拳头都握着咯咯作响。 这事儿决不能这么算了! 然而就在这时,易子楠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 示意他向不远处看过去。 只见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正有几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正面色不善的盯着他。 似乎只要他有什么动作,下一刻几人就立刻冲上前来,把他摁在地上一般。 杨明泽吃了哑巴亏,只能作罢,被易子楠拉着离开。 另一边。 秦清雾收回视线。 就这么一会儿,许白露都快让沈知言的操作笑死了:“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任由那小孩儿这么用激将法忽悠。” 黎珂也跟着笑,她揶揄的望向秦清雾:“秦总,你家这小妹妹,也挺阴险的哈?” 秦清雾握着酒杯的动作一顿。 抬眸望向她,淡声询问:“阴险?” 许白露笑着打圆场:“是聪明,又挺活泼的一小孩儿。” 黎珂笑起来:“对,我也是这意思。” 沈灼灼回来的时候,沈知言和贺辞歌不知道已经喝到第几轮了。 比起刚才她离开的时候,似乎这俩人更醉了。 她去完洗手间,又出去打了个电话。 只在外面听到里面闹哄哄的,什么全场消费杨二少买单,她还以为是这俩人因为在喝免费的酒,所以不要命的要又往胃里灌了好几瓶。 沈灼灼有点无语。 贺辞歌忽然傻笑着看她:“沈灼灼,你好像鳄鱼啊。” 沈灼灼白了她一眼:“滚!” 沈知言耷拉着脑袋,下巴撑着桌子,她有点困,但还是能坚持。 也跟着傻笑,她怼贺辞歌说:“你傻不傻,我家姐姐明明是鸭嘴兽。” 沈灼灼直接让这俩人气笑了。 她眸光一瞥,望着向这边走来的秦清雾。 她故意摁着沈知言的脑袋,抬起来,让她向秦清雾的方向看过去:“那她呢?你觉得像什么?” 沈知言顿了顿,望着逐渐走过来的秦清雾:“凤凰!” 沈灼灼一把松开她的下巴:“……死吧你!” 她说着,又走到贺辞歌面前,用力踩了一下她的脚背。 贺辞歌吃痛,惊呼出声:“喂,你干嘛!” 沈灼灼冷声:“你也死!” 贺辞歌:…… 贺辞歌痛的委屈吧啦。 沈灼灼伸手:“手机给我。” 贺辞歌乖乖配合,交出手机。 沈灼灼想起她大学时代的常用密码,试探的输入进去。 没成想竟然开了…… 她搜索出来贺家司机的电话,拨打过去,对方很快接起来,沈灼灼一问才知道,司机就等在酒吧外。 沈灼灼立刻告诉司机,她马上把贺辞歌从酒吧送出去。 沈知言有点惊讶的望着她:“姐,您不是说,要主动创造机会要把人带回家吗?” 沈灼灼无语的瞪着她:“我和她创造什么机会?你以为我和她是你和秦清雾呢?” 她说话的同时,秦清雾已经来到近前。 沈灼灼一顿,连忙收回接下来要怼沈知言的话。 秦清雾仔细打量着正安静坐在沙发上的沈知言,对方见她来了,愣了一瞬,许是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片刻后,她直接胳膊撑着桌子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要向她走过来。 秦清雾见她似乎站不稳,看起来像是要摔了,只能主动走近她,手指微微用力,抓住了她的胳膊。 沈知言傻笑了一声,问秦清雾说:“你不是不喜欢来热闹的地方吗?” “哦。”秦清雾轻飘飘应了一声,打量她片刻,问:“我不来你打算怎么回去?” “什么?”沈知言反应了下,她扭头去看沈灼灼,对秦清雾道:“她送我。” “不。” 沈灼灼面无表情的拒绝,她直接拎起了沙发上的包,拿起外套,随意披在身上。 一边架起了贺辞歌的胳膊,一边对秦清雾笑道:“秦总,我家妹妹就麻烦您照顾了。” 秦清雾敛眉颔首,淡声应了。 沈灼灼点了点头,她笑的暧昧,向沈知言眨眨眼。 “姐姐走了,小沈,你自己加油。” 沈知言眼睁睁见着对方把自己抛下,有点不理解的去问秦清雾:“她为什么不送我回去?” 秦清雾手臂微微用力,带着她向酒吧外走。 喝醉了的沈知言显然十分难缠,光是走出酒吧这条短暂的路程,秦清雾就听着她嘴巴里问了十多个不同的问题,而且牵涉不同的领域。 俩人走到酒吧外面的街上,霓虹映夜,夜风寒凉。 好在没下雨,路灯把俩人的影子拉长,沈知言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软软的靠着她的身体借力。 她走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被秦清雾扯着胳膊走路有点累。 “秦清雾。”沈知言忽然歪头望着她,小声开口:“请问你能背着我吗?” “……”秦清雾偏过头望着她,淡声问她:“你能不能不说话?” 沈知言垂眸望向她的高跟鞋,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问她:“你下次能不能穿平底鞋啊,这样你能背着我……” 秦清雾脚步微顿。 打量她片刻,不禁有些好奇的问她:“你不担心我占你便宜了?” 沈知言一噎。 又不知道她想到什么,眯了眯眼:“搞笑。” 秦清雾挑眉:“哦?” “你在说什么呢……” 沈知言脸颊泛红,不知道是害羞还是醉酒的缘故。 她伸直了胳膊,想要去搂秦清雾的肩膀,但是因为她身上没什么力气,一试图往她肩上伸手,就立刻被她轻松制止。 秦清雾眸光落在她脸上,警告意味明显:“沈知言。” 沈知言下意识和她解释:“我要和你勾肩搭背,是想跟你证明,既然大家都是1,我肯定不怕你占我便宜啊?” “……” 秦清雾诧异于沈知言的脑回路,尤其是喝醉了的脑回路。 片刻后。 她败下阵来,说:“沈知言,你还是把嘴闭上吧。” 沈知言顿时有点得意:“我猜的果然没错。” 秦清雾打量着她红扑扑的脸颊,眸光里的一抹亮色在路灯照耀下格外明显。 淡声问她:“什么?” “你是个1啊。” 沈知言忽然有点兴奋,随后,她一个出奇不易,忽然一抬手,骤然把胳膊搭在她的肩上:“秦清雾!以后我们就是异父异母亲姐妹了!我以后会好好罩着你的!” 沈知言声音骤然抬高,动作又做的极快,秦清雾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她勾住了脖颈。 她歪头说话的时候,扑簌簌的温热气息喷洒在她脖颈上,周围不停有人看过来。 秦清雾:“……” 在这样的时刻,她确实认真考虑了一下。 如果现在把她丢在这里,然后喊司机来送她回家的可能性。 毕竟如果此时,她把沈知言带回景颐小筑,那这人一整晚是不是都这么话痨? 念头刚落。 沈知言忽然松开她。 她骤然停下脚步,此刻,正很是幽怨的望着她。 秦清雾低眸望着她,无奈问她:“你又想怎么样?” 谁知她话音刚落。 沈知言森冷的眸子骤然定格在她脸上。 “……” 她这是—— “大佬。”她像是直接换了个人,气场全开,唇角勾起几分弧度,语气嘲讽:“还真是好久不见啊。” “……” 果然,又来了。 沈知言的天马行空脑回路,又在她醉酒之后,如期而至。 秦清雾向前两步,无奈去捉她的手腕。 谁知道那人在她触碰上她手臂的一瞬间,一个用力甩开。 随后,她扯开唇角,眯着眼看她。 对方逐渐凑近了她的脸,认真的仔细的盯着看。 下一刻,沈知言故作暧昧的开口:“我在哪儿,你就去哪儿,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 扑簌簌的酒香喷洒在她脖颈处,有些温热,有些痒。 秦清雾伸手,白皙纤长的指尖点住她光润的额头,轻轻用力。 沈知言又一寸寸的被她推了出去,被迫强行站直了身子。 对方眼睛里的似笑非笑有点熟悉,就那么平静的打量着她,身上的清冷气质让她莫名有点恐慌。 “现在,想清楚了吗?”秦清雾目光沉静,落在她的眼睛上,淡声问:“我是谁?” “……”沈知言有点不服气,试图和她讲道理:“姐啊,您会不会算账啊?您上个世界骗了我十万积分,我这个世界才一共用了三千,你懂十万的含金量?” 秦清雾沉默片刻。 这幽怨的语气不像是假的——她此刻正完全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秦清雾打量了她一会儿,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尽量哄着她的语气问到:“那你想怎么样?” 沈知言顿时眼前一亮。 随后,她小心翼翼地试探开口:“您能还我吗?您这么一大佬,总不能看得上那点积分吧?” 秦清雾淡看她一眼,对方眼中狡黠明显。 迎着对方期许的视线,秦清雾淡声:“我不是杨明泽。” 沈知言眨了眨眼。 不解:“什么?” “可以随便中你的计。” “……” 秦清雾说完,沈知言似乎终于安静下去,决定偃旗息鼓。 秦清雾再一次伸手,试图去牵她的手腕。 沈知言这次竟然乖乖的配合,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向前走着。 然而她就安静了不到三十秒。 下一刻—— “你觉不觉得,柳如烟这个人,还是有点东西的。” 秦清雾动作微顿。 抬眸望向她:“?” 沈知言砸吧砸吧嘴,笑着解释:“哦,就是我给执棋者起的新名字。” 秦清雾默而不语。 沈知言补充:“柳如烟,如烟大帝,你不知道?” “……”秦清雾沉吟片刻,再一次提醒她:“把嘴闭上,太吵了。” “我不。”沈知言反驳:“我觉得我起的这个名字没问题。” 秦清雾无奈配合:“好,没问题,现在能走了吗?” 沈知言勾起唇,灿然一笑:“可。” 这一次,她的安静维持了有一分钟。 “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沈知言忽然歪着头,认真的问她:“你在想什么?” “……”秦清雾淡声:“考虑把你扔在这里。” 沈知言闻言笑了:“那你这是遗弃罪。” 秦清雾默了默,问她:“请问你知道遗弃罪什么意思吗?” “我们是异父异母亲姐妹,你把你亲妹妹丢这儿,那就是遗弃罪。” “……” “搞笑。”沈知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自己都笑了:“秦清雾,你为什么能和喝醉且话痨的我聊这么久啊?” “……”秦清雾淡看她一眼,语气微妙:“您还知道呢?” 沈知言啧啧出声:“这个您……就用的就很好,嘲讽效果直接拉满。” 秦清雾微顿。 正要开口—— “不过,”沈知言又笑起来:“被你这样的美女嘲讽,我乐意之至,实乃小生的荣幸。” “……” 秦清雾没理她。 过了会儿,沈知言又歪头看她,说: “庆幸吧我亲爱的清雾小姐,您长了一张空前绝后的盛世美颜,以至于无论你以后对我说什么,我都会大方的原谅你。” “沈知言。” “唉……在呢在呢……” “请你免开尊口。” “啧。能把‘给我把嘴闭上’说成四字成语的,果然是外国语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呐!” “……” 第63章 到了景颐小筑, 秦清雾用指纹打开别墅的大门。 这一路明明只有十五分钟的路程,却因为沈知言不停的折腾,愣是走了半小时才回来。 终于回了家, 秦清雾在玄关处换好鞋。 刚松了一口气—— “秦清雾。” 那人醉眼朦胧的眸子望着客厅, 似乎被里面的灯火通明的光线晃了眼。 “那个。”沈知言停下脚步,她站在玄关位置, 问秦清雾说:“我想要一双鞋套鞋套,你家有没有啊?” “……”秦清雾默了片刻。 莞尔问她:“你都已经醉成这样了,还能记得进别人家里要穿鞋套么?” 沈知言反应了一下。 她其实有点反应不过来, 傻笑着说:“因为你喜欢干净,所以我就觉得必须穿鞋套。” “没有鞋套。”秦清雾微微弯下腰,从鞋柜中取出一双墨蓝色的拖鞋, 放到她身下。面不改色告诉她说:“这是新的。” 沈知言换好拖鞋,跟着秦清雾进客厅。 秦清雾嘱咐她, 让她先去沙发上等一会儿,她去给她找解酒药。 “不不不。”沈知言连连拒绝,条理清晰的反驳着:“我不坐沙发, 我身上染了一身的酒味儿, 你让我进门都已经不错了,我绝对不能再弄脏你的沙发。” 秦清雾要转身的动作一顿。 她重新回过身, 抬眼望她:“如果你不舒服, 不如先去洗澡好吗?” “啊……”沈知言闻言, 眨了眨眼。 她像是忽然听到了什么让她觉得难为情的事情:“洗澡吗?” “不然呢?”秦清雾淡声问。 “秦清雾。”她有点不好意思的望着秦清雾, 犹豫了会儿,试探:“这样……不太好吧?” 秦清雾打量她几秒。 她这副扭捏反常的样子。 按照沈知言的脑回路, 尤其是她醉酒的脑回路, 肯定没想什么正常的事。 “什么不好?”秦清雾的语气耐人寻味, 喊她:“沈知言。” “我就是觉得哈,虽然我们都是1……”沈知言有点害羞的低下头:“害,但是我还是不习惯外人帮我洗澡,我比较习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 她果然就不该多此一问的。 秦清雾不再理她,径直走向二楼的房间去取解酒药。 等她拿着药回来的时候,就见沈知言趿拉着拖鞋,望着博古架上的藏品正啧啧称奇。 见她从楼梯上下来,沈知言远远的指着博古架感叹道:“秦清雾,你这架子上的东西真的太漂亮了。” 秦清雾走近她,站在她身侧的位置,和她并肩而立。 眸光一瞥,沈知言的视线正落在一个青花瓷杯上。 “你看这个杯子。” 沈知言伸出手指,隔空指了指。 “这杯子制作精细,杯身极薄,而且杯壁的纹饰线条也十分流畅,工匠水平可见一斑。”她啧了一声,感叹道:“这杯子肯定值老钱了。” 秦清雾听她这么说,顿时来了几分兴致。 抬眸望向她:“你对这些也有研究?” 沈知言叹气:“没研究,只是感兴趣。” “……”秦清雾问她:“那你刚刚——” “哦,你没见这杯子里面刻着字呢么,通丰年制,都五百年前的东西了,那肯定值钱啊?” 她眸光打量着眼前的博古架,嘴里算盘打得啪啪响。 “这一排估计要过亿了。” “这几件肯定是不能估价的,感觉要价值连城。” 忽然—— 沈知言忍不住惊呼出声:“秦清雾,你这块是战朝时期的玉吧?!” 秦清雾淡应了声:“怎么?” “怎么?!”她有点不解的去看秦清雾:“你为什么还没被抓进去?” “……我为什么要被抓进去?” “呃,那未请教——” 沈知言试探问她:“您是搬山,还是卸岭一脉?” “……” 秦清雾眸光落在她脸上,淡声:“我有收藏证书。” “……”沈知言眨了眨眼,笑道:“是嘛,我也觉得您看着就不像是盗墓的。” 似乎是担心秦清雾不信,她又努力笑着找补说:“就盗墓的大佬们风吹日晒的,怎么有您这种颜值嘛?” 秦清雾:“……” 她这副一尴尬就随口吹捧人的样子,就连喝醉了都一点没变。 沈知言立刻转话题:“唉,我和古董的关系,大概就相当于……” 她说着,目光再一次落在一众藏品上,有些惋惜的说:“我想给古董一个家,古董对我说,您配吗?” 秦清雾只能和她解释:“这是长辈为我留下来的东西,所以——” “啊?”沈知言懵懂的眨了眨眼:“竟然是咱家长辈给咱们留下来的东西吗?” “……。” 秦清雾一时间竟然分不清,她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 毕竟在关于钱的事情上,沈知言的反应显然是比谁都快。 “秦清雾。”沈知言回过头望着她,小声问道:“你家和唐宜倾家里的布局是一样的吧?” 秦清雾不解问她:“怎么?” 秦清雾有些无奈。 沈知言这副话痨的样子,显然只是凭借着大脑的一股兴奋劲在说话,她自己都未必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沈知言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家庭影院观影效果很不错。”她笑着试探:“那我们待会儿可以看电影吗?” “……”秦清雾打量她片刻,不禁好奇的问:“你现在还能有精力看电影?能看懂吗?” “其实我没醉。”沈知言有点不服气:“而且很清醒。” “哦。” “……你是不是不信?” “你觉得。”秦清雾微妙视线打量着她:“我应该信?” 沈知言被她一噎。 正想说点什么才能证明自己没醉。 就听秦清雾问她:“你想先洗澡,还是先吃东西?” “哇。”沈知言顿时眼前一亮:“可以有东西吃吗?” 秦清雾把解酒药递给她。 垂眸望着她,问道:“牛排可以吗?” “可以可以。” 沈知言笑眯眯的点了头,把药接过去拿在手里。 喝醉了的她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甚至开始继续点单:“秦小姐,我想再加个煎蛋。” 秦清雾应了:“可以。” 沈知言一个人在客厅呆着,秦清雾去厨房做饭。 今晚沈知言一整晚都在酒吧喝酒,没吃什么东西,若是就这么睡觉,怕是胃里会受不了。 等她做好了两份牛排,沈知言竟然十分主动的进了厨房,要帮她做剩下的收尾工作。 秦清雾把用过的餐具都丢进洗碗机,按下启动开关。 原本正打算帮忙的沈知言顿了顿,感叹一声:“机器改变人类生活。” 俩人各自端着食物来到餐桌前坐下,沈知言饿坏了,在秦清雾这个主人家开始动餐具过后,她立刻开始往嘴里塞牛肉。 “秦清雾,天呐。”她咬下一口,咀嚼了几下吞咽下去,愣住:“你做饭好好吃啊,好吃的想哭,你以后还能做吗?” 秦清雾听了她夸张的语气,眸子里染了几分笑: “如果你以后有时——” “大佬。”沈知言认真的望着她,感叹道:“我感觉你人其实还行,如果没骗我积分的话。” “……” 秦清雾开始怀疑她双重人格的可能性。 “可惜了啊,两个1只能做姐妹的。”沈知言叹气:“我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沈知言。”秦清雾淡声提醒:“吃你的饭。” “说起来大佬,你有喜欢的人吗?您大老远的一路跟踪我必然是喜欢我?”沈知言故作暧昧的笑起来:“您要是喜欢我我肯定答应你的,毕竟我们关系这么好,给姐妹睡睡有什么的嘛。”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秦清雾微妙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明天能记得?” “搞笑,怎么会记得呢?”沈知言得意笑起来:“我会断片,大部分都不会记得的。” 秦清雾抬手,食指尖轻点了点她身后头顶的位置。 “没关系,我会帮你记得的。” “……?” 沈知言下意识回头,竟然一眼看到了墙上的监控。 她眨了眨眼,回头望向秦清雾:“我去,你好狡诈!” 吐槽完,她又笑起来:“不过我喜欢。” “……” 秦清雾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她。 过了会儿。 “秦清雾。” “又怎么了?” 沈知言忽然问她:“你觉不觉得,你吃饭的姿势也很优雅来的?” 秦清雾动作一顿:“那不然你告诉我怎么吃?” “热乎乎,香喷喷,趁热,一口咽下去。”沈知言啧了一声:“所以说秦小姐你这个家教真心无敌啊,我好羡慕啊。” “……”秦清雾只能和她解释:“吃太快对胃不好,坐姿不端正也对——” “对腰不好!”沈知言眼前一亮:“果然是1,我要向你学习。” “……” 秦清雾把手中的叉子轻放到盘边位置,动作很轻,却发出一声脆响。 她抬眸望着对方,警告道:“你还吃不吃了?” “唔。”沈知言见她生气,只能讨好一笑:“吃嘛,吃的……” ——安静了没一会儿。 “秦清雾。”沈知言又想起了什么:“我洗澡的时候,你可不可以在外面等我啊,我怕闷死在里面。” 秦清雾抬眸,望着她黑漆漆的眸子,清澈的眸子里有些明显的恐慌。 纵然她的这个要求十分没有道理。 却也只能无奈应了声:“嗯。”- 夜里十一点一刻,沧江医院。 护士小姐走进顶楼的一间VIP病房,病床上的男人一条腿打着石膏,脸上包裹着纱布,听医生说,那把刀只要错开一点,就会毁掉男人的眼。 私人高档病房生活设施一应俱全,但这里居住的男病人却把手边能摔的东西全砸在了地上,甚至不允许他们收拾。 护士小姐想到这里,又不自觉有些庆幸。 如果不是因为这位名叫江旭阳的病人腿断了不能动,恐怕按照他的脾气,将整间病房砸了也是有可能的。 护士小姐换好药之后,提醒病人好好休息,这才转身离开。 江旭阳望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腿,手里捏着手机,脸上包裹的白色纱布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却仍旧遮不住他眼中的阴鸷。 此刻窗外正在下雨,随着这场雨落下来,噼里啪啦的动静吵的他愈发心浮气躁。 自从他在游乐场被人打伤,在医院住院以来,秦清雾竟然一次都没有来看过他。 江旭阳冷笑连连,秦清雾一点都没把他这个未婚夫放在心上,果然是外面有人了。 想到此,他再一次播出了那个让他咬牙切齿又烂熟于心的电话。 莫名的,电话打出去的瞬间,江旭阳竟然开始期待对方接起来。 秦清雾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挂断他,拉黑他,这让他明确的知道对方到底是如何蔑视他,看不上他。 然而这一次,当他再一次打出去的时候,竟然有些像是—— 期待着秦雪柠接他电话的样子。 忽然。 电话被另一边的人接起来。 “你好。”那人的嗓音清冷依旧,毫无情绪起伏:“哪位?” 江旭阳犹豫着要说什么。 然而他仔细听,却听到了一阵像是花洒喷洒的水流声,那水声淅淅沥沥。 秦清雾……在忙? 准备洗澡了么?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电话另一边传来一道陌生女人的声音。 “秦清雾,你还在外面吗?” 江旭阳闻言瞳孔皱缩。 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上一次他给秦清雾打电话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个声音。 秦清雾应了一声:“嗯,我在。” 下一刻。 那女人笑着说:“我快洗好了,尽量加快速度,你千万别先睡啊,等我一起,我们说好要一起看——” 江旭阳静静的听着电话另一头的全部动静。 然而那女人的话音却戛然而止,等他拿下手机望向屏幕的时候,那人已然把电话挂断。 莫名的,一股浓重暴躁的情绪在他心底涌现出来。 他扬起手,就要把手机重重扔出去。 然而在最后一瞬间,他又不禁改变了主意,他收回手,又把那个号码重新拨打了一遍。 然而却再也打不通了。 ——他再一次被秦清雾拉黑了。 江旭阳心中的暴怒再也压抑不住,他顿时愤怒的无以复加,秦清雾竟然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 这时,病房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下一秒,房门被人推开,秦雪柠拎着果篮进来。 “雪柠……” 一见是她,江旭阳的嗓音不自觉变得温和。 秦雪柠小心的避开被他砸烂的满地狼藉,把果篮放到桌上。 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对江旭阳温柔问道:“你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江旭阳听了她的话,内心不自觉变得柔软。 然而想到了点什么,他又冷着脸问她:“我住院那晚,你是不是进了易子楠的别墅?还在他那里过夜了!” 秦雪柠微怔:“什么?” 江旭阳情绪来的极快,他抬高了嗓门,怒吼出声:“易子楠,这么一个下贱的蝼蚁你都看的上!秦雪柠你怎么会看上易子楠的,还在他的别墅里过夜!” “江旭阳,你什么意思?”秦雪柠压抑着心中的火气,委屈的咬着唇,对他低声控诉:“你为什么总怀疑我?我和易子楠什么都没有,他只是我的私人医生,为什么凡是我身边的男人你都看不惯?凡是男性朋友你都讨厌,我知道你怕我受伤,但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江旭阳压着火气。 “旭阳哥哥,我不知道是谁对你说的,”秦雪柠放软了声音,柔声道:“我住进了易医生的别墅里,但那栋别墅是微雨姑姑的,不是易医生的。” “……”江旭阳一愣:“小姑姑买的别墅吗?她买易子楠的别墅做什么?” “她说剧组要在那附近拍戏,怕租住麻烦,所以就自己买下来。”秦雪柠解释道:“而她刚搬进去的第二周,便恰好遇到被司机丢在雨里的我,微雨姑姑就把我带进去了。” 秦雪柠说着,望向江旭阳,缓声说道:“旭阳哥哥,微雨姑姑对你真好,连带着对我也很是照顾。” 江旭阳想到江微雨,不由得心中一暖。 他眼中的暴戾终于被压下去,转而被温柔所取代:“嗯,虽然她只比我大三岁,但我一直把她当母亲敬重。” 秦雪柠一顿。 ——母亲? 她心里泛起一阵恶心。 江旭阳这样的形容,的确让她感觉到,这真的很恶心。 察觉到秦雪柠眼中的厌恶,江旭阳狐疑问她:“你在想什么?” “没有。”秦雪柠回过神来,难过开口:“姐姐不来看你,我明明劝她要来看你的。” 江旭阳一听对方提起秦清雾。 再联想到刚才他在电话里听到的内容…… 秦清雾和她的情人,今晚可能会—— 只要一想到这个,江旭阳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冷声警告:“别提她!” 秦雪柠顿了顿。 勾起唇角:“好。”- 夜色寂静,急雨忽降。 秦清雾回复完了手机上的工作消息,一抬眼,就见沈知言正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秦清雾,”见对方抬眸望过来,沈知言敛下眼睛,小声说:“我想看电影。” 秦清雾目光扫过她。 沈知言穿了她的睡衣,雾蓝色长款丝绸质感的睡衣十分光滑贴身,除了领口有点大,明亮的光线下,她白皙的脖颈处平安扣反射出一抹柔和的光芒。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对方柔软的黑色长发只吹了半干,发梢有些微卷。 她这样安静的坐在沙发上,黑漆漆的眸子望着她的样子,莫名给人以乖巧的感觉。 “秦清雾。”沈知言见她望着自己不说话,又重复了一句:“我能不能看电影?” 秦清雾静静打量着她。 无奈开口:“你就不能稍微安静一会儿?” “我不,你答应我的,要看电影。” “秦清雾啊,我想看电影。” “秦——” 秦清雾从沙发上起身。 居高临下,垂眸望她,淡道:“走吧。” 沈知言迟疑的望向她:“什么?” “带你去看电影。” 秦清雾说完,不再理她,率先向电梯的方向走去。 沈知言达成目的,瞬间开心了些,立刻快步跟上去。 观影室在负一层,等到了观影室的时候,秦清雾打开灯的瞬间,沈知言呆愣的望着星空璀璨的观影室装潢,顿时有些惊讶。 “星空观影室啊……”沈知言眨了眨眼,感叹说:“天呐秦清雾,你真的,富贵的超酷的!” “……” 果然是喝醉了,这到底是什么形容词? 沈知言率先一步走进去,十分主动的坐在沙发上,乖乖等着秦清雾给她开观影设备。 等一切准备就绪,秦清雾把灯关上。 “秦清雾呀……” 沈知言抬眼望着她,眼神里的谄媚之色明显。 秦清雾下意识蹙眉,淡问:“说。” “我们看鬼片吧。” 秦清雾顿了顿。 莞尔的视线落在她的眼睛上,调侃问她:“你能看鬼片?” “……”沈知言瞥了瞥嘴:“能,我胆子很大的。” 秦清雾翻找了一阵,找出一部国外的恐怖片放给她看。 这部影片是她随便找的,她并没有看过,只是因为评分比较高这才选了它。 影片开始之前,秦清雾拿着遥控器,走到沈知言身侧的单人沙发前坐下来。 沈知言望着自己双人沙发旁边的空位置,有点疑惑秦清雾为什么不和自己坐在一起。 看恐怖片难道不应该坐在一起? 而且秦清雾到了这会儿把灯给关了,黑咕隆咚的,虽然电影还没开始,但她莫名觉得有点害怕。 “秦清雾。”沈知言歪过头望着她,故作轻松的说着:“如果我们此刻在演爱情片,接下来就是你被吓的扑到我怀里。” “……” 秦清雾拿遥控器的手一顿,侧眸望向她,淡声:“没有这种可能。” “嗯,我也觉得没有。”沈知言适时吹捧:“你看起来真的很可靠。” “……” “如果我们是在演恐怖片,接下来那个鬼就会爬出来,然后追着我们出去,当我们以为足够安全的时候,一回头,那个鬼就在我们眼前。” “……” “如果我俩现在在演悬疑片呢,”沈知言顿时有点得意:“这可就是我的专业领域了。” 她淡咳两声,张口就来:“一对情侣在家中看电影,女主的妻子是个知名富豪,而第二天女主被杀了,她的富豪妻子声称是电影中的鬼出来杀的人,富豪妻子悲痛欲绝痛不欲生,且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富豪妻子是凶手,一场完美的密室谋杀案就此展开。” 她一口气说完,一歪头,就见秦清雾从桌上拿了一瓶矿泉水。 秦清雾手指稍微用力,拧开瓶口,把水递给她。 沈知言接过来,喝了一口放到桌上。 她眉眼弯弯的道:“谢谢。” “沈知言,”秦清雾语气微妙的问她:“一晚上说这么多话,你都不累吗?” “……”沈知言望着她,直白发问:“你是不是在怼我?” 秦清雾打量她片刻,淡声:“看来也不是很醉。” 随着电影的开头缓缓播放,秦清雾远远望了沙发上的沈知言一眼,她正向后用力抻着身子,似乎试图靠着沙发靠背来借力。 见她在看过去,沈知言故作淡定的坐直了些,和她认真的解释:“有些导演喜欢在片头故意搞一段恐怖镜头吓人,我只是在避免导演们的套路。” 秦清雾淡应了一声,伸出手调低了音量。 然而哪怕调低了音量,片头的惊悚程度也让沈知言立刻捂上眼睛,下意识就要往后躲。 “……”秦清雾问她:“不然别看了?” 沈知言顿时有点不服气:“不,请你不要质疑一个1的胆量。” 秦清雾轻扬眉梢,淡看她一眼,没再说话。 她发现在看电影的过程中,沈知言就算已经吓到身体蜷缩在了沙发上,却还是在咬着牙继续看,秦清雾对恐怖片兴致缺缺,尤其是带有鬼神元素的电影更是少看,沈知言却是看的目不转睛,哪怕已经吓到喝水的时候手开始抖。 电影看到一半的时候,沈知言终于站起身来,对秦清雾说:“我有点困了,能不能现在去睡觉?” 秦清雾抬眸望去。 沈知言脸色惨白,似乎在说出要休息的借口以后,她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 “秦清雾。”沈知言站起身来,似乎十分着急:“你能不能送我回卧室睡觉,我觉得我对你的房子不熟悉,怕迷路。” “你不是说,你朋友住这附近,你经常去她家暂住吗,”秦清雾淡淡望她一眼,反问:“两栋房子的布局是一样的,你怎么会不熟悉?” “是……”沈知言迟疑了一会儿,只能实话实说,小声问她:“我有点害怕,你送我上去,行不行?” 她穿着贴身的睡衣,头发到了这会儿已经全干,有些散乱的披散在身后,眸光清澈的向人望过来,精致的五官配上低声哀求的语气显得更乖了。 片刻后。 秦清雾终于松口:“嗯。” 她关了观影设备,送沈知言上了二楼的房间。 秦清雾把灯给她打开,对沈知言说:“充电器在抽屉里。” 沈知言顿时感激道:“你想的好周到啊。” 她顿了顿,想到自己刚才的认怂行为,又主动解释:“我其实胆子没那么小,明早我们醒来把恐怖片继续看完行吗?” 秦清雾一语戳破:“你这话毫无可信度。” “不。”沈知言下意识否认:“我用宋玉缠单身一百年发誓,我胆子很大。” “……”秦清雾无奈问她:“宋玉缠知道你这么背后议论她吗?” “她也经常拿我单身一百年发誓的,这哪里算是议论。”沈知言说完,又眯着眼向她望过去:“你凭什么关心她啊?你是和我亲还是和她亲?” “……” 她还是高估她了。 眼下,沈知言醉眼朦胧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已经清醒的样儿。 沈知言见她不回答。 直接凑近了她一些,望着她的眼睛追问:“说啊……你到底和谁更亲?” 秦清雾打量她片刻。 终于—— 她再一次败下阵来:“和你。” 沈知言满意的直起腰:“这才对嘛。” 秦清雾敛眸问她:“满意了吗?” 沈知言开心点头:“满意满意。” “……”秦清雾无奈开口:“满意了去睡吧。” 沈知言闻言,顿了顿。 她有点犹豫的应了声:“嗯,行吧。” 秦清雾转过身,正打算离开。 然而他转身瞬间,却忽然被人从身后轻轻扯住袖口。 一回头,就见沈知言低敛着眉眼。 她完全不敢看她,小声说:“我害怕……” 秦清雾微妙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女孩,到了这会儿竟然有些莫名的乖觉。 “沈知言。”秦清雾收回视线,无奈问她:“那你想怎么样?” “你能不能,一起睡啊……我真的挺害怕的。”似乎怕她不同意,她又说:“而且你是1啊,两个1一起睡怎么了?” 顿了顿,她又自己明白过来,连忙解释:“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来打地铺。” 秦清雾沉默了片刻。 随后,她抬起手,微微用力。 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从自己袖子上扯下来。 沈知言眼睁睁看着对方转过身,缓步走向房门的方向。 ——打开房门的一瞬间。 “秦清雾。”沈知言还是有点不死心,连忙问她:“那你能不能睡隔壁啊?” 秦清雾开门的手指一顿。 “或者我去找你睡。”沈知言以为她要回心转意,再接再厉的建议道:“我去找你,然后你来打地铺,行不行?” 随着她话音一落。 砰—— 的一声轻响。 房门又被无情的关上了。 第64章 清晨七点, 沈知言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 一整夜的噩梦让她满身的疲惫,她睡眼惺忪的睁开眼,去摸枕头边的手机, 再加上宿醉所带来的身体麻痹感, 让她整个人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昨晚喝了太多的酒,导致脑子里昏昏沉沉的, 依稀就记得是秦清雾把她从酒吧带走的,然后秦清雾带她回了酒吧附近的别墅。 眼前的房间装修简单却极为有格调,卧室朝南,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墨蓝色的厚重窗帘隔绝了大部分光线,让整间卧室都萦了一层朦胧的光。 她甚至能记起来秦清雾昨晚为她做了牛排, 那后来呢? 她似乎就只能记起来这两件事,秦清雾送她回了景颐小筑, 还为她专门做了一顿晚餐。 其他似乎都没有任何印象了。 不出意外,她果然在醉酒后断片了。 她其实也知道,自己喝醉了之后会话痨, 她后来总结了一下, 她的话痨程度完全取决于她醉酒的深浅,以及和对方交情的深浅。 如果恰好是个格外熟悉、且交情要好的朋友, 而她恰好醉酒到了极致, 那么显然, 她就会有说不完的话, 能和对方聊起来。 就像当初在大学的时候,她和宋玉缠唐宜倾几人一起出去喝酒, 她大醉一场之后的第二天, 唐宜倾委婉的告诉她, 希望她以后喝了酒之后控制好自己。 沈知言那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在喝醉了以后做了什么不礼貌的事情,正要和学姐道歉。 没想到唐宜倾格外幽怨的告诉她,她那晚大醉过后,拉着在场的朋友们,讲了两个小时的国内外电影发展史。 唐宜倾疲惫的和她强调,她完全不希望在下了课之后,听她讲述那堆比老师在课堂上讲的还要深入详细的东西,直接被她当场硬控两个小时。 沈知言原本还是不信的,但是直到对方拿出来提前拍摄好的视频。 沈知言见到视频中自己滔滔不绝的样子,顿时觉得世界上最痛苦的可能不是凌迟,而是直接社死。 出于她这些‘光辉灿烂’的过往史,沈知言实在担心,如果她昨晚对秦清雾说过些什么,那她真的没脸再见秦清雾了。 然而她断片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甚至开始考虑,如果她现在下了床,一打开门就容易和秦清雾见到,她是直接开溜好,还是应该问一问秦清雾,她有没有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或者是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举动。 ——不行。 那她不是疯了么? 如果她真的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待会儿被秦清雾当面调侃,那她以后岂不是在秦清雾面前,一点尊严都没有了? 喝酒误事啊…… ——早知道,她就不该和贺辞歌一起喝那么多了。 然而就算她逃避,却还是要走出房门的。 沈知言掀开被子,正准备起身下床,然而望着自己身上的丝绸感十足的光滑睡衣,她又不禁陷入了沉默。 她从来不会穿这样的睡衣,并非因为其价格昂贵,料质顶级,而是她喜欢穿纯棉宽松的柔软睡衣。 那么这件睡衣是谁的,显然就不言而喻了。 也就是说,她在秦清雾的家里,借宿了一晚,还穿了秦清雾的睡衣。 当然了,不过是一件睡衣而已,这本来也没什么的。 重点是…… 这件睡衣究竟是怎么穿在她身上的,而且她身体虽然因为宿醉的缘故有些不舒服,但抬起胳膊轻嗅了嗅,身上并没有一丝难闻的酒气,那么显然,她是洗了澡的。 ——是谁给她洗的? 想到那个可能,沈知言顿时有点慌,脸上的热意也瞬间涌了上来。 应该……不太可能吧? 她越这么继续往下想,脑子里的思绪就越发混乱。 不如直接去问秦清雾? 可问了难道不会更尴尬吗? 沈知言的心里顿时开始七上八下。 索性起身下床,她叠好被子,趿拉着拖鞋去打开房门,房门敞开的带起了一阵风,走廊中安安静静,听不到任何响声。 沈知言握着手机下楼,走到楼梯拐弯处的时候,她停下脚步,摁着扶手抻着头,向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扫过去,客厅里也没人。 她有点犹豫,有点害怕秦清雾忽然从某个地方走出来,然后清冷的眸子望她一眼,随后用微妙的语气告诉她,她昨晚做了什么的话—— 那她还不如真的考虑一下,和沈灼灼一起跳沧江大桥算了。 就在这时候,手机上的震动再一次传来。 沈知言恍然回过神来,划开手机屏幕,查看着微信上的消息。 和她发消息的人有点多,最上方是贺辞歌发来的几条消息。 接着是催更的粉丝让她更漫画,以及沈宝雨在拿到她送过去的新手机以后,和她主动分享的学校发生的事情。 再往下还有几个业内导演群也在聊的热火朝天,沈知言随意扫了一眼,恰好看到“写离歌”三个字。 点开群聊。 这个导演群正在聊她抄袭的事,群里的人对她抄袭这件事态度不一。 有一位导演发消息:[写离歌的短片水平是完全碾压柏婳的存在,不太可能是抄袭的,当然也可能是我刚入行不久判断不准确。] 很快便有人专门回复:[她浓缩的短片全是柏婳长剧的高光情节啊。] [是吧,所以那样好的故事,就算让一头猪来拍也能飞升的吧?] [哈哈哈哈,别聊写离歌了,她这种情况业内封杀,这辈子都起不来了,聊了没意义吧?] [《寂寞如雨》是不是快上了么?S+大制作啊,是两个大平台一起上吧?] [感觉这回柏婳这部剧要爆啊,她被写离歌恶心了那么久,现在一复出,她粉丝全都在喊什么:女神归来。] [齐刷刷的热搜真是排场啊,我们编剧圈,竟然也有自己的顶流?] [柏婳风格果然多变,《寂寞如雨》是校园吧?新挑战?] [是啊,她之前那几部剧要么宫廷、要么推理、要么就是赛博,随便拎出来一部都是顺应市场而生的大爆剧,这次的《寂寞如雨》有两大顶流助阵,又是国内顶尖团队,收视怕是要破新高了啊?] [你们不觉得,柏婳写的那几部大爆剧,涉猎的题材太广了吗?] [我的意思是柏婳早些年的那些作品,明明就是很普通啊,怎么忽然就一部接一部的爆?而且风格多变?]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啊……] [那到底是写离歌抄了柏婳,还是柏婳真的抄了写离歌?] [你们要是这么聊,可就没意思了哈?] [柏婳如果写不出来那么多风格各异的作品,那当年写离歌还是一个学生,她就能写的出来?] [啊……倒是也对。] 群里导演编剧们聊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他们完全不知道写离歌这个“正主”也在群里。 沈知言手指轻滑屏幕,关了导演群。 随后,她点开贺辞歌给她发来的消息: [沈知言,明天约咖啡,有时间吗?] [有点工作上的事想请你帮忙。] 她和贺辞歌刚认识,但出于昨晚一起对酒当歌、畅聊人生的交情,让沈知言觉得贺辞歌这人不错。 于是她很爽快答应:[OK,地址发我。] 除此之外,还因为贺辞歌还暗恋她家堂姐沈灼灼,指不定未来哪天,她们就能成为一家人。 当然了。 如果贺辞歌嘴巴没那么毒,总动不动就喜欢怼沈灼灼的话。 ——她还是有点机会上位成功的。 回复完贺辞歌。 沈知言顺着手机屏幕,从上到下的顺序一一回复着众人的消息。 就在这时,有新的消息弹到最上方。 她望着那个熟悉的头像,眨了眨眼,竟然是秦清雾发来的。 指间点开屏幕—— [冰箱里有食材,你自己看着做。] [车库里的车随意取用。] [衣帽间位置在二楼东侧。] 沈知言顿了顿。 秦清雾的消息言简意赅,仿佛在和她发送着什么工作任务,清冷的仿若她本人在当面和她交代一般,然而内容却让人不自觉心中一暖。 沈知言唇角挂笑,回复:[好,我知道了,谢谢~] 她消息发出去之后,缓步下了楼梯。 秦清雾给她发消息,那么显然对方已经离开了别墅。 沈知言觉得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不好,而且主人都不在,她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哪怕多呆一分钟,都会有轻微的不适感,毕竟这里的所有东西,看起来价格都不便宜。 尤其是客厅博古架上的藏品,全都价值连城。 她又等了一会儿,持续盯着手机屏幕,秦清雾再不回复她,她就打算直接离开这里。 她其实很想主动问秦清雾,她昨晚到底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可秦清雾似乎是在忙,她等了十分钟,也不见对方有消息回过来。 沈知言自然不会去地下车库,贸然开走秦清雾的车,她也不会再随意动人家的冰箱和厨房,更不会贸然独自进她的衣帽间那样私人的领域。 想到此,她重新回到二楼,进了浴室。 里面干干净净,所有的洗漱用品摆放的十分整齐,浅墨色地板上光滑如新,在光线的照射下反着几道明光。 秦清雾一向都是个格外爱干净的人。 沈知言甚至觉得,如果和这样的人一起生活,她一定会省去很多麻烦。 先前在剧组的时候,她为了节省一半酒店的钱,特意和一位编剧小姑娘合租。 那时候对方正在和男友闹分手,每晚都会和对方打电话,吵的不可开交,然后就会从楼下便利店买啤酒上楼,哭的昏天黑地,吐得一塌糊涂,把洗手间搞的一团糟。 纵然第二天有保洁进去打扫,沈知言仍旧觉得难以忍受。 她后来甚至反思,那一半的酒店房钱,是不是非省不可。 答案当然是非省不可,只是她遇人不淑,没能遇到好的室友罢了。 秦清雾显然就是一个合格的室友,她对房屋干净整洁度的好习惯,完全在沈知言的欣赏点上。 沈知言走近浴室,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自己昨天换下来的那套旧衣服。 这样一来,她就更加存疑了。 按照她洗澡的习惯,她会顺手把换下来的衣服挂在浴室旁的架子上,或者是放在洗手台旁边的脏衣篓里。 如果她昨晚是自己洗澡的话,那她换下来的衣服去了哪里? 沈知言找了一圈,里面什么都没有。 幸亏在她转身要离开浴室的时候,恰好看到房门边,墙壁上方的某个柜隔里放着一个盛放衣物的包装纸袋,袋子里面的熟悉外套露出来一角。 ——所以。 昨晚真的是秦清雾帮她洗的澡吗? 这个认知让沈知言的心情瞬间陷入焦灼,脑子里的某个神经像是忽然被谁扯了一下,脸上也不自觉开始发烫。 这样微妙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她离开了景颐小筑,坐上地铁,仍旧都没能缓解。 工作日的地铁上全是人,她挤在人堆里,望着手机上的聊天框出神。 要么发个消息问问她? 但如果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案,那她应该怎么办? 岂不是会更尴尬。 但如果不问的话,显然她会持续惴惴不安下去。 可万一是真的呢? 那她还有什么面子再见秦清雾…… 除非,秦清雾率先装出没事人一样的,和她继续像先前那么相处。 那么她也就能想当然的把这件事儿假装忘掉。 她思绪越想越混乱,手指放到键盘上,反复在纠结着怎么来开口询问。 她打了删,删了打。 最后屏幕上还是只输入了[秦清雾]三个字。 然而经过她这一路的纠结,反而是对方的消息先发了过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知言动作一顿。 ——被发现了。 [我……] 她顿时有点焦灼。 索性把心一横,终究还是怂了。 回复:[我就是想说,您的睡衣我已经洗好了。] 沈知言发完消息。 又补充:[今天阳光不错,估计你晚上下班就能晒干。] 手机上一声震动传来。 ——[知道了。] 沈知言眨了眨眼。 知道了? 秦清雾竟然回复的不是“嗯”,而是“知道了”,那么她可不可以理解,对方此刻心情不错? 毕竟惜字如金的秦清雾,愿意给她多打两个字。 她试探:[您今天心情不错?] 聊天框弹出来新消息。 ——[还可以。] 沈知言深吸一口气,顿时鼓足了勇气: [我昨晚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过了有足足五分钟,秦清雾的消息都没有回复过来。 在这五分钟里,沈知言如坐针毡,心乱如麻,仿若是在等待即将到来的凌迟一般。 她又开始给自己做心理暗示的安慰,或许,秦清雾不回复她,是因为她昨晚根本就没做什么,所以对方懒得和她说。 但是过了几秒,她又觉得自己这番自我安慰一点都站不住脚。 直到她要下地铁了,手机上依旧安安静静- 尴尬之所以存在,是因为人类在乎尴尬。 只要人类不在乎,或许尴尬根本就不存在。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这个自我安慰显然没对沈知言起到任何作用。 下了地铁,在小区附近的早点铺点了一份小笼包,以及一碗甜豆浆。 她表面维持淡定,安静的吃着早餐。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十五分钟里,她打开了秦清雾的聊天框至少十几次,然而每开一次,她就失望一次。 秦清雾是不打算回复她了吗? 吃完了早点进了小区,她一路上楼。 重新洗了澡,把旧衣服丢进洗衣机按下开关。知言坐在电脑桌前,给台式电脑开了机。 她轻点鼠标,打开文档。 开始写她接下来所计划中的第一部剧本。 因为需要画漫画的关系,这台电脑是她自己组装的,配置虽然不是最顶级,但运行各种大型软件却能足够流畅。 她写起东西来格外专注,不知不觉间,一整个上午已然过去。 沈知言把她写好的五页剧本保存到U盘,随后拿到小区门口的便利店去打印。 她把U盘递给老板,对方笑着接过去。 打印机在工作的时候,沈知言去挑了瓶饮料,走到前台一起结账。 老板笑眯眯的问她:“你打印的是什么?我看是小说吗?” 沈知言淡笑着解释:“是剧本,不是小说。” “哦,是剧本呀。”老板望向她的目光,顿时变得格外欣赏:“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灵光,写故事费脑子的很。” 沈知言礼貌笑笑,问她:“您对这个有了解?” “我不了解,我一个开店铺的,怎么了解这个呢?”老板自嘲的笑了笑,又告诉她道:“我看那个柏婳这几天上了好几次微博热搜了,她好像是你们这一行里面,最厉害的那个人了吧?这几天热搜天天上的,比明星还要厉害。” “是啊。”沈知言勾唇笑起来,意有所指道:“接下来,她的热度只多不少,希望她能承受得住。” “什么意思?”老板闻言,不禁疑惑问她:“你认识柏婳吗?” “老板。”沈知言指着打印机道:“您这是不是好了?” “哎吆,是!看我,就忙着跟你聊天了……” 沈知言出便利店门的时候,一通电话恰好打了进来。 ——是个本市陌生号码打来的。 “喂,”沈知言停下脚步,接起电话:“您好。” “请问是沈小姐是吗?”电话另一边,传来了一位年轻女人的嗓音,且是公事公办的语气问道:“写离歌导演是您本人吗?” 沈知言并没有回答。 她不确定对面的人是谁,保持缄默不回话。 “哦,是这样的,我们公司这边看到了你的简历,我家老板很欣赏你,如果你方便的话,下午可以来面试吗?” 沈知言微怔。 她原本以为,热搜过后,是没有任何一家影视公司愿意约她面试的。 她主动开口询问道:“请问你们是哪家公司?” “欢众影视,我们公司平时上班的地址在市中区产业园这边,不过面试地点在华胡路的写字楼,如果您确定能来的话,我回头把具体地址发给您。” “好,我知道了。” 这通电话让沈知言稍感意外,她垂下眸,望了眼自己手上新写的剧本。 问道:“关于这次面试,你们对我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要求,你只需要去见我们老板就可以了,是我们老板点名要见你的。” “面试时间是今天下午三点,请问你有时间吗?” “有的。”沈知言问:“你们要我去面试,是以导演的身份还是以编剧的身份?” 对方一开始对她的称呼是写离歌导演,而沈知言之前投的简历,面试的都是编剧岗。 “这个……抱歉啊沈小姐,这是我们老板的意思,至于其他的,我真的不太清楚。” “嗯。”沈知言应道:“那我会准时到的。” “那我把地址发你手机上。” “麻烦您了。” “沈小姐客气。” 沈知言回了家,把新写好的那几页剧本收好,放到抽屉里锁起来。 她其实对这次面试不怎么抱希望,影视圈子就那么大,而柏婳声明在外,且背后有多家合作过的大型娱乐公司力捧,换言之,没有公司会为了招聘她一个“劣迹斑斑”的人,而得罪那些大公司。 之前她投简历,是因为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已经很少有人再提起,所以找份工作并非难事。 然而在执棋者的推波助澜后,前阵子热搜发酵,[沈知言]这三个字便被再一次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出于这个原因,她原本已经放弃了要和普通影视公司合作的想法。 只是没成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会有公司愿意给她发来面试邀请。 临出门前,沈知言拿出手机。 找了一张“水逆退散”的图片,破天荒发了一条朋友圈: [工作第一天。] 不过一会儿,点赞已经超过了20+ 沈知言点开和秦清雾的聊天框。 她实在没忍住,问她:[我昨晚,对你说了很多离谱的话,对不对……] 片刻后,对方的消息姗姗来迟: [嗯。] 沈知言微怔了一会儿,她的手指迅速打字。 问她:[……那我昨晚对你说什么了?] 秦清雾回她。 ——[太多了。] 沈知言有点愣:[太多了?太多离谱的话?] 五分钟后,手机上震动声传来。 ——[如果你感兴趣,下次见面我们再聊。] 沈知言望着对方发来的消息。 她不禁陷入了沉默。 ——不是? 她为什么要对自己丢脸的事情感兴趣啊? 第65章 晴空万里, 暖阳和煦。 沈知言到达了面试的写字楼,位置在沧江影视城附近,她为了避免迟到, 所以早早出了门, 特意早到了三十分钟。 进了一楼大厅,一位年龄约莫三十左右的漂亮女人早已经等在了那里, 见她进来便笑着走上前来,熟练寒暄过后,便引着沈知言上电梯。 她随着对方一路上了七楼。 “沈小姐, ”一下电梯,来到一间办公室前,女人笑着说:“实在抱歉了, 我们宋总在里面在见人,等里面人出来你再进。” “没关系。”沈知言回以一笑:“您若是有工作可以先去忙, 我自己在这里等就好。” “暂时没什么事。”女人笑着说:“我陪着你在这里等一会儿,你要不要喝点东西啊?咖啡还是茶,不过茶是茶包……” 沈知言笑着摇头:“不用麻烦了。” 话题便到此为止。 许是为了避免冷场, 对方主动向她介绍说:“今天要来面试的不止你一个, 接下来还有六位编剧要来。不过由我们宋总亲自点名要见的,便只有你一个, 其他六人是由我来进行面试的。” 沈知言稍感疑惑:“欢众影视的编剧岗很缺人?” “缺啊, 一直都缺。”女人叹气道:“我们这种小公司, 本就员工流动性大, 能写出好本子的人也太少了,而且市场风向多变, 不然也不可能一直在发招聘信息。” 欢众影视, 是她之前投简历的影视公司之一。 娱乐行业一直都特别赚钱, 尤其是近年来随着网剧的兴起,很多小型公司也凭借着这股网剧的春风,一部接一部的小成本制作拍摄出来,导致低投入高回报,更多的网剧作品层出不穷。 虽然这些网剧质量参差不齐,但盈利却格外的可观。 欢众影视也是这些靠着低成本、粗制滥造的网剧赚到钱的小公司之一,毕竟薄利多销,总会赚到钱的。 沈知言当初投这家公司的简历,也是出于在编剧论坛看到过一个分析各家影视公司的帖子。 楼主说这家公司的宋老板似乎有些人脉关系,哪怕公司的几部网剧故事一般,拍摄水平也跟不上,却依旧能和金果视频以及优奇视频两大平台获得可观的分账。 但凡是欢众影视出品的网剧,两个平台似乎都会着重推荐,哪怕再普通的网剧,在平台的力推和宣传之下,最后数据也能到达及格线。 而欢众影视是小公司,放眼全国,这样的小型影视公司多如牛毛。 一般而言,小型影视公司的签约艺人就没有几个。 而这样的公司,网剧的主演普遍都会选择其他公司的稍微有些流量的艺人来担任,故而欢众影视的老板纵然有些人脉,也终究和欢檀娱乐以及光华娱乐那样的顶级影视公司毫无可比性,可谓天差地别。 论坛的那位楼主发帖说,欢众影视没有好导演,内部的编剧水平也跟不上,导致就算老板有人脉也没有什么出名作品打响招牌,故而老板求贤若渴,对外招聘的消息一直持续在发布。 楼主的原话是:欢众影视格外适合刚入行的新人导演或编剧加入,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一旦做出成绩,指不定下一个副总就是你。 沈知言想,如果欢众影视的这位宋老板,真的愿意在她声名狼藉、整个业内都在抵制她的事后,愿意接纳她进入公司的话,她必然会同样愿意投桃报李。 “不过沈小姐,我们宋总那态度似乎是对你重视的很。”女人笑着看沈知言,忽然客套道:“将来若是我们能一起公事,还希望沈小姐在往后的日子里多多提携。” 沈知言并未答话,只笑着说:“您太客气了。” 办公室的隔音有些不好,先前里面的两人交谈声音很小,只隐约能听得出来是一男一女在说话,到了这会儿,那里面的两人聊着聊着,显然是产生了什么分歧,声调拔高,聊天内容便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 先是一道年轻的女声,那人委屈地说着:“你把一个抄袭的人弄进公司做什么?柏婳和金果视频以及优奇视频的合作关系有多好不用我说吧?您犯得着为了一个沈知言,把我辛苦维系的两家平台关系都给浪费掉?” 她的声音半嗔半怒,有点像发脾气,但沈知言在外面听了,又有点撒娇的意思。 “老宋,你是不是觉得她长得漂亮,想把她弄进公司里来,让她像我一样去帮你卖身,维系大客户?” “你这算是吃的哪门子飞醋?”中年男人无奈解释道:“你懂什么?旁人不懂我的用意,你还能不懂?她如今声明狼藉,若是我这时候把她招进来,她必然会死心塌地为我做事。” 沈知言在外面听了这话,似笑非笑的去望向身侧的女人。 对方脸上表情尴尬,原本颇为健谈的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办公室内,那俩人还在继续聊着。 “她能为你做什么事啊?柏婳统共就火了四部剧,她就照着抄了四部,一个只会照搬别人东西的人,她能做什么?”女人的声音依旧娇嗔:“你若是有什么花花肠子,我——” “哎吆,乖乖,你别冤枉我。”男人讨好的说着,显然对女人为他争风吃醋的样子格外受用,“我把她招进来,不过是看中她唯一的那点抄袭本事罢了,若是让她专门照着如今市场上那些爆款抄出来,然后再让人从中修改,到时候谁又能知道?” 女人停顿了片刻,语气惊讶:“那两家平台那边您打算怎么交代?” “我用得着给平台什么交代?我根本就没打算让外人知道,她在我们公司,她该不会真的想用写离歌这几个字重新出道吧?”男人笑出声来,得意道:“她这样的人,一辈子都起不来了。” 女人转瞬明白过来,她娇嗔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真的对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随后便有人推门进来。 中年男人愣了愣,反应过来,他立刻推开了坐在他腿上的年轻女人。 他恢复了正襟危坐的姿势,而女人也整理了一下衣领,站在一边。 门外的女人进来,她目不斜视,不急不缓的说着:“宋总,沈小姐她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中年男人一愣,不解的看过去:“人已经来过了?为什么离开?” “是的,您和孙小姐聊天的声音,有点大。”她心里翻了个白眼,却平静解释:“沈小姐刚才就在门外,她听了您说的那句招聘她进公司是为了抄袭之类的,所以头也不回的走了。” 男人闻言先是尴尬,随后暴怒出声:“她在装什么?抄袭怎么了?难不成她还要装出一副宁折不弯的样子?名声已经差成这样了,除了我谁敢用她?当年她忽然声名鹊起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抄出来的!” 顿了顿。 女人说:“宋总,她临走的时候,托我给您和赵小姐带句话。” “什么话?” “她说,让你拭目以待。”女人顿了顿,学着方才沈知言清冷高傲的样子,淡声开口说道:“你经营了公司十年,到如今却一部爆剧都做不出来,而对她来说,只需要两个月。” “……” “口气这么大,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男人气的咬牙:“行啊,我等着!” 他说完,不知道是觉得在下属面前丢了面子,还是觉得不甘心。 怒声道:“她到底在傲气什么?这年头两个月就能出一款爆剧?能拍完一集?!” —— 夏日将近,天气逐渐变热。 次日阳光晴好的午后,沈知言关了电脑屏幕,前往咖啡厅见贺辞歌。 她昨夜通宵写剧本,天亮的时候才堪堪睡过去,仅睡了几个小时,睁开眼随便吃了点东西,又打开电脑继续。 她精神说不上好,所以在咖啡厅见到贺辞歌的时候,依旧是一副睡眼惺忪,完全没睡醒的模样。 贺辞歌作为知名网红,粉丝量甚至和顶流明星不相上下,故而她人在咖啡厅,头上戴了帽子,脸上挂了墨镜,一个人安静的坐在角落里,显然是怕被人认出来。 贺辞歌喊服务员过来给她点单,沈知言也没客气,果断点了咖啡来提神。 贺辞歌打量着对面的沈知言,有点好奇的问道:“你堂姐说,你昨天去面试了?” 沈知言应了声:“昂。” 贺辞歌问:“那顺利吗?” 沈知言敛眉:“否。” 贺辞歌啧了一声:“惨。” 沈知言叹气:“唉。” “……”贺辞歌无语了会儿,她自己先笑出来:“喂,我们非要这么聊?” 沈知言也跟着笑,挑眉看她:“那怎么聊?” “那干脆先聊正事儿吧。”贺辞歌直入主题:“是这样的,我又接了一部戏。” “昂。”沈知言懒散的应了一声,反应了一下,顿时又有点惊讶:“你又要逐梦演艺圈了?” 贺辞歌顿时无语:“什么叫又?” 沈知言想了想,碍于她暗恋自家堂姐沈灼灼,便委婉的告诉她道:“其实我觉得,你在短视频平台唱歌也挺好的,干嘛想不开非要拍戏呢……” “……”贺辞歌闻言果然冷了脸,她迟疑了一会儿,无语道:“沈知言,果然你在酒吧喝醉了的时候,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吧?” 沈知言纳闷问她:“我说什么了?” 那晚酒吧发生的事儿,她只能记得一个大概,具体在喝醉了的时候说过什么,她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 就像是秦清雾说她似乎说了很多出格的话,她完全一丁点都记不得。 只要一想到秦清雾在微信上说的那句,如果她感兴趣,下次见面再聊,沈知言就顿时觉得头疼。 ——她完全不想和她聊啊! 最好一直能这么拖下去,只要不和秦清雾见面就好了,能拖一天事一天。 “你说,你会在写出好剧本的时候,找我演戏,让我给你当女主。”贺辞歌冷着脸提醒她:“你还说你最喜欢的就是调教毫无基础的新人演员,因为这样能发挥出他们最原生态的爆发力。” “……” 沈知言不自觉陷入沉默。 她喝醉了的时候,竟然还能说出这么狂傲的话吗? 沈知言干笑一声,委婉道:“那你也说了,前提是纯粹新人演员嘛,您又不是新人来的。” “你该不会是想反悔吧?”贺辞歌狐疑的看了她一会儿,顿时想到什么,连忙问她:“你该不会是,看了我之前演的那几部网剧了吧?” “……”沈知言顿了顿,笑着说:“只刷了一些片段而已,放心,我没全看。而且,我还无意间刷到了你的微博号,看了你和黑粉互骂撕逼的内容。” “……” 她这话一出,贺辞歌果然沉默了。 沈知言也有点无奈。 贺辞歌这个人,着实有点让沈知言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如果非要找一个确切概括,那她的过往仿佛是拿了天赋异禀的爽文剧本。 在大学时期,她便靠着天籁般的好嗓子,在短视频平台凭借唱歌迅速走红,积累了百万的粉丝,后来她便越来越红,甚至会去参加一些歌唱类的综艺节目,其唱功完全不输那些专业歌手。 要颜值有颜值,要才华有才华,说白了就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然而她唯一让网友们诟病的地方,便是她脾气不好,极其喜欢和黑粉互撕,而且这些年来一发不可收拾,愈演愈烈。 一开始的时候,她的粉丝们还试图劝她,让她收敛一下脾气,不然对路人的观感不好。 然而她完全不听,依旧我行我素。 后来粉丝直接放弃了对她的规劝,反而以每天看他那些层出不穷的怼黑粉的话为乐,而且粉丝们在微博下面玩起了段子,说偶像行为自己负责,事业粉和颜粉们全都不买单,让她自己的行为自己买单,她的立场只代表她自己,不要连累粉丝。 到了后来,贺辞歌除了和黑粉互骂之外,又多了一个让黑粉们diss的一点。 那就是她那让人“一言难尽”的演技。 网上的原话是说:贺辞歌每发布一首原创新歌,平台热搜登顶,让粉丝们耳朵怀孕,她就奖励自己演一部狗血网剧,辣粉丝的眼睛。 沈知言:…… 就离谱。 “……你少转移话题。”贺辞歌冷脸看她:“沈知言,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演技垃圾?” “……”沈知言一噎:“我没那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呃,其实我觉得,非科班出身也没什么的,而且一个演员演一部戏,最后出来的成品效果如何,它真的取决于各方面的因素,剧本好坏,导演会不会拍,后期剪辑特效如何,宣传有没有跟得上,导演会不会调教演员……它真的取决于多方面的因素。” 贺辞歌将信将疑:“所以?” 沈知言深吸一口气,:“所以,你相信我,你只负责一部分责任。” 贺辞歌打量她片刻,不自觉笑了:“你这么拼命安慰人的样子,还挺有意思的,也没沈灼灼当时说的那么不可理喻。” “……?” 沈知言顿时无语:“不是,她对你说我什么了?” “哦,她说你小时候欺负过她,把她攒了两年的头发给剃光了,还说你这人打架不要命,你们沈家谁打你一拳,你直接能十拳报复回去,跟从地狱里来的恶鬼一样。” 沈知言面无表情的听着,正要反驳。 贺辞歌又笑道:“沈灼灼说,你那副样子,让她看了又害怕又羡慕。” “嗯?”沈知言眼里染了点笑,摸了摸下巴:“她羡慕我?她真这么对你说的?” “是啊。” 沈知言纳闷道:“可她爸妈把她当宝一样的宠着,她哪里来的羡慕?” 贺辞歌轻叹一声:“大概,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1吧。” “……” 沈知言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过了片刻,她又问:“……那实际上呢?” 贺辞歌低下头,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只笑看着她,并不说话。 沈知言顿了顿:“嗯……明白了。” “她好像真的觉得猛1就应该像你当年那样,一言不合就跟人动手。”贺辞歌打量着沈知言,疑惑道:“你高中真的把裴家那小少爷的腿打断了?可你这么瘦,被风一吹就能倒吧?哪里猛1了?” “……”沈知言无语看她:“你说话就说话,人身攻击干嘛?” 贺辞歌见她似乎要生气,讨好一笑。 “朋友,玩笑哈,玩笑……” 沈知言瞥了瞥嘴。 她发现贺辞歌私下里,好像也不像是网上说的那样,脾气臭,耍大牌,骂死人不偿命,反而还挺好聊天的。 也不是—— 她喜欢怼沈灼灼,而且是往死里怼那种。 她正想问贺辞歌暗恋沈灼灼多久了,就听贺辞歌问她:“你喝酒的时候跟我说,你能靠一部戏把我捧红,这个事儿你真的不考虑考虑了?” “……”沈知言想了想,正色道:“如果两个月之后,我的事业能起死回生,我就……我们再考虑合作的事儿?” 贺辞歌爽快答应:“也行。” “……不过你要想好了哈。”沈知言望着她,提醒:“和我一条船,将来是什么后果。” “这有什么的。”贺辞歌满不在意的笑笑,问她:“你是担心我跟你一起挨骂?” “昂。” “放心吧。”贺辞歌揶揄的望着她调侃:“只有你会因为懒得理那群喷子,所以单方面挨骂,你自己选的,怪谁?” 沈知言:“……?” 这女的,怼人的毛病怎么间歇性发作? “我这辈子,最大的乐趣就是怼网络喷子,没了他们我可怎么活啊……”贺辞歌故作难过的敛下眉:“我只要一看到他们聚集在网络的一亩三分地,现实里过得一塌糊涂,却只能在网络上发泄不满的样子,我就觉得我这富豪的生活简直美好极了。” 沈知言:…… 这种话真的能告诉她一个新认识的朋友吗? “其实我觉得,”沈知言委婉规劝:“您可以稍微压制一下您的天性。” 贺辞歌来了几分兴趣:“怎么说?” “你别每天那么怼沈灼灼,她喜欢顺着她的。”沈知言问她:“就沈灼灼平时怼我的时候,你见我回怼过吗?” 贺辞歌摸了摸下巴:“似乎有些道理。” 沈知言:“嗯……” “不过你刚说两个月就能让事业起死回生?”贺辞歌站在专业角度分析了一下:“这可能吗?你要自己拍戏?但是两个月从写剧本到拍出来,你确定时间能够?” “啊,当然不是我自己拍啊,”沈知言认真解释道:“我就只负责剧本而已。” “……”贺辞歌疑惑问她:“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你不担心那个柏婳借题发挥,再指挥粉丝网暴你?” 贺辞歌说到这里,冷嗤一声:“那女的一个编剧,为什么要搞粉圈那一套啊?还什么明星金牌编剧,那白富美人设一套一套的,她真有钱还是假有钱,我看不出来吗?” 沈知言顿时眼前一亮:“果然,你也觉得她在卖人设!” “……这是重点吗?”贺辞歌无语看她:“就算你只负责剧本,这也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先不说两个月时间不够,如今你沈小姐在网上风评……呃,还不如我吧? “放心,危机即是转机。” 沈知言笑起来,告诉她道:“我找到了一个流量密码,打造几部爆剧没问题,大概率……” 贺辞歌打量着她眸光里的狡黠。 顿了顿,她还是忍不住吐槽说:“朋友,你这样笑起来真的有点阴险。” 沈知言一噎,顿时收敛了笑容。 转瞬间又是一副天真烂漫的单纯面孔,颇为甜美一笑:“这样呢?” 贺辞歌面无表情收回视线:“我是1,这样没用。” “啊这……”沈知言憋着笑,想到什么,问她:“那万一沈灼灼也是1呢?您贺小姐为爱做0吗?” 这话一出,她没想到贺辞歌敛下眼,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了。 “……” 沈知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只能低下头喝咖啡,没喝两口,贺辞歌从包里拿出了一叠厚厚的装订好的纸,看起来像是一叠剧本。 “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请你帮我个忙。”她说着,把剧本递到沈知言面前:“帮我看一下,这个本子我来演,有没有红的可能性。” 沈知言接过来,翻开。 她望着第一页的内容看了一会儿,剧本是个从校园到都市的偶像剧,破镜重圆题材,两个女主少年相遇,一个是名门千金,一个是乡下穷苦女孩,设定其实并不新鲜,毕竟柏婳复出的那部首秀作品《寂寞如雨》也是同类题材。 区别便是,柏婳那部即将要上的新剧是两大平台力推的S+项目,而眼前的这部网剧却…… 有些一言难尽。 “我说……” 贺辞歌见她持续盯着剧本,一页一页的翻看下去,眉头越皱越深,愣是一言不发。 “这剧本有问题?我演攻,就是乡下的那个女孩,你觉得这个人设和故事,它能火吗?”贺辞歌忍不住说:“这剧本其实我觉得不太对劲,但是哪里不对劲我又说不上来,如果你能指点一下——” “稍等。” 沈知言正色说完,她直接站起身来,走到咖啡厅吧台的位置,对收银小姐笑着问:“麻烦您,请问可以借一支笔吗?” 收银小姐笑道:“当然可以。” 沈知言拿了笔回来,刚旋开笔帽,正准备在剧本上写字。 她想到什么,动作一顿,问贺辞歌:“我可以在上面直接改?” 贺辞歌点头:“你随意。” 沈知言应了声,低着头开始对着剧本前几页写写画画。 贺辞歌在对面打量着她,心中微感诧异。 沈知言在面对工作时候的态度,似乎换了个人一般,整个人气场变得和方才懒散的姿态迥然不同,她修改剧本时候的样子,贺辞歌恍惚间还以为她看到了那位,平日里不苟言笑却气场强大的名导林秉仁。 也是一副工作起来便像她这样专注到旁若无人的架势。 事实上,沈知言在修改剧本的时候,确实忘了她人在咖啡厅,周围客人们的交谈声她也已然全部听不到了,沈知言不记得贺辞歌就坐在她对面。 半个小时过后,沈知言终于修改完了前两页的内容。 她伸了个懒腰,一抬眼,贺辞歌正挂着蓝牙耳机,两把游戏都已经打完了。 “你改完了?”贺辞歌问她:“果然是很有问题,对吧?” 沈知言耸了耸肩,把剧本还给她,问道:“这背后是好多人一起写的吗?” 贺辞歌有点惊讶,赞许的眼神望过去:“这可以看的出来?” “是啊……”沈知言啧了一声:“剧情的流畅度和完整度,光是前几页就一塌糊涂。” 沈知言说话的时候,贺辞歌的目光已经落在了沈知言修改的那几张纸上。 她着重看了几眼沈知言修改的内容,一开始还觉得没什么,然而紧接着,她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经过沈知言的修改,原本让她觉得故事里那微妙的割裂感似乎也消失了,而且按照原本的故事内容,故事发生的第一个镜头,是两位少年女主在乡下的偶遇。 而沈知言却直接把重逢提到了第一幕。 这样一来,确实更加调动观众的期待点。 不仅如此,很多情节沈知言甚至在一旁画了简笔分镜,虽然只有零星的几个画面,但是其唯美程度以及氛围感,她却通过简单的笔画塑造出来了。 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贺辞歌愿意相信沈知言的能力,是出于她相信沈灼灼的话,沈灼灼说她的堂妹沈知言这个人,平时就傲慢的很,她压根不可能抄袭柏婳,她当年那几部爆红的短片,都是她自己的实力的话。 那么到了现在,在看到沈知言修改的剧本过后,她已经彻底相信这个人的能力。 当然了…… 她一个外行,自己相信了也没什么用,还要拿回去给导演看一下才行。 贺辞歌对她道:“我拍照片发给导演看一下,如果真的能成,希望你——” “啊……”沈知言捏了捏耳垂,犹豫道:“我就是随便给你改了一下,把后面的重逢提前了,私下里贸然修改别人的作品本就不礼貌,而且你演的是成年女主,我着重帮你改了你要演的那部分重逢的戏份。” 贺辞歌不理解:“你们圈子里还有这种潜规则?” “……主要是咱们私下里改的啊,也没经过导演同意。”沈知言顿了顿:“我帮你改了是因为咱们是朋友么,我想着,如果导演到时候问你角色理解,如果你信得过我,你就稍微试探着,按照我帮你写的,把这些东西用自己的话告诉导演,毕竟人家是老大,我们要是胡乱指点江山不合适……” “你多虑了。”贺辞歌淡然一笑,告诉她道:“没什么不合适的,这部剧我投资了,你尽管改就是了,不过我也尊重导演的决定,等他看了再说。” “行。”沈知言顿了顿,顿时有点惊讶看她:“朋友你……这么富贵?投资?那你为什么热衷演……”烂剧? “……”贺辞歌顿了顿,才望着她,叹息一声道:“演技差,口碑崩了呗,没人敢找我挑大梁,就这部小网剧的女主,还是因为人家导演资金不够,我带资进组的。” 沈知言啧了一声:“有钱真好啊……” 察觉到贺辞歌微妙的视线,她又连忙找补:“我的意思是,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 她真的好假。 贺辞歌沉默了会儿,提醒她道:“两个月以后,如果你破局成功,记得答应我的爆红剧女主。” 沈知言勾唇笑笑:“好。”- 从咖啡厅出来,沈知言接到了吴桂澜的消息,说她去住院了,沧江一院心内科的赵医生建议她说,她近来身体有些不好,建议住院观察,以防不测。 沈知言盯着那条消息看了一会儿,还是回复说:[我去医院看您。] 沈知言又去了商场,买了些吃的和日用品,这才去停车位取车。 淡蓝色的天空一湛如洗,午后的时间点,路上的行人大多是附近公司的员工,三三两两的来商场附近的餐厅吃饭,街道上的各色车辆来往穿梭着。 她钻进车里,发动了车辆,黑色的小轿车很快便汇入了往来不熄的车流中。 沈知言一路把车到了沧江一院停车场,随后去了住院部去见吴桂澜。 沈知言拎着东西进了病房,吴桂澜穿着病号服,脸色有些苍白的坐在床边位置,显然没了当初那副强势且雷厉风行的样子。 其实吴桂澜的想法她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自从她和沈家闹崩之后,吴桂澜便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她。 这一次吴桂澜生病住院,在这种时候告诉她,她生病了,主动发消息给她暗示,那么沈知言肯定会选择去医院看她。 给彼此找个台阶罢了。 沈知言坐在她身旁,吴桂澜便主动告诉她道:“你妹妹的状况最近已经好了许多,你不用再担心她。” “嗯。”沈知言应了一声,告诉她道:“小雨也跟我说了,说您带她去见了心理医生。” 吴桂澜能明显察觉到吴桂澜要和她缓和关系的态度明显。 吴桂澜接下来,絮絮叨叨的又一连主动说了很多话,提起沈知言过去的趣事儿,又提起她当年经常住院的事儿,让她有多担心,甚至又说了她当年画的油画有多好,让她的一众同事都夸她是个天才。 沈知言听着她一个人说,静静的在一旁倾听着。 吴桂澜说着说着,察觉到沈知言只偶尔附和,却没有任何要和她聊天的欲望,她顿时觉得语塞,也便跟着沉默下去。 过了会儿,沈知言忽然抬眼问她:“您吃午饭了吗?” 吴桂澜一愣,张了张唇:“没,但我……” 她话没说完,沈知言直接起身出门。 二十分钟后,她拎着给吴桂澜买了午饭回来。 吴桂澜吃饭的时候,沈知言把她的病房又打扫了一遍,擦桌子拖地,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缝隙通风,又顺手帮她洗换下来的衣服。 吴桂澜在一旁看着她忙来忙去,心中不禁开始五味杂陈。 她之前一直觉得,如果沈知言能乖一点,懂事一点,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安安静静的,母慈女孝下去,让她少操点心,那她做梦都能笑醒。 可如今站在她面前的沈知言,真的像她当初所期望的那样,沉默寡言,乖巧懂事,她心里反而越发不是滋味。 她心中不自觉隐隐有了一种预感,对沈知言而言,或许她真的不在乎她了。 一个小时后,沈知言全部忙完。 临走前,她嘱咐吴桂澜道:“您生病了就好好休息,不要再胡思乱想。” 吴桂澜没吭声。 “您好好照顾自己,我要回去了。”她认真解释:“工作有点忙。” 吴桂澜顿了顿。“工作要紧,你快走吧。” 沈知言应了一声:“嗯。” 她说着,便拿起了手边的包,起身走向病房门的方向。 “孩子!” 吴桂澜在她即将出门的时候,忽然痛苦出声。 沈知言疑惑的转身,望着对方眼中的悔恨模样,微怔片刻,问她:“您还有事吗?” “你是不是……”吴桂澜眼眶开始发酸,问她:“你是不是还在怪我,那天你爷爷要让你嫁人的事情?” 沈知言顿了顿。 病房的门敞开着,走廊中有风吹进来,她身上本就热的出了细密的汗,这会儿风一吹,顿时觉得有些冷。 沈知言淡声问她:“您想说什么?” 吴桂澜望着她平静无波的视线,顿时再一次语塞。 她痛苦的闭了闭眼:“我那天没有反对你爷爷,不过是……” “是因为您觉得,当时客人们都在,我们都是一家人,当众闹成那样不好,因为您要维持您的脸面,所以您不得不一起维持沈家的脸面。”沈知言淡声说着:“就像是您哪怕知道沈禾雍出轨,也为了维持所谓的脸面,不和他离婚一样。” 吴桂澜和她对视片刻,一时愣住。 她慌乱解释着:“孩子,你别这样想我,我不至于……我真的不至于不顾你的婚姻,让你嫁给一个有家暴前科的中年男人。” “这都不重要了。”沈知言顿了顿,又垂眸向病床上的她望过去,说道:“我也并非什么都不知道,沈拓海让我嫁的那个人,我后来听沈灼灼说,他虽然人品低劣,却和城东贺家有些什么亲戚关系,您就算反对沈拓海,事情到了最后,你大概也会为了所谓的‘大局’,最终劝我不要忤逆沈家。” 吴桂澜像是忽然听了什么让她刺耳的话,她声音陡然变大:“你为什么要这样想我?你总是用你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我,你可以对你的朋友们善良,为什么唯独对养你的妈这样刻薄!” “因为您每次都是这样做的。”沈知言听了她的控诉,也只是平静的望着她:“过往的每一次,不是我用恶意揣测您,而是您过往的每一次,都是对我做了类似的事。” 随着她这番话,吴桂澜原本眼睛里的不甘似乎陡然间散去,眼中再一次涌现出了悔恨的神色。 “我……” 沈知言顿了顿。 劝道:“医生不是说让您少动气?对身体不好。” 吴桂澜闭了闭眼,却再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沈知言修复关系。 这一次,她明显的感受的出来,沈知言虽然对她还是像往常那样,但有些东西,却已经从根本上发生了变化。 她甚至开始想,如果她能像小时候那样,跑到她身边来告状,委屈的告诉她,沈家的兄弟姐妹们在欺负她,那该有多好。 至少在那个时候,沈知言是真心在依赖她这个母亲的。 吴桂澜思绪一瞬间陷入混乱,心底莫名的难过情绪开始疯狂翻涌。 但她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沈知言已经迈步而出。 “啪嗒”一声。 病房门又被她从外面关上了。 沈知言正打算穿过走廊,找电梯下楼,谁知道她刚一转身,突然看到了在不远处的熟悉身影。 那人长身玉立站在不远处,背对着她靠窗而立,隔着一段距离,沈知言看着并不真切。 只觉得光线并不明亮的走廊上,她迎着窗外的明光而立,上身穿了一件沙漠黄的薄长外套,下身是剪裁利落的烟墨灰阔腿裤,长卷发慵懒散在身后,眸光定格在窗外的某处,整个人身上像是被打了一层柔美的光,优雅知性的气质仿佛与生俱来。 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秦清雾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沈知言缓步向她走过去,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下,轻声喊她的名字:“秦清雾。” 秦清雾转过身来,先是眸光定格在她的脸上,唇畔勾起几分好看的弧度,温声问她:“已经聊完了?” 沈知言微怔。 ——秦清雾是刚才就发现了她也在医院? 所以刻意走到稍远的地方等她的? “……你在等我?” 话一问出口,沈知言心情有点微妙。又不自觉补充说:“我和我妈她……” 秦清雾垂眸望她。 打量着她眼中的神色,轻声询问:“是聊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 “……没有。”沈知言立刻否认,告诉她道:“我们也没聊什么不能让你听的,你不用故意避嫌,走这么远,如果不是我眼神好,压根就发现不了你。” 秦清雾眸中挂笑。 抬起指尖,轻点了点右侧不远处的位置:“不会,前面就是电梯。” 沈知言愣了下:“万一我走楼梯呢?” 秦清雾勾了勾唇角。 似笑非笑的反问她:“你这样的人,会选择走楼梯吗?” “我这样的人……”沈知言狐疑的望着她眼里的浓重调侃,不明所以:“我哪样的人?” 秦清雾很轻的笑了声:“懒。” “……” 这女人,过分了。 “我哪里懒了?你别空口乱说啊。”沈知言顿时有点不甘心,无语的望着她解释:“我平时不也挺勤奋的?连续写了好几天的剧本了,通宵在写,这叫懒?” “哦。”秦清雾轻飘飘应了一声,无声勾起唇角:“是你亲口说的。” 沈知言一噎,无语:“我说什么了?” “那晚,你说。”秦清雾垂眸打量着,试图在帮助她回忆:“你做人最大的追求,就是每天躺着,最好有人能一日三餐帮你把饭送到床上。” 沈知言眼睛缓缓睁大。 又果断否认:“我不信,不可能!” “你还说。”秦清雾淡声继续开口:“能躺着就绝不坐着,能坐着就绝不站着。” 沈知言:…… 她难不成真的因为一顿醉酒,就和秦清雾掏心窝子,端都不端一下了? 沈知言敷衍一笑。 试图转话题:“秦小姐,您怎么在这儿啊?” 沈知言说完,一抬眼,果然就看到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 秦清雾莞尔勾唇,问道:“是都记起来了?” 沈知言:…… 记起来个鬼啊! 这一茬是不是过不去了? 当面调侃她就能让她觉得这么开心吗? 清冷高贵的秦小姐您是不是崩人设了啊! 沈知言心里越发无语,却不得不对她露出一个无比善意的微笑。 四目相对,秦清雾眸子里调侃的意味越发明显。 沈知言觉得她这么看人的时候,那深邃的眸光里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尤其是对方笑起来不说话的时候,只打量人的时候,似乎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有点像是无论她什么小心思,都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一般。 为了避免秦清雾直接当面继续调侃她……沈知言索性决定先发制人。 “我……”她语气顿显气势不足,却还是强装淡定,冷静的问她:“那晚还对你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秦清雾很贴心的温声安慰她:“你不必太过担心。” 沈知言听了她这副温温柔柔的语气,顿时觉得或许,那晚的情况也许没有她幻想中的那么社死。 然而刚放下心来。 就见秦清雾眸中挂笑,一句一顿的告诉她道。 “你说,你给执棋者新起的名字,叫柳如烟。” “……?” 沈知言顿时表情错愕,又点惊恐的望向她:“什么?!” “你还说,”秦清雾神色如常,继续道:“我的客厅监控记录下了你的丑事,你必须要亲自删掉它。” “……你家客厅还有监控?”沈知言无语完,立刻抓住重点,小心试探:“那我删了吗?” 秦清雾调侃带笑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看了她一会儿,慢条斯理的道:“沈知言,你多此一问。” 沈知言忽然觉得有点心梗。 ——好社死啊! “就这些了吧,感觉……也没什么啊。” “哦。”秦清雾轻飘飘应了一声:“不止这些。” 沈知言:“?” “你还求着我说,让我帮你洗澡。” “……” “还问我是不是和你更亲近,能不能陪着你一起睡。” “…………” “以及你半夜站在走廊里,望着窗外的雷雨,站在那里看了半小时,说你必须要等到早上的日出。” “………………” 不知道为什么,秦清雾的语气越淡定,沈知言就越想死。 “看日出我能信,那顶多算我浪漫,可是……”沈知言语气气势不足,却又强行抬高了音调,咬牙切齿道:“我不信我求你帮我洗澡,也不信我要和你一起睡,那我成什么了?小流氓吗?” 沈知言觉得秦清雾在忽悠她。 然而秦清雾会忽悠她吗…… 秦清雾有那么闲? 但无论如何,她还是用怀疑的语气说:“我不信,死都不信……” “哦。”秦清雾望着她,淡道:“随你,反正有监控,你如果想——” “……不不不,我不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沈知言深知这个道理,她连忙收起了自己那劲劲儿的狡辩样儿,讨好一笑,问她:“那清雾姐姐,我还说什么了嘛?” 秦清雾似乎对她的表现尚算满意。 轻描淡写的补充:“你站在走廊拿着手机,说要给柏婳发私信,说你上一次骂她的那些话,没有发挥好。” 沈知言惊了一下,她下意识连忙去口袋里摸手机。 “不必看了。”秦清雾淡声:“你后来又对我说,你改主意了。” “……?”沈知言:“什么改主意?” “你说,”秦清雾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莞尔勾唇,笑看这她:“现在还不是利用她的时候,接下来,你要利用她给你赚至少一个亿。” “……” 啊这。 “我真的是这么说的吗?能这样傲慢的,把这种接下来要利用她的话,也都全盘对你交代了?” “那不然呢?”秦清雾淡声反问:“我像是能说得出来赚一个亿这种话的人吗?” “不太像……”沈知言啧了一声,顺杆吹捧,笑道:“您像是能说得出来赚十个亿的。” 沈知言说着。 视线缓缓垂下去。 她那晚……这么放飞的吗? 什么话都对秦清雾说了? 好社死啊…… 为什么世界还没毁灭啊?或者是盘古重新开天辟地,让地球账号重开也行? 如果实在不行,不如沈灼灼再考虑一下,和她一起跳沧江大桥的事儿? ——她真的好想死啊! 而且,秦清雾为什么能这么淡定的,对她说出她那晚说的那些社死的话啊,不觉得这种话在她这种人嘴里说出来,很诡异吗? “就昨晚……。”沈知言越发心累,却还是抱歉的望着她道:“我给你添麻烦了哈,我也知道我喝醉了好像废话特别多,真的给您添麻烦了,着实对不住。” 秦清雾淡淡应了一声:“没事。” 沈知言感激一笑,正要信口夸她人真好。 “人美心善的清雾姐姐,”但话到了嘴边,她又换成了讨好的小心翼翼:“您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秦清雾的眸光落向她的脸。 此刻,沈知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觉得在她面前丢脸的缘故,她脸颊上泛起一抹浓重的红色,漆黑的眸子里也满是璀璨的神采,已经没了方才她刚走过来的时候,那副颓丧失落的样子。 秦清雾收回视线。 淡声:“说吧。” “就是……”沈知言讨好看她,小声哀求着:“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您能不能把监控视频删了啊?” “不能。” “……为什么?你本人不是都说了不介意了吗!” “我本人不介意和删掉你的丢脸视频,是两件事。” “……” 第66章 医院顶层的VIP楼层, 极为空旷,分外安静。 林思梵随着秦清雾来沧江一院探望她的小叔叔林秉仁,林秉仁在拍摄所执导的电影《军魂》时, 因为拍摄一场爆破戏份受伤, 幸好伤的并不严重。 《军魂》作为今年被领导们所重视的献礼影片,林秉仁忙的脚不沾地, 林思梵乐见其成,毕竟只要她这位小叔叔忙起来,就没时间管她了。 而秦清雾似乎最近也挺忙的, 自从她离职过后,上次在她离职当天,秦清雾把她喊去了公司一次, 问了她一些接下来的工作计划之外,竟然没再继续提让她进入科兴商业地产公司任职的事情。 林思梵对此大喜过往, 每天在家打游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痛快。 毕竟林秉仁在忙着拍电影,懒得管她, 而秦清雾也开始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两座压在头顶的大山一瞬间消失,林思梵原本以为自己能持续这么混吃等死下去。 然而她千算万算, 没算到小叔叔林秉仁会受伤住院, 也没算到林秉仁会请秦清雾前来医院, 甚至还特意叮嘱, 要带着她一起来。 她方才为了拖延时间,已经去过一次洗手间了。 如果同样的借口用两次的话…… 想到这里, 她小心翼翼的歪过头, 悄悄观察了走在她右侧的女人一眼。 对方的眸子里是她熟悉无比的淡漠, 右手手臂轻抬,正一边举着手机,一边和谁通着电话。 电话另一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她原本磁性的嗓音变得愈发冷淡:“秦雪柠,我没义务配合你。” 林思梵觉得,秦清雾无论遇到什么事,她永远都是一副云淡风轻、从容不迫的姿态,故而就连她的爷爷林甫臣都对她多番夸赞,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林甫臣说她,即便受到秦家的多番苛待打压,却依旧长成了,最像名门望族倾力培养出来的世家继承人的样子。 她当时不理解的问爷爷,是怎么看出来的。 林甫臣便说,秦清雾骨子里是淡漠到极致的性格,但却极少明确表达出对某个人的厌烦情绪,喜怒不形于色,很多人穷极一生到死,也未必能做到这一点。 但似乎—— 这一次除外。 林思梵能从秦清雾冷到极致的通话语气里,明确的感受的出来,她似乎她同父异母的妹妹秦雪柠,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毕竟,如果秦清雾对她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她恐怕能立马滑跪,然后和这位不是亲姐,胜似亲姐的姐姐小心道歉。 然而显然,这场通话还在继续。 电话另一端,秦雪柠仍是不死心:“我在医院停车场见到您的车了。” “那又如何?”秦清雾淡声反问。 被她一噎,秦雪柠放低了声音劝道:“旭阳哥哥也在这里住院,您就不打算去看看他吗?” 秦清雾神色未变,语气却转瞬变冷:“是我对你们太宽容了吗?” 她说完,不等秦雪柠回答,已然挂断。 然而就这么淡然的一句话,让医院一楼大厅的秦雪柠转瞬间僵住。 秦清雾说的是……你们。 而不是你。 她完全摸不清楚秦清雾这句“你们”,包含的是她和她母亲身后的姚家,还是指的她和江旭阳。 她只知道秦清雾这句话里,敲打她的意味很明显。 这样的认知让秦雪柠有些害怕的同时,又有点畅快。 她想起刚回秦家,初见秦清雾的时候,秦清雾是傲慢的,是居高临下的,她是从来不屑于敲打她这样从乡下来的下等穷人的,甚至连给她一个眼神都吝啬。 如今对方面对她的挑衅,却反而开始对她进行敲打…… 这是否说明,秦清雾是真的格外厌恶,她劝秦清雾顺便去病房探望江旭阳这件事呢? 可秦清雾再恶心江旭阳又怎么样?最后这俩人还不是要结婚? 相见两厌的两个人结了婚,婚后生活如何,那也就可想而知了。 “姐,您要我怎么说,您才相信呢?”秦雪柠语气带了哭腔:“我真的有喜欢的人,就算她有了爱人又能怎样,我一定会得到她的。” 她表情轻蔑,却语气真挚。 “所以,求您相信我。” “我是真心的想让您和旭阳哥哥修好,他腿断了这么好的——这么恰好的时机,您真的不考虑去看他吗?” 说到这里。 秦雪柠目光随意一瞥。 不远处,住院部的电梯门正缓缓敞开。 她目光望过去,又瞬间惊讶住,从电梯上走下来的人竟然是沈知言。 那人今天穿了一件墨蓝色的薄款卫衣,长腿上是一条浅白色的运动裤,卫衣上是金丝仿刺绣工艺的牡丹图案,栩栩如生。 她一手举着手机接电话,一边步履闲适的顺着人流往外走。 这样慵懒随意的休闲打扮,愣是没有掩饰她身高腿长的优势,她懒散随性的往人群里一站,满身都是青春洋溢的少年气。 不知不觉间,秦雪柠耳边举着手机的手,已经缓缓落了下来。 沈知言出现的一瞬间,她几乎已经忘了秦清雾的存在。 尤其是当那人停下脚步,垂眸略过,向她远远看过来的那一刻。 秦雪柠骤然心跳加速。 下一刻。 沈知言迈开步子,目光正望着她的方向,缓步向她走来。 秦雪柠顺了顺耳边的碎发,等着对方走向自己。 她甚至都已经想好了,见到她第一句话,是夸她今天穿的真好看。 和她当年在赛车场时,她所见到的沈知言并无二致,都是少年意气,天真烂漫。 三米。 两米。 一米。 随着那人距离她越来越近。 秦雪柠开始庆幸今天来医院见江旭阳,穿了对方为他从国外定制的一套最昂贵的米白色礼裙。 她在沧江六中念书的时候,便向隔壁学校打听过。 鹤鸣私立中学的校霸沈知言,她身后总会跟着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名叫谭静依的小姑娘。 整个鹤鸣都在传,沈知言喜欢楚楚可怜的学霸少女,而且她喜欢年龄小的。 所以她后来只喜欢白色的裙子。 转眼间,沈知言已经来到近前。 秦雪柠心跳加速的同时,唇边挂起一抹微笑,她近乎贪婪的望着对方的澄澈的眸子。 是那样的璀璨若星。 望着近在咫尺的她,秦雪柠眉眼弯弯的喊她:“沈——” 然而对方却看也没看她一眼。 似乎是觉得身前似乎有人挡路,她微微蹙眉,错开方向,继续迈步向前。 随着她侧身而过的动作,秦雪柠迟疑的望了她的侧脸。 她呆愣在原地。 沈知言竟然,直接无视了她。 她眸光冷淡略向前方。 却忽然眼里染了几分笑,对电话另一边的人讨好说着:“可算是接通了,我还以为是电梯信号不好呢。” “哎呀,求您了……您把视频删了行吗?”她语气无奈,嗓音含笑:“可那视频是咱两个人啊,双人视频,又不止是我一个人的……” “啊,我暂时走不了呢,接了个电话,要等人。” 秦雪柠表情错愕。 向来对她冷漠的、惜字如金沈知言,甚至于连看她一眼,都厌恶备至的沈知言。 竟然对电话另一端的人,语气讨好,又满是恭顺。 这个认知让秦雪柠脸上的笑容近乎僵住。 而且—— 什么双人视频? 她和那个人的……双人视频吗? 一想到这个,秦雪柠内心近乎抓狂- ……双人视频? 病房门前,林思梵有点惊讶。 她刚才没听错吧? 秦清雾是亲口对电话另一边的人,说了“双人视频又怎样”这七个字吧? 而且…… 秦清雾的表情好不对劲。 林思梵狐疑的侧眸望过去,秦清雾眼里略过笑的表情,是认真的? 这也太诡异了…… 电话那头到底是什么人啊? 而且听她的语气,她是把人家当小孩儿一样逗着玩儿吗? 秦清雾站在病房门前,压低了声音为她解释:“刚才是我在接电话。” “发生什么事了?”沈知言到了这会儿,许是为了哄她删视频,竟然格外贴心:“你刚接我电话的时候,语气听着有点不对。” “没什么。”秦清雾敛下眉,淡声解释:“无关紧要的人。” “这样啊。”沈知言听她似乎不想说,便故作玩笑道:“其实我觉得,如果有人惹你,就直接收拾回去,如果你不方便,你告诉我,谁欺负你了,我帮你修理他。” “好。”秦清雾眸色里笑意明显,应道:“我记下了。” 林思梵在一边支棱着耳朵偷听。 真是太稀奇了。 她刚才是见到秦清雾笑了好几次吗? 短短不到一分钟的电话,就笑了好几次? 电话另一边的人—— 是个说相声的? 但无论如何,反正秦雪柠是个蠢的,她完全不懂适可而止的道理。 秦清雾都不耐烦了,她还持续逼逼叨。 想到这,林思梵不禁又有了点小得意来。 比起那个和秦清雾有着血缘关系的秦雪柠,秦清雾对她显然就温柔多了,不苟言笑的表情下全是对她这个妹妹的关怀照顾。 但是比起那个说相声的…… 显然秦清雾还是对说相声的好一些。 她想到这里,有些不满的瞥了瞥嘴。 说相声的很了不起吗? 然而一抬头,就见秦清雾正表情淡淡的打量着她。 林思梵眨了眨眼,反应过来,连忙讨好一笑,让开病房门把手的同时。 她顺便主动帮秦清雾把门打开。 “姐,您这边请~” 她说完,礼貌弯腰,伸出手臂做了个“请”的姿势。 秦清雾淡扫她一眼。 林思梵弯着腰抬眼,察觉到对方冷淡的目光。 连忙直起腰来,笑着解释:“姐,我发誓,我刚没听您和说相声的那位讲电话。” “……” 秦清雾微顿。 打量的眸光落在她脸上。 不等秦清雾开口,林思梵连忙主动走进了病房。 宽敞明亮的VIP奢华病房内,林秉仁正半躺在病床上,穿着病号服的他依旧难掩挺拔修长的冷硬身材,再配上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林秉仁因为住院的缘故,下巴上已经有了一圈胡茬,却依旧难掩其英俊的面容。 林家人…… 似乎没有长得差的。 她小叔叔今年只有三十六岁,娱乐圈追求者一大把。 可惜……英年早婚,还是个1。 林思梵打眼一看。 林秉仁似乎哪怕在医院里,也严格贯彻劳模人设。 正在和剧组那边的人开工作会议,他惜字如金,冷声吩咐,平板另一边的几人连连附和。 见她进来,林秉仁冷冷扫了她一眼,却直接没理她。 林思梵刚才跟秦清雾抖机灵的劲儿完全没了,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脖颈。 林秉仁目光越过她,望向她身后的秦清雾,略一点头。 林思梵发现,他那张帅的空前绝后,却宛若“司马”一般的表情上,终于有了两分笑。 而秦清雾只是淡然颔首,缓步走进病房。 林秉仁在开会之余,指了指椅子,开口道:“坐。” 秦清雾应了声。 “多谢。” 林思梵顿了顿,她指了指自己,小声问道:“那小叔叔,我呢?” 林秉仁没理她。 对平板视频另一边的人,冷声反问:“他如果不能演就换人,这点事用我教?” 另一边的工作人员似乎被他吓到,连忙说:“是是是,我知道了林导!” “……” 林思梵心里翻了个白眼,她慢吞吞走到秦清雾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许是因为秦清雾来了的缘故,林秉仁竟然立刻结束了视频通话。 林思梵原本想立马开溜。 但想起沈知言,她还是鼓着勇气站起身来,仿若小学生见了老师般,对林秉仁犹豫着开口:“小叔叔,我有个朋友,您能不能帮她个忙啊?” “哪个朋友?”林秉仁淡看她一眼:“你帮她过生日的,沈知言?” 林思梵一愣。 “昂,她真的很有才华。”她低下头,小声试探:“而且……您不是用人不在乎口碑的么,她除了口碑不太好,但她是被那个混蛋柏婳陷害的。” 林秉仁并未表态。 冷声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帮她?” 林思梵眼前一亮,问他:“那不如您给她一个副导演?” “……”林秉仁蹙眉,却还是向她解释:“《军魂》副导演满了。” “那……”林思梵连忙问:“那您让小婶婶……哦不,小小叔叔给她拍网剧也行?” 林秉仁静静望着她。 并不开口。 林思梵嗓子吞咽了下,干笑一声。 “啊,我忘了,您从来不干涉小小叔叔工作的……” 林思梵顿时语塞。 “那个什么……”她看了看林秉仁,又笑着看看秦清雾,忙道:“既然小叔叔和姐姐你们有话要说,那我先出去了哈?” 林思梵觉得…… 一个性子冷的人,她尚且能招架的住。 也就是说,若是让她单独面对秦清雾,或者是让她单独面对小叔叔林秉仁,她都能OK。 但是,如果让她同时面对林秉仁,以及秦清雾。 那么这样一来,双重debuff叠加,她怕是会在这间病房吓死。 她一直觉得,林秉仁这个人不苟言笑,冷漠非常,动不动就喜欢对手下人一顿劈头盖脸的输出,谁的面子也不给。 而秦清雾此人,则是性子寡淡,惜字如金,再加上她当年亲眼见过秦清雾那满身血污,冷到极致满身杀气的模样,她总觉得秦清雾这些年的冷漠寡言已经算是她在努力爱这个世界的表现了。 所以,她格外恐惧继续留在这里。 毕竟,她既不是林秉仁的爱人,她那个温文尔雅、心地善良的小小叔叔。 也不是和秦清雾打电话的,那个破说相声的! 所以…… 那个破说相声的,到底是有什么了不起的? 第67章 五分钟后, 沈知言走出了住院部大楼。 沈灼灼刚给她发来了消息,说她也来医院看吴桂澜,问她是不是开车来的, 如果是就顺便送她回家, 正好省下打车费。 沈知言自然爽快答应。 毕竟沈灼灼送了她一副价值五万的Jupiter的名画,纵然那幅名叫《江南临岸》的画是假的, 沈知言也依旧珍而重之的挂在了客厅的墙上。 毕竟一副画价值五万人民币,纵然它是一副假画,沈知言也坚决认为它必须是真的。 沈知言为此还专门拍了照片给沈灼灼, 说她特别喜欢那幅画。 她为了给沈灼灼情绪价值拉满,甚至还特意从色彩构图风格立意各个方面,对那幅画大加吹捧, 沈灼灼为此格外开心,说下次继续帮她捡漏。 沈知言果断委婉拒绝。 如果被骗一个五万块她尚且能接受, 可如果是两个五万块。 哪怕不是花的她的钱,她心脏都能跟着滴血。 沈知言一手拎着可乐瓶,一手握着手机给沈灼灼发语音:“外面太晒了, 我去医院花园等你。” 她长相实在太过出众, 住院部大楼台阶处,不时的有人进去, 也有人出来。 在人流量大的地方, 能见到她这么一个身高腿长, 颜值拔尖的年轻人, 纵然穿着一身休闲装,都依旧难掩其令人惊艳的气质。 再加上沈知言一副懒散随性, 格外散漫的模样, 眸子漫不经心的落向前方, 让周围的小姑娘都不禁偷眼打量着。 “这是谁啊?” “……明星吗?” “是吧,我刚听我堂哥说,林秉仁在顶楼VIP病房住院呢。” “林秉仁?港城林家那位七爷?” “就是他。” “林秉仁身份摆在这里,他一住院……沧江市几大名流世家都派了人来医院探望。” “嚯,这么大排场?” “林家在国内首屈一指的顶级资本集团,沧江的世家们趁此机会示好,也不奇怪。” “那孙大小姐,我们能借您的面子,去顶楼找他要签名?” “……你想什么呢?别说我了,就连我堂哥都未必能进得去。” “所以,那位漂亮的小姐姐是林秉仁那部《军魂》的女主?” “女主不一定,但肯定是林秉仁看上的。” “她年龄看起来好小啊,是不是还在念书?” “还真是幸运啊,谁不知道凡是被林导看中的,只需要一部电影就能立刻走红。” “可不是?娱乐圈又有哪个女星不想当‘仁女郎’呢?” 有人优越了下,忽然问: “……我觉得,她五官有点像祝莱。” “你们不觉得?” 几人闻言,纷纷向在阴凉的墙角处的沈知言望去。 只见方才还是生人勿进,令人不敢接近气场的人,到了此刻不知道在和手机那端的人聊了什么,唇畔挂起了几分若有若无的笑。 有人说。 “祝莱的五官很冷吧,而且气质也冷。” “但是那人是少年感十足的气质,就凭这气质能秒杀多少顶流了?祝莱算什么啊?” “而且她和祝莱看起来不像是同龄人。” “就是,那个小姐姐要是看我一眼,对我笑笑,我觉得我心都跟着变软了。” “emmm,如果她能扯着我的袖子,对我撒娇的话——” “你好猥琐呀!她看起来就不像是会对人撒娇的!” 然而那人还是不死心。 “就没有一种可能,她们是亲戚?” “……” 其余几人同时无语。 “姐妹,你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说什么像祝莱啊?这不是侮辱人吗?” “祝莱被他们公司高层包养,这事儿已经锤死了吧?” “如果祝莱真有个亲戚,能被林家七爷看上,且参演《军魂》那样的献礼影片,祝莱还犯得着给人包养换资源呢?《军魂》什么地位不用我说了吧?” “什么地位?” “就这么说吧,那位被他家脑残粉们吹上天的[道家帝君]秦岸渡,不也是他经纪人求着林七爷,才给他们哥哥在《军魂》里换了个几秒不到的露脸角色?” 话题到了这里,有人忽然反应过来。 “哎呀,你们聊祝莱就聊祝莱,别扯秦岸渡,就算江北秦家不律师函警告,让他那群脑残粉听了,怕是要直接冲过来打人了。” 不远处。 沈知言对另一边的议论声毫无所觉。 午后的阳光实在刺眼,她抬手遮了下刺目的太阳,顿时有点后悔没戴墨镜出门了。 迎着刺眼的阳光,沈知言一边往医院花园的方向走,一边看沈灼灼给她发来的新消息。 沈灼灼问她:[你就只买了一瓶饮料给自己喝?] 沈知言摁着语音键说:“嗯,一瓶。” 她顿了顿,眼里挂笑,调侃问她:“你也想喝?不是要减肥拒绝碳酸吗?” 沈灼灼:[是,为了我家严律,我必须要严于律己。] 沈灼灼:[所以我的好妹妹,记得帮姐姐我选无糖的~] “……” 沈知言望着对方的消息,一时间竟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她沉默了会儿,直接转了身,重新往住院部大楼的方向走。 “其实我觉得,如果一个人真心喜欢你,她就会接受你的全部。”沈知言继续给她发语音,苦口婆心的劝着:“而且您根本就不胖,甚至能直接选秀出道那种身材。” 沈灼灼态度坚决:[不。我要瘦成贺辞歌那个混蛋的身材!] 沈知言:…… 所以,贺辞歌每天怼沈灼灼,到底为她带来了什么好处? 是沈灼灼把她当头号情敌,所激发出来的与日俱增的胜负欲吗? ——实在太无语了。 沈知言重新回到了住院部的一楼大厅,去自动贩卖机前买饮料。 她按照沈灼灼的意思,为她选了一款无糖款,扫完二维码取了饮料拎在手里。 然而她刚一转身,竟然见到大厅入口位置已经热闹起来。 周遭已经不时有人向入口的方向聚集,人群中有不少人已经把手机举了起来,纷纷打开相机开始拍照。 沈知言推测是有什么明星来了。 就在这时,人群的喧闹声开始此起彼伏:“柏婳!是柏婳来了!” 众人难掩兴奋,纷纷堵向了入口位置。 “女神!” “柏婳加油!不要在乎抄袭狗!” “是啊!以后别再为了她封笔了!” “您的新剧《寂寞如雨》我已经在平台预约了!” “我也是我也是!” “我充了年会员!两个平台都充了!” 沈知言脚步一顿,她立在原地,顺着人流涌动的方向望过去。 人群中有位年轻漂亮的女人款步而行,她身材极好,风姿绰约,戴着一款粉色镂空的海边度假防晒帽,遮住满头柔顺乌黑的秀发,要热不热的季节却一身黑色短裙,纵然她姣好的面容被墨镜和口罩遮盖,却依旧散发着令人着迷的气质。 ——果然是柏婳。 她身后跟随者一位相貌精明的中年女人,那人约莫四十左右,正抬着手虚虚护着柏婳的身体,防止躁动的人群冲撞了她。 而柏婳本人则是微微笑着,大方迎接着周围热情涌上来的人群。 许是为了方便粉丝拍照,她刻意走的十分缓慢,而且偶尔回答着周围人的提问。 一学生面孔的年轻男孩靠近了她,脸红着道:“柏婳小姐,我想知道您为什么沉寂封笔了两年,忽然复出了?” 柏婳闻言停下脚步,她迎着对方用手机拍摄的镜头,微微低下头去。 男孩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有些后悔为什么会问出那个让她难过的话题,正要开口道歉。 柏婳忽然落落大方的望向镜头,温柔浅笑道:“一切都过去了。” 男孩一愣。 他顿时笑起来,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您别怕,粉丝们都会支持你的,就算那个人背景强大,但我们都会支持您的!” 他话一出口,其他人也连忙附和。 “小婳别怕!我们都支持你!” “对!” 柏婳微抿着唇,目光扫向周围的众人,感激道:“谢谢大家。” 她说完,眸光不经意略向前方,当见到不远处那个让她熟悉无比,仿若噩梦一般的人影时,霎时一愣。 沈知言的相貌实在是过于出众,而且她身量又高,哪怕她穿着再普通的衣着,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柏婳还是一眼便发现了她。 那人眸光沉静,静静望向她这边的方向,澄澈的眸光里无悲无喜,仿若她见到的不是让她身败名裂的仇人,倒更像是看一个毫不相干的路人。 不—— 柏婳微微蹙眉,沈知言那看向她时的冷淡视线,隐隐让她察觉出来几分悲悯的同情,压根就不像是看路人…… 更像是在看,蝼蚁吗? 神的高高在上,同情她这样一只渺小的蝼蚁? 厌恶情绪在柏婳心中翻涌,但周围全是热情的粉丝,她的小阿姨兼助理孙明玉及时发现了她的失态,立刻在一旁用调侃的笑声提醒。 “婳婳,你的小迷妹们要和你合照呢。” 柏婳顿了顿。 连忙收回落向沈知言那边的视线,随后微笑着望向众人:“好啊,那一起吧。” 沈知言收回视线。 “这人她干嘛的呀!”她身旁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老人家向她搭话,忍不住抱怨:“哎吆,闹哄哄的把门都给堵上了,搞得我想去花园遛弯都不好过去。” “您问我吗?”沈知言歪过头,解释道:“她也算是个明星吧。” “明星也不能这么没公德心啊!医院他们家开的啊?公众场合把门这么堵着像话吗?” 老爷子似乎极为生气。 沈知言只能配合的点头,啧了一声说:“可能是医院还不知道这边的情况。” “那就是保安失职!”老爷子怒了:“我就没见哪个明星这么不懂规矩的,人家哪家的明星能这么不自觉?” 老爷子说着说着,又歪头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你也是明星?” 沈知言顿时愣了一下。 “不不不!”她连忙摆手,像是“明星”这个词儿是什么骂人的话,生怕安在她身上,她连忙说:“不,我只是个普通路人,您别这样说。” “……”老爷子被她的反应逗笑了,乐呵呵的道:“我看你比她长得好,要当明星也是你当啊。” “您别挖苦我了,”沈知言无奈,又转了话题道:“您是想去花园吗?我也正好去等人,咱一起?” “一起什么呀。”老爷子厌恶的往入口处看了一眼,直接转过身:“不去了,回去听京剧去!” 老爷子附近的其他几位老人家闻言,也纷纷点头,索性绝了要去花园遛弯的想法,直接转身走向电梯的方向。 沈知言重新拿出手机,对着无糖饮料拍了张照片,给沈灼灼发过去。 语音问她:“怎么样?无糖的。” 沈灼灼:[OKOK。] 沈灼灼:[你对吴女士说什么了,她从我进来开始一直在哭。] 沈灼灼:[她还问我,你是不是以后都不要她了……] 沈知言想了想,一手拎着两瓶饮料,一手摁着语音键,正要给她回复。 谁知道沈灼灼的下一条消息立刻发过来。 [不论如何,我都支持你的决定。] [我和你的关系,不会因为你是不是沈家人而改变。] 沈知言望着她新发过来的两条消息,微怔过后,看了半晌,原本她平静的内心忽然涌起了几分热意。 默了片刻,正要给沈灼灼发消息—— 这时入口处忽然再次喧闹起来,医院的保安这姗姗来迟,他们正在维持着秩序。 四名保安直接走到那喧闹的人群堆里,态度强硬的让他们不要打扰病人,夹杂着个别人的不满声音,柏婳的粉丝们恋恋不舍的配合着保安的工作,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拍着柏婳的照片和视频。 不过两分钟,大厅重新恢复了原有的秩序。 柏婳的视线则重新落向了沈知言的方向。 “怎么了?”助理孙明玉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到沈知言,愣了愣,迟疑着皱眉:“她怎么也在这儿?” 不远处,沈知言正在低头望着手机,显然是和谁在发着消息。 柏婳原本以为,沈知言见了她会扭头就走,没成想,对方竟然一直在不远处站着。 她是真的在忙着和人发消息,还是—— 刻意在等她? “小阿姨。”柏婳强装淡定,迈开步子:“咱们走吧。” 孙明玉却望着不远处的沈知言,眉头紧蹙道:“她来医院是见谁的?也是为了见林七爷的?” “……”柏婳脚步一顿,扭头往落后几部的孙明玉,冷声问她:“你说什么?” “不奇怪吧。”孙明玉走过来,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尖锐:“先前林家那位小姐林思梵,为她过生日搞了那么大的阵仗,她若是搭上了林家的线,由林思梵引荐,她能见到林秉仁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样一来……” 柏婳闭了闭眼,深呼吸了两次,她温和的嗓音顿时变得有些沙哑:“真的会这样吗?”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了。”孙明玉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如果沈知言也是奔着司徒蔺下部电影的剧本来的,那她即便是见了林秉仁,也必然拿不到那个机会。” 柏婳闻言看向她,轻声问道:“怎么说?” 司徒蔺导演,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女导演。 她向来以拍悬疑恐怖类题材见长,她和林秉仁一样,都是国内导演圈子里的顶级存在。 而前不久,有圈内人放出内部消息,司徒蔺导演的下一部悬疑电影即将开始筹备,消息一出,编剧圈开始闻风而动。 毕竟司徒蔺导演的悬疑电影,一向都是叫好又叫坐。她所指导的电影国内外电影节获奖无数,若是有哪个编剧能有机会和她合作,那么相应的,接下来这位编剧的身家必然暴涨,甚至能打响国外的知名度。 孙明玉作为她的助理,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立刻便找了门路,带着她前来医院探望林秉仁。 毕竟众所周知,林秉仁和司徒蔺是公认的好友。 甚至有传闻称,司徒蔺这位国内第一女导演,甚至在学生时代追求过林秉仁。 这俩人或许私下里有什么秘密恋情也说不定。 可若是沈知言也是为了司徒蔺的下部电影的剧本来的,以沈知言和港城林家的关系,若是林秉仁把她引荐给司徒蔺导演—— 那她真的还能有希望拿到吗? “我的傻婳婳,先不说这种抢破了头的机会,会有多少人在争。” 孙明玉笑起来。 “重点是司徒蔺导演和林秉仁的性格完全不同,林秉仁用人向来是不拘一格,可司徒蔺却向来为人严苛,用人也更加严苛。”孙明玉嗤笑一声,望向沈知言的方向,抬手轻轻一指:“哪怕是林秉仁亲自引荐,司徒蔺都未必能看沈知言一眼。” 柏婳听了这话,心中郁结不自觉变得有些缓解,原本压抑的情绪也变得有些舒缓。 孙明玉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继续开解道:“别担心了,你调整一下仪态,要以最好的姿态去顶楼见林秉仁,嗯?” 柏婳面露几分迟疑。 她持续望着沈知言的方向,对方已经收了手机,再一次向她的方向看过来。 察觉到对方眸子里的冷意,柏婳不觉一怔。 下意识低下头,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她索性不再看过去,迈开步子,向电梯的方向走过去。 孙明玉在她身后跟着,尖锐的声音在耳边继续传来:“婳婳,你就火了四部剧,在林秉仁那里未必能让他看的上眼,毕竟他们拍电影的向来傲的很,看不起电视剧,也更加看不起网剧,可他们又在傲气什么啊?市场上除了他们电影,可不就是剩下电视剧和网剧了?” 柏婳忧心忡忡,低声道:“可是我那四部剧,都是沈知言——” “别!别说那几个字!”孙明玉连忙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惊呼,表情也变得有些狰狞:“是她抄了你!她没有任何证据!那就是她抄了你!懂吗?” 柏婳顿了顿,歪过头看她,安慰一笑:“当然。” “那就好……”孙明玉松了一口气,想到什么,又对她说道:“你当时真的不应该撤诉的,应该直接让她在法律层面彻底翻不了身才对。” 柏婳脚步一顿。 若不是她此刻戴着墨镜,孙明玉应该能发现,她表情已经再也维持不住镇定。 “不过这样也好,你撤了诉讼,而且封笔两年,你粉丝都要心疼死你了,毕竟在所有人看来,是沈知言逼着你封了笔,而你却大度的原谅了她。” “光是他们送你的那些礼物,都快赶上你一部戏的稿酬了。” 孙明玉笑起来:“这娱乐圈的钱,可是真好赚呀。” 她们一路向前走着,还有几步路便是电梯。 此时一楼大厅并没什么人,电梯前空空如也,不出意外,她们可以直达顶楼的VIP楼层。 “柏婳小姐。”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平静的一声喊。 柏婳脚步猛然一顿。 她骤然回头。 沈知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身后不远处。 随着那人的缓步走近,墨镜的掩盖下,柏婳眼中的惊恐也在逐渐放大。 她呆愣在原地,任由那人走向她,完全忘了反应。 “沈知言!”孙明玉率先反应过来,用力抓紧了柏婳颤抖的手,她冷声质问沈知言:“你想做什么!” 沈知言兀自站定,没理她。 而是望向柏婳那张比明星还要妆容精致的脸。 “柏婳小姐。” 沈知言望着她,唇角微勾,原本冷淡的眸子里染了几分淡笑。 柏婳疑惑地望着她,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若不是孙明玉在拉着握着她的手,甚至用力掐了她一下,她怕是会直接尖叫出声来。 自从两年前那件事过后,她像是疯了一样的搜索着所有和沈知言相关的信息。 她知道沈知言是城南沈家领养的女儿,她知道她学生时代是个把人打断腿的校霸,她知道沈知言脾气不好,她甚至知道沈知言有严重的暴力倾向,在剧组实习的时候对女明星用强,最后逼得人跳河自杀。 她曾经幻想过,如果哪一天,沈知言真的见到她,会不会直接对她扬起一把刀,割破她的喉咙。 ——然而都没有。 对方对她的态度仿若一位谦逊优雅的君子。 下一刻。 “柏婳小姐。”沈知言微微颔首,对她礼貌笑道:“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柏婳望着她眼里温和的笑容,唇角动了动,她似乎一瞬间失去了发出声音的能力。 过了许久,她才鼓起勇气,迎上对方的视线。 声音干涩道:“我……关照你什么?”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哦对了……”沈知言眉眼弯弯,又像是想起什么来,补充道:“我很喜欢你的助理,为你打造的明星人设。” 她说着,笑看了她身旁的孙明玉一眼。 孙明玉正向她瞪着眼,目光凶狠的仿若仇人一般。 “别这样看着我。”沈知言勾了唇角:“还请您接下来继续努力,多为柏婳小姐买热搜才好。” “你别说胡话!”孙明玉持续瞪着她,怒声:“沈知言,你若是有证据,就拿出来,别在这阴阳怪气!” “您怎么就不信呢?”沈知言有些失望的叹气,她笑意盈盈的去看柏婳:“柏婳小姐,或许您可能不信,我可是全世界最盼着您的热度持续的那个人,我该怎么证明给您看呢?” 柏婳用力捏紧拳头,长长的指甲戳到掌心的肉里。 沈知言笑了笑:“不如我接下来,证明给您看吧?” 柏婳望着眼前的沈知言,望着对方眼中的笑容,仿佛见到了魔鬼一般。 但手上的疼痛却没让她冷静下来,反而让她的呼吸变得愈发急促。 她害怕了…… 哪怕她再不想承认。 她心底其实是害怕沈知言的,自始至终,她都在害怕她。 沈知言这番话虽然意味不明,但她却似乎能明确感受的出来对方的暗示。 对方似乎在用最散漫平和的语气,用最漫不经心的态度。 告诉她—— 迎接好我的报复了吗? 这样的认知让柏婳又恐慌,又愤怒,沈知言这是在看不起她。 “你到底在说什么?!”这样的认知,让柏婳向来温和的语气变得尖锐,她不自觉怒喊出声:“如果你有证据,请你拿出来,请你起诉我!” 沈知言微敛眉眼,对她冷淡的打量一瞬,顿时扯开唇角笑了。 似乎对她的忽然崩溃,沈知言十分满意。 “你是颗不错的棋子。”她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说:“那个人应该对你很满意。” 她这番莫名其妙的话,让柏婳原本失态的表情瞬间僵硬住。 “你……” 柏婳动了动唇,不解的望着她,颤声骂道:“疯了!” 孙明玉冷笑,怒骂道:“你这样的人,应该去精神病院!” 沈知言直起腰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们,眸光仿若望向微不足道的蝼蚁一般。 “柏婳。”她淡声开口:“没有证据的事情,我们就先放到一边吧,既然全世界都说了我抄了你,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个结果我认了。” 柏婳嘴唇蠕动着。 孙明玉却冷声说道:“你认了抄袭?早知道我应该录音的!” 沈知言打量着柏婳。 片刻,她扯开唇角,笑了。 迎着对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沈知言懒散开口:“结果我认,至于谁抄了谁……当年的真相究竟如何,我想只有柏婳小姐知道。” “柏婳小姐。”沈知言笑着看她,问:“封笔之后的日子,一定很难熬吧?” 柏婳死死盯着她。 “啧。”沈知言摸了摸下巴,语气轻蔑:“让我来想一下,你为什么忽然复出了,怎么样?” 柏婳双拳紧握,不发一语。 她完全不想听沈知言再说下去了,也完全不想见到对方望向她时那副轻蔑冷漠,仿若望向蝼蚁的眼神。 ——竟然是那样的刺眼。 “叮——”的一声。 柏婳下意识回头,像是抓住了某根救命稻草。 不远处,电梯正在缓缓开启。 有几名穿着病号服的老人家正在下电梯。 “让我来推理一下,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她踌躇满志,励志要在影视界大展拳脚。” 柏婳迟疑的转身,恰好对上沈知言似笑非笑的目光。 对方扯开唇角,似乎有些惋惜的轻叹一声。 “可是怎么办呢?她处处碰壁……她发现所有导演都在骂她写的是一堆垃圾,把她贬低的一文不值,或许他们还暗示过她,你长得很漂亮——” 随着沈知言的刻意停顿。 “住口!”柏婳尖叫出声:“别说了!” “为什么不能说呢?”沈知言疑惑:“柏婳学姐,您不会以为,您的全新白富美人设,能够掩盖您的过去吧?” “怎么?”沈知言笑意盈盈,打量着她:“是学妹我让您想起了过往的艰苦岁月了吗?” 随着柏婳提高了音调。 刚下电梯的几位老人家不禁停下脚步,远远的向这边的方向望过来。 柏婳纵然没回头,却听着动静,若有所觉。 她想立刻转身就走,这里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你觉得你怀才不遇,你觉得你写的东西不被欣赏,你四处碰壁,四处被人嘲讽,嘲讽你的出身,嘲讽你没有师出名门,嘲讽你没有背景,嘲讽你写的东西是废品,你躲在出租屋里,每天都痛苦的想,为什么……这个世界仿佛没有你的容身之地呢?” “是谁告诉你的!”柏婳死死盯着她:“你想要钱?” “……嗯?” 沈知言迟疑片刻。 “当然想啊。”她摸了摸下巴,认真想了想,十分坦诚的眨了眨眼:“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不想要钱吧?” “多少!”柏婳崩溃而又愤怒的望向她:“你想要多少钱?” 她的崩溃让孙明玉大惊失色。 她慌乱的望向四周,并没有看到有人在拍摄视频。 除了几位老人家在墙根处指指点点,但显然,他们并不会听到这边二人的聊天。 “谈钱伤感情嘛,学姐。”沈知言对她礼貌笑笑:“你我校友,不谈这个,而且请您相信我,我没有想要公开你的过去,威胁您给我钱的意思。” 孙明玉摸不清沈知言忽然提起柏婳过去的意思。 “沈知言,”她冷笑着看她:“这话你自己信吗?” “当然信啊,毕竟被疯狗咬上几口,我总不能以同样的方式咬回去?” 沈知言疑惑地望着她们:“啊……你们不会以为我和你们是一样的人吧?” “我是个文明人啊,我觉得我人不仅长得好看。”沈知言认真的道:“而且我还心地善良,端方君子一样,全世界都觉得我是很讲道理的人,从来不玩什么阴谋诡计的。” 孙明玉:“……” 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而且,”沈知言啧了一声,不屑反问道:“她那四部剧稿酬才多少?” “学姐。”沈知言冷淡目光落在柏婳惨白的脸上,鼓励道:“您千万别低估自己,您的价值远不止于区区几部稿酬的。” 柏婳大口喘着粗气,死死盯着她。 这是个疯子! 以耍人为乐趣的疯子! “看你们,你们打断我干什么?” 沈知言语气幽怨,望着柏婳,却十分大方,丝毫没有要怪她们的意思。 “我猜。”她望着柏婳,笑着开口:“你忽然复出,是因为您靠我赚的那四部戏的稿酬,早已经花光了吧?” 柏婳恨恨的目光望向沈知言。 沈知言忽然望向她,笑了:“真惨呀。” 迎着柏婳不甘心的目光。 她啧了一声,调侃说:“生活不易,女神卖艺。” 这番话让柏婳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 她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她? 难道所有人都像她沈知言一样,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群富二代的朋友追随着,保护着吗? 柏婳想到此,方才恍然惊觉。 这两年以来,沈知言从未再找过她。原本那个在学生时代就声名鹊起的人,被整个行业所看好的那位鬼才青年导演,似乎在整个圈子里一瞬间沉寂下去,变得默默无闻,查无此人。 就像是这个人在一夕之间,忽然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这几乎让柏婳都忘了,沈知言当年给所有人的印象。 她在大学期间很出名,她出名到哪怕她早已经毕了业,都在不停的听到她的消息。 沈知言在大学校园的学生时代,是那样的光辉灿烂,那样的让所有人不自觉仰望,而她本人又是那样的目空一切。 哪怕到了此刻,她仍旧是那样的傲慢。 就像是前阵子,刚上了热搜,被全网辱骂的人并不是她一样。 “婳婳,婳婳!”孙明玉担心的声音传来:“你没事吧?” 柏婳听到声音,再抬起头。 沈知言已经拎着两瓶饮料,慢悠悠的向出口的位置走去了。 柏婳持续盯着对方的懒散背影,强行收回视线,淡声:“没有。” “那就好。”孙明玉皱着眉头,望了沈知言的方向一眼,又对柏婳劝道:“你别理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她堂哥沈朗星那边我打听过了,她有精神病的,每个月都要去医院看医生。” 柏婳深呼吸了几次。 才问:“林秉仁导演会愿意见我吗?” “嗯?我的傻婳婳,你现在可是容导的徒弟。”孙明玉颇为自信的笑起来:“就算林秉仁脾气不好,容敬璋这种老前辈的面子,他总是要给。” —— 医院的顶层VIP病房外,安静异常。 众所周知,林秉仁此人不仅仅是国内外的顶级知名导演,还因为他代表的是港城林家,国内赫赫有名的顶级资本集团。 而林秉仁作为航运大王林甫臣的小儿子,他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客气的尊称他一声林七爷。 自从林秉仁在剧组受伤住院以来,前来探望者不在少数,但绝大多数都被他的助理一一挡了回去,能进得来病房的也只有寥寥数人。 碍于他的特殊身份,就连在门外经过的护士都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林七爷随行的下属特意嘱咐过。 ——今日,有贵客到。 “秦岸渡。”林秉仁望着端坐于座椅的秦清雾,淡声开口:“方才下面的人对我说,你这位堂兄——哦不,是表兄才对。” 众所周知,秦岸渡是江北秦家老爷子秦望山大女儿所生的儿子,他是秦望山的外孙,却自小被秦望山养在身边,当成亲孙子抚养,更是秦望山亲自指定的秦家继承人。 只可惜秦岸渡本人不争气,早些年一意孤行进了娱乐圈,后来又愣是为了一个不知名的女星,直接去道观出了家。 秦望山不让那女人进门,他为了和秦望山赌气,从此失去了秦家继承人的身份。 若是没有秦岸渡出家这一出,秦家这个继承人的身份,压根就不会落在秦清雾身上。 换言之,这件事对秦清雾而言,仿若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悬而未决,只要秦岸渡还活着一天,那么她这个继承人的位置终是不稳。 若是林秉仁从未见过秦清雾,那么他必然也会像寻常人一般,那样去看待秦清雾这番尴尬的处境。 然而—— 秦清雾不为所动,声音冷淡:“他怎么了?” “他啊。”林秉仁语气冷硬,蹙眉:“下面的人说他的粉丝为了见他,扰乱片场秩序,和工作人员发生了冲突。” 秦清雾微低着头,修长白皙的手中虚虚握着茶杯。 茶杯上,绚丽繁复的花纹中映着她的手指虚影。 精雕细琢的瓷玉小杯,竟然在她这双手面前黯然失色。 林秉仁不禁哑然失笑。 见对方在冷淡望他,林秉仁难得玩笑:“你考虑跟我拍戏?” 秦清雾先是微怔。 随后莞尔淡笑:“抱歉,没时间。” “那还真是可惜了。” 林秉仁笑了笑。 继续对她解释道:“秦岸渡,他的粉丝和我的人推搡了几下,有个女孩子忽然倒在了地上。” 秦清雾轻轻颔首。 做了个侧耳倾听的姿势。 “紧接着,你这位堂兄扶着他的那位女粉丝起身,口口声声质问我的人为什么要推她。”林秉仁眼中带笑,却笑意不达眼底,冷声道:“这位秦少爷还真是年轻气盛,竟然想送我上热搜。” 秦清雾收回视线。 淡声问道:“那这件事究竟如何?” 林秉仁微怔。 随后笑起来:“是他那位女粉自己倒下去的,他急于立人设,不过视频里拍的清清楚楚,若是一个小时后,热搜真的出来,我也倒是不介意把视频放出来。” 林秉仁说完,又去观察秦清雾的脸色。 对方眸子无波无澜,只静静的品着茶。 似乎对此事并不反对。 林秉仁故意当着秦清雾的面提起此事,也是碍于秦清雾的面子,若是秦清雾反对,他便给秦岸渡留个颜面。 在他背后的经济公司没有动作之前,便提前找人知会过去,此事就此作罢。 然而秦清雾此刻的态度,显然是并不想理这件事。 那既然如此,若是秦岸渡主动犯蠢。 他也就不用再给对方留脸面。 这一茬算是揭过,想起他请秦清雾过来的目的,林秉仁索性直入主题。 “你贵人事忙,我便长话短说。”林秉仁说到这里,语气却不自觉带了几分无奈来:“我家老爷子的意思是,你若是没有和江旭阳结婚的意愿,不若考虑一下我们林家?” 秦清雾神色未变。 片刻后,也只轻放下茶杯,淡声道:“烦劳林爷爷费心。” “……” 这便是婉拒了? 林秉仁半躺在病床上,闻言笑笑,同时侧眼打量过去。 出于职业的关系,他向来习惯在和人交谈的时候,会下意识去看对方的表情,哪怕再细微的情绪变化,往往都逃脱不了他的视线。 然而,哪怕他提起对方日益临近的婚事,也竟然在对方脸上丝毫察觉不到任何情绪变化。 他心下微微诧异,秦清雾这副波澜不惊的坦然姿态,倒是和秦家那群人完全不像。 他不自觉开始走神了。 若是秦清雾长在林家,老爷子怕是会立刻指定她来当继承人,偌大的家业也似乎只有交在她的手上,他才能彻底安心。 若非如此,老爷子也不会远在港城,便特意给他打来电话。 让他试探一下秦清雾的心思。 想到此,林秉仁正色望向她。 主动说道:“雁白她去年刚毕了业。” 林秉仁的话点到为止,他确信秦清雾是聪明人,一定能明白他话里的暗示。 秦清雾淡应了一声。 重新端起茶杯,放到唇边轻抿:“嗯。” 林秉仁见她不接话,也只能主动道:“老爷子在犹豫。” 秦清雾抬眸望过来。 不慌不忙:“怎么?” “雁白那孩子,老爷子似乎也在想,她这样一副天真懵懂的样子……”林秉仁想起小侄女林雁白,语气有些无奈,干脆道:“不怕告诉你,我家老爷子在担心,雁白她将来或许支撑不起林家的家业。” 秦清雾微顿。 她淡声重复:“天真懵懂?” 见她终于开口,林秉仁还以为他这个媒人能做得成了。 忙说:“若是有你在她身边的话——” 莫名的,此刻秦清雾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一张纯粹干净的熟悉面孔。 “我和林雁白并不怎么相熟。”秦清雾淡声说。 林秉仁微怔。 随后轻笑出声:“话别说的太早。” 秦清雾不解的眸光略过去。 她淡淡开口:“什么?” “你每次去港城扫墓,她不都在放寒假么,日积月累的见下去,总能熟悉起来。” 林秉仁说话的同时,去望秦清雾的神色。 对方微敛眉眼,眼神渐渐已然沉寂了下来。 她静默不语,再一次伸出手臂,去握木桌上的茶杯。 林秉仁不自觉皱眉,正要开口道歉。 “咚-咚-咚——” 就在这时,病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 下一刻,身着笔挺西装的年轻男人缓步踏入。 他一路走进病房,在经过秦清雾的时候,先是恭敬点了下头。 “秦小姐,您好。” 秦清雾微一颔首。 礼貌应道:“你好。” 随后,年轻男人走到病床前的林秉仁面前,恭声开口:“七爷,有位名叫柏婳的编剧,请求见您。” “人在外面?” 林秉仁说着,抬眼向房门处望去。 他目光越过秦清雾的时候,不经意一停顿。 对方原本淡然处之的脸上,似乎竟然表情微动。 林秉仁把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他又望向年轻男人,沉声问道:“她找我什么事?” 林秉仁对柏婳有些印象,是因为林思梵的那位小友,沈知言的缘故。 林思梵对他提起过,柏婳在两年前冤枉了那位小友抄袭,而林思梵对他言之凿凿,说其实事情的真相是反过来的,是柏婳抄了沈知言。 “是这样的,司徒蔺导演她的下一部新片,似乎有传闻说,她已经开始要筹备了,而您和司徒导演又是至交好友。”男人顿了顿,解释道:“司徒导演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们找不到门路,而您在片场受伤,来沧江一院住院的消息却圈内人尽皆知。” 林秉仁沉默不语。 “对的,因着这个关系……所以这几日来,有不少人想借着您的关系,来和司徒导演搭上线,也不只是柏婳这样的编剧,也有不少艺人借机前来医院探望,”察觉到林秉仁有些不耐烦,男人立刻诉苦道:“七爷,您不知道,我已经挡走了多少波莫名前来的人。” “这个柏婳,”林秉仁冷声质问:“你怎么不继续挡?” 男人一愣。 连忙解释:“是因为她是容敬璋容导新收的弟子,容导和您先前合作过一部戏,您可能已经忘了。” 经过对方的提醒,林秉仁沉默片刻,似乎终于在记忆中想起了容敬璋那么号人。 林秉仁冷眼看他:“容敬璋是容敬璋,他徒弟是他徒弟,你连这点事都分不清?” “可是……”男人被他这么一看,身上的冷汗都跟着下来了,连忙解释说:“七爷,是这个名叫柏婳的编剧,她拿了容导的名片给我,我这才……” 林秉仁冷哼一声。 “不见。” 男人连忙点头。 “是,我知道了,那容导那边,需要我去知会一声?” “知会什么!”林秉仁蹙眉:“容敬璋这种倚老卖老的老匹夫,他有什么脸需要我去知会?” “呃,七爷您——” “而且,她那张容敬璋的名片是什么意思?”林秉仁冷眼望过去:“当成圣旨吗?” 男人连忙点头。 “我明白了七爷!我立刻去让她走!” 他说着,连忙快步走向了病房门口的方向。 第68章 秦清雾和林秉仁又聊了一会儿, 正打算起身告辞,忽然收到了沈知言的一条微信消息。 ——[你还没离开医院是吧?] 秦清雾回复她: [嗯,马上离开了。] 她发完消息, 望着手机屏幕上的光亮, 过了三十秒也不见对方的回复。 秦清雾思索了片刻,又给她发了消息:[你呢, 还在等人吗?] 在一个小时之前,她来医院的时候,林思梵说她在住院部三楼的洗手间, 秦清雾便走楼梯上了三楼等她,恰好她在走廊里看到了沈知言和她养母在说话。到了这会儿又主动给她发来消息,显然还是对她醉酒视频的那件事念念不忘。 ——[恩恩, 我堂姐还没出来。] 事实上,沈知言确实还在纠结那段监控视频。 柏婳的突然出现并没有对她的心情造成了太大的波动, 然而一想到秦清雾手里还拿着她社死的‘把柄’,她没有来的叹出来一口气。 到底怎么才能让她把视频删了呢? 恰在此时,手机屏幕上忽然闪出了来电提醒, 她一路顺着花园的小石子路遛弯, 顺便手指轻点屏幕,接起了沈灼灼打来的电话。 沈知言把手机听筒举到耳边:“怎么了?” “我很快就走了, 你还在花园是吧?” 沈灼灼刻意压低了声音, 显然是避开吴桂澜给她打来的电话。 “嗯。”沈知言语气淡淡的应了一声:“在花园。” “呃……”沈灼灼听出了她话音里的低落, 不自觉问她:“你怎么了, 听起来丧丧的,失恋了?” “……” 沈知言脚步一顿。 她顿时有点无语:“我这么优秀的人能失恋?” “啧啧啧, ”沈灼灼语气调侃:“那可不一定啊, 你家秦小姐那冷艳高贵的气质, 就算是提分手也必然是她先提。” “……” 莫名的,沈知言忽然有点不服气,她正要开口说点什么。 “我说小沈。”沈灼灼苦口婆心的劝她:“你的家庭地位要牢牢把控住,知道吗,我们作为1就应该硬气一些,不要什么事儿都被对方拿捏,拿出你学生时代校霸的万人迷气势来。” 眼见着她越说越离谱,沈知言正要反驳。 话到了嘴边又不自觉换了一句:“我学生时代万人迷?” “不是吗?”沈灼灼疑惑的问她:“你高中的时候,不是小迷妹一大堆吗?” 沈灼灼想到什么,笑着说:“光是我听到的传闻,就有个叫谭静依的呀。我还见过她的照片呢,一身白裙子,长发及腰,笑起来清纯可人,如果有这样一个低年级的小妹妹每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喊姐姐,那我做梦都会笑醒了。” 沈灼灼说这番话原本是想调侃她的,谁知道等她说完,也不见沈知言的回话。 电话的另一端反而陷入了持续的沉默。 “小沈。”沈灼灼站在走廊里,压低了声音问她:“你怎么了?” 另一边,沈知言嗓音带了几分笑。 调侃的问她:“您确定您是1?” 沈灼灼顿时面无表情。 “我很确定,我发誓,你就算是质疑地球倒转,也不能质疑这一点,懂?” 沈知言轻咳了一声。 对方语气威胁意味明显,她立刻配合:“懂懂懂,姐姐您的话就是圣旨来的。” 沈灼灼自动忽略了她语气里的糊弄,尚算满意。 “这还差不多。”想到什么,沈灼灼提醒道:“我马上要走了,你去停车场等我。” 沈知言想了想,她忽然想到什么,说:“姐,我去住院部入口等你吧?” “住院部吗?”沈灼灼问她:“你不是在花园吗,距离停车场近啊?” “那个——”沈知言其实有点不想说,但是见她这么问了,她也只能咕哝一声说:“秦清雾也在医院呢,我觉得我应该送她一起回去。” “秦清雾?她怎么也在这儿?”沈灼灼说着,又瞬间觉得有些无语:“她哪里用得着你送回家?人家自己没车吗?” “万一是她朋友开车送她来的呢?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先问问她。” “……”沈灼灼没好气的问她:“你送她回家,那我呢?” “我先把你送回去啊。”沈知言一边想,一边解释:“然后再送她回去,如果她没开车来的话。” “……那如果人家开车来的呢?” 沈知言想了想。 “那也好办,我直接把我的车给你开,然后我说我把车给你开了,然后趁机上她的车。” “……” 沈灼灼沉默了好一会儿。 “沈知言,你和她就分开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吗?你们不是刚见过面吗?”沈灼灼无语问她:“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对女人这么主动呢?” 沈知言:“……” ——她也不想啊。 可谁让秦清雾有她的把柄呢?- 临到黄昏的时间点,天空仍是一片碧蓝色,毛茸茸的杨絮漫天飞扬,沈知言抬手挥了挥,卫衣袖子上被沾了几片雪白的绒絮。 工作日的住院部大厅依旧人满为患,沈知言穿过人群,去自动贩卖机前又买了两瓶矿泉水,一瓶常温,一瓶冷藏。 许是因为下午柏婳的出现扰乱了秩序,导致住院部大厅有几名保安开始值班。 四男四女八名安保人员穿着浅绿色的笔挺制服,身形挺拔的站着,尤其是那几位英姿飒爽的小姐姐,往那里一站便足够吸引眼球,不时有小姑娘走上前请求合照。 沈知言往电梯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她方才是一路小跑过来的,虽然只用了几分钟,但还是有点不确定秦清雾到底走了没有。 想到这里,她又给秦清雾发了一条消息。 [你下来了嘛?] 没等几秒,对方的消息回复过来。 ——[你在等我?] 沈知言望着对方的消息,唇角边上挂了点笑。 [对,专门在等你~] 然后,她消息发出去,足足等了有两分钟。 手机另一端那人却没动静了。 沈知言重新看了眼自己方才给她回复的那条消息,她盯了一会儿,忽然发现了有点不太对劲。 她这么说—— 似乎,好像,是不是有点暧昧了? 秦清雾会不会多想呢? 脸上顿时不自觉有点烫,她当机立断,手指指尖落在键盘上。 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才能让这么尴尬的聊天能够持续。 下一刻,秦清雾的消息发过来。 ——[朋友的爱人到了,还要再聊上一会儿。] 沈知言眨了眨眼。 秦清雾这是在和她特意解释? 她来不及反应。 立刻回复:[好,我也在等人。] 她发完消息,收起了手机,走到入口处下了台阶。 没等上一会儿,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道尖锐的女人的嗓音。 “还真是好手段!”女人冷笑着讥讽:“林思梵那样的顶级名门千金,非但给她大搞排场过生日,甚至于在林秉仁那里帮她吹枕边风!” “林秉仁也是!对外一副脾气不好,生人勿进的样子,结果呢?!”女人语气不屑:“还不是见沈知言长得年轻漂亮,就对她高看一眼?她名声都烂成什么样了!” “他到底在装什么啊,林秉仁竟然为了沈知言,竟然连容敬璋的面子都不给,他连见你都不肯,他这是打的你的脸吗?这明明是打的容敬璋老前辈的脸!” “小阿姨,你别说了……办法也不是只有这一个。” 年轻女人的嗓音透着几分失落,温柔的声线沈知言十分熟悉。 在方才不久前,沈知言刚刚听到过。 “我当然知道办法不止只有这一个!”女人不甘心道:“我就是见不惯她方才那样羞辱你,她若是有证据指认你抄袭直接拿出来,何必那样阴阳怪气吓唬你!” “小阿姨,能不能别再提她了,我身体有点不舒服……” “我凭什么不能——” 那二人聊到这里,声音却戛然而止。 沈知言转过身,恰好看到了正站在不远处的柏婳和孙明玉。 到了这会儿柏婳的脸上已经戴上了口罩,不再是先前那副生怕别人认不出来她的模样。 沈知言转过身的同时,那二人已经确认了前方不远处的是她,又是一愣。 柏婳望着台阶下的沈知言,沉默不语。 孙明玉则是直接冷笑一声,快走两步向她走过来。 柏婳伸想立刻伸手拦下她,然而她却抬手抓了个空。 “你怕她做什么!” 孙明玉不满的转身,用力拍了她的手背,刻薄道:“你这软弱的性子跟你妈一个德行!你若是真怕当年就干脆别做,没人逼过你!” 柏婳闻言,顿时一愣。 下一刻,孙明玉已经不再理她,迈步下了台阶。 柏婳站在原地。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了上去。 沈知言静静的打量着她们二人走过来。 导演群里有小道消息说,林秉仁因为在拍摄《军魂》的一场爆破戏时受伤,在沧江一院的VIP病房住院,现在看来这传闻就是真的了。 毕竟圈内人尽皆知,林秉仁和国内第一女导演司徒蔺是好友,而司徒蔺平时极少在媒体前露面,哪怕是媒体采访也少的可怜,想见她一面比登天还难。 林秉仁在圈内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二人同时顶级导演,自然想见一面都难如登天,然而他住院的消息一被放出来,那趁此机会前来大献殷勤的想必也是大有人在。 她之前在医院见到柏婳忽然出现的时候,已经隐隐有了推测,柏婳或许是为了林秉仁而来。 现在听了她们这样的一番对话,显然已经验证了她的推测。 “到底是裙带关系啊,”孙明玉走上前,望着沈知言,语气讥讽的质问:“沈知言,你到底在林秉仁那里做了什么?” 沈知言静静的望着她。 “我能做什么?”语气平静地反问:“难不成像你们一样?” “你——”孙明玉气急反笑:“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们为了司徒蔺的下一部剧本,特意来医院骚扰一个无辜的病人,这样真的合适?”沈知言好心好意的提醒道:“我要是林秉仁,见你们这么算计我,我恐怕要烦死了。” 沈知言说着,又去打量在她身后的柏婳。 语气淡淡的问:“柏婳小姐,您这是连自己的狗都管不好吗?” 柏婳愣了愣。 “哦,我明白了。”沈知言轻飘飘的道:“你和她早已经绑定了是吧,她是唯一一个知道你抄袭我的人,所以你不敢得罪她,甚至被她拿捏?” “……” 柏婳顿时有些愤愤不平,她冷冷的盯着沈知言。 对方这副笃定的语气,似乎自带一股主导一切的压迫感。 就在不久前,同样在住院部大楼,这种感觉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但无论是之前,沈知言那副傲慢懒散的姿态,还是此刻她淡然冷漠的态度。 ——都令人感觉格外的不适。 柏婳努力调整了呼吸语气。 对孙明玉说道:“小阿姨,我们算了,走吧。” “算什么!她骂我是狗你也算了?!” 孙明玉瞪了她一眼,似乎是在埋怨她的懦弱不争气。 孙明玉说完,冷笑着望向沈知言。 “你别装的那样清高。”孙明玉冷笑,试图帮柏婳拿回主导权:“你接近林思梵,不也是为了林秉仁?” 沈知言:“……还真不是。” “学姐,以您的水平——”她想到什么,忽然望着柏婳,疑惑的问:“您竟然还能写司徒蔺的悬疑剧本吗?” “……” 柏婳努力维持着淡定,微笑问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啊?”沈知言无辜的眨了眨眼,笑意盈盈的望着她:“您什么水平我清楚的很,你扩写我短片的那几部所谓的爆剧,我从头到尾欣赏了好几遍呢。” “……” 这么明显的嘲讽,她不是听不出来。 “沈知言,你别说话这么难听!”孙明玉气的冷笑:“我们婳婳不能写,你就能写吗?” “——诶?” 沈知言摸了摸下巴,她似乎很是认真的想了想。 “如果你们希望我写的话,倒是也未尝不可?”她说着,又去诚恳的咨询柏婳的意见:“学姐,您希望我来写吗?” “……” 柏婳一顿。 “您应该是了解我的啊。”沈知言笑了笑,提醒道:“您之前抄我的那一部悬疑,应该也已经来来去去的研究了好多遍了吧?您应该最知道我的水平啊,对吧?” 柏婳定定的望着沈知言的脸。 这个人,还是像以前那样,一如既往的傲慢。 傲慢自信的令人生厌! “说起来,学姐您的新剧很快就要上了吧?”沈知言一脸单纯,又问她:“叫什么……《寂寞如雨》吗?” 柏婳皱起眉头。 “沈知言!”冷声问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知言笑了笑。 “我哪儿能对您做什么?”她文质彬彬地笑道:“只是一片好心,提前预祝学姐收视长虹罢了。” 柏婳冷笑。 沈知言又怎么会真心祝福她? 可如果对方是在威胁她。 她的仰仗又是什么呢? 诚如孙明玉所言,抄袭那件事,是沈知言没有证据。 原本,在沈知言消失的这两年里,她纵然每天惴惴不安的活着,生怕沈知言会忽然有一天找到什么证据,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内心的恐惧早已经得到了缓解。 毕竟那么久过去了,她仍旧没放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来。 也因为这个原因,哪怕此刻沈知言有了更加深厚的背景人脉,她纵然认识了港城林家的小姐林思梵,并且和林家那样的顶级家族所交好,甚至就连林秉仁那样的存在都为了她,不肯给她的老师容敬璋颜面。 但这仍旧改变不了沈知言在广大网友眼中的抄袭者形象。 相反,林思梵越大张旗鼓的保她,反而会更加能激起网友对她的不满。 因为自始至终,沈知言才是那个抄袭者。 可随着对方今天又对她说了一番话……一番意味莫名的话…… 柏婳又忽然有点不确定了。 她恍惚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恐慌过度,已经失去了判断能力。 她只觉的沈知言似乎只需要简单的三言两语,就能把她日积月累之下,内心所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瞬间击溃! 这让她不禁开始有些后怕的想。 现如今的沈知言,对她摆出这样一副懒散随意的态度,她这样的高高在上,傲慢无畏,是真的什么证据都没有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柏婳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 可如果她已经拿到了证据,为什么不一早拿出来? 反而等到了今天。 念头到了这里,她顿时心乱如麻。 如果沈知言早就有证据怎么办? 还是说,她只是在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对她展开报复。 沈知言是个疯子,一个疯子的想法,她不敢赌。 如果对方只是因为她两年前封笔,所以觉得报复她没有价值呢? 而故意选择了她复出的这么个时间点,故意出现,给她致命一击…… 所以。 她今天在医院里和她偶遇,真的是偶遇吗? 还是沈知言故意来这里等她? “我们婳婳的新剧就要上了,两大平台的力保,你如果想做什么小动作,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林思梵为了你,对林秉仁吹枕边风又能如何?他是混港圈的,还能保你一辈子?” 恰在此时,孙明玉得意的声音在她耳边传来。 沈知言闻言,神色冷淡的望向孙明玉。 淡声问她:“你说,谁和谁的枕边风?” 孙明玉冷笑一声,她正要开口。 “我说算了!”柏婳猛然看向孙明玉,大声提醒:“我说算了你没听到吗?” 孙明玉被她喊得一愣。 她顿时拿出了长辈的架势,不满的望着她:“你这是对我在发什么脾气?我还不是为了帮你?” “……” 柏婳死死咬着牙,随着孙明玉的这番话,她全身都在不自觉发抖。 “难道不是枕边风?”孙明玉不依不饶,盯着沈知言讥讽:“圈里人谁不知道林秉仁在这里住院,谁不知道司徒蔺导演她下一部剧本都在争破头,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林秉仁导演又怎么不会见柏婳,她可是容敬璋导演的徒——” 她浑然忘我的说着,然而话音还没落,身后忽然走上前来一人。 那人气势汹汹的走过来,用力从她身后用力把她推了一把。 “你在说什么屁话!”那人语气不善:“你说要见谁?” 孙明玉一个站不稳。 随着对方的力道,她直接被连带着向前,被晃了一个踉跄。 她正想转头看是哪个神经病竟然能直接推她,然而一回头,却看到了一位穿着一身得体小西装的年轻女人。 那人那身黑色女士西装剪裁得当,用料考究,显然是特殊定制的款式,而胸前佩戴着一枚钻石胸针,一看上面的红色镶钻便不是假的。 那人一路走到沈知言身侧。 望着孙明玉,直白质问:“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要见谁?” 孙明玉被她一噎。 摸不清对方的身份,愣是没敢没敢立刻开口。 沈知言也有点惊讶,她没想到林思梵会忽然出现。 “我这听了半天,你是柏婳是吧?”林思梵不耐烦的望着柏婳,语气不悦的问她:“你就火了四部剧,本本抄袭我们家小沈,你自己没点逼数吗?” 孙明玉被她的气势惊到。 ——对方这气势,显然是个哪家的大小姐。 孙明玉没认出来,柏婳却已经认出来了,眼前的人正是林思梵,林秉仁导演的亲侄女。 “你来医院见谁?”林思梵望着柏婳,不悦的问她:“我小叔叔他凭什么见你啊?你算个什么东西啊?而且司徒蔺导演凭什么见你?你脸怎么这么大?” 她一连串的质问让柏婳彻底禁了声。 随着林思梵的出现,她心中的慌乱已经无以复加,脸上再也维持不住淡定。 她下意识的就要去看沈知言。 林思梵忽然为她出头,她一定很得意吧? 然而当她眸光略过去的时候,却发现沈知言根本没注意她。 “姐妹,不值得为这种人生气。”沈知言好声好气的安慰着林思梵:“消消气哈……” “什么嘛!”林思梵不满道:“我听了她们开口闭口,算计我小叔叔的样子我就觉得恶心!他都生病了,还要应付一群满脑子贪便宜的小人,要不要脸啊?” 沈知言啧了一声。 嫌弃道:“还真是。” “无语死了。”林思梵越发不满,又不解的看着柏婳:“我说,你想见司徒蔺就自己想办法啊,你骚扰我小叔叔做什么?” 沈知言配合的跟着点头。 她想到什么,又格外好脾气的补充道:“学姐,我都提醒过您了,不要骚扰病人,可您就是不听。” 林思梵怒了,歪头看沈知言:“你还专门提醒她了?” 沈知言点了点头。 语气可惜:“是啊,我说过这个话,不信你问柏婳学姐。” 林思梵皱着眉头去看柏婳。 问她:“我姐妹提醒过你们了,你们为什么不听?” “……” 柏婳心中冷笑。 沈知言确实提醒了,可是她是在事后提醒的。 柏婳沉默着不说话,沈知言在一旁笑着望她。 “林小姐!这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到了这会儿,孙明玉转瞬间便明白过来。 她先前的刻薄样儿转瞬消失不见,已经换了一副笑脸,对林思梵道:“刚才是我口无遮拦,我没说您和林导演有什么,是说……” 她原本想甩锅沈知言,然而见她们二人亲密无间的样子。 又不自觉禁了声。 沈知言神色淡淡,扭头去看林思梵。 这姑娘眼睛里正透着几分疑惑,心大的她还不知道刚才孙明玉的话有多么的刻薄恶毒。 林思梵皱眉:“谁和你一家人?” “……” 孙明玉正要再讨好的说些什么。 柏婳已经推了她的背。 命令的语气道:“别再说了,我们走吧。” “走什么?” 孙明玉皱眉。 这么好的机会能见到林思梵,为什么不趁机交好? “我的新剧快要上了。”孙明玉提醒:“不要节外生枝。” 她说着,已经转过身,故作平静的迈开步子,向和沈知言相反的方向走去。 孙明玉犹豫了会儿,也只能立刻跟上她。 她一边跟在柏婳的身后,一边不满的说着:“你新剧上了又能怎么样?两大平台都在保你,沈知言不敢做什么动作的,而且那可是两大男女顶流来演,他们那俩人又刚演了两部大热剧,已经是收视保证了,你何必担心?” 柏婳听的有些不耐烦。 孙明玉又跟在她身后压低了声音劝道:“林思梵那个千金大小姐看起来单纯的很,你真该和她认识一下的,我看人的眼光最准了,她那样的性格……” 在孙明玉的喋喋不休中,柏婳早已经快步向前走远了。 ——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林思梵语气无奈:“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躲出来了吧?” 沈知言随手递给她一瓶矿泉水。 不觉得有点好笑,点头应道:“懂了,你的霸总姐姐和你的冷漠小叔叔,在楼上聊天,简直是混合双打。” “谢谢,我不渴。”林思梵没接水。 顿了顿,又主动告诉她道:“而且我小小叔叔也在上面,虽然他脾气很好,对谁都是温文尔雅的样子,但是……嗯,但是我还是算了。” 沈知言疑惑:“小小叔叔?” 这是什么称呼? “啊,就是我小叔叔的爱人,他们早就领证了。” “……” 由于太过吃惊,沈知言的眼睛不自觉开始睁大。 这种圈内顶流导演的隐私,真的能随便告诉她一个外人吗? 而且媒体从来没有爆出来过,林秉仁已经结婚了啊? 林思梵不解的看她:“姐妹,你这是什么表情?” “呃。”沈知言表情有点呆滞:“所以林导他和我偶像没有在谈?” 林思梵愣了愣,问她:“你偶像是谁?也是导演?” “对的。”沈知言笑着说:“司徒蔺。” “哦,还以为你偶像是我小小叔叔呢。” “……” 所以林秉仁的爱人也是导演? 她觉得不能再继续这么聊下去了,毕竟这些八卦她完全不想知道,万一有一天有媒体爆出来林秉仁大导演隐婚的消息。 而林思梵只告诉了她一个人,那么这个事儿她终究还是有嫌疑。 知道的越多越不安全。 想到这里,沈知言正要主动转话题。 “我小叔叔结婚早,他和我小小叔叔俩人在大学的时候就是同居室友,后来日久生情。” 林思梵甚至主动为她说了细节,沈知言听的想把耳朵给堵上。 她完全不想知道啊! “那个……”沈知言主动保证:“我发誓,这件事我不会对外人说。” 林思梵笑了笑,安慰道:“安啦安啦,我当然相信你的人品呀。” 沈知言松了一口气。 “嗯……” “我小叔叔英年早婚嘛。”林思梵顿了顿:“但是我霸总姐姐就有点惨了。” “怎么?” “我从八岁那年就认识她了,就从来没听说过她身边有什么暧昧对象的,”林思梵想了想:“而且她平时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生人勿进的气场让人看了都退避三舍,而且她每次都把追求者拒绝的明明白白,丝毫不拖泥带水。” “人家是霸总嘛。”沈知言对此格外理解:“肯定是以工作为先的。” “啧。”林思梵有点不理解的看了她一会儿,想到什么,忽然眼前一亮:“那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两个倒是还挺般配的诶。” 沈知言一愣:“什么?” “对啊。”林思梵理所当然的道:“上次你不是要给她当灵魂伴侣吗?我把这话给她发了微信,她竟然第一次没有压力我,所以我怀疑她不讨厌你这款。” “……灵魂伴侣?” 您确定我原话是这么说的? “不过……”林思梵想到什么,又提醒她道:“我姐姐有口头婚约在身,虽然我们都看得出来,她完全没把这个口头婚约放在心上。” “婚约吗?”沈知言望了望她,不自觉笑了:“那我来演什么剧本?横刀夺爱吗?” “可以试试啊!”林思梵也跟着她一起笑,语气激动道:“毕竟我小叔叔那么冷漠的人都被我小小叔叔拿下了,那你和我姐姐在一起倒是也合理,总之,你要打败那么死说相声的!” “那不行。”沈知言果断拒绝:“我不喜欢冷漠霸总。” “……?”林思梵愣了愣:“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沈知言摸了摸下巴。 想了想:“呃……温柔的吧,温柔大气的。” “温柔大气?” 林思梵顿了顿,想到秦清雾那张矜贵冷淡的面孔,顿时不自觉吓得打了个哆嗦。 秦清雾似乎和沈知言的理想型有点不沾边。 “那你呢?”沈知言问她。 “我啊。”林思梵很是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我喜欢的,大概是……我家四姐姐那样的吧。” 沈知言:“……?” 她沉默了会儿。 本着尊重每一个XP的原则,说:“那您家四姐姐是……” “林雁白啊,就我们林家上下,用我爷爷的话来说,就是满身铜臭味儿,但是我家四姐姐是唯一一个单纯迟钝的小可爱。” 沈知言迟疑的点了点头。 “嗯……挺好的。” “?”林思梵疑惑地望着她:“你这什么表情?” 沈知言一顿:“我——” “靠!”林思梵眨了眨眼,她顿时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歧义:“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知言眨了眨眼。 反应过来,不自觉顿时松了一口气。 “就是我姐姐是个法医,而且是她凭借自己的能力考进了我们港城警队,现在在重案组工作,虽然年轻,但是已经协助警方破获了很多陈年大案。” 沈知言眼前一亮。 不自觉有些欣赏道:“这样年轻有为吗?” “是啊。”林思梵笑起来:“她可厉害了,虽然性格有点单纯,在生活中总是被人骗,但是工作能力没的说。” 沈知言笑了笑。 “可能天才总是这样的吧。” “说起司徒蔺……”林思梵想到什么:“我听我小叔叔说,司徒姐姐的下一部电影在筹备了。” 沈知言应了一声:“昂。”她又不自觉挑眉:“啊?传闻是真的?” “是啊。”林思梵笑着看她:“我今天见我小叔叔,让他帮你在《军魂》安排个副导演,他说满员了,暂时不需要人,这就说明他是真的考虑过你的。” 沈知言微顿。 感激的向她笑道:“多谢你帮我。” “这有什么的?”林思梵毫不在意的笑笑:“那司徒蔺的下一部剧本,你有想法吗?我让我小叔叔帮你去说吧,你不是最擅长悬疑推理吗?” “呃……”沈知言顿了顿:“我目前时间有些紧张,暂时没办法拿出时间来再构思一部悬疑剧本。” “这样啊。”林思梵不确定沈知言是不是在和她客气,问她:“你为什么偶像是司徒蔺啊?” “她是悬疑恐怖类的第一神啊。”沈知言理所当然的语气道:“她的每部电影我都有看,那镜头的氛围渲染真是绝了。” “——你把她血呼啦撒的个人风格当氛围镜头?”林思梵顿时有点无语。却还是理解的说:“是挺好的,嗯……” 沈知言笑了笑。 林思梵喜欢看爱情小甜剧,她很少看悬疑恐怖类,曾经有一次她拉着对方一起去电影院看一个悬疑电影,她也是遇到血腥情节直接闭眼。 “我的小小叔叔曾经在年轻的时候喜欢过司徒蔺。” 林思梵忽然语不惊人死不休。 沈知言:“……” 这种隐私真的确定能随便说? 反正听都听了,沈知言只能问:“然后呢?” “然后我小小叔叔去和她告白的那一天。”林思梵忽然憋着笑:“她说她喜欢女人,谢谢他的喜欢哈哈哈哈!” “……” “她年纪比我们也大不了多少。”林思梵道:“她现在还是单身呢,不考虑感情,不然你以为她国内第一女导演的称号是怎么来的?” 沈知言顿时眼前一亮。 “难道说——” “对啊。”林思梵笑着告诉她:“就是她觉得不考虑感情,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拍电影上了呗。” 沈知言沉默片刻。 忽然认真开口:“我懂了。” 林思梵一愣:“你懂什么了?” “谈恋爱只会影响我搞钱的速度。”沈知言真诚的开口:“所以我觉得,温柔型的也应该pass!” 林思梵:…… 她心情忽然变得有点微妙。 然后,她拍了拍沈知言的肩膀,感叹道:“我怎么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我的姐姐呢?” “……”沈知言有点无语:“你家霸总姐姐人家不缺我一个追求者。” 林思梵瞥了瞥嘴:“可是我真的很讨厌那个说相声的,就是嘴巴能说,那个人哪里有你看起来真诚可靠啊,我——” 她话音未落,口袋里的手机铃声顿时响起来。 她接起了电话,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嗯……小小叔叔。”她听到对方说了什么,顿时有点泄气:“可是小叔叔他能和我聊什么啊?我不想和他聊……” 她小声嘟囔:“可你在旁边我也害怕啊……” 过了会儿。 她瞥嘴,小声:“哦,那好吧。” 林思梵挂断电话。 对沈知言说:“我小叔叔喊我了,我先上去了。” 沈知言见她一副低落的样儿。 只能迟疑的说:“嗯……祝好。” “好不起来了。”林思梵叹气:“我先去死一死了,你继续等人吧。” 沈知言目送她离开。 下一刻,手机收到了秦清雾的消息。 ——[我准备下楼了,你还在等?] 沈知言笑了笑,手指打字回复。 [当然。] 随着林思梵的离开。 不远处,躲在墙角阴影位置的秦雪柠眸色冰冷。 她持续盯着林思梵走进住院部大楼的方向。 如果说,沈知言对她的无视,她尚且可以自我安慰,是因为时间过了太久,而她和沈知言也没有见过几次面,对方已经把她忘了。 哪怕和她面对面,却依旧不能把她认出来,这样也算情有可原—— 可当她亲眼见到那二人有说有笑的交谈,亲眼见到在那个柏婳出现的时候,林思梵为她出头,当她亲眼看到沈知言贴心的为林思梵递过去水,亲眼见到林思梵把手放到了沈知言的肩上,二人动作亲密…… 她心底的嫉妒和不甘不自觉疯狂翻涌上来。 沈知言爱的是林思梵。 沈知言,果然爱的是林思梵。 那她对沈知言这些年的喜欢又算什么呢? 她望着不远处沈知言站在夕阳下的身影,不自觉开始想,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沈知言的呢? 这个问题秦雪柠想不明白,可能是她在高中的时候,第一次对养父说出那句:“从今天开始,我只喜欢穿白色的裙子。” 哪怕在那间狭窄的包子铺帮忙招呼客人,穿着白色的裙子并不合适,但她还是每个月都能得到一条崭新的裙子。 她原本以为沈知言喜欢的是谭静依那样的女孩,学习好,长得好,温柔漂亮,笑起来眼睛漂亮的像是月牙的形状。 而谭静依一直穿着白色的裙子。 所以她也学着开始喜欢。 可为什么沈知言忽然换了喜欢的类型? 林思梵这样刁蛮任性脾气暴躁的大小姐,是怎么进入沈知言的视线的? 一想到这里,她嫉妒的快要发疯了。 难道是因为她目前如今的处境吗? 她如今被网络上的那群低贱的蝼蚁辱骂,而她无力反抗,所以不得不选择了一个家世比她秦家还要强大的存在? 所以没有选择她,而选择了林思梵? 就在这时,一阵流畅的音乐忽然响起。 秦雪柠接起电话的同时,看了眼,是江旭阳的来电。 “喂?”秦雪柠调整着语气,却依旧干涩开口:“怎么了?” “秦清雾来了吗?”江旭阳问她:“你不是说,你在停车场看到她的车了?” “秦清雾秦清雾!”秦雪柠语气不甘:“为什么你开始在乎她了!为什么!” 电话另一头的人闻言,不禁一愣。 “……你说什么?” 秦雪柠霎时愣住。 她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我是说……”秦雪柠有些后怕。 江旭阳是个疯子,他脾气不好。 “你最近精神还没好吗?”江旭阳想到什么,语气依旧温柔:“不是已经在吃药了吗?” 江旭阳的话让她立刻反应过来。 秦雪柠有些委屈的道:“对不起旭阳哥哥,我刚才发病了。” 江旭阳笑了声:“嗯,我等你上来。” 病房内。 江旭阳挂断电话。 周围几个京城来的公子哥嘻嘻哈哈的玩笑。 “江哥对咱们家秦四小姐耐心真足。” “看你说的,咱江哥追了雪柠小姐那么久,是藏在心尖上的人啊!” “不过秦三小姐为什么不来看江哥呢?” 江旭阳闻言不禁皱紧眉头。 秦雪柠方才情绪的反常让他有些不悦,为什么当年温柔善良,解语花一般的女孩,一发病就变成了这样? 但比起这个,秦清雾对他这个未婚夫不闻不问才更加让他愤怒。 他正冷着脸想着,腿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他下意识蜷缩了一下腿,冷着眼去看身边的小护士:“找死啊你!” 护士小姐被他吼的手一抖。 连连道歉:“对不起江先生,对不起……” 随后,她忍着眼中的热意,继续为他腿上小心翼翼的上着腰。 其他几名公子哥立刻懂事儿的帮腔。 “这沧江的VIP病房也不过如此。” “就是,连人都伺候不好,怎么能跟京城比呢?” “是啊江哥,要我说,不如咱回京城去看病吧?” “这怎么行,回了京城,咱们江少还能见雪柠小姐吗?” “这秦三小姐也是,自家未婚夫都住院了,也不来看看。” 江旭阳听了他们的调侃。 莫名的,他却不自觉开始想,比起随叫随到的秦雪柠,秦清雾这位他名义上的未婚妻,来医院看他才更有说服力。 毕竟,在所有人眼里,是他看不上秦清雾。 可秦清雾对他这副冷淡的态度,在外界看来倒是更像秦清雾看不上他。 不过—— 秦清雾也确实是看不上他的。 护士小姐换完了药,立刻收拾好,转身连忙快步走到房门的位置。 她用力打开了门。 有个公子哥在后面笑着喊她:“别走啊……妹妹。” 她维持着开门的动作。 身体开始变得僵硬。 那人笑着问:“你不跟我们家江少道个歉再走嘛?” 那人的腔调极其不正经,她甚至能从这人话里,判断的出来他暗示的那个“道歉”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话音一落,其他人立刻跟着起哄笑起来。 江旭阳本来也在笑,然而当他看到病房门前经过的那矜贵冷淡的女人时,他又不禁愣住了。 ——是秦清雾。 秦清雾此刻正站在靠窗的位置,目光并未向这边看过来,而是垂眸望着手机。 江旭阳呆愣住。 他愣愣的望着门外的那道人影,顿时心情有些复杂。 秦清雾是来医院看他的? 其他几人显然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秦清雾站在门外不远处,几人齐齐禁声。 江旭阳眸色有些晦暗,他持续盯着门外的那人。 然而对方却看都未看他一眼,眸光落在手机屏幕上,和她平日的冷肃沉静的姿态迥然不同,她望向手机的目光是那样的温柔缱绻。 江旭阳看了她一会儿。 顿时心中想到了一个可能。 她十分确定,手机另一端,秦清雾正在联系的那个人,是她藏起来的那个情人! 江旭阳一想到这里,他的愤怒顿时涌了上来。 他下意识就要掀开被子,拖着一瘸一拐的腿出去问她那个人究竟是谁,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她这样冷心冷肺的人高看一眼! 然而当他刚要下床,再一抬眼,那人已经缓步离开了。 身边几人纷纷拦下他。 “江哥,您要去哪儿?” “江哥您腿还没好!” 江旭阳大口喘着粗气,心中的火气无处发泄。 他对着那门口的小护士大喊了一声:“给我滚!滚!!” 护士小姐闻声立刻出了门。 房门还没被关上,秦雪柠已经把房门推开了些,快步走进来。 她见了江旭阳的几位京城的朋友。 微微笑着,挨个的问好:“范少,唐少,安少……” 几位公子哥乐呵呵的开玩笑。 “嫂子好!” 江旭阳见了秦雪柠,怒火终于小了些。 他重新躺回到床上,贴心的问她:“你心情好点了?” 秦雪柠顿时有些羞涩。 她向病房内其他几人看了一眼,脸颊泛起一抹红色。 其他几个公子哥纷纷懂事的站起身来,对江旭阳道:“江哥,我们不打扰您和嫂子聊天了,先走了。” 他们说着,连忙懂事的离开。 等房门被关上,秦雪柠才走到江旭阳身边,对他说道:“旭阳哥哥,我想去道观请岸渡堂兄回来,你出院的时候能带我去吗?” 江旭阳微微蹙眉。 “你来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察觉到他面色不悦。 秦雪柠低声告诉他道:“我是想着,如果岸渡堂兄能回了秦家,我马上就要毕业了,姐姐她肯定不愿意让我进科兴集团的,岸渡堂兄一向性格温和,如果他和大姑姑能修复关系,有他们点头,爷爷也肯定会答应的。” 江旭阳听了她的话,脸色好了一些。 又见她一副低眉顺眼的可怜模样,也便哄道:“你若是想进科兴集团,我去找秦老爷子说不就得了,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这怎么能一样……”秦雪柠叹息一声:“你和姐姐订婚在即,你去为了我和爷爷说这些,肯定让姐姐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江旭阳听她提起秦清雾,不禁皱眉问她:“秦清雾为什么不来见我?” “姐姐说——”秦雪柠犹豫着。 江旭阳冷哼:“说!” “她说是她对你太宽容了。”秦雪柠低声道:“你身边那么多女人,她看着就恶心。” “恶心?!” 江旭阳怒从心起。 然而他又一顿,问秦雪柠:“她原话真是这么说的?她在乎我身边很多女人?” 秦雪柠一愣。 她皱起眉头来,不解的看向江旭阳:“你说什么……” 江旭阳反应过来。 皱眉冷哼:“她有什么资格管我!先管好她自己!” 秦雪柠低下头,勾了勾唇角。 秦雪柠问她:“那你什么时候出院陪我去道观见岸渡堂哥啊?” “再有一周。”他顿了顿,又问:“秦岸渡不是这几天在拍戏么,那个什么《军魂》电影?” 秦雪柠想到下午的热搜。 今天娱乐圈发生了一件大事,当红顶流男星秦岸渡在拍戏时,有女粉丝前往剧组现场探班。 由于在她们过去的时候,并没有和剧组那边沟通好,所以到了剧组被工作人员拦了。 她们所在角落里偷拍秦岸渡拍戏,被工作人员发现,所以两拨人发生了推搡,直接导致了有一名女粉丝受伤倒在了地上。 这件事一经发布到网上,便引起了轩然大波。 尤其是秦岸渡虽然在道观出家,但是只属于半隐退,他的粉丝们就偏偏爱他这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他越是清冷出尘,粉丝便越是爱他。 因此这件事被几家营销号爆出来,粉丝立刻冲到《军魂》的官博下,对《军魂》剧组发起攻击。 声讨《军魂》剧组对秦岸渡道歉,并且要给受伤的粉丝道歉,而且她们特意腔调,要林秉仁这位顶级导演,亲自出来道歉。 热搜整整挂了一个小时,全网都在吃瓜看热闹。 但一个小时后,这件事陡然发生反转。 《军魂》剧组那边放出了一段视频,视频内容显然是秦岸渡那位女粉丝故意假装摔倒的,这件事的始末被视频全部拍下来。 究竟谁是谁非,已然一目了然。 秦岸渡的粉丝齐刷刷滑跪,原本叫嚣着让林秉仁道歉的那一批粉丝,纷纷开始甩锅,说自己被那名女粉丝骗了,希望《军魂》剧组不要连累她们家哥哥秦岸渡。 而《军魂》剧组则是回复:[秦岸渡已经申请离开剧组,解除合作关系,并且主动支付违约金。] 这个消息无疑是在告诉秦岸渡的粉丝,你家哥哥自己滚了。 然而粉丝们却开始转而夸秦岸渡被骗了之后,却仍旧有担当。 若是在外人看来,秦岸渡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在故意给自己立人设,他为了保护粉丝,不惜得罪国内数一数二的顶级导演林秉仁,不惜为了自己的粉丝公然和剧组闹崩。 然而秦雪柠却知道,她这位堂哥顺风顺水惯了,他就是这样一个什么事都想当然的人。 秦雪柠叹息一声。 “他离开剧组了,估计今晚就要回道观了。” “我这哥们发生什么事了?”江旭阳不解。 秦雪柠笑了笑:“回头我再和你解释。” 她顿了顿,望向江旭阳的腿,软了语气问她:“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和别人随便打架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江旭阳一听就炸,对她怒目而视:“是那个疯子忽然冲过来打我的!说什么有钱人都该死!疯子!” “……你为什么不能忍一下呢?” 不知道是不是秦雪柠的错觉,她隐隐开始觉得,江旭阳原本对她的那份特殊的耐心,他所装出来的那副让她作呕的温柔姿态,似乎正在渐渐消失。 “忍一下?!”江旭阳冷哼一声:“我江旭阳眼里就没有忍这个字!” “……” 好傻逼的一个男的。 他打又打不过,除了骂人耍狠什么都不是! 他到底哪里比得上学生时代的沈知言? —— 沈灼灼出住院部大楼的时候,沈知言正在接电话。 是个陌生号码打来的,沈知言随手把手中的无糖饮料递给沈灼灼的同时,指尖划开来电显示。 “你好。”电话另一边,是个听不出具体年龄的男人所发出来的温和嗓音:“请问是沈知言小姐吗?” “是我。”到了这会儿,空气中的风变得有些大,沈知言转了个方向,避开风向:“请问您是……” “我是董凡卿。”对方的声音依旧温和:“贺辞歌对我发过来的那份,你修改的几页剧本我已经看过了,如果方便的话,明天来剧组见面可以吗?” 沈知言顿了顿。 ——董凡卿。 这名字有些耳熟,但是具体什么时候听到过,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但她十分确定,这个名字给她的印象并不差,如果对方是一名导演,那么显然应该是个圈子里不错的人。 但是……她在脑海记忆里搜寻了一圈,实在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听说过了。 “哦对了。”董凡卿似乎是见她沉默下去,主动温声笑道:“如果明天沈小姐能来的话,我这边会主动报销你当日打车的费用,以及一日三餐所需要的开支,至于你修改的那几页剧本,所需要支付的稿酬我们另外再结算。” 沈知言听了这个。 她不自觉眼前一亮,连忙客气道:“当然可以了,贺辞歌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就算没有稿酬,我也随时有时间的。” 对方似乎被她忽然的爽快态度逗笑了。 董凡卿嗓音带笑:“好,那我们明天见,地址我会发送到你的手机上。” “好。” 沈知言挂断电话,眼睛里顿时笑意明显。 然而她一抬头,却发现沈灼灼正冷着脸打量着她,面色不善。 “……”沈知言顿了顿,小声试探:“不如您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沈灼灼冷笑看她:“解释您沈大小姐被贺辞歌收买,已经好的穿一条裤子了?” 沈知言被她一噎。 “我发誓。”她眼睛都不眨,真诚道:“我只站在你这边的,如果你不相信我,就让我单身一辈子!” 沈灼灼狐疑的看了她片刻。 望着她湿漉漉眸光里的真诚,瞥了瞥嘴:“这还差不多。” “对嘛对嘛……” 沈灼灼望着她怀里抱着的另外两瓶矿泉水:“这是给谁的?” 沈知言顿了顿。 “呃……” “给秦清雾的?” 沈知言只能承认:“嗯。” “沈知言!”沈灼灼无语的看着她,试探问道:“你和秦清雾那晚,是完成生命大和谐了?” 沈知言面带惊恐:“……什么?” 沈灼灼点头:“你这几天状态不对啊……” “别否认了。”沈灼灼望着她,下了断言:“你如果和她真的没什么,你为什么今天非要等她?” 沈知言也顿时有点泄气:“因为她拿了我的——”把柄。 “啧啧啧!”沈灼灼却完全不给她解释的机会:“真的没看出来啊,你这种看似忠厚老实的,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 沈灼灼笑看着她,调侃道:“小别致,你还挺东西的啊?” “…………” 她不能再让沈灼灼这么脑补下去了,不然,在沈灼灼的脑回路里,指不定她和秦清雾那晚孩子都已经满月大了。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抬眸,往住院部大楼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顺着台阶一路向上,先是看到一双镶着粉钻的奢华高跟鞋,包裹着她漂亮柔滑的白皙足背,阔腿裤把她衬得双腿比直修长,她顺着对方的长款外套一路向上,果然就看到那张眉眼冷淡的熟悉面孔。 ——是秦清雾。 在夕阳的映衬下,那人全身上下仿佛都染上了一层昏黄的暖光,整个人都散发着温柔优雅的气质。 秦清雾的出现,吸引了周围大部分人的视线。 而对方在见到她的一瞬间,眸光定格在她的脸上,随后,原本冷淡的眸子里顿时染了几分笑。 沈知言不确定她有没有听到沈灼灼说的那些话。 但距离那么近,显然是听到了吧? 毕竟……在沈灼灼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已经眼角余光察觉到不少人望向她时那微妙的吃瓜眼神了。 所以—— 但凡秦清雾是个听力正常的成年人,她必然听到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沈知言顿时有点慌。 沈灼灼望着秦清雾,在一旁主动笑着打招呼:“秦小姐,下午好啊,我家妹妹刚才已经想你想的人都快没了。” “……” 沈知言顿时一慌。 她一抬眼,果然就看到了秦清雾望向她时,那似笑非笑的调侃眼神。 那人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好看的眼眸中笑意明显。 她就那么望着她,缓步迈下台阶。 沈知言:…… ——丢死人了! 想到这里,她当机立断。 在秦清雾下了台阶时,她迅速走过去。 “——两瓶水,一瓶常温,一瓶冰的,你要哪个?”沈知言心情有点微妙,把矿泉水递出去,她才迟疑的说:“啊,好像冰水也不怎么冰了。” “没事。”秦清雾随手接过一瓶常温的:“你……” 沈知言顿了顿。 “等我一下……” 她想到了沈灼灼还在一边看着,索性直接转过身,把剩下的一瓶水递给沈灼灼。 在沈灼灼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沈知言已经立刻三两步上前,轻轻捉上了秦清雾手腕处的袖子,她一路把她带着往远处走了一段距离。 沈灼灼狐疑的望着她们,在她的角度看过去,沈知言似乎一路牵着秦清雾的手,走到了□□米开外的树荫处。 她顿时有点不屑。 说什么悄悄话还不让她来听? 沈知言停下脚步,松开了秦清雾的袖子。 “沈知言。”秦清雾把水虚虚握在手里,望着她的眼睛,问:“你专门等我,就是为了给我送水?” “……”沈知言顿了顿。 她又不自觉眼前一亮:“那如果您想听到这个答案,那它也可以是啊。” 秦清雾垂眸打量着她眸子里的亮色,移开视线的同时。 她不自觉眼里也染了笑意:“油嘴滑舌。” 沈知言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望着她扯开唇角笑。 秦清雾敛眉向她看过去,问她:“你在开心什么?” 沈知言自顾自的勾着唇,心道:开心您心情不错呗? “秦清雾,你是怎么来的?”沈知言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再接再厉的小心试探:“有没有开车呀?” 秦清雾垂眸打量着她。 对方虽然收敛了眼里的笑,但脸颊浅浅的梨涡露出来,眸光中狡黠明显。 “你在打什么主意?” “……” 沈知言顿时正色道:“我想当护花使者,送你回家。” 秦清雾默了片刻。 她忽然轻轻笑了声:“不需要。” “……” 沈知言顿时一噎。 “不。”沈知言语气坚决,对她解释:“现在天马上就要黑了,你一个人回家,我担心你不安全。” 秦清雾轻点了下头。 似乎被她说服了,却淡道:“哦。” “……” 你在哦什么! “而且,你知道的,秦清雾。”沈知言十分担心的望着她那张比明星还要有气质的漂亮面孔,半真半假的道:“像你这样漂亮的人,一个人回家这样危险,我于心何忍?” 秦清雾随着她面不改色的瞎话,配合的望了眼远处的天色。 在绚烂的夕阳下,天空的云层被染上了一层绚丽的油彩。 她收回视线,重新望向沈知言。 似笑非笑道:“天还没黑。” “而且。”秦清雾眼底氤氲着笑,反问她:“你现在担心我遇到危险,以前干什么去了?” “以前……” 好嘛,这个借口说不通。 她脑子在飞速运转。 忽然说:“担心你只是其中一个方面,还因为我想帮你省下打车费。” “嗯。”秦清雾轻轻应了声,无声勾起唇畔的弧度:“三十元打车费尚在我能力范围之内。” “……”沈知言都快词穷了,她试探一句:“那不如我和你一起打车?顺便送你回家?” 她其实也知道秦清雾在故意逗她。 她目的那么明显……秦清雾不可能看不出来。 可是—— 对方竟然有时间在这里和她拉扯,是不是说明只要她再努力一下,对方就愿意主动删监控了? 想到这里,沈知言立刻伸出手,重新扯扯她的袖口。 晃晃,放软了音调道:“清雾姐姐,求你了,让我送你回家吧……” “……” 秦清雾不禁一顿,微妙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你就这么想删掉视频?” “……没有啊。”沈知言目光真诚,继续晃晃她的手腕,小声哀求:“当然了,如果人美心善的秦小姐主动想删的话……” 她们二人谈话间,正有几名年轻的女孩走出住院部大楼,她们一路下了台阶,有说有笑。 其中一名女孩道:“说起来,咱们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小姐姐可真好看啊。” “是啊……如果她能抓着我的袖子,对我撒娇的话……” “别想了,她那懒散的气质看着就不像是会对人——”女孩顿了顿,忽然一愣:“我草!快看!” 几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齐齐看去,树荫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沈知言继续再接再厉,小心抬眼问她:“行不行啊?” 秦清雾垂眸望着她的眼。 嗓音带了几分笑,说:“可以,那你来吧。” “……?” 她这是什么意思,宁愿让她去她家里,也不想删监控? 沈知言顿时有点焦灼,迟疑的望着她:“……你确定?” 秦清雾面不改色。 “嗯。” 沈知言:…… 她这么干脆,反而把她搞不会了。 其实,跟秦清雾一起回家也行,反正她有足够的时候缠着她把社死视频给删了。 但是,她就是觉得有点微妙。 “秦清雾。”沈知言迟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知道你这么说,会容易让外人误会吧?” “你是外人吗?”秦清雾忽然勾起唇角,笑看着她:“还是说,你对我有了什么想法,所以误会了?” “……” 沈知言避开她的调侃视线,敛下眉眼。 她琢磨了好一会儿,愣是对她这带有暗示性的话搞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您还真是想多了,”最后,她也只剩了不服气的一声哼笑:“我能对你有什么想法?” 秦清雾轻飘飘应了一声:“谁知道呢?” 她眸光落向她泛红的脸颊,主动提醒:“是谁刚主动求我,说她非要跟我回家的?” “……” 沈知言被她一噎:“我——” “就算你想跟我回去。”秦清雾看了看她。 沈知言顿时眼前一亮:“嗯?” 秦清雾缓声开口:“那你就想吧。” “……?” 这女人……果然就是故意的吧? 就因为她那句-我能对你有什么想法,她就故意说这种话? 沈知言深吸了一口气,她只剩了最后一招了。 “秦清雾……”她委屈巴巴的扯着她的袖口,小声:“求你了,姐姐,监控删了吧。” 然而她敛着眉眼说完,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秦清雾说话。 一抬眼。 就见秦清雾正眸光淡淡的打量着她。 她好听的嗓音冷淡却有磁性,问她:“你打算怎么求我?” 沈知言顿了顿。 “那你想怎么样?”小心翼翼的问她,再一次装乖巧:“姐姐你说,我来做。” 秦清雾垂眸打量着她。 她这副老老实实、偃旗息鼓的样子,倒反而让秦清雾有些不适应。 默了片刻,秦清雾缓声告诉她道。 “已经删了。” 沈知言一愣:“已经删了?” ——视频已经删了? 那她刚才在干嘛,故意逗她玩吗? 另一边。 那几名女孩顿时都看得愣了。 “我草我草!好甜啊!!” “这是免费能看的吗?” “啊啊啊啊……她们是不是在演偶像剧啊!” 沈灼灼却有些无语的看了那群满眼冒着粉红泡泡的女孩们一眼,她们懂什么啊? 这摆明了就是沈知言被秦清雾拿捏啊! 真是丢死了人了! 这女的平时一副傲慢拽王的姿态,怎么在秦清雾面前这么弱势? 她是一点家庭地位都不要了? 光是谈个恋爱都已经这样了,这要是将来结了婚,那还得了? ——就无语! 第69章 一场夜雨过后, 天还没亮上一会儿。 贺辞歌便把车停到了沈知言家楼下,她昨晚打来电话,说要亲自送她前往影视城的剧组见董凡卿。 沈知言夜里没怎么睡好, 她似乎是做了一场噩梦, 但等到一觉睡醒,梦里的场景又似乎记不太真切了。 恍惚间只觉得她在梦里, 她是被什么蛛网一样的东西给缠绕住,就连呼吸都变得格外困难,她那时候一点力气都没有, 身体中仿佛有什么在顺着那些缠绕着她的金色蛛丝在一点点流失,她挣扎动弹不得,试图挣脱却毫无力气。 在她因为呼吸停滞, 终于被迫清醒过来的那一刻,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那一刻, 她下意识去摸手机,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时间才四点刚过,距离闹钟响还有三个小时。 顺便看到了秦清雾昨天夜里发来的一条消息。 ——[沙发你什么时候来拿?] 沈知言随手把手机丢在一边, 又静静的平躺在了床上, 等她调整好噩梦所带来的心有余悸的坏心情,试图再继续睡回笼觉的时候, 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索性爬起来直接去洗漱, 简单的吃了早点过后, 又走到写字台前, 开了电脑继续写剧本。 她写起剧本来心无旁骛,一下就忘记了时间, 直到贺辞歌敲响了她家的房门, 她的思维才被迫从那个故事中抽离。 去影视城的保姆车上。 车辆一进入郊区附近的盘山公路, 天上的朦胧细雨又开始落了下来,随着车辆的一路颠簸,沈知言倚着真皮座椅的靠背,目光落到车窗外的沿山风景上,大片的苍翠点缀着远处的山峦,偶尔能听到山林从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她收回视线,不自觉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一路行来,随着车辆的上下颠簸,她到了这会儿已经困倦的不行。 “赵小姐。”她望向前面开车的女孩,沈知言声音也带了几分倦懒,喊了‘司机’问道:“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啊?” 前方的女孩还没答话,倒是她旁边座椅上正闭目养神的贺辞歌笑了,调侃道:“你这个赵小姐叫的也太生分了,刚才您不还给我俩买早点来着么?” “是啊前辈。”正在开车的女孩眉眼弯弯的小道:“您叫我小莹就行了。” 赵莹是贺辞歌的助理,小姑娘年纪不大,戴着一副厚重的眼镜,显然近视的度数不低。 在单元门楼下,沈知言和她初见打招呼的时候,对方显然是认识她的,短暂的迟疑过后,她精巧的五官上便露出了一个笑来,口口声声喊着她“前辈”。 沈知言推测对方是因为要来开车接她的缘故,所以提前把她的资料在网上查过了,就算是没有提前查过,她抄袭的事情又刚上了热搜没多久,想知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沈知言重新抬眸望过去,她困倦的眼睛里带了几分笑,对她说:“那我喊你小莹,你也别喊我前辈了。” “好的。”赵莹答应的痛快,却又立刻笑着换了一个尊称:“沈老师,我们还有半小时就到了。” “你要是困了可以先睡。”贺辞歌歪着头,打量了她片刻,又提醒道:“我看你精神似乎不太好,你到底在写什么剧本,能让你这么废寝忘食?” 贺辞歌上楼见她的时候,她卧室里的电脑屏幕还亮着。然而贺辞歌这人极有分寸,目光一略过去便立刻收回,丝毫没有窥探她电脑屏幕上所写内容的想法。 沈知言其实格外喜欢和这样的人相处。 贺辞歌还以为她不想说。 便主动转了话题,叹口气道:“沈灼灼昨晚骂我了,说你让我给收买了,这女人脑回路着实让人有些……” 沈知言笑了笑,调侃道:“那你这个追妻之路还是挺漫长的。” 又回答了她方便的那个问题,笑道:“我在写的是接下来要上平台的剧本,内容大概——属于剑走偏锋的那一类,若是你感兴趣,回头可以拿给你看看。” 贺辞歌微怔。 沈知言在给平台写剧本? 目前而言,国内的影视类APP要先属金果视频和优奇视频,两家公司前几年走的是传统路线,购买各大卫视出品的一些收视率有保证的影视剧和国内外的院线电影作品,两家公司牢牢占据了市场份额。 而这两年却又忽然异军突起出来了一家VSC视频,随着网络剧和网络电影的发展,VSC公司的老板显然是早早嗅到了商机。 VSC在采用金果视频和优奇视频两家大型影视平台的传统策略下,购买电台热播剧的同时,又在平台上放出了大批量所购买播放版权的的网络剧和电影。 VSC甚至开始对网络剧和网络电影展开了战略性投资,开启了自己投资自己播出的路线。 从一年前开始,VSC开始大力扶持网络剧,一改在网络剧发展初期粗制滥造的乱象,导致这家公司只经营了短短两年,其用户以及会员充值人数开始直逼其余两家平台。 金果和优奇两家公司这才回过味儿来,纷纷开启参照VSC的策略,开始大力扶持有潜力的网络剧。 然而慢人一步,那接下来只会步步慢下去,原因不外乎是因为VSC根本就不差钱。 提起VSC就不得不提到了华耀资本的黎珂。 VSC之所以有足够充足的资金,能迅速发展成如今的规模,是由于它的背后所站的金主是华耀资本的总裁黎珂。 黎珂这人贺辞歌曾经打过一次交到,还是在一场沧江名流们的宴会上,黎珂和无忧科技的许白露一起出席,她们二人皆是年轻新贵,又相貌出众,众人纷纷上前主动攀谈,巴结意味明显,许白露为人高冷,似乎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而黎珂游刃有余的和众人寒暄着。 贺辞歌对黎珂的印象,那是八面玲珑、又满腹算计的人,她是做投资的,那么显然此人眼光独到,只是又有传闻说,黎珂背后似乎有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老板…… ——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贺辞歌念头到了这里,想起了柏婳所编写的那部《寂寞如雨》,是由金果视频和优奇视频两大平台力推的剧,那么沈知言若是想和平台合作才写的剧本,那么她必然不会选择金果视频或者优奇视频。 “你的剧本是要投到VSC的?”贺辞歌说完,发现沈知言眸子里带了几分迷茫,便笑着问她:“怎么,不是VSC吗?难不成你想投到金果视频或者优奇视频,然后被它们两家内部高层打压?” 沈知言歪头向她望过来,笑而不语。 贺辞歌觉得她在故意卖关子,索性也不紧不慢的笑道:“总之不会是金果或者优奇,董导跟我说,柏婳复出的时候,专门去了容敬璋家里去递上了拜师帖,听说还跪在了容敬璋家的四合院里,行了拜师礼,原本一部剧上线两家平台这种情况基本不会发生的,但是却架不住容敬璋面子大。” 沈知言琢磨了一圈。 满不在意道:“我倒是看过容敬璋导的一部年代剧,念书的时候,老师在课堂上放的。” 看的她睡了大半节课,最后直接喊着几个同学去学校附近的小摊上吃烧烤了。 “柏婳现在是容敬璋的弟子,也不怪她忽然又复出了,她那助理倒是有点手腕,能为她牵上这条线。”贺辞歌说着,又不禁有点好奇问她:“除了VSC这个平台客户流量足够大,能和金果、优奇对垒,你还有别的选择?” “有啊。”沈知言哼笑了声,懒声回答:“这不是还有朵猫视频么。” 她因为没睡够的缘故,嗓音带了点哑,慵懒的声线用好听的嗓音说出来,让前面开车的赵莹耳朵都不自觉开始发痒。 “不是?”贺辞歌疑惑地望着她:“朵猫视频是个什么?” 她问完,又仔细想了想。 诚然—— 这四个字她一次都没听说过。 沈知言嗓音懒洋洋的,笑道:“现在市场上,是金果、优奇、VSC三家独大,接下来会加上一个朵猫,变成……”沈知言想了想,她琢磨了一个词儿:“四大天王?” “……” 贺辞歌反应了一会儿,无奈笑着摇头:“你在说什么胡话,是困傻了吗?” 沈知言一听到“困”这个字,又蔫蔫的缩回到了座椅靠背上,甚至懒散的哼了一声。 “是呗,困傻了哦。” 贺辞歌就那么望着她的动作。 “朋友……” “啊?”沈知言应声。 “沈灼灼总说你猛1啊猛1的,说实话我之前对你的印象,幻想出来的都是一个酷姐。” 沈知言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还是看着她问:“现在呢?” “现在。”贺辞歌上下打量着她:“感觉有点像懒洋洋的——”小狗。 “懒羊羊?”沈知言听笑了:“我还美羊羊呢。” 贺辞歌也跟着笑。 许是贺辞歌开始和她聊天的缘故,沈知言到了这会儿困劲儿没这么大了,她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估摸着秦清雾这会儿许是到了公司了,今早她醒来的太早了,那么早的时间点给秦清雾发消息不合适。 想到这里,她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给对方回复消息过去。 [我时间暂时还不确定。]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她说着,点开了拍照功能,对着窗外的雨景,调整了一下拍摄的角度。 连续拍了好几次,都觉得照片没她眼睛看到的有意境,索性车窗外下着的是朦胧小雨,她落下来一点车窗。 抻着胳膊把手机的摄像头对准了窗户缝隙,重新调整着角度,拍了一张相对满意的山峦雨景的图。 随后,她手指点了确定,按下了发送键。 [好看吗?] [我去影视城路上拍的,感觉郊区的风景好多了,空气也好。] 她发完消息等了一会儿,对方还没回复过来。 秦清雾的消息没发过来,倒是林思梵的消息先来了。 ——[图片.jpg] ——[这是我四姐姐,林雁白,是不是看着就很单纯很懵懂。] 沈知言点开图片,垂眸望去。 照片上,是一名长相清秀精致的女人的身影,她身穿着一袭白大褂,身后是港城重案组的办公楼,两名执勤的警官正笔挺的在门前站岗,而林雁白站在台阶下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旁,阳光洒落在她的身上,斑驳的树影中映衬出她挺拔修长的影子。 诚如林思梵所言,这位林家四小姐,笑起来格外温和无害,她似乎往那里一站,就自带单纯懵懂的气质,眸子格外的清澈。 沈知言笑着回复:[是,很漂亮。] ——[而且她的手更漂亮,很难想象这样的一双手解刨尸体,让死人开口说话。] ——[她除了单纯迟钝没别的缺点,而且生活里经常被人骗。] 沈知言回复。 [我曾经写过一个天才主角,就是她这样的气质,这样的人可能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所以对身边很多事都不会关注。] ——[对对对!就这样的!] ——[不过我爷爷还是选了她当继承人。] 沈知言无意于打探豪门隐私,而且她和林雁白也从未见过面,事实上她是不是林家继承人,沈知言也没有太大的兴趣想要关注,毕竟她又不是八卦娱乐的记者。 林思梵却主动发来消息。 ——[因为她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所以爷爷心疼她。] ——[爷爷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告诫我们所有子孙,她才是接手林家家业的那个人。] ——[而且我爷爷的意思,好像是特别想撮合她和我沧江的姐姐在一起,还让我帮她们俩当媒人。] 沈知言问:[那你的意思呢?] ——[我害怕啊,我不想去见我姐姐,而且我又不傻,她那么高冷的人我往她跟前凑,我说我给您当媒人来了,这不是找死么……] ——[但是我爷爷那边我又不敢忤逆,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啊?] 沈知言认真的想了想。 手指打字回复道:[要么直接跟姐姐说,要么直接跟爷爷说,实话实说。] ——[……不行不行,我没你那么刚。] ——[而且我看家族群里说,四姐姐有可能会被派来内陆一段日子。] ——[那到时候让她们自己见面呗,能拖一天是一天。] 沈知言笑着回复:[嗯,这样也好。] 沈知言望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秦清雾的消息依旧没有回复过来。 她收起了手机,偏过脸再一次望向窗外- 二十分钟后,车辆到达了沧江影视城。 保姆车一路开进去,赵莹小姑娘格外热情,显然是把沈知言当成了第一次来游玩的客人,向她殷勤的介绍着影视城的各个景点。 沈知言静静的听着,丝毫不扰她的谈兴。 几个知名景点过后,便是游客止步的各大剧组拍摄的地方了。 “沈老师,您看到前面那里了吗?”赵莹一边开车,一边笑着告诉她:“那里是之前《夜宫》拍摄的地方,里面的龙椅我还进去坐过呢。” 沈知言顺着她说的位置望过去。 这一整条街都是古香古色的仿古建筑,右前方是一处宫殿的红漆木门。 沈知言笑了笑。 应道:“我看过那部电影,前年的金榈奖最佳影片。” “是啊是啊!” 赵莹开心起来,她一边开着车,一边笑着说道:“我特喜欢里面的男三,就是那个阳光开朗的小皇子盛一隽,他真的太帅了!而且演技也好!” 沈知言对那个名叫盛一隽的男明星有点印象,在那部《夜宫》之前,他还只是个刚靠选秀出道的新人,随着电影的播出,他才开始渐渐有了一些知名度,这两年又拍摄了几部网剧,凭借着其阳光开朗的外形,获得了不少粉丝的喜欢。 见赵莹又开始说起来她偶像没完,贺辞歌淡声喊她:“小莹啊。” “啊?”赵莹笑眯眯的应道:“怎么啦贺姐。” “专心开车。”贺辞歌提醒完,又嗔笑着向她看过去:“在你还没毕业的时候,你家沈老师已经在影视城打转了,不用你介绍,她比你熟多了。” 赵莹愣了愣。 随后反应过来,红着脸对沈知言道歉:“对不起啊沈老师,我以为你第一次来。” 沈知言笑了笑:“没事,许久没来过了,正好你来帮我回忆。” 她在念大学的时候,确实经常来这里,毕竟沧江影视城在全国来说也是最好的影视基地之一,而且在这里能方便的取到各种提前搭建好的景,虽然这样一来会导致市场上很多剧里的镜头都会出现类似场景,但是对大部分剧组来说,在这里能省去在外面租住场地的麻烦。 她念书的时候来这里,有时候是为了拍摄任务,有时候则是帮其他同学。 阔别已久的影视城占地面积极大,一眼望去一栋栋风格迥异的建筑望不到尽头,就连这里的街道都是用来取景之用,每个朝代都有不同的取景地。 而每天在沧江影视城,有无数的剧组在此扎堆,剧组多人也多,剧组的工作人员、演员、群演等……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沈知言要去的是《风起时遇你》剧组,也就是沈知言帮贺辞歌所修改的那部,破镜重圆的校园剧,拍摄地点是在一栋“教学楼”内。 因为这两天在施工的关系,前面堵了一小段路,保姆车开不进去,赵莹便熟门熟路的把车停在了一栋‘宫殿’附近的空地上。 沈知言下了车,随意扫了一圈,附近几个剧组的车显然都停在这儿,偌大的临时停车场已经被一辆辆车占据的满满当当。 “沈老师,你看。”赵莹指着一辆她们车旁,一辆白色的保姆车说道:“这是祝莱的车,我记得,车牌号一连串的6.” 沈知言闻声侧眸,那辆车的车门敞开着,里面没人。 “她运气真好啊。”赵莹无奈笑道:“她剧组就在旁边,压根不用走太远,哪像我们,还要走那么一大段路。” 她说完,正要告诉沈知言别担心,毕竟董导对人一向温和,如果沈知言只负责写剧本,大概率等正式拍摄以后,董凡卿导演会安排她去附近的星级酒店居住的。 就在这时,她们身后不远的车里,忽然下来了几道窈窕靓丽的身影来,那几名女人显然是刚吃过了早点,身上还穿着古代宫廷妃子们穿的宫妆,有人正用纸巾轻轻擦拭唇角,有个女人则是在脸上补着妆。 “有些人还真是不要脸啊,仗着蒋光朗包养她,二话不说就抢了你的女主。” “你说祝莱吗?” “除了她还有谁!” “她呀,她那张整容脸看着就让人作呕!” “而且她都多大岁数了?之前火的拿最佳女配的那个剧,她还演高中生呢?”女人话音里的语气满是嘲讽,嗤笑道:“都阿姨的年纪了,还装年轻小妹妹,走什么冷颜性感路线,偏偏还有脑残粉吃她这一套。” “是啊,琳琅,我们真为你不值!” “若不是祝莱横插一杠,这部剧本来你是女主的。” “琳琅,待会儿你不是要拍删她巴掌的戏么?” “嗯?你该不会是想琳琅她——” “是她不要脸在先,你故意NG几次,解解气呗。” 那几人车身旁一旁聊着,显然没发现这边刚从车上下来的三人。 从沈知言的方向望过去,穿着明黄色金丝锈缎宫装的女人眼中涌了几分不甘,却仍是语气轻慢道:“你们为我不值也没办法,谁让人家有老男人包养呢。” “噗!蒋光朗都五十多岁了,头发白的都能给祝莱当爹了吧?” “她有什么好得意的,冷颜性感女神?还不是靠卖的。” “啧啧啧,光华娱乐的这位蒋副总可真是有心有力啊,为了祝莱这个小情人,连车牌号都这么嚣张!” “不过也合理啊,自从被狗仔拍到,祝莱和蒋光朗共同进酒店房间,他们就算公开了吧?” “这俩人年龄差了整整二十岁,祝莱也是真不挑啊!” “她能挑什么?穷人家的女孩儿就是命贱!” “可不就是?就算蒋光朗年纪都能给她当当爹了,蒋光朗不也还是宠她?” 几个人言行无忌的噼里帕拉一通讥讽,哪怕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依旧清楚的传到了沈知言这边三人的耳朵里。 几位女演员对此毫无所觉,她们补好了妆,便迈着轻快的步伐,向不远处的剧组方向走去了。 沈知言远远望过去,有一堆工作人员正在围着一名身着鹅黄色宫女装扮的女人,显然是正在拍摄一段她正在往宫殿里走的戏份。 她缓步迈上台阶,显然是她所扮演的那名角色脚腕有上,她走的相当缓慢,似乎每迈上一个台阶都耗尽了极大的力气。 贺辞歌走出去几步,话到了嘴边。 转而一笑,向她喊道:“沈老师?” “……”沈知言收回了视线,走到她身侧,无奈问道:“你怎么也开始喊我沈老师了?” 赵莹在前面引路,贺辞歌亦步亦趋的跟着。 贺辞歌想到什么,笑着对沈知言说:“董凡卿导演特别欣赏你的剧本,不出意外,他的意思是似乎想让你来重新操刀《风起时遇你》这个剧本了。” 沈知言怔了一下。 之前董凡卿打来的电话里,说的是给她结算她修改那部分的稿酬。 如今听贺辞歌的意思,董凡卿是想让她重新写这个剧本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恐怕时间有点不够用。 “你这是什么表情?”贺辞歌问她:“你不想写吗?” 沈知言迟疑:“我——” “好,CUT!” 不远处,导演喊了一声,那名身穿宫女装扮的演员便停止了拍摄。 贺辞歌见沈知言目光再一次打量过去,便向她介绍道:“那就是祝莱。” 沈知言应了声:“嗯。” “刚才你也听到了,传闻她被光华娱乐的副总蒋光朗包养,目前她拍的那部宫廷剧《帝歌》,本来是孙琳琅的女一,结果她直接空降顶替,而孙琳琅的女二也被旁人替了,孙琳琅没了女主不说,演了个不轻不重的角色,你就可想而知她有多意难平。” 贺辞歌说完,又叹了口气说:“下一场戏,听她们的意思,孙琳琅怕是要假公济私,故意借着扇巴掌的戏份,要报复祝莱了。” “唉。”赵莹也跟着道:“我猜测孙琳琅要是不NG个四五十次,那场戏恐怕拍不下来。” 沈知言脚步微顿。 另一边的片场,剧组工作人员动作迅速,已经准备好了洒水的设备,穿着明黄色贵妃服饰的女人正笑着向导演道歉。 赵莹对沈知言介绍:“那就是孙琳琅。” 远处,孙琳琅笑着开口,却轻慢的语气:“抱歉啊郑导,我们几个来晚了一会儿。” 中年导演笑着说:“没事儿,刚才还没到你,现在时间刚刚好。” 不过片刻,演员就位。 各部门工作人员准备就绪。 洒水机洒下来的时候,祝莱所扮演的宫女在台阶上“噗通”一声跪下去。 随后,孙琳琅指挥着身后的两名小太监把祝莱架起来,而孙琳琅头顶位置却有宫女在撑伞。 她恶狠狠的走到祝莱身前,扬起手来。 “啪!” 是十分用力的一巴掌。 贺辞歌听了也不自觉脚步一顿,下意识就觉得脸上不自觉开始疼。 这么大的力气,到底是带了多大的怨恨。 不止贺辞歌,沈知言也微微停顿,索性停下脚步,望着那些人继续拍摄。 孙琳琅打完,祝莱身上的宫装早已经被打湿了,小宫女被当朝贵妃刁难,她只不卑不亢的跪在雨中,向贵妃道歉。 孙琳琅却冷哼一声,众人正等着她念台词。 她却忽然“哎呀”一声,抱歉的对着摄像头道:“导演,能不能再来一条,我们两个状态好像都不太对。” 导演拿着麦,格外好说话的道。 “可以,各部门就位,再来一条。” “这是副导演,和孙琳琅关系好。”贺辞歌压低了声音对沈知言道:“我认识他们导演刘导,许是他这几天生病不在,所以就导致这些人趁着这个机会欺负她,不过就算是刘导在,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于是,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沈知言亲眼见到了孙琳琅故意NG了六七次。 许是导演发现祝莱脸上全是被巴掌打出来的红印,他终于喊了咔,孙琳琅还在假惺惺的安慰她:“祝莱姐,您没事儿吧?” 祝莱摇了摇头。 她似乎在被孙琳琅碰上胳膊的时候,瑟缩了一下,随后才强装淡定的对导演说,先离开一小会儿。 导演欣然应允。 祝莱一路低着头,往保姆车的方向走。 她走在半路,忽然觉得身前被一道人影挡住,她小声说:“对不起,请让一下。” 那人却没动。 随后,一只双修长白皙的手伸了出来,那人手心里放着一包还未拆封的纸巾。 她怔愣的抬头望去,在看清眼前人那张脸的一瞬间,她彻底呆愣住。 “你是……沈知言?” 话音一落,沈知言迟疑的点了头,问她:“祝莱小姐,你认识我?” 祝莱避开她的视线,从她手里接过来纸巾,小心翼翼地说:“多谢……多谢你了……” “没事儿,你先把眼睛擦一下吧。”沈知言提醒:“这水不干净,避免感染。” 祝莱感激的向她扯了扯唇角,随后抿着唇,低下头去。 沈知言看着她拆开包装,抽出来一片擦拭着脸上的水渍,但她衣服头发全都湿透了,她又仔细看了看,对方的脸上显然已经肿起来了。 “我朋友认识你们导演。”沈知言顿了顿,说:“她帮你去和刘导打电话了。” 祝莱沉默半晌。 感激又干巴巴的说着:“谢谢你们,谢谢你……我……” 她说着,又抬眼望向沈知言,眼睛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沈知言莫名看出了几分难过的情绪,似乎是因为脸上疼的厉害的缘故。 似乎她下一刻就要哭了。 沈知言发现,祝莱的五官长得很冷淡,但是她软软的性格却又和她冷淡的五官完全不搭。方才那个人都那样故意刁难她,她愣是就这么忍下去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保姆车旁,有个中年女人在喊她。 “祝莱,你先过来。” 祝莱顿了顿,歪过头和沈知言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告别。 沈知言也微一颔首。 等祝莱走远了,贺辞歌刚好在一旁打完电话,赵莹随着她一起走过来。 沈知言问道:“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贺辞歌叹了口气:“导演也没办法,他又不能时刻盯着祝莱,而且她性格就是这么软弱的样子,也亏得蒋光朗愿意包养她,不然她这样的在娱乐圈早晚要完,不过,既然我向他开口,他自然还是要给这个面子的。” 沈知言应了声。 “嗯。” “行了,走吧。”贺辞歌提醒。 沈知言应了一声。 “好。” 她正要迈开步子。 这时,手机上传来一声震动—— 是秦清雾发来的一条消息。 她回:[风景很好看。] 沈知言眼前一亮,秒回她。 [对吧,我超级喜欢雨天的。] 她发送过去不过几秒,秦清雾的消息也立刻回复过来。 [为什么对雨天格外青睐?] [是因为学生时代方便逃课?] 沈知言:…… 她怎么连这都能记得啊。 她刚要手指打字回复。 秦清雾主动告诉她:[飞机快起飞了。] 沈知言问:[你要去哪里啊?多久回来?出差吗?] 秦清雾言简意赅回答:[去卫城,明晚回。] 沈知言想着她既然要出差,她现在打扰对方显然是不合适的。 她一边走路,一边低着头手指打字。 [好,一路顺风。] 她微微低着头向前走,不经意间险些撞到栏杆上,贺辞歌一把扯住她的袖口,提醒:“我说,你看路啊,跟谁发消息这么专心?” 沈知言回过神。 有些后怕的呼出一口气,道:“……谢谢。” “啧啧。”贺辞歌有点无语,狐疑:“你女朋友?” 沈知言否认。 “把‘女’字去掉,是好朋友。” 贺辞歌嗤笑一声。 “你朋友在跟你聊什么八卦?这么专心?” “她要出差好像。”沈知言解释。 “唉。”贺辞歌不知道想到什么,感叹一声道:“上次我去港城出差,我问沈灼灼需要什么特产不,她直接说让我滚。” 沈知言“啊”了一声:“为什么?” 这时,手机的震动声再一次传来。 秦清雾:[卫城的薄荷糖想要吗?] 过了片刻,她又补充:[听人说,很出名。] 沈知言望着消息半晌。 [薄荷糖吗?] 秦清雾:[嗯,不是喜欢吃糖么?] 沈知言眼里染了点亮光:[我没吃过卫城的薄荷糖,你方便吗?出差的时间来得及?] 秦清雾:[可以。] 沈知言望着她的回复,眨了眨眼。 过了会儿,她手指打字。 回她:[你这么一提糖,我忽然开始盼着你能早点回来了。] 贺辞歌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我问沈灼灼,她需不需要平安符,宿城永和宫的平安符,专门克小人,让她心态别那么暴躁,能平和一点。” 沈知言无语的抬起头:“你说什么?” 贺辞歌耸了耸肩,笑出声:“然后她说让我滚。” “……”沈知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对她说:“姐啊,你追不到人,有时候多考虑考虑自己的原因,当心你继续这么皮的惹她,我家姐姐哪天把你堵在路上打一顿。” 贺辞歌想了想。 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沈灼灼或许还真能做的出这种事儿来。 她们二人一边聊着,一边拐了方向,进入了民国景致的一条街道。 停车位。 祝莱上了保姆车,把沈知言的纸巾拿在手里,她坐在座椅上,呆愣了一会儿,又把那包卡通图案的纸巾珍而重之的放到手包里。 “小莱,这是谁给你的?”经纪人疑惑地望着她的一系列动作,不解的问道:“这么宝贝一包纸巾?” 祝莱默了片刻。 她扭头望着车窗外的方向,哑声道:“如果我妹妹还在这座城市,她应该和那个人一样大了吧?” 经纪人一愣:“什么妹妹?你在说什么呢?” 顺着她的目光向车外望过去。 外面空空如也,也没有一个人经过。 经纪人无奈的望着她的脸:“你怎么被打成了这样?你让我怎么和蒋副总交代?” “我的妹妹。”祝莱却充耳不闻,喃喃道:“她叫祝穗,麦穗的穗……” 第70章 沈知言到达片场时, 雨已经停了。 一路走来并没有见到剧组的演员和任何群演,只看到了一些拍戏所用的设备,几名工作人员在走廊中不紧不慢的整理着道具, 沈知言随着贺辞歌去见董凡卿。 见面地点是在一间教室内, 贺辞歌敲响了房门,等里面的男人温和的嗓音应了一声, 贺辞歌才推门而入。 沈知言随着她走进去。 原本宽敞的教室不知道被谁布置成了一间办公室,由于是教室改出来的,许是为了场景搭的逼真, 办公室的墙壁上还能看到被中性笔刻意胡乱涂抹的痕迹,除此之外整间办公室被打扫的一尘不染,靠墙的两排桌椅没动, 上面整齐的摆放着一堆书本道具。 陷在沙发中的男人长发扎了马尾,身形清瘦挺拔, 穿着一件黑色丝质的衬衫,下身黑色西装长裤,手里正拿着剧本在仔细研读。 听到有人进来, 他放下手中的钢笔, 抬眼向来人看过去,冷漠的眸子弯起, 勾了唇角对人笑起来, 转瞬间又是一派斯文温和的君子模样。 男人声音透着温和, 对贺辞歌笑道:“还以为你们会晚些到的。” 贺辞歌主动笑着对沈知言介绍:“这位就是我们《风起时遇你》的导演, 董凡卿。”她又对董凡卿笑着介绍:“董导,这就是我为您请来救急的大佬, 大名鼎鼎写离歌导演, 沈知言。” 董凡卿主动站起身来, 和沈知言握手,随后请她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贺辞歌极有分寸的道:“那你们两位先聊着,我有点口渴,先去喝点东西。” 董凡卿唇角勾起弧度,提醒她道:“你去找王朔,他那里存着我从港城带来的新茶。” “茶叶吗?”贺辞歌脚步一顿,惊喜的问他:“是您在港城带来的新茶?” “嗯。”董凡卿微笑点头,声音温和的玩笑:“尽管喝便好,不必帮我省。” “这感情好,那我这就去找王哥。”贺辞歌也不客气,笑道:“您董导的茶必然是一流的好茶,我必须要沏上一杯尝尝才好。” 董凡卿不觉失笑。 贺辞歌和沈知言招了招手,直接转身出了门。 沈知言微微颔首。 随着房门被关上,她才收回视线。 一时间,办公室内只剩了她和董凡卿。 沈知言推测董凡卿的年龄应该在三十左右,比她大不了多少,而且,对方长得很白净,远远看去像个冷淡的人,即便留着一头长发,五官也属于帅气冷硬的一类。 然而他温和笑着向人看过来的时候,又给人温和有礼的感觉,再配上他温和的嗓音,这让沈知言不自觉想起了她在网上看到的网友评价。 ——[顶着这样一张比明星还要漂亮面孔的男人,到了现在还没传出什么绯闻,也没结婚的,绝对是因为他背地里有个深爱他的男人。] 沈知言心中不自觉好笑。 一般而言,导演普遍是隐藏在幕后的,只有少数的知名导演会在观众心中有着不小的知名度,比如林秉仁,比如司徒蔺,这种影视行业的顶级TOP级别的导演会经常出现在媒体的镜头下对其指导的作品进行宣传。 而董凡卿能被人津津乐道除了其和男星们比起来不遑多让的出色外形之外,还因为他仿若衰神附体一般的神秘buff。 沈知言离开影视圈子太久,几乎都快忘了圈内还有这么一号人了。 已经不记得当时谁对她提起过了,说董凡卿这个人就像是走了什么霉运一样,他所拍的那几部电视剧,第一部戏的耽美剧男主因为吸|毒被抓,第二部戏的百合剧女主被他捧红之后自己开了工作室,却偷税漏税。第三部戏是一部小说改编的古装百合剧,最后却因为小说版权的纠纷问题,直接导致剧拍完了但不能播出…… 沈知言曾经刷到过他拍摄的作品片段,能看得出来,董凡卿是个对艺术审美极有追求的人,他的能力比大部分人都要强。 只可惜,就是人太倒霉了些。 几年都过去了,网友偶尔提起他来,仍会调侃一句:归来仍是新人。 “我两年前看过你的短片作品。”董凡卿笑着看她:“故事的走向反转很精彩,那一个推理短片让我印象最为深刻,复仇的表象下其隐藏的立意内核极为高深,故而我个人认为——” 沈知言微微抬眼,向他看过去。 董凡卿顿了顿,笑道:“网上对你的评价,并非事实。” 他的话让沈知言稍感意外。 无论圈内还是圈外,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她的那几个短片是抄袭的柏婳,毕竟柏婳作为编剧的那几部剧比她整整早了一年,她是众人眼中那个人尽皆知的抄袭者。 而董凡卿在见她第一眼便直接明确表达态度,且沈知言也能看得出来,对方并非是在有意寒暄,刻意和她拉近距离,而是言辞真挚恳切,丝毫不像是在说场面话。 沈知言笑笑:“董导竟然会看我的作品?” “那时我还在休假,打开网站首页,最显眼的位置便出现了你的推送。”董凡卿解释:“标题上显示着影视学院的学生拍摄任务,点击量又那么高,我出于好奇便点了进去。” 董凡卿笑着说完。 又莞尔调侃:“只是我没想到,那样精彩的镜头语言和故事,竟然只是你为了应付作业。” “……”沈知言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她捏了捏耳垂,问他:“您竟然连我回复网友的评论都看了?” “是。”董凡卿笑着告诉她:“我很喜欢你的作品,甚至当时对我爱人他表达了,我要和你合作拍戏的想法,彼此沟通合作下来,或许能达到1+1大于2的效果。” 沈知言刚要客气几句。 又不自觉一愣。 ——爱人吗? 所以她刚才在对方无名指上看到的钻戒,或许是代表董凡卿已经结婚了,而并非只是为了装饰用的。 网上并未有董凡卿结婚的消息,那便代表对方不愿意公开。 那么相应的,董凡卿主动告诉她这样的隐私,显然是并没有防备她的意思。 “您过誉了。”沈知言笑笑,客气道:“学生时代拍摄的那几部短片一开始只是为了应付作业,并未太用心,而且那时候年轻,镜头有刻意炫技的成分在,所以——” “不必这样谦虚。”董凡卿认可的笑道:“艺术的表达形式多种多样,刻意炫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属于艺术分类的一种。” 沈知言发现。 董凡卿此人似乎极会聊天,仅仅是闲聊几句,还未进入正题,便不自觉让人觉得心生好感。 沈知言从来不信什么,那些所谓圈内前辈导演口中所谓的那一番“我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盐还多”之类的说辞,对后辈们一番打压不说,甚至偶尔还会用所谓的“人生经验”来对人一通说教。 无论是在影视圈子里,亦或是生活中,她都不自觉反感这样的人。 年龄优势只是发生在部分人身上,却并非所有人。 而董凡卿身为前辈,却丝毫没有那些人身上的傲慢,反而是一副平和礼貌和她沟通的模样。 这时候有人敲门进来,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进来送茶。 他恭敬的喊着董凡卿‘先生’,又在沈知言面前的茶几上放下茶杯后,对她客气的说着:“沈小姐,您当心烫。” 沈知言礼貌颔首:“谢谢。” 他又对董凡卿恭声提醒:“先生,老板的车停在下面,邀您去东城的西餐厅用餐。” 董凡卿不禁蹙眉。 缓声问:“他身体已经好了?” 男人顿了顿。 “呃,老板说,您要是问起,就让我转告您——” “什么?” “老板说他病里偷闲,现在若是不去,等您让沈小姐帮你改好剧本——”男人小心的打量着他的脸色,道:“以您的效率一定立刻拍摄,怕是……他短期内再也见不着您了。” 董凡卿闻言,原本淡定的脸上不自觉有了几分红。 碍于沈知言还在,他只能对男人沉声道: “嗯,我知道了,让他再给我半小时。” 男人闻言说了声好,随后他恭敬的离开办公室。 等人一走,董凡卿有些窘迫的望向沈知言,正想说上几句什么。 沈知言却做出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坦然的在沙发上垂着眸,小口喝着茶杯里的清茶。 茶水清澈见底,口感温润爽淡,这味道和她上回在景颐小筑的餐厅中,所喝到的秦清雾请她喝的那杯茶有些像。 念头到了这里。 她不自觉开始走神,脑海中恍惚间记起了秦清雾那一身温婉旗袍的样子,眉目如画,薄唇明媚,仿若一副从画中走出来的美人,一举一动便足够勾魂夺魄,却因为其清冷矜贵的气质,却让人望而生畏,觉得极有距离感。 “沈小姐,你在剧本上做出的修改和备注,以及你画的分镜我都看过了。”董凡卿缓声说着,让沈知言思绪被拉回,他问:“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重新修改这部剧本。” “当然,如果你方便的话,我想聘请你为本剧编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最好是直接推翻重写。” 在沈知言来的路上,贺辞歌已经对她提过了。 如果她最近有时间,而董凡卿抛出这样的橄榄枝,她会十分乐意,只是—— 沈知言正要解释。 “沈小姐,这部剧只有二十五集,并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且价格必定让你满意。”董凡卿礼貌笑着补充:“若是你能同意,我这边给出的诚意是,三个月后能保证《风起时遇你》可以同时上线金果和优奇两家平台,且可以获得同《寂寞如雨》同等力度的平台推荐,而且我们宣发的时候,也会标明这部作品的编剧是[写离歌]。” 沈知言微怔。 这样看来,董凡卿的条件的确变得有些诱人。 他的意思很明显,如果她能同意来写,就等同于董凡卿会尽他一切能力,让这部作品去和柏婳的那部《寂寞如雨》去打擂台,而且向她暗示了他也有同等的能力获得两家平台的力推。 只是这有些说不过去啊。 如果董凡卿背景深厚,能量强大,又怎么会让贺辞歌带资进组呢? 贺辞歌那天不是对她说,是因为导演缺钱,才选了一个‘演技极差’的她么? 沈知言思索片刻。 问他:“我必须跟组拍摄吗?” “看你时间方不方便。”董凡卿笑道:“纵然不方便也没关系,只要你把提前拍摄所需要的剧本发过来就可以。” 沈知言理所当然道:“这是自然。” 董凡卿闻言,笑着问她:“沈小姐这是同意了?” 沈知言顿了顿。 疑惑的望向他:“您对我的剧本就这样自信吗?” 董凡卿开出这样的条件,让她和柏婳同台竞技,沈知言没有拒绝的理由,但若是真到了那一天,她的这部《风起》的数据输给柏婳那部《寂寞如雨》的话,而她名声本就差成这样,那么到时候被嘲讽的可就不是她一个人,而是整个剧组上下所有人。 董凡卿竟然愿意为了她甘冒这样的风险? “当然。”董凡卿却果断对她道:“我相信自己的从业经验和眼光判断。” 沈知言听他这样说。 也便不再谦虚,对董凡卿郑重保证道:“我会尽力而为,重新写这部戏的剧本。” “既然如此,回头合同细节我和你沟通后,再让人准备合同。”董凡卿说完,又补充:“编剧报酬可以提前支付70%,税务问题我们来承担。” 似乎是察觉到沈知言眼中的微怔,董凡卿笑着解释:“我这边并没有一集一集支付编剧报酬的习惯,并且我有意和你长期合作,故而为表诚意,播出后盈利的10%也会给到你这边,这些都会在合同上写明。” 沈知言确实有些惊讶。 在整个业内而言,能获得这样待遇的编剧屈指可数,董凡卿给出了足够的诚意。 对方这样爽快,沈知言也便主动表达诚意:“剧本方面您尽管放心,我届时会随时配合你这边进行修改。” “这样最好不过。”董凡卿想了想,又笑着提议:“如果沈小姐今日不忙,不如现在就商谈一下合同细节。” 沈知言笑了笑。 欣然答应:“当然可以。”- 贺辞歌把沈知言送到小区楼下的时候,沈知言手里多了份合同。 在合同签订之后,董凡卿便对她说等到明天便会把报酬转到她银行卡上,且董凡卿做事极有效率,对她坦言接下来一旦她给出重新写好的剧本,便会立刻投入拍摄。 沈知言从车上下来,站在单元楼的楼下。 贺辞歌也跟着她下来,赵莹在驾驶座忙里偷闲刷手机,把车窗升上去,并不打扰她们二人聊天。 沈知言看了眼暗沉的天色,对贺辞歌道:“你们快回吧,看样子天上又要下雨了。” 贺辞歌笑了笑,说:“我抽根烟再上去。” 沈知言微微有些诧异。 “嗯?”贺辞歌笑着向她眨眼:“我不能吸烟吗?” 沈知言勾唇笑笑,摇头。 “不是,是惊讶于你忍了半天。” 据她所知,一般有烟瘾的人,基本很难控制,而她在车上和贺辞歌坐在一起,并没从她身上闻到烟味儿。 “我烟瘾不大。”贺辞歌解释:“偶尔才会吸烟。” 沈知言顿了顿。 说:“我不介意你现在吸烟。” 贺辞歌笑起来,却没掏口袋里的烟,望着沈知言道:“沈灼灼对我夸过你。” 沈知言疑惑:“什么?” “她说你似乎能理解很多人。”她薄唇轻启,笑道:“而且能轻易就判断出来对方的很多事情,导致你学生时代有很多人怕你。” “呃——”沈知言默了默,故作玩笑:“她这算夸我?” “你的推理能力很好,也很能和人共情。”贺辞歌笑道:“这挺好的。” 沈知言轻耸了耸肩:“我只是不介意你在我身边吸烟而已,您就这么多感慨啦?” 贺辞歌朗声笑出来。 也玩笑道:“毕竟我以后是要娶沈灼灼的,我们迟早是一家人,我肯定讨好你啊。” “讨好就严重了。”沈知言说完,又正色对她说道:“多谢你向董导举荐我。” “客气什么。”贺辞歌颇为爽快,犹豫了片刻,才感叹道:“你是自己的能力,被他所欣赏。至于我么……我是昨晚才知道,是我姐她和董凡卿打过电话,才让我有机会进入他的视线。” 沈知言忽然想起来,沈灼灼曾经对她说过,贺辞歌除了网红的身份外,还是个富二代来着。 她还来不及多想,贺辞歌已经把烟拿出来。 “你快回去写剧本吧,我倒是挺想知道你明天能交出什么内容来的。”贺辞歌目光满是调侃:“我听董导说,你为了避免影视城的场地费用浪费,说可以先交出校园部分的内容,你们写剧本还能这样呢?” 沈知言无奈叹气。 “当然不是。”她又笑:“这不是董导他给的太多了,我决定连夜把大纲提前想出来嘛,而且破镜重圆,校园部分的故事内容本来就偏前,写起来并不困难。” “行。”贺辞歌摸出一支烟,又好奇的问她:“那你之前写的那些剧本呢?就是你上线平台的那些。” “呃——”沈知言敛下眉,回答:“也在写……” 贺辞歌顿时肃然起敬。 乐了:“厉害。” 沈知言犹豫了一秒。 叹气:“这种日子我也不太想过。” 贺辞歌笑起来。 调侃道:“这还不容易,以你这张脸,找个人养你还不容易?” 沈知言琢磨了一下。 想到什么,缩了缩脖颈:“就我有个大学同学,后来她不是入赘么,然后……” 贺辞歌眼前一亮。“什么瓜?” “不算瓜,就是群里传出来的。她入赘了一个本事不大不小的家族吧,她岳父岳母每天都催着她老婆去外面找人,就对她这种入赘的明显看不上……” “什么?!” “嗯……然后她出去和朋友吃饭,她老婆就会立刻找过去然后当着朋友的面骂她,说她鬼混。” “……然后呢?” “然后她想要个孩子嘛,求了老婆好久,对方也不愿意和她生,说她每天吸烟一定基因不好,当然还因为那个什么,她老婆不想和她生。” “……” 贺辞歌沉默了一会儿。 不知道想到什么,她又默默的把烟放回到了口袋里。 “不说了哈,我要上去了。”沈知言说:“看起来快要下雨了,你快回吧。” 贺辞歌应了一声。 “回见。” 沈知言转过身往单元门里走。 贺辞歌忍了又忍。 才无语的望着她的背影,问她:“入赘可能没尊严我信,但是因为吸烟不生孩子,这是你自己编的吧?” 沈知言脚步不停,眸子里不自觉染了点笑。 告诉她道:“吸烟可能致癌,你要是没瘾,干脆戒了。” 贺辞歌顿了顿。 想到对方一片好心,又有些哭笑不得。 沈知言上了楼,洗完澡换好了家居服,电脑上登录了微信,和董凡卿沟通过后,便开始重新构思那部破镜重圆的剧本故事大纲。 董凡卿的意思是,既然要和柏婳那部剧同台对垒,那么故事内容便要以吸引观众为先,内在的含义便是让她写商业性质的剧本。 沈知言也和他一个想法,毕竟董凡卿在和她谈合同的时候便说过,他需要一部让人提起百合破镜重圆类型的剧,便能想起《风起》的作品,希望其成为他的全新代表作。 她构思完整部剧的核心情节点的时候,不知不觉,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而窗外的雷雨声也随之传入耳廓。 沈知言伸了个懒腰,走到墙边去开灯,又找了个面包,重新回到了电脑桌前。 她的习惯是工作吃饭的间隙,会随便浏览微博热搜。 热搜第三是《寂寞如雨》的预告片,沈知言并不感兴趣,毕竟柏婳的这部新剧的男女主演都是圈内知名男女明星,自带粉丝流量,多方合力推广下来,热度必然不会低。 董凡卿今天的意思是,只要她剧本能顺利,他也会加班加点,用三个月的时间拍完这部剧,然后和柏婳那边同时上线两家平台。 换言之,如果沈知言明天能写好新剧本第一天的内容,那么他便会雷厉风行到后天便立刻开始拍摄。 沈知言右手握着鼠标,随意往下翻动。 热搜的前几要么是社会内容,要么便是娱乐热搜,沈知言一边咀嚼着奶油面包,一边挨个的点进去。 一个面包吃完的时候,刚好看到了热搜第十的位置。 是一条经济相关的热搜词条:#华耀资本收购元谊地产。# 沈知言点进去。 随意往下翻看。 网友们对此意见不一- [华耀资本不都是投资新兴产业吗?为什么对传统行业也感兴趣了?这位黎总难不成是想进军地产业了吗?]- [我们卫城最牛的地产公司,这华耀资本到底给了元谊多少?说卖就卖?]- [华耀资本所图不小啊,公开信息显示华耀已经投资了上千家国内外企业了吧,期待明年世界首富的新名单出来。] 卫城吗? 秦清雾也是出差去的卫城。 她想到这里,手指操作着鼠标截图那个网友的发言,给秦清雾发了消息过去。 她眼里挂了点笑,手指落在键盘上打字:[世界首富这四个字,挺耀眼的哈。] 她发完消息,见秦清雾没回复,便起身去丢面包包装袋。 在客厅的饮水机前,她又重新沏了一杯茶,端着回到了电脑桌前。 秦清雾显然在忙,并没有回复。 微信页面上却忽然弹跳出来一条新消息。 [W.天黑:江湖救急。] 沈知言手指打字,回复:[姐妹,请说。] 天黑是她两年前在某个生活分享类的APP上,所认识的一名网友。 那时候她在平台上吐槽一位当红顶流男星,说他私下里为人虚伪又自私,靠着耽改剧走红却背刺耽美题材,对经纪人说提起男男就令人作呕。 天黑当时也没提是谁,但是有位顶流男星的粉丝却对着她的帖子一通输出,辱骂的格外难听。 沈知言当时看不过眼,便在下面回复了一句。 [人家没指名道姓,何必对号入座?] 紧接着,就连沈知言也遭到了那位顶流粉丝的集体围剿。 沈知言当时深刻感受到了顶流粉丝们的战斗力,她原本还要继续反驳的,奈何天黑专门私信她:[是的没错,别怀疑,我骂的就是秦岸渡那个傻逼!] 沈知言:…… 她当时甚至都不知道秦岸渡是谁。 而且她当年其实是想当电影导演的,对电视圈子里的那些所谓顶流不怎么关注,直到后来她彻底离开了这个圈子,就更不知道秦岸渡是谁了。 当时沈知言只以为天黑是电视剧圈子的从业人员,许是因为沈知言帮她说话的缘故,天黑小姐便主动加了她的微信。 俩人就这么在微信上偶尔聊上几句,谈一下彼此的生活工作现状,原本并不怎么熟悉。 直到加了微信的半年后,沈知言才知道对方是个推理小说作者,天黑小姐在对她坦白了作者身份之后,沈知言也礼尚往来,告诉天黑她是个黄漫作者,且是个资深小说迷。 打那天起,她和天黑才渐渐熟悉起来。 这位神秘的天黑小姐便经常拉着她聊一些关于推理小说的创作的想法,俩人的关系演变到了后来,便成了天黑经常直接给她发来一句“江湖救急”,沈知言便会帮她捋故事设定。 眼下,对方暂时没有回复。 沈知言便顺带着向上拉俩人的聊天记录。 天黑似乎格外讨厌秦岸渡。 昨天晚上她睡前,天黑还给她发来消息:[这个垃圾不是修道去了吗?修道还演林秉仁的《军魂》呢?这下好了吧,直接热搜翻车,滚出剧组,他粉丝还给她们家哥哥洗呢?要不要脸啊!] 沈知言那时候困得不行。 仍旧强打着精神回复她:[修道又不是退圈,就算粉丝不洗,他公司也会洗。] [W.天黑:纯种傻逼!我真心讨厌这种靠耽改剧火又背刺的,都什么年代了?同性婚姻都合法了,他还守着他那男女之爱天下第一的想法呢?] 沈知言回复:[姐,咱消消气。] 沈知言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没回复过来。 不自觉笑了笑,双手放到键盘上打字:[天黑太太,您还没想好怎么说吗?] [W.天黑:问题来了,请听题。] 沈知言:[嗯嗯,您请说。] [W.天黑:我的新副本哈,一个案子发生了,我家女主前往调查,逐渐发现是一个连环杀人案,死者全是年轻的男孩,死状格外的凄惨,而且无一例外,都是家世很好的男孩,可以说是权势滔天家族的少爷们。] 沈知言:[然后呢?] [W.天黑:然后凶手是个中年女人,她什么样的杀人动机合适?] 沈知言:[我觉得复仇比单纯仇富要带感。] [W.天黑:那如果是复仇的话,动机是……除了给死去女儿复仇这种传统设定,你还有其他想法吗?] 沈知言:[你给她社会关系是什么设定啊?比如她家庭和学习工作履历情况,反正我觉得为某人复仇的话,必然是这个母亲为了自己在乎的人复仇嘛,一个人在乎的未必只有家人,还有其他很多啊。] [W.天黑:比如?] 沈知言:[情人……陌生人对我的善意我心怀感激……或者干脆别为了人复仇,梦想啊,或者是理念啊……就那么多呢。] [W.天黑:?靠!!] 沈知言:[……] [W.天黑:牛逼!思路瞬间打开!黄漫艺术家水平就是强~] 沈知言心情有点微妙。 回复她:[我觉得你要根据她过往经历来,那这位母亲在乎的是什么就能推出来了,你选一个就行。] [W.天黑:好好好。] [W.天黑:你那本《黎明来临之前》第二部有想法了吗?] 沈知言:[没。] [W.天黑:那本书你不打算卖电影版权吗?它一定能卖个好价钱,你前阵子不是还哭穷?] 沈知言笑了笑:[我哪天不哭穷啊,而且我那本书是在国外出版社出版的,国内应该没多少读者吧。] [W.天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偶像司徒蔺,她会喜欢的。] 沈知言:[……说的好像你很她了解她一样。] 沈知言:[再说吧。] [W.天黑:那你再考虑一下,哈哈。] 沈知言正要回复。 就在这时,充电的手机传来一阵来电的震动声。 70-80 第71章 电话是沈知言的高中同学向非焱打来的。 她约沈知言明天见一面, 见面地点定在了华景国际酒店的顶楼餐厅。 沈知言刚认识向非焱的时候,还是在她念高二那年。 向非焱出身于沧江市的顶级门第向家,鹤鸣私立中学这样的贵族学校, 学生们普遍家中都是做生意的, 要么父母也是各行各业的业内精英,向家虽然生意做的一般, 但向非焱却有个名声赫赫的外公。 向非焱的外公人在京市,身份寻常人不敢轻易提起来,故而向非焱这位向家的二小姐, 也算是当年鹤鸣中学的风云人物。 王学升当年还和沈知言私下里开玩笑,有人若是惹了她沈知言,充其量是会被打一顿, 但若是有人惹了向非焱,那么对方背后整个家族的生意怕是都别想做了。 一开始沈知言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和向非焱仅限于彼此都知道对方,但一开始俩人都不同班,完全不熟。 除了在操场升国旗的时候偶尔能撞上那么一两次, 普遍没什么交集, 直到后来向非焱放出话去,要追高一年级的校花谭静依, 这才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个鹤鸣开始彻底热闹起来。 几乎整个学校的学生们都知道, 高一年级的谭静依每天都跟在沈知言后面, 她每天早上都会准时去沈知言的班上,把买好的早点放到沈知言的课桌上。 整个鹤鸣所有人都在传, 那位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 漂亮的脸颊上有个酒窝的单纯可爱的女孩, 喜欢的是沈知言。 鹤鸣私立中学那几年正在实行新政策,凡是成绩优异但出身普通的孩子,若是分数拔尖也能获得入学资格,学校能免去高中三年的学费不说,还会给学生家里出一笔高额的奖金,并且对家长保证,即将全力培养他们的孩子。 虽然招生政策是这样宣传的,然而鹤鸣终究是一所盈利性质的贵族学校,这也便导致了出身穷苦的学生进来,会沦为那些所谓二代们欺辱的对象。 然而即便如此,那笔钱他们的爸妈也已经收了,总没有退回去的道理。而面对校园霸凌的情况,学校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会闹出人命来,校领导自然是优先护着那些有家世的孩子。 从鹤鸣建校之初,风气便是如此,欺软怕硬本是常态。 谭静依人长得漂亮,看起来性格软软的,她一入学便被不少人注意到了她,甚至校园论坛上有人拍了她的照片传上去,说见了她就忍不住想要欺负。 这些人跃跃欲试,在贴子里谈论着怎么去把她骗到手当女朋友,他们越聊越兴奋,然而还没准备着手实施,谭静依便开始跟着沈知言这个‘年级大佬’混了。 虽然一开始沈知言对她爱答不理,但最后竟然默认了谭静依成为了她的小尾巴,谭静依每天早上来高二班上给她送早点,向来不吃早点的她竟然也慢吞吞的全都吃下去。 所有人都觉得稀奇,那么多人和沈知言告白,她无一例外全都拒绝,怎么就愿意接受这种穷苦女孩的示好? 论坛帖子里甚至有人大着胆子,对沈知言匿名调侃—— [难不成校霸大佬人均爱甜妹?] 出于沈知言那校霸的“好名声”,纵然是匿名论坛,也没几个人敢回复这个调侃。直到后来向非焱放出话要追谭静依,这个帖子又重新被人翻了出来。 学生们一致认为:[一个校霸爱甜妹不奇怪,但两个校霸一起爱甜妹,那肯定就是真的了!] 从那天开始,所有人都在等着沈知言和向非焱打起来。 然而他们一连等了好几个月,这两个大佬竟然都不约而同的开始按兵不动。 这很诡异,也很不对劲。 到了后来,又开始有小道消息说,有人看到沈知言和谭静依走在一起的时候,向非焱默默的跟在俩人屁股后面,把痴情单恋的凄惨形象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事实上,向非焱确实后来找过沈知言,但并不是打架,而是约她在网吧见面。 向非焱主动请她上网打游戏,王学升他们一致认为这是鸿门宴,但沈知言还是去了。 那是她和向非焱第一次聊天,原本沈知言和她完全不熟悉,一把游戏打完,向非焱说:“她竟然有喜欢的人?” “昂。”沈知言松开鼠标,歪头看她:“你和她告白了?” “……” 向非焱果断否认:“没有。” 沈知言哼笑:“哦。” “你哦什么?”向非焱瞪她,索性承认:“我告白了又能怎么样?不是?所有人都传你喜欢她啊,那个人竟然不是你?那你为什么不对大家否认啊?” 沈知言无语了一会儿。 和她解释:“她每天给我跑腿带早餐呢,就当保护费了。” “……?” 向非焱琢磨过味儿来,沈知言是怕谭静依被欺负,才故意不否认传闻的。 “她家条件不好,她给你买早点,你都敢接受呢?”向非焱不服气的说完,又叹气:“她为什么不给我买啊,我也可以保护她呀。” “……”沈知言无语解释:“我付钱了。” “那——”向非焱不解的问她:“如果谭静依喜欢的不是你,那她喜欢的是谁?” “我不知道。”沈知言耸了耸肩,说:“知道我也不告诉你,人家喜欢谁关你什么事儿啊?” “啧啧,我还真以为人家能看上你呢。”向非焱嫌弃的看她一眼:“沈知言,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请你接下来一年半的网费,请到你毕业,你帮我去和她打探一下她喜欢谁?” 向非焱打着算盘,开出条件,甚至殷勤的给她开了冰镇饮料的瓶口。 沈知言接过饮料喝了一口,懒洋洋的说:“没戏,她连我都保密。” “唉。”向非焱叹气:“那你能不能对她说,以后的早点把我的那份也算上,我也给她钱?” 沈知言果断拒绝:“你自己去找她说吧,我不当中介。” “……” 直到后来,沈知言才知道,向非焱和向父的关系十分不好,已经和她父亲闹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所以向非焱才选择在鹤鸣中学住校,完全不想回家里。 后来沈知言担心她周末无聊,便偶尔周末的时候约她去学校附近的网吧上网,和她一起打游戏。 就这样,沈知言和她从此熟悉起来。 高中毕业之后,向非焱前往京市念大学,两个人一直没断了联系。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沈知言念大一那年的夏天,向非焱的外公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入狱。 新闻一经发布,向家这样的顶级门第瞬间变得门庭冷落,仅仅过了几年,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后来向非焱在电话里和她说,她要辍学做生意,沈知言对此也并未表达反对态度。 沈知言和她是朋友,但也无权干涉她的决定,毕竟向非焱此人眼光独到,且为人踏实肯干,极守信用,又有魄力。 然而这件事发展到了后来,却俨然变了一个走向。 追随着向非焱做事的发小,在她的影视公司刚起步的时候,卷走了公司的大部分资金,逃去了海外,从此查无此人。 任何行业的机遇都是这样瞬息万变,机会如果抓不到,接下来只会步步落后,更何况向非焱开的那家朵猫影视是娱乐行业这样风向几乎一天一变的行业。 向非焱的公司因为欠了一笔不小的债务,导致向非焱这个老板要打工还债不说,还要给员工发工资,这些事儿若不是沈知言上个月主动问了,向非焱显然是打算要继续瞒着她的。 沈知言对向非焱这个相识已久的朋友,还是有些唏嘘在的,本是天之骄子、令人欣羡的存在,最后却只能靠打零工维持生计。 然而这几年,她自己的情况也显然好不到哪里去。 “沈知言,我们可是好久都没见了。”向非焱带笑的嗓音在电话里传来:“我斥巨资给你定了一流餐厅,华景国际酒店那样的地方,坐在顶楼的餐厅里,能俯瞰整个沧江市的高楼大厦,就等您沈导明天赏脸,所以你两点能到吗?” “……不用那样重视。”沈知言说:“吃火锅就行。” “这怎么可以?你的剧本我来来去去看了好多遍,我也很确信它能让朵猫视频从此翻身,我可是把明天咱俩的见面当成我们事业的新起点,这样郑重的日子,怎么能够随便吃一顿火锅糊弄?” 似乎怕沈知言还要拒绝,在沈知言开口之前。 向非焱又道:“高档餐厅要提前预约的,我好不容易约上,换地方押金可不退了。” “行吧。”听她这样说了,沈知言也就不再拒绝:“那我们明天见面再聊。” “明天好像下雨降温。”向非焱提醒道:“你记得穿厚一点。” 沈知言笑着应了:“行,那我把外套翻出来。” “我们明天见。” 沈知言正打算挂断。 想到什么,又喊了她一声:“我见福利院群里消息说,华景国际酒店的大老板,也是姓向,和你是本家。” 向非焱便开始不说话了。 沈知言还以为她已经把电话挂了,正要看手机屏幕。 “实话跟你说了吧,华景国际酒店的CEO,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向宸。”向非焱提醒道:“而且向宸她上个月刚来找过我,问我要不要去她大老板手下做事。” 沈知言微怔片刻,没想到竟然还有这层关系在。 便问她:“你的决定呢?” “她是她,我是我。”向非焱道:“向宸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气,我们向家本来都不行了,她却得了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老板的青眼,愣是一个人又把向家给撑起来了。” “原来是你家姐姐。”沈知言笑起来:“华景国际酒店资助了未来福利院,群里说他们的老板向宸亲自带了员工过去,说这位向老板年轻的很,网上说她半年前空降了华景国际业务的CEO,极有手腕。” 向非焱说:“她本来就有野心,不过也全靠她那位大老板扶持。” “原来是这样。”沈知言恍然应道:“原来华景国际酒店这样的顶级企业,幕后也是有大老板的。” “当然了。”向非焱提醒道:“而且我猜,向宸背后的老板和华耀资本背后的老板,应该是同一个人,热搜你看到了吧,华耀资本收购卫城的元谊地产。” “嗯。”沈知言应了一声,想到什么,说:“有网友还猜测说,华耀资本的黎总,会是明年新一届的世界首富。” “这又怎么可能?”向非焱透露道:“华耀资本的黎珂应该也是为那个人做事的,我见向宸的时候,向宸正在和黎珂闲聊她们大老板的感情八卦。” 沈知言笑了笑:“还有这回事儿?” “是啊……听说她老板在意的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孩。”向非焱笑起来:“我还以为那样地位的存在,会一门心思搞钱呢,智者不入爱河么。” 沈知言也不自觉笑起来。 “那估计是人家生意场上独孤求败,对钱已经提不起兴趣来了。” 向非焱啧了一声:“可能吧,谁知道呢。” 挂断了和向非焱的电话。 沈知言重新坐回到了电脑桌前,继续写剧本,她一忙起来时间过得飞快,等她再一次从故事里收回思绪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夜里三点。 沈知言拿起电脑旁的手机,划开屏幕解锁。 点开微信软件,看到了秦清雾三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图片.JPG] ——[你要的薄荷糖。] 时间太晚了,沈知言想回复她。 又担心此刻她手机没有开静音,于是也只能暂时作罢- 翌日下午,沧江市果然开始变天。 昨天夜里已经热的不需要盖被子睡觉,结果到了今日清晨天气骤变,在狂风暴雨的席卷之下,气温陡然骤降。 沈知言穿了件稍微厚一些的外套出门,在小区门前拦了一辆出租车,前往江中区的华景国际酒店。 她在路上查了酒店的地址,旁边就是一家大型购物中心,如果不出意外,等她拿到秦清雾给她买的薄荷糖的时候,还能进商场选个回礼送给她。 一个小时以后,沈知言到了华景国际酒店。 她进去的时候看到酒店的自动门前,几名身着黑色西装的工作人员严阵以待,显然是在冒着雨迎接什么大人物的架势,引得附近经过的人频频驻足观看。 沈知言收起雨伞,走进酒店一楼大厅,华景国际酒店作为沧江市的顶级星级酒店,能来此入住的显然都不差钱,堪堪验证了往来无白丁这句话,光是沈知言一路走进去,身边经过的便都是西装革履的经营人士,亦或是穿着随意却明显一身名牌的度假游客。 沈知言随着人流进入电梯,她要去酒店的顶楼餐厅见向非焱。 她一进电梯,和几个年轻的女孩靠着站在电梯最后的位置,她打眼一扫,其中一个小姑娘手里拿着的是信封,无意间看到那个手持信封的女孩信封上用粉色的马克笔画了爱心的图案,爱心中间写着的是:To小皇子盛一隽。 据她所知,Y国首相曾经在华景国际酒店入住过,故而名声在外,有不少明星也会选择在此入住。 另外几个女孩手里也都捧着精美礼盒包装的礼物,估计都是那个名叫盛一隽的明星的粉丝。 事有凑巧,她去片场的时候,贺辞歌的小助理赵莹也说过,她很喜欢盛一隽。 电梯一路走走停停,不时的有人下电梯,那几名女孩却和沈知言一样,一路上顶层的VIP楼层。 下电梯的时候,那个手持信封的女孩问她:“那个,请问您也是一隽的粉丝吗?” “呃……我不是。”沈知言停下脚步,对她说:“我是来顶层餐厅吃饭的,还要继续往上走一层楼。” 女孩似乎有些失望,点了点头说:“好吧。” 沈知言淡然颔首。 很多粉丝因为痴迷偶像,便会私下里打听那人的行程,继而偷偷跟踪。 唐宜倾便遇到过这样一个狂热的粉丝,那个粉丝似乎在圈内极有人脉,对唐宜倾的行程了如指掌,唐宜倾有一次在去往H国的飞机上,那名粉丝就在她后面的座位,一路跟着她去了H国。 唐宜倾当时什么都没说,只装作看不到,到了第二天工作室便发了公开声明,说不希望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那名粉丝这才就此作罢。 这几名女孩看样子不是这样的情况,因为她们进来时候,酒店的工作人员没有拦下她们,就代表她们和她一样,出具了能够进入酒店的证明。 那么显然,是盛一隽这边主动放她们进来的。 沈知言没再说什么,直接转身走了。 身后刻意压低的声音逐渐传来。 “那不是沈知言吗?” “啊?你认识?” “就是那个抄袭柏婳的导演啊……” “什么!竟然是她吗?她来这里做什么?” “该不会是她知道我们小皇子在这里住酒店,所以也是来找他的吧?” “我觉得不太可能……她刚才不是说来顶层吃饭的?” “有点晦气啊,天上下雨不说,还遇到抄袭狗!” “你小点声啊!她那些爆料你没看吗,她高中的时候打断了同学的腿!” “她这人品真的……” “都说了让你小点声!” “哦哦哦……好!” 沈知言权当什么都听不到,她缓步向前走去。 酒店的走廊地上铺着名贵的红色地毯,灯光明亮,哪怕外面是狂风暴雨,在这里也感觉不到丝毫的冷意。 她来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处,一路上了楼梯,这一层是酒店的办公楼层,虽然此刻十分安静,没有一个工作人员经过,但她看到了身侧那个房间的门上挂着总经理办公室的指示牌。 沈知言不自觉皱眉,右侧是直达电梯,再往前是一个安全出口,似乎没路了,她正打算原路返回。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向非焱打来的。 她接起电话:“我好像迷路了。” 向非焱一愣:“什么?” “嗯。”沈知言犹豫道:“就是你听到的这样,我迷路了。” “笑死我了,你这个路痴属性还没好?不过也不怪你,你是不是坐客梯上来的啊?从客梯上顶层是容易绕,我第一次来也走错了,你现在到酒店办公楼层了吧?” “嗯,不过没看到人。”沈知言无奈的望着远处的安全出口:“那我怎么办啊?再下去吗?” “没看到人?他们这一层平时都是有人的啊?”向非焱疑惑:“我上次来的时候,误打误撞来到这一层,立刻有一个经理把我喊住了,然后告诉我这种情况经常发生,为我指了路。” 沈知言应了一声:“嗯。” “啊我好像知道了,他们酒店的领导是不是下去接人去了?我看我姐的朋友圈说,今天她会来这家酒店视察,估计他们是在等我姐来。” 沈知言顿了顿。 问她:“那我怎么上去?我身旁是一部电梯,似乎是从一楼直达的,感觉是他们酒店领导专用的。” “你这样,你顺着这个电梯向前走,走到尽头会看到一扇黑色的门,门口墙上挂着有卡,你刷了卡进门,就会看到楼梯了,你顺着楼梯一路往上,就是空中餐厅。” “啊……这样合适吗?”沈知言问道:“这里是办公楼层,我随便走能合适?” “当然合适。”向非焱笑着说:“那不然你以为我上次怎么上去的?尽管过来,你就算遇到工作人员,他们也会给你指同样的路的。” 沈知言一边向前走,一边笑着说:“行。那我先挂了,待会儿见。” “好,你慢慢来别着急。”向非焱说:“我再看一会儿你发我的剧本,等你到了再点单。” 沈知言挂断电话,向正前方的方向走去。 她来到那扇宽敞的门前,从墙壁上取下来一张黑卡,刷了卡推开门。 身后,走廊中间位置的电梯到了,电梯门徐徐敞开。 一众西装笔挺的工作人员愣是不敢擅动,等到电梯中的三名女人缓缓走出,其他人才迈步而出。 被众人簇拥着的女人一袭深黑色得体西装,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睛,斯文矜贵,身上的淡漠气息似是与生俱来,让周围一众商业精英愣是大气都不敢出。 她出了电梯,眸光略向前方,脚步略一停顿。 所有人不自觉跟着停下脚步,一众人不约而同停在了电梯前,心中不自觉诧异,大老板在看什么? 是酒店环境哪里有问题? 一想到这个,负责这家酒店的总经理冷汗开始在脖颈往外冒。 他下意识去看身侧一袭白色西装的短发女人,那是华景国际酒店的CEO向宸。 向宸接到了他的求救信号,笑着问秦清雾:“怎么了这是?” 黎珂也笑着追问:“看到谁了?” 秦清雾的目光望向前方,那人已经进了房间。 那是……沈知言? 沈知言的那件深蓝色外套她有印象,最近天气转热,她极少见她再穿那身偏厚款的外套,但沈知言似乎很适合蓝色,高领外套穿在身上,遮住一截下巴,把她白皙的脸衬的更加白皙,脸蛋也显得更小。 “没什么。”秦清雾淡声吩咐:“走吧。” 她说完,迈开步子向前。 向宸对经理打了个眼色,经理立刻快步跟上,小心翼翼的解释:“秦总,是这样的,顶层的空中餐厅一向是咱们酒店的特色,但是偶尔会有客人不坐直达的电梯,会选择在一楼坐客梯上来。” 秦清雾淡应了一声:“嗯。” 让经理意外的是,惜字如金的秦总应声过后,又主动问:“客人会直达办公楼层?” “不不不……”经理以为她要怪罪,连忙解释:“是客人在到达了顶层VIP那层的走廊……走……走廊的时候,他们……” 向宸见他吓成这样,只能立刻出声提醒:“秦总向来待人温和,你有什么话直接说。” “是,好的向总,我知道了。”由不得他不慌,他这是第一次见大老板,连忙解释:“客人到了顶层,然后顺着楼梯上来,就会到办公楼层,这样的情况偶有发生,我们为了方便客人,便会让他们直接上去。” 秦清雾淡声应了。 却又缓声吩咐:“尽量避免这样的情况。” “是是是……是我们疏忽了。”经理连忙保证:“办公楼层确实不应该让人随便上来,我现在就吩咐下去,立刻把通道封死。” 秦清雾顿了顿。 淡声:“明天。” 经理一愣,迟疑一声:“……您说什么?” 向宸顿时觉得这个下属有点蠢。 她不自觉补充提醒:“明天再封,也不差这一会儿了,而且已经有人进去了。” “明白明白……” 经理战战兢兢,望向走在前方的女人。 黎珂跟在秦清雾身侧,小声问道:“什么情况?你看到谁了?” 秦清雾没应。 黎珂脑子里琢磨了一圈,她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影,怎么瞅着和秦清雾家的小孩儿那么像?- 沈知言走进去,身后的那扇门被关上,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适应了黑暗过后,狭窄昏暗的通道尽头,依稀能见到不远处楼梯台阶的模糊轮廓。 沈知言正打算开手机的手电筒。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了前方有个男人在说话。 “是你主动配合我,还是……”那人的语气十分不耐烦,听起来嗓音中似乎有很浓烈的火气,又带了几分玩味:“还是你喜欢我对你用强?” 沈知言脚步一顿。 下一刻,她便听到了一个女孩很低的啜泣声。 “你这是犯法的……盛一隽!” 沈知言眉心一缩,盛一隽? 她下意识打开了手机录像功能。 缓步摸着黑向声音的源头靠近着。 “犯法?”盛一隽似乎觉得好笑:“我犯得哪门子法?是你说因为喜欢我,所以来给我当助理,也是你亲口说,从我选秀出道那天开始,你就是我的粉丝,怎么?” 紧接着,沈知言听到了前方传来一阵衣物褪去的摩擦声,伴随着女人的惊呼:“别碰我!你真让人恶心!我对你的喜欢不是男女的喜欢,是粉丝对偶像的喜欢!” 她声音似乎有些虚弱,每说一句话都用尽全部的力气。 沈知言推测对方是不是被盛一隽束缚住了手脚。 “那不都一个意思么?”盛一隽淡声问她:“你喜欢我,不就是想跟我上床的意思?” 女人怒吼:“滚!” “挣扎是没用的。”盛一隽漫不经心的笑起来:“在这里刺激吗?嗯?是不是比在房间刺激?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喜欢拿出点诚意来啊?”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过后,前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随后,盛一隽兴奋的笑出声来:“打得好啊!我就喜欢你这种烈的,我就喜欢你这种刺激的!” 他愤怒之下,一只手用力抓着女人的手臂,另一只手开始粗暴的扯她的领口衣服,丝毫没察觉到身后竟然有人在不知不觉间靠近。 女人的挣扎和哭喊显然刺激到了他,让他的动作愈发激烈。 就在这时,他的侧脸忽然被人用拳头猛砸了一拳。 那拳头力道极大,竟然一下就把他打懵了一瞬,等他反应过来回头的时候,来人已经揪着他的领口,一个用力把他扯到一旁。 他甚至都来不及做任何反应,那人的拳头就劈头盖脸的落在他的脸上。 “喜欢刺激是吧?” 那人淡漠的说着,一拳一拳的挥动着右拳,向他那张被粉丝夸赞天真阳光的面孔上疯狂招呼着。 “这样——”那人一拳在他脸上打下去,冷声问他:“够不够刺激!” 盛一隽气疯了。 他听出来对方是个女人,而且身高似乎比他还要高上一些,落在他脸上的拳头格外疼,让他整张脸都开始发麻。 他想要反抗,然而对方却死死抓着他的领口位置,小臂抵着他的前胸,对方力气极大,他根本动弹不得。 “回答啊!”那人问他:“现在觉得刺激吗,啊?” “草!”盛一隽怒吼出声:“你踏马谁啊?知道我是谁吗?” “不回答是吧……”女人哼笑出声。 下一刻,“砰”的一声响过后,盛一隽只觉得自己脑子里都跟着嗡了一声。 对方用力扯着他的领子,把他揪到了一边,死死把他摁在了墙角的位置。 而墙角旁边,正蹲着那个刚才他手中仿若待宰羔羊一般的年轻女孩,也是他新来的助理,宋瑜。 只是现在,攻守异形。 在这个不速之客到来之后,他成了任人宰割的那一个。 沈知言对那个蹲在地上哭的女人说:“你,来揍他。” 女人愣了愣,闻言竟然一时间忘了哭。 沈知言重复:“他不是要找刺激么,你来教他,什么叫刺激。” 她说着,在角落里找了一圈,果然看到了灭火器。 沈知言对她说:“看到那个了吗,拿起来往他胳膊上打,别打头,也别打后颈,或者是他如果还觉得刺激不够,就往他……” 沈知言说着,视线下移。 “你他妈疯了!”盛一隽瞬间慌了:“草!你他妈谁啊?关你他妈什么事儿啊?” 沈知言随意一挥手,在他脸上删了一巴掌。 冷声警告:“你再吐一个脏字试试?” 她的这句警告极有作用,对方果然不敢开口了。 盛一隽挣扎着想要推开她,沈知言却右脚一个用力,踹在他膝盖的位置,随后一圈打在他肚子上,盛一隽整个人腹部和膝盖同时吃痛,完全站不稳了,下意识就向地上蹲下去。 沈知言收回手,嫌恶的往墙上擦了擦,似乎是被他恶心到了。 她又走到一旁,扯着那个女人的胳膊,让她站起身来。 盛一隽反应过来,似乎想立刻站起来出门。 沈知言视线扫过去,声音中的警告意味明显:“你敢动一个试试?” 盛一隽眼神下意识躲避。 等他低下头他才反应过来,被打的是他,他怕个什么? 想到这里,他立刻鬼哭狼嚎的大喊大叫:“快来人啊!打死人了!” 不管有没有人能听到,总而言之他还是求救出声来。 这时,楼梯上方似乎正在有人举着手电下来,那人听到声音,手电的光线照过来。 身着保安制服的男人一愣。 什么情况? 手电的光线下,站着的是一名衣衫不整的女人,上身的衣服显然已经被人撕扯坏了,她被一名眸光冷漠的女人护在身侧,看样子似乎是在哭。 而她们身旁的地上,手电筒的光线逐渐照过去。 竟然是一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男人,那男人蹲在地上,眼睛似乎都被人打肿了。 竟然是小明星——盛一隽? 保安不敢擅作主张,盛一隽身份特殊,他立刻就喊值班的保安经理过来。 沈知言听了他喊人,望向身侧的女人的上衣,脱下了自己上身的外套,递给身旁的女人。 “谢谢你……”对方愣了愣,接过来,小声说:“我……我叫宋瑜。” 不过一会儿,保安经理带着四五名值班的保安赶到了。 盛一隽索性缩在地上不起来,也有人去控制室开了这边楼梯处的灯。 一瞬间,灯光大量,盛一隽已经看清了把他劈头盖脸打了一顿的女人的脸。 “我当是谁啊,原来是你这个抄袭狗!”他仗着人多,直接冷笑出声:“沈知言,这个事儿决不能这么算了!” 沈知言静默着没说话,转而去看旁边的灭火器。 盛一隽瞪大了眼:“草!” 沈知言走上前踹了他胸口一脚:“再骂一句?” 盛一隽直接对保安经理怒目而视:“你在看热闹吗?” 保安经理立刻反应过来,想到盛一隽是他们这某个经理的侄子,他连忙走到沈知言身边,皮笑肉不笑的道:“这位是沈小姐是吧,您把我们酒店的客人打成这样,这像什么话啊?” 沈知言轻飘飘的一声:“那你们报警吧。” 随着她话音落下,身侧的女人已经下意识抓住了她的胳膊。 沈知言微怔。 ——她不想报警。 盛一隽显然也是不想报警的,然而当她看到宋瑜也不想报警的时候,顿时明白了过来,笑道:“那行啊,你若是不私了,就干脆报警,反正大家一起死,谁怕谁?” 沈知言冷眼望过去。 盛一隽条件反射一样的站起身来,躲在了保安经理的身旁。 保安经理也觉得这件事苦手,眼前这个打人行凶的,看起来不像是个好惹的,但是盛一隽显然也不好惹。 “那这样吧,若是不报警,不如您几位随我去办公室,见我们盛经理?他负责处理这些纠纷。” 盛一隽笑出声来:“我没意见。” 沈知言挑了下眉梢。 盛经理? 盛一隽这样得意,是有什么关系吗? 一般来说,但凡是艺人不会蠢成这样,在酒店的楼梯处对女孩非礼,除非是他有恃无恐。 若是这样的话—— 宋瑜又不想报警,盛一隽显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想到这里,沈知言关了手机的录像,这时候向非焱给她发来了微信消息:[你怎么还没到?] 沈知言直接把视频给她发过去。 回复:[出了点事情。] 沈知言发完消息,直接关了手机。 保安经理笑道:“沈小姐,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不如您移步随我去办公室?而且我这边只负责治安,这种事不归我管。” 他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沈知言向身侧的宋瑜看了一眼,对方轻轻点了头。 沈知言说:“好。” 保安经理闻言,立刻刷了门卡,把几人请了出去。 盛一隽站在走廊上,一边捂着脸,一边大声嚷嚷:“这件事绝对不能这么算了!沈知言,你这样的人果然除了使用暴力,什么都不会!果然啊果然,能高中把同学的腿打断的人,还能是什么好东西!” “裴泽川他是个孬种玩意儿,被你打断了腿连个屁都不敢放,灰溜溜逃出国,我不一样。”盛一隽高声叫嚣:“你死定了这次!” 沈知言顿了顿。 淡声开口:“其实,我已经很多年没和人动手了,有点手生。” 盛一隽一愣:“什么?” 沈知言上下打量着他肿了半边的脸,抱歉的笑道:“发挥的不太好,您见谅啊。” “……” 她话音刚落,几名保安不自觉笑出声来。 盛一隽觉得没面子,暴怒之下就要继续大嚷,保安经理连忙提醒:“闭嘴!” 盛一隽气急了:“你他妈也敢吼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保安经理耐着性子,皱眉提醒。 “有贵客在这里,你若是打扰了贵客,你知道后果。” 他的话点到为止,盛一隽却明白了。 对方的意思是,如果他继续这么嚷下去,他的叔叔都保不住他。 “三位,这边请吧。” 保安经理引着他们三人去办公室。 经过总经理办公室的时候,保安经理刻意放缓了步伐,似乎是生怕吵到里面的人。 盛一隽也潜意识的放轻了脚步,他不禁有些后悔,若是早知道今天有酒店的贵客来,他也不至于这么色急。 可谁让那个宋瑜长得太好看,又总是用崇拜的眼神望着他,端茶倒水把他照顾的殷勤备至。 想到这里,他歪头去看宋瑜,谁知道那人被沈知言挡着。 而且宋瑜身上还穿了沈知言的外套,那人头发凌乱,脸上还挂着泪,看着楚楚可怜,更让他心动了。 沈知言察觉到他不干净的视线,冷眼向他望过去,抬高了音调:“你是真的想死在这儿吗?” 盛一隽冷笑出声,想反驳,然而碍于刚经过总经理办公室不久,他愣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只能忍了下去。 心中又不自觉奇怪,那位贵客到底是什么人啊? 总经理办公室内。 向宸向秦清雾汇报完工作,她目光不自觉落在秦清雾搁置在办公桌上的那一袋薄荷糖果上。 秦清雾专注的翻看着财报,整个办公室内所有人噤若寒蝉。 向宸的口袋里传来了来电的震动声,她忘了开静音,她拿出了手机,来电显示是向非焱。 这个妹妹一向和她不怎么亲近,而且她和家里关系一直不好,又因为同父异母的关系,和她极少联系。 她其实也很少关注这个妹妹,后来听说她开了家影视公司,名叫朵猫娱乐,还上线了一个视频APP。 结果生意还没做起来,就被亲信卷走了公司的钱。 这个妹妹在她的印象里,一直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虽然也有能力,人也聪明有魄力,但是唯一的缺点就是容易轻易相信别人。 向宸挂断了电话。 刚要开静音,那人竟然立刻又打了过来。 向宸顿时无奈,她下意识的去看办公桌后的秦清雾。 那人的视线已经略了过来,淡声提醒:“若是有急事,可以先接电话。” “没什么重要的事。” 向宸笑着说完,连忙再次挂断,随后开了静音。 秦清雾已经垂下眸,继续看文件了。 向宸考虑到向非焱或许真有什么重要的事,便稍微侧过身,打开微信给她发消息。 [死孩子,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大老板在呢!] 向非焱:[姐,救命,我有个朋友在酒店英雄救美玩脱了。] 向宸:[?] 向非焱迅速解释:[盛一隽在华景国际酒店的楼梯间非礼一个女孩,然后被我朋友打了,现在应该已经被带到你们有个姓盛的经理的办公室里去了,你能不能帮帮她?] 向宸:[哪个姓盛的经理?] 向非焱:[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不知道啊?姐!救命啊!我都没求过你什么!] 向宸:[……等我开完会。] 向非焱:[不行!必须现在啊!那个苦主不想报警!盛一隽那个男的肯定要坑我朋友钱!她叫沈知言,求你了姐!求你!!!] 向宸无语的收起手机。 看秦清雾的意思,显然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可她现在要是贸然离开,那显然也不合适啊。 想到这里,向宸愈发的无语,这些小孩儿……怎么长大了还在打架啊? 就喜欢惹麻烦是吗? 所以刚才外面那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就是向非焱的那个朋友沈知言和盛一隽? 就在这时,办公室外有人敲门。 总经理亲自把茶水和精美的糕点摆放在办公桌前,秦清雾看他一眼,淡然颔首道谢。 总经理连忙恭敬的笑着开口:“您客气了,秦总。” 他正要转身,却听秦清雾淡声问道:“方才外面什么事?” “啊,是这样……”总经理为难的解释:“有个艺人在楼梯间被人打了,手下的人正在处理,我下次一定会谨记,不会再让闲杂人等随便上这一层来。” 秦清雾淡声询问:“艺人叫什么名字,被谁打的?” “盛一隽,打他的人似乎叫……沈知言?” 秦清雾表情微动。 总经理持续低着头,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平时大老板不来,不会发生这种事儿,大老板今天一来,怎么什么坏事儿都赶在今天了? 秦清雾抬眸望过去,问他:“具体是怎么回事儿?” 总经理犹豫着不敢说。 向宸提醒道:“说。” “是这样的。盛一隽和他的助理,不知道在楼梯间发生了什么,看样子似乎是有了什么误会吧,然后那位沈小姐遇上了,就打了人。” 向宸不禁嗤笑:“有了什么误会?怕不是直接非礼吧?” “这……向总您——” 他一时间竟然摸不清,身为他顶头上司的向宸,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 秦清雾淡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他犹豫着试探:“而且盛一隽是娱乐圈的艺人,若是他在我们酒店闹出什么事儿来,对我们酒店影响不好,索性大事化小,小事化——” 他话音未落,秦清雾直接淡声打断:“她不会随便打人。” “——什么?” 向宸也略感诧异,却还是蹙眉提醒:“没听秦总说吗?沈小姐不会随便打人,你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别搞小事化无那一套,更何况非礼女孩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小事。” “是是是……我明白了。” 到了这会儿,他要是再不明白,那他这个负责人干脆就别干了。 所以秦总的意思是……她和那位沈小姐有些什么交情? 不但他在想这个问题,向宸也在想这个问题,她歪着头去看黎珂,黎珂笑了笑,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说:“沈知言就是秦总家的小孩儿,那包糖,也是买给她的。” 向宸愣了愣,下意识就去看办公桌上的那包糖果。 所以……自家妹妹向非焱,对她说拒绝在“大老板”手下做事,是因为想着走亲属路线? 总经理正要出门。 秦清雾却淡声喊住他:“稍等。”- 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内。 “她把我打成这样,五百万吧,五百万私了。”盛一隽冷笑,对办公桌后的中年男人开口:“以及让她向我道歉。” 盛经理看着自家侄子被打成这样,也是心疼,蹙眉对沈知言道:“沈小姐,是你打人在先。” 沈知言挑眉望向他:“所以,他和畜生一样,对人非礼,试图强|奸,就这样算了?” “什么强|奸!”盛一隽想到什么:“你在剧组那些事儿,我也记着呢,逼人跳河自杀,你和我半斤八两吧?” “而且……你问她。”盛一隽望向宋瑜,笑着开口:“我强|奸她了吗?” 沈知言蹙眉,望向宋瑜。 她顿了顿,问她:“你希望报警吗?” 她这话问出来,盛一隽也是一愣,宋瑜低着头,眼眶里全是泪。 她在犹豫,如果报了警,盛一隽能不能身败名裂还要另说,她虽然还没大学毕业,但是经纪公司的洗白手段她最清楚不过了。 到时候盛一隽背后的公司一定会把污水泼向她,劈天盖地的污水泼过来,会把黑的说成白的。 但是…… 如果不报警的话,帮了她的沈知言就要赔偿五百万。 想到这里,她鼓足了勇气,颤抖着唇,然而那句“可以”明明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沈知言顿了顿:“好,我明白了。” “不!”宋瑜慌乱的看向她:“我愿……”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房门不知道被谁用力推开。 随着外面那名身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进入,原本稳坐钓鱼台的盛经理连忙站起身来,满脸赔笑:“您怎么来了?” 男人气的咬牙,没理他,却望向盛一隽怒声开口:“盛先生,出于您品行不端,我们公司总部的意见是,您接下来关于我们度假村的代言取消。” 盛一隽愣住了。 “什么总部?!啊?什么品行不端!” 中年男人冷冷的看他一眼,又看向办公桌后的男人:“老盛啊,你这个侄子给我惹了天大的麻烦,你这尊大佛我这里也留不下了。” 盛经理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僵硬在了脸上。 他满脸的不可置信:“您说什么?” 盛一隽捂着被打疼的脸。 怒声开口:“这个事儿刚出来,你们总部就能知道吗?而且被打的是我!凭什么我的代言取消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已经有几名保安进来,把他们二人请了出去。 伴随着盛一隽骂骂咧咧不甘心的声音,随着房门被关上,逐渐陷入了安静。 “沈小姐。”眼前的中年男人极为恭敬客气,他满脸堆笑,对沈知言道:“您这是要去哪儿?” 沈知言顿了顿:“去顶层餐厅吃饭。” “那我送您过去?”男人殷勤的笑道:“出于您在我们酒店遇到了这样不愉快的事情,所以我这边愿意主动赔偿您三年入住的贵宾卡,以及这位小姐——” 男人又笑着去看宋瑜:“您也会获得三年入住贵宾卡。” 沈知言迟疑了片刻。 问他:“是谁帮了我?” 总经理笑起来。 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这样干脆。 “是我们老板。” 沈知言恍然点了头。 就在这时,她手机上微信提示音响起。 向非焱给她发来消息:[我跟我姐说了,她说她们大老板亲自过问的,你已经解决了?] 沈知言回复:[嗯,我马上上去见你。] 向非焱:[行。] 酒店的经理殷勤的笑着,主动伸出手,请沈知言和宋瑜一起出门。 站在走廊上,沈知言问:“你们老板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们老板说。”经理笑着开口:“若是您问起,就说她是您的粉丝。” 沈知言:…… 这家酒店吗? 她名声差成这样,竟然还有真情实感的粉丝? 沈知言顿时心情有点微妙。 一直走在她身侧的宋瑜却是不发一语,沈知言顿了顿,对经理道:“我自己去餐厅就可以了,不用麻烦您。” “那成。”他说着,接过身后下属递过来的两张会员卡,恭敬的递给沈知言和宋瑜,随后又解释说:“至于盛一隽那边,碍于这位小姐似乎没有想报警的意思,除了取消掉他的代言之外,我这边实在不好再多做些什么。” 沈知言没吭声。 宋瑜却开口道:“谢谢您……” “哎吆,不敢当不敢当。那您二位先聊着,我先告辞。” 一时间,走廊中只剩了沈知言和宋瑜二人,走廊的窗户不知道被谁敞开了,外面忽然雷雨声大作,有夹杂着雨气的风从窗外吹进来,沈知言不自觉冷的瑟缩了一下脖颈。 宋瑜沉默着不肯出声。 沈知言顿了顿,正要开口。 “对不起……”宋瑜忽然看向她,抱歉的说:“是我刚才没有勇气,对不起……” 沈知言轻轻摇头:“我理解你的顾虑。” 宋瑜一愣。 她迟疑的望向沈知言。 沈知言缓声开口:“以后记得保护好自己。” 她说完,不等宋瑜说话,已经转过身,向楼梯的方向走去了。 宋瑜这才想起来她身上还穿着对方的外套,对方显然已经送给她了,也没有留下她的联系方式。 她呆愣的望着对方的身影,直到对方走到楼梯口的位置转身,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她才收回视线。 她摸了摸下衣口袋的位置。 拿出了手机,点开了微博,开始编辑内容: [对不起,为我曾经丝毫没有的个人判断力,轻易被人带了节奏。 对不起,为我的人云亦云。 如果你能看到的话,请收下我微不足道的道歉。 @写离歌。]- 顶楼的餐厅布置的极为奢华,四周都是玻璃墙,此刻正在下雨,能顺着头顶上方的透明玻璃,清楚的看清雨水落下来的场景。 两侧的玻璃墙镂空,虽然雨水被阻隔在外,但是却有风能吹进来,诚然,在本市最高的一处建筑顶楼用餐,的确能够俯瞰本市最美的风景。 然而今天降温,冷也是真冷。 沈知言丝毫没有闲情逸致赏景,她上身只剩了一件卫衣。 和向非焱多年不见,对方身上的气质似乎变了很多,多了几分成熟,一身不修边幅的休闲装挂在身上,清瘦的身材一如往昔,但是脸倒是没怎么变,剑眉星目,英气十足。 沈知言慢吞吞的走过来,坐在她对面。 向非焱正想着怎么和这位多年不见的老同学说开场白,沈知言瞥了瞥嘴,无语的说:“我可算知道今天为什么这里只有咱们一桌了。” 向非焱望着她这单薄的穿着,不自觉笑了:“你把外套给那个女孩了?” 刚才沈知言发来的视频她都没细看,吓得立刻给向宸打电话,幸好顺利解决了,不然她和沈知言这顿饭真的吃出事儿来,那她真的百死难赎其罪。 “是啊。”沈知言啧了一声:“好冷。” “我说,你怎么和以前一点都没变?当年你念书的时候,就总是多管闲事,到头来鹤鸣那些傻逼领导就总喜欢,把什么事儿都算你头上,总是给你记过。” 向非焱说完,想到什么,又不自觉沉默下去。 她打量了一下沈知言的脸色,对方眸子里变得冷淡,似乎也和她想到了那同一件事儿。 顿了顿,向非焱主动笑着转话题:“说来也怪啊,你当年那么能惹事儿,竟然没被退学呢?” 沈知言懒散笑笑:“羡慕吧?” “羡慕死了。”向非焱笑着看她:“今儿想吃什么啊?这里的牛排不错。” 她说着,向不远处挥了挥手:“您好,麻烦您。” 不过片刻,身穿西装马甲的服务生立刻便缓步走了过来,奉上菜单。 向非焱把菜单递给她:“吃什么?” 沈知言已经被冻的不行了。 “不吃了……就我们聊工作吧。” “啧。”向非焱问那男人:“帅哥,能不能给我家姐妹来个毯子?” “好的。”服务生应了,转身离开。 沈知言真的觉得她要冻死在这里了,怎么忽然一瞬间降温的这样厉害。 过了有五分钟,那名服务生又回来了。 他手里正拿着一件雾蓝色的长款大衣,看材质应该是山羊绒,这个牌子沈知言认得,价格应该不低于五位数。 “小姐,没有毛毯了,只有这件外套了,是全新的。” 沈知言微怔。 “什么?” 这酒店服务,这么好? “呃……”她愣了愣:“也是你们那位大老板?” 服务生恭敬笑道:“是,我们总经理说,是她亲自吩咐的,这一件也是她的衣服。” 沈知言:…… 那她这个粉丝,还挺贴心的。 “虽然我很感谢她的好意,但是算了。” 沈知言礼貌拒绝,然而服务生却为难的说道:“小姐,您收着吧,不然我这边不好交代。” 沈知言顿了顿。 也只能说:“麻烦帮我多谢她,顺便转达,等回头我洗好,再送到这里来。” “好的小姐,等您二位点单结束,我就去和我们总经理说。” 服务生说着,把外套递上前,静静等候着沈知言穿上。 沈知言只能接过来,站起身来把衣服穿上,等她穿好重新坐下来,才意外的发现这件外套格外合身,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向非焱都惊呆了,她的惊讶程度一直在持续,直到点完单,服务生离开了。 向非焱才惊讶的望着她:“你这什么情况,我姐的大老板,为什么对你这样照顾?” 沈知言顿了顿。 “可能是她见不得我冻死在这里,而且应该是知道了我没有外套吧,是她人好?” “……嗯,可能吧。”向非焱砸吧砸吧嘴:“这种人赚这么多钱,那我现在理解了。” 向非焱说完,她目光望向自己身前桌上的几页剧本,话题又回到了沈知言的剧本上。 “虽然你的剧本我很看好,短剧的赛道目前也只有几家公司在做,若是我们能先人一步,把朵猫视频APP做成专业短剧软件,这无疑是绝佳的顶级思路。但是……”向非焱顿了顿:“但是姐妹,情况是这样的,目前咱们这个朵猫视频APP,她没人下载啊,没有人关注,这个月新增的下载就不到20个。” 沈知言随手拿起了手机:“没关系,我来想办法。” “呃——”向非焱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你刚拿到编剧报酬,比我有钱,当然了,我也绝对相信你的剧本能足够吸引眼球,但是……就算买热搜,他们也未必愿意下载,你懂吗?到时候钱砸出去了,下载的人寥寥无几,这也不行啊。” “我当然懂了。” 沈知言说话的同时,随手点开了微博。 她特意切换了[写离歌]的微博号,随手点开了热搜。 果然和她预料的一样,随着《寂寞如雨》预告片铺天盖地的宣传,今日的热搜词条便成了:【柏婳说,一切都过去了】 是柏婳那一天在沧江一院去见林秉仁的时候,她所说的那句话。 是一个名男粉丝问她,为什么封笔两年,忽然复出了。 柏婳便是回答的那句:一切都过去了。 她这边用这样的宣传方式,沈知言丝毫不觉得奇怪。 点开热搜词条,最热门的一条微博是柏婳新发布的微博自拍照,照片中的女人笑容甜美,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 沈知言勾起唇角,随手点了个赞。 顺着她这条微博向下,词条中被辱骂她的人的微博所占领。 随便一往下滑,便是她那段采访的视频,伴随着网友们的评论。 [其实我有点欣赏柏婳的态度,就算是遭遇那样的不幸,她仍旧原谅了那个抄袭狗,试想一下,创作者都把自己的作品当做孩子一样,没有任何一个人希望自己的孩子被人改的面目全非吧?] [柏婳说一切都过去了,那沈知言呢?她不打算给柏婳道歉吗?] [真是想想就觉得恶心啊,写离歌那些短片点击量那么高,就算后来被平台下架了,她也赚到钱了吧?不打算把钱吐出来?] [其实我觉得……柏婳的作品很一般啊,写离歌抄谁不好,偏偏抄她?] 沈知言看到这里,觉得这条微博格外与众不同。 她顺手点开了评论- [你有病吧?不懂欣赏别说话。]- [喷子真有意思,就你想法与众不同是吗?]- [傻逼,你觉得柏婳写的一般你上呗,你既然长了张嘴这么厉害,你咋不自己写呢?]- [写离歌都烂成这样了,竟然还有粉丝呢?] 博主显然被柏婳的粉丝喷怒了,直接回复:[牛啊,这年头还有脑残粉说你行你上那一套呢?咋地,我觉得一个电视剧不好看,我不能说了?难不成我说电视剧不好看,傻逼粉丝还要说让我投资拍电视剧呢?既然你们觉得我是写离歌的粉丝,那好,从今天开始,老子就粉写离歌一个!] 不过十秒钟,沈知言发现自己粉丝多了一个。 “……” 心情着实变得有点微妙。 “我说,沈知言。”向非焱疑惑地望着刷手机的她:“你该不会是下载朵猫视频呢吧?啊?你多加一个软件下载,好像也……” 沈知言充耳不闻。 她直接点开了微博,开始编辑内容:[#柏婳说,一切都过去了#@柏婳学姐,给您两周时间,向我道歉,坦白您抄袭我的事情,不然——] 她直接点了发送。 下一刻,已经有人发现了她发布的这条微博- [我草?我看错了吗?]- [什么鬼啊,被盗号了?]- [……抄袭狗还敢作妖?]- [好诡异啊,在这个词条下面,说这种话,倒反天罡?]- [嚯,装死两年的人,复活了!]- [神他妈让我们婳婳和你道歉,你疯了吗?看看你在说什么屁话!]- [好奇,她不然后面是想说什么,是威胁吗?]- [搞笑死了,写离歌是说柏婳抄了她吗?]- [威胁个屁啊!她如果有证据,不早放出来了?我们婳婳能怕她威胁?] 沈知言眼见着评论逐渐增加,心满意足的收起了手机。 “你说什么?”她问对面的向非焱。 “我说,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提高咱们软件的下载量。”向非焱顿了顿:“而且你之前电话里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帮我承担百分之六十的债务,然后换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我这破公司现在根本不值那个钱,你可想清楚了啊……” 沈知言笑了笑:“已经开始了啊。” “什么?”向非焱愣住了:“什么已经开始了?” 沈知言顿了顿。 “免费的午餐吧。” “……?”向非焱无语的望着她:“你冻傻了吗?还是饿傻了?” 沈知言笑起来:“我明天想去你的公司看看,顺便把钱给你。” “……去公司没问题,反正就那么几个员工。”向非焱顿时竟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苦口婆心道:“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我欠了那么多钱,然后你帮我还那么多……唉算了!” 她有点说不下去,想到沈知言的剧本,也便道:“这样吧,你只出力就行,我直接分你一半股份。” “那不行,朵猫视频以后是会去M国敲钟的上市集团,是我在占你便宜嘛,向总。” 沈知言这句向总直接把向非焱说乐了。 “那你还真是,有自信啊……” 沈知言也跟着她笑。 另一边。 大雨滂沱,雨水冲刷而下。 小区内部一栋住宅的顶楼阳台处,柏婳原本在悠闲的一边赏雨,一边刷着微博,然而,她忽然看到了那条全新的热搜词条。 ——[写离歌说,柏婳才是抄袭者。] 这个词条的热度逐渐攀升,柏婳甚至相信,不出半个小时,这个词条后面就会出现“爆”这个标志。 她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手指,甚至都不敢点进去。 窗外大雨如注,雨声噼里啪啦落下,既然让她觉得莫名刺耳。 孙明玉端着洗好的草莓走进来,她一眼便看到了正在用力揪扯着自己头发的柏婳。 她赤脚踩在阳台上,目光空洞的望着窗外的雨,手机被扔在了一边,孙明玉愣了一下,连忙快步走过去。 柏婳这样的情况,只有在当年,抄袭事件刚出来的时候,她才失态成这样。 孙明玉关心的问她:“怎么回事儿?” 她说着,拿起了被柏婳丢在一边的手机,果然就看到了写离歌刚刚发布的那条微博。 “这……”孙明玉往下手机,连忙去抱蹲在阳台的柏婳:“婳婳——” 柏婳忽然崩溃,她用力堵上自己的耳朵。 她大声的哭喊出声,发泄着心中的恐惧:“她到底想做什么……” “婳婳!你冷静一下!” “她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为什么!沈知言!!” —— 一顿饭吃完,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沈知言离开了酒店,前往隔壁的购物中心。 她一路来到三楼,在一家玩偶店,选了个一人高的白色小熊。 付完了钱,她一个人抱着小熊在步行电梯下楼,果然不出意外的,吸引了无数客人的回头率。 她买完东西,一路来到商场大厅,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秦清雾离开酒店之后,黎珂便拉着她来这家商场买香水,秦清雾原本正在营业员的介绍下试香,不经意一抬眸,便看到了从不远处走过来的女孩。 那人面容清秀,皮肤格外白皙,身材高挑,精致秀气的整张脸似乎都被那个白绒绒的玩偶所遮挡,只露出了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手指骨节分明,手臂牢牢环着她怀中的玩偶。 她每走出几步,就下意识的看一眼地面的方向,生怕玩偶小熊的两只脚落在地板上。 那人显然也发现了她,从小熊后面探出脸来,四目相对,沈知言似乎是对她轻声笑了笑。 秦清雾也不禁随之莞尔。 等沈知言来到近处,她停下脚步,挑了挑眉,望着秦清雾问:“你不是微信上说,要晚上回来吗?” 秦清雾望了眼她怀中抱着的小熊玩偶。 随后,她手臂轻抬把手中的糖袋拎起来,轻轻晃了晃,语调轻快上扬:“是你说想快点吃到糖果。” 沈知言怔了一下。 想到自己微信的发言,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放在了心上。 “那你……”她收回落在对方脸上的视线,不自觉小声嘟囔:“那你也不用提前回来,而且还要改机票,好麻烦啊。” 秦清雾不自觉笑了:“这只是一方面,是我行程有变。” “哦,是这样。”沈知言抬眼看她,也跟着她笑:“你是自己一个人来逛街吗?我陪你?你想买什么?” 秦清雾动作微顿,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问她:“你不是要回去忙工作,有时间吗?” “今天的任务大概已经完成了。”沈知言想到什么,笑着告诉她:“而且还算是超额完成任务。” 秦清雾望着她清澈眼眸中的笑意,想起了方才黎珂对她说的那条微博热搜。 秦清雾好奇的问她:“被人在网上那样说,也很开心吗?” “……” 沈知言顿了顿,没想到秦清雾竟然已经知道了她发微博的事,她还以为秦清雾是不会关注的,便道:“算是吧,我对柏婳说,不搞阴谋诡计,那就干脆搞阳谋。” 秦清雾垂眸打量着她。 静默片刻,问她:“你是有什么计划了?” 沈知言正要开口。 身侧位置忽然传来一道女声:“我买完了,你呢?” 循声望过去,从一旁走过来的,是一位身穿酒红色西装的女人,沈知言觉得她有些面熟,但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 黎珂一见她,顿时笑了。 热情道:“是你啊,上次请我们吃焦糖舒芙蕾的那个沈小姐,对吧?” 沈知言闻言,恍然记起来了。 是那天在景颐小筑的餐厅一楼,秦清雾要等待的两个朋友之一。 ——不过对方竟然记得她吗? 明明只是远远见了一面,就记性这样好吗? 黎珂说完,又望着沈知言怀里的玩偶:“你这可爱的小熊玩偶,是买来抱着睡觉的?” 沈知言轻摇了头:“不……是我送给秦清雾的礼物。” 黎珂一愣。 她看看秦清雾,又看看沈知言。 尤其是在看到秦清雾脸上那一闪而过的错愕表情的时候,她差点直接笑出声来。 开什么玩笑! 在秦清雾的字典里,就从来不会有可爱这两个字啊! 黎珂顿时憋笑憋的不行,直到秦清雾冷淡的目光向她看过来,她才终于有所收敛。 但是真的很搞笑啊! 昨天在谈判桌上,那个不苟言笑,却轻而易举三言两语,把对方说的哑口无言的,清冷矜贵的秦总。 谁能想到今晚回了家,就要抱着可爱小熊睡觉呢? 沈知言望着秦清雾的眼睛,迟疑的问她:“你不喜欢?” “没有。”秦清雾打量那个小熊片刻,语气随意的补充:“很可爱。” “你要是不喜欢小熊,我自己抱回去也行,”沈知言顿了顿,对秦清雾说:“下次再给你买别的动物。” 黎珂瞬间:“噗嗤!” 她实在没憋住。 有没有一种可能,根本就不是动物的问题! 秦清雾淡扫了黎珂一眼。 黎珂立刻抬手,给嘴巴做了个拉死拉链的姿势。 “没有不喜欢,只是从来没买过。”秦清雾解释完,对沈知言伸手:“给我吧。” 沈知言正要递给她,黎珂连忙主动说:“我来我来,我来帮你抱着!” 秦清雾却拒绝了,她直接伸开手臂,从小熊的两条胳膊下穿过去,随后把它抱在了怀里。 黎珂望着秦清雾一袭高定西装,戴着金丝眼镜,一派高冷女神的姿态,怀里却抱着一只超大只的小熊。 这实在太好笑了! 尤其是周围人向秦清雾看过来,又窃窃私语的时候,黎珂忽然觉得这个事儿更好笑了,她甚至想拍一张照片留念。 沈知言顿了顿。 “那我先走了,你们先逛吧。” 秦清雾淡声喊住她:“稍等。” 沈知言迟疑一声:“什么?” 秦清雾说:“你的薄荷糖。” 沈知言反应过来,她伸手去秦清雾手里拿装糖的袋子。 她觉得既然卫城的薄荷糖那么出名,显然一定是极好的口感。 想到这里,她问道:“秦清雾,你吃过了吗?要不要吃一块?” 秦清雾还未应声。 黎珂便笑着调侃:“她抱着你的小熊怎么吃啊?你来喂吗?” “……” 沈知言的脸不自觉开始发热。 大庭广众的,这真的合适? 如果秦清雾说吃,那她怎么办? 幸好,秦清雾此时淡声开口。 “吃过了,都是你的。” “哦……”沈知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她笑起来:“那二位姐姐你们先逛着,我先回了哈。” 她迈开步子,走出去几部。 又不自觉回头,发现秦清雾和她朋友还在望着她。 沈知言笑了笑,提醒道:“看样子待会儿还要下雨,你们最好别在这里呆太久,或者去那边的商店买把雨伞。” 秦清雾从善如流。 应了:“知道了。” 等沈知言走远,黎珂这才收回视线,她歪头望了眼抱着小熊的秦清雾. 忽然有点想犯欠,她故意拖长了音调问:“我说,不如咱们再去楼上看一圈衣服?” 秦清雾淡淡的视线落在她脸上,警告意味明显。 “好吧好吧……”黎珂憋着笑:“那我们回吧。” 黎珂说着,便主动向商场外的方向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说着:“华景国际酒店的那件事,他们处理的也不是很好,毕竟是盛一隽非礼那个叫宋瑜的女孩在先,你家小孩打死他都算轻的。” 秦清雾思索片刻。 淡声开口:“他是哪家公司的艺人?” “啊……这我没注意,他——” 这种小角色,如果不是他被沈知言打了,黎珂甚至都不会在乎他是谁。 “不如这样,回头我让人去跟进一下,这人如此行径,就别让他出来害人了。” 黎珂说完,电话铃声响起来,她接起电话。 等她和电话另一边的人聊完。 黎珂收起玩味的表情,压低了声音对秦清雾道:“等走完流程,元谊地产便会彻底成为华耀资本的囊中物,你家老爷子和江家的那位老爷子,他们已经舒服了太久了,是时候该给他们一点危机感了。” 秦清雾不置可否。 眼下也不是说话的地方,黎珂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她怀里的小熊。 试探问她:“不如我帮您抱着?” 秦清雾淡声拒绝:“不必。” “……?” 秦清雾没那么幼稚吧? 自己的东西别人不能碰? 黎珂觉得一定是她想多了,秦清雾不是那样的人。 “可你一个禁欲系抱着个小熊,我感觉就走了这么一会儿,全世界好像都在看您啊秦总!” 秦清雾表情淡然,丝毫不把周围人的打量放在心上。 “我说,你竟然也会有喜欢小熊的一天?” “不可以?” “哈哈哈哈。就是觉得这么可爱的东西,和你也太不搭了。” 第72章 下了九号线地铁, 再向前走上一站公交,就能见到朵猫娱乐的办公大楼。 昨天夜里,沈知言在写写剧本的时候, 向非焱就是在电话里这么和她说的。 沈知言从一路向前, 她走了一站路,站在十字路口前停下脚步。 她眯了眯眼, 打量着眼前那条狭窄破旧的无人街道,午后的阳光照在人身上,不由得晒得人发困。 街道左边是一面墙, 墙后面似乎是在施工,它能听到大型机械运转的声音,墙的右边很多店铺都倒闭了, 她目之所及只能看到,这附近的一家电脑维修店铺和一家小商店还敞着门在营业。 她盯着那个从小商店刚买了烟走出来, 站在门口迫不及待吞云吐雾的中年男人,不自觉开始心想:她不会来错地方了吧,这附近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有办公大楼的样子? 巧合的是, 那中年男人一边吸烟, 一边四处打量着这附近。 他忍不住怒骂了一声:“这他妈鸟不拉屎的地儿,怎么可能有人!该不会是骗老子的吧!” 沈知言不自觉啧了一声, 太阳实在是太晒了, 她开始考虑要不要进超市买瓶水。 但考虑到她极有可能走错了地方, 她还是先拿出了手机, 重新看了眼向非焱给她发来的微信消息。 上面有朵猫娱乐的地址定位,沈知言把地址点开, 发现自己所在的就是朵猫娱乐附近, 她甚至从地图上看到了这家小超市的名字。 ——也没错啊。 她身形高挑, 腰细腿长,纵然两条长腿被休闲长裤松松垮垮的遮挡着,她醒目的身形和亮眼的五官还是让小超市的女老板探出头来。 她刚才在店铺里只远远看了一眼,就觉得这必然是个小美女,走出来一看果然如此。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聊几句话,毕竟他们这地方偏的很,平时很少有人来,除了对面工地上的工人们偶尔来买烟,几乎少见外人。 然而女老板还没想好搭讪的开场白,从她店铺里买烟的中年男人已经踩灭了烟头,快步向那小美女的方向走过去。 沈知言正在低着头给向非焱发消息:[我快到了,看到一家小卖部,然后再怎么走?] 向非焱还没回,她就听着身前有个粗犷的声音问她:“小姑娘,你是不是也迷路了?” 沈知言一抬头,就见身前两步远位置的中年男人正在和她搭话,对方身上的烟味儿被太阳一蒸,带着热气的微风吹入她的鼻息,味道说不上好闻。 她不动声色的向后仰了下身子,淡声道:“嗯,定位显示是这里。” 但这附近不太像是有办公楼的地方,向非焱能不能出来接她一下啊。 男人也有些泄气的道:“我也是,我是帮老板来收债的,结果我都在这条街转悠了好几圈了,什么都没看着,不过前面有个狗洞。” “……”沈知言还是耐着性子问:“你也是找个办公楼?” 男人点头:“是啊,我就指望着这笔债能帮客户要回来,如果能要回来,我就能顺利送我家姑娘去国外念书了。” 沈知言顿了顿。 她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你们帮人要债的,提成这么高吗?” 男人嘿嘿笑起来:“也没你想的那么高,不过送到M国念书还是够的。” 沈知言就不禁再次沉默了。 把孩子念书,算上生活的各项开支,一年少说也有20万,而且出国念书又不止念一年,所以提成真的这么高? 见她不说话了,男人还以为自己太过炫耀,让小姑娘的自尊心受挫了。 毕竟对方年纪看起来也不大,一看就是刚大学毕业没多久,显然是辛苦在社会上打拼的上班族,不然谁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工作。 想到这里,他又说:“你别只看我这行提成高,其实也不稳定,而且是过得刀口舔血的生活。” 沈知言疑惑:“怎么说?” “上回我去帮一个客户收债,那欠债的直接拿着刀出来砍我,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他跟发了疯一样追了我大半条街,最后警察来了他也是那套说辞,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沈知言默了默。 颇为同情的道:“那您这行,确实风险有些大啊。” 男人叹气:“谁说不是呢,有时候真的不太想干了。” 沈知言正要继续安慰。 男人忽然自豪道:“不过,上上回我提了一百多万,给我家姑娘存了套房子。上上回提成是30万,给我家姑娘提前存了辆奔驰。” 沈知言觉得,或许她的安慰也没那么大的必要。 她好脾气的说着:“那你家姑娘还挺幸福的,有您这么疼爱她的父亲。” 男人乐呵呵笑起来:“可不就是这样么,做家长的总希望孩子能过的好,我们苦点累点没什么的,幸亏我这工作赚的多,不然在沧江市这种发展迅速的地方,她又在沧江六中那种地方念书,要是没点钱还真容易让人欺负了去,等你将来有了孩子就懂了,操不完的心。” 沈知言认真思索了一下。 ——孩子么? 这个话题距离她也太遥远了。 “幸亏我把我家姑娘送进了沧江六中,她妈妈一开始还想送她进鹤鸣呢,哎吆,鹤鸣可怎么行啊?听说前几年他们那有个叫沈知言的学生,把同学的腿都打断了,看着这新闻我就害怕,现在的孩子年纪轻轻的不学好啊!” 沈知言沉默。 男人聊着聊着,打开了话匣子。 索性一时间找不到那栋楼在哪儿,干脆就和这漂亮的小姑娘聊一会儿。 但对方似乎是不太想和他聊的样子,而是持续低着头看手机,男人掏了下口袋想要摸烟,但是想起来女儿总是骂他抽烟难闻,眼前的这个女孩显然也比自家孩子大不了多少。 沈知言望了眼手机屏幕,电话也没能打通,向非焱也还没给她发来回复。 倒是秦清雾的消息发了过来。 ——[抱歉,接下来一周都有应酬。] 沈知言临出门的时候,问她周三晚上有没有时间,她想约秦清雾一起吃饭。 她昨天熬了个通宵,一口气给董凡卿导演发了一集的拍摄剧本,这也就意味着她接下来能空出足够的时间,来写朵猫视频那边的短剧剧本。 看到对方的回复,沈知言手指打字:[你工作重要,改天我们吃饭也可以。] 秦清雾秒回,问她:[你有很重要的事找我?] 沈知言想了想。 赶忙回复道:[没有没有,就是你出差特意帮我带特产,那我就请你吃顿饭嘛。] 秦清雾回她:[不必这样客气。] 沈知言一顿。 回她:[不是客气,就是……礼尚往来,你对我好我肯定要有所表示的。] 过了大概有二十多秒,秦清雾的消息才回复过来。 ——[你的小熊不算回礼吗?] 沈知言笑起来。 告诉她:[那我又不傻,你收下小熊的时候,你朋友是不是在调侃你?我猜你平时或许不喜欢这种东西?] 秦清雾回她:[要开会了。] 顿了顿,她又发了一条消息:[和领导开会。] 沈知言反应过来。 连忙回复:[你先忙吧,工作要紧。] 秦清雾:[嗯,开完会再回你。] 沈知言默了会儿。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儿,你先忙,不用管我。] 她发完消息,正要收起手机。 对方的消息又发过来:[现在喜欢了。] 沈知言一愣。 什么现在喜欢了? ——小熊吗? 她心情有点微妙。 回:[对,它抱着睡觉真的还挺舒服的。] 见沈知言收起手机,中年男人正要考虑要不要进小卖部问个路。 虽然看样子,他要收债的那家公司极有可能已经搬走了,这附近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公司? 如果已经搬走了,那他这次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你们是不是要去附近的办公楼呀?” 听着动静,沈知言和中年男人纷纷回头。 小卖部的女老板已经走出了门来,见沈知言点头,她笑眯眯的指着前方说:“那边有个通道,从那个小通道里穿过去,就能到另一边办公楼了。” 中年男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迟疑问道:“妹子,你说的那个通道,该不会是那狗洞吧?” “……”女老板白了他一眼,无语的说:“对,就是那儿。” 沈知言道了谢,转身就要准备走。 这时候就听中年男人对女老板问道:“妹子,你们家有没有斧头之类的?” 纵然老板娘见惯了世面,还是有些惊讶问他:“你要斧头干什么?” “哎吆妹子,我是个收债的,我怕待会儿上去被人砍了,所以先下手为强。” 老板娘压根没搭理他,直接扭头回了店铺。 沈知言也心情有点微妙,收债要打打杀杀的吗? 不过一会儿,那男人已经跟了上来,许是见沈知言一声不吭,他下意识解释:“我只是以防万一,吓唬吓唬对方,万一那老板不想还债,我肯定先礼后兵,也不会杀人见血的。” 沈知言望着前方的路,脚步不停,眼睫微微垂下。 “不用和我解释。” “……”男人尴尬一笑:“我就是怕你误会我是坏人,而且咱们又一路同行,也算是缘分嘛。” 沈知言没应声,转眼间已经来到了男人口中的那个所谓的“狗洞”前。 墙壁上不知道被谁破开了一个狭窄的方形小洞,她虽然长得瘦,但是身量狭长,钻过去尚且有些吃力,她有点怀疑身后的中年男人过不去。 沈知言走上前,微微弯下腰,过去的时候除了袖口位置被蹭了一点土,倒也算是顺利。 她过了方形小洞,直起身来,拍打着袖口上泥土的同时,打量着眼前的建筑,里面是一栋栋的二层小楼,一栋房子挨着一栋,房门前挂着不同公司的招牌,显然是个小型的产业园。 “哎吆!这破地方!” 身后传来中年男人的粗嗓门。 沈知言回了头。 对方身材有些偏胖,正吃力的从洞口里挤进来。 他直起腰来,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配上黝黑的脸庞,也顾不上拍身上蹭的土,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墨镜戴上,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匕首,藏在袖子里。 沈知言收回视线,向产业园里面走去。 她看了眼手机,考虑要不要提前报警。 毕竟这个中年大叔看样子,显然是有备而来,正常人走在大街上,谁会带匕首啊? 男人一边四处打量,一边跟上她。 “小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啊?”男人在后面说着,见走在前方不远处的沈知言没应声,他又不自觉解释:“小姑娘,我真不是坏人,你刚才看手机,不会是想报警吧?” 沈知言没应。 男人继续嘟囔:“我这行头真是为了撑场面的,而且那家公司的老板都欠了我客户三四年的钱了,对方一直还不上,每次我客户催对方都说快了快了,结果也不还,不然我客户也不会找我。” 沈知言望着前面那栋二层小楼的招牌。 ——朵猫娱乐。 她不自觉停下脚步。 随着她停下来,身后男人也眼前一亮,捏了捏袖子里的匕首,同时停下脚步。 “我到了。”男人嘿嘿一笑,要分别了,他问:“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来这做什么的?” 沈知言顿了顿。 回答:“不出意外,是来当老板的。” “老板?”男人走上前来,不自觉四处看看:“小姑娘你来这当老板?不会被骗了吧?正常好人谁把公司开在这儿啊?” 沈知言没应声。 男人赔笑道:“那也没事儿,你已经到地方了,你再慢慢找吧。” 然后,他就连忙说:“你别报警啊,没必要啊,我真不是来杀人的!” 他说完,也不管沈知言答不答应,快步走向了朵猫娱乐的玻璃门。 男人快步迈上台阶,用力一把拉开玻璃门,气势汹汹的站在门口,对年轻的前台小妹妹怒目而视:“你们老板呢!叫他出来!” 前台小姐下意识从座位上站起来,她被眼前这凶神恶煞的男人吓到了。 犹豫着小声回答:“我们老板出去接朋友了,还没回来……” “少他娘的搪塞我!”男人怒声道:“这种老掉牙的借口糊弄谁呢!你老板今儿要是不出来,我就把你这大厅给你砸了!” “您……”前台小姐慌了,她又不敢上前,伸手拿起座机电话,好声好气的说着:“先生您稍等,我这就联系我们老板,您找她是为了——” “我就和他说,宋先生那笔账,现在要还!今天必须还!不然老子就弄死他!” 男人威胁完,冷笑着站在原地。 前台小姐迅速播了个号码出去,等了半分钟,她也没能打通。 她慌乱的挂上电话,心里已经七上八下了,这可怎么办? 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就不好惹,而且对方长得就凶,进来就喊打喊杀,看着就不太像是一个善茬。 就在她心慌意乱的时候,大厅的玻璃门忽然被人轻轻拉开,那人身形高挑,一身慵懒闲散的休闲装扮,身高腿长,五官精致,眸子澄澈干净,然而对方淡漠的眸光却给人以不好接近的冷漠感。 那人推开门,缓步走进来。 淡声对男人说道:“你找我?” 男人听着身后的嗓音,有点耳熟…… 他愣了愣,回过头去。 看到那张的熟悉面孔,顿时惊讶住了。 而就在此时,他袖口里的匕首也有点兜不住。 “哐当”一声,匕首掉在一楼客厅的干净地板砖上。 和来人四目相对,男人看看她,又不自觉看看掉在地上的匕首。 男人:…… 要不要这么尴尬? 前台小姐看到对方的刀子,顿时连报警的心思都有了,她下意识就要立刻报警。 谁知道这时候,那位进来的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姐开口了。 她问中年男人:“你是来这里讨债的?” “……”男人心情有点微妙,尴尬问道:“你是来这里当老板的?” 沈知言默了默。 回他:“算是吧。” 前台小姐发现。 这两个人诡异的对话过后,一时间男人也不喊打喊杀了,而那名漂亮女人也一起沉默下去。 空气中莫名是分外尴尬的气氛。 过了会儿,男人率先反应过来。 他换了一副笑眯眯的面孔,似乎为了缓解尴尬,主动自我介绍:“我姓周,不知道……这位老板,您贵姓啊?” 沈知言顿了顿。 淡声:“免贵姓沈。” “哦,沈好啊,这姓氏好。”男人乐呵呵恭维完,说:“我叫周贵,您呢?” 沈知言默了默。 “沈知言。” “……” 男人想了想,问她:“该不会是……鹤鸣——” 不等他说完。 沈知言轻点了头:“嗯。” “……” 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前台小姐看看中年男人,又看看沈知言,完全搞不明白这俩人到底是哪一出,她只觉得这位漂亮的年轻小姐是进来解围的,但是…… 似乎哪里就是不太对劲啊! 就在这时,公司的玻璃门再一次被人推开,前台小姐见了来人,都急得要带上哭腔了:“向总,您怎么不接电话呀?” 向非焱完全不明所以,她三两步走到沈知言身边,简单打了声招呼过后,望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大叔,您找谁?” 前台小姐发现,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家向总这声大叔喊得太过亲切,那个叫周贵的中年男人笑呵呵的主动伸出手来:“向总是吧,果然年轻有为啊……” 向非焱不明所以的和他握手。 问他:“您是——” 她说着,又看向地上的匕首。 疑惑的去看沈知言:“什么情况?” 周贵连忙弯下腰,把地上的匕首捡起来。 他笑着对向非焱解释:“给孩子买的玩具,不小心掉地上了。” “哦,这样啊。”向非焱迟疑的点头。 沈知言开口解释:“这位周先生是来找你收债的。” 向非焱闻言,不自觉蹙眉,问周贵道:“帮谁收的?” “宋建生。”周贵说出一个名字。 向非焱思绪有些复杂,宋总那笔钱金额不小,她之前只还了一部分,还是在她做剪辑熬夜加班加点赚出来的,当时对方只说看往日向家的面子,不急着她还,到了这会儿竟然直接反悔,找了催收的过来。 况且沈知言第一天来公司,就让她见到自己这种窘况,着实有些没面子。 向非焱正要说话,这时候沈知言往她手里递过来一张卡片。 向非焱一愣,竟然是一张银行卡。 她们之前聊的时候,沈知言就说要帮她承担债务换股份,没成想对方今天真的就送来了钱。 向非焱皱了皱眉,她刚要说些什么,沈知言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道:“里面的钱足够了。” 说完,沈知言直接起身,走到饮水机前,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直接从里面拿出了一次性纸杯,她接了一杯水,站在一旁小口的喝着。 向非焱瞬间有了底气,便带着周贵前往二楼办公室去闲聊。 沈知言在一楼喝水的时候,接到了董凡卿的电话,对方让她明天去影视城一趟,明天剧组开机,让她一起去和大家吃个饭。 沈知言欣然应了。 她挂断电话,一抬眼,才发现前台小姐在偷偷打量着她。 沈知言微微一顿,挑眉向对方望过去。 对方愣了一下,连忙脸红的低下头。 她拿出手机在工作群发消息。 ——[我靠!我们公司来了个新同事!长得比明星还漂亮!] 没过一会儿,群里热闹起来。 [什么同事啊?] [咱这破公司不破产都谢天谢地了,还能有新同事?] [多漂亮?无图无真相。] 前台小姐无语的打字:[你们自己下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她就在一楼呢。] [行,等我。] [带我一个带我一个!] [那要债的走了吗?如果走了我下去了。] 前台小姐冷笑:[你们是不是人啊?刚才那么大动静,让老娘一个人应付!] [啧。万一像上回一样,遇到带刀的怎么办?] [就是就是……多恐怖啊,我妈就我一个女儿。] [您苏小姐可是散打冠军呢,您肯定不怕。] 苏乐赢冷笑回复:[少儿组冠军也算冠军?] [你们别逗她了,苏小姐快气死了哈。] [我们刚正打算找家伙下去帮你呢。] [就是,我连摄像机都扛起来了,他要是敢动手我就砸他!] 群里正热闹聊天的时候,向非焱一路从旋转楼梯上把收债人送下来。 沈知言抬眼看了看,显然是聊的不错,毕竟向非焱狭长的眸子里挂了明显的笑,而那个叫周贵的中年大叔也连连笑着说:“应该的应该的……我们大家都不容易。” 等向非焱一路把他送走,她才转过身来,带沈知言前往二楼的办公室。 她一边迈上台阶,一边对沈知言笑道:“你这钱来的还真是及时,不然我今儿还真的有点麻烦了。” 沈知言笑了笑:“你欠了那位宋老板是多少?” “两百多。”向非焱回答完,不经意一歪头,望着沈知言微妙的表情,疑惑:“你这什么表情?” 沈知言迈上了最后一个台阶,站在二楼的走廊里。 她默了会儿,才说:“收债这个工作,能这么赚钱吗?” 向非焱:“……?” 沈知言:“嗯。那大叔说,收完你这笔债,他就有钱送孩子出国念书了。” 向非焱愣了愣。 顿时有些可惜的一拍巴掌:“哎呀!早知道我就不打工还债了,我干收债去啊!” “……” 沈知言啧了一声,拍拍她的肩膀:“现在也不是很晚,你要是感兴趣,记得提前多买几把斧头。” 她说完,头也不回的向前走。 向非焱在她身后不自觉失笑:“那成本还挺低的。” 一路进了办公室,沈知言坐在沙发上。 向非焱没坐办公椅,也随着她在沙发上一起坐下来,不过一会儿,有个穿着休闲装的年轻女孩进来送茶。 她人长得漂亮,眼睛十分有神,她进来的时候眼睛就一直在盯着沈知言那张脸,放下茶水之后,沈知言对她颔首道谢,虚虚手挪到了身前位置。 年轻女人望着她修长白皙的手,不自觉眼前一亮。 人长得漂亮就算了,手也这么漂亮! 群里说的竟然是真的! 见她眼睛就像是定格在沈知言脸上一样,向非焱无奈的看她一眼,见对方站着不动,向非焱又咳嗽了一声。 年轻女孩如梦方醒,笑了笑:“那向总,我先出去忙啦?” 她说着,正要离开办公室。 “等等。”向非焱无奈的向沈知言介绍:“这是咱们公司之前签约的艺人。玲玲,这是我们公司新来的合伙人,沈总。” 年轻女孩笑道:“沈总好。” 沈知言淡笑着颔首:“你好。” “行,玲玲你先去忙吧。”向非焱提醒。 年轻女孩立刻点了头:“好的,向总,沈总,我不打扰你们了。” 她说着,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一出门。 她立刻拿出手机发消息:[天呐!确实超级漂亮!那温和又冷淡的气质!而且是我们公司的新合伙人!] [温和又冷淡……你这是什么形容词儿?] [合伙人?我们公司的新合伙人?] [什么情况?向总新拉来的投资人?] 这时,前台小姐说:[刚才讨债的上门的时候,我看到那位小姐姐给了向总一张卡,然后那讨债的就笑着走了,应该是富二代?] [我草!金主啊!] [咱公司是不是要起飞了?!工资翻十倍!!] [起飞个锤子,能有工资发就不错了,这年头影视软件竞争那么大,谁还下朵猫视频APP?] “公司境况不好,像她这样身兼数职的也不止她一个。”向非焱介绍道:“我们公司的业务,最近变成了接其他娱乐公司外包的一些技术性工作,比如后期那些……上下员工都是这样,也包括我。” 沈知言应了一声。 “也就是说,朵猫娱乐的所有员工,任何一个拉出来都是全能?” “全能有些夸张了。”向非焱顿了顿,又笑道:“不过也能这样理解,就是我们公司,麻雀虽小,但是五脏俱全,至少拍上几集短剧,是比寻常公司要有效率的。” 沈知言轻点了头。 “对了,你是说——”向非焱顿了顿:“让我们那款软件新增一个论坛版块是吗?” 沈知言应了一声。 “嗯,论坛版块。” “……这倒不是很难。”向非焱说完,又疑惑问她:“你确定增加了论坛版块之后,下载量就能上去?而且不需要花一分钱买营销?” 沈知言唇角挂笑。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自己微博上攀升的粉丝量。 笑着告诉她道:“当然,至少不会是一个月只增加20个下载,一天少说也有……两万吧?” 向非焱一愣。 连忙问她:“你说夺稍!真能两万?!”- 《风起时遇你》的演员都已经提前找好了,只是因为剧本需要重新写,故而才推迟了几天开机。 到了开机那一天,沈知言到达了沧江影视城,和演员以及其他工作人员一起拍了合照。 本来拍这种合影她不用必须参加的,但根据董凡卿的意思,接下来《风起》要和《寂寞如雨》一起打擂,故而她很有必要出现在大合影上。 合照过后,沈知言收到了董凡卿递过来的红包,整组人都有,讨个好彩头。 接下来便是几名主演去忙着拍定妆照,贺辞歌离开之前,提醒她道:“过几天官宣的时候,恐怕剧组官微会@你写离歌那个微博,你做好准备。” 沈知言笑了笑:“没关系,你们不怕我连累就好。” 沈知言这话说完,贺辞歌笑着说:“怎么会怕你连累,你这个剧本虽然还只有几个镜头,但是大纲我们都看过了,每个配角都有发挥的亮点,我们很确信它一定能爆火,能写出来这种剧本的,又怎么可能是抄袭的那个?” 沈知言微怔。 “放心吧,我们剧组上下,都相信你。” 董凡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对她赞许的说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这个剧本放在现如今的市场上,它就是爆款的存在,而且你速度又写的足够快,甚至还附带了分镜。” 沈知言谦虚道:“可能是习惯了。” “习惯?”董凡卿疑惑:“你以前这是这个速度吗?” 据他所知,编剧写剧本的速度绝对不可能几天就完成,更何况沈知言还是一个人,合作的剧本因为分公的缘故,效率有可能会提升,或者是改变小说出来的剧本,但如果是一个人担任编剧,能有沈知言这样的效率简直是天方夜谭。 “对……”沈知言顿了顿:“之前念书的时候,很多同学找我帮忙,尤其是老师的任务一下来,他们纷纷来付钱找我帮忙写,就这么练出来了——” 董凡卿一愣。 他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答案。 他刚拿到剧本的时候,还给林秉仁看过,坦言自己这回捡到宝了。 林秉仁也说《风起》这部网剧一定会火,只看大纲他就可以下此断言,看了第一集过后他便更加确信。 在贺辞歌等演员们去拍定妆照的时候,沈知言在片场,又拿着手机开始写剧本,等到了下午他们回来的时候,沈知言刚好又写完了半集。 她直接发到了董凡卿的微信上。 董凡卿看了眼内容,问她:“你这部分是山里的戏份,我不是你们本地人,这附近有什么方便拍摄的山吗?” 沈知言想了想。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 贺辞歌道:“有啊,江北郊区有个石老头山,旁边是游乐场,当年林秉仁导演还在那附近取过景呢。” 董凡卿思索了片刻。 果断道:“好,那我们结束了校园的拍摄过后,便前往石老头山拍摄。” 他说完,便估算了一下时间,安排助手去提前准备了。 贺辞歌的第一场戏是高中教室的戏份,她的对手戏演员也已经就位,对方名叫傅思思,是个网剧出身的科班演员,人长得温柔秀气,倒是很符合沈知言写的另一个女主,尤其是她穿着一身高中校服站在镜头下的时候,仿佛就是她笔下的角色本人活了过来。 沈知言站在摄影棚里,望着镜头里,两个女主穿着校服,坐在前后桌,正在听讲台上的“老师”讲课。 贺辞歌踢了踢前面女孩的椅子。 对方不满的回过头来瞪她。 贺辞歌唇角挂起坏笑,问她:“好学生,干嘛这么认真?” 她演到这里,董凡卿不禁蹙眉,他拿着对讲机喊:“CUT。” 沈知言也不自觉开始捏了捏耳朵。 董凡卿严肃道:“再来一条。” 镜头里,贺辞歌脸上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瞬。 导演果然不满意…… 她对此早有预料。 她抱歉的对她的对手戏演员傅思思道:“傅老师,不好意思啊……” 傅思思温柔笑笑:“没关系。” 她说完,转过了身,继续认真的看向前方讲台的位置,准备重新开始。 董凡卿对着对讲机沉声道:“Action。” 镜头里。 前方,有工作人员配合念台词:“数学是一门极为有用的学科,虽然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只需要学会加减乘除,就可以解决生活中用到的大部分数学问题,但是——” 贺辞歌再一次去踢傅思思的椅子。 对方回过头来不满的瞪着她。 沈知言发现,对方不愧是科班出身的演员,哪怕之前一直没有什么名气,但她能感受的出来,傅思思这个女演员是很有功底的。 她的表情恰到好处,把一个少女面对身后“坏学生欺负”的不满拿捏的恰到好处,又显得有些可爱的意味儿。 然而贺辞歌脸上的狡黠笑容还没挂起来。 董凡卿又是一句:“CUT。” 紧接着,他严肃的说道:“贺辞歌,你现在面对的是你感兴趣的女孩,你想欺负她,而不是你在菜市场买菜和人笑着砍价,你能懂吗?” 不止贺辞歌愣住了。 沈知言也心情有点微妙。 董凡卿看起来人长得帅气,而且私下里性格也十分温和,没想到在片场工作起来竟然如此严厉。 沈知言其实打心底里欣赏这样的人。 贺辞歌有些气馁,她明确的知道自己在耽误拍摄进度,考虑到三个月后沈知言就要和柏婳那部剧打擂,如果她持续这么下去,接下来可怎么办啊? 可她就是没办法…… 沈知言给她的人物小篆她也看过了,她明确的知道这两个人小时候就认识,高中误打误撞,俩人又进入了一个班级,还是前后桌。 可她就是没办法发挥出来。 她和傅思思才刚认识不到一个月,对这样的人心怀爱意吗? “对不起导演,我马上调整……” 然而—— 她就算这样说了。 接下来一连拍了多少条,董凡卿就喊了多少次“CUT”,贺辞歌原本的自信也瞬间荡然无存。 沈知言顿了顿。 她试探的问董凡卿:“董导,我能去和她说几句话吗?” 她这话一出,整个摄影棚的工作人员都愣住了。 什么鬼? 您去和她说几句话,就能把一个演技毫无的人调教好? 开什么玩笑。 董凡卿应道:“嗯,可以。” 沈知言离开了摄影棚,快步来到了教室。 贺辞歌见她进来,愣了下:“你怎么来了?” 沈知言望着她有些发白的脸色,笑了笑,走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贺辞歌一愣,抬头看向她:“你确定可以?” 沈知言点了点头。 “你先试试。” “行……” 沈知言见她答应,也不再多说些什么,转而离开了拍摄的教室。 她重新回到了董凡卿身边,站在她身后,望着镜头里的贺辞歌。 贺辞歌坐在原地,努力坐着深呼吸,前方的傅思思回过头来,笑着问她:“贺老师,刚才沈小姐和你说什么了?” 贺辞歌犹豫了下。 压低了声音小声说:“她说,让我暂时把你当成她堂姐。” 傅思思一愣。 “什么?” “对……暂时把你当成她堂姐,等找到感觉进入角色,就好一点了……” 傅思思顿了顿。 小声问她:“那她堂姐是——” “哦。”贺辞歌告诉她:“我未来的女朋友。” “……”傅思思无语了:“也就说你还没追到?” “昂。” “……你有点东西。” “嗯我知道,谢谢。” “……” 随着传来董凡卿的那声“Action”,工作人员又开始念属于“老师”的台词,傅思思察觉到身后有人踢她身下的凳子,不满的回头望过去。 只见穿着校服的那名女孩正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唇畔勾起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来,眸子里尽是独属于少年人的天真烂漫。 那人坏笑着问她:“好学生,干嘛这么认真?” 傅思思恍惚了一下,她似乎真的在对方的眼眸里看出了眼前的这个女孩似乎真的对她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欢,而且在这一刻,对方确实变成了课堂上的学生,而并非那个现实里,拥有着数千万粉丝的顶流网红,当红歌手。 “CUT。” 董凡卿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贺辞歌心中叹气。 果然还是不行么? 她还是拖后腿的那个…… 这可怎么办啊。 董凡卿严厉的声音传来:“傅思思,请你调整自己的状态,你对她是反感,而不是迷惘好奇。” 傅思思:…… 走神了。 贺辞歌:……? 董凡卿骂的不是她? 一整天的拍摄下来,剧组上下全体工作人员都惊讶的发现,似乎这位新来的编剧,她真的挺有东西的,虽然她网上的那些传闻大家也都知道,但随着沈知言在剧组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多,他们发现这个人似乎更像是一个导演。 众人甚至偶尔会产生一种错觉,她的能力和董凡卿不相上下,对于拍摄的各个环节格外清楚不说,甚至在董凡卿的允许下,开始兼职起了导演的活。 董凡卿下午离开了一会儿,也是沈知言在片场接过了她的工作,众人原本以为导演不在,他们能短暂的休息一会儿,然而万万没想到,这位小沈导工作起来的严格态度,和董凡卿不相上下。 一开始大家还都不服她,觉得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可很快的,大家又不得不服气,因为她一个人能调动各个部门的工作,一切都尽在她的调度下有条不紊的进行。 而且大家惊讶的发现,她很有效率,原本要拖到半夜才能完成的拍摄任务,愣是提前了三个小时完成。 大家能早收工,自然全都对这个小沈导好感倍增。 沈知言原本来片场就仅仅是来参加开机仪式的,然而因为提前结束了工作,董凡卿便把酒店定的时间提前,请大家一起去吃饭。 沈知言不好推辞,也就跟着一起去了。 在饭桌上,随着一顿酒喝下来,沈知言彻底和剧组的工作人员以及演员们熟悉起来,尤其是另一名女主的扮演者傅思思,随着一天的拍摄下来,傅思思对她的称呼也从一开始生疏的“沈小姐”,变成了后来的“小沈导”。 一顿饭吃完,大家一起回酒店的时候,傅思思借着酒劲儿,对她的称呼已经变成了“沈大神”。 沈知言也喝了几杯酒,但还没到醉的程度,便笑着说:“大神太夸张了,打游戏的话,你喊我大神还行。” 傅思思眼前一亮。 “你还会打游戏呢?” 沈知言笑道:“算吧,普通段位带飞没问题。” “那回头带我啊!” 沈知言正要答应。 贺辞歌啧了一声:“干嘛回头啊,咱们回去开黑吧。” 时间已经来到凌晨,沈知言再回家显然不合适了,而且看董凡卿在酒桌上的意思,似乎是有意让她在剧组多留几天,而且还说可以多开工资。 沈知言没理由拒绝。 一行人回了酒店,坐了电梯直上顶楼。 沈知言的房间和贺辞歌靠着,傅思思则是在楼下那一层,酒桌上下来大家关系都拉近了不少,不再是老师老师的客气喊了。 “贺辞歌。”傅思思无语道:“为什么董导非要把我安排在你楼下啊?” 贺辞歌想了想:“大概是怕我们因戏生情,而且我长得那么好看。” “你好看?”傅思思无语了:“好吧……确实也马马虎虎,不过我喜欢唐宜倾那样的,谁喜欢你这种幼稚鬼啊!” “我哪幼稚了?”贺辞歌去拐沈知言的胳膊:“你问问你家沈大神,我幼稚吗?” 沈知言认真的想了想。 “你怼沈灼灼的时候,确实特别幼稚。” “你——” 贺辞歌无语。 傅思思笑的不行:“哈哈哈!果然还是我们沈大神会聊天。” 几个人正在走廊聊天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聊什么这么开心啊?” 贺辞歌闻言一愣。 她下意识回过头,向她们几人走过来的女人一袭红裙,脚上踩着高跟鞋,长发及腰,是一张白皙精致的面孔,眼里却挂着几分讥笑。 贺辞歌不等她走近,直接走上前。 她冷声开口:“姜施韵,你怎么在这儿?” 隔着一段距离,沈知言问傅思思:“那是谁啊?” 傅思思压低了声音解释:“姜施韵,和贺辞歌之前在一个演戏类综艺上遇到了,节目组故意使坏,似乎为了收视率吧,故意让贺辞歌各种出丑,来捧姜施韵,而节目播出之后,贺辞歌被群嘲,而姜施韵则在微博上小作文暗示说,最后决赛输了是对手演员总是找借口不排练。” “所以……”沈知言问:“姜施韵的对手戏演员是贺辞歌?” “是呗。”傅思思低声道:“而且姜施韵是……秦岸渡那位道家帝君的女朋友,节目组肯定捧她。” 沈知言愣了愣。 “秦岸渡吗?之前《军魂》热搜,被林秉仁赶出剧组那个?” “就是啊……江北秦家的大少爷,本身就是资本,但是姜施韵家世很差,而且之前似乎还打胎来着……她想进秦家当少奶奶,结果秦家看不上,秦岸渡就是为了她去道观清修的。” 沈知言迟疑的点了点头。 她再去打量不远处那位身着一袭红衣的女人时,顿时就觉得这个女人颇有手段。 “贺辞歌。”姜施韵笑的温柔,却极为挑衅:“你在拍董凡卿导演的戏吗?听说董导严格的很,若是您像以前那样,总是挨骂,不如来找我?” 贺辞歌冷眼看她:“找你做什么?” “我可以教你呀。”姜施韵笑了笑:“上个月我还和唐宜倾吃饭呢,在饭桌上,唐前辈可是传授了我不少演技秘诀,你若是想听,我也不是那样小气。” 贺辞歌冷笑着不吭声。 “别害羞嘛,我会大方的传授你的,毕竟现在你这部戏刚拍还好说,等到将来播出来的时候,那被观众放大镜那样的看,到时候你又要因为演技差被骂上热搜……”姜施韵笑眯眯的望着她,说道:“虽然我觉得耽美作品很另类,也觉得百合作品很掉价,但是——” 贺辞歌听了她这挑衅十足的发言,正要动怒开怼。 “一个月前吗?唐宜倾吃饭的女星是你?”沈知言忽然淡声开口:“我怎么记得那天的情况是,资方请唐宜倾吃饭,而有个十八线蠢货女星故意假装醉酒,要倒在地上博取媒体的镜头……” 姜施韵一愣。 她下意识向说话的人看过去,不解的试探:“你是谁?” 为什么知道那天的情况? 沈知言微微笑道:“那个女星是谁?” 姜施韵脸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她身上的气势瞬间消失不见,冷眼望着她:“你是狗仔?” “不是哦。”傅思思这时候走过来,对她笑着解释:“这位是我们剧组的小沈导。” 姜施韵冷笑一声。 她仔仔细细的望着沈知言那张脸,对她警告道:“小导演是吧?我记住你了。” 沈知言淡然颔首。 礼貌微笑:“荣幸之至。”- 随着剧组上下人员的逐渐熟悉,拍摄任务也变得格外顺利。 接下来一连两天,沈知言都呆在剧组,第三天董凡卿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儿,他一整个上午都没来,仍旧是沈知言接手片场导演的统筹拍摄任务。 到了晌午的时候,剧组的盒饭到了。 贺辞歌和傅思思原本是见沈知言一边负责片场拍摄,一边回了酒店还要写剧本有些辛苦,她们原本是打算和沈知言开小灶的。 然而到了饭点,有个老人家端着一份盒饭走过来,对沈知言笑着说:“你是导演是吧,这一份是俺送你吃的。” 沈知言疑惑地抬头看过去。 眼前是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老人,皮肤黝黑,脸上全是苍老的痕迹,他上身的黑色外套有些破旧,洗的发白,脚上穿着黑布鞋,手上的指甲里满是泥垢。 他持续维持着给沈知言递着盒饭的姿势,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来过,他慈祥的目光落在沈知言的脸上,让沈知言顿时不好拒绝。 “祝大叔。”老人家身后走过来一个年轻男人,他外套上套着白色的大褂,头上戴着厨师的帽子,笑着对沈知言道:“导演您别介意,我们祝大叔可能是见你不和大家伙一起吃饭,这才——” 沈知言笑了笑:“没事,不介意。” 她说着,接过了那位祝大叔的盒饭。 随后取出钱包,拿出来一张50的纸币,递给了那位好心的老人家。 祝大叔不肯接,沈知言强行递给他。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接过去。 沈知言见他收了钱,便重新低下头,提前查看着下午的拍摄内容。 但莫名的,她察觉到有道视线正持续落在她的身上。 她疑惑地抬头,望向眼前的老人家:“还有事吗?” 祝大叔连忙摇了摇头,吞吞吐吐的望着她道:“小姑娘,俺们家丫头从小就走丢嘞,如果她没活着,就肯定像你这么大嘞。” 沈知言顿了顿。 宽慰道:“希望您和女儿早日团聚。” “哎呀!真是巧嘞。”祝大叔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和俺们家三丫,长得还真像嘞。” 沈知言疑惑的望向他。 “哦……俺们家三丫也在这个影视城,她叫祝来……祝莱。” 沈知言顿了顿。 祝莱? 她脑海中下意识的浮现出来,在隔壁剧组,被同组的演员欺负的女艺人。 这几天她在片场,也经常听到她被同组人排挤的消息,就连董凡卿都略有耳闻,听贺辞歌说,贺辞歌所扮演的角色的姐姐,原本定的是祝莱来出演,只是因为她档期排不开,这才换了演员。 沈知言应了一声:“这样啊……” “对嘞!” 祝大叔还想说些什么,便被他身边的厨师拉走了。 沈知言等他们离开,才再一次抬起头来,向那位老人的方向看过去。 对方走路似乎腿脚有些不利索,刚才他说话的时候,牙齿泛黄,显然是经常喜欢抽烟,而且说话的时候会咳嗽。 看他的衣着,右边袖口都破了个洞,但是对方却依旧穿着这身衣服,显然是经济状况有些不好。 厨师一边走一边说:“哎吆,您别给我惹麻烦行吗?我这全是看祝莱小姐的面子,才让您在我这里做工,您别谁都搭讪啊。” “俺就是看她长得像俺家四丫么……” “人家那位一看就是有钱人,怎么可能是你家四丫!而且她不是被人贩子拐走好久了!” “俺家四丫和她一样大,而且她和三丫长得像……” “哎吆!祝大叔,您别绕了,我这快让你绕糊涂了!” 二人的聊天声逐渐消失不见,沈知言却不自觉有些失神。 她和祝莱长得像…… 且那位祝大叔是祝莱的父亲,听他话里的意思,祝莱的妹妹也是走丢了。 “沈知言。”贺辞歌走过来,望着她桌上的盒饭:“哪来的?” “祝大叔给的。”沈知言解释:“给咱们剧组送盒饭的,那位祝大叔是祝莱的父亲。” “哦,他啊。”贺辞歌哼笑一声,疑惑道:“还真是稀奇啊,祝莱锦衣玉食,开着豪车一身名牌,她的父亲却一副老农民的形象,她老家哪儿来着?茅竹村吗……这是闹哪一出啊?” 贺辞歌话里的意思十分明显。 贺辞歌在暗示,祝莱似乎是在苛待自己的父母。 贺辞歌嗤笑:“她网上所营造的形象可不是这样的啊,前几天营销号不是还说,她母亲生病了么?她哭的声泪俱下的……” 沈知言拆开了盒饭。 贺辞歌打量着那份刻意加了双份红烧肉的量,被盛放的满满当当的盒饭。 一愣:“你这……祝大叔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沈知言顿了顿。 没吭声。 她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在嘴里。 对贺辞歌说:“下午的拍摄,你有哪里不明白的,赶快问。” 贺辞歌连忙谄媚一笑:“得嘞,沈导,我马上给您说。” 沈知言的剧本写的极为迅速,而有了她的辅助作用,剧组上下像是开了加速器一般,拍摄任务进行的极为顺利。 今天下午拍摄结束过后,明天剧组便会转战石老头山拍摄。 沈知言也就能从酒店收拾收拾,然后回去了。 秦清雾这几天似乎是一直在和领导们开会,对方和她一样忙的脚不沾地,沈知言每晚回了酒店偶尔会和她聊天,对方似乎是在进行一个什么特别重要的项目,每天除了开会就是应酬。 下午的拍摄董凡卿依旧不在,片场上下似乎全都已经习惯了沈知言来掌舵,对她的尊重程度简直和对待董凡卿一样,丝毫不敢懈怠。 几天呆下来,众人对沈知言的能力有目共睹,他们纷纷在心中产生了一个疑虑,能短短几天就把剧本写完的,而且保证情节精彩,在片场近乎全知全能的那么一个人,她真的能抄袭柏婳? 而且她大学的时候,放到网站的那几部短片虽然点击量高,但是应该也没多少收益吧? 她有这抄袭的功夫,为什么不直接进组当导演? 有这能力在,还犯得着抄袭别人? 当然想归想,在片场,众人全都默契的遵循一个定律,对沈知言抄袭的那件事只字不提,毕竟在沈知言的调度下,大家都在各司其职赶进度,谁还有时间闲聊那些? 随着下午的拍摄结束,董凡卿导演终于回来了。 沈知言见他回了剧组,便和他打了招呼,要回酒店收拾东西回家,剩下的拍摄任务便是夜里的戏份了,她索性直接交给董凡卿。 她这几天在剧组虽然过足了拍戏的瘾,但是工作强度实在太大了,每天睡都睡不够,晚上回去加班写剧本,白天还要负责拍摄任务,短短几天似乎就瘦了一圈。 沈知言回了酒店,趁着天还没黑,便开始收拾东西。 谁知道没过一会儿,有人在外面敲响了她的房门。 沈知言去开了门,就看到董凡卿站在门外。 沈知言请他进来,董凡卿直接说明来意。 “知言,你能否晚几天离开?” 沈知言疑惑:“我吗?明天剧组是去石老头山拍摄,您的意思是……” 片刻之后,沈知言问:“我也要跟着您去石老头山?” 董凡卿欲言又止。 却还是点了头,温声道:“实在抱歉,我爱人的父亲生病了,我要回港城,如果你能帮我拍摄两周……” 沈知言迟疑了会儿。 “可以是可以,但是接下来是两位女主的重逢戏份,这样的重头戏也由我接手吗?” “这个我自然信你。”董凡卿温和笑道:“或许比起我,现在他们更习惯你。” 沈知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捏了捏耳朵。 “也没这样夸张,可能是因为我在剧组好说话吧。” 董凡卿笑看着她。 问道:“你觉得自己工作的时候,好说话?” “啊……” 沈知言一噎。 她工作起来的时候,似乎确实挺严肃的。 就连贺辞歌都在结束拍摄后调侃她,每次在片场她见了她,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她下一刻就要皱眉头。 “我实在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人,如果你不拒绝。”董凡卿顿了顿,说:“那就先这样定下来?” 沈知言耸了耸肩。 笑道:“当然可以。” “我今晚就要回港城,老人家病重我实在不能不走,他年纪大了,而我爱人在拍戏,他走不开,只能是我回去。” 沈知言理解道:“您放心离开就好,我会每晚给您发片场情况。” “好。”董凡卿想到什么,温和一笑:“等我回来的时候,为你带港城的糖果,听说你喜欢吃糖。” 沈知言一愣。 是谁说的? 贺辞歌?还是傅思思? 董凡卿笑道:“关于你的报酬,回头我再和你一起算。” 沈知言笑了笑:“这个不着急。” 她又问:“您现在是要去机场吗?” 董凡卿歉意道:“是。” “好,那晚上的拍摄由我继续负责。” 董凡卿点头道谢。 沈知言送他出了门。 走廊上,董凡卿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秦清雾打来的。 他一边走,一边接起电话。 手机另一端,秦清雾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透明的落地窗外,视野极好,抬头望去,天边尽是一派夕阳西下的火红色,若不是身处整座大楼的顶层,显然是看不到这样的好景致。 秦清雾问他:“听说林爷爷又身体不好?” 董凡卿沉默了会儿。 应道:“劳烦你挂心,或许过不了多久,他会来沧江松济医院来就医。” “嗯。”秦清雾应了一声,道:“若是他来,提前知会一声,我让人向医院那边打招呼。” 董凡卿感激道:“我先在这里谢过你。” “客气。” 挂断电话。 秦清雾放下手机,她此刻正穿着一袭黑色的西装,双腿交叠的陷在沙发里。 和上面的领导开了一整天的会,她着实有些疲惫,修长的指尖轻轻按压着太阳穴,有佣人进来送咖啡,秦清雾淡声道了句谢。 佣人赵姨望着她身前一大堆的文件,有些心疼的劝道:“秦小姐,您不如今晚好好休息吧。” 秦清雾莞尔玩笑:“您知道的,没办法。” 赵姨叹了口气。 还是劝道:“您总这样劳累,怕是会累垮了身子。” 然而她知道自己说了也不顶用,干脆又离开了客厅。 秦清雾端起咖啡,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着眼前天空迤逦的景色。 一杯咖啡喝完,桌上又传来了手机铃声。 是秦雪柠打来的。 她直接挂断没接,对方锲而不舍又打来了第二个,秦清雾依旧挂断。 她实在没有任何心思来和秦雪柠说上一句话,在秦雪柠的世界里,似乎除了爱情,便再无其他。 下一个电话是黎珂打来的,秦清雾划开屏幕,接起来。 “秦总,您和上面几个领导开会,是已经敲定了茅竹村的项目了吗?” 秦清雾应了一声:“嗯,接下来便是我们集团前往先行考察。” “是我们LK集团全权负责吗?”黎珂语气兴奋起来:“若是这样的话,打造生态竹林新型生态村计划将来一旦试点实施成功,那上面也会看到我们集团落实生态经济的决心,接下来上面必然会对你——” 秦清雾淡声提醒:“先做好了再说。” “是,我明白。”黎珂顿了顿:“那领导们的意思是,你亲自前往考察?” 秦清雾应道:“嗯。” “好,那我这就安排下去。”黎珂顿了顿,又问:“保镖安排多少?我听说那个村子的民风不太好,虽然你到了那里有专人接待,但是……” 秦清雾淡道:“你来决定。” “好,我知道了。” —— 秦雪柠把车开进沧江影视城,她坐在车里,望着手机上被对方挂断的电话,顿时心中的火气翻涌起来。 秦清雾一连挂断了她两个电话。 她今天来影视城,是为了见秦岸渡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友姜施韵的,对方正在这里拍戏。 秦雪柠的计划很明确,她想要秦岸渡从天机观回到秦家,就势必需要解决姜施韵,毕竟只有秦岸渡回了秦家,秦清雾才不会再居高临下的看不起她。 秦岸渡才是秦望山认可的继承人,只要秦岸渡一回去,那么相应的,秦清雾这个继承人就会彻底沦为笑话。 秦清雾不是总看不起她吗? 秦清雾不是觉得,在她的脑子里,除了情爱和小算计,就再无其他吗? 那如果秦岸渡回了秦家,那她该如何自处呢? 她这个继承人,到头来就会变成一个笑话。 她想告诉秦清雾,她来剧组见秦岸渡的女朋友了,可是对方拒绝接她的电话。 一想到这个,秦雪柠顿时心中憋了几分火气。 她心情极差的下了车,迈开步子,向姜施韵的剧组走去。 对方正在拍一个民国戏,她似乎演一个舞女,最后被军阀看上,前几天,她似乎还因为一场采访上了热搜。 有记者问秦岸渡,对女朋友拍摄吻戏怎么看。 秦岸渡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眸子却逐渐转冷,他对这镜头放话:“吻她的人,尽管试试。” 记者愣了愣。 随后立即笑着打圆场:“秦帝君真会开玩笑。” 秦雪柠想到这里,不自觉愈发确定,姜施韵在秦岸渡心中的地位,若是能控制她,那么相应的,等到秦岸渡回了秦家,必然会被她像拿捏江旭阳一样的拿捏。 正这么想着,她已经来到了片场。 姜施韵早已经等在那里,秦雪柠笑着走过去,亲昵的挽着她的胳膊:“堂嫂,这里风大,你穿成这样不怕冷吗?” 姜施韵还穿着舞女的戏服,她身后还跟着助理,见秦雪柠这样贴心,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不是为了等你?” 秦雪柠笑着,姜施韵把她迎接进去。 姜施韵一边走,一边问:“你说的那个,要去天机观劝岸渡回去的事儿,是不是真的?” 秦雪柠微笑保证:“当然是真的,岸渡堂哥在外面那么久,爷爷其实早就想他了。” 一听秦雪柠提起秦望山,姜施韵不自觉停下脚步。 脸上的笑容也敛了几分:“秦老爷子看不上我,我是知道的,我夹在岸渡和秦家之间,也是难做。” “爷爷是心疼岸渡堂哥的嘛,毕竟是他的亲孙子,更何况他早就不生岸渡堂哥的气了,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我会尽量从中调解,希望爷爷能松口,愿意答应让你进秦家的门。” 姜施韵一愣:“这可能吗?” “当然可能了。”秦雪柠笑道:“爷爷最近正忙着对付元谊地产,他根本没精力来应付其他。” 担心姜施韵一个混娱乐圈的女星头发长见识短,秦雪柠主动解释:“元谊地产最近被华耀资本收购,一下抢了科兴集团好多生意呢,爷爷已经气的焦头烂额,他说了好几次,若是岸渡堂哥在就好了,至少能为他分忧呢,我就趁机提了下你,我估摸着,他已经有松口的意思。” “如果是这样。”姜施韵笑道:“那我可真要多谢你了。” “都是一家人,不用提谢的。”秦雪柠亲昵的揽着她向里走。 姜施韵又问道:“秦家不是有秦三小姐在?我听岸渡说她为科兴集团打工,一向做的不错,如果那个什么地产在打压科兴集团,为什么秦老爷子不找她来?” “哦,你说这个。”秦雪柠冷笑:“她这阵子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爷爷打她电话,她也不接。” “这样啊……” “可不就是?”秦雪柠冷哼一声:“她终究是要嫁出去的,空有秦家人的身份,到了将来她就不在秦家了,也不是秦家人,但是岸渡堂哥不一样,将来整个科兴还是会交到他手上的。” 姜施韵还没说话。 秦雪柠又笑着看她:“而你将来便是董事长夫人。” “哎吆。”姜施韵被她夸得心花怒放,“就你会说话。”- 到了夜里,沈知言终于结束了拍摄任务。 她和剧组的众人告别,又嘱咐大家今晚好好休息,明早一起前往石老头山拍摄。 天气预报说没雨,不过这几天天气一向不稳定,明天会不会下雨还要另说,只盼着明天是个好天气。 她拎着包,和贺辞歌还有傅思思一起,一边讨论着明天上午需要拍摄的任务,如果顺利的话,她们上午拍摄结束,到了下午还能一起去附近的未来福利院待上一会儿。 贺辞歌对此颇为开心:“我姐也是从那家福利院出来的。” 沈知言一愣。 傅思思也愣了愣,问道:“你们家还有领养的孩子吗?” “是啊,我姐人可好了,她小时候刚来我们家,一句话都不肯说,目前她在国外度假,不知道回来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带好玩的。”贺辞歌一提起她这个姐姐,笑着说:“我们家全家上下都可宠爱她了,就像是我才是那个领养的一样,不过她对我们是真的好,虽然她刚来家里的时候,对所有人都很防备,像是小时候经历过什么很痛苦的事一样。” 沈知言插话道:“可能在那里长大的小孩,纵然院长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但在他们去了福利院之前,在家中所经历的伤痛却始终难以治愈。” 傅思思唏嘘的感叹:“是啊,被抛弃的小孩心里总是不好过的。” “沈知言。” 几个人正这么聊着,忽然听到身前传来一道女声。 沈知言闻声抬头,前面暗沉沉的,她看不太清前面那人。 对方已经走上了近前来,是一张看起来有些熟悉的面孔,但是她又不太能想得起来了。 沈知言还以为是什么熟人,等对方快步走过来,她客气问道:“您是……?” “你——”果然还是把我忘了。 秦雪柠眼里涌出了浓重的失落,有些不满的望着她,却温柔说道:“我是秦雪柠。” 沈知言一怔。 随后,秦雪柠就在她眼睛里涌现出了浓浓的厌恶。 她是为了什么而厌恶自己呢? 是因为她有女朋友了吗? 林思梵…… 一想到林思梵,秦雪柠心中的不甘心愈发明显。 贺辞歌和傅思思彼此对视一眼,同样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几分茫然。 眼前这女人……是谁啊? 沈知言的追求者? 秦雪柠望着贺辞歌和傅思思,眼中充满了敌意,不解的柔声问沈知言:“这两个人是谁啊?” 沈知言没应声。 她下意识想起了对方曾经私下里调查她,然后逼着她连夜搬家的事情,这个女人实在让人反感,行事作风十分过界。 她绕过秦雪柠就向前走,丝毫不想给对方再说话的机会。 贺辞歌和傅思思连忙追上她:“哎呀,等等我们。” 等走出一段不小的距离,秦雪柠还在呆愣着望着沈知言的背影。 她身边,总会有很多美人相伴吗? 似乎从高中开始,就一直没变过,她身边一直会出现很多人,那些人要么人品好,要么家世好,似乎沈知言身边总围绕着很多人。 她当时一度很羡慕这样的她。 可是到了现在,她烦透了这一点。 这便意味着沈知言的选择会变得很多,所以她选了家世最好的那个,她选了港城林家的千金,林思梵。 “沈知言。”秦雪柠在她身后,大喊:“林思梵不适合你。” 果然,在她的这句话过后。 前方那人缓缓停下脚步。 对方转过身来,秦雪柠心中一喜。 结果,她却看到了对方正眸色冷漠的望着她。 随后,她口中冰冷的吐出几个字,带着浓浓的厌恶。 “你有病吧。” 她说完,直接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只留下秦雪柠一个人呆愣的留在原地。 她现在满腔的怨恨,一时间不知道该对谁诉说。 她很想哭。 秦雪柠望着沈知言逐渐远去的背影,她拿出了手机,给江旭阳打了个电话出去。 一连打了三次,对方都没接。 以前,江旭阳都是秒接她电话的。 今天秦清雾也没有接她的电话。 秦雪柠不明白,最近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总觉得事情似乎有些超出她的掌控。 但还好…… 秦岸渡就要回秦家了。 一切仍旧是可控的- 拜秦雪柠所赐,沈知言的心情实在坏透了。 她回了酒店洗完澡,写了会儿剧本,却始终有些心不在焉。 幸好接下来一周需要拍摄的内容她已经写完了,所以干脆合上了电脑。 她拿出手机,给秦清雾发了条消息过去:[我们董导演家里长辈生病了,他要回港城。] 秦清雾似乎在忙。 她消息发出去过了半小时,都不见对方的回复。 等到她快睡着的时候,对方的消息才发送过来。 沈知言被手机上忽然发出来的亮光晃醒,拿过来手机看了眼消息。 秦清雾:[我明天休息。] 沈知言调侃:[我感觉你一连忙了好久,工作好拼的样子。] 秦清雾:[你不也很努力?] 沈知言勾着唇角笑起来。 她问:[你这算夸我啊?] 秦清雾:[不然呢?] 沈知言唇畔的笑容弧度逐渐扩大。 问她:[你之前不是说,对江北郊区那边的风景感兴趣吗?] 她想了想,又手指打字补充:[我接下来两周都要接替董导的工作,明天进石老头山拍戏,你要不要顺便来玩一下?明天下午我有时间,如果上午顺利的话很快就可以拍完,下午陪你看山景。] 秦清雾回复:[好,正好放松。] 沈知言笑起来:[对的,我就是这个意思,明天正好周末,而且山里空气好。] 过了五分钟。 秦清雾的消息发过来。 [那提前预祝沈导明天拍摄顺利。] 沈知言心情大好。 [姐姐真会说话~] —— 第二天一早,沈知言随着剧组的车前往江北郊区的石老头山。 清晨下了小雨,车辆一路驶来仿佛仿佛周围朦胧了一层雾气,沈知言提醒几个司机开的慢一些,接下来她就开始闭目养神了。 快到石老头山的时候,沈知言睁开眼,拿出手机给秦清雾发消息。 [今天天气预报说有小雨,我们改天再约吧。] 片刻后,秦清雾给她回复过来。 [那你下午有什么安排?] 沈知言想了想:[回酒店休息吧。] 秦清雾问她:[你要在山里拍摄几天?] 沈知言思索了片刻,回复。 [如果顺利,四天就能拍完,剧组接下来去住附近的酒店,房间已经定好了。] 过了会儿,秦清雾的消息回复过来。 [我查了天气,下午似乎没有雨。] 沈知言问她:[那不然你来?] 秦清雾回复她:[可以。] 沈知言收起手机。 看来秦清雾是很想来山里看风景的,不过这样也好,她也好多天没见秦清雾了,正好陪着她玩上一圈,还能聊会儿天。 在剧组持续拍戏的日子实在是有些疲惫,她也正好有一个下午的时间来放空脑子。 正这么想着,司机已经把车停了下来。 因为天气原因,野外的山里没什么人来,哪怕是个周末,市区想要来郊游的人显然也打消了这个想法,沈知言下了车,只能看到几个村民带着孩子进山里。 董凡卿已经选好了拍摄地点,等进了山里,剧组一行人来到一条小溪旁。 周围山清水秀,小溪上方有石壁,有水流从上方倾泻而下,形成了一方小瀑布,配上阴雨朦胧的雾气,竟然颇有些心旷神怡之感。 剧组的人开始扎帐篷,沈知言也一起帮忙,等帐篷扎完,众人这才开始在帐篷里吃早点。 过了会儿,沈知言所在的帐篷外忽然有个女孩在外面喊她:“沈导。” 沈知言起身走到外面。 问她:“怎么了?” 眼前的女孩是傅思思的助理,年纪不大,听说刚大学毕业没多久。 女孩手里捧着几个红彤彤的小果子给她:“这是赵哥他们在那边摘的,没有毒,甜的,可以吃。” 沈知言望着那几个红色的果子,她认得,确实可以吃。 她眼里染了点笑,问她:“你们吃过了吗?” “嗯嗯!我们都有,这份是您的。” 沈知言笑着接过来:“多谢。” “他们还打算下河抓鱼呢,等雨停了咱们就开始拍摄,我觉得现在雨下的已经小一点了,估计用不了半小时就停了。” 沈知言笑着提醒了一句。 “注意安全,你们。” “知道知道。”小姑娘笑的格外灿烂,转过身飞快跑远了,说着:“我去看他们抓鱼去!” 沈知言笑了笑。 她转身回了帐篷,离开沧江影视城拍摄就这一个好处,可以到处见到不同的风景,她也明白剧组上下这几天一直在赶进度,实在是忙坏了,趁着这个机会索性放松一下。 沈知言吃完早点,拿了几个果子放到手心上。 她给秦清雾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山里的野果,帮你留了几个。] 秦清雾回复她:[你自己吃过了吗?] 沈知言眼里染了笑。 [吃过了,很甜,不甜就不给你留了。] 她发完消息,又把刚才拍摄的小溪瀑布图片发给她。 [我们在这里拍,等雨停下来就开始拍了。] 她又把小木桌上的地图,拍了张图片给秦清雾发过去。 [问题来了,考验我们秦小姐地理知识的机会来了。] 手机另一端,秦清雾点开那张地图的图片。 她垂下眸,指尖轻点屏幕,随后找到了小溪的位置,点击了编辑图片。 随后,她把那个位置用红圈标示出来。 沈知言等着对方回复。 没过一会儿,秦清雾的消息发过来。 对方精准的标示出来她所在的位置。 沈知言啧了一声,手指打字回复:[我真心爱学霸。] 秦清雾:…… 默了片刻,秦清雾回复她: [很难?] 沈知言敛下眉,叹气:[嗯。] 秦清雾眸子里浮现出几分笑。 [哪里觉得难?我可以教你。] 沈知言想了想,有些无力的回复她:[就这种小型纸质地图,我觉得不如手机上的地图好用,因为它可以展示你向哪里走,这样就不会迷路,但是如果只看地图,我东南西北就分不清了,但是这个山不算小,电子地图不如纸质地图详细。] 秦清雾似乎被她的方向感惊讶到了。 过了片刻,她回复:[知道了。] 沈知言疑惑的问她:[什么知道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秦清雾给她发了消息过来。 是一张指南针的图片。 沈知言手指点开,那个精巧的指南针就被她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沈知言透过茶几的反光,甚至能看到秦清雾正穿着一身轻薄款的紫色贴身睡衣,模糊的五官有些辨别不清,但朦朦胧胧的反而很漂亮。 沈知言:[……] 秦清雾问她:[下午给你带过去?] 沈知言沉默了会儿,心情微妙。 [那谢谢?] 手机另一端,秦清雾的眼睛里浮现出几分笑。 [不客气。] 沈知言研究了一会儿地图,接下来拍摄地点还会换到其他地方,她身为导演,绝对不能对这里一点都不熟悉。 也就能记一点是一点,石老头山虽然算是比较出名的景点,但是远在郊区,除了冬天下雪时候的雪景格外漂亮,前来拍照的人格外多,但其他季节人迹罕至,只是附近的村民经常进来。 雨停的时候,拍摄任务正式开始。 今天的第一场戏是拍摄重逢的戏份,贺辞歌此时已经换好了一身西装,她长发散在身后,身后扮演下属的女演员为她撑着雨伞。 而傅思思则是穿了一件白大褂,身后跟随者几名扮演学生的群演。 这是第一集的中部的那场戏,也可以说是第一集最重要的一场戏,破镜重圆的题材最重要的是重逢之时两个人的氛围。 对两名演员来说都是不小的考验,其实不止是对演员来说,对整个剧组来说都是考验。 好在这两个主演今天的状态都不错,在重拍了七次之后,沈知言终于满意的给她们过了。 接下来便是下一个镜头,剧组需要换位置拍摄。要往山的深处走,沈知言手里拿着地图,一行人浩浩荡荡向里走,沿路的风景十分不错,不时有人拿手机拍照。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怎么没信号了?” 沈知言一愣,也拿出了手机。 果然,手机上一点信号都没有了。 幸好还有地图,一行人虽然绕了几次弯路,但还是很顺利的到达了拍摄地点,已经有工作人员等在那里接应。 短暂的修整过后,拍摄继续。 山中绿树成荫,太阳照不进来太多,时间不知不觉间过得飞快。 等到第二场戏拍完,沈知言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十一点了。 沈知言先让大家去吃饭,等吃完了饭继续拍。 沈知言慢吞吞的吃着饭,她其实不怎么喜欢吃面包,但是如果不选择面包,就要吃早上剧组提前订好的盒饭了。 她胃不是很好,吃冷的食物可能会胃痛。 于是也只能选择面包,而剧组大部分人选择了盒饭。 沈知言吃完一个面包,又看了眼时间,她和秦清雾约的是下午三点,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提前到。 正这么想着,远处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你们拍电影的,是不是有人把钱包掉在这儿了?还有身份证!” 众人闻言,下意识就要去掏口袋。 有人松了口气:“啊……不是我。” “也不是我。” “你们谁的?” 沈知言的钱包在包里,也不是她的。 傅思思手里捧着盒饭,她扒拉了两口,忽然听到了远处有道声音传来:“傅思思!” 傅思思愣了一下,随后她抬起头来。 “天呐!”一向淡定的傅思思小姐此时漂亮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震惊:“我靠!我丢的!” 她说着,就要把盒饭放下,去远处取钱包。 沈知言见她还没吃完,索性道:“你先吃吧,我去帮你拿。” 傅思思犹豫:“可是听声音好像挺远的,而且……” 沈知言从口袋里拿出地图,她说:“没事儿,我去就行了,很快回来。” 傅思思连忙大声喊道:“我同事过去拿,你在哪儿啊!” 那男人大声说道:“前面有个山洞,在地图左下方那里,我去那里等你,你们有地图吗?” 傅思思大喊:“有的!” 男人说:“好!” 沈知言查看了一下山洞的位置,根据地图前往目的地。 她走了有十多分钟,周围还能听到几声鸟叫虫鸣,到了这会儿天上竟然开始往下落雨,深山里本来就阴暗,因为下雨的缘故,太阳发出来的亮光早已经消失不见,眼前开始变得愈发昏暗。 沈知言心中感觉不太妙。 她明明已经来到了山洞的位置。 却发现里面似乎没有人。 她向里面喊了一声:“您好,您还在吗?” 山洞内并没有任何人应答。 山里实在是太黑了,随着雨越下越大,起了狂风,她似乎耳边只能听到雨水冲刷树叶的声音,以及某些小石子哗啦啦被风吹落的声音。 沈知言正考虑直接原路返回,谁知道在前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小女孩的哭声。 紧接着,她就听到了一声巨大的碎石撞击到地面的声音。 前面有孩子,而且很有可能受伤了。 随着这道碎石的撞击声过后,那个小女孩似乎被吓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再一次传来她惊恐的哭喊声。 沈知言大声喊道:“是谁在那里?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那个小姑娘带着哭腔,嗓子显然已经苦哑了:“能……我……我贪玩,和爸爸走散了。” “你别怕。” 沈知言说完,顺着对方的声音,把手机缩在袖子里,借着手电筒的微弱光线,向声音的源头处走过去。 雨实在是下的太大了,她身上早已经被雨水打的湿透,她期间看了眼手机,依旧没有任何信号。 等她借着手机的光亮,看到前方穿着黄色衣服的小女孩的时候,她顿时一惊。 对方此刻腿上的衣服似乎被树枝缠绕住了,而她站的地方格外的危险,头顶上不时的有小石块从上面滑落下来。 天气这样恶劣,狂风席卷了整个深山,粗壮的树木巍峨不动,但是狂风大作间树枝疯狂摇摆,似乎像是一场来自大自然的发泄。 沈知言快步走上前,她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沈知言用力抓着她的手腕,然后把她腿上被树枝缠绕着的衣服解开。 小姑娘哭的断断续续:“我错了……我不该和爸爸走散的。” 沈知言一边手上用力,试图把她拉到安全的地方。 风雨来的太急也太大,她所在的位置周围的树木都有些摇摇欲坠,更何况她头上不时的有小石块落下来。 然而她刚把小女孩抱起来,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声呼啸声。 她瞳孔不自觉放大的同时立刻暗叫一声不好。 有一块石头似乎落下来了。 她甚至都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本能的做出动作,她下意识抱着小女孩一个闪身,单手抱着人,另一手直接护住她的头。 下一刻,额头上的剧痛瞬间传来。 她只觉得眼前昏暗的场景变得愈发沉重,身体也变得有些摇摇欲坠,似乎身上再也撑不起来什么力气。 她察觉到自己后背摔到地上的声音,也能听到自己发出了一声闷哼,她倒在地上的瞬间,甚至能感觉到额头上有很多液体流出来。 那并不是雨。 或许,她可能会死在这里。 她能察觉到小女孩从她怀里爬出来,似乎不远处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丫头!你怎么在这里!” 接着,便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当家的!那是谁啊?” “爸爸!” 小女孩飞快的跑向男人的怀抱。 手电的光线照过来,沈知言觉得有些刺眼。 男人惊慌道:“快,报警!” 女人却拦下他:“报警?报什么警!你看她……” 男人顿了顿,望向沈知言的脸。 眼前的人随着雨水的冲刷,但额头上还是不时的有血液流淌出来。 “活不成了。”男人语气变得有些阴沉。 女人唏嘘道:“是啊……反正她活不成了,如果我们报警,她家里人找我们抵命赔钱,这可怎么办啊。” 小女孩忽然奶声奶气。 “爸爸妈妈,你们不打算管这个姐姐了吗?可是她刚才救了我……” 男人一咬牙。 他弯下腰,把女儿抱在怀里。 “丫头,这是爸爸今天教你的两个道理。” “什么呀……爸爸?我好怕……” “第一,不要再乱跑,避免受伤。” “嗯,知道了……” “第二,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小女孩没回答,可能是因为她太害怕了,也可能因为她听不懂。 沈知言意识昏沉间,听到这句话,她其实很想问一句,什么叫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她现在明明还有意识。 明明送去医院,她可以活下来的。 为什么…… 男人沉声解释:“如果我们报警了,就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如果她命大的话,等明天有人进山,自然会发现她,不过看她这伤势,怕是活不下来了。” 女人道:“别说了,快走吧。” 沈知言大口喘着粗气,雨水灌入她的鼻息。 随着那几人的脚步走远,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沈知言再有意识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沈知言从地上坐起来,眼前尽是漆黑一片,山里本来就更阴暗,头顶树木遮天蔽日,到了这会儿天这么黑,那么显然就代表,要么外面还是在阴天,要么就是外面的天已经黑了,现在可能是晚上了。 如果是这样,她竟然晕了这么久吗? 她摸了下口袋,手机还在,幸好那两个见死不救的人能顺手牵羊,但是地图却已经被雨水打的湿透了,而手机不知道是因为进水的缘故还是因为她持续开着手电已经没电了。 屏幕黑下去,完全开不了机。 索性作罢,她抬起手,抚摸了自己额头的位置。 当指尖触碰到伤口的时候,她疼的“啧”了一声。 剧组的人见她这么久不回去,显然是急坏了吧。 他们来找她了吗?或者已经报警了吗? 沈知言想起来,她在晕倒的这段时间里,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但梦到了什么她醒来又记不太真切了,只觉得似乎有人拿走了她很重要的东西。 这种模糊的感觉在她醒来就一直持续。 沈知言来到附近的山洞旁,她面临着两个选择,一个是根据自己的记忆原路返回,第二个就是在山洞旁边等待救援。 山里这么黑,沈知言果断选择了坐在旁边的石头上,节省体力,等待救援。 周围很安静,并没有听到任何人类相关的声音,只有不时刮过的风声,间或听到几声鸟叫声。 沈知言似乎想起了以前的时候,她和沈家那些孩子打架,她一个人打不过那么多人,被打的头破血流,似乎比现在额头上的伤口还要疼。 沈拓海大怒之下,当着客人的面就要拿藤条抽她。 她咬着牙一声不吭,直到客人笑着求情,打圆场,沈拓海才就此作罢。 她去找吴桂澜,说不是她的错,但是爷爷却打了她。 吴桂澜说:孩子,你应该懂事一点。 沈知言从那时候开始就明白,吴桂澜是不站在她这边的。 沈知言觉得自己现在可能发烧了,她意识有点不清晰,不然肯定不会想到这么久远的事情,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子。 很小的小孩子。 念头到了这里,她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道温柔却有力的女声。 “沈知言。” 沈知言下意识的抬起头。 只见前方不远处,隐隐约约她能看到一个长身玉立的人影。 那人又抬高了点音调:“有人在那里吗?” ——是秦清雾。 沈知言哑着嗓子开口:“我在这里,秦清雾……” 莫名的,话一出口。 她才后知后觉,配上她虚弱的语调,沙哑的嗓音,竟然她自己都听出了几分委屈的意味。 那人闻言,举着手电,快步来到她身前。 明亮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身前的女人轻蹲下身子,接着光亮打量着她额头上的伤口。 沈知言望着对方身上的白色外套,那么爱干净的人衣服上满是泥水,她的裤子和鞋子上都是被泥水氤氲的痕迹,发丝似乎也被树上的落雨打湿了。 秦清雾仔细观察了一瞬,沈知言额头上的伤口虽然不深,却仍旧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秦清雾默了片刻,问她:“还有力气能自己走吗?” “嗯。”沈知言垂下脑袋,顿了顿,才问她:“你找了我很久了吗?” “没有很久。”秦清雾回答一句。 随后,她把手电递给沈知言,拿出手机给贺辞歌发消息。 [已经找到了,让大家不用找了。] 这里没有信号,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发送出去。 沈知言站起身来,她举着手电,正打算向前探路。 秦清雾再一次喊她:“沈知言。” “什么?”沈知言偏头看过去。 “先离开这里,你需要去医院。” 秦清雾的语气似乎带了几分严肃的意味,甚至有点像是沈知言初见她的时候那般,一副命令的语气。 沈知言潜意识觉得她似乎是在生气。 “那个。”沈知言顿了顿,解释道:“今天只是意外。” 秦清雾没应。 她转过身,用手机的手电筒照亮地图,根据地图上的指示,往山外的方向走。 沈知言在她身后慢吞吞的跟着,又小心翼翼的把她前面的位置照亮。 ——她一句话都不愿意说。 肯定是生气了吧。 两个人之间的沉默一直持续到快出了山的时候。 期间秦清雾接了个电话,她接电话的时候,回头打量了一眼沈知言的脸,随后对电话那头说:“嗯,她受伤了,现在正在去医院。” 沈知言小声问:“是贺辞歌吗?” 秦清雾把手机递给她。 语气冷淡:“你来说。” 沈知言接过来,然后和贺辞歌说着自己的情况。 对方听她受伤格外担心,她甚至能从听筒里听到剧组其他人的关心的声音,尤其是傅思思,要急着和她通电话。 沈知言连忙笑着说:“没什么事儿,就是有点疼,但是不严重。” 她说完,又交代了剧组接下来大家先回酒店,耽误的拍摄任务明天再补上,回头请大家吃饭。 电话挂断。 她又把手机还给秦清雾。 对方伸手接过去,只轻嗯了声,却没再说话。 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出了山的时候,天光大亮,沈知言刚才还秦清雾手机的时候,看了眼时间,刚下午两点。 她并没有晕太久。 “沈知言。”秦清雾偏过头,看向沈知言问道:“你为什么会受伤?” 沈知言顿了顿。 她犹豫要不要说。 秦清雾停下脚步,问她:“不方便说吗?” 沈知言也随着她停下来。 她抬眸向对方看过去,轻声笑了笑,对她解释道:“一个小女孩和爸妈走散了,而那时候正在下雨,我被山上的落石砸晕,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你了。” 秦清雾想到方才的那场狂风大作。 她稍感疑惑:“小女孩?” 思索片刻,她又转瞬间便明白过来。 默了默,她垂眸打量着沈知言的眼睛,问:“那小女孩自己离开了,还是被她父母接走了?” 沈知言笑了笑。 问她:“这个答案重要吗?” 秦清雾沉默了会儿。 “并不重要。”她说。 沈知言叹气,见秦清雾眸子里的冷淡似乎少了些。 她索性直接无奈的望着秦清雾,无语吐槽:“我下次再也不多管闲事了!我发誓!” 秦清雾淡看她一眼。 挑眉淡问:“你的发誓有用?” “……” 沈知言一噎。 秦清雾说完,也不等她回话。 她径直转过身,缓步向前走去。 不远处,正停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 “肯定有用啊。”沈知言三两步跟上她,在她身后不服气的说着:“你都不知道那小女孩她爸见我快死的时候说什么鬼话,人神共愤我跟你讲。” 秦清雾脚步微顿。 转过身,眸光落在她额头的伤口上。 沈知言急着向前走,没来得及反应,差点直接撞到对方的怀里。 沈知言一个急刹车。 幸好…… 没撞上。 秦清雾收回视线。 转过身继续先前走,问她:“说了什么?” “他说什么,如果那时候报警,我为了救他女儿受伤,不管是我死了还是被救了,他要么偿命要么赔钱,所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所以不能管我。” 秦清雾顿了顿。 忽然淡声说:“是他们不对。” 沈知言微怔。 秦清雾已经来到车身前,把后座的车门打开。 “进去。”她淡声吩咐。 沈知言低头看了眼自己湿哒哒的衣服,又望了眼车里干净整洁的内部构造,以及那崭新的真皮座椅,以及车内的地毯。 这样真的合适? 沈知言正犹豫见,就听秦清雾似乎玩笑的问她:“自己上不去吗?” “什么?” 沈知言愣了愣,歪头看她,她琢磨着对方话里的意思。 但是—— 不会吧?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那不然——”秦清雾说着,语调忽然变得很轻快,她深邃的眸光落在沈知言的脸上,语气都让沈知言有点摸不明白。 “不!”沈知言果断抬腿迈上了车,甚至一屁股坐了下去。 然而她一上去就后悔了,虽然衣服已经在她醒来的时候,被她拧了半干,但是她总觉得自己脏乎乎的。 她开始考虑如果洗秦清雾的这辆豪车大概需要多少钱。 ——应该很贵吧。 那什么时候洗? 秦清雾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啊。 念头到了这里,她又下意识看向驾驶座的位置,此时秦清雾已经发动了车辆,车缓缓的开了出去。 秦清雾那么爱干净的人,为了进山找她身上搞了一身的泥泞,她一定格外不舒服吧。 “那个……”沈知言一张开嘴,就觉得自己嗓子似乎被什么堵住了。 她不太敢看向前方的人,哪怕只有一个背影,却似乎还是觉得有种莫名和对方对视的那种感觉,对方要么冷冷淡淡的望着她,要么就似笑非笑,一副凡事尽在掌握的样子。 沈知言心中有点莫名的愧疚感。 “怎么了?”前方的人淡声问。 沈知言思索了半天,才想到一个全新的话题。 “那你这次没能看风景,接下来你还想来吗?” “接下来我没有时间了。”秦清雾向她解释完,又手握着方向盘,望了后视镜的方向一眼:“半个月后我要去茅竹村,如果你想去,可以同我一起。” “啊,茅竹村吗?”沈知言微微蹙眉,不自觉开口:“怎么又是茅竹村。” “为什么这样说?” 沈知言解释:“我们剧组有个送盒饭的祝大叔,就是茅竹村的村民。” 秦清雾应了一声。 “嗯。” “不过抱歉,我可能去不了,因为我剧本还没写完。” 秦清雾道:“没事。” 一路无话,秦清雾把她送到了最近的私立医院。 秦清雾显然提前打过了电话,由副院长亲自出来迎接,身体做各项检查的时候,医生护士态度十二万分的好,沈知言觉得自己这次住院体验竟然是有史以来最好的一次。 ——当然了。 也是最贵的一次。 等到各项检查做完,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九点。 沈知言额头上的伤口此刻已经做好了消毒,已经用纱布包裹了起来,她躺在病床上,等待着检查结果出来。 医生在给她处理完伤口,听说她晕倒前感觉到自己额头流下来很多血之后,立刻否认了她的说辞。 沈知言试图反驳:“可是我真的被一块很大的石头砸伤的,而且重力加速度,它肯定就流了很多血。” “……”医生表情微妙,对她说:“也有可能是幻觉,因为以您目前出来的几项检查结果来看,你的额头伤口只是轻伤。” 沈知言:…… 医生就算十分耐心,也不再和她多说,转而出了VIP病房的门,甚至嘱咐她好好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VIP病房是不是环境太好了,她躺在这里确实开始犯困。 没过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等到她一觉睡醒的时候,窗外已经一片漆黑。 病房内,灯光还在亮着。 沈知言睡眼惺忪的四下打量,如果不是额头上的痛感十分真实,她还以为自己今天只是做了一场梦。 在梦里她又浮现出了秦清雾来山里找她的身影,那人虽然没告诉她具体找了多久,但沈知言却能从她衣着的狼狈能够看得出来,一定是在山里找了她很久很久…… 她抬眼望去,不经意间发现,不远处的桌上摆放着一个保温盒。 沈知言掀开被子起身下床,走到近前,只见那个粉色的保温盒上方是个精巧的指南针,下面还留了一张纸。 ——[醒了记得吃东西。] 第73章 餐厅包厢内。 清晨的阳光穿过透明的落地窗, 照入宽敞的包厢,洒下一片亮堂堂的明亮暖光。 老板亲自指挥着服务生送进来精美食物,微微在一袭黑色西装的女人身侧欠身, 毕恭毕敬道:“黎珂小姐, 已经上齐了。” 由不得老板不亲自招呼,眼前的女人乃是华耀资本的话事人, 他的餐厅建在华耀资本公司对面商业大楼的最顶层,寸土寸金的地段,而他所在的整栋楼都是华耀资本的产业。 虽然坐在黎珂对面的女人他并不认识, 但见黎珂对其的尊重态度,亦是可见一斑,老板人精一般, 黎珂推测到其身份必定不容小觑。 更何况其仪态气质皆是不凡,单单是坐在那里便自带久居上位者的气场, 这家餐厅老板经营许久,平时来往皆是身份不同寻常的大人物,他见的多了, 自然知道对方身份不一般。 原本他心中还打着寒暄结交的主意, 纵然不能结交,终究能在其面前混个眼熟。 故而上餐结束后, 他刻意去问那冷淡的女人, 恭敬笑道:“秦小姐, 您面前这几道都是我们餐厅的招牌, F国请来的厨子,若是您觉得口味有不对的地方, 您千万要记得及时告诉我。” 女人却只客气颔首, 淡道:“多谢。” 显然是不想多聊的意思。 “没有没有。”老板立即识趣的笑了笑, 忙说:“都是应该的。” 他说完,便指挥着服务生退出了包厢。 等人一走,黎珂才掩着唇笑起来。 秦清雾原本在看手机上推送的一条新闻,闻声从屏幕中抬眸,淡看她一眼,不明所以。 黎珂轻咳一声,主动笑道:“刚才那位郑老板,是个人精一般的人物。” 秦清雾淡应了一声。 道:“看的出来。” 她说完,放下手机,修长白皙的手拿起了餐具,开始慢条斯理的用餐。 黎珂也拿起了叉子,选了个蜂蜜虾球放到嘴里。 她一个虾球吃完,才笑道:“当年这栋楼的顶层铺面招租,他不知道走了谁的关系,竟然在我出公司的地下车场拦下了我,说若是我能给他这个机会,不出一年,整个沧江市的所有名流消息,他必然为我打探的一清二楚。” 秦清雾顿时来了几分兴致,抬眸向对面望过去。 淡笑道:“还有这回事儿。” 黎珂笑起来:“是啊,要不怎么说他是个人精呢,知道我当时最需要的是什么。” 秦清雾不置可否。 淡应了声,道:“是个聪明人。” 黎珂哈哈大笑:“我看他方才那殷勤的样子,显然是有意想要结识你的,若是他事后知道你夸他,一定后悔此刻他此刻不在场。” “吃饭吧。” 秦清雾提醒道。 黎珂唇角勾着笑。 不再多说,安静的继续用餐。 等一顿饭快结束的时候。 黎珂想到什么,开口提醒道:“近来元谊地产那边动作挺大,一连拿下了几个沧江的大项目,科兴集团被接连截胡,你家老爷子怕是会心有不甘。” 秦清雾眼眸微垂,不紧不慢的道:“你觉得他会如何?” “……” 黎珂下意识觉得秦清雾是在考她。 按理说,华燃科技收购元谊地产,目的就是为了打压科兴集团。 元谊地产是卫城的产业,根基也在卫城,被华燃科技收购之后,便全力进军沧江市的地产行业,动作如此之大,秦家老爷子一定能立刻明白,元谊地产是冲着他科兴集团去的。 然而实际上,黎珂就是故意让他知道。 省的对方还一副眼高于顶的傲慢姿态,就是要让他着急才好。 更何况,科兴集团本来就是秦清雾的奶奶娘家的产业,压根就不姓秦,秦家老爷子还只是顶着赘婿的名头。 若不是她老人家走得早,秦清雾才是科兴集团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哪能像现在这样,她被秦望山当成一个普通的联姻工具,给一个不痛不痒的名义上继承人的名头,却没打算给任何实权。 若非秦清雾有能力,一手把濒临破产的科兴商业地产分公司做起来,变成科兴集团盈利最高的产业—— 那么此刻,在秦家众人眼里,秦清雾身为联姻工具,日子绝不会好过。 更何况在秦望山的眼里,他心中只有那个被他一手带大的秦岸渡。 “我觉得……秦望山会让秦岸渡回来。”黎珂推测道:“他如今焦头烂额,年纪大又老糊涂,一连被抢了那么多的项目,如果自己宝贝外孙能回来,心理上多多少少能有点慰藉。” 秦清雾放下手中的餐具,松弛的靠在椅背上。 她微微笑道:“然后呢?” “然后……”黎珂察觉到她眼里的笑意,那便是自己猜对了,索性继续猜测道:“然后会考虑到你执掌的科兴商业地产公司的‘不作为’,会把责任全部归咎于你,然后逼你让权,那你的意思呢?” 秦清雾稍作思索。 不紧不慢的道:“那便让给他。” “这倒是个好主意。”黎珂想到什么,笑道:“我倒是挺期待看到一个混娱乐圈的道家帝君秦岸渡,忽然一跃成为一家分公司的话事人,他能搞出来什么名堂的。” 秦清雾抬手端起桌上的精致茶杯。 她轻抿一口,放下茶杯继续拿起餐具用餐。 黎珂望着她慢条斯理用餐的动作,只觉得有些人似乎就连普通吃个饭都堪称是赏心悦目。 秦清雾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手上动作一顿。 抬眸望来,眼眸中略有些疑惑之色。 黎珂笑了笑。 她都有点开始羡慕沈知言了,若是能和秦清雾将来结婚,每天都能和对方同桌用餐,这么副端庄优雅赏心悦目的美人画卷,岂不是日日都能见着? 黎珂却开口笑问:“秦总,沈知言真的给你转了住院费?” “嗯。”秦清雾淡应了声,又问:“怎么了?” 黎珂笑笑:“她倒是挺自觉的。” 秦清雾不紧不慢应道:“她一直都是这种人。” 黎珂立即抓住话头调侃,笑说:“那秦总还是很了解她的嘛。” 秦清雾手上动作一顿。 她思索了片刻,说:“她性格很明显。” 黎珂故意拉长了音调:“哦,这样啊~” 秦清雾没再理她。 黎珂一提起沈知言,想到了今早下面人打来的那通电话。 便问道:“那沈知言受伤的事情,需要追究吗?” 秦清雾尚未回应。 黎珂又道:“虽然山里没监控,但是我让人查过了,那日天上在下大暴雨,狂风骤雨打雷又闪电的,山里除了沈知言的剧组便是附近的村民。” 秦清雾仍未表态. “若是要查到那家人也并不困难,你若是要追究,我便和人打声招呼去查。” 秦清雾稍作思索。 淡道:“她受的是轻伤,即便是追究,也没什么意义。” 黎珂点了点头:“明白了。” “轻伤?”黎珂又有点不理解:“你不是找了她两个小时?而且找到她的时候又刚醒。” 秦清雾不急不缓的抬眼,望着黎珂眼里的疑惑,温声道:“医院的各项检查结果都显示,是轻伤。” “那她运气还真好啊。”黎珂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石头从山上落下来,我的人进山里去调查,看到那山洞旁边的树都被落石砸的七零八落,结果她被石头砸到脑袋上却是轻伤?” 秦清雾眉梢微扬。 淡声询问:“你想说什么?” “……”黎珂瞥了瞥嘴:“就是想起来当年咱们遇到的一件事儿。” 秦清雾语气平静,问她:“哪一桩?” “当年咱们去F国的时候,遇到的那场枪战,救你的那个人似乎也是被枪射穿了心脏,结果到了当天傍晚,你说那人却再一次出现在了你面前,虽然F国警方说那场枪战里无人受伤,但是又——” 秦清雾微微蹙眉。 她尚未开口—— “看我,越说越离谱了。”黎珂又笑道:“或许是我看错了。” 黎珂聊着聊着,话题又回到了公事上。 郑重提醒道:“十天之后,茅竹村的项目你打算带谁去?我和白露姐,或者是向宸。” 秦清雾淡问:“你和向宸接下来不是要出差?” “倒也没关系。”黎珂笑着眨了眨眼:“茅竹村项目是被上面领导们格外重视的项目,我和向宸也想参与一下,一旦将来落实成功,也好在领导们面前露脸。” 秦清雾便明白了她和向宸的意思。 淡笑道:“十日后只是考察而已,也不差这一次机会,将来你们再参与,先去出差。” 秦清雾一锤定音。 黎珂却眼前一亮,她说的是将来—— “那好。”黎珂笑起来:“那到时候您和白露姐一起去,我们暂时不参与了。” 秦清雾笑着应了- 时间一晃而过,剧组在石老头山的拍摄任务终于来到了最后一天。 沈知言受伤的事情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动,她特意嘱咐了贺辞歌和傅思思两位主演,不要把她受伤的原因传出去。 沈知言额头的伤口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期间秦清雾让人给她送来了一款药,还是上次在马场的时候,秦清雾给她用过的那款。 由精致的小瓷瓶装着,涂在伤口上清清凉凉的触感,加速伤口的愈合,只过了几天她额头上的伤口便已经不疼了,结痂落去之后,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平时被眼前的碎发遮挡着,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最后一天的拍摄任务结束之后,在去未来福利院的路上,几人走在山间小道上,听着耳边的鸟叫虫鸣,感受着微雨中氤氲的山中雾气弥漫,几人不自觉心情大好。 石老头山距离福利院并不远,开车的话快上一些,但若是步行,纵然沈知言对这附近相对熟悉,知道怎么抄近路过去,却依旧需要走上半小时的时间。 路上,贺辞歌一脚踢飞了脚边的一颗小石子,歪头仔细看了看沈知言额头的位置。 她右侧眉毛上方一条淡淡的疤痕被隐藏在碎发下,仔细看还是能看的出来的。 傅思思对此又是自责,又是担心,虽然沈知言没再追究,但是沈知言是因为帮她去取钱包,才导致受伤的。 “……沈导。”傅思思颇为忧心的歪头看她:“你这个真的不会破相吗?” “怎么会?”沈知言步履不停,顺着杂草丛生的小道向前走:“医生说很快就能恢复了,完全没那么严重。” 哪怕她已经转达了很多次了,可傅思思就是不信。 沈知言也有点无奈,她其实并不怎么在乎“破相”这件事,傅思思不明白,贺辞歌却对此很清楚。 见傅思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贺辞歌便主动说道:“傅老师,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沈导学生时代的光辉史。” 傅思思歪头看她:“什么?” 贺辞歌笑了一声,道:“她啊,从小到大和人打了无数次的架,要是在乎自己这张脸,肯定就和其他人一样,规规矩矩的长大了,压根不会那么疯。” 傅思思疑惑看向沈知言:“有这回事儿吗?” 沈知言只笑着不说话,显然就是默认了。 傅思思有些吃惊。 沈知言看起来长得就很乖,唇红齿白的样儿,配上一副温润含笑的表情,任谁看了都会不自觉感叹一句好相貌,这样乖巧的人,她学生时代打架无数? 傅思思是后来才在群里听说《风起时遇你》的编剧换成了沈知言的,她平时很少关注娱乐圈的那些八卦消息,只是在学生时代听人说过她抄袭柏婳的事情,对写离歌的印象也仅限于此。 她身为主演之一,临到开机了,结果忽然换了编剧,也换了剧本,其实她心中对此颇有微词。 虽然之前的剧本她也不看好,但是谁又能保证新剧本能一定精彩? 结果后来,董凡卿拿给她的新剧本,还就真的十分精彩。 傅思思心情微妙。 后来沈知言进组,一整个上午下来,傅思思也和她少有沟通。但随着对方在董凡卿的示意下,担任的是总导演助理的角色,傅思思这才发现,这人不仅能力出色,甚至于其水平不亚于董凡卿。 尤其是在剧组进了石老头山以后,不止是她对沈知言态度大为改观,全剧组上下都一致认为,沈知言不止是专业能力,独立控场能力也是一流的。 故而傅思思对其满是欣赏,毕竟沈知言是实打实的凭借自己的能力,洗刷了剧组全体成员对她之前的印象。 传闻中那个卑劣的抄袭者,瞬间变成了人人尊敬的“沈导”。 事实上,傅思思对沈知言的过往其实并不了解,她一向主张认真拍好戏就行,圈里的八卦能不知道就不知道,贯彻落实娱乐圈打工人这一岗位。 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明明拍了几部戏了,却依旧被媒体说其不温不火,性格木讷,不会来事儿。 傅思思问道:“那天来剧组的秦小姐是谁啊?” 贺辞歌听她问了,也连忙追问:“是啊……那天她联系不上你,冒着雨找来了剧组,我们全都慌的不行,只能先报警,可雨停了警方也还迟迟不到。” 傅思思又说:“见秦小姐来了,我们还以为她是你女朋友,剧组上下全都支支吾吾不敢交代,结果她在听说你失踪了以后,也没怪我们,就只是很淡定的指挥着大家分别出去找人……” 沈知言闻言不自觉笑起来。 她脑海中浮现出来秦清雾那张淡然矜贵的脸,同时又幻想出来,在秦清雾得知了自己失踪以后,冷静指挥大家去找她的样子。 这果然很秦清雾。 傅思思想起点什么,又对沈知言补充:“我们那时候原本要把地图拿给她的,结果她说她不需要地图。” 沈知言微怔:“为什么?” 问完了才恍然记起来,她拍过地图给秦清雾发过去过,对方确实不需要。 “一开始我们都以为她是有地图的。”傅思思颇有些敬佩的道:“结果和她一起出去找你的人后来跟我说,她一路上压根就没看地图,全在她脑子里……而且等她走了大家才可惜没拍照,就那颜值气质,比圈里很多吹的神颜都好看!” 沈知言眼里染了点笑。 轻笑道:“我也觉得,她真的很好看。” “对吧对吧!”傅思思啧了一声:“这样的人才适合演戏啊,观众也能赏心悦目,而且说真的,我觉得如果她能演戏,我们这些人就没戏唱了。” “我说,你们够了啊,这花痴的样子干嘛呢?”贺辞歌玩笑问她们:“我长得就不好看了?” 沈知言立刻正色配合:“很好看。” 傅思思也配合吹捧:“我们女主角最好看了。” 贺辞歌这才满意一笑:“这还差不多。” 她说完,忽然开口问沈知言:“等过几天董导回来,你就离开剧组吗?” 沈知言应了一声:“嗯。” “董导竟然提前回来了,我还真以为他离开两周呢。”贺辞歌说完,又问她:“那你拍完剩下的几天戏,接下来什么安排?” 沈知言思索了片刻。 笑道:“努力赚钱。” “噗。”贺辞歌乐了:“这回答我完全不意外,沈灼灼说你是个财迷来着。” 沈知言轻叹一声:“我要是出身富贵,肯定不这么贪财。” “那可未必啊。”贺辞歌想到什么,告诉她道:“港城林家你知道吧?你和林家大小姐林思梵是朋友,肯定是知道的。” 沈知言点头:“知道。林家怎么了?” “林家老爷子是前世界首富,就算这几年名头没了,被G国LK集团那位神秘富豪所取代,但是你要知道,放眼国内提起林家,那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再加上随着内地和港城经济联系逐渐密切,林氏集团的股票也是一升再升。” 贺辞歌笑说着,就是故意卖关子不进入正题。 傅思思不禁皱眉催促道:“你到底想说林家什么瓜?快点说啊,都快急死我了。” 贺辞歌歪头去看沈知言。 前方有个树枝挡路,沈知言抬手撸了下袖子,露出一截白皙柔滑的手腕,随后拨开树枝继续向前走。 贺辞歌望着她脸上淡定的神色,不干了:“我说,你就不好奇?” “反正就算我不问,你也会主动说。”沈知言笑着对傅思思道:“你就不该问她,看她能不能憋上一路。” 傅思思笑起来,一拍手:“还真是!” 贺辞歌无语的瞥了瞥嘴。 只能缴械投降,主动说道:“是我从朋友那里听来的小道消息,林家那位在港城重案组破案如神的四小姐林雁白,她不是林家的老爷子指定的继承人么,结果她却一门心思当法医,虽说破了不少知名大案,但林警官和林小姐的名头比起来,显然也不是那么的——” “嗯。”沈知言想了想。 主动问道:“林思梵对我讲过这些,然后呢?” “然后……”哪怕四下无人,贺辞歌还是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道:“她许久之前被京城的江家小姐退了婚,江旭阳的堂妹江驰玉,一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听说她平时眼高于顶谁也看不上,退婚的时候在一场宴会上放话,说她单方面退婚是看不上那种呆头呆脑和死人待在一起的林雁白,对方想娶她也要掂量掂量自己配不配。” 傅思思吃豪门瓜吃的起劲儿:“还有这回事儿呢?” “可不么。”贺辞歌唏嘘道:“两家本人是和平退婚的,但江驰玉事后整这么一出,搞得圈子里人尽皆知,港城林家丢了面子,自然不肯善罢甘休,故而扭头就把一个价值百亿的合作项目给了元谊地产,听说江家老爷子让江驰玉去祠堂罚跪,给林家道歉,结果林家那边却完全不买账。” 沈知言没应声。 她忽然想起来,前阵子林思梵对她提起过,她那阵子心情不好,说自家姐姐被人欺负了,那会儿沈知言还和林思梵两个人一道出去看电影,电影已经开场了,林思梵也就没有详说,只说是她那位姐姐被人退了婚。 原来那人竟然是林家四小姐林雁白。 傅思思唏嘘道:“这样的好出身也会被人退婚吗?” “她是无心家业那种人吧?”贺辞歌道:“但是因为林雁白父母双亡的关系,林家老爷子对她极为心疼,故而早早定了她当林氏继承人。” “不过港城这种顶级家族,内部成员关系极为复杂,众人必然不服她,她又是那样一个性格,继承人将来能不能当得上还要另说……而且,也有消息说,就算江驰玉没有搞和她退婚那一出,林家老爷子嘱意的孙媳也是江北秦家的三小姐,和江驰玉没半点关系。” 沈知言微微一顿。 插话道:“秦三小姐不是和江旭阳快订婚了?” “那有什么的?”贺辞歌笑道:“江家还敢和林家争吗?前世界首富不是说说而已。” 沈知言下意识开口:“我觉得秦三小姐属于她自己,没什么争不争的。” “……” 贺辞歌一顿,笑起来:“是是是,我说错了,她属于她自己,不属于任何人。” 沈知言只是随口一说,没成想对方会认真改口。 沉默片刻,索性直接揭过了这茬:“所以林家老爷子是真心疼爱那位林雁白小姐,担心她没办法执掌家业,所以才选了能力强势的秦三小姐。” “对吧。”贺辞歌赞赏的看了她一眼,随后补充:“港城那边的传闻,是这么传出来的,和你推测的一样。” 几人闲聊间已经来到了未来福利院门前,沈知言和门卫打过招呼,便带着贺辞歌和傅思思前去见院长宋建国。 一阵子不见,宋建国的办公室显然已经焕然一新,沈知言虽然还没去孩子们的寝室和教室,但是一路走来,她见到福利院内部多了很多陌生的面孔,他们全都在有条不紊的坐着手头的工作。 而福利院的内部也多了很多全新的设备,门卫也都是身姿笔直的在站岗,如果不是沈知言和宋建国打了电话,那陌生年轻的两名门卫都未必会放行。 有了华景国际酒店的资助,果然如宋建国电话里所说,未来福利院早已经今非昔比。 在宋建国的办公室,宋建国的办公桌椅都是新换的,沈知言甚至还看到了墙壁上挂着的新空调和角落的崭新冰箱。 见沈知言的目光落在冰箱上,宋建国便笑着说道:“里面有水,你拿给你两位朋友喝。” 沈知言正要转身,贺辞歌和傅思思连忙笑着推辞,只说她们不渴,把沈知言拦下了。 宋建国看看这两位年轻漂亮的小姐,又看看沈知言,想到沈知前先前打过来电话,说她会带两位朋友来福利院照顾孩子们,但那两位小姐也算是客人,让她们去孩子们宿舍真干活也不合适,索性就给她们安排了去教室给老师们当助教的活。 不过一会儿,便有老师来院长办公室,引着贺辞歌和傅思思去教室。 等她们二人走了,宋建国才对沈知言道:“你工作忙,大可以不过来的。” 沈知言挑眉看向他,玩笑问道:“您这是嫌弃我。” “哪儿能呐!”宋建国乐呵呵的笑起来:“你最近又是写剧本又是拍戏的,这边就别操心了,再说华景国际的那位CEO向总,自打她那天亲自来了以后,政|府很快就有人来咱们这里调查情况,听他们的意思,是计划着要让整个福利院搬到别的地方去。” 沈知言道:“我在群里看到了,搬去哪儿?” “应该搬不远。”宋建国说:“是那位向总的意思,她手下的那位助理说,江北这边空气好,对孩子们成长有好处,就是这里条件太差了,若是翻新重建,显然耗费的时间太久,倒不如直接搬走,看样子是选个很宽敞的地方了。” 沈知言应了一声:“这样啊。” “是啊,计划是建四栋教学楼,也不知道那位向总究竟是怎么知道,咱们福利院接收的孩子越来越多这件事儿的,她上回来,我也没刻意对她说过。” 沈知言便笑道:“等确定了哪天搬,记得喊我,我来帮忙。” “可别了。”宋建国连忙说:“你最近忙成这样,都瘦了一圈,一定没怎么认真吃饭,忙你的就行。” 沈知言耸了耸肩。 解释道:“等我们导演回来,我就能离开剧组了,接下来在家里写剧本,效率会高一点。” 宋建国却只笑道:“那到时候再看,估计距离搬家还有好一阵子。” 沈知言笑着应了:“好。” “对了……”宋建国想到什么:“祝莱小姐那个周末她没来。” 沈知言一怔。 “她也没来吗?” “没有啊……”宋建国也纳闷:“之前我还想着,你工作忙,那天你来不了,便琢磨着干脆让医务室的冯芸老师来接待她的,结果祝莱到了那天也没来。” “原因呢?” “她助理打来了电话,说是她身体不太舒服……”宋建国道:“是感冒了好像,我便多问了一句,她下次来是什么时候,结果她助理回我,说她在片场拍戏,恐怕来不成了。” 沈知言忽然想起来,她去影视城的那天,祝莱正在被同剧组的演员刁难,身上又淋了水,在那之后的几天她去影视城都不见祝莱,许是请了假在家养病。 宋建国对此没有再多说,沈知言和他聊天的期间,宋建国接到了不少办公室的座机电话。 普遍都是沧江市的大小企业打过来的,似乎是得知了华景国际酒店CEO向宸亲自到访的关系,他们为了攀附上向宸,便纷纷主动打来电话,说要资助福利院,心疼孩子们。 宋建国纵然脾气好,人也好说话,但却在电话里果断拒绝了他们。 沈知言明白,他不想给向宸这位大恩人制造麻烦。 离开了宋建国的办公室,沈知言便去了宿舍,喊了几个孩子去操场玩儿,那几个孩子是腿部有残疾的小孩儿,走路需要拄着拐。 平时他们因为腿脚不便的关系很少出门,沈知言便特意找到他们,问他们想不想出去放放风。 孩子们自然乐意,雨后的天气十分凉爽,湿润的风吹在人脸上身上格外舒服,沈知言喊了一名工作人员,和他一起搬了几张小椅子,放到操场上。 她和孩子们一起坐在操场上,围城一个圈,然后拿出手机搜了童话故事讲给他们几个听。 她一开始讲的时候,几名小男孩还兴致勃勃,可她讲到了后来,他们嚷着起哄,说能不能不讲童话了,讲点鬼故事。 沈知言握着手机的手一顿:“你们确定?” 几名小男孩儿胆子大的很,眨着亮闪闪的眸子,纷纷点头。 沈知言无奈,只能开始现编。 她编了一个又一个,出于她绘声绘色的讲述,孩子们一边缩着身子,讲到恐怖的地方甚至还会捂眼睛,一边又催促着她快点说,想知道后来的故事。 沈知言一连讲了一个小时的故事,讲到了后来她口干舌燥,特意放缓了语速。 恰在这时候,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声笑。 她下意识回过头,只见一名中年男人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正笑呵呵的望着她身前的孩子们。 沈知言琢磨了一会儿。 她思考着喊对方的名字:“周贵……周大叔?” 眼前的男人正是她上回去朵猫娱乐的时候,在半路上遇到的收债大叔。 她只是没想到会在福利院的操场和对方能见面,好奇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对方身上穿的衣服还是上回见到的那一身,一整个中年糙汉的形象,不过许是见到孩子们的关系,周贵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 “沈老板,”周贵笑着解释:“我陪我小兄弟赵勇来的,他去见女朋友了,那位朵猫娱乐的向老板当真是痛快,第二天就把钱给了我。” 他说完,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张名片,递给沈知言道。 “日后若是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打电话,上面是联系方式。” 沈知言接过来名片,望了眼上面的名字,左侧写着周贵,右侧写着赵勇。 沈知言收起名片,问道:“赵先生的女朋友,是我们福利院的人?” “对头。”周贵朗声笑道:“赵勇他女朋友在和你们福利院的一名老师在谈朋友,你们福利院……?沈老板也是福利院的人?” “对的。”沈知言应了一声:“我是在这里长大的。” “哦——”周贵不禁肃然起敬,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连忙夸赞道:“沈老板当真是年少有为啊,年纪轻轻的,我前几天还对我兄弟夸过你,说在收债的路上遇到了那家公司的老总。” 沈知言淡笑解释:“我是向总的合伙人。” “那不都一个意思么,你们开公司的都是老总。”周贵热情的说完,又道:“我那兄弟赵勇,是你们福利院医务室那位冯芸老师的男朋友。” 沈知言一怔。 “冯芸老师……有男朋友了?” “啊?”周贵也跟着愣了:“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沈知言一时间却走神了。 自从冯芸老师的丈夫去世之后,不到两年,冯老师的婆婆也去世了,冯老师便带着女儿来到了福利院附近的村子里居住,为了方便照顾福利院的孩子们。 接下来一连许多年,她都是独自带着女儿在生活,每次宋院长给她介绍相亲的对象,她也全都拒绝。 没成想冯芸老师竟然还交往了男朋友。 不过这似乎也合理,不光是婚姻嫁娶,任何人想谈恋爱都是个人自由。 周贵还以为她是想到冯芸老师那满脸被开水烫的伤疤的缘故,便主动解释道:“我兄弟不在乎她脸上的疤,而且他脸上也好不到哪里去,况且……他们又不是年轻人,压根不怎么在意脸上如何,冯芸医生心地善良,我兄弟很喜欢她的性格,俩人就算将来结了婚,日子也能过好的,我兄弟私下里对我说,他将来会对冯芸老师她们娘儿俩好。” 沈知言听完他的话,点了点头。 应道:“是这样的,您这话说的在理。” “可不嘛。” 周贵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又远远的向医务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恰好看到一个高大模糊的黑色身影出了医务室的门,这才对沈知言说:“沈老板,我先走了,我兄弟出来了。” 沈知言淡然颔首:“嗯。” 周贵走出去几步,又转过身来笑着说:“若是将来哪天,我兄弟和冯芸医生摆喜酒,你务必来。” “一定。”沈知言笑着应了。 周贵这才乐呵呵的转身离开。 在福利院的短暂快乐时光转瞬即逝,等到天快黑的时候,贺辞歌和傅思思去院长办公室找她。 宋建国看了眼外面窗外的天色,便主动留她们三人住宿,然而明天一早剧组还要换地方拍摄,拍摄所需要的别墅也已经提前付了租金,一天租金就需要一万五,根本耽误不得,故而沈知言主动开口拒绝。 宋建国亲自送她们三人出门,下楼的时候,沈知言忽然想到了上周看到的新闻。 她一边迈下台阶,一边问宋建国:“戚小宝的亲子鉴定,出来的那么快?” 前几天,沧江市出了一条极为轰动的新闻,城南金家的二房少爷,找到了自己从小走丢的亲生儿子。 微博上闹得沸沸扬扬,一度上了本市的热搜第一,毕竟金家也算是沧江有头有脸的人家,走丢了四年的孩子又失而复得,媒体对此大肆宣扬之下,众人都对港城那家名叫臣铭的生物科技公司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家公司研发出来一项特殊的技术,凡是走丢的孩子的父母,臣铭可以根据父母的相貌,继而推测出他们孩子的相貌,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和全国的福利院都有合作,在数据库中对比之下,很快便锁定了城南金家走丢的小少爷,正是未来福利院的孩子。 之后福利院的内部群里,有老师开始抱怨,每天福利院外面有无数媒体在蹲守,幸好戚小宝的爸妈一刻都等不得,在做了亲子鉴定之后,立刻就把孩子接走了,媒体这才作罢,转战去了金家。 “当然了。”宋建国笑道:“他爸妈是有钱人家,前脚刚做,等上一两个小时,就出结果了。” 沈知言应了声,对此毫不奇怪。 “说来也是赶巧。”宋建国唏嘘道:“咱们福利院前脚刚录入了那臣铭的系统,后脚就有个孩子找到了亲爸妈,这家公司的技术真是造福社会啊……” 贺辞歌问道:“宋院长,那个科技是能帮所有的孩子找到亲生爸妈吗?” 沈知言闻言。 下意识向宋建国望过去。 “我听说……”宋建国察觉到她眸子里的紧张,稍作沉吟,回答道:“这怕是要看那个孩子的父母,有没有去臣铭公司那边了。” 沈知言顿了顿。 收回视线,淡声道:“也就是说,前提是,父母想要找到自己的孩子。” 宋建国迈下最后一个台阶。 皱了皱眉头,停下脚步,正要对沈知言说些什么。 她却懒散的笑笑,望着大厅外的天色,道:“就这么一会儿,天已经黑成这样了?” 贺辞歌和傅思思闻言,也齐齐向外看过去。 “还真是。”贺辞歌问:“那要打车吗?” 沈知言思索了会儿:“这附近打车的话,估计要多等二十分钟吧,司机才能绕过来。” “行。”贺辞歌说着,已经拿出了手机,打开打车软件喊车,点击了确认,才道:“那也总比咱们走回酒店强啊。”- 周一晚,秦清雾回了江北秦家老宅。 管家说秦望山因为刚从医院回来,身体不好,一整个下午都在睡,客气的让她去客厅等。 秦清雾来到客厅,在柔软的沙发落座,助理王越霖接到了她的短信,便从车里取了她尚未看完的小说给她送到客厅里来。 外面正在下雨,老宅的客厅里除了随侍在侧的几名佣人外,便再无任何秦家人。 王越霖收起雨伞,放到客厅外的房门边,又刻意蹭了蹭皮鞋上的泥水,这才缓步进入客厅。 一名中年男佣在看到他直接进来的时候,皱了皱眉头,在王越霖迈步进客厅的时候立刻严肃出声制止。 “站那别动!”男佣立刻走上前,挡在他身前:“你脱了鞋再进。” 王越霖把脸一沉,看向沙发位置的秦清雾,自家老板已经抬眸向他的方向看过来。 王越霖碍于秦清雾在,他不好发作,虽然他只为秦清雾办事,科兴集团也好,江北秦家也好,对他来说屁也不是。 然而自家老板是秦家人,明知道这佣人是在故意刁难,不知道受了谁的“旨意”,在刻意的打秦清雾的脸,自家老板尚未发话,他却又不得不忍了这一遭。 正准备脱鞋,秦清雾淡然的声音在里面传来。 “王总助,把书拿过来。” 王越霖一愣。 他再去看那名男佣,对方脸色已经格外的难看。 王越霖笑起来,他直接越过那名男佣,迈开步子走进了客厅,对方不给他拿鞋套,也不给他取拖鞋,反而直接让他把鞋脱了,这就是纯种傻逼。 幸亏自己老板不吃他这一套,秦清雾还是护着他的。 想到此,王越霖愈发得意,快步走到秦清雾身前,躬身把那本《黎明来临之前》递给秦清雾。 秦清雾接过去,见王越霖不准备走。 挑眉望向他,淡声:“还有事?” “秦总。”王越霖压低了声音,再一次弯下腰,在她身前道:“我刚才看到了江少的车停在外面,我猜测是和雪柠小姐一起回来的。” “不重要。” 秦清雾淡声说完,敛下眉眼,抬手翻开了那本小说。 王越霖心中有些诧异,江旭阳对自家老板那副态度,这回他来秦家老宅,指不定又说出什么恶心人的话来,然而看自家这副云淡风轻的态度,显然真的是毫不在意的。 不过仔细一想也是,外人怕江旭阳,除了他发起疯来,动不动就对人拳打脚踢之外,还因为他是京城江家的少爷。 但其实那人充其量也是个花架子,先前不也在游乐场游玩的时候,被人打的腿都快废了,直接在医院里住着么。 想到此,王越霖完全能理解为什么自家老板看不上江旭阳。 更何况自家老板相貌品行俱佳,而江旭阳虽然长得也不错,但性格人品却是极差,若是这两人真的结了婚—— 想到这里,王越霖甚至皱起眉头,把自己恶心到了。 江旭阳他配吗? 那种人哪里配了。 秦清雾取出了书签,见王越霖脸上表情奇怪,问他:“还有事?” 王越霖回过神,连忙低声提醒:“秦总,我就在外面等着,您若是一会儿——您可以随时喊我。” 秦清雾闻言,不禁莞尔一笑。 眉梢微扬,问他:“你觉得我应付不来?” “……” 王越霖一愣,连忙解释:“不不不,我没那意思,就是担心……” 江旭阳那个疯子,万一发起疯来,把老板伤到了—— “不必担心。”秦清雾望了眼外面的雨势,对他道:“你去客房吃点东西。” 王越霖心中感动的一塌糊涂。 自家老板就是面冷心热! “还是算了……”王越霖道:“那您先忙,我回车里等。” 王越霖一边向外走,一边对秦家上下越发看不上。 秦家佣人见人下菜碟,先前秦清雾执掌着科兴商业地产公司,便一直低眉顺眼,而他方才在外面听着两名女佣议论,秦望山似乎有意让秦岸渡回来,而秦清雾这个名义上的“继承人”显然要失势。 而秦老爷子身体一天差过一天,万一哪天不在了,那秦家便是秦岸渡的。 故而他们便提前盘算着,万一哪天秦岸渡真的回来了,宅子里的佣人如何向那位新主人示好,更何况秦岸渡是当红顶流男星,长得英俊不凡不说,也十分体恤下面的佣人。 王越霖出了门,拿起了立在墙边的伞。 他又回头看了客厅中沙发的方向一眼,客厅中光线明亮,秦清雾坐在柔软的沙发座椅上,她眸光专注望着书里的内容,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又缓缓翻动了一页。 那本书—— 是沈小姐送的? 王越霖收回视线,转身就要走,正好看到不远处有佣人撑着伞,缓步走来的那三人。 走在最前方,那个一脸不耐烦的,身着白色西装的年轻男人,是江旭阳,而江旭阳的身侧,便是自家老板同父异母的妹妹秦雪柠。 而秦雪柠此刻正亲昵的挽着一位中年女人的胳膊,那女人年龄五十上下,体型微胖,满身珠光宝气,眉眼中却浮动着几分精明强势之色。 王越霖认得,那人正是秦家家主秦望山的大女儿,秦凯丽,亦是秦岸渡的母亲。 王越霖想到这里,他连忙拿出手机来,要给秦清雾发消息。 这三人显然是要往别墅客厅里走的,秦凯丽为人强势,年轻时便和丈夫离了婚,在科兴集团有不小的话语权,她向来不喜秦清雾。 毕竟秦凯丽的儿子和秦望山前脚闹别扭,去天机观清修,结果秦清雾后脚便成了秦家的继承人,秦凯丽此人极爱权利,是知名的女强人,只是秦望山为人传统,哪怕后来同性婚姻合法,秦望山依旧看不太上这个有能力的女儿,重男轻女极为严重。 幸亏秦凯丽后来生下了儿子秦岸渡,又是被秦望山一手带大,秦望山对秦岸渡极为看重,更有传闻说,秦凯丽是为了给秦家生下长孙,才和丈夫结婚,所以怀孕之后立刻踹了入赘的丈夫,秦岸渡这个外孙便成了秦望山的亲孙子。 只可惜秦岸渡自己不争气,为了他喜欢的那个小明星,不惜和秦望山唱反调,秦凯丽气自己的儿子,更气这个顶替了儿子继承人身份的秦清雾。 若不是因为秦清雾把科兴商业地产分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条,让秦凯丽这个大姑姑抓不到错处,秦凯丽出于忌惮不敢对自家老板轻举妄动,她怕是早就撕破了脸。 然而王越霖刚拿出手机,正要编辑短信内容—— “王总助。”秦雪柠已经笑意盈盈的走上前来,她温柔笑着问道:“你这么忙,是要跟谁提前通气?” 王越霖一怔。 他觉得秦家是不是都疯了…… 一个个的都来为难他一个助理吗? 秦雪柠笑着看他,试图去看他手机上的内容。 “我们都是来见爷爷的,待会儿和姐姐肯定会碰面,你不用通知她了。” 秦雪柠说着,又晃了晃秦凯丽的胳膊,亲昵的说着:“大姑姑,您看王总助,对姐姐多忠心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姐姐给他发工资,不是咱们科兴集团呢。” 她状似无意的说着,秦凯丽却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秦凯丽冷淡的向王越霖望过去,问他:“你打算和秦清雾说什么?” 王越霖不动声色,手指滑动手机,打开了昨晚没看完的动漫网站。 “四小姐您在说什么?”王越霖把手机界面展示给秦雪柠,正色道:“我习惯性一边走路一边看漫画的。” 秦雪柠抬眼一看。 只见屏幕上,两名男人赤|条|条的身体彼此相拥,一名男人是背影,另一名男人是露出来脸的。 那俩人在做什么,显然已经是不言而喻。 王越霖又拿给秦凯丽看。 秦凯丽眼睛一瞬间睁大,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秦岸渡是拍耽美剧火的,但他最恶心的就是这种类型。 在一旁的江旭阳探头瞅了眼,不自觉嗤笑一声:“我怎么瞅着这张脸,是按照秦岸渡画的?” 他说着,笑着去看秦凯丽。 “大姑姑,你觉得像不像?” 秦凯丽脸都黑了,她又怎么能认不出来自己的亲儿子。 她冷着脸望向王越霖,正要发作。 江旭阳却不耐烦的喊道:“雨这么大,你们要一直站在这儿?”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向客厅的方向走去,他身后负责撑伞的男佣立刻跟上去。 王越霖原本在低着头,掩盖着自己眼里的笑,听了江旭阳的话不禁一愣,他怎么觉得,江旭阳似乎是在帮他? 王越霖望着江旭阳的背影,久久回不过身来,江旭阳看到他看耽美黄漫,就主动帮他解围? 这个哥——难不成喜欢男人? 王越霖表情微妙。 秦雪柠脸色也瞬间垮了下来。 江旭阳这是什么意思? 他话里的意思帮王越霖明显,而这位王总助,是秦清雾养的忠心好狗,江旭阳这是在帮秦清雾? 他以前不是最讨厌秦清雾的吗? 秦凯丽不悦提醒:“雪柠,走吧。” 秦雪柠回过神来,连忙快步跟上。 江旭阳快步进了客厅,果然就看到了沙发上那清冷矜贵的女人,对方听了他进来的声音,头也未抬。 江旭阳走近了一些,却下意识停在原地,不远不近的打量着她。 对方似乎是在看一本小说,还是本英文的。 他后来听说过,秦清雾在G国生活过一阵子,对方的英文一直很好,他恍然想起来,秦清雾似乎不止是英文好,有朋友似乎说过,她似乎精通好几个国家的外语,而且过目不忘。 江旭阳想到此,正要开口。 然而一想到对方不冷不淡的无视态度,他又冷哼一声。 就在这时,秦雪柠挽着秦凯丽的胳膊进了客厅。 秦凯丽望着沙发里垂眸看书的女人,纵然心中不喜,却还是笑着开口:“清雾,许久未见了。” 秦清雾闻声抬眸。 她把手里的书反扣在茶几上,温声喊人:“大姑姑,雪柠。” 秦雪柠被她淡看一眼,只觉得对方那淡淡的视线里像是在警告她什么。 秦雪柠下意识心虚,避开视线低下头,柔柔喊了声:“姐……” 江旭阳站在客厅里,皱起眉头。 秦清雾再一次的忽视了他,可他这次明明没一上来就指责她,也没惹她。 对方依旧像以前那样,直接对他进行了无视。 江旭阳心中愈发烦躁,他握了握拳头,下意识就想摔东西,然而此刻他在秦家,秦望山待会儿就要出来,他不好发作。 秦凯丽笑了笑,问秦清雾:“你最近在忙什么,父亲说他好久都联系不上你。” 她说着,在秦雪柠的搀扶下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 “也没什么。”秦清雾淡声说着,端起茶几上的马克杯,润了润干涩的唇,才道:“朋友的公司在进行一个新项目,找我帮忙。” “帮朋友的忙? 秦凯丽心中冷笑。 近来元谊地产大力打压科兴集团,仗着背后有华耀资本撑腰,一个外地来的公司丝毫不给科兴集团面子,结果她倒好,竟然对科兴集团不闻不问,去帮朋友公司的新项目。 果然是要嫁出去的,根本养不熟。 秦凯丽这样想,却面上不显,笑道:“你爷爷会生气的,今天他喊你来,你别和他吵,他骂你什么你听着便好。” 秦清雾没应。 又重新拿起了桌上的书,虚虚放到腿上,秦凯丽打量着她温柔得体的着装,不动声色的脸色,却明确的知道对方这些年装的究竟有多好。 若是寻常人看来,秦清雾这人脾气好,凡事都讲道理,规行矩步。 然而那也只是她的表象,若是有人真的去看她是如何,一步一步,把濒临破产的科兴商业地产公司扭亏为盈的,她的那些手段,一桩桩一件件,都称不上温柔这二字。 在秦凯丽看来,她甚至觉得秦雪柠连秦清雾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秦雪柠在来的一路上,对她恭维语气明显,甚至可以说是说尽了好话。 可秦凯丽就是觉得,她纵然对她说上一天的好话,她都不会把秦雪柠放在心上,而秦清雾只淡然的坐在这里,秦凯丽便觉得如临大敌。 虽然这些年,秦清雾一直顺着秦望山,但秦凯丽总觉得对方在隐藏着什么底牌。 究竟是什么底牌呢? 传闻她和华燃科技的许白露关系好,可许白露是她的底牌吗? 秦凯丽想不通,秦清雾在秦家装的太好了,用自己儿子秦岸渡的话来说,秦清雾只是给秦家打工的,对整个集团或者是秦望山而言,秦清雾有能力,又听话,她很好用…… 但这也是看起来。 她看起来从来不忤逆秦望山,除了—— 秦凯丽顿了顿。 她恍然想起来,上回秦望山要给她找生活助理,她说自己已经找了,那似乎是她第二次拒绝秦望山,拒绝秦望山的监视…… 但那看起来又像是一个巧合,秦清雾原本是同意了的,后来又忽然出现了一个什么吴教授的外甥女,她说要还对方的人情,所以便选了那位吴教授的外甥女。 虽然就连秦望山都觉得是巧合,毕竟在那之后,秦清雾又按照集团的意思,在为秦家继续“打工”,甚至谈成了几个重要的项目,为集团创造了不少盈利。 可秦凯丽总是觉得这个事儿没那么简单。 至于她这几年,第一次忤逆秦望山。 便是在她奶奶忌日那一天,她被秦望山逼着不许回国祭拜,而在那天过后的第二年,秦家在一个项目上损失了不少钱,而项目失败那日,恰好是次年老人家的忌日。 事情发生在同一天,秦凯丽觉得秦清雾是在报复。 然而秦望山大发脾气之后,却又找不到任何证据,毕竟科兴的那个重要项目失败,秦清雾自始至终都没插过手,任谁都觉得那是个巧合。 “对了,清雾。”秦凯丽笑着问她:“你那个生活助理,她伺候的怎么样?” 秦清雾表情未变。 淡声回道:“她很好。” 默了默。 她又补充:“并非是伺候,负责我的生活,只是她的一份工作。” “……” 这是什么话? “负责生活起居,不还是伺候?” 秦凯丽笑了笑,继续试探:“你爷爷不是给你找了专业的助理,一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能有什么心思?不外乎是看你长得漂亮,还有钱,指不定存着爬床的心思的。” 秦清雾没应声。 秦凯丽连忙自己找补。 笑着说:“看我这张嘴,你大姑我说话直,别介意哈。” 江旭阳却眼睛骤然睁大。 向秦清雾的方向看过去,对方在垂眸看书,似乎已经有些不耐烦,完全不想聊下去了。 难不成—— 秦清雾找的那个助理,就是她藏着的秘密情人? 江旭阳心中有些不甘。 他张了张嘴,想要对秦清雾质问点什么。 然而一歪头,秦雪柠已经走到他身前来,拉着他一路来到沙发前坐下。 秦雪柠十分自然的坐在他身侧,然而江旭阳的目光却一直在看秦清雾,甚至在察觉到她在身边沙发位置坐下来之后,还刻意移开了一段距离。 秦雪柠下意识皱眉,却还是温声问他:“旭阳哥哥,你怎么了?” 江旭阳望着秦清雾。 对方却始终未曾看他一眼。 江旭阳心中有气,又往秦雪柠身边坐了坐。 温柔笑道:“身上淋了雨,怕弄脏你的衣服。” 秦雪柠温柔笑起来。 “怎么会呢,我不介意这些,而且这身衣服还是你帮我买的。” 秦凯丽看看那腻歪的两人,又看看不动声色的秦清雾,对方听到自己的未婚夫和自己的妹妹你侬我侬的调情,似乎毫不在意…… 莫名的,秦凯丽心中的那种微妙感觉又来了。 她能明确看的出来,秦清雾是真的不在意的,她和江旭阳的婚事已成定局,两家已经在商量订婚的日子了,而且看样子,江家老爷子会给秦家这个面子,会来沧江举办订婚宴。 既然如此—— 秦清雾一个将来成为江旭阳原配的,就不可能对秦雪柠这个小三放任不管。 可对方为什么此刻一点都不介意。 她真的毫无底牌吗? 可若是她的底牌仅仅是许白露,华燃科技虽然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科技公司,但和科兴集团这种实业比起来还是差点意思…… “大姑姑。”秦雪柠开口笑道:“如果爷爷能同意,我想明天就去道观那边,去和岸渡堂哥聊一下,他回来的事。” 秦雪柠的心思很明显。 秦凯丽有些看不上,对方自以为聪明的小算计,在她这种久经商场的人面前着实有些掉价,秦雪柠不外乎是希望秦岸渡能回来,那她便是“从龙之功”,她这个私生女便可以直接去科兴集团任职。 然而秦凯丽却不在意这个。 只要秦雪柠有用,能说动秦岸渡那个为情所困的死脑筋,她也愿意给她开一次方便之门。 “这样就麻烦你了。”秦凯丽温和的笑笑,拍了拍她的手:“岸渡能回来,多亏你在你爷爷面前说话。” 秦雪柠谦虚笑笑:“没有,是爷爷真心疼爱岸渡堂哥。” 秦凯丽扭头去看秦清雾。 对方仍旧对他们几人的聊天充耳不闻,只专心看着手里的书。 秦雪柠疑惑出声:“姐姐,你在看什么啊?” 秦清雾温声抬眸。 淡声道:“一本推理小说。” “推理小说?”秦雪柠从江旭阳身侧站起身来,走到秦清雾身前,抻着脑袋看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英文,看着她头都要大了,只道:“爷爷说这种杀人啊之类的血腥暴力的书还是应该少看的,毕竟容易把人带坏。” 秦清雾淡看她一眼。 问她:“那你觉得应该看什么?” “我……”秦雪柠说不出来,她下意识的就要去看江旭阳。 然而江旭阳却只盯着秦清雾的方向,不发一言。 “我就是觉得爷爷的话我们当小辈的应该听从爷爷的话,看血腥的东西容易变得忤逆。”秦雪柠试图拿秦望山出来压人。 然而她说完,却恍然发现秦清雾根本就没在听她说话,秦清雾的手机放在小说上,屏幕上正停留着钢琴曲的界面,显然钢琴曲的进度条正在前进着。 秦雪柠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她耳畔的发丝下面,看到了一点白色的痕迹。 秦清雾竟然戴了耳机,而且这个牌子她认识,江旭阳也为她买过。 是一款效果极好的降噪耳机。 秦雪柠皱起眉头。 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回到了江旭阳身侧坐下。 过了大概有十分钟,秦望山在管家的搀扶下,从木质的旋转楼梯下来。 秦雪柠在看到那张苍老的脸出现的第一时间,便立刻站起了身来,其他人都坐着没动。 管家挥了挥手,客厅里的佣人便全都退了出去。 秦望山年事已高,又因为这几天他总是发脾气,没怎么吃东西的缘故,脸色看起来愈发阴沉,秦雪柠下意识想起了港片里的僵尸面孔,再配上他严肃的表情,一身中山装穿在身上,秦雪柠更加不敢看他。 秦望山在管家的搀扶下,在北侧的沙发上坐下来,他对秦雪柠淡声说:“你先回房间。” 秦雪柠愣了一下。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私生女的身份。 秦望山这人一向传统,他骨子里是排斥任何不体面的东西的,而在对方的眼里,哪怕她多次表达愿意喊秦岸渡回秦家,修复他和他宝贝孙子的关系,秦望山就算对她稍微和颜悦色了些,但在对方眼里,私生女的身份依旧是一件“不体面”的东西,有损秦家的威严。 秦雪柠下意识去看江旭阳。 然而对方只是低着头,主动给秦望山倒茶。 秦望山满意笑道:“旭阳乖。” 江旭阳把茶杯放到他身前,没再说什么。 秦雪柠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起身直接出了客厅。 临走之前,她对江旭阳和秦凯丽道:“我去车里等你们。” 老管家也躬身退下。 一时间,客厅里只剩了秦清雾和秦凯丽,以及江旭阳秦望山。 秦望山先是看向秦清雾,他蹙眉问道:“这阵子你去了哪里?集团出了这么大的事,几位董事电话打到我这里,说你不见人,电话也不接。” 秦清雾并未应声。 秦凯丽却笑道:“年轻人事情忙,爸您别生气,反正雪柠明天要去天机观喊岸渡回来帮您分忧。” 她话里的意思明显。 接下来秦清雾爱去哪儿去哪儿,反正秦岸渡这个继承人要回来了。 秦望山脾气终于顺了顺。 道:“雪柠尚且算懂事。” 秦凯丽笑而不语。 江旭阳皱着眉头,去看另一边的秦清雾。 对方耳朵上戴着降噪耳机,他甚至怀疑,或许秦清雾压根根本听不到秦望山和秦凯丽在说什么。 江旭阳出身在江家,他虽然对生意接触的不多,但江家人多,江微雨老早就提点过他,那些人话里话外的内在含义,有时候后院的厮杀,比生意场上要更加严重。 也幸亏这些年有他这位小姑姑江微雨在,他一个母亲出轨,亲爹不疼的孩子,才能在江家得以存活下来。 故而秦凯丽话里的意思,他明确的听了出来,这是要让秦岸渡回来,把秦清雾投闲置散的意思。 江旭阳皱了皱眉头。 秦清雾再怎么说,也是他的未婚妻,秦凯丽和秦望山,当着他的面,对秦清雾这副样子,岂不是不给他面子? 然而秦清雾…… 江旭阳歪头看去,对方持续戴着降噪耳机,甚至切了下一首音乐。 对方没有丝毫要向他求救的意思,若是她能像秦雪柠一样,处处温柔小意,向他服软,他也未必不会答应帮她。 想到此,江旭阳心中冷哼。 ——你就装吧! 看到时候你失去了秦家继承人的身份,还能不能继续这么淡然处之下去。 江旭阳直接放手不管,秦望山显然也不想继续和秦清雾多说,转而回到了正事上。 “如今元谊地产对我们科兴集团和你们——”他说着,望向江旭阳:“你们江家的项目元谊地产也碰了,你爷爷对此什么看法?” 江旭阳笑了笑,说:“您老怎么问我啊?我如今人在沧江,又哪里知道?” 秦望山心中不悦,暗骂一声狗东西。 江旭阳也心中冷笑,老狐狸,自己不去问,反而在他这里打探消息。 秦凯丽却回过头来,对江旭阳笑着劝道:“旭阳,我们两家迟早是一家人,不论你喜欢谁……”就算是喜欢秦雪柠,他将来娶了秦雪柠,也依旧是一家人的。 “大姑姑什么意思?”江旭阳故作不解。 “我们两家应该一致对外才是,不让让元谊地产气焰这么嚣张。”秦凯丽笑道:“若是它继续这么不记成本的打压科兴,保不齐接下来黎珂就会对你们江家下手了。” 利益相关,江旭阳正经了些,不再装傻。 便道:“那我回头和我爷爷说一下。” “这就对了。”秦凯丽笑道:“爸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秦凯丽说着,歪头去看秦望山,讨好笑道:“爸,您说是吧?” 秦望山讳莫如深,点了头。 又道:“等到岸渡回来,由他负责和你聊。” 江旭阳愣了愣。 他歪头去看秦清雾。 秦望山这是在当着秦清雾的面,暗示要把科兴集团地产项目,交给秦岸渡了? 他下意识觉得不妥。 她那个兄弟他最是了解,拍拍电视剧还行,可是…… 做生意他又哪里懂? 江旭阳想要帮秦清雾说话。 然而对方却抬眸望向秦望山,站起了身来。 秦望山以为她要忤逆,吹胡子瞪眼的向她看过去,警告问她:“你要做什么?” 在秦清雾还小的时候,他让人杀了秦清雾养的那只猫,后来,在他的寿宴上,那个孩子就抱着那只猫的尸体,出现在了他的寿宴上。 这件事足够证明,秦清雾骨子里是忤逆的,哪怕她这些年学乖了,秦望山每次见到她,都会下意识想起来那件事。 秦清雾轻抬手臂,摘下耳畔的两个无线降噪耳机。 她淡声道:“我没意见。” 话音一落,不等秦望山开口。 秦清雾已经缓步向外走去,江旭阳愣了愣,连忙跟着追出去。 身后传来秦望山暴怒的声音。 “她耳朵上戴的什么!” 他说着,剧烈的咳嗽出声。 秦凯丽连忙走上前给他顺气:“爸您消消气,可能是清雾不满你让岸渡回来的事儿,这也不是不能理解……而且科兴商业地产公司,一向都是她来掌管的。” 秦望山怒道:“不过是仗着自己有几分能力,若是没了秦家,现在就让人告诉科兴商业地产那边,让她走!让她——咳咳咳!!” 他逐渐说不上来话,急火攻心间,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爸!”秦凯丽连忙着急的大喊:“管家!管家!爸的药呢!!快拿来……” 秦清雾一路走到了门外,站在门口打电话,江旭阳在她身旁静静的听着,看样子是在和她的助理打电话,让王总助来接她。 等她把电话挂断,江旭阳才在她身后开口。 “你刚才。”江旭阳皱眉,问她:“为什么不求我帮你?” 秦清雾表情未变。 她望着眼前狂风席卷中的那场骤雨,淡声开口:“求?” 江旭阳一愣。 对方冷淡的语气中,却透着几分嘲讽淡笑之意。 对方明明始终未曾看他一眼,但江旭阳就是感觉到了她居高临下的轻蔑。 江旭阳沉默了片刻,换了说辞。 “我是你的未婚夫。” 他说完这句话过后,江旭阳恍然发现,对方终于偏过头,向他看了过来。 江旭阳望着秦清雾深邃的眼眸,失神了片刻。 她—— 的确很漂亮,事实上,只要秦清雾不穿西装,不那么冷淡,不苟言笑。 秦雪柠那张小家碧玉的脸,压根和她没得比。 这是今天,他和秦清雾共处一个空间以来,对方第一次正眼看他。 哪知道,对方漂亮的眼眸里,转瞬间便涌出了浓浓的厌恶。 江旭阳一愣。 下一刻,便听她淡声反问:“你配吗?” 江旭阳彻底呆愣住,他只觉得在对方和他说话的时候,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香扑簌到他的脸上。 让他下意识失神。 等他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愤怒在心底涌上来的时候,秦清雾已经被助理接走了。 王越霖在为她撑着伞,似乎在恭敬的对她小声说着什么。 秦清雾只淡声应着:“无妨,我不在意。” 江旭阳望着她的背影,下意识迈开步子,追到雨里。 “秦清雾!” 他不甘心的怒声喊道:“你最好把那个女人,好好藏起来,若不然,若不然!” 若是让他找到,他必然废了她! 秦清雾步履不停,充耳不闻。 王越霖却小心打量着自家老板的脸色,忽然灵光一闪,笑着开口:“秦总,没听说老宅养狗啊,怎么叫的这么凶?” 秦清雾淡看他一眼。 并未应声。 王越霖笑起来:“那也可能是我听错了。” 王总助一路护送着秦清雾来到商务车前,雨到了这会儿已经停了,他收起雨伞。 连忙小跑走到后车门前,为秦清雾打开后座车门。 秦清雾正要弯腰刚进了车里。 就见秦雪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 恰在此时,手机铃声响起来。 秦清雾系好安全带的同时,接起了电话。 是沈知言打来的。 “那个,秦小姐……”沈知言含笑的嗓音在电话另一头传来。 秦清雾不禁莞尔调侃:“沈导今天似乎很清闲。” “啧。”沈知言叹了口气:“不闲,刚忙完了一集剧本,累都累死了。” 秦雪柠在车外听着秦清雾的语气,望着秦清雾的表情,不自觉有些愣。 秦清雾方才对所有人都是一副不冷不淡,惜字如金的样子,对电话另一边的人,似乎格外温柔耐心。 秦雪柠皱眉。 沈导…… 秦清雾喜欢的那个女人,也姓沈吗? 秦清雾问她:“怎么想起来和我打电话?” “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啊。”沈知言笑着说:“身为我救命恩人的您,我这对您心怀感激,打通电话怎么了?” 秦清雾眼中浮现出几分笑意。 莞尔笑道:“哦,所以只是闲聊。” “不不不……”沈知言连忙说:“你周四有时间吗?我想约你一起去祈福。” 秦清雾问她:“去哪里?” “天机观。”沈知言告诉她道:“我昨天去见我的主治医生,啊,是精神科的主治医生,就是施国栋他老人家,他还是个神……”棍。 “老神仙来着。”沈知言改了口,又说:“他说我早死的命忽然逆转了,而且看样子一副长命百岁的样子,他建议我去天机观祈福,顺便去去晦气,我就想喊你一起,宋玉缠他们明天都有安排了。” 秦清雾稍作思索。 淡声询问她:“在你沈导的眼里,我只是你的备选么?” “……”沈知言瞬间慌了:“不是啊!你这么问,跟问我备胎有什么区别,我本来就打算喊你的,只是想说……因为宋玉缠她们都有安排了,所以到时候就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去祈福了啊,不然就是大家一起。” 秦清雾轻飘飘应了一声:“哦。” “哎呀你别哦啊。”沈知言还是很慌,不自觉解释:“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求你了,信我。” 秦清雾眸子里染了笑。 终于放过了她,嗓音带笑道:“信了。” “啧。”沈知言后知后觉:“您这逗我玩儿呢?” 秦清雾认真说道:“我可没有。” “我不信。”沈知言说完,又笑着问她:“所以你周四有没有时间啊,如果有我们一起去?” 秦清雾稍作思索。 应道:“上午可以吗?” “当然可以。”沈知言说完,又问她:“说起来,你信奉道教吗?” 秦清雾默了默。 坦诚道:“不信。” 沈知言:…… 她不自觉沉默了。 “那你还去?” 秦清雾莞尔笑着,反问她道:“不是没人陪你去吗?” “……”沈知言语气有点不自然,还是说:“你这个人,性格好的还真是没话说,性格这么好的人,竟然在我的世界出现了,那我运气真好啊。” 秦清雾眼中染了点无奈的笑。 提醒她:“别贫了。” 沈知言笑起来,忙说:“好好好,那我不说了,就这么定了哈。” 秦清雾干脆应了:“可以。” 电话挂断。 秦雪柠还等在车外,王越霖坐在驾驶位。 他也不好直接开车,就那么等着。 秦雪柠望着车里的秦清雾,疑惑的问她:“姐,电话另一边,是你喜欢的人吗?” 秦清雾没应。 秦雪柠顿了顿。 才说:“我真羡慕你,能和沈小姐这么随意的聊天。” 秦雪柠话音刚落,就见秦清雾偏过头。 冷淡的眸光向她望过去。 “不是不是。”秦雪柠被吓了一跳,连忙解释:“我没听到你们在说什么,只是隐约听到电话另一边是个女人。” 秦清雾淡然收回视线。 目光重新落向手机屏幕。 秦雪柠长吁短叹的声音传来:“我真希望……我的那位沈小姐,也能像你的这位沈小姐一样,能正常的和我聊天,和我谈笑风生。” 秦清雾淡声吩咐:“王总助,开车。” 她说着,抬手关上后座车门。 王越霖收到指示,下一刻,他已经把车开了出去- 时间一晃而过。 很快到了周三那日,沈知言人在剧组的别墅,仍旧在继续负责拍摄任务,董凡卿给她打来电话,是今晚的飞机,明天她便不用再来了,剩下的拍摄由董凡卿接手,沈知言只需要负责今天最后一天的拍摄。 上午的拍摄结束,沈知言吃午餐的时候,她提前查了天机观的相关信息。 天机观并不需要买门票,但前往祈福的人络绎不绝,只因为天机观从几百年前开始便存在了,期间虽然久经战火璀璨,但后来又再一次重建,道观的观主据说有些道行,每年有无数外地游客慕名而来,专门爬上前几山,去道观请观主算上一卦。 当然,天机观出名还因为江北秦家的秦岸渡在那清修,他一袭道袍,仙风道骨,照片在微博上放出来无数粉丝舔屏,也给道观带了不小的知名度。 沈知言其实对这个道观的灵验程度存疑,因为秦岸渡的关系,她完全不信这样一个把顶流男星好吃好喝供起来的道观,能灵验到哪里去。 但既然施国栋都推荐了,她便索性去试试看。 沈知言正这么想着,贺辞歌忽然喊了一声:“沈导,快看新闻!” 沈知言愣了愣。 不过片刻,贺辞歌已经把手机递到了她的身前来。 沈知言点开了屏幕上的那段视频。 视频上,一名皮肤黝黑的男人头发花白,他完全看不出具体年纪,只觉得苍老的不像样子,而且面对着镜头,他眼神闪烁,显然对这样的采访不太适应。 记者问他:“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镜头里,名叫祝大庆的男人声音沙哑的道:“俺怕俺的四丫不认我,感谢……感谢臣铭集团的高科技……让俺找到了俺的四丫,她……她可能会看不起俺。” 记者问他:“您的女儿到底是谁?听您的语气,似乎对方现在过得很好吗?” “这——”祝大庆伸手捂着摄像头,连忙说:“别问了,俺家四丫没回来之前,她没认俺之前……俺什么都不会说,你们别问了!” “祝先生!”一连串的记者声音响起:“能不能再多说一点,作为臣铭科技周年庆这一天,您能找到亲生女儿,请问臣铭科技那边对您有没有什么优惠呢?” “俺不知道!” 采访到了这里,视频已经结束了。 沈知言皱起眉头。 祝大叔…… 视频中的男人,是在片场给剧组送盒饭的祝大叔。 贺辞歌打量着她的脸色。 下意识开口:“你不是说,他上回见了你,总是说什么四丫之类的,他说的,该不会是你吧?” 第74章 到了傍晚的时候, 祝大庆来剧组送盒饭。 沈知言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老迈的中年那人,他腿脚不变,喊着剧组上下的年轻人, 一口一个老板的恭敬喊着。 沈知言远远望着他,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点什么,也向她的方向看过来。 那一瞬间, 沈知言见到了他暗沉的眼睛里似乎一瞬间放出光亮来,就像是看到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但很快的,祝大庆便低下了头, 继续对去他面前领盒饭的年轻人殷勤恭敬的喊着:“老板,热乎的,你小心烫啊老板。” 剧组所定的盒饭数量都是有数的, 他们租住的别墅距离石老头山并不远,故而还是由祝大庆他们来送, 等祝大庆手中的盒饭都分发出去。 他从箱子里取出来最后一份,远远望着不远处在沙发上啃面包的沈知言,犹豫踌躇着不敢上前。 沈知言察觉到不远处打量过来的男人视线。 她默了片刻。 还是站起身来, 缓步向祝大庆的方向走过去。 祝大庆见他主动走过来, 有些手足无措的低下头,就连手里端着那份盒饭的手也有些颤抖。 沈知言来到他面前, 打量他片刻。 主动开口:“你的采访视频我已经看过了。” 祝大庆一下就抬起头来, 他愣愣的望着沈知言, 干裂的嘴唇蠕动着, 解释说:“那你……俺……俺没和他们说是你,你放心。” 他嗓音沙哑, 语气带着几分讨好, 以及懦弱。 沈知言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家人的形象, 她考虑了自己的性格。 幻想中的母亲是一位知书达理的油画家,所以导致她也擅长油画,而她幻想中的父亲,或许是一位脾气暴躁并不好惹的人,毕竟她的脾气从小就好不到哪里去,这或许是遗传。 她很笃定自己会有一位父亲,毕竟她出生的时候,同性生子技术还没有研发出来,而同性婚姻法也还没有通过法案。 她甚至为自己幻想中的那位“父亲”构思过职业,他或许是个脾气暴躁但正义正直的警察,或许也可能是个脾气不好却能言善辩的律师,或许他是个脾气不好的农民工,或许他是个脾气不好的建筑工人…… 然而当此刻祝大庆站在他面前的时候,眼前的男人皮肤黝黑,衣服上也沾满了泥垢,眼中满是懦弱讨好,对剧组上下任何人,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姿态…… 她才终于知道—— 或许她之前的推测出了错,她兴许也会有个脾气并不暴躁的父亲。 “你为什么会找臣铭生物科技,以及——”沈知言淡声问他:“当年为什么要丢了你的女儿?” 祝大庆听了她的话,立刻慌乱的摆摆手。 然而随着他动作的加大,手中原本给沈知言准备的那份盒饭差点扔了出去。 哪怕他及时收了力气,但还是有饭菜的汤汁从缝隙里洒出来,喷溅到了沈知言白色干净的外套上。 “对不起!”祝大庆慌了,连忙就要从口袋里拿纸,然而却发现他口袋里什么都没有,“对不起,四丫……对不起……” “您别这样喊我。”她顿了顿,才告诉他道:“我养母给我取的名字,沈知言。” “哦……沈小姐。” 祝大庆眼中的光芒一瞬间褪去,让原本浑浊的眼睛愈发空洞无神。 “没事。”沈知言望着他翻找口袋的动作,缓声提醒:“你别找了。” 她说着,把身上的白色外套脱下来。 今天的气温已经到了二十七度,只是剧组租住的别墅的主人不让开空调,怕剧组最后走了不给结清电费,导致别墅外阳光明媚,而别墅内部却阴冷异常。 她把外套去了,感受了一下温度,实际上也没那么冷。 “你是被人贩子拐走的……俺当时在外面打工,回了家就见你娘在哭……”祝大庆断断续续的解释着:“当年家里也没手机,家里穷……电话也没安上,全怪那该死的人贩子,专门拐孩子!” 沈知言没应声。 祝大庆骂完人贩子,似乎是因为愧疚,只低着头不敢看她。 沈知言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眼前的老人家似乎下一刻就能哭出声来。 事实上,当祝大庆再一次抬头的时候,他的确老泪纵横,眼中挂满了泪水。 “对了……”祝大庆想到什么,连忙把手中的盒饭放到一边,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塑料袋,里面包裹着一叠薄薄的百元大钞:“俺们茅竹村的房子就要拆迁了,这是给你的,五千块,爹没什么大本事,但是……” 沈知言没接。 祝大庆愣了愣。 尴尬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你是不是嫌少……你弟弟要念书的,家里没什么钱……但是下个月可能就有钱了……” 沈知言没应。 只问他:“您就这么确定,我是您的孩子?仅仅凭借着一家科技公司所给出来的报告?” “可是他们公司没有出过错……”祝大庆连忙紧张的说着:“俺相信他们,你……你是不是真的看不起我这个爹?俺……俺也知道,你是大导演,俺给你丢人了……四丫,就算你不认俺跟你娘,俺们也不怪你,如果能做那个什么亲子鉴定——” 沈知言开口打断。 “好。” 沈知言这么干脆,让祝大庆一愣。 他看向她的目光,再一次恢复了那看珍宝般的喜悦:“四丫……你愿意吗?” 沈知言没回答。 只说:“约个时间吧,您什么时候方便?” “俺接下来都要上工……”祝大庆眼中开心明显,连忙盘算着日期,试探的问她:“星期六,行不行啊?” 沈知言应了声。 “可以,您决定就好,我随时配合。” “四丫,你上面有三个姐姐,还有一个弟弟……”祝大庆高兴道:“弟弟叫祝宗宝,他马上就要念初中了。” 沈知言思索了片刻。 她不忍心驳了对方的谈兴,便问他:“学习怎么样?” “当然好喽!”祝大庆一脸骄傲:“宗宝他啊,他平时学习可好了,老师每年都给他发奖状,他还说将来要当老师呢!” 沈知言问他:“那祝莱呢?” “祝莱……”祝大庆顿了顿,嘿嘿傻笑着说:“她也好,三丫也好……” 接下来,沈知言并未再多说什么。 都是祝大庆在持续说着话。 在对方和她絮絮叨叨说着的时候,沈知言安静的听着,同时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 眼前的男人有一双布满老茧的双手,尤其是拇指和食指,他厚厚的茧子格外明显,笑起来牙齿又黄又黑,说话的时候会压抑着咳嗽,许是常年吸烟的缘故。 从祝大庆的嘴里,沈知言知道他的四女儿名叫祝穗,对方七岁那年走丢了,祝大庆的妻子钱桂霞得了肺癌,病的严重,大女儿和二女儿嫁了人,平时不回家,小儿子祝宗宝马上就要小学毕业,祝大庆一股脑的和她介绍着家里的情况,却只字不提祝莱,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最让他高兴的事儿就是茅竹村要拆迁了,茅竹村那个地方,是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因为靠山的缘故所以风景极好,空气也好,种植着大片竹林,随处可见绿竹。 平时市里的人也会去那里的山里玩,平时有人喜欢去那儿玩但是没发展成旅游经济。这几年沧江市经济迅猛发展,却没规划到这个小山村,村民们的生活境况也一直不好。 祝大庆说政|府要把村子打造成竹林生态旅游区,具体什么规划他也说不上来。只说县里的领导先前下到了村子里去开会,村长告诉他们村子要拆迁了,祝大庆说每户人家兴许能分到百来万。 “村子里的年轻人都见过大世面,他们觉得分的少,经常去村长家里去闹。”祝大庆告诉沈知言:“后来村长喊来了警察,俺带着宗宝还去看了,那些人差点和警察打起来,说怎么都不搬走。” 沈知言微微一顿。 她抬起脸,望着祝大庆:“和警察都差点打起来?” “县里的警察都是城里人,不怎么敢动手的,也没有带电视里的手枪。”祝大庆笑着说:“而且就十来个警察过来,我们村子上百号人,齐心着呢,平时谁家有个什么事儿都互相帮着。” 沈知言不自觉陷入沉思。 看样子,茅竹村的村民并不想配合村子改造这件事。 她顿了顿,问祝大庆:“您的意思呢?” “俺也觉得钱少了些。”祝大庆琢磨着,兴许是发现沈知言愿意和他聊天了,连忙笑着说:“等俺拿到钱,就全都给你用,这么些年都没管过你,就把钱全给你,今晚他们再去村长那里闹,俺也跟着去,能让那城里的大老板多出一百块也是多的。” 沈知言心念微动。 默了片刻,说:“不用,我不缺钱。” “那不行嘞!”祝大庆讨好的嘿嘿笑:“沈小姐……俺其实——” 他话还没说完,远处传来了一声大喊。 “祝大叔,准备回去了!” 祝大庆连忙回过头,弯下腰讨好的笑着说:“好嘞好嘞,老板。” 沈知言目光略过去,是个年轻的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是和祝大庆一起来剧组送盒饭的。 在祝大庆转过身来的时候,沈知言提醒道:“你别去村长那里和他们一起闹,注意安全。” 祝大庆脸上一喜:“四丫——” 沈知言缓声解释:“生态村规划一旦将来落实,村子的经济会逐渐发展,一旦将来游客都被吸引过来度假游玩,村民们能多出很多赚钱的门路,而且据我推测,茅竹村应该是作为全国试点的重点项目,既然是试点那么上面便会高度重视。” “一般这种情况下,上面会帮着你们盖新房,老房屋大概率会换成特色建筑,不太可能又给钱又给新房子的,最有可能得是二选一,就算有多出来的钱,以茅竹村的位置来看,也不太可能超过百万。” 沈知言说着,察觉到祝大庆的脸上一片茫然。 于是,她直接换了个简单的说法:“长远来看,村子里将来能赚很多钱。” 祝大庆皱了皱眉头:“你又哪里懂这些?” 沈知言没听明白:“您说什么?” “你懂的这么多,”祝大庆有些讨好的笑看着她:“俺很高兴的,比你两个姐姐都出息。” “周六那天我们再见。”沈知言说:“您和我换个联系方式吧。”- 次日沈知言起了个大早,开车前往天机观,她和秦清雾约好的时间是上午九点,在天机观东门的停车场见。 董凡卿昨天一从港城回了沧江,飞机一落地便直接来了片场所在的别墅,对方果然为她带来了港城的各种糖果,整整两大袋,沈知言觉得自己怕是一年都未必能吃的完,幸好董凡卿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便让她给剧组上下分出去一部分。 沈知言昨夜的工作结束的晚,她今早多睡了会儿,没赶得上去楼下早餐铺吃早点。 出门的时候正好见到对门的邻居,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看起来刚念高中的年纪,她见了沈知言,笑着问她:“姐姐你要出门啊?” 沈知言笑着应了一声。 小姑娘笑起来,忽然眨着眼睛问她:“姐姐我可是好多天没见你了,你是去女朋友那里了吗?” 沈知言不自觉唇角挂笑,问她:“你就这么笃定我有女朋友?” “啊?”小姑娘愣了愣:“总不能是男朋友吧……我感觉男人都太能装逼了,十句话九句不离装逼,你看起来就不像是能忍他们废话的。” 沈知言:…… 现在的高中生,都已经能看透人心了吗? 诚然,她的确很讨厌这一点。 沈知言淡笑道:“我这阵子都在工作,也没有女朋友其实。” “啊?一直出差吗?这么辛苦啊……”小姑娘眉眼弯弯笑起来,可爱的说着:“你人那么好,又长得这样好看,一定会有个心疼你的人出现的。” 心疼这个词用的就很妙。 沈知言想,她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别人心疼的吧。至于工作辛苦……在这个世界上讨生活的人,似乎都很辛苦。 莫名的,她想到了茅竹村的祝大庆。 那个男人低眉顺眼的样子,逢人就笑着点头哈腰,一声声喊着老板的样子,总是在她脑海中浮现出来,对方看起来似乎比他辛苦的多。 那天祝大庆来剧组送盒饭,一个人抱着又大又沉的箱子,而那个年轻人却在一旁空着手,颐指气使的语气不耐烦:“你走快一点啊!” 祝大庆一边走一边笑着点头:“俺知道……俺知道的……” 剧组的人看不过去,便帮着祝大庆怼那个年轻人,祝大庆也只是嘿嘿傻笑。 剧组的人心善,就会故意多给祝大庆一些钱,他千恩万谢的对众人弯腰鞠躬,众人连连说用不着这样。 “姐姐?”对门小姑娘喊了她一声,笑着说:“我先去上学了哈,姐姐再见。” 沈知言笑着挥手:“拜拜。” 小姑娘说着,快步跑向了楼梯位置。 她一路小跑着下楼去了,沈知言则是慢悠悠的向前走着,只听着小姑娘踩在楼梯上的脚步声,哒哒的响着。 小区里的电梯总是出故障,等维修的到了又要等两天,一个月坏上四五次,物业那边就是舍不得彻底出钱进行维修,业主和物业这阵子一直在彼此你来我往的交锋,就连小区中的租客都知道了这件“轰动”的事儿。 周四的清晨天气有些阴沉,看起来又是一个雨天。 沈知言开了车出了小区,临走前往嘴里塞了块董凡卿从港城带来的奶糖。 路上有些堵车,但她还是卡在差五分钟九点的时候,抵达了天机观东门的停车场。 纵然今天是个工作日,来道观的人依旧爆满,停车场上无数的私家车陈列在内,沈知言下了车,目光随意一扫便尽是豪车,她那辆普通品牌的车反倒是有些格格不入。 沈知言一边和秦清雾通着电话,一边向东门的位置走。 “我马上就到东门了。”沈知言和她说着:“再等我——我看到你了。” 沈知言说话的同时,目光略向前方。 那人所站的位置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她站在东门的入口处,身后是一条很长的台阶。 她站着人来人往的人群里,却又那样的引人注目。 周围行人的目光不等走近,便远远的定格在她的身上。 那人的相貌和气质着实太好了,目光聚集的位置,那人得体的黑色定制西装穿在身上,颀长端矜,右手举着手机贴在耳边,眸光平静的望向远处。 在看到不远处沈知言的时候,她淡然的眉眼终于弯了几分弧度,眸光里露出几分笑来。 沈知言眼前一亮,立刻快步走过去。 她一来到那人身前,对方把手机放下来,放到黑色西裤的口袋里。 沈知言的目光随着她白皙手指的动作滑动,看到了她在笔挺西裤的裹衬下,衬得两腿愈发纤细修长。 沈知言觉得她真的不太像是祈福的,这人一身得体的西装穿着,就自带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更像是来道观来视察的领导…… 给人极大的距离感,因为沈知言发现周围有几个年轻的女孩在一旁看了她许久,远远的站着不敢上前搭讪。 直到沈知言走过来,那几名女孩才有些失望的离开,迈步上了台阶进了道观。 “早,秦小姐。”沈知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奶糖,笑着问她:“你吃早点了吗?” “没有。”秦清雾应了一声。 沈知言就猜着她没吃,毕竟秦清雾是从景颐小筑出发的,距离天机观比她小区所在的地方还远,而对方的性格又绝对不会迟到。 最起码沈知言每次见她,都是对方提前等在目的地。 默了片刻。 她笑着说:“谢谢。” 秦清雾伸出手,把她掌心的糖果接过去,随后拆开包装纸,把那颗糖果放到嘴里。 很浓重的奶香味,却又不过甜。 口感意外的不错。 “等我们结束一起去吃东西。”沈知言顺势发出午餐邀请:“我来的时候看到附近有商场,我们可以去那里的餐厅吃。” “抱歉。”秦清雾眸中带了几分无奈:“我时间有些赶。” “啊……”沈知言点了点头,轻笑道:“那你这也太伟大了,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陪我来道观祈福?” 秦清雾眸中挂笑。 问她:“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感觉是的。”沈知言思索着点点头,果断道:“那这段饭我肯定非请不可了啊。” 秦清雾只能应了。 “等下次有时间。” “行。”沈知言笑说着,想到什么,对她说:“你既然也没吃东西,我可以多送你几颗糖。” 她说着,把口袋里的六七块糖果全部拿出来,一股脑全摆在秦清雾的眼前。 秦清雾顺着这些五颜六色的糖果,顺势扫了眼她的手腕。 许是因为天气预报说,今日是个阴雨天的关系,沈知言穿了一件薄款的蓝色外套,她穿蓝色会显得皮肤更加白皙,纤细的一截手腕全部落在她的视线里。 秦清雾收回视线。 望着她的眼睛,眸子里带了几分笑:“哪里能吃这么多?” “也不多其实。”沈知言说着,取了三块糖给她:“这三种好吃,你拿这些吧。” 秦清雾接过去,全部放到口袋里收好。 沈知言望着她身上的笔挺西装,脑海中想到点什么。 有些恍然的问她:“你怎么穿的这样正式?其实不用管秦岸渡说的那堆废话。” 秦清雾微怔。 她和她解释:“要见的朋友在附近,谈工作上的事,故而穿的正式些。” 沈知言讪笑道:“抱歉,那就是我误会了。” 听她提起秦岸渡。 秦清雾略有些不解的问道:“和他有什么关系?” 沈知言稍微迟疑片刻。 便和她科普:“我前阵子看到一个视频,秦岸渡的某个女粉丝吧,似乎以为来了天机观就能见到秦岸渡,所以特意穿了很漂亮的裙子,画了精致的妆容。” 秦清雾转过身,语气淡然:“然后呢?” 沈知言见她要进道观,也走在她的身侧,一路向入口处的长阶方向走。 “结果那个小姐姐被秦岸渡的粉丝们拍了视频,粉丝们发到网上大做文章,说秦岸渡明确说过,道观是严肃的地方,不要对这里不尊重,视频里口口声声说她不得体,还要开出粉籍呢。” 秦清雾脚步微顿。 淡声道:“穿着如何是个人自由。” “可不就是。”沈知言有些无奈的叹气:“可是粉丝不这样想啊。 “粉丝们把她们哥哥说的话像是当成圣旨一样。”沈知言啧了一声:“而且拜神佛这样的事,不都是心诚则灵么,而且穿个裙子化个妆怎么就是她们嘴里的不得体了,她们哥哥拍床戏的时候,也没见她们说秦岸渡不得体。” 秦清雾见她似乎有些不高兴,便主动换了话题。 偏头看着沈知言笑着问了句:“你昨晚写剧本到很晚?” 沈知言一听对方提这个,原本滔滔不绝的话一瞬间卡住。 随后她眼皮耷拉下去,低低应了一声:“是的……就有点烦。” “不喜欢写剧本吗?”秦清雾问她。 “……倒也不是。” 来到长阶前,沈知言迈开长腿,一下跨步迈了三个石阶,秦清雾望着她的动作,下意识就生怕她摔了,伸出手去扶她。 然而在触碰到她胳膊的一瞬间,又陡然停下动作。 她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沈知言已经快步一连迈上十来个台阶。 她居高临下的往下来,嘴角擎着几分笑。 秦清雾抬眸望去,沈知言眸子里颇有些得意的神色,两侧是大片的翠绿竹林,身后越过长长的石阶,远远可以看到道观东门前摆放的巨大石如意,她眉眼间的笑意格外明显。 许是这里风景极好的缘故,对方心情显然也不错。 身上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活泼。 沈知言站在原地等,秦清雾拾级而上。 等她走近的时候,沈知言鼻息间似乎传来了几分乌木的清淡气息。 沈知言觉得秦清雾今天身上的气息太应景了,清新淡雅,再加上道观这种场合自带某些神秘气息,沈知言莫名觉得,秦清雾就算一袭现代都市的得体西装,也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了。 她脑子里一瞬间幻想了对方,一袭白衣手持长剑,眸中不悲不喜的站在山峦之上的云端,俯瞰众生的样子。 她开始考虑要不要把这个场景哪天画出来。 秦清雾挑眉望她,淡声开口:“倒也不是,然后呢?” “……啊。”沈知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笑道:“就我写剧本的时候,沉浸在故事里,是开心的,但是一旦脱离了那个虚幻世界,回到现实,就开始考虑工作繁重,短期内又完不成。” “你是想表达。”思索着她话里的含义,秦清雾问她:“当兴趣爱好变成工作,就会觉得有压力?” “对的,是这个意思。”沈知言说完,想到什么,就笑着说:“不过也没什么关系,最起码在创作的时候,还是足够开心的,那已经足够了。” 只是话赶话,她又没道理把这些苦恼说了让秦清雾陪着她一起苦恼,不然人家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 秦清雾见她主动截止话题,也不再继续聊下去。 “我忽然想知道。”眼中浮动了几分笑意,问她:“你们做艺术家的,是任何艺术创作都会沉浸其中吗?” 艺术家…… 沈知言琢磨着她这个称呼。 她觉得对方眼里的调侃的笑意有些重,而且语气里也带着几分笑,肯定不是随意一问。 可是艺术家……艺术家—— 沈知言恍然想起来,她还是个搞黄漫的,而秦清雾,曾经就这件事调侃过她一次。 果然…… 她就知道。 秦清雾绝对是故意调侃她的,毕竟任何艺术沉浸其中这句话就很微妙,画黄漫沉浸其中? “不会。”沈知言故作淡定,半真半假的胡扯:“我可以做到一边吃烤冷面,一边画黄漫。” “嗯?”秦清雾略有迟疑。 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微妙,随后解释:“我是指的油画。” 沈知言:…… 油画。 她其实很想问一句。 ——您为什么不早说。 “你画油画的时候。”似乎是怕她自己太过尴尬,秦清雾很主动的揭过了话题:“脑海中也会沉浸在场景画面里吗?” 沈知言努力调整着呼吸。 尽量平静的回答:“嗯……是这样的,艺术就需要这样的专注。” 秦清雾淡应了一声。 似乎是见她在看她,她配合的夸赞了一句:“很不错。” 沈知言:…… 倒也不用硬夸。 虽然在努力做着心理建设,但沈知言还是没办法做到像对方那样坦然。 然而尴尬的又不是秦清雾,她当然足够坦然淡定了。 而且早知道就不说什么吃烤冷面画黄漫这种话了,毕竟表达的话术有那么多种,她偏偏选了最蠢的一种。 沈知言彻底偃旗息鼓下去。 走了一段石阶,沈知言能远远听到道士们诵念道家经书的声音,一道上山的行人也都纷纷驻足倾听着。 雅致的道观里曲径通幽,两侧尽是大片竹林,空气凉爽,微风徐徐吹拂到人的脸上,带了几分潮湿气息,再加上道长们的经文声,倒是颇有些远离都市喧嚣的意味。 沈知言和秦清雾迈上了最后一个台阶,便是道观的东入口前的广场,前面的道家建筑依次陈列眼前,沈知言看的有些眼花缭乱。 她之前没来过天机观,只在影视城见过小型的佛堂,天机观规模庞大,纵然不是前来祈福,哪怕来这里游玩也是极为合适的。 秦清雾问她:“你要去哪里祈福?” 沈知言脚步顿了顿。 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她一眼,说:“财神殿。” 秦清雾对她的回答似乎完全不奇怪。 进了正门,向右侧偏了下身子,提醒她道:“这边。” 沈知言有些意外。 好奇的望着她眨眼:“你竟然知道财神殿在哪儿?” 秦清雾淡看她一眼。 对方眸子里的佩服意味明显。 秦清雾唇角勾了几分浅笑。 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缓声开口:“我只提前查了财神殿的位置。” “……” 沈知言顿了顿,说:“其实在财神殿祈福结束,再去三清殿祈福也可以。” 秦清雾作势就要拿手机查位置。 沈知言连忙制止:“不用不用,你不是赶时间吗,你待会儿先离开就可以,剩下的我自己来。” 秦清雾应了一声。 问她:“你确定自己可以?” “还好,这里手机信号满格。”沈知言说:“我不会迷路的,而且这道观算是国内相对出名的了,随处可以见到道长,我自己问路就行。” “可以。”秦清雾应道:“走吧。” 她说着,迈开步子,缓步向前。 沈知言立刻跟上去。 沈知言其实知道财神殿在哪儿,距离她们所在的位置还有好一段距离,便主动开启了新话题。 “我觉得秦岸渡这个人有点意思。” 秦清雾闻言,侧眸打量她一眼。 沈知言正轻轻摸着下巴,眸子里挂了几分笑。 一副看破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的模样。 秦清雾勾了唇角。 问她:“怎么有意思?” “你看哈,秦岸渡不是江北秦家的大少爷么。”沈知言目光灼灼,和她分析:“秦岸渡微博上的那些仙风道骨的精修图,你看了没有?” 秦清雾轻轻摇头。 说:“没关注。” “……啊。”沈知言反应过来:“那算了。” 秦清雾默了片刻。 顺着她的话题继续问道:“你继续说,你发现了什么。” 沈知言笑了笑。 道:“就是你看我们一路走来,道观里的道长们要么一身布衣,苦行僧的模样,要么就是衣着懒散的洒脱姿态,可秦岸渡却穿着最昂贵的特殊定制的道袍,而且他穿的是黑色的,其他人哪里是黑色的,而且他那个浮尘是玉石的,每天在道观清修,工作室晒出来的那些食物,都是从山下高档餐厅定制,每天专门送过来的。” 秦清雾闻言淡笑。 却并未表态。 “是吧。”沈知言察觉到她眼里的笑,着看她问:“你也觉得有问题吧?” 秦清雾轻应了一声。 “是。” “而且他不是扬言要和秦家脱离关系么,说什么不花秦家一分钱。”沈知言想到什么,声音小了一些,道:“她粉丝不是在微博‘炫富’么,说每年江北秦家的那位秦凯丽秦总,也就是秦岸渡的母亲,每年给道观捐不少钱呢。” 若是真的有骨气,就定然不会每天仙风道骨,却和这里其他修道之人格格不入。 若是真的有骨气,也不会一边说不要秦家一分钱,哄得粉丝们都夸他真男人真性情,却又接受着家里的资助。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一前一后向里走,穿过了前方的红色木门,迈过门槛,她们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人群里。 另一边,一位年轻的小道童引着秦雪柠走到石如意处。 秦雪柠的目光望着前方,沉默了许久。 她似乎看到沈知言了,对方身高腿长,而且习惯性一身慵懒休闲的舒适着装,站在人群里很好辨认。 但是……沈知言怎么会来这儿? “四小姐。”小道童声音稚嫩,问她:“您在看什么?” 秦雪柠收回视线。 问他:“岸渡堂哥睡醒了吗?” 小道童回答道:“秦先生还在休息,师父让您在偏厅等上一个小时,等到十点半左右秦先生才会醒。” 秦雪柠有些不悦。 她上次来天机观找秦岸渡,对方却出去和圈里的几个明星朋友聚餐去了,结果这回来,对方却还没醒。 早知道让江旭阳也一起来了,毕竟江旭阳肯定没这个耐心等他,一定会不耐烦的直接把他喊醒。 然而她却没这个胆子,对秦岸渡这个秦家继承人不敬。 想到这里,秦雪柠又不自觉想起了江旭阳昨晚在电话里和她说的话,说他很忙,没空陪她来天机观见秦岸渡。 江旭阳能忙什么? 一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除了有钱什么都不是,他能忙什么?!- 财神殿内。 沈知言在人群中排队。 她实在没想到,这个年头财神殿的人竟然这么多,而且还都是年轻人,一路走来其他神殿反而冷清许多。 以至于拜财神爷都要排队,排队的队伍一路排队到了殿外。 院子里古树盘错,有一棵双人环抱的大树,上面挂满了信众们祈福的话,沈知言看了一眼,上面大部分都是保佑今年发财之类的。 沈知言在排队的时候,秦清雾就在一旁等她。 这样一个清冷美人站在人群外围,众人的视线不自觉打量过去,秦清雾态度倒是淡然的很,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距离有点远,沈知言便给她用手机发了条消息。 [沈知言:不如你先去人少的地方等我?] 不过片刻,秦清雾的消息发过来。 [秦清雾:没事。] 沈知言有点歉意的回复她。 [沈知言:早知道买两瓶水了。] [秦清雾:你口渴了?我车上有水。] [沈知言:没有没有。] 她是担心对方等这么久,会口干舌燥。 沈知言原本排在最后,但很快身后不停地有人来排队。 没过一会儿她身后的人便越来越多,幸好她来的不算晚,若是再晚来一会儿—— 沈知言这么想着,回头看了眼大排长队的人群。 工作日都这么多人,很难想象这里到了周末,究竟要人满为患成什么样子。 等了将近半小时,才轮到她。 沈知言很是虔诚的走进财神殿,在一位年轻道长的指引下,拜了财神。 随后她站起身来,道长正准备去迎接下一个人。 沈知言问他:“我想求个签。” 那道长很是年轻,脸上挂着笑,戴着一副眼镜,道袍松松垮垮穿在身上,颇有些吊儿郎当的意味儿。 他口才极好,连忙指挥着身后的师弟接替他的工作:“来来来,小师弟,过来。” 他的师弟有些木讷,原本规矩的站在一边,听了师兄的话,快步走上前来,一板一眼的招呼着下一个人。 “求签这回事儿吧。”年轻道长笑着望向沈知言,打量片刻,笑呵呵的说道:“小姐您一看就是富贵人,我们这儿求签讲究个诚意的。” 沈知言应了一声。 说:“嗯我知道,我提前做了攻略来着,要捐款。” “……” 道长没想到她能这么直接。 沈知言拿出了红包,递过去。 道长接过来,打开了一个小缝隙。 他眯着眼望了望,估摸着里面要有四五千。 对方这么干脆,倒是让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她收起了红包,塞到道袍袖子里,干笑道:“那您想问什么啊?” 沈知言想了想。 淡声道:“亲缘。” 道长愣了愣。 “啥?亲缘?” 来求财的多见,求姻缘的也有,求亲缘的倒是少见。 不过…… “那成。”年轻道长笑道:“你随我来吧。” 沈知言想到什么。 问他:“我能让我朋友一起来吗?” 道长心道。 只要钱到位,你和谁来都成。 却笑着说:“可以,你朋友在外面?” 沈知言应了声。 “对。” 道长笑着点了头,沈知言便出去找秦清雾。 年轻的道长没等一会儿,就见一位身着西装的女人缓步而来,眉眼清冷,身材极好,只是气质实在太过冷淡,让他原本想要开口说吉利话的心思给退了下去。 道长笑着说:“您二位请吧。” 他说着,就印着沈知言和秦清雾向内堂走。 穿过了内堂,里面竟然别有洞天,一个个的小房间密布,不时的有道士带着人出来,客气的笑着嘱咐着什么。 显然和她一样,都是求签问卦的。 年轻道长带着她们进了一个房间,里面灯光明亮,空间虽然不大,但内部摆设十分妥当,地面干净整洁,而且里面有檀香的气息弥漫。 道长做了个请的姿势,沈知言便和秦清雾坐在一侧,他坐在另一边。 桌上摆放着一个签筒,道长举起了签筒,问她:“你是算八字,还是摇卦,还是求签,还是塔罗牌?” “……” 沈知言心情有点微妙。 她和秦清雾对视一眼。 对方眸光淡然,和她对视两秒。 似乎察觉到她脸上奇怪的表情,终于勾动了唇角,似乎被她逗笑了。 沈知言调侃的望着那年轻道长:“你们业务范围那么广泛?” 道长笑起来:“我们与时俱进。” “……” 沈知言开始怀疑对方的水平了。 “小姐我看您长得着实好看,我们道家的好看是看眼缘的,您的眉眼五官都偏向于一脸福相,我看人很少出错,您此生必然是平安顺遂的命格,若是您不放心,可以再详细看看。” 沈知言眼里不自觉挂了点笑。 她看向秦清雾打眼色:这人挺会夸人的哈。 秦清雾眸子里也浮现出几分笑来。 望着她,眨动眼睫,调侃意味明显:很开心? 沈知言回以一笑。 当然。 “那摇卦吧。”沈知言顿了顿,对道长说:“我认识一位长辈,他为我算过,也是他劝我来这里祈福结束过后,请观主帮我再看一下的。” “观主?”年轻道士琢磨了下,笑起来:“我们太师父不随便跟人看命的,他老人家已经闭关好几个月了。” 沈知言点了点头。 “我知道,网上有说。” “没关系,我来算也一样的,我距离我太师父的道行不差多少的。”他颇为自信的说:“摇卦是吧。” 沈知言应了一声。 “嗯。” 道长闻言,也不多说,转身走到柜子里拿出了龟壳。 随后在里面塞了三枚铜钱进去。 他把龟壳递给沈知言的同时,抬手晃了晃,对她笑着提醒:“尽管摇,已经消毒过了,干净又卫生。” 沈知言:“……” 她抬手接过来,正准备开始摇。 这时候,道长问她:“对了,你那位长辈是什么人啊,怎么一上来就让你找我们观主啊,秦岸渡在我们这你知道吧?” 沈知言动作一顿。 点头:“知道。” “就连秦岸渡想见我们观主,他都没这个资格,寻常人更是见不到的,也包括我们这些弟子。” 沈知言道:“施国栋。” 道长一愣。 “谁?” 沈知言重复:“施国栋,施老先生。” 道长眼睛缓缓睁大。 他连忙从座位上起身,立刻就要往门外走。 沈知言和秦清雾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不解。 道长走出去几步,他又转过身来,把袖子里的红包拿出来,直接恭敬的放到了沈知言的身前桌上。 他笑的有几分不自然:“您早说啊,我这差点犯错误了。” “……”沈知言问他:“施国栋怎么了?” 年轻道长挠了挠头,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 “啊……施老先生是我们观主的师弟,当年这个道观能重建,全靠施老先生在背后出力,若是没有他也没我们这些弟子能在这儿领工资。” 沈知言默了默。 工资…… 他就不能对自己的职业有点信念感么,比如忽悠她一下,神仙的存在,或者是修仙飞升之类的话—— 沈知言正要开口。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小道童的声音。 “宋师叔,太师祖让沈小姐去山顶竹林。” “什么?”道长一愣,忙说:“好好好,我知道了。” 沈知言也有些诧异,那位观主或许真的有些神通在的,对方闭关都知道她已经到了吗? 还是说这里有监控。 但无论怎样,对方既然要见她,她肯定要前去见的。 沈知言和秦清雾打过招呼:“我先离开一会儿。” 秦清雾淡应了一声。 “好。” “您放心。”年轻小道长笑道:“我在这儿陪着贵客聊天,等您回来。” 沈知言正要道谢。 秦清雾对她说:“你去吧,我等你。” 沈知言点了头,起身出了门。 一时间,房内只剩了秦清雾和那位年轻小道长。 他其实有点心虚,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然不怎么说话,但她身上的矜冷气质实在太过令人有压迫感。 如果说秦岸渡身上的冷淡感是被他那身贵的要命的行头装饰出来的,那眼前的这个女人只是随意的一抬眸,他已经下意识就想要后退了。 “那个……小姐您贵姓啊?” 秦清雾淡声回答:“免贵姓秦。” “哦……” 秦——和秦岸渡一个姓氏。 “那秦小姐和那位小姐是——” 秦清雾回答:“朋友。” “……” 察觉到对方眼睛里的冷淡,他有点后悔自己的八卦了。 他犹豫着正要说点什么。 这时候,秦清雾忽然主动开口:“你们这边捐款渠道,支持刷卡吗?” “什么?” 年轻道长愣了愣。 秦清雾淡声解释:“你方才的祝福。” 道长彻底愣住。 什么祝福? 他说那位小姐此生平安顺遂的话? 可他对每个人都这样说啊…… 他有点心虚,问:“不知道秦小姐想捐多少,是大额吗?” 秦清雾思索片刻。 “五百万可以么?” 道长惊呆了。 多少?! 五百万??? 就因为把那位小姐哄高兴了,就捐五百万? 他心道:早知道,刚才道爷我就好好发挥一下了……- 沈知言随着小道童去了山上的竹林。 内部一条小石子路直通竹林深处,人迹罕至,她一路行来并未看到一个外人,也没有道观内部的人前往。 小道童和她介绍着:“这里是我们太师祖清修的地方,我们都不敢打扰的。” 沈知言应了一声。 问他:“那小道长,你家观主今年多少岁了?” “九十四岁。”小道童声音清澈,语气中颇为自豪:“很长寿。” 沈知言点点头。 应了一声:“是,确实长寿。” 这里的空气比起来的时候显然更加清新,竹林显然被打理过,不像上山时那样杂草丛生,这里的竹子全都比直翠绿,被风一吹哗啦啦的竹叶被风吹动,头顶便是苍茫的天际,颇有些置身大自然天地间的纯粹意境。 沈知言穿过石子路,前方便换成了一片平地,地面是由石板铺就而成,目光的尽头是一个八角亭。 来到近处,亭中正有一道袍飘飘的老者在煮茶,他一袭白衣穿在身上,身形比直,头发花白被簪子束起,眉眼中双目炯炯,哪怕脸上的皱纹明显,身上的气质却愣是不给人丝毫老态。 他乐呵呵笑了一声,对她招手:“过来,喝茶。” 沈知言脚步微顿。 下意识歪头看小道童,对方已经对老人家拱手行了礼,姿势做的有模有样,稚气道:“太师祖,弟子先退下了。” 老人家笑道:“去吧。” 他说完,再一次对沈知言招手。 沈知言缓步走上台阶。 随着她进入亭子里,站在老人家身前那一刻,原本暗沉的天际中忽然传来轰隆一声雷响,不消片刻,豆大的雨点便随之落下。 耳边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雷雨声交织,夹杂着狂风吹动竹林的哗啦声响。 “坐吧。”老人家温和沙哑的声音传来。 沈知言闻言,在他对面坐下来,她眼前的石桌上摆放着一个茶杯,里面已然填了水,显然是热茶。 沈知言顿了顿,主动问他:“是施老先生给您说过我吗?” “提过一次。”老人家抬手,端起茶杯喝茶,随后放下茶杯,对她笑道:“不过是我想见你。” 沈知言微怔。 “您想见我?” “是。”老人家眯着眼笑道:“他同我说起过你的命格,说你忽然改了命,原本活不到二十七岁,可如今看来又是长命百岁的命格,我自然想见。”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 坦诚道:“其实我不懂这些,只是他老人家今天对我说,我没财运,明天又对我说,我的厄运又要来了,到了后天对我说我会早死,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我本人没什么概念,只是觉得自己身体之前很差。” 老人家扫了她一眼。 笑道:“你这次来这里,是想求财?” 沈知言有点心虚。 她和秦清雾说自己爱财,所以来拜财神,那足够心安理得。 但是对外人说起来,还是第一次见面的人说,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但她还是坦白的说:“对的。” “你的财运——”老先生打量着她眉宇之间片刻,笑道:“接下来会有波折。” 这个回答沈知言完全不奇怪。 只要那个执棋者一日存在,她觉得她的财运就不可能没波折。 “您真的能看的出来?”沈知言想到什么,问他:“那您知道我命里,谁克我么?” 她问的委婉含蓄,对方却一语戳破。 “你问的是,和你对垒的那位克星?” 沈知言一怔。 “这都能看的出来?” 老人家乐呵呵的说:“看不出来,只是我许是道行不够,或者是那人太过特殊,导致我没办法推算。” 沈知言应了一声:“这样啊。” 她又好奇的问:“特殊是怎样的特殊?” “一般而言,但凡是活人,皆可以推演命格。”老人家皱起眉头来:“但是那个人……我没办法推演。” 沈知言想了想。 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说,有点惊讶道:“难不成还是鬼么?” 老人家被她的话语逗笑了。 “这我哪里知道,或许真的被施老头说对了,我道行不够罢。” 沈知言没指望有答案。 在对方的示意下,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入口清润,似乎是山泉水煮出来的好茶,口感很不一般。 “你这次除了财运。”老人家笑着看她:“还想问亲缘,对吗?” 沈知言放下茶杯,抬眸看过去。 正色的点了点头:“是的,老先生。” 老人家闭目不语。 片刻后,他睁开眼,缓声笑道:“你的家人已经出现在你面前了,对吗?” 沈知言眼睛缓缓睁大。 “可是……”她顿了顿,下意识反驳:“还没有做亲子鉴定,一切都是未知。” “你想找回自己的家人么?”老人家问她。 沈知言默了默。 她思考了好一会儿,许是因为眼前的老人家太过慈眉善目的缘故,她选择了和他说实话。 “我其实有点不适应。”沈知言敛下眉,坦白说:“之前还在想,他们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要丢下我。” 顿了顿,她补充。 “在我的心里,父母这两个字距离太遥远了,甚至有些陌生。” “那便……”老人家道:“随心即可。” 沈知言微怔。 她有些不解:“您指的随心是……” “你想认回他们,便认。”老人家笑道:“若是你想不认他们,便不认,没有人有资格强迫你什么。” 沈知言笑了笑。 看着他道:“我还以为您会说,必须要孝顺父母。” “寻常道理是这样的。”老人家乐呵呵道:“可他们也没对你进行抚养义务,如今你自然也没有赡养义务,不过——” 沈知言立刻接话:“不过生身之恩大于天。” “是这个道理。”老人家笑着夸她:“你倒是颇有些修道的机缘,要不要考虑给我当个弟子。” 沈知言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在雨水的浇灌之下,雨水连成雨幕,在天际挥洒而下,周围的绿竹林仿若有了生命一般,空气中传来了泥土的清新之气。 如果能在这样的地方过一生,似乎也不错。 但是—— “还是算了。”沈知言想了想,认真回答:“我不能连累这里。” 老人家眯着眼笑起来,也不再劝。 一盏茶水喝完,他忽然笑着对沈知言问道:“你的姻缘,不想知道吗?” 乍一听对方提起这个。 沈知言脸上多了几分热意,问他:“……姻缘?我有姻缘?” 老人家乐呵呵的笑起来。 “当然有,而且是正缘。” 沈知言啧了一声,笑着玩笑:“难不成还有偏缘?” 老人家点点头。 “烂桃花还是有的,施老头没对你说过?” 沈知言想了想。 他们俩人说的烂桃花,是秦雪柠? 一想到秦雪柠,她心情又开始不自觉变差。 她那天在片场对她说什么,林思梵不适合她…… 她和林思梵的革命友谊,在秦雪柠眼里成了什么了? 而且,那天她在影视城见到秦雪柠的时候,是和贺辞歌傅思思在一起,秦雪柠看向那二人的目光,不悦的眼色就像是见到什么仇人一样。 沈知言语气无奈:“说了。” “这就对了。”老人家笑道:“不过你命里的那位正缘足够强势,所以烂桃花之类的也是无所谓的。” 沈知言将信将疑。 “真的吗?那我们将来能结婚?” 老人家点头:“必定可以,我从来不说假话,不过你的这位正缘似乎颇为受欢迎。” 他点到为止,眼前的小孩儿他十分喜欢。 提醒她是为了让她早做准备,不要到时候正缘没了,她竹篮打水。 安安静静坐在那里饮茶的样子,看起来很像是道家的人有的闲适气质,若不是因为施国栋的关系,他说什么也要让对方随着他留在观里。 “哇。”沈知言眸光闪闪,开心道:“这样岂不是说,我这位正缘人很好很优秀?所以很多人都喜欢她?” “……” 老人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沈知言说完,主动站起身来,见对方茶杯里的水空了,便为老人家杯子里添茶。 老人家望着她的动作,最后不自觉呵呵笑了几声。 倒是他多操心了,对方这样的品性,压根不需要他来操心这孩子的婚姻。 沈知言和老先生聊了将近一个小时,对方和他聊的多半是道家的经文,沈知言耳边听着雨,听着对方讲经,竟然莫名觉得心境开阔了些。 她离开竹林的时候,正好雨停。 她自己原路返回,去找秦清雾,对方还在原来的房间等她。 沈知言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年轻的小道长,对方一见她,笑容殷勤,嘴上的吉祥话就没停下过。 沈知言有些莫名其妙。 她被对方引着推开房门,果然看到了等在那里安静品茶的秦清雾。 秦清雾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 走到她身侧,询问道:“怎么样?” 沈知言想了想。 坦白道:“我觉得老先生很有东西。” 秦清雾没应声。 “……” 年轻道长表情微妙。 不过眼前这二位可是财神爷,财神爷说什么都对。 毕竟他刚才亲眼看到那位秦小姐刷的是一张黑卡。 他在道观那么多年,见到的有钱人也不算少,但是能刷黑卡的,似乎只有眼前这一位。 他一开始听到对方开口便是捐五百万的时候,又考虑到对方姓秦,还以为对方是江北秦家的,若不是江北秦家,那就是本市的另一个小秦家,财力相较于江北秦家这位沧江首富差上一些,但本市多半被人津津乐道的便是江北秦家,毕竟很少有人关注第二是谁,只会记得第一。 然而他到了这会儿又有点不确定了,毕竟,纵然是两个秦家的小辈,也没见谁能随意把限量黑卡带在身上随意消费的。 难不成是哪里来的隐形富豪?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沈知言对他客气道:“烦劳您今天照顾我朋友,那我们先告辞了。” 他立刻恭敬笑着摆手,小心翼翼的看了秦清雾一眼。 笑道:“哪里是我照顾秦总,是秦总赏脸来我们道观才对。” 沈知言心情微妙。 秦总—— 秦清雾到底对他说了什么,才让对方喊秦总的? 这个疑问一直到她们下山的时候,沈知言一边迈开步子下台阶,一边歪头好奇的问她:“秦清雾,为什么他喊你秦总啊?” 秦清雾步履不停。 淡笑着反问:“为什么不能?” 沈知言啧了一声。 “他怎么不喊我沈总啊?” 秦清雾偏头看她。 问道:“你希望外人这么喊你?” “……”沈知言一噎,顿了顿:“不,完全不希望,我总感觉这个称呼带着那么点儿,资本家的,那个什么——” 秦清雾顿了顿。 打量着她的眉眼:“你讨厌生意人?” “没有没有……”沈知言连忙解释:“我讨厌为富不仁只会压榨的生意人,但是那个华景国际酒店的向总,就是个很好的人,资助了福利院不说,还经常捐赈灾资金之类的。” 说到这里,沈知言想到什么。 对她说道:“我朋友提起过,向总背后似乎有个大老板,我感觉向宸似乎是听了她老板的吩咐做事的,也就说,我完全不排斥那样的生意人。” 秦清雾默了会儿。 感受着周遭湿润的雨后空气,忽然开口:“你方才说,你要问亲缘?” “对啊。”沈知言眼里染了笑,道:“是啊,之前忘了告诉你,来片场为我们剧组送盒饭的祝大叔,他说是我的父亲。” 秦清雾脚步微顿。 随后神色如常,继续缓步迈下台阶,问道:“在这样的时间,忽然出现的父亲?” “……”沈知言啧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正色了一些,道:“其实一开始,我的想法和你一样,如果这背后又是那位执棋者在布局的话,不知道又是什么目的。” 秦清雾停下脚步。 她不动声色的望着前方的沈知言,淡声问她:“你是怎么想的?” “我其实没什么太多想法。”沈知言回过头,向她眼睛望过去,笑着问道:“臣铭生物科技,这家公司你了解吗?” 秦清雾思索片刻。 回道:“许白露的华燃科技,和那边有合作。” “嗯。”沈知言顿了顿,道:“祝大庆,也就是说是我父亲的那个男人,他说他太想念自己那个从小就被人贩子拐走的女儿了,所以他趁着臣铭生物科技周年庆在做折扣,去了臣铭,通过那项先进的技术,找到了我。” 秦清雾淡看她一眼。 淡道:“先做亲子鉴定。” “对。”沈知言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已经和祝大叔约好了。” 随着她的话,秦清雾的目光落在她精致的脸上。 她白皙的五官映衬着明亮的光,双眸澄澈有神,带着独属于少年人的活泼明媚,脸蛋漂亮嫩滑。 她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件事造成太大的影响。 “那位祝大叔,”秦清雾想到什么:“是茅竹村的人?” 沈知言迟疑的点头:“是。” 秦清雾问她:“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沈知言唇畔勾起几分弧度。 她笑着拒绝:“你工作不是很忙吗,我自己去就可以。” 秦清雾问她:“什么时间去?” 沈知言回:“本周六。” 秦清雾默了片刻。 只说:“知道了。” 二人顺着石阶一路向下,沈知言脚步轻快,秦清雾因为穿了高跟鞋的缘故,故而走的稍慢。 沈知言笑着向她眨眼:“我说,你要是不方便走,我可以背着你下去。” 秦清雾望着她眼里的浓重笑意。 略有些疑惑的问她:“你确定?” “确定确定。”沈知言眼里染了点坏笑,懒洋洋的道:“只要——你求我,喊一声好姐姐,求你背着我下去吧,我肯定愿意。” “……” 秦清雾无奈的收回视线。 沈知言已经笑开了。 她难得在秦清雾眼中看到那么明显的无语。 她念头到了这里,再去看秦清雾,对方不过片刻,眼中已经浮现出几分笑来。 丝毫不见生气的样子。 沈知言不禁有点愧疚。 顿了顿,她小跑着走到秦清雾身前的台阶下。 秦清雾下意识停下脚步。 望着身前背对着她,微微弯着腰的沈知言,问:“怎么了?” 沈知言右手拍了拍自己的左胳膊:“来吧,上来,不开玩笑。” 她说完,又觉得这么服软乖觉有点没面子,又笑着嘴硬说:“姐姐心善的很,你不求我,我也背你下去。” 然后,她就察觉到身后有人似乎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背。 那力道不轻不重,颇有些不满的意味。 那人语气无奈带笑,嗔她道:“你就不能正经一些?” 沈知言缩了缩脖颈,直起腰来。 回头看去,那人眸子里满是明媚温柔的笑意。 沈知言看的有点怔。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你这么笑,也太好看了……能拍照吗?” “……” 秦清雾收敛起唇畔的笑。 提醒她道:“周围人都在看你,你确定要一直这么闹?” 沈知言后知后觉,她连忙打量四周。 果然,周围不时有人向她们的方向看过来。 甚至她还听到了一声感叹:“这年轻人打情骂俏的,就是活力四射啊……” 沈知言听了这话,脸上感觉更烫了。 她顿时心情微妙。 为什么在秦清雾面前,就忍不住要得意忘形呢? 想到这里,她立刻收敛起了不正经的姿态,怔了怔身形,才缓步向台阶下走去。 台阶上方,一男一女正迈开步子,走下第一个台阶。 秦岸渡头上戴着黑色的鸭舌帽,脸上戴着黑色口罩,此刻的他已经褪去了那一身道袍,穿了一身白色西装,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周围不时有人打量着他。 众人觉得这人眼睛长得不错,有点像是那个名叫秦岸渡的男明星,不过秦岸渡平时连粉丝来了天机观也不见,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秦岸渡有女朋友,但他身侧的那个女人却亲昵的挽着他的胳膊,尽显不太像是秦岸渡。 秦雪柠身体有些僵硬。 她望着远处的人群里的位置,那两道人影似乎有些眼熟,她先前来的时候,就隐隐约约觉得,她见到的是沈知言,而等她和秦岸渡聊完,要离开的时候,似乎又看到了和沈知言很相似的人影。 可是…… 沈知言身边的那个女人,是谁? 难不成是秦清雾吗?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沈知言和秦清雾,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而且沈知言和林思梵在一起了,如果是秦清雾的话,沈知言刚才那架势,是要主动背着秦清雾下山吗? 不可能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证明沈知言出轨了别的女人? 可她的女孩……那样天真烂漫又纯真善良,她又怎么会出轨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要不要再找沈知言试探一下。 可沈知言已经很反感她了…… “雪柠。”秦岸渡淡声问她:“怎么了?” 秦雪柠目光持续望向远处,那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认错人了。”秦雪柠说:“我还以为是看到姐姐了呢。” 顺着秦雪柠的视线,秦岸渡向下看去,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仿若苍穹之间的蝼蚁众生。 他眼中闪过一丝悲悯。 收回视线,秦岸渡问:“秦清雾么?” 秦雪柠轻轻应了:“嗯。” “她啊。”秦岸渡思索片刻,道:“在我修道以来,她一直给秦家打工,也算辛苦。” 秦雪柠眼中闪过几分不易察觉的微笑。 “她甘之如饴。”秦雪柠说道:“姐姐身为秦家人,为秦家工作,打理好科兴商业地产公司,都是她应该做的,不过爷爷的意思,等你回了秦家,似乎她就要把执行总裁的位置让出来。” “嗯,我知道了。”秦岸渡道:“可你是知道的,我根本不在意这个。” “……”秦雪柠心里不自觉翻了个白眼,却还是温柔笑着道:“我们都知道的,堂哥你向来不慕名利,其实我刚才对您说的都是实话,不是单纯为了帮爷爷劝您回去,才那样说的。” 秦岸渡淡应了声。 “嗯,我知道,我们都是一类人。” “是啊。”秦雪柠感叹出声:“一生一世一双人,足矣。” 她说着,又想到什么。 “姐姐似乎就惨了,旭阳哥哥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她?” 秦岸渡微微一愣。 他说:“没有,旭阳没说过这个话。” 第75章 周六清晨。 华景国际酒店顶层的私人套房内, 透明的落地窗外阴雨连绵,空气中笼罩着一层白雾,所有的高楼大厦都隐藏在朦胧的雾气中, 影影绰绰。 秦清雾这阵子工作忙, 少有回家,保姆赵姨便把熬好的豆浆山药粥给她送到酒店来。 赵姨把温热的粥盛到精致的小碗里, 放到桌上,一抬眼便见秦清雾换好西装出来,眸子里没什么情绪。 赵姨笑着和她招手:“秦小姐, 快过来吃早点。” 秦清雾走过来,望着桌上的早点,盘中放着煎蛋、一片面包, 一小片牛排,三颗草莓, 还特意被赵姨摆好了盘,旁边便是豆浆山药粥,奶白色的粥面上飘着几颗红色的枸杞。 秦清雾坐下来, 眸子弯了弯。 她笑笑, 冷淡的眸色稍减,略显无奈:“您也不用大早上赶过来。” “那又怎么了。”赵姨笑起来, 语气也是理所当然:“你最近工作忙, 总是吃酒店的东西终究不营养, 还是应该多吃家里的饭。” 秦清雾拿起餐具:“也就忙这一阵子。” 赵姨笑着转过身, 想为她收拾房间。 然而套房内的摆设似乎全在原位,地面上整洁干净, 没有她需要整理的地方, 目光远远一瞥, 恰好看到了一只一人高的小熊玩偶。 赵姨表情有些错愕,不由得起了几分心思。 笑着问她:“那个小熊,之前不是在景颐小筑么?” 秦清雾缓慢的咀嚼着口中的食物。 随后,她用纸巾轻轻擦拭了唇下位置,才回:“嗯。” 赵姨心里拐了个弯儿,秦小姐的亲生母亲孟婉绣私下里给她打来电话,让她试探一下秦清雾的私人生活。 毕竟没有任何一个当母亲的不关注自家女儿的感情状态,虽然她们母女的关系一直有点“生分”。 不知道为什么,赵姨总觉得,秦小姐对夫人的态度虽然看起来照顾的十分妥帖,也可以说无微不至,但她总觉得这母女之间像是隔着点什么。 赵姨是受聘于秦清雾的,然而夫人的话她又不能直接忽视。 只能心中却叫苦不迭,她又哪里知道秦清雾的感情状态? 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秦清雾工作一直忙的脚不沾地,而且她房产也多,一般在哪边忙就在哪边歇着,她其实见秦清雾的时间也屈指可数。 不过,这个小熊…… 上回秦小姐抱回来的时候,说是朋友送的。 朋友送的能这么宝贝?来酒店住都要带着? 赵姨笑着说:“若是您有了满意的人,倒是可以试着相处一下,毕竟年轻人交朋友熟络的快,若是能再往前发展——” 秦清雾停下用餐的动作。 淡声打断她:“母亲她又联系你了么。” 十分肯定的语气。 赵姨却听出了几分质问的意思,她顿了顿,连忙坦白,说:“是,夫人很关心您的感情状态。” 秦清雾眉心微蹙。 却没应声。 片刻后—— 她淡声回道:“你转告她,好好保重身体,不用担心我的事。” 赵姨在一旁心中纠结,她已经开始后悔了。 受聘于秦清雾,也是秦清雾给她开薪水,但是她却帮夫人打探消息。 赵姨忙说:“是,我知道了,秦小姐。” 秦清雾接下来不发一言。 安静沉默的吃完了一顿早餐。 纵然她没表露任何情绪,但赵姨还是察觉到了她身上的低气压。 她觉得自己应该解释几句什么。 然而她又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年夫人做的事情她略有耳闻。 孟婉绣和秦清雾的父亲秦薄泉离婚的时候,闹得满城皆知,孟婉绣为了逼秦薄泉离婚,不惜登报来宣扬秦薄泉婚内出轨,和小三生下女儿的事情。 孟婉秀后来在秦家祠堂立下誓言,这辈子不想和秦家有任何的关系,也坚决不带秦清雾一起走,她所要的无非是自由二字,孩子对她而言是拖累。 这话说的果决,秦家祠堂的所有叔伯都是见证。 但实际上,秦薄泉也不想要秦清雾这个孩子。 然而孟婉绣最后一走了之,秦薄泉气的不轻,只觉得她应该把秦清雾一起带走。 那时候秦清雾年纪又小,父亲和母亲都不想要她,她在秦家着实处境尴尬。 幸亏当时还是科兴集团时任董事长的杜鸣凤心疼这个孙女,便接到自己身边亲自抚养照顾。 然而命运就是这么变幻莫测,没过一年,杜鸣凤便意外离世,秦清雾被人悉心呵护的日子终究没能维持一年,便随着杜鸣凤的那场葬礼而骤然消逝。 也不怪秦小姐忽然这样生气。 毕竟孟婉绣做的那些事儿,其实就连她这个外人看了,赵姨都觉得不像是一个母亲能做的出来的。 她觉得纵然秦清雾不提,但她其实对这件事很介意。 一个平日里不把自己的心思暴露人前,喜怒向来不形于色的人,对任何事都不在意的人,却唯独在面对孟婉绣的事情上,忽然冷下了脸。 纵然她表现的并不明显。 但赵姨照顾了她许多年,对她的心思还是能探悉一二的。 越是这样想,赵姨就越发忧心。 秦清雾是主,她是仆。 虽说秦清雾从来没有把她当仆人的想法,对待她甚至堪称温和有礼。 “秦小姐。”赵姨还是犹豫着开口:“今天是我不懂事了,但我……” 她其实自小看着秦清雾长大,也是有感情的,甚至也在操心她的婚姻大事。 秦清雾却直接揭过了这件事。 语气堪称温和,对她缓声说:“下周三我想换成红枣米粥,您方便再来么?” 赵姨已经高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连忙笑起来,迅速说:“方便的方便的!秦小姐你喜欢喝什么,我都能给你做出来!” 秦清雾笑笑:“好。” 赵姨很快便收拾好东西离开,等人离开了,秦清雾靠在单人沙发椅上,手里端着一杯清水,静静的喝着。 她放下水杯,侧眸望向窗外。 暗沉广袤的天际黑压压的,是个阴雨连绵的糟糕天气,她缓缓闭上双眸,抬起手揉了揉眉骨的位置,疲惫心情略感加重。 恰在此时,手机上传来一道震动声。 她再睁开眼的时候,正好看到床头位置,那只正在坐着的,通体雪白的毛绒小熊玩偶。 秦清雾收回视线。 拿起了桌上的手机,是孟婉绣给她发来的一条消息:[我不是有意要打探的,是我想临死之前,看到你有人照顾。] 秦清雾静静的望着那条消息。 她默了片刻,才手指打字回复:[您好好养病,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手机另一端的人,不知道想对她说什么。 手机上方总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提醒。 秦清雾等了一会儿。 对方的消息始终没再发过来。 她又把手机轻放到桌上- 周一,上午十点过五分。 沈知言拿着亲子鉴定结果,从沧江一院司法鉴定所出来。 结果出来的很快,两家医院的结果都显示的十分一致,一院司法鉴定所的结果显示,她就是祝大庆和其妻子钱桂霞的女儿,而沧江松济医院那边的结果表明,她和祝大庆的父女关系成立。 路上接到了堂姐沈灼灼打来的电话。 她最近似乎和那位严律师打的火热,已经进展到了偶尔一起约饭的地步,虽然都是沈灼灼主动的。 在结果出来的第一时间,沈灼灼就卡着时间把电话打过来。 沈知言和祝大庆做亲子鉴定的消息她没隐瞒,朋友们在她一大早出门的时候就提前发来了各种消息,让她有了结果便立刻通知大家,也包括沈灼灼。 往停车场方向走的时候,沈知言停下脚步,把两张鉴定结果拍了照片,给众人一一发送出去。 到了给秦清雾发完照片的时候,她眸光望着屏幕,指尖的动作一顿。 秦清雾昨天夜里给她打来电话,电话里宽慰她说不要紧张,沈知言便主动把话题错开,问她工作的情况。 秦清雾在电话里说,她今天公司的工作岗位发生变动,纵然对方没明说,但沈知言推测她话里的意思,是不是她们公司空降来了什么关系户,似乎颇有些权利斗争的意味儿。 沈知言担心她心情不好,又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你公司那边情况怎么样?] 她发出消息许久,直到走到了停车场,也不见对方的回复。 ——果然是在忙。 沈知言钻进车里,缓缓发动了车辆,路上便接到了沈灼灼打来的电话。 沈灼灼在电话里问她:“需不需要我去你家里陪着你?” 沈知言挂着蓝牙耳机,唇角勾了点笑,嗓音却淡淡的拒绝:“可别了,您不是说今晚要约严律师烛光晚餐的么,别来了。” 电话另一边,沈灼灼推测着她的心情。 其实旁人看不出来,沈灼灼却能看得出来,沈知言对于亲生父母的存在,一直都是介意的。 她小时候刚来了沈家不久,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后来她终于肯开口说话了,但是却很少主动吭声。 那时候沈拓海是不允许家中女孩们去正堂吃饭的,沈知言放了学,就自己一个人去厨房打了饭,蹲在树下面吃。 天寒地冻,又刚下过雪,沈灼灼穿着羽绒服站在花园旁边堆雪人。 就见沈朗星带着一伙人走过去,把沈知言碗里的饭用力踢翻了。 那时候所有人都在望着沈知言捧腹大笑,然而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捡了草坪外围的砖块,向他们脑袋上招呼过去。 沈灼灼远远的围观了全程,她眼睁睁看着幼小的沈知言被一众坏小子们制服,他们把她摁在地上,逼着她吃掉地上散落的饭菜。 沈灼灼那时候被她剃光了头发,本来还在生沈知言的气。 但是当她看到那个孩子被所有人欺负的时候,她还是去喊来了吴桂澜。 吴桂澜看着沈朗星头上的伤口,急的不行,连忙抱起他去打电话喊医生,而沈知言则是被沈拓海亲自拿着鞭子打了一顿,随后被罚着去花园里罚跪。 沈灼灼那时候觉得她挺像一只趴在雪里的小兔子,可怜兮兮的,就喊了自己的母亲过来,把她接回了自己屋。 自始至终,吴桂澜都在医院陪着沈朗星,期间没过问过沈知言一句话。 沈知言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烧,在雪里跪那么久,但凡是个成年人身体也不可能扛得住。 哪怕吃了退烧药,她身上的热度依旧到了半夜都退不下来。 沈灼灼那时候特别别扭,沈知言把她的头发剃光了,她其实不想理她的,但是又觉得她实在太像可怜的小兔子了。 于是她到了半夜,从床上爬起来,去和母亲一起去守着沈知言。 她听到对方昏昏沉沉间,稚嫩的嗓音里喃喃喊出来的是:妈妈,记得来找我呀…… 后来吴桂澜来了,看到生病的女儿心疼的不行,她嘴里又一直嚷着妈妈,吴桂澜就把她抱起来,抱在怀里哄她:妈妈在呢,妈妈在这呢。 可沈知言还是一直喊着:妈妈记得来找我,你来找我好不好…… 沈灼灼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来这么件童年时候的事儿,沈知言后来也从来不会提起来亲生父母,但后来沈灼灼想,她生病发烧那一天晚上,沈知言喊得“妈妈”绝对不是吴桂澜,而是她的亲生母亲。 沈知言果然是在乎的吧。 纵然她什么都不说,纵然把一切都很好的掩藏起来。 沈灼灼想,她终究还是在乎的。 在乎她的亲人是否还存在。 沈灼灼思绪到了这里,在电话里笑着打趣:“你倒是想得开哈,找到亲生父母这么大的事儿,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沈知言笑着反问:“那我应该怎么样?痛哭流涕的去找祝大叔和钱大婶?” “倒也不是……但至少应该有点想法吧,就比如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是认下他们,和他们一起生活还是怎么样?” 沈灼灼心里想着,沈知言这副淡定的样子反而让她觉得忧心,似乎是又打算把所有的情绪压在心里了,一般而言,沈知言越说自己没事儿,表现的越淡定,反而是代表她在疯狂在意。 沈知言思索了片刻。 淡声回答她:“我已经长大了,就算认下他们,也不会一起生活吧。” “说的也是……”沈灼灼想到什么,唏嘘道:“不过你这个爸妈是茅竹村的人我也是没想到。我看小道消息说,茅竹村正在闹民变,村民们和警察打起来上了新闻,茅竹村的人都挺刚啊,那你爸妈有什么想法没有?比如那些钱怎么安排?” 沈知言顿了顿。 解释了一句:“没有打起来,是他们不满意村子改造的补偿款。” “嚯,这就帮你老家人这话了?”沈灼灼笑着调侃完,想了想,说:“茅竹村那件事闹得挺轰动的,毕竟是LK集团入驻沧江后的第一个大项目,还是上面授意的生态项目……所以我说,这算不算G国LK集团的那位幕后老板要彻底进军国内的信号?” 沈知言不自觉笑了:“姐,您不是特意打电话来关心我心情的吗?怎么到了这会儿,忽然扯到LK集团去了?” 沈灼灼笑出声来:“沈知言,你就不好奇吗?” 沈知言配合的问:“好奇什么?” “LK集团那位幕后大Boss啊?”沈灼灼兴致勃勃的说着:“G国那边动乱本就不断,但是人家竟然能在那种环境下杀出一条血路,黑白两道通吃,必然是个双手染血的狠厉人物,就是不知道是男是女……” 沈知言想了想。 应和道:“要不然人家怎么是首富?” 第76章 “而且是没有泄露任何个人身份的首富。”沈灼灼颇为唏嘘:“不过它那个国家形势就是这样的, 若是身份泄露,怕不会遭遇无数暗杀吧。传闻LK的老板是个华人。” 沈知言思索了会儿。 “我记起来了,半年前LK集团在沧江买了楼, 然后就忽然没任何动作了。” “对对对!”沈灼灼说:“他们大张旗鼓的买了沧江最高的那栋楼, 我听小道消息说,当时就连秦家的那位老家主秦望山, 以及京城江家的江永善,两位当家人亲自去拜访,结果被人家那位分公司的那位张敬防张总的秘书给打发了, 我感觉在LK面前,秦家和江家都有点不够看的……” 沈灼灼唏嘘道:“只是一家分公司的执行总裁便如此强势,不给任何人面子, 那么显然,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幕后Boss, 不知道更是什么令人恐惧的角色。” 沈知言应了一声。 不禁笑道:“别想了,距离我们也太遥远了,还是想想今晚吃什么比较简单。” “其实也不遥远。”沈灼灼压低了声音道:“宋玉缠她爸不是被LK集团开了绿灯了么。” 沈知言微怔。 “宋玉缠他们家吗?她最近没和我说过啊……” 沈灼灼无语的怼她:“你们平时不都是聊吃吃喝喝去哪儿玩, 哪里来的时间聊正事儿?而且宋玉缠也不插手宋百万的生意……” 沈知言啧了一声, 解释道:“我最近每天都写剧本要累死了好吧,根本就闭关状态, 很少和人闲聊, 也不怎么和宋玉缠他们出去玩了。” “好好好, 我家妹妹最辛苦了。”沈灼灼笑着捧她一句, 才说:“就上个月的事儿,宋百万搭上了LK的线, 说是拿到了LK的注资, 宋家一瞬间变得炙手可热, 我们就纳闷了,沧江那么多世家大族,上赶着去巴结LK的那位张总,结果人家理都不理,结果宋家就被礼遇,宋玉缠她爸还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沈知言恍然。 “难怪宋玉缠在朋友圈晒她新买的游艇,原来是宋叔叔忽然富贵。” “……”沈灼灼深吸了一口气:“我一点也不嫉妒。” 沈知言笑起来:“等我有了钱,我来给你买,买比她还贵的!” 虽然觉得沈知言这话有夸张的成分,但沈灼灼心情还是一瞬间变好。 “行,那我等着你富贵。” 聊完了八卦,沈灼灼推测着沈知言心情似乎好了点儿,因为对方说话的时候嗓音都透着几分笑,没了方才那么一副表面漫不经心的样儿。 沈灼灼自然而然的又把话题转回来,问她:“你和秦小姐说这件事了?你和祝大叔的事儿?” “嗯,也给她发了鉴定结果。” 沈知言唇角挂了点笑,直白的问她:“你怎么忽然提起秦清雾?” 沈灼灼想了想,问她:“她是怎么回复你的?” 沈知言回道:“她工作很忙的,还没回我。” 沈灼灼思索了会儿。 有些惋惜的道:“如果她能联系你就好了……” 就犯不着她在这东拉西扯,为了让她心情好起来,就故意说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商圈八卦给她听,让她能转移点注意力。 其实她隐隐约约有点判断,就算是换位思考,易地而处,沈灼灼也能感觉的出来,沈知言对亲生父母的存在,是心中有芥蒂的。 沈家那些人对她这个养女态度那样不好,她看起来有家人,但是还是一直一个人,就那么孤苦伶仃的长大了,幸亏身边的朋友们弥补了她心灵上的缺失,但那跟父母亲情却迥然不同,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没有亲情就是没有。 她向来都没有父母的庇护,现在长大成年了,父母忽然跳出来,要把她认回去,沈灼灼想,若是她是沈知言,她连亲子鉴定都不做。 现在想起来找我了,您早干什么去了? 然而她终究不是沈知言,她也没经历过沈知言所经历的那些,没办法真情实感的去体会她对亲生父母的渴望。 故而她倒是挺希望秦清雾能陪着沈知言说说话的。 沈灼灼总觉得秦清雾是那种十分温婉知性的人,沈知言和她说话的时候总是高兴的,更确切来说,对方能轻而易举的让沈知言高兴起来。 然而事实上,秦清雾给外人的感觉又是很冷淡的人。 但她对沈知言,终究是特殊的。 “什么啊?”沈知言不解:“喂……沈灼灼。” 沈灼灼回过神来,笑着说:“你可以和她打个电话嘛,你给她发消息,对方没回复,打个电话指不定能接。” 沈知言想了想。 “那我等她晚上下班再打,感觉她工作很忙。” 沈灼灼无语。 “为什么不午休的时候打?” 沈知言理所当然道:“因为她很忙,午休时间肯定不固定。” 沈灼灼彻底不想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这样的人都能有人看上,我这么主动的为什么还没拿下严律师呢?” 沈知言脑子里琢磨了一圈。 想到贺辞歌,才尝试性的帮她说好话,换了个委婉文艺的说辞:“其实我觉得有时候追着光前进太久了,会容易忽略身后的焰火,同样炙热。” 沈灼灼笑道:“我家妹妹真会说话。” 沈知言一怔。 “什么?” “你不是暗示姐姐我人美心善,身后追求者无数嘛?”沈灼灼得意笑道:“那也没办法呀,只能让追求者们失望了,姐姐我只爱严律师。” 沈知言彻底沉默- 下午两点,午休刚过。 科兴商业地产公司总裁办公室对面的办公室,佣人们忙进忙出,帮忙把一个个箱子搬进去。 王越霖抱着手臂,身后站着一众公司高层,他站在走廊上,冷着脸看着秦家的佣人们一趟趟的走来走去,把秦岸渡的私人用品搬到办公室里去。 科兴集团总部上周五下达的邮件,秦岸渡就任科兴商业地产公司副总,附件上却明确表示,秦岸渡接下来会分担秦清雾这位执行总裁的大部分工作,而秦雪柠则是提前进入公司营销部,担任总监助理的职位。 王越霖不是傻子,他若真是傻子,秦清雾就不可能把他一路培养出来。 或者说,能在这家分公司任职的,大部分都是在秦清雾手底下做事的,就没有蠢的,更何况公司总部的邮件意思明显。 秦清雾接下来仍旧是科兴商业地产的执行总裁,但会被秦岸渡分走大部分权利,显然就是等秦岸渡彻底适应接手了公司以后,便直接让秦清雾走人。 王越霖推测着,若是秦望山老爷子还有点良心,让秦清雾去带领其他分公司倒是也行,反正对有能力的人而言,去哪儿都能做的出色。 怕就怕……等秦岸渡将来彻底接手了这家公司以后,秦望山若是直接让她离职,准备和京城江家的婚事,那到了将来,秦清雾怕是和科兴集团便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或许—— 秦家老爷子之所以还让秦清雾担任科兴商业地产的执行总裁,或许就是顾及着秦清雾和江旭阳的婚事。 王越霖一瞬间恶心的不行。 秦家老爷子不会以为自家老板还留在公司,应该对他们感恩戴德吧? 若是没了秦清雾,这家分公司早倒闭了,哪能成为整个集团盈利最高的分公司? 王越霖冷眼旁观,看着秦家的佣人怀里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茶盘,上面的茶盏精致,茶壶外围勾勒着繁复的花纹图案,显然价格昂贵。 而另两位佣人则是抬着秦岸渡的一副画框,上面右侧是秦岸渡一副仙风道骨道袍飘飘的个人照,上面陈列着“上善若水”四个大字。 王越霖心中冷笑连连。 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度假的,压根不是公司新副总任职呢。 秦岸渡还没到公司,秦雪柠反而先到了,王越霖在营销部的办公室见到她,对方竟然一改在秦家对他阴阳怪气的样子,反而是一副乖顺懂事的模样,见了他进办公室,便主动和他打招呼。 整个办公室沉默异常,王越霖进来的时候,听到秦雪柠正在问大家下午茶吃什么,她来请。 众人全都安静的对着电脑屏幕,忙碌着自己手上的工作。 王越霖对大家的默契十分满意,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科兴商业地产公司上下一心,只认一个秦总,也只有一个秦总,那便是秦清雾。 忽然来一个娱乐圈男顶流,还是个刚因为自己犯蠢,贸然为了粉丝出头,不问青红皂白就被林秉仁导演赶出《军魂》片场的蠢货,给公司做代言都不够格,还想上来就当领导? 故而当秦雪柠做出一副微服私访,千金大小姐的样儿,试图和部门上下打好关系的时候,她意外的,遭遇了部门上下所有人的无视。 秦雪柠压下心底的不悦,问王越霖:“王总助,姐姐没来公司吗?” 王越霖打量她片刻。 淡声说道:“这不是你一个助理能问的。” 秦雪柠一噎。 她深吸了一口气,愣是没忍住,冷着眼看他:“王越霖,你也不也是助理?” 她这话毫不客气。 办公室中众人闻言,纷纷抬头看过来,吃瓜的意味明显。 王越霖却笑了笑。 和她解释:“那我也是你的上级,以及——” 王越霖看了眼腕表的时间,对秦雪柠道:“按照总部的邮件,你今早九点应该准时来公司报道,现在却迟到半天,回头去人事部那边解释,按照公司规定扣除工资。” 秦雪柠愣住了。 她没想到对方竟然用这个来光明正大的压她。 “还希望大家——”王越霖目光扫向众人:“引以为戒。” 他话音说的冷漠严肃,再配上他平时是秦清雾身边的“亲信”,在公司全体员工面前极有威信,可谓说一不二。 众人立刻应声。 “知道了,王总助您放心。” 王越霖点了点头。 他挑眉望了秦雪柠一眼,对她吩咐:“秦雪柠,你先回岗位上,熟悉一下工作流程,希望接下来郑重对待你的工作,不要再犯迟到这样的低级错误。” 他语气严厉,毫不客气。 秦雪柠咬着唇,不发一言。 王越霖说完,不管她眼中的痛恨。 直接转身离开。 他来到了走廊上,一路回了自己办公室。 等把房门关死,这才和秦清雾打电话。 电话另一端,LK集团分公司大厦顶层。 秦清雾刚开完一场会,一连两个小时的会议让她稍感疲倦。 再有一天,还有茅竹村的考察,她也没有打算就这样应付过去。 虽然在公司众人看来,她亲自去也只是走个形式,好向上面表达一下LK集团有心做好事实,响应生态经济的决心…… 会议已然散场,众人散去,除了黎珂还在。 桌上手机的震动声让秦清雾拉回思绪。 她拿起手机的同时,修长白皙的手指轻点屏幕,接起电话。 “秦总,今天秦大少和秦四小姐来公司就职。”王越霖恭敬的声音,向她汇报着:“方才我接到秦大少的电话,让我把今年第一季度的财报给他发过去。” 秦清雾语气平淡:“给他。” 王越霖微微迟疑。 却还是恭声应道:“是,我知道了。” 秦清雾淡声问他:“还有事?” “啊……”王越霖想了想,大着胆子问她:“您明天回公司吗?我担心——” 他的话戛然而止,说出来才觉得或许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秦清雾嗓音平淡。 问:“担心什么?” “我原本是担心,秦大少来了公司以后,会趁着您接下来都不在,刻意搞出一些什么事儿来。”王越霖说完,又压低了点声音,笑道:“不过以他的能力,或许搞不出什么来,倒是有可能把公司搞得一团糟,兴许会乌烟瘴气……至于秦四小姐我倒是丝毫不担心,她也没这么大本事。” 王越霖只觉得秦雪柠满脑子只有情爱,但是她宫斗似乎也不够格,放到宫斗剧里活不过五分钟那种。 至于秦岸渡……也没必要放在心上的。 只是科兴集团是最疼爱秦清雾的奶奶,杜鸣凤娘家的产业,碍于这一层关系,王越霖推测着,或许在秦清雾的心里,对集团是有些感情的,颇有些为杜鸣凤守住家业的意思。 更何况其实秦清雾的对手根本不是秦岸渡,而是—— 秦岸渡背后,那个对公司虎视眈眈的妈,秦凯丽。 就在王越霖胡思乱想的时候。 他听到秦清雾淡声吩咐:“他想做什么,便都由他。” 王越霖微怔。 问道:“秦总您是打算放权了么?” 连争都不争上一争吗? 顿了顿。 王越霖又补充:“秦总,公司上下全都和您是一条心的。” 既然要劝,他索性打定了主意,一口气说完。 “秦大少带来了公司不少人,他安插在各部门的那些人,都是秦凯丽秦总的人,就算您不把秦岸渡放在心上,他的母亲秦凯丽秦总,却是有些手腕能力的,她这回夺权的意思明显,您若是不争上一争,怕是——” 秦清雾淡淡的眸光落向透明的玻璃窗。 窗外天色明朗,一栋栋高楼大厦陈列在蓝天白云之下,她静静的听着,不做任何回应。 电话另一边,王越霖说着说着,又没把话说死。 “但无论您什么决定,我都照您的吩咐做。”王越霖试探询问:“是否接下来秦大少做什么,都由得他?” 秦清雾收回视线,敛下眸。 嗓音依旧平静,淡应:“嗯。” “……” 王越霖心里干着急,却还是很快便冷静下来。 自家老板必然自有用意,无论她是真的不在意也好,还是另有目的也好,都不是他应该置喙的。 故而,王越霖恭敬答道:“是,秦总,我明白了。” 一通电话挂断。 黎珂在一旁听了个全程,她和秦清雾距离靠的近,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 见她电话打完,黎珂不禁嗤笑一声。 “秦家老爷子,怎么这么想不开?” 秦清雾抬眼望向黎珂。 眉梢微扬,直视着她眼中的调侃,莞尔笑问:“怎么?” 黎珂笑起来。 “我就是觉得好笑,秦望山自作聪明,科兴董事会那群人也是,既希望你能好好给他们赚钱,又生怕你届时能量太大,又变得不好控制,到了这会儿又玩一出投闲置散,难不成要等着你去和他们求饶卖乖,摇尾乞怜求着给他们打工?” 黎珂说到这里。 眸色不禁转冷:“也不看他们配不配。” 秦清雾没应声。 她敛下眉眼,落向手机屏幕。 指尖轻点屏幕,点开了微信软件。 她指尖一路向下滑动,直到找到了沈知言的头像。 手指点开消息,是对方发来的两张图片。 是两家医院的亲自鉴定报告结果,一家是沧江一院司法鉴定所,另一家是沧江松济医院,两家医院给出了同样的鉴定结果。 秦清雾神色微动。 再次望向鉴定报告的结果。 沈知言的生父便是祝大庆,生母是个名叫钱桂霞的女人,是茅竹村的村民。 对方只给她发来两张图,便再无其他。 秦清雾思索片刻,手指打字回复:[在忙吗?] 她发完消息等了几秒钟,对方没回消息。 秦清雾推测她是不是在写剧本。 沈知言最近很忙,忙碌到昨天晚上,未来福利院的宋院长把电话打到她这里来,拜托她提醒沈知言记得吃饭,不要忙碌起来什么都不记得。 在电话里,秦清雾答应了对方。 “对了,秦总。”黎珂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开口说道:“茅竹村的祝大庆,他的消息我已经查到了。” 秦清雾放下手机,抬眸。 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在听。 黎珂拿出手机,点开邮件上的消息。 指尖滑动屏幕,放大了邮件内容,开口说道:“祝大庆,在茅竹村出生,今年六十八岁,小学学历,年轻时在工地打工,因为事故被砸伤了腿,因为救治不及时,也可能是他舍不得花钱,导致留下了轻微残疾。他的妻子名叫钱桂霞,今年五十岁,身体患有肺癌,已经十分严重,医院那边查到的资料很少,但足够表明这家人已经放弃了救治。” 秦清雾静静的听着。 淡声道:“继续。” 黎珂滑动屏幕,继续说:“他们夫妻二人一共有五个孩子,大女儿和二女儿已经嫁人,嫁到了南方山区,一次都没回过家,但是没能查到联系方式,三女儿便是祝莱,祝莱在初中以前,曾经的使用名字,是——” 秦清雾抬眸,视线略过去。 问她:“嗯?” 黎珂皱起眉头。 “祝莱原名,叫祝来弟。” 秦清雾略感错愕。 这样的名字,那么祝大庆此人什么心思,便不难判断了。 “这名字取得当真是恶毒,什么傻逼居心!”黎珂骂了一句,又继续说道:“祝莱曾经打过胎,在她念高中的时候,她的男朋友听说了这件事,非要逼着她把孩子打掉,显然不想对此负责。” 黎珂说的有点反胃。 虽然这家人的情况有点让人难以接受,但这样的情况又不是个例,全国各地这样的家庭又屡见不鲜。 秦清雾问她:“还有吗?” 黎珂继续说:“祝大庆的财务状况十分正常,没有任何大额的支出亦或是大额的进账,可以排除掉他被人收买的可能,以及他的爱好是抽烟,每个月最大的开支便是买烟的钱,在其他方面这个人可以说十分节省。” “以及。”黎珂语气无奈:“在祝大庆的妻子住院期间,祝莱经常去医院探望,负担了大部分的治疗费用,医院那边说,是祝大庆心疼祝莱总花钱,便和妻子商量着,反正治也治不好,干脆主动带钱桂霞回了家。” 秦清雾思索了片刻。 问黎珂:“你认为呢?” “我觉得……”黎珂耸了耸肩:“若是根据祝莱的曾经使用名,祝来弟这个名字来看,或许祝大庆和钱桂霞不太像是什么正常的父母,毕竟谁家爸妈能给孩子取这么个名儿?而且当时还没有同性生子技术,显然是为了传宗接代,再加上他小儿子取名宗宝,祖宗的宝吗?这和耀祖有什么区别?不过——” 秦清雾淡应了声。 抬眼望去,淡淡重复:“不过?” “不过……”黎珂顿了顿,说:“就这种情况也很普通吧,那个年代……本来就是这种风气盛行,取这样的名字也证明不了什么。” 黎珂说话的同时,又望了一眼手机屏幕。 补充:“祝大庆的四女儿祝穗被人贩子拐走的时间,再那一个月后,便是沈知言被送到未来福利院的时间,期间只间隔了一个月,若是这么看来,显然沈知言极有可能便是祝大庆的亲生女儿祝穗。” 黎珂说完,向秦清雾的方向看去。 对方眉头微蹙,尚在思索着什么。 “除了祝来弟这个名字,有值得怀疑的地方,其他地方似乎都——”黎珂歪头,持续打量着秦清雾的神色,继续道:“而且你不是说,沧江松济医院那边,你亲自同院长打过招呼了么,那么鉴定结果总不会出错,毕竟沈知言也说,是施国栋老医生全程盯着鉴定流程的。” 秦清雾默了片刻。 淡声应道:“是,结果已经出来了。” “看来显然是亲生父女了?”黎珂顿了顿,说:“祝大庆经济状况正常,其实已经排除了被人收买的可能,往最坏的地方想,他便是图钱,毕竟祝大庆的老婆病成那样,拖垮了整个家吧。” 黎珂说完,又试探:“那您的意思呢?这份资料还给沈知言看吗?” 秦清雾没回答。 只说:“你先发送至我邮箱,多谢。” 黎珂点了点头。 应道:“行。”- 沈知言从医院回了家,便持续开始对着电脑工作。 她时间本来就紧,忙起来完全什么都忘了,等到从屏幕中抬起头来,才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她拔下充电器,拿起手机看消息。 自从她发了那份鉴定结果过后,所有人都给她发来了一连串的消息,表示大为震惊。 震惊之余,宋玉缠给她发来消息,说她马上就找人帮她去调查祝大庆那一家的情况。 沈知言一一回复了众人,最后只留了宋玉缠和秦清雾的消息没回。 她先回宋玉缠:[我又没多少钱,就算有问题,我也不至于被骗啊。] 宋玉缠:[小沈你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你不能因为自己太穷就觉得自己不会被骗,他们早不认你晚不认你,结果你小沈忽然开始搞事业,当了沈导了,亲爸妈忽然跳出来了,不是为了钱为了什么?] 宋玉缠说完。 显然还是不放心,嘱咐道:“我知道你挺盼着见到亲生爸妈的,但是你别上头,懂不懂?” 沈知言望着那条消息。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敛下眉眼,手指打字:“嗯,明白。” 结束了和宋玉缠的聊天。 沈知言又点开了和秦清雾的聊天框。 秦清雾一共给她发来了三条消息。 [在忙吗?] [记得吃东西。] [宋院长让我提醒你。] 沈知言看到消息,不自觉唇角挂了点笑。 她第二条消息和第三条间隔了有半小时那么久。 沈知言手指打字回复她:[您就不能不说第三句话?提醒我记得吃饭是什么很难为情的事情吗?] 顿了顿,沈知言又回复:[你呢,正常吃饭了吗?] 不过片刻,秦清雾的消息回复过来。 [事实。] [还没有。] 沈知言啧了一声,打字:[行行行……行吧。] 她又发送:[州官放火,百姓点灯啊秦小姐。] 秦清雾回复她。 [茅竹村祝大庆一家的信息,你需要吗?] 沈知言微微一怔。 秦清雾的消息再次传来。 [如果你不需要,我会毁掉所有邮件,不会外传。以及这份资料的来源,全部是可以公开的事实,并不涉及个人隐私。] 沈知言不禁沉默下来。 她明白了,秦清雾的意思是,她在合法合规的情况下拿到了那份邮件内容。 但她又有点摸不清秦清雾的意思。 如果她看到的东西没问题,显然就不会特意告诉她,有这么一份东西的存在。 可如果有问题—— 沈知言打字:[发我邮箱吧,谢谢。] 接着,她把邮箱的那串英文以及数字打出来,发送过去。 过了有半分钟。 秦清雾回复:[已经发送,其他的备份已然全部删除。] 沈知言深吸一口气。 回复她:[谢谢,这次又麻烦你了。] 秦清雾:[没事。] 沈知言点开了那份邮件。 从上到下,她仔仔细细的查看着里面的内容。 她一路看下来,确实有值得怀疑的地方。 祝莱的原名为祝来弟。 以及—— 祝大庆和钱桂霞,这两个人的年龄竟然相差整整十八岁。 根据结婚的法定年龄推算,祝大庆应该到了三十多,才和钱桂霞结婚。 沈知言仔仔细细的反复查看着那份邮件,两个小时后,她决定给祝大庆打个电话。 没想到在她拿起手机的时候,祝大庆的电话恰好打过来。 沈知言接起电话。 手机另一边,传来男人沙哑苍老的声音:“四丫……” 沈知言没应。 “俺今天去你剧组送盒饭,你不在那儿,俺把水果都给你留在那里了,你的同事们都吃掉了,不知道有没有告诉你……” 沈知言神色微顿。 她在群里看到了消息。 自从他同意和祝大庆做亲子鉴定以来。 对方每天都会如此,要么送些水果,要么送家里自己种的蔬菜。 哪怕剧组的人拒绝了,说不用这样客气。 他仍旧乐此不疲。 沈知言便告诉他,不需要做这些。 祝大庆只笑着在电话里说,帮他和同事们打好关系。 念头至此。 沈知言直接问他:“祝来弟,为什么要给她取这个名字?” 手机听筒里。 祝大庆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你知道了啊——”祝大庆语气难过:“俺以为,要一直瞒着你的,三丫也同意了俺,帮忙一起瞒着你。” 他一着急,就连嗓子也开始咳嗽。 “是爹那时候封|建迷信,又一门心思想要个儿子来传宗接代,这才……咳咳咳!” 沈知言蹙起眉头。 竟然是这样坦白的回答…… 她甚至已经提前设想了,祝大庆会辩白,说出什么为了生下一个儿子,能够将来照顾家里,照顾姐姐们,这样冠冕堂皇的说辞。 她甚至已经想好。 一旦对方这样说了,她会二话不说把电话挂断。 毕竟这样的借口,实在太过拙劣,也立不住脚。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对方会坦诚的说了实话。 “俺对不起三丫……”祝大庆语气中满是后悔:“唉……也是俺当年没见识,一门心思在县里的工地上打工,没念过什么书,而且你娘一下生了四个丫头,那时候村里的人都戳爹的脊梁骨。” 沈知言没应声。 “爹那时候想不开啊……让三丫一直叫那么个名字,来弟来弟的,后来才知道是难听,被城里人看不起的。”祝大庆絮絮叨叨的回忆着:“幸亏后来我们家隔壁搬来了一个城里来的文化人,他说这个名字不好,就给三丫改了名字,才让她在城里念高中的时候,没因为名字被欺负。” 沈知言顿了顿。 “祝莱在鹤鸣私立中学念书吗?” “是啊……”祝大庆欣慰道:“那个城里人心地好,辅导三丫功课,就被学校招进去了,幸亏学校给的那笔钱,你娘才有钱治病。” “之前我没告诉你,是怕你觉得俺不好……俺和你娘给三丫取那么个名儿,你又被人贩子拐走了,万一……”祝大庆叹了口气:“万一你觉得俺和你娘故意不要你,这可怎么办……可是你那时候都八岁了,能记事儿了……三丫,你还记得人贩子长什么样吧?” 沈知言仔细回忆着。 她只感觉脑子里似乎被隐藏了一层迷雾。 脑海中,不自觉在迷雾中—— 似乎浮现出来一个胳膊上有刀疤的男人,而且他脖颈下方,胸前的位置纹着虎头纹身。 “没有太大印象,”沈知言回道:“记不起来那人的脸。” “是啊……”祝大庆长吁短叹:“该死的人贩子,如果他没把你带走……咱家虽然穷,但爹肯定不会短了你的吃穿……三丫就出息的很,当了大明星。” 他似乎在抽烟,吧嗒吧嗒的声音很响,在听筒里传来,让沈知言不自觉蹙眉。 她不自觉开口提醒。 “少抽烟,对身体好。” 祝大庆愣住了。 随后,他嘿嘿笑起来,开心道:“四丫,你……你能不能跟我去警察局啊,把你的户口迁到咱们家。” 沈知言眼中不自觉染了点笑。 她问:“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茅竹村要改造。”祝大庆高兴道:“村长和那公司的负责人谈好了,每家每户按照人头算钱,多一口人就多一份改造那段时间,给咱们租房的补贴钱。” 沈知言闻言。 默了默,只道:“我暂时工作忙,腾不出来时间,而且我养母那边未必会立刻就同意,以及……租房补贴也没多少。” “倒是也没太大事儿,等你有空再说,实在不行俺去找你家里大人说,她总不能不让俺认孩子。”祝大庆说完,又开心道:“反正……俺和你娘商量好了,她不是生病了么,那个臣铭的老板知道了这件事。” 沈知言应了一声:“嗯。” “那边说过阵子给你娘一笔看病的钱,等到时候钱到了帐,你娘说她反正治不好,干脆就不治了,直接把钱都拿给你,到时候给你结婚用,然后村子改造那大老板给的钱,就给三丫和你大姐跟二姐,再给宗宝留一笔钱将来娶媳妇用。” 沈知言深吸了一口气。 她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出那个满头花白,身形消瘦的女人,邮件上的资料显示,她只有五十岁,却形容枯槁,仿若老妪。 她平时瘫痪在床,只是因为她要求,要去正规机关单位认可的地方做亲子鉴定,而和私立鉴定部门不同,在那里必须要疑似父母双亲都在场。 所以祝大庆便把她从茅竹村,借了个电动三轮把钱大婶送过来。 “我不需要你的钱。”沈知言道:“我也没用钱的地方,等你拿到钱,给钱大婶先治病吧。” “四丫……你不要,俺也不能不给。”祝大庆叹了一口气:“你娘那个轮椅还是俺在破烂市场捡的二手的,她也说对不起你和三丫,是她自己愿意的,反正俺们穷人贱命……总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也跟着穷,跟着贱,被人看不起。” 沈知言呼吸微顿。 她不太想再说下去了。 人世间的苦难似乎在一瞬间,随着祝大庆的话,在和她逐渐拉进。 和钱大婶初见的那天清晨,对方给她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她身上满是脏污,甚至传来一阵刺鼻的味道,显然是常年卧病在床,而祝大庆又一直在外面讨生活,导致她就连去洗手间都没办法。 而她那天套在外面的红色尼龙外套,还是因为要见她,所以才特意穿在身上的。 祝大庆在电话里问她:“后天,后天俺们村似乎有很多城里人来,村长给俺们家里分了两只鸡,你要不要来家里看看,看看你弟弟……他很盼着见你这个姐嘞……” 沈知言想了想。 “后天我没时间。”她说:“工作真的很忙。” “唉……你娘还说要给你炖土鸡吃呢,咱们家种了土豆,面滴很……她上回就见了你一会儿,你娘她也没几天了,总要见见的……” 沈知言闻言,不禁又改了主意。 她淡声说:“我会去。” “好嘞好嘞!”祝大庆高兴起来:“四丫!你来了我带你去见咱们村长,到时候让你和大家伙都见见……哎吆俺们家四丫长成大姑娘,他们肯定羡慕俺!”- 次日晚,临睡前。 沈知言给秦清雾发了消息:[明早我去茅竹村。] 没过一会儿,秦清雾的消息回复过来。 [我安排保镖跟你。] 沈知言顿了顿。 回她:[我并没有打算呆上太久,去送完了钱就立刻回来。] 秦清雾疑惑:[送钱?] 沈知言回复她:[嗯,钱大婶病的很严重,要等茅竹村改造的补偿款,她不打算治病了,祝大叔的意思是,要把接下来的钱给孩子们平分。] 秦清雾斟酌着用词,回复:[所以你是心疼那位大婶。] 沈知言思索了片刻。 觉得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就他们也没管过我,显然除了钱之外,我也没什么能给的。] 秦清雾便明白过来。 人类的感情本来就是复杂的,沈知言和亲生父母之间没什么日积月累产生的亲情,但却仍旧见不得对方饱受病痛的折磨而袖手旁观。 所以她选择了给钱。 实际上还是保护她内心的一种方式,不刻意建立太多的联系,却承担了她身为子女的责任。 见秦清雾不回她消息。 沈知言又打字:[不用安排保镖什么的,而且我去了立马离开,放下钱就走。] 手机屏幕上。 显示着对方的消息正在输入的提示。 反复三次过后,对方只回复了一个字:[好。] 主动又对秦清雾说:[明天他们村子里会有很多外人去,估计是县里的领导们也会去,所以绝对安全。而且,你不是明天也要去茅竹村吗?] 秦清雾回复她:[是,兴许还会见到你。] 沈知言顿了顿,回复道: [我老早就想问你了,你们这份工作,为什么总是跑外勤?] 过了好一会儿。 她收到了秦清雾的一条新回复:[?] 沈知言一噎。 连忙打字:[……能者多劳,小沈很佩服。] 秦清雾:[早点休息。] 沈知言:[你也是,晚安。] …… 次日晌午,天际变得阴沉一片,狂风席卷大地,一派风雨欲来之势。 沈知言坐在出租车上,给祝大庆提前打了电话过去,说她十二点半大概能到。 茅竹村远在郊区,沈知言因为写剧本、手指打字太多的缘故,手腕总是经常会疼,这种职业病她很习惯了,故而没有自己开车。 她打算给祝大庆和钱桂霞留下一张三十万的卡,她所剩的钱不多了,只给自己留下了一部分生活费和房租的钱,钱桂霞的病不能持续这么拖下去,而治疗费用显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当出租车开到茅竹村村口的时候,天上的雨已经落了下来,朦胧雨丝落在人脸上有些痒,还不到打伞的程度。 沈知言下了车,放眼望去,道路一边是大片的竹林,另一边便是村子,远远看过去能看到一栋栋的砖瓦房相连。 出租车所停的地方是一条沿着马路的河,里面的水很浅,河上面便是仅容一辆车开过去的桥,过了桥顺着那条路走,便已经进入了村子。 沈知言远远的拍了张村子的照片,她拍照的时候,不禁看到有几个小孩躲在树后面偷看她,照片里,那几个孩子的表情格外的好奇纯真。 沈知言拍完照,给秦清雾发过去,又转身拍了那大片的竹林,把竹林的照片一起发给她。 然后手指打字:[我到茅竹村了,你呢?] 几秒钟后,秦清雾回复她。 [刚和领导们开完会,正准备动身了。] 沈知言疑惑:[你还在县里啊?] 秦清雾:[嗯。] 沈知言想到什么。 手指打字问她:[你见到LK集团分公司的张敬防了吗?] 秦清雾:[?] 沈知言略感惋惜。 [那就是没见到了,他不是G国LK集团在国内的总负责人么,我听说全沧江都在巴结他。] 秦清雾回复她:[见到了。] 又问:[你很欣赏他?] 沈知言回答:[听说他是G国皇家学院毕业的,和皇储是同学,难怪能被LK集团的那位幕后老板看上。] 秦清雾:[看上?] 沈知言:[能力啊……人脉,看上用的也没错?虽然传闻他挺英俊,但是不是传闻LK的老总是个老爷子么,肯定也不会看上色相吧。] 手机另一端。 秦清雾停下脚步,往身后的年轻男人身上看了一眼。 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立刻全身紧绷,连忙微微弯下腰,恭声问道:“秦总,怎么了?” 秦清雾淡淡收回视线。 对她回复:[LK集团的老板,暂时没爱人。] 沈知言似乎瞬间来了兴致。 噼里啪啦和她发消息:[真的吗?消息保真吗?你怎么知道?天呐这是哪里来的瓜?那么大年纪了一直还单身吗?] 秦清雾眼里浮现了几分笑,指尖轻点屏幕。 打字:[你到哪儿了?] 沈知言却不再回复了。 秦清雾望着安静下去的手机屏幕。 她侧过身,对许白露低声吩咐了几句。 许白露疑惑的看向她,直接打电话给负责这次安保任务的保镖队长。 电话接通之后,许白露对手机另一边用英文吩咐道:“您好,请派遣两个人先行前往茅竹村,具体信息我稍后发送至您的手机。” 挂断电话。 许白露又把沈知言的身形特征简单描述,发送过去,交代明白过后,等到了对方回复,这才收起手机。 “县里距离茅竹村有不小的距离。”许白露道:“若是开车,算上道路不好走等因素,一个小时估计就能到了。” 秦清雾神色未变。 应道:“嗯。” 许白露望向秦清雾的脸色。 很冷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许白露潜意识就觉得对方已经开始担心了。 她顿了顿,宽慰道:“茅竹村今天一下去这么多人,不至于出什么事儿的,而且茅竹村也不是首选,那附近还有其他村子,都是大片竹林,只是因为茅竹村这个名字比较贴合,适合成为典型,这才选了它,而且你家小孩儿兴许是和家里人聊天,耽误了什么时间,未必会出什么事儿。” 秦清雾没应声。 张敬防虽然不知道那句“你家小孩儿”指的是谁,但他听明白了,必然是秦总在意的人,而且她刚才还一直喝对方发消息的,此刻显然是因为联系不上,这才喊了保镖。 张敬防想明白这一层,也适时开口:“秦总,我认为许总说的有道理,除非这个村子自己不想发展,否则绝对不会在今天这样重要的当口,做出什么不恰当的事来。” 秦清雾静默不语。 片刻后,她收到了沈知言的消息:[遇到了祝宗宝,回头再跟你聊。]- 沈知言没想到,祝大庆口中的那个引以为傲的儿子,是这副模样。 眼前的男孩身形高大,看起来比佝偻着后背的祝大庆还要高上半头,他长得高,体型却十分肥胖,大概是正常体型男孩两倍的体重,因为脸上满是赘肉的关系,把他的眼睛挤的小小的。 此刻的祝宗宝正气势凶凶,手里拿着一把装满了水的手枪,身上沾满了泥土。 他这会儿正在生气,怒目圆睁着,因为喜欢斜着眼看人的缘故,沈知言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凶神恶煞。 事情的起因,是沈知言方才在村口的小卖部买了瓶矿泉水,喝完了半瓶,便根据祝大庆给她在电话里说的地址,寻找着祝大庆所住的那个砖瓦房的胡同口。 祝大庆说,经过四个右手边的胡同口,再往前是一个水湾,有个晒谷子的大片空地,过了空地的第一个胡同,穿进去左手边第五户。 便是祝大庆的家。 当她顺着位置找到了胡同口,正要向里走的时候。 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个胖男孩,拿起水枪就对着他,嘴里一边喊着“嘟嘟嘟”,紧接着,沈知言的衣服就被对方水枪中的水浇了大片。 沈知言没道理和一个孩子计较。 对方看起来虽然高大,但是身上还穿着小学的校服。 她皱了皱眉头,只让对方走远一点,当心挨揍。 结果对方显然痛恨她的威胁,表面上走开了,其实在背地里正琢磨着什么坏主意。 在他走到一边的时候,沈知言也明显看到了对方眼珠子溜溜转动的样子。 有些孩子的恶意显然是与生俱来的。 所以,当身后有一阵脚步声向她冲过来,她直接一个转身,用力抬脚,直接踢向了来人的肚子。 那男孩人高马大,体型肥胖。 满肚子坏水儿,却那样的不堪一击。 对方手里举着一根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木棍,显然是想直接向她头上招呼。 没成想沈知言反应足够迅速,男孩被她踹倒在地,他屁股摔到硬邦邦的地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他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但是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恨恨的斜着眼睛,盯着沈知言。 他太恨了。 这个外乡人,竟然敢反抗。 这让他太恨了。 于是,当他缓过气儿来,站起身,捡起地上的木棍。 再一次向前冲过来的时候,他几乎是拼尽了全力,想要把眼前的人给打死。 然而他却再一次扑了一个空。 对方直接一个闪身,在他冲过去的那一刻,身后的领子却又被谁给抓住了。 下一刻,自己的脸上就被人用力甩了一巴掌。 胳膊被人反拧到身后,脸上全是火辣辣的疼。 沈知言问他:“你是哪里来的小畜生?是想直接打死人吗?” 祝宗宝不服气,斜着眼睛。 恨恨瞪着他,哼声哼气:“俺是未成年,打死你也活该!” 他话音一落,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祝宗宝被揍的眼泪都留下来了,这辈子还没受过这种委屈。 他被沈知言反拧着胳膊,动弹不得。 沈知言笑着问他:“来,再说一遍。” 她说完,又笑。 “你这吃的比我都肥,个头也长得高,我这不算欺负小孩儿吧?” 祝宗宝恨恨的瞪着她。 哼哧哼哧喘着粗气,他要想个办法,把眼前这个外乡人打死。 对…… 他要找他爹。 想到这里,他忽然嚎啕大哭。 他一边哭嚎,一边大叫:“爹啊!爹……爹啊!” 沈知言听的心烦。 他一哭出来整个大嗓门,有点像是老牛的叫喊声。 沈知言松开手,把他顺势一个用力,直接推到一边。 没想到,她刚一松手,对方又举着木棍冲上来,斜着眼睛骂道:“贱女人,你去死!去死!!” 他这么恨恨的喊着,气势十足。 然而对方却再一次闪身躲开,那人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快到他甚至碰不到对方一点。 沈知言像是在遛狗一样,闪身等他错过去,才一脚踢到了对方的后背上。 下一刻,祝宗宝就直接向前扑,整个前身扑到了地上,下巴磕出了血不说,牙也疼。 他觉得自己牙都要磕碎了,满嘴吃了土,混着咸味儿。 沈知言不想再理他,转身就要走。 恰在此时,她听到了身后传来了祝大庆的声音。 那人着急忙慌的哭喊声远远传来:“哎吆,俺滴儿来!” 祝大庆飞速的跑过来,把趴在地上哭的祝宗宝扶起来。 沈知言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祝大庆心疼的样子,似乎宁愿恨不得被打的是他一样。 这个肥胖的男孩……竟然是祝大庆的小儿子,祝宗宝。 沈知言不禁蹙眉。 在祝大庆向她笑着看过来的时候,她下意识解释:“是他……” “四丫……”祝大庆咧开嘴笑:“你这个弟弟就是不听话,他在村子里就是这么个熊样,看到外乡人就可劲儿欺负,俺说了许多次,他就是不听。” 沈知言还没应声。 祝宗宝嗷嗷哭喊:“爹!打她!给俺打死她!” 祝大庆把脸一沉,一巴掌抽到祝大庆的脑袋上。 “打什么打!这是你亲姐!” 祝宗宝愣住了。 他愣愣的看着沈知言,随后,把嘴撅起来,两只被赘肉所挤压的小眼睛再次倾斜。 他恨恨道:“这贱女人才不是!贱!贱!!!” 沈知言只皱着眉。 去看祝大庆。 祝大庆能养出这样的儿子,若说没有溺爱的成分在。 她是断然不信的。 她脑海中迅速推断出来祝宗宝的成长环境。 或许是在祝大庆的一次次纵容下,长成了这样。 而且对方在祝大庆到来的第一时间,说的是:爹,打她,给俺打死她。 沈知言不动声色。 等着祝大庆的反应。 祝大庆愣了好一会儿,察觉到沈知言在看自己。 他拿起地上的棍子,就向祝宗宝的屁股上招呼,他一边打一边骂:“俺打死你个混小子!跟你亲姐开玩笑!打死你!打死你!” 祝大庆一边打,一边等沈知言喊停。 然而他等了许久,却始终都没听到沈知言说话。 他只能咬着牙,继续打自家心肝宝贝儿子的屁股。 打在祝宗宝的身上,听着对方哭着喊疼,虽然打的是肉最多的屁股,但祝大庆还是心疼的恨不得自己来挨打。 祝宗宝此刻只顾着哭着喊叫了。 他甚至都忘了继续骂那个贱女人! 他满脑子都是不理解,为什么最疼爱自己的爹,现在却要帮着一个外人。 祝大庆打着打着,他装出没力气的样子,气喘吁吁的停下动作来大口喘气。 他歪着头问沈知言,讨好笑道:“四丫……你看,现在你不生气了吧?” 沈知言不动声色。 在祝大庆的嘴里,祝宗宝是个极好极听话的孩子,他学习好,对爸妈好,在村子里有口皆碑。 那么,忽略掉祝大庆的父亲滤镜。 祝大庆说谎了。 以祝大庆溺爱儿子的情况来看,他给祝莱取名叫祝来弟,口口声声说出那番什么,他后来后悔,给三女儿改名字的话。 也全是假的。 转瞬间,沈知言做出一副心疼的样子,望向祝宗宝道:“唉,小孩被打我心里也难受,我其实不支持打小孩的,您干嘛打他啊?而且他只是往我身上弄了些水,晾干了不就好了?” 祝大庆一噎。 他心里顿时都恨死了。 她早不说晚不说,他甚至为了她花了那么多钱,都没能换来她一声好话。 到了这会儿,见他打自己亲儿子了,反而开始笑着说话了! 丫头就是贱! 祝大庆挤出来一个笑。 迫不及待的催促道:“四丫,走,咱回家看你娘去。” 沈知言从善如流,笑道:“好。” 一路上,祝宗宝跟在祝大庆身边。 他一路上都在盘算怎么杀了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姐姐。 他眼睛一直往地上瞟,看能不能找到一个砖块。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听到那个凶神恶煞的女人,笑眯眯的问他:“你叫宗宝对吗?” 他恨恨的瞪了对方一眼。 想不回答的,然而对方虽然在笑着对他说话,但他就是觉得自己被踹的肚子开始疼,被摔的脸也开始疼。 “祝宗宝。”他学乖了一点,但还是恨的咬牙切齿,说:“你别上桌吃饭!” 沈知言神色变冷。 她看向祝大庆,淡声问他:“不能上桌吃饭,是什么意思?” 祝大庆支支吾吾。 他回答不出来,只嘿嘿傻笑说:“孩子,走……你娘给你炖了鸡,俺现在就闻着香味嘞。” 沈知言不由得觉得好笑。 此刻的祝大庆真是个十分愚蠢的人。 他之前在她面前的态度,虽然也是吞吞吐吐,说一句话停上一句,但都是逻辑通畅。 甚至可以说,他说的话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挑不出来毛病。 到了此刻,对方显然是因为在“自己地盘”的缘故。 他竟然连装都不愿意再装一下了,直接就要把她劝到家里去。 那些话他提前练习了多久呢? 一定提前设想过各种被她拆穿的可能吧,所以提前想好了说辞。 原本—— 沈知言是想直接离开的。 但是,祝大庆究竟是出于个人原因,还是被人指使,才对她做了那么多事。 如果祝大庆是出于个人原因,千方百计的把她骗到村子里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钱吗? 可是……她看起来也不像是有钱人。 如果祝大庆是被人指使,被那个执棋者操纵,是她面临的全新的一局棋,那祝大庆是那个人的棋子吗? 对方是怎么操纵祝大庆的呢? 景荼在那一环节里,显然是无知无觉,就成为了被利用的一环。 而柏婳也是如此,柏婳或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一颗棋子。 那祝大庆呢? 祝大庆是怎么被操纵的? 想到这里,沈知言决定继续配合。 祝大庆的目的,似乎是把她骗到这个村子里来。 到了此刻,对方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 一个年迈的老者祝大庆,一个看似赘肉横生,却愚蠢的儿子祝宗宝,一个残疾到卧病在床的女人,钱桂霞。 似乎……危险并不大。 沈知言停下脚步,给秦清雾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如果两个小时以后,我没有发消息给你,帮我报警。] 秦清雾秒回了她的消息。 ——[你发现了什么?] 沈知言回复:[祝大庆有问题,这是个局。] 秦清雾的消息立刻传来。 [别做傻事。] [立刻离开。] 沈知言想了想。 解释:[这是我的机会,如果是执棋者布局的话,祝大庆这颗棋子,或许能问出来什么。] 过了许久。 秦清雾的消息发送过来:[非做不可?] 沈知言郑重回复。 [是。] 秦清雾没再回她。 沈知言开始想,对方是不是生她气了。 换位思考,如果秦清雾此刻明知道前方有未知的风险,却还要向前走。 沈知言怕是也会试图阻止吧。 但如果对方心意已决,她会直接尊重对方的决定。 到了这时候,沈知言已经放弃了对父母亲情,那些所谓不切实际的幻想。 其实,宋玉缠说的对。 她就是对所谓的亲情抱有那么一丝希望。 明明秦清雾给她发来的邮件表示的很清楚了,祝来弟那个名字也好,祝大庆一连生了四个女儿,却终于生了个儿子也好,这些都足够显示这里面有问题。 但她还是说服了自己,在祝大庆坦白的告诉她,他也很后悔,给祝莱取了祝来弟这个名字的时候。 沈知言还是试图说服了自己。 “嘎吱”一声,身前的那扇红漆铁门被推开。 祝大庆走进去,祝宗宝也快步跑进去,他飞速的跑到院子里,随后开始进了厨房,想去找菜刀出来。 沈知言缓步走进院子。 里面有水井,种了几棵树,西南角有个三排砖堆砌出来的露天厕所,东侧北侧各有两间房屋。 祝大庆抬手关了门栓,他望着门锁的位置。 察觉到沈知言在看他,这才没立刻锁门,只讪笑了一声。 沈知言权当没看到,在祝大庆的招呼下,她随着对方往北屋的方向走,钱桂霞推着轮椅,从厨房里出来,她今天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十分喜庆,花白的头发也全都梳了起来。 她笑着打招呼:“哎吆,俺们四丫回来啦。” 沈知言觉得和他们演戏太累了,刚要开口。 这时,祝宗宝拿着一把厨房里的刀,气势汹汹的冲出来。 祝大庆连忙哎吆哎吆的喊:“儿子,别割到手,快放回去……” 钱桂霞也用力推着轮椅,对祝宗宝劝着:“孩子,快听你爹话,放回去……” 祝宗宝对此充耳不闻。 他就狠狠的瞪着沈知言,举着手里的刀,比比划划。 沈知言眯了眯眼。 冷眼向他看过去,淡声问他:“你不怕死吗?” 祝宗宝一愣。 祝大庆也顾不得被刀割伤了手,连忙走到祝宗宝身前,夺过了他手里的刀。 随后,他又放到厨房里去。 过了好一会儿,祝大庆才走出来。 他对沈知言皱了皱眉头,对她沉声指责:“你一个丫头家,说啥死不死的?” 沈知言眉梢微挑。 她不解的看向祝大庆:“您在向我说教?” 祝大庆听不懂说教是什么意思。 但他看得懂表情,皱眉道:“先回屋聊吧。” 沈知言懒散的耸了耸肩。 淡道:“就在这儿聊吧,说一下,你为什么想尽办法,骗我来了这里。” 祝大庆沉默着不说话,弯着腰打量了她半晌。 他从厨房拿出了烟袋,吧嗒吧嗒的抽着烟,吞云吐雾。 等他吸烟吸够了,这才咧开嘴,笑出了一口又黑又黄的牙。 沈知言不禁蹙眉。 对方这是——有恃无恐的笑容。 甚至于可以说,对方是一副志得意满,胜券在握的表情。 可是,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迈老者,他凭借的是什么,才能让他能露出这样得意的神情? 沈知言神色冷淡,她望向坐在轮椅上的钱桂霞。 那个女人也在笑,同样一副十分得意的表情。 而祝宗宝,则是脸色发白,他有点恐惧的望着沈知言,似乎生怕她下一刻就要继续揍他的警惕模样。 只有祝宗宝的反应是对的。 可……祝大庆和钱桂霞呢? 恍惚间,只觉得她似乎一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天空中的雨也变得更大了些,沈知言只觉得此刻的她脑海中逐渐昏沉。 她的身体摇摇欲坠。 她的意识逐渐在消失。 此时,她耳边听到了祝大庆得意的笑声,是一句纯正口音的普通话。 “我说什么来着?” “这城里人啊,就是见不得我们乡下人受苦。” 他老婆讨好的附和:“可不就是,还是当家的你聪明。” 他们的语气是那样的得意。 他们的嘲讽是那样的刺耳。 沈知言努力的睁着眼。 眼前的所有场景变得模糊不清。 耳边是祝大庆吸着旱烟的声音。 啪嗒…… 啪嗒……- 村口处,一辆辆轿车缓缓穿过桥,一路开进村子里。 村长早已经带人等在那里,迎接着众人的到来,一辆辆豪车让围观的村民们看的眼花缭乱,孩子们飞快的围着车跑,幸亏车速缓慢,才没撞到乱跑乱跳的他们。 老村长立刻让几个年轻人去驱赶。 一辆辆车缓缓停下来。 张敬防率先下了车,随后是许白露,他们二人在一辆车上下来。 接着便是一群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们下了车,老村长见状立刻迎上前,对他们一一握手,口中恭敬的喊着:“欢迎欢迎,欢迎各位的到来。” 身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们全都自己撑着伞,而LK集团的各部门主干成员,则是由助理来撑伞。 老村长只认得LK那边的张敬防,笑着和对方握手:“张总,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您盼来了。” 张敬防也双手和对方握了握,表示亲热的态度,笑道:“您客气了,折煞我了。” 中间位置的黑色商务车停稳后。 司机主动下了车,把后座的车门打开。 秦清雾走下车后,她眸光持续望着手机屏幕,和热闹的人群有些格格不入。 天上的雨已经开始下的大了,司机举着黑伞,遮挡在秦清雾的头顶位置。 许白露走过来,问她:“你家小孩儿这是以身入局?” 秦清雾眉头微蹙。 淡声:“或许,一开始并不是。” “什么?”许白露听不明白:“什么叫一开始并不是?她刚才不是跟你说,那个祝大庆有问题?” 秦清雾没应声。 保镖那边的消息没回过来。 沈知言的消息也没有回复。 距离两个小时,还有,三十分钟。 “哎吆!”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苍老的男声:“大老板!” 西装革履的人群里,一个体型佝偻,身着黑色外套的老人,一手举着伞,一边拉着一个肥胖的男孩走上前,他挤在人群中,和西装笔挺的众人有些格格不入。 似乎是村子里的村民。 那男人一把拉过了胖男孩,对张敬防嘿嘿笑道:“大老板,这是俺儿子……” 张敬防有些莫名其妙。 他下意识去看秦清雾。 恰在此时,秦清雾的目光也向他的方向看过来。 张敬防顺着对方的视线,只觉得对方清冷的眸光落在自己眼前的老者身上。 只过了一瞬,便立刻收回视线。 再一次望向了手机上的屏幕。 张敬防回过神,客气问道:“您是……” “俺叫祝大庆,这是俺的儿子祝宗宝。” 张敬防有些莫名。 眼前的老人说着一口方言,不仔细听根本辨认不出来他在说什么,张敬防琢磨了一圈。 他笑着继续问:“您找我什么事儿?” 祝大庆嘿嘿笑道:“俺儿子学习好滴很,而且人也出息,校长老师都夸他。” 张敬防点了点头。 “所以呢?” 他说着,再一次去看向自家老板的方向。 哪知道,下一刻,秦清雾已经向这边走过来。 不过片刻,秦清雾已经来到他们身前。 秦清雾微微蹙眉。 问祝大庆:“你说,你叫什么?” 祝大庆皱眉。 他瞥了一眼眼前的女人,有些不耐烦,却还是说:“俺是茅竹村的,这里大部分都姓祝,你说俺姓啥?” 张敬防都愣住了。 这老爷子是什么语气? 他疯了么? 张敬防小心翼翼的看了秦清雾一眼。 然而对方丝毫不见生气,只淡声询问:“你家中几个孩子。” 祝大庆彻底不耐烦了。 他觉得这个女秘书有点不懂事儿。 他这和大老板说话呢,一个女秘书插嘴做什么? 张敬防却冷声提醒。 “你眼睛往哪里看呢?” 当他眼瞎么,祝大庆的眼珠子在秦清雾脸上飘来飘去的,这完全不礼貌,毫不绅士。 祝大庆讨好的笑了笑,说:“俺没看啥。” 张敬防顿了顿。 再一次问道:“你家中几个孩子。” 祝大庆连忙殷勤回答:“五个孩子,大丫二丫嫁人了,三丫在外头工作,宗宝是俺儿子,将来要进大公司的,人也出息。” 秦清雾眸色变得有些冷。 淡声问他:“那四女儿呢?” “四丫……”祝大庆嘿嘿一笑:“当然也是要嫁人滴。” 秦清雾表情一顿。 嫁人? 她神色冷淡:“我听说你的四女儿走丢了,那她怎么嫁人?” 祝大庆一愣。 他警惕的望向秦清雾,眼前的女人……是怎么知道的? 他忽然有点心慌,拉着祝宗宝就要回家。 秦清雾却忽然主动淡声解释:“村长说的,说你家孩子丢了,希望我们集团能多给些补贴。” 祝大庆眼前一亮。 他立刻笑起来,嘿嘿笑道:“原来是这样,俺就说,你们是怎么知道滴。” 秦清雾淡声应了。 随后打量着他,不动声色问道:“孩子找回来了?” “找回来了。”祝大庆笑起来:“今晚就让她夫家上门来看人。” 秦清雾眸色转瞬变得冷淡。 张敬防在一旁看了,只觉得遍体生寒。 先前在F国,秦清雾遭遇刺杀那一次,她从那场刺杀中逃出来。 眸光也是这样的冷。 后来,听说那些专业雇佣兵逃出了F国,却在一个月后无一人生还。 官方给出来的说明是,一群雇佣兵发生内斗,全部死亡。 迎着那样让人只觉得森冷寒意的眸光,张敬防却听到秦清雾缓声笑道:“竟然是这样。” 祝大庆笑起来:“对滴对滴。” 这时,老村长走过来。 对祝大庆怒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俺这不是想着……”祝大庆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却丝毫不见惧怕,只笑着说:“俺们的儿子都是您的儿子,您是父母官。” 老村长沉吟许久,皱眉。 怒声:“回家去!” 祝大庆笑着说:“村长,您觉得宗宝怎么样嘞?” 老村长顿了顿,转头对张敬防笑道:“张总,这个胖小子叫祝宗宝,学习好的很。” 张敬防笑着打了个哈哈,他垂眸看了那嘴上挂着伤,脸上被人抽了巴掌印的男孩一样:“是吗?” “是滴是滴。”祝大庆抢先笑着道:“俺儿子学习好滴很,张总以后公司找人,希望您找我们宗宝。” 张敬防沉默不语。 反而歪头去看村长。 村长皱了皱眉头。 怒声呵斥:“这里没你的事儿,还不走?” 祝大庆看看村长,又看看那个大老板,看样子村长是真的生气了。 直接带着祝宗宝慢悠悠的回家。 等人一走,张敬防压低了声音,恭声问道:“秦总,您怎么对这个祝大庆,这样关注?” 秦清雾没应。 却对身后的许白露沉声吩咐:“让所有人,都去祝大庆家。” 许白露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立刻应声:“好。” 过了会儿,许白露打完电话。 她又走了回来,对秦清雾道:“那些保镖被村民缠住了,他们往祝大庆家附近一靠近,就被一群女人缠住了,显然——是受了祝大庆的吩咐,为了防止不测,故意守在了那里。”- 黑暗中,沈知言缓缓睁开眼。 她只觉得自己的膝盖好痛,似乎是被什么重物狠狠撞击了一下,她此刻双手双脚都已经被用麻绳绑了起来。 手腕被束缚在身后,脚腕处被麻绳死死勒紧。 耳边是咕嘟咕嘟的声音,锅里炖了鸡,整个厨房都是炖鸡的香味。 她被祝大庆绑在了厨房的地上,她侧着身子,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左臂因为承担了整个身体的重量,变得有些发麻发痛。 厨房的房门关死着,里面也没开灯,窗户前的窗帘也拉着,只有少许的光亮从窗户缝隙中透进来。 外面很安静,她听不到任何响声。 沈知言双脚一起用力,借着墙壁的力量,让后背靠着墙壁,逐渐站起身来。 她看了眼灶台的方向,看到了那锅冒着香气的炖鸡旁,放着一个瓷盘,盘子里倒扣着一个铁勺。 瓷盘旁边便是一个放刀的架子,沈知言放轻了脚步声,双腿一起用力,三两步便跳到了那个刀架旁。 里面恰好有一把窄刀,沈知言都顾不得脏,她直接抻着身子,用嘴把那把两厘米宽的窄刀刀柄,咬在了嘴里。 她原本还在想,直接摔碎了盘子,用盘子来割绳子的。 但幸好,祝大庆关她的地方是厨房。 那么显然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沈知言忍着右腿膝盖的剧痛,随后把刀丢在地上,缓缓蹲下身子,背着手在地上一阵摸索。 很快,她的手指感觉到了一阵刺痛。 是被刀刃割破手所发出来的疼痛,十指连心,那是钻心的疼,她甚至怀疑自己此刻手上的伤口很深,已经开始流血。 但她顾不上这些,她单手拿着刀,拧着手腕,缓缓割动着手上的绳索。 可是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那扇铁门被开启的声音。 似乎…… 有人来了。 沈知言不禁皱眉。 她并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也不知道此刻时间是几点,她其实心中有了几分期盼,是不是秦清雾帮她报警了,有人找来了这里。 然而她听到的却是祝大庆骂骂咧咧的声音:“他妈的,那个女秘书真是不顶事儿,全怪她一直跟老子废话,这才让那大老板没和你说上话。” 祝宗宝不高兴的说:“爹,俺不想去大老板那里上班,俺长大了想当老师。” “哎吆,我家宗宝真是出息,老师也好……但是不如跟着大老板有钱。” 祝宗宝还是不高兴:“可是俺不想去公司,俺不想!” 祝大庆连忙笑着安慰:“行行行,不去就不去。” 他想到什么,又说:“你娘不知道睡醒了没有,今晚王家人就要来了,等把四丫送走,哎吆,爹就能带你去城里吃一顿好的。” “爹!”祝宗宝连忙欢呼起来:“俺想去洗脚城!” “死小子,还怪会享受的……” 沈知言听着他们一路聊着,经过了厨房,又进了北屋的门。 等祝大庆推开厨房的门,带着祝宗宝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把厨房的刀放了回去,随后,她再一次坐回到了角落里,在脚腕处用烧柴引火的草堆盖好,割掉的麻绳被她放在脚腕处,两脚并紧,做出一副还在受困的样子。 祝大庆拉开灯,带着祝宗宝走进来。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沈知言,见她已经醒了,笑着说:“四丫,你醒的真快。” 沈知言淡声问他:“我为什么会晕倒。” 祝大庆得意一笑。 “你猜猜呢。” 沈知言思索片刻。 神色冷淡:“我在村口的店铺,买的那瓶水。” 祝大庆连忙点头。 语气得意:“对头。” 沈知言问他:“如果我不喝呢?” “那就来家里喝。”祝大庆笑起来:“反正你总要喝水的,从城里来这儿,那么远,你们城里人又哪里受得了?” 沈知言嗤笑一声。 “竟然是这样,我还以为是鸡肉会有问题,没想到是水有问题。” “药牛的,杀牛的时候,避免牛乱叫唤,特意买来杀牛用的。”祝大庆说完,面部表情变得抖动,皱眉道:“而且你哪里能吃鸡肉啊,喝汤都不成,女娃子吃什么鸡汤,那是给宗宝补身体的。” 沈知言打量祝大庆半晌,忽然笑起来。 她笑着笑着,有些喘不上来气。 她望着那个肥胖的祝宗宝,对方表情有些噎住。 愤怒和恐惧的情绪在眼里来回打转。 祝大庆把儿子护在身后,气的嘴都抖了起来。 他举着烟袋的铁杆儿,作势就要往沈知言身上抽过去。 但想到这袋烟的价格,他又停下动作。 咬牙问她:“你笑啥。” 沈知言收敛起脸上的笑意。 她眸色一凛,望向祝大庆,语气不屑:“你这个弱智又脑残的儿子,怕不是近亲结婚的产物吧?” 祝大庆一愣。 沈知言打量着他脸上的错愕。 她忽然扯开唇角,笑了:“还真是啊,我就是看他怪傻逼的,所以我瞎猜的。” 祝大庆气急败坏。 他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烟杆,但是想到今晚一到,就有人来“验货”,他又不能把对方的脸打坏了。 沈知言忽然看向他。 淡声问:“为什么把我骗过来。” 祝大庆得意一笑:“当然是拿你换钱了。” 沈知言略作思索。 问他:“什么钱?” “当然是彩礼钱!” 祝大庆提起钱,转瞬间开心起来,他脸上本来就皮肤黑,又全是褶子,一笑起来的时候,黄黑色的牙齿全部裸露出来。 他说:“四丫,你知道不,你可值钱了,八万六呢。” 莫名的。 沈知言忽然有点想笑。 “他们今晚就来。”祝大庆语气理所当然,对她说:“反正今晚有谁看上你,你就跟谁走吧。” 沈知言眸色平静:“你就是为了区区八万,就绞尽脑汁把我骗过来?” 祝大庆嘿嘿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恨死你们城里人了吗?” 沈知言语气平和。 淡然挑眉:“哦?愿闻其详。” “就是因为你们这些蠢蠢的城里人啊……”祝大庆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你们看不起我们,我明明在正儿八经的工作,可他们呢,你上个地铁,他们都觉得你脏,看你的眼神也是觉得恶心的!” 沈知言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 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对我抱怨你对生活的不满?” 沈知言无视的态度,让祝大庆更加愤怒。 他一嗓子喊出来:“你懂什么!” 他这一嗓门把祝宗宝吓到了,察觉到祝宗宝的颤抖,祝大庆又不自觉放轻了语气。 “宗宝乖,爹不是冲你的。” 沈知言嗤笑。 她眉梢维扬,嘲讽祝大庆:“我说真的,你这个弱智儿子,看着就不像是当老师的命,我觉得他小学都不毕不了业。” 祝大庆这回被气的狠了。 只觉得沈知言在往他心窝子上扎刀子。 祝大庆冷冷威胁:“我可以把你杀了,然后埋在后山里。” 沈知言淡声问他。 “你以前做过这样的事吗?” 祝大庆没回答。 沈知言也不继续追问。 她直入主题:“说说祝莱吧,祝莱给过你钱吗?” “当然了……”祝大庆哈哈大笑,语气得意起来:“你说她一个姑娘家,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呢?可是——” 沈知言淡声:“可是?” “可是她后来就不给家里钱了。”祝大庆气的咬牙切齿,却又装出一副慈父的面孔,对沈知言抱怨:“四丫,也不是爹非要把你找回来,但是怎么办,三丫不给家里钱了,我拿着她那些照片去找她,她都说自己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沈知言淡淡重复:“她的照片。” “嘿嘿……”祝大庆嗓音猥琐:“是啊,她们都有照片,就要给家里钱,不然宗宝可怎么办啊……他还在长身体。” 沈知言压下心底的怒意。 微微笑着,告诉他道:“你知道你的弱智儿子,长得很丑吗?” 祝大庆对她怒目而视:“你说什么!” “你知道在我来的时候。”沈知言语气仍旧是笑着的,她问祝大庆:“你知道吗,我在你弱智儿子脸上抽巴掌的时候,像是拍在了一坨猪肉上。” “你他娘的,老子弄死——” “哦不对。”沈知言笑意盈盈:“就猪肉都比他一坨贱肉手感好,我还踹了他的胸口,不知道有没有受伤,建议你带你儿子去医院检查一下,毕竟是你老祝家的宝贝。” 许是察觉到了沈知言在试图激怒他。 祝大庆冷哼一声,道:“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被绑着的人,一定会故意说话让人发火,然后就能找到机会跑了。” 沈知言啧了一声:“不,是我单纯恶心你这个蠢货儿子。” 祝大庆脸色越来越难看。 黑黢黢的脸像一块黑色的砖,皱巴巴的裂纹融合在上面。 他忽然对儿子问:“她踹你胸口了?” 祝宗宝一想起这茬,他委屈的想哭。 祝大庆从旁边找了一个木棍,直接用力塞到了祝宗宝的手里。 祝大庆命令道:“去!去用棍子抽她!” 祝宗宝举着那根棍子,他畏畏缩缩的想要上前。 沈知言冷眼望向他。 淡声警告:“你可以试试。” “爹……” 祝宗宝委屈的一声,又想哭了。 “哎吆,宗宝别怕。”祝大庆心疼的哄完,又对祝宗宝说:“爹不是告诉过你么,女娃子不听话,嫁了人就有人收拾了,以后你也要这么收拾你的婆娘!” 祝宗宝连连点头。 爹说的总是没错的。 祝大庆满意的笑起来。 “如果我没来这里呢?”沈知言问他:“我如果没来这里,你怎么办?你不是想要钱么?” “那有什么的?”祝大庆语气理所当然,得意道:“你们城里人好骗的很,城里人不就喜欢装呢么?” “你们就喜欢看不起人,就喜欢看我们村里的人跪着和你们说好话。”祝大庆大谈特谈他的生存哲学,语气满是得意:“你们看不起我们,觉得我们又傻又没本事,其实最笨最蠢的是你们。我只要对你们说,我家孩子病的下不来床,你们就愿意给我钱,有好多老板,因为我给他们跪下磕头,就给钱,你说,你们城里人多好骗,好骗滴很呢……” 沈知言面无表情。 淡声问道:“所以呢?” “你如果没来。”祝大庆说:“俺就换个别的女娃子,那些大学生也好骗滴很,念了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嘞,不同意给她破了身子,睡了就听话了,三丫她们都是这样的。”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 “你对你的孩子们,做了禽兽不如的事情。” “什么禽兽不如?你们城里人不也在做同样的事?”祝大庆反驳:“而且女娃子能做什么,除了生孩子……哪有我家宗宝聪明,宗宝将来是要跟着大老板的,出息着呢——” 沈知言不想听他废话。 只是问他:“茅竹村不是要改建么?那么多钱,为什么你还缺这八万彩礼钱。” 祝大庆视线看向她。 似乎觉得她想法有些冥顽不灵:“拆迁也要给宗宝留着啊,宗宝要传宗接代的。” 沈知言嗤笑一声。 她看向祝宗宝,冷笑:“可你儿子看着就像是生不出孩子来的衰样儿,而且他是个弱智,弱智生出来的是什么?还是弱智吧。” 祝大庆怒了,他拿着旱烟袋用力一指:“你说什么!” 他早已经气狠了。 他现在就已经忍不住了,他现在就要出去打电话,去喊人过来! 赶快付钱,让他们把这个满身忤逆的人带走。 谁能带走都行! 然而他刚一个转身。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哭喊:“爹!爹!!” 祝大庆回过头。 就见地上的沈知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她手里拿着一把刀。 刀刃已经放到了祝宗宝脖颈的位置,似乎她只要手指一个用力,就能直接让他断子绝孙。 祝大庆眼睛猛然睁大。 “爹!俺疼……” 祝宗宝脸上的赘肉堆在一起,他两腿之间一阵凉意传来,被吓得尿了裤子。 祝大庆显然没料到对方竟然能把绳子松开。 但是眼下,这又是事实,他又不得不认,如今自己最宝贝的儿子在她手上,他不得不开始认怂。 “四丫……”祝大庆讨好笑道:“爹给你找的丈夫,都是村子里有能力的年轻人,尤其是王家的那个小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 沈知言举着刀威胁。 “把门打开。” 祝大庆冷了冷脸色。 他怒气从心底涌现出来,十分不满沈知言的反抗。 但是却因为祝宗宝的关系,又不得不投鼠忌器。 祝大庆配合的开了厨房的门。 沈知言挟持着祝宗宝出了门,站在院子里。 这时候,北屋的房门被打开。 钱桂霞推着轮椅出来,见了这阵仗一瞬间惊了,她惊呼出声:“哎吆!宗宝!当家的——” 祝大庆冷声骂道:“你叫什么叫!” 沈知言一路推着祝宗宝,来到了红漆铁门前。 那上面落了锁,显然是祝大庆为了防止他逃走,才刻意锁了门。 沈知言淡声:“打开。” 祝大庆犹豫着。 试图劝道:“四丫……我和你说过的,我们村子,大家齐心的很。” 沈知言懒散一笑。 问他:“所以?” “所以你走不掉。”他说:“放下你弟弟,跟爹回去。” 沈知言笑起来。 “老畜生,就你这种东西,还敢说是我父亲呢?” 祝大庆眼神冷了冷。 沈知言见他似乎想要动手,立刻顺着祝宗宝的脖颈位置轻轻一划。 下一刻,祝宗宝哭出声来,脖颈见红。 祝大庆连忙摆手:“好!好好好!我给你开门!” 他连忙从裤兜里把钥匙掏出来,当着沈知言的面,把锁打开。 沈知言推着祝宗宝向前走,她一路走到门口位置。 祝大庆守在那里,似乎等她只要一放了祝宗宝,他就立刻动手抓人。 然而没成想,等沈知言走到门口的时候。 祝大庆眼前忽然一黑,随后,他身上一坨肉向他脸上撞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被祝宗宝全身的肥肉压在了身上,而他脑子嗡的一声,被祝宗宝死死压在地上。 沈知言在跑出去的一瞬间,她直接用力推了祝宗宝。 这样一来,她有足够的时间能够离开。 她望着远方的那座山的位置,快步向山的方向跑去。 她没有跑向来时的方向。 身后传来了祝大庆的声音:“快!老婆子!快去喊人!她进山了!” 祝大庆捡起了地上的旱烟袋,拔腿就要追。 而钱桂霞则是拖着轮椅,挨家挨户的敲打着邻居家的门,里面的男人们出来问他:“婶子,发生什么事儿了?” 钱桂霞大声说着:“四丫跑了,她进山了!快追!” “进山了?” “没出去让那些老板们看到就好。” “对啊……这要是出了事儿,咱们村这发财的事儿全泡汤了。” 有人抱怨:“祝大叔怎么选了这么一天让四丫回来?就不能等下个月?” 钱桂霞叹口气:“他这不是要急着还钱么。” 众人再埋怨已经没有意义了。 连忙各自回家抄了家伙,立刻往后山的方向追去。 沈知言忍受着右腿上的剧痛,迅速向后山的方向跑去。 祝大庆在她身后追的气喘吁吁,他总觉得那女娃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但他却总能和对方差那么点距离。 沈知言在前面快速跑,他就飞快的追。 他上了年纪,体力早已经大不如从前,等追到山里的时候,再加上杂草遍地,满是碎石。 他根本更难追了。 祝大庆望着前方的身影,大声喊着:“四丫,你别跑了……” 沈知言充耳不闻,继续向前。 山里树木丛生,遮天蔽日,眼前已经逐渐黑暗下来,但尚且能辨别道路。 祝大庆大口喘气,望着前方黑漆漆的人影,他觉得自己嗓子都要冒烟了。 “你跑不掉了!” 沈知言忽然停下脚步。 祝大庆以为她跑累了,也连忙停下来。 他慢慢的走过去,大口喘气,道:“你……你跑不掉的,大家都出来找你了。” 沈知言缓缓转过身。 她除了呼吸有些急促,语气却淡然如常:“祝大庆,你这是犯法的,知道吗?” “在这穷山僻壤。”祝大庆捂着胸口深呼吸,走到她身前,皱眉:“哪里来的犯法?” 沈知言望了他半晌。 片刻后,她忽然扯开唇角笑起来。 祝大庆持续皱着眉头。 看着对方眼睛里的笑容,此时山间的寒风划过他的脖颈,他忽然觉得有些森寒。 “你……你笑啥?” 沈知言视线扫过他的脸。 笑意不答眼底,语气毫无温度:“我喜欢你的回答。” “……我跟你说过了。”祝大庆语气变得有些得意,说:“我们村子里齐心的很,我们家的事儿,大家伙都已经知道了,你今天走不了。” 沈知言没应声,只静静的打量着他。 “用你们城里人的话来说。”祝大庆想了想,笑出黑黄色的牙齿:“我为刀俎,你为鱼肉。” 沈知言点了点头。 似乎认可了他的话。 他又有点不理解。 “我还以为,你会往村子外面跑,没想到却来了山里,里面是死路,你根本出不去的。” “真好啊……”沈知言忽然扯开唇角,笑了:“祝大庆,现在……这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祝大庆琢磨着她话里的意思。 又看向她唇角的笑容,一瞬间回过味儿来。 他下意识举起了手里的旱烟杆。 “你……”祝大庆皱起眉头:“四丫,跟我回去……” 沈知言却已经没耐心了。 “祝大庆。”她缓步向前,冷声问他:“你这样的人,也配活着吗?” 祝大庆被她眼里的杀意吓的连连后退。 “跟爹回去。”祝大庆咬牙威胁:“不然,等村子里的人到了,他们对你做什么,爹也做不了主,你长得又漂亮滴很——” “砰!” 一声响过后。 祝大庆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砸了一下。 剧烈的疼痛过后,他发出一声闷哼。 沈知言收回脚的同时,祝大庆的身体已然像一块残破的抹布一般,被她直接踹出了一段距离。 祝大庆倒地的同时,手里的旱烟杆也连带着摔飞了出去。 沈知言弯下腰,捡拿起石块旁的烟杆。 耳边尽是风声,天空中的雨水到了此刻,也已然下大了些。 祝大庆只觉得胸口像是针扎一样的疼。 而眼前逐渐向他走过来的那人,眸光中满是森寒,她每向他走过来一步,他都觉得自己的生命倒计时,似乎更近了一步。 他似乎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以前,他的厨房中曾经关过不少人。 那些人都会看着他哭。 他也喜欢看她们哭,年轻的女娃脸上挂满泪珠,求饶着说着好话,对他一声声的哭着喊着。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甚至在那一刻学会了一个词语。 垂死挣扎。 然而到了此刻,他忽然觉得。 垂死挣扎的是自己。 而对方只需要轻轻动一动手,他就再也见不到他的儿子了。 “你说就算没有我,你也会找无辜的女大学生?” 眼前的女孩淡声问他。 祝大庆全身没有力气,他躺在地上。 这一次,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不敢确定,如果自己再开口,对方会不会立刻让他死。 但他还是决定赌一把。 “你这样的城里人……”祝大庆忍着胸口的疼,剧烈喘气起来,他大笑出声:“敢换我这样的贱命吗?” 沈知言脚步一顿。 皱眉:“什么?” “我这样的贱命。”祝大庆咧嘴笑起来,躺在地上,对她说:“你打我一顿,却不敢杀了我。城里人就是这样的,被小人物欺负了,欺骗了,然后告诉自己,心理安慰……说……和这样的人,以命换命,不值得。” “那你想错了。”沈知言居高临下,冷眼望着他:“你知道吗?当年有个女孩子,死了。” “什么?”祝大庆恐慌的望着她,眨眼:“是你杀的?” “不是。”沈知言敛下眸,陷入回忆,淡声道:“那个杀她的人,我本来是要杀了他的,但是被人拦下了。” 祝大庆愣住了:“你——” “可是怎么办啊……” 沈知言淡笑着,她半蹲下身子,望着眼前这个毫无反抗之力的男人。 她唇角勾起一个笑,狂风席卷间,夹杂着雨水的风吹拂在她的发梢上,发丝在脸颊上缓缓浮动,祝大庆只觉得眼前的人是个地狱恶鬼,仿若阴司修罗。 “你很聪明,故意把我骗到村子里来。”沈知言俯视着地上的他,轻声问:“为的就是没有监控,没人发现,对不对?” “四……四丫。”祝大庆因为恐惧,眼睛逐渐睁大:“你……要杀自己的亲爹么?” “真好啊。”沈知言轻飘飘感叹一声:“我也喜欢这样的地方,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证人,也没有拦着我的人。” “只有我和你。” 祝大庆眨了眨眼。 这一次,他似乎赌错了。 沈知言沉默片刻。 欣赏着他脸上的恐惧表情,问道:“你知道正当防卫么?” 祝大庆吞咽着喉咙里的口水,雨水浇灌在他的脸上,顺着他的嘴灌到嘴里。 他不敢吭声了。 “祝大叔。”沈知言低沉笑起来,她高抬手臂,对着他的脸,举起了那个烟杆:“为什么你觉得,你这样的人,能为所欲为呢?” “你……”祝大庆恐慌的抬高音调:“你要做什么?” “砰!” 烟杆的尾端狠狠砸在了祝大庆的脸上。 “四丫!四丫!”祝大庆满嘴都是血,牙齿似乎也跟着掉了两颗,他开始慌乱,求饶道:“四丫!你……你别这样,就当为了你弟弟……四丫……” 沈知言充耳不闻。 她用力一甩,丢了烟杆。 随后猛然一个用力,一拳砸在了她的脸上。 “砰!” “把大学生骗过来?” 她一拳砸碎了祝大庆的鼻骨。 “骗过来,让她嫁人?” “砰!” “给你换钱,是不是?” 沈知言已经不想再说话。 她一拳又一拳,用力捶打着对方的脸。 祝大庆嘴里的血已经流下来。 “你……四丫!” 祝大庆试图挣扎。 他颤抖的手,用力拍打着沈知言的手臂。 沈知言停下动作。 “嘘。”沈知言说:“你不是说,人为刀俎么?”对不对,现在我为刀俎,你为鱼肉,鱼肉没有资格说话。” 祝大庆的泪水流了下来。 他已经疼哭了,祝大庆疯狂叫嚷:“四丫!你要为了外人,为了那些该死的女大学生,要和你亲爹以命换命吗!” 沈知言笑起来。 她沉默不语。 只机械的重复着高举拳头,随后用力砸下去的动作。 一拳又一拳,落到祝大庆的脸上。 祝大庆只觉得自己脸上又胀又疼。 他脑子里几乎都失去了思考能力。 “祝大庆。”沈知言问他:“说话啊,你刚才不是挺能说吗?” 沈知言停下动作。 祝大庆昏昏沉沉,脸上的疼痛感和脑子里的晕眩感。 他没办法做出任何反应。 他感觉到自己腿上一片潮湿。 祝大庆痛哭出声,一时间,山中尽是他的哭声。 眼前的人语气森寒的问他: “说话,祝大庆,回答我。” “砰!” 又是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喜欢钱是吧!” 祝大庆觉得自己身体被人拉扯起来,然而下一刻,迎接他的就是砸向脸的用力一击。 “城里人有文化,有道德,所以不敢和你以命换命?” “别人的善良和同情心,你觉得蠢,对不对?” “就算没有我,也要骗无辜的人来,是不是!” 一拳又接着一拳。 祝大庆只剩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为什么村子里的年轻人,还没来…… 他们只要来了,就能把沈知言抓回去。 只要把她抓回去,就能任他摆布。 沈知言呢喃出声。 “开口啊,祝大庆,说话。” 她机械的,再一次举起了拳头。 祝大庆用力闭上眼,血液黏糊糊的,眼前模糊,只觉得惊恐与后悔。 然而拳头却没再落下来。 “——沈知言。” 恰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 沈知言昏沉的意识稍醒,似乎有什么人,在试图把她拉回来。 她回过头。 是秦清雾。 那人手里正撑着伞,清冷好看的眸子好看依旧,里面却染上了莫名的心疼神色。 沈知言站起身来,她望着对方。 静默着不说话。 秦清雾也在望着她,耳边尽是风雨呼啸声。 那人手持一把伞,立在雨中,一袭黑色得体西装的矜冷淡然的姿态,莫名让她内心一片平静。 秦清雾走过来。 她垂眸打量着她的眼睛,随后,她手臂微抬。 沈知言头顶上方,一把黑色雨伞为她遮住漫天风雨。 秦清雾温柔的嗓音在耳边传来。 她柔声问:“已经消气了吗?” 沈知言望向对方的眼睛。 那好看的眸光里满是温柔。 片刻后,沈知言冷淡的眸子逐渐有了温度。 她喃喃出声:“秦清雾……” 秦清雾眼中染了温柔的笑意。 她温声应道:“是我。” 沈知言望着对方深邃的眸。 身体的疲惫感一瞬间袭来,她一时间有点累。 她似乎就要沉溺在对方那温柔的眸光里,陷进去,不愿意再醒来。 这时。 祝大庆怒骂声传来:“贱货!贱货!就不该找你回来!” 两名保镖用力摁住祝大庆。 把他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祝大庆还要再说些什么。 保镖往祝大庆身上狠狠踹了几脚。 祝大庆被打的说不出话来,只会闷哼。 沈知言感觉全身都在脱力,腿上的疼痛后知后觉。 不知道是身体透支,还是什么原因,她身体摇摇欲坠。 然而秦清雾却适时的捉住了她的手肘位置,手腕轻轻用力,让她没有直接摔下去。 秦清雾身上好闻的乌木气息传入鼻息,沈知言后知后觉,因为她身体潜意识借力的关系。 她此刻的身体和秦清雾贴的很近,近到让她觉得,似乎她们此刻在拥抱一样。 对方温柔安慰着她:“没事了,别怕。” 耳边的声音足够温柔,进入她的耳廓。 “……没有。”沈知言拼尽全力,却仍旧声音颤抖:“我只是——” “我知道。”秦清雾嗓音带笑:“你才不会害怕,你很勇敢。” 沈知言顿了顿。 脸上有些热,从她怀中退出来,站直了身体。 却要强道:“嗯,当然。” 保镖走上前来,对秦清雾请示道。 “小姐,是直接送去警局,还是——” 秦清雾尚未给出吩咐。 沈知言连忙问道:“我能和祝大庆说几句话吗?” 秦清雾淡声应了。 “可以。” 沈知言走过去,望着被保镖制服,跪在地上的祝大庆。 片刻后。 沈知言淡声问他:“是谁指使你的。” 祝大庆已经明白了。 难怪对方不往村外跑,而是往山里跑,山里明明是思路,她却依旧跑来了这里。 原来…… 不过是故意引着他过来。 而且她还有帮手。 为今之计,他只有等到村里的年轻人能过来。 他们一旦来了,就算为了他们自己,也一定不会让他被送去警局的。 想到这里,祝大庆一口吐掉了嘴里的血,跪着对沈知言苦口哀求:“四丫,你就当帮帮爹吧,爹真的欠了很多钱,是我和你娘把你生下来,这么多年,你从来没回报过家里,也不如你的两个姐姐懂事,来弟都给了家里许多钱,你一分也没拿回来过。” 沈知言笑起来。 问他:“你欠的钱,是赌债……是吗?” 祝大庆一愣:“你知道?” “你的手。”沈知言淡声说:“之前我以为你手上的茧子,是做农活导致的,不过仔细一想,却又更像是赌徒的手。” 祝大庆讨好的笑道:“这也能看得出来?四丫,你真的聪明,比你三个姐姐强上许多……” 沈知言蹙眉。 淡声问他:“你赌博的事情,祝莱知不知情?” “三丫……她知道的。”祝大庆实话实说,语气讨好:“四丫,爹进了警局,你也毁了,你这辈子都跟着毁了。” 沈知言冷眼望向他。 忽然嗤笑一声:“你这样威胁过多少人?” 她说完,目光扫向这座山。 “或者说,这个山里……被你们埋了多少人?” 祝大庆试图说服她。 “四丫,你胳膊肘不要拐外人那里,她们念了书也没用,最后还是要嫁人,还不如用来换钱,你娘……你娘也是这么来的。” 沈知言沉默了。 在之前,她一直以为,钱桂霞只是祝大庆的帮凶。 仅此而已。 “是谁让你赌博的。”沈知言问:“你平时都去哪里赌博,第一次赌博是什么时候?” 祝大庆仔细的想着。 “第一次……是隔壁老孙家的房子租给了一个外地人,那个外地人带我去的。” 沈知言问:“什么时候?” 祝大庆回忆起来。 “是三丫初三那年!” “初三么。”沈知言思索着,问他:“是一个外地人忽然出现,劝祝莱改了名字,送她进了鹤鸣私立中学念书,也是那个外地人,让你去赌博,对吗?” 祝大庆连忙说。 “对!就是他!一开始我总是赢钱,他夸我是富贵命,可后来就一直输,欠了几百万的条子。” 沈知言顿了顿。 问他:“那个人是哪里的口音?本地人吗?” 祝大庆有问必答。 回她:“沧江口音,本地人,后来三丫念了中学,他就搬走了。” 沈知言伸手。 “把手机给我。” 祝大庆一愣。 他试图谈条件:“四丫……你答应我,别让这些人送我进警局。” 沈知言淡笑一声。 “当然没问题。” 祝大庆愣了愣。 问她:“你说真的?” 沈知言笑着回答:“那是当然,我从来不对任何人说假话的。” 她说着,伸手指了为她撑伞的秦清雾,笑道:“不信你问她。” 祝大庆狐疑的去看秦清雾。 那女人眉眼冷淡,却淡淡点了头。 祝大庆咬了咬牙。 他拿出来了手机,递给沈知言。 沈知言接过来,打开了通话记录。 她顺着往上翻,果然看到了祝来弟的多通通话记录。 也就是说,她被祝大庆骗回家这件事,祝莱全程都是知情的。 甚至于—— 她在上面查到了一通来电记录,而时间恰好是她出现在沧江影视城,第一次见到祝莱的时候。 沈知言把手机还给了他。 再一次问他:“没有人给过你钱,让你来骗我来这里么?” 祝大庆一脸茫然。 “没有啊……谁能给我钱?” 沈知言点了点头。 她淡应了声,对身前的几名黑衣保镖道:“麻烦你们了,送他去警局。” 祝大庆愣住了。 他连忙叫嚷着:“四丫!四丫!你不是说……你不骗人!” 他说着,又去看秦清雾。 祝大庆哭喊道:“秘书小姐!求你了,你认识四丫对不对,求你帮我和她说说情,我去了警局,她这辈子也毁了,我是她爹呀!她人生都毁了!” 秦清雾眸色冷淡。 淡声道:“她的人生,不需要你来费心。” 祝大庆噎了噎。 又去看沈知言:“四丫……你明明说了你不骗人的!” 沈知言啧了一声。 她似笑非笑,望向祝大庆:“你还算是个人么?” 迎着祝大庆眼中的错愕。 沈知言摸了摸下巴,对他淡声提醒:“还叫四丫呢,老东西,你的女儿另有其人。” 祝大庆不解。 沈知言望着满脸是血的祝大庆。 嗤笑一声,调侃道:“这么废的棋子,也值得落子么?” 第77章 这一次的热搜来的很快。 一连三天, “茅竹村拐嫁”这五个字都高挂热搜首位,居高不下。 一时间,几乎全国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这个村子里, 事情的起因是有一名匿名的网友上传了一段采访视频, 那名网友以记者的口吻,采访了那个村子里的一位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讲述了从她十六岁那一年开始, 是如何被茅竹村的人以找工作的名义骗到了这个村子,最后却又拿她的家人性命做威胁,逼着她留在茅竹村再嫁给当地的男人。 在采访中, 那位如今已经年过半百的女人,除了讲述了她当时是如何被骗来的,还说了据她所知, 她并不是个例,隔壁几个村子都有这样的情况, 甚至在她嫁人生子之后,这样的情况还在发生,是她亲眼所见。 这个视频一经发布, 一开始并没有受到太多关注, 但是视频发布过后不到一个小时,便被人送到了热搜第一的位置。 而在那之前, 原本的热搜第一是[盘点不混娱乐圈就继承家业的男星], 点开之后全是秦岸渡任职科兴商业地产公司担任执行总裁, 不难猜测, 那条热搜是秦岸渡背后的经纪公司营销出来的结果。 然而茅竹村拐嫁的热搜忽然空降,点赞评论原本寥寥无几, 却直接空降第一, 网友们不难猜测, 这背后肯定有人推波助澜,而且来头显然不小。 事实上,许白露的确在让下属在跟进这件事。 原本秦岸渡那边的营销团队还试图和微博那边联系,他们好不容易花钱买的热搜,原本加上幕后操作,是稳稳第一的,毕竟之前秦岸渡被林秉仁赶出剧组的事情,让他路人观感下滑,要趁着他回秦家,彻底依靠大众的慕强心理,加强他富二代的人设,彻底让他路人缘回来。 然而他们千算万算,那条茅竹村的微博却直接空降了第一。 秦岸渡团队自然不服,立刻联系微博那边,然而对方却全程和他们打太极。 相反,原本茅竹村那条无人关注的采访视频,随着热搜第一的持续发酵,转发的人越来越多,网友们义愤填膺,@有关部门给个说法,毕竟这样恶劣的事件,必须严肃处理。 一个小时后,各路官方微博纷纷下场,最后相关部门都亲自出来表明立场,说会彻底调查,给大众一个真相。 自那开始,便有无数记者前往采访,然而茅竹村家家户户房门紧闭,记者什么都采访不到。 偶尔能遇到几个村民,他们也眼神闪躲,说都是谣言,持续躲避着镜头,甚至有人直接去抢摄像机,扛起锄头来打人。 这件事愈演愈烈,热搜词条开始换成[茅竹村村民打人]。 而在那之后,LK集团的沧江分公司执行总裁张敬防也公开表示,茅竹村的生态村项目取消。 网友们纷纷大快人心。 这种恶心巴拉的地方,就应该一辈子发展不起来,该! 沈知言看到热搜的时候,正在医院挂吊瓶。 这几天沧江市连续暴雨,气温忽上忽下,她不可避免的再次感冒了,在医院养了两天,许是这几天热搜产生的影响,哪怕她在病中,心情竟然意外的不错。 护士小姐进了病房,给她拆了针,沈知言刚下了床,沈灼灼便洗好了车厘子从病房外走进来。 她把洗好的车厘子分了沈知言旁边病床上的老大妈一半,把剩下的全给了沈知言。 沈灼灼看着手机上的热搜啧啧称奇,她好奇的问沈知言:“这热搜也是怪奇怪的哈?明明是你引出来的事儿,却只字不提你,甚至也没提祝大庆,反而是出现了一位茅竹村当事者的采访,像是故意让你在这一环节里当隐形人。” 沈知言吃完一颗红彤彤的车厘子,才对沈灼灼道:“本来就是整个村子都有问题,现在调查整个村子,从结果来看是好事儿。” 沈灼灼听了她话,觉得十分有道理。 点了点头,却仍在好奇:“说起来,空降的热搜是LK集团做出来的吧?” “这个倒是有可能。”沈知言思索着说道:“毕竟本来LK是要投资茅竹村的。” “那这个公司还挺幸运的……”沈灼灼笑道:“在投资之前发现了问题,总比大笔的钱砸下去,到时候再出了事儿,打水漂来的好。” 沈知言还没来来得及回话。 沈灼灼忽然恍然在她耳边大呼:“我明白了,是LK的那位张总,在对你投桃报李吧?” 沈知言似笑非笑,挑眉看她:“怎么说?” “你帮他省了钱,让他给他G国那边的老总有交代,不用挨骂。”沈灼灼笑道:“那他肯定就要报答你呗,指不定接下来给你行什么便利……” 眼见着她越说越离谱,沈知言连忙打断:“别帮我做梦了哈。”她直接转了话题,问她:“你这两天为什么能来医院照顾我,不去找你心爱的严律师了?” “哦……”沈灼灼叹了口气:“严颂秋去了港城见客户,一连几天都不在。” 沈知言说:“咱们这边的法律和港城那边不能通用吧?” “好像是说她一个客户嫁给了港城人,现在要打离婚官司,所以有点麻烦。”沈灼灼想起来就头疼:“我感觉她这几天挺忙的,忙的都没时间回复我消息。” 沈知言忍不住吐槽:“她之前是不是也很少回复你?” “……”沈灼灼无语了好一会儿,才瞥了瞥嘴,说:“是她还有朋友在港城,说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 “我之前没跟你讲过。”沈灼灼顿了顿,又道:“严颂秋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她幼年流落港城,全靠那个朋友家里资助,才念的起书,如今她是知名律所的创始合伙人,也算是一手烂牌打出了王炸,她这次去港城顺便见的,就是那个对她有大恩的朋友,估计这周都回不来了。” 沈知言轻点了点头,问:“所以你心疼她?” “有这个因素在吧。”沈灼灼叹了口气:“一开始我觉得她又冷淡又强势,一副西装革履人前精英人士的模样,但是得知了她脆弱的一面,就忍不住想靠她近一点,想对她更好一点。” “我倒是对你家严律师有些好奇了。”沈知言不自觉勾唇笑起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神仙人物,能让你这样喜欢她。” “是个很不错的人。”沈灼灼笑着说:“如今你是朵猫娱乐的合伙人,将来怕是会遇到不少官司,回头我介绍你们认识。” 沈知言应了声:“好。” 默了默,她又笑着说:“我一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可未必会吃官司哈。” “哎呀,未雨绸缪哈。”- 世上的事儿就是这么奇怪,好的不灵坏的灵。 沈知言原本以为自己和官司无缘,然而一周之后,随着祝大庆被人谋杀在沧江东郊山里的消息,到了第二天,便有专案组的人找上门来。 祝大庆被抓的那天,沈知言去过一次警局,她没想到第二次去便是祝大庆被人杀了。 沈灼灼得到消息,立刻就要为她联系她那位严律师。 在专案组的审讯室。 摄像头面前,沈知言便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从她如何遇到祝大庆,以及到后来她去茅竹村给“母亲”钱桂霞送治病的钱,结果却被祝大庆绑起来换八万彩礼的事情。 这些在她上一次来警局的时候,已经说过一遍了,只是这一次涉及到恶劣的谋杀按键,转由专案组进行侦破。 沈知言说完了之后,又补充了她后来重新做了亲子鉴定,证实她并不是祝大庆和钱桂霞亲生女儿,一切都是专门为她量身定制的一个局。 负责和她谈话的是一名年轻的女警官,姓云,云警官一头短发,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看着十分干练利落。 她和一位中年男警官一起进来,全程大部分都是她在负责和沈知言询问情况,男警官负责记录。 云警官静静打量着沈知言片刻,显然是在怀疑沈知言所说的这番话的真实度。 “你为什么不去银行转账?”云警官沉声问她:“非要亲自送过去吗?” 沈知言顿了顿。 实话实说:“是因为我当时见钱桂霞的时候,她看着过的很不好,一副重病缠身的凄惨模样,没钱治病,而我又以为她是我的母亲。” 她的话点到为止,云警官看向她的冷淡目光染了几分复杂的神色,多了几分动容。 “虽然我理解你对亲人的渴望。不过——”云警官眸光重新恢复严肃:“你说的未免有些太过天方夜谭。” 沈知言沉默片刻。 问她:“您指的什么?” “你的意思是,从你高中时候开始。”云警官静静打量着她,开口道:“便一直有个人针对你,也包括这一次的假父母事件?” 沈知言点了点头:“是这样。” 她说完,又不禁陷入沉思。 有一点很奇怪,景荼被执棋者利用,但是景荼还活着,而柏婳当年被执棋者利用,污蔑她抄袭,柏婳也没被杀。 怎么到了祝大庆,他就被杀了呢? 新闻中的打码照片虽然只能隐约看的出来血肉模糊,但是率先发现尸体的是一伙登山爱好者,他们早就拍下了照片,在各种群里扩散着,沈知言在昨晚便看到了尸体的情况。 祝大庆的死状格外的凄惨,他身上的肉被凶手一刀刀的往下片,他的舌头也被人割下来,随意的丢在他血淋淋的尸体腹部,手指和脚趾被用什么碾碎。 这反而更像是一种古代的酷刑——凌迟。 祝大庆在被执棋者凌迟处死。 是执棋者痛恨祝大庆的失败,太过生气导致的报复么? 还是说,是她从祝大庆那里问出了什么,导致对方不得不杀他灭口? 可祝大庆只对她说了祝莱初三那年,他邻居的房子租了出去,一个有文化的男人租下了房子,劝祝莱改了名字,让祝莱去了鹤鸣私立中学念书。 那个男人出现之后,又带祝大庆去赌博。 这件事后来警方有跟进,祝大庆邻居家的房子租住的时候,根本没有身份证复印件留存,合同也没有签,现金交易查无可查。而祝大庆赌博的地点是个地下赌场,警方在第一时间便出警去抓人,抓了赌场的幕后老板,本来就是非法地点,没有监控留存,更加查无可查。 线索到了这里便断了。 按理说—— 执棋者应该知道,哪怕杀了祝大庆,也很难对她进行栽赃。 所以执棋者为什么非要杀祝大庆不可呢?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 如果从当年开始,祝莱念初三那年,那个外地人的出现,便是执棋者布局的第一环,可按照祝莱的年龄来算,祝莱念初三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念小学的小孩子。 对方能那么早就开始布局吗? “沈小姐。”云警官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拉回她的思绪:“你想到什么了?” 沈知言敛下眉,道:“祝大庆对我说的,那个租下他邻居房子的男人,很大概率也是那个人的手笔。” 只稍作思索。 云警官便理解了她话里的意思:“你是说,若是祝大庆之前骗你去茅竹村,单纯为了钱……” 沈知言抬眼望向她。 云警官继续说道:“祝大庆因为欠了赌债,才想到了你这个所谓的‘亲生女儿’,他为了要钱只能把你骗走。但若是针对你的人想要等到今天,让祝大庆发挥作用,对方需要从十年前开始,就开始了布局,对吗?” 沈知言点了点头:“对,我那时候十多岁,对方故意让祝大庆去赌博,为了今天祝大庆因为赌债缺钱,把我骗去茅竹村,这样逻辑便合理了。” 云警官打量她半晌。 忽然沉声开口:“沈小姐的职业,是导演以及编剧是吧?” 沈知言微怔。 片刻后,她应声:“是的。” 对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在正常人看来,她是在编造故事,或许那个所谓的针对她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云警官没再继续说下去。 而是说道:“你为什么这么笃定,这一切都是有联系的?都是那个人计划的一环?” 沈知言想了想:“因为对方一直都是这样做的,让所有的棋子自己动起来。” “……”云警官表情微妙,再一次开口提醒:“沈小姐,破案讲究的是证据,而且你每个月都会去沧江松济医院看精神科医生。” 沈知言彻底沉默下去。 云警官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对方完全不相信她的推测。 “你为什么在解开了祝大庆当时捆住你的绳子之后,没有选择往村外跑。”云警官双眸望着她的眼睛,郑重询问:“而是选择跑向了山里。” 沈知言眸光冷漠,淡声回道:“单纯想揍他。” 云警官一愣。 她皱了皱眉头:“你说什么?” 沈知言抬眼看她。 “您应该看了热搜了吧。”她平静的和对方对视,不闪不避:“祝大庆亲口对我说的,就算没有我给他卖了换钱,也会有别人。” 云警官打量她一会儿。 眉眼中的审视终于松动了几分,提醒道:“下次遇到这种事情尽快报警,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 沈知言微怔。 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 这番话…… 秦清雾也对她说过。 顿了顿。 她敛下眉眼,应了声:“抱歉,我知道了。” 云警官静静打量着她。 警方破案,讲究的是证据,而不是靠一些所谓的猜想,对方本就是写故事的人,一个精神有着严重问题,擅长创造故事的人,所说出来的话,是十分值得怀疑的。 而且,她说的那个,从她高中开始便有人一直针对她,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然而直觉却告诉她,沈知言对她说的所有的话,都是真的。 但破案讲究的终究不是直觉,更何况…… 沧江市在出现了茅竹村拐婚事件过后,本来就瞬间声名狼藉,如今又发生了这样恶劣的谋杀案件,虽然祝大庆的死亡,热搜已经撤了下去,但上面给出了明确的指示,限期三个月必须侦破案件。 整个专案组压力不小。 可祝大庆的尸检结果早已经出来,对方被“虐杀”的时间,沈知言还在住院。 医院的监控能够证明,她绝对不是凶手,所以让她来专案组也只是配合调查,云警官对身侧的下属眼神示意,决定放人。 然而她刚做出了决定,审讯室的门被人敲响了过后,随后推开。 一名身着黑色便衣的年轻男警官快步进入,在云警官身侧耳语道:“云队,秦清雾小姐到了。” 云警官微怔,随后向来冷淡的眸子里染了几分笑,问道:“她是来找我的?” 便衣男警官耸了耸肩,调侃一笑:“不是。” 随后,他努了努嘴,示意了沈知言的方向。 云警官不解的看看沈知言。 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 她不动声色的站起身来,对沈知言说道:“沈小姐,多谢你的配合。” 沈知言也随着她站起身,客气道:“应该的。” 云警官提醒:“短期内还请不要离开沧江市,接下来可能还有要麻烦你的地方。” “这个我理解。”沈知言回道:“我会随时配合警方的调查。” 云警官想到等在外面的秦清雾,对沈知言提醒道:“有人来接你,你可以走了。” “我吗……”沈知言微怔。 云警官送她出了审讯室的门,一路上,有路过的警官不时的和云警官恭敬打着招呼,喊着“云队”,云警官一一礼貌回应。 沈知言和云警官一离开,身后便传来一阵不小的窃窃私语。 “这谁啊?” “云队亲自送她离开吗?” “什么来头?不是嫌疑人?” “嫌疑人?小赵同志,人家有明确不在场证明,哪里来的嫌疑人?” “对啊,赵儿……这我不得不批评你哈,用词不准确!” “而且——她打祝大庆那事儿吧,要我说真解气,要不是我穿了这身衣服,我也——” “嘘嘘嘘!这话不兴说!别冲动!” “唉,不过祝大庆死的那么惨,就说明还是有报应的。” “是啊……” 议论声逐渐远去。 沈知言被云警官一路送出了专案组的大门。 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SUV,身着黑色西装的女人长身玉立的站在车身旁,她身后的年轻男人戴着一副白色手套,同样一身西装,正恭敬的为她撑着遮阳伞。 她的气质和周遭的路人格格不入,像是刚从名利场合离开,后脚就来了专案组来捞人。 而她身后不远处的位置,站着五名手提公文包的男人,他们年龄五十上下,西装领导,恭敬的等在一旁。 秦清雾的眸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 沈知言和她对视,眉眼弯了弯,没想到对方会来,不自觉弯了唇角笑出来。 而对方似乎是见她笑了,原本眸子里的冷淡神色转瞬间褪去,逐渐染上了几分温柔的笑意。 四目相对,相视而笑。 云警官已经快步走过去,她走到秦清雾身前,对秦清雾打招呼:“你最近在忙什么,好久没一起聚了。” 秦清雾莞尔笑道:“云策警官亦是大忙人。” “我啊……”云策苦笑着摇头,耸耸肩:“说的也是,咱俩就谁也别说谁了。” 她自我调侃完,又不自觉望着她身后不远处那五名律师打扮的男人。 不由得笑出了声来。 语气熟络的笑道:“秦清雾,你这什么情况?犯得着这么大阵仗?” 秦清雾唇畔勾了几分弧度。 她嗓音带笑:“有备无患。” “跟我有备无患呢?”云策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她好奇的打量着秦清雾:“为了沈知言?你这之前不是心有所属?” 秦清雾眼中笑意未减。 纠正她道:“没有。” 云策摇头笑笑,回过头望向沈知言的方向。 对方仍旧站在大门的位置,并没有选择过来,显然是因为她和秦清雾认识的缘故,所以在等她们私下叙旧结束,再走过来。 云策顿了顿,主动开口:“祝大庆的案子,我其实不方便——” 秦清雾适时开口。 主动打断道:“理解。” 云策笑起来:“那就成。” 她这个友人的性格云策十分清楚,能被她看上眼的人还真是屈指可数,沈知言前脚被她让人请来了专案组,后脚对方就直接带了律师团骨干成员过来,足见重视程度。 她和秦清雾多年私人交情,然而规矩就是规矩,关于祝大庆的案子,她着实不能多说。 “那我不打扰你们了。”云策揶揄一笑。 她转过身,正打算原路返回。 顿了顿。 又想到什么,开口道:“[126案],还是没有任何头绪,海关那边没有孙智麟任何的回国记录,国际刑警那边也没有查到任何有效的线索。” 秦清雾淡应了声。 道:“多谢你,还在坚持。” “害,这有什么的……” 云策苦笑了声,道:“我父亲死前最后一个案子,就算为了他,我也会继续查下去的。” 云策说完,转身离开。 等人逐渐走远,秦清雾远远的对沈知言招了招手。 沈知言顶着头顶耀眼的阳光,缓步向对方走过去。 秦清雾就那么微微勾唇笑着,等着沈知言缓步走向她。 向她走来的女孩高高瘦瘦,墨色长发简单束在身后,肌肤在耀眼的阳光下仿佛白的会发光。 她手腕上戴着一块运动型的黑色手表,手里拿着小熊图案手机壳的手机,向她走来的时候,漆黑澄澈的眸子挂了浓重的笑意,持续望着她的眼睛。 “沈知言。”秦清雾打量着走近的她,莞尔笑着问:“心情还好吗?” 沈知言顿了顿,眼中的笑意稍减。 但见秦清雾在看她,又满不在意的笑着回答:“当然好,你都喊律师来接我了,不好也会好起来。” 秦清雾提议道:“我看附近有家奶茶店。” 沈知言微怔。 她不禁眼前一亮:“那我请你,走吧。” 头顶的烈日阳光洒下,沈知言有点看不清秦清雾的脸。 她似乎听到对方轻轻哼笑了声。 磁性好听的嗓音应道:“好。” 秦清雾顺势从司机手中接过遮阳伞。 随后,她动作自然的转动手腕,遮住了沈知言头顶的灼灼夏日光芒。 沈知言伸手:“我来打伞。” 秦清雾侧过身:“不必。” 沈知言笑了笑,没再说话。 秦清雾走在她右侧,左手来撑伞。 沈知言一边随着秦清雾向奶茶店的方向走,一边笑着问她:“你认识那位云队长?” 秦清雾目光略向前方,语气无波无澜:“许多年的交情了。” “哦……”沈知言恍然:“难怪她看起来和你那么熟,和对待我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秦清雾步履微顿。 她偏头望过去:“你不是来配合调查的?” “什么?”沈知言微怔,随后反应过来,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对我态度也不错,只是她是警官,所以比较严肃,和你就是朋友间的正常相处。” 秦清雾收回视线。 继续向前走,应了声:“嗯。” 沈知言连忙跟上她的步伐。 她试探的歪头看过去,故意笑着调侃:“为什么你会来这里接我?” 秦清雾偏头看她。 默了片刻,道:“你被警方带走的时候,正在和宋院长通电话。” “原来是这样。”沈知言便明白过来。 宋院长远在郊区,一时间顾不上她,赶不过来市区,情急之下便联系了秦清雾。 谈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奶茶店门前。 沈知言迈上台阶,率先走进去。 秦清雾收起了遮阳伞,在她身后跟上。 沈知言点了杯加冰的柠檬水,又扭头问秦清雾:“你喝什么?” 秦清雾看着上方几款招牌奶茶,店员小姐还在礼貌微笑着,等待她的回答。 秦清雾收回视线,对店员小姐道:“和她一样。” 沈知言见她这么说,便帮忙补充:“她的少糖,三分糖那种。” 店员小姐笑了笑,连忙说好,随后,她指尖在触屏屏幕上熟练的点了单。 沈知言拿出手机,已经点开了支付软件。 她问:“一共多少钱?” 店员小姐笑道:“二十四元。” 沈知言应了声。 把手机的条形码展示给店员小姐。 对方动作熟练的扫了码。 付完钱,沈知言顿了顿,又觉得不对劲。 她疑惑的看了眼菜单上标示的金额,不解的问道:“今天打八折吗?” 店员小姐笑眯眯的说:“对,今天我们老板爱人的生日,情侣一缕八折。” 沈知言微怔。 情侣吗? 她和秦清雾……在对方看来是情侣? 沈知言歪头看了秦清雾一眼,对方神色如常,除了眼里的似笑非笑明显。 显然是见她脸红了,所以在调侃她。 沈知言故作淡定,问店员小姐:“你真觉得我们像情侣?” “啊?”店员小姐笑了笑:“难道不是吗?” 这话把她问懵了。 这位清冷矜贵的西装小姐一路为对方撑伞,而眼前的女孩又熟练的知道对方的口味。 这还不是情侣? “那个……就算不是,您二位也不用补金额了,反正你都已经付了,就当走会员折扣也可以。” 沈知言试探的看向秦清雾。 要否认吗? 然而对方却依旧笑看着她。 完全没有要否认的意思。 沈知言顿了顿。 算了…… 否认似乎也没有什么必要,反正折扣对方都已经给了,也不需要再补钱。 “对了,二位小姐。”店员小姐笑道:“等你们取完饮品,如果觉得味道还可以,能否在便利贴上写下评价,粘贴在那边的墙上就可以了。” 沈知言闻言,转过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显然,这里生意似乎十分不错。 整面墙都是客人留下的各种颜色便利贴的评价,她转过身,笑了下,爽快答应:“没问题。” 等了有三四分钟,两杯饮品做完。 沈知言接过来,打开杯盖的小口,随后往嘴里送了一小口。 她这份加了全糖,平时柠檬水喝的多了,所以觉得和其他店铺是差不多的味道,好像也没太大区别。 秦清雾见沈知言在看她,随后,她只能把吸管放进去。 同样喝了一口。 加过冰的关系,酸甜的口感溢满了口腔。 沈知言问:“怎么样?” 秦清雾望着她的眼睛,打量片刻。 莞尔笑着说:“很好喝。” 沈知言眼前一亮。 不自觉笑着调侃:“果然喝的少的人,就觉得格外好喝。” 秦清雾只望着她。 笑而不语。 沈知言正觉得纳闷,恍然察觉到身后有道视线正向她看过来。 一回头,果然就看到了表情微妙的店员小姐。 “……” 沈知言脸上的笑容逐渐尴尬。 当着人家的面,说这种话,好像的确不合适。 她正想着怎么找补,谁知道店员小姐竟然笑起来。 “其实柠檬水我们都是现做的,里面是冰糖水,并没有任何添加其他的东西,口感没有其他店铺好正常。” 沈知言笑了笑。 正要适时吹捧真好喝。 店员小姐笑着对她眨眼。 说:“你女朋友因为是你帮她买的,所以才觉得特别好喝。” 沈知言一顿。 原本都到嘴边的话瞬间卡了壳。 沈知言已经想象到,如果她这时候去看秦清雾的话。 对方眼里会怎么笑她了。 所以她果断选择不看。 她把杯子虚虚握在手里,走到靠墙的长桌前,放下柠檬水。 随后,她坐在艺术椅上,拿起桌上的便利贴,放到自己身前。 她又拿起了桌上的中性笔。 正低着头准备写彩虹屁评价。 这时候,身侧一道浅淡的香气钻入鼻息,眼前被遮挡了几分暗影。 秦清雾在她身侧坐下来。 沈知言把笔尖靠近了贴纸。 “沈知言。” 秦清雾的嗓音在她身侧传来。 那声音轻飘飘的,沈知言下意识就觉得对方“不怀好意”。 似乎下一刻,要立刻调侃她的样子。 “啊?”沈知言偏过头,问她:“怎么了?” 秦清雾压低了点音调,笑了笑,问她:“你脸怎么红了?” “……” 沈知言深吸一口气,缓缓勾起唇角:“有吗?” 对方似笑非笑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有。” “哦……”沈知言淡定解释:“是因为就连陌生人都喜欢把我和你凑一对儿,搞得我开始怀疑我和你天作之合,走在一起就是妻妻相,啧,那咱俩可真配啊。” 秦清雾微微一顿。 沈知言这话说的很随意,明显就是在故意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来表示她丝毫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然而秦清雾听了最后一句,却还是难免呼吸顿了片秒。 秦清雾不自觉哑然失笑,她眸光落在沈知言的脸上。 片刻后,说:“那你还真是自作多情。” 沈知言笔尖动作一顿。 这女人…… 沈知言充耳不闻。 她淡定的低下头,望着手里的贴纸。 秦清雾望着她的侧脸,正疑惑为什么她表现的这么淡定。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沈知言的贴纸上。 上面迅速的落下了一串端正好看的字体—— [女朋友说特别好喝~她说好喝的都快哭了,逼着我立马跪下,用柠檬水求婚那种!]- 朵猫娱乐的短剧剧本已经拍完了五集内容,然而担任导演的那名同事老家出了事,向公司请了假,群里说这件事的时候,立刻便有同事说要补上这个空缺。 沈知言看了一下那位发言同事的名字,前缀是人事部的,负责对外招聘。 目前朵猫娱乐公司刚结束了部分欠债,资金总算开始变得能够周转,沈知言便提议提前招聘下部短剧的演员,好在短剧本来就是靠一个“爽”字,说白了全靠快节奏的爽点剧情,找顶流来演观众也只会关注故事。 故而在演员的片酬上并不需要支出太多,完全不需要知名艺人,而且……以朵猫娱乐现在的情况,公司上下一致认为,人家知名的艺人压根看不上,干脆别费那个功夫,省的碰一鼻子灰,毕竟一旦将来视频火起来,就是他们主动求着来演了。 正因如此,下一部筹备的短剧需要提前招聘演员,朵猫娱乐内部的员工有限,就算大家能力出众,一个人可以身兼数职,也包括演戏,但是一旦进入了正式工作,一个萝卜一个坑,大家各司其职,全都分身乏术。 故而沈知言在群里果断让人事部继续负责招聘,导演她来担任。 她的消息在群里一经发布,原本潜水的员工都开始纷纷发言,齐刷刷的一连串整齐划一的:[恭迎沈总!] 沈知言望着屏幕上的消息。 她眼里不自觉染了笑,发了个红包出去。 一时间,群里更加热闹了。 所有员工开始抢红包拼着手气。 向非焱:[只有我12.6?] 她点开了领红包的记录,最高的是98.7,其他人也都是至少四十,结果就只有她十二块。 向非焱不说话还好,她一发言,群里纷纷@她,让她继续发红包。 大女主-陈玲玲:[向总发一个呗,您发一个大的,然后自己抢,指不定能抢到大的。] 前台小姐姐苏乐赢立刻回复:[陈小姐,你这算盘珠子崩的我在公司都听到了。] 向非焱:[红包] 向非焱:[来,朋友们,继续拼手气。] 向非焱的红包一发,群里瞬间变得更加热闹。 大家忙着抢红包的时候,向非焱给沈知言发私信:[明天沧江影视城,祝莱也在。]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 向非焱:[我昨天去看到她了,她见了我,还问你什么时候去片场。] 沈知言思索片刻。 问她:[为什么她知道我在朵猫娱乐任职?] 向非焱发来了一段语音。 沈知言点开了播放,女人沙哑的嗓音在手机听筒上传来。 “我前天晚上去应酬,那场宴会上有光华娱乐的副总蒋光朗,他和祝莱算是情侣关系吧,虽说是包养……呃,然后我和朋友聊天的时候,提了一嘴你入职的事儿,便被身后的祝莱听到了。” 沈知言手指打字:[你也感冒了?] 向非焱:[这几天天气太离谱了,忽冷忽热的,你不也去医院发烧挂水?] 沈知言:[你记得吃药。] 向非焱:[问题不大。] 向非焱:[我觉得你工作别这么赶,你这把自己闷起来工作的样子,让我怀疑你还没放下茅竹村的事儿。] 沈知言静默了片刻。 回复道:[那你想多了哈~] 向非焱:[……跟我就不用装了吧?] 沈知言思索了片刻。 转回了正题,打字道:[祝大庆刚被谋杀,祝莱还有心思陪着蒋副总去应酬,然后正常去片场继续拍戏?] 向非焱:[有意思吧。] 沈知言:[是。]- 次日一早,沈知言开车抵达了沧江影视城。 群里的员工们说,因为她要来挑大梁,指挥大家的工作,所以特意给她准备了迎接仪式,特意嘱咐她少吃点早点,来了和大家再吃一顿。 沈知言停好了车,经过《帝歌》剧组的时候,特意停下了脚步,往那边看了一眼。 剧组里的演员们正穿着宫装,刚结束了短暂的拍摄,几位穿着宫妃打扮的女人正结伴向这边走着,有人已经拿出了烟和打火机。 沈知言没看到祝莱,而正在向她走过来的这几人,她有些印象。 是上次那伙欺负祝莱的人,其中一位扮演皇妃的,正是上回借着拍戏,故意在祝莱脸上扇巴掌NG的演员。 叫,孙琳琅。 在她们几人经过的时候,沈知言忽然开口:“麻烦请等一下。” 那几人本来在笑着闲聊,听到声音忽然停下脚步。 “你喊我们?”孙琳琅疑惑抬眼,打量在沈知言的脸上。“干嘛的?” 沈知言轻轻点头,缓声开口:“我,我是祝莱小姐的粉丝,我来找她要签名的,所以一大早就来了。” 孙琳琅闻言嗤笑。 其他人听了她是祝莱的粉丝,也纷纷露出几分不屑。 “你眼睛没事儿吧?”一女人道:“干嘛当祝莱的粉丝?” “就是啊……她爸那事儿你不知道?” “刚被人杀了,而且茅竹村……那种垃圾村子出来的人,还能是什么好人?” 沈知言犹犹豫豫,却仍旧不听劝的样子。 “祝莱今天来了吗?” “来了,在那边跟她情人打电话呢。”孙琳琅冷笑,还是回答了她,说:“我劝你还是换个人喜欢吧,你家偶像装的我都不想说,人前装无辜小白花,人后却故意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故意挑衅——” 孙琳琅不再想说下去,似乎越说越生气,直接转头就走了。 其他人立刻跟上去。 沈知言站在原地,望着她们的背影,思索着孙琳琅刚才话里的意思。 前方的女人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想让她听到:“是啊琳琅……那女的可真是下贱!如果不是她之前总阴阳怪气挑衅咱们,咱们也不会各种针对她,结果人家倒好,直接找导演哭诉……” “无耻!” 沈知言顿了顿。 之前的时候,她一直以为祝莱是被剧组霸凌的无辜者,现在看来,祝莱也不绝对的无辜。 她缓步向前走,影视城人来人往,哪怕是早上,工作人员和演员也都格外的多。 “沈知言。” 随着身后那人的声音,沈知言停下脚步。 她转过身,不远处,穿着一身鹅黄色宫女戏服的女人,正缓步向她走来。 沈知言望着她眼中的笑容,以及她走路的仪态,似乎和初见时的样子截然不同,对方眼中满是自信,甚至是……志得意满。 同样的神情,她在祝大庆和钱桂霞的脸上,也看到过。 祝莱走上前来,主动微笑着开口:“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我父亲骗了你,我对此很抱歉。” 沈知言没应声。 “我的父亲。”祝莱继续说道:“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误会,在亲子鉴定有了结果的情况下,而且是两家医院的共同鉴定,其中一家医院还是权威机构,竟然是出现作假的情况。” 沈知言心平气和的望着她:“这里没有摄像头。” 祝莱微怔片刻。 随后微笑挑眉:“哦?” 沈知言面无表情。 淡声:“所以不必演戏。” 祝莱打量了她一会儿。 忽然笑出声来:“我在演什么?” 沈知言望着她。 沉声开口:“是你告诉祝大庆,我是你妹妹的,对不对?” 祝莱笑了笑。 没有否认,却也没承认,只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他呢?” 沈知言淡声回答:“自然是因为……你恨他。” 祝莱笑着问:“为什么?他可是我的父亲。” “祝宗宝也是你的儿子。”沈知言淡淡的望过去,反问:“你不也恨死了你的亲生儿子么?” 随着她这句话的戳破。 祝莱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些维持不住。 但她很快便恢复了淡定。 冷声提醒:“沈总,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要乱说。” 沈知言温和笑笑:“你的反应,已经给了我答案。” 祝莱抿了抿唇。 她冷冷的盯着沈知言,眼神中满是压抑的恨意。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 她淡声问:“祝莱,回答我,你是被谁指使的?” 祝莱微怔:“你说什么?” 沈知言仔细望着她眼中的疑惑。 那便是和景荼他们一样,祝莱也完全不知道,自己是颗被利用的棋子。 况且,那两家做亲子鉴定的医院,所负责给她和祝大庆做鉴定期间,所有的工作人员,全都在一夕之间失踪,警方再去调查的时候,那些人全都消失了。 而祝莱,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祝大庆的手机,我看过。”沈知言对她说:“我第一次在影视城见你的那一天,你和祝大庆打了电话。” 祝莱只笑着她。 并不说话。 “在我第一次见你之前。”沈知言分析道:“你的经纪人和未来福利院打了招呼,说你周末会过去。” “而在那之前,我每逢周末都会去未来福利院,宋院长对我说,你是鹤鸣中学毕业的,和福利院被收养的一个孩子是校友,所以……” 祝莱恢复了方才那副淡定姿态。 笑着问她:“所以?” “所以,你或许在鹤鸣中学念书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我,对吧?”沈知言淡声道:“我就是你的那位校友。” 祝莱有些欣赏的笑看着她。 点了点头:“然后呢?” “然后……”沈知言抬眼望着她:“你清楚的知道我当初的性格,我在鹤鸣做的那些事,你也是知道的。” 祝莱再一次笑出声来。 她双手鼓掌,对沈知言笑道:“听起来似乎是这样的,再然后呢?我知道了你做的事,和我联系祝大庆,让他来找你,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你是个蠢货啊。”沈知言抬眼望过去,眼里浮动着笑意:“你这么恨祝大庆这一家人,你要借刀杀人,不是吗?” 祝莱笑着反问:“谁是刀?” 沈知言淡声:“在你的计划里,是不是我去了茅竹村,要么被祝大庆卖出去,要么我会直接大开杀戒。” 祝莱眼中笑意不减。 反问:“哦?那沈总觉得,到底哪种可能比较大呢?” “无论是哪种可能,结果都是一样的。”沈知言继续分析道:“即便我被祝大庆卖出去,你也觉得,我终究不会善罢甘休,迟早会回来杀了祝大庆一家,对不对?” 祝莱笑而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否认道:“沈总真会开玩笑,我又怎么能知道你会做什么选择呢?” 沈知言淡淡的望着她。 笃定的语气道:“你从高中时候开始,就已经怀疑我是你妹妹了吧。” 祝莱微顿。 忽然皱着眉头看着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阿岁这个名字。”沈知言道:“你或许无意间得知了我在福利院被人喊过阿岁这个名字,所以便一直怀疑,我就是你的妹妹祝穗。” “但实际上,在未来福利院,我和一个女孩关系交好。”沈知言淡淡的望着她,眸光嘲讽:“而她上周刚从国外度假回来,她说,她在被自己的三姐祝来弟,亲自抛弃到福利院门口之前,她的名字叫祝穗,而去了福利院之后,院长重新给她取了新的名字。” “所以。”沈知言下巴扬起,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扯开唇角一笑:“你还不是蠢货么?” 祝莱直视着她的嘲讽视线。 片刻后,她蹙眉:“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沈知言淡笑着望着她:“祝莱,你或许应该庆幸,你没有把真正的祝穗骗到茅竹村,不然,以她如今所在的家族……祝大庆被凌迟的下场,便是你的下场。” 祝莱沉默了片刻。 她忽然笑起来,问沈知言:“这怎么是我做的呢?祝大庆如今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沈知言默了片刻。 提醒道:“你可以不承认,但是此刻的你,或许应该考虑的是——” 祝莱疑惑地望着她。 “专案组的云策队长,应该也找过你了吧。”沈知言平静的打量着她,淡声道:“祝大庆的死,绝不是仇杀,那么……是谁杀了他呢?” 祝莱的眉头越皱越紧。 沈知言抬眼,望向祝莱。 平静的语气继续说道:“祝莱,你以为借刀杀人的,真的是你么?” 祝莱望着她的眼睛,她思索了片刻,脑海中忽然想到了什么。 “有人还在盼着你死吗?”祝莱诧异的望向沈知言:“那两份鉴定报告——” “是啊,那两份鉴定报告。”沈知言望着祝莱,笑笑:“肯定不是你和祝大庆做的,对吧?毕竟你要是能指挥两家顶级医院为你们做事,你碾死祝大庆,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根本不会想要利用我,去帮你杀了他。那么……那个人是谁呢?” 祝莱脑海一瞬间变得混乱。 那个人—— 沈知言适时提醒。 “比如,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忽然时隔多年,想起了你妹妹的存在。”沈知言自问自答:“是因为祝大庆欠了赌债,用你的裸照威胁你给家里钱,或许你和祝大庆沟通了吗,是你建议祝大庆把我骗回茅竹村的,在这之前呢?” “在这之前?”祝莱强装淡定,但语气却早已变得无力:“我……我不知道……我想不起来,我想不出来!” 沈知言缓声说道:“比如,你初三时候的那位邻居,他为你补习功课,他劝你改了名字,他一路送你以优异的成绩进入了鹤鸣私立中学,然后认识了我,他又带祝大庆去地下赌场赌博,他一手让祝大庆变成了一个赌棍……” “不论怎样,我虽然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杀死祝大庆,给出凌迟这样的极刑。”沈知言顿了顿:“但是——” 沈知言微微笑着。 好心提醒:“那个人是否会以同样的原因,杀了你呢?” 一瞬间。 祝莱的眼睛骤然睁大。 沈知言每说一句,便停顿一句。 给祝莱足够的思考时间,然而这在祝莱看来,沈知言的停顿却让她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她内心忽然涌出巨大的恐慌,那个人…… 沈知言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那个人利用了自己吗? 可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如果不是祝大庆用裸照威胁她,威胁她不给她钱,便会公开那些照片,毁掉她的事业,她又怎么可能选择去招惹沈知言。 然而她千算万算,没算到沈知言性格已经变了。 她不再像当年那样,会一言不合就选择用拳头解决问题。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祝大庆忽然被人杀了。 祝莱对此只觉得痛快,祝大庆的死让她心情大好,似乎折磨她多年的阴影终于消失,她这辈子再也不会被那样的人而威胁。 可……杀祝大庆的,不是沈知言吗? 除了沈知言,还会是谁呢? 祝莱的脑子越来越乱,她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但她越想下去,越怀疑沈知言说的就是真的。 如果她真的被人利用了呢?祝大庆也是被人利用的…… 而那个人杀了祝大庆。 下一个—— 便可能是她。 祝莱想到此,眼睛睁大到极致的同时。 因为巨大的恐慌,她身体一瞬间变得脱力。 然而当她再回神,抬眼看向沈知言的时候。 对方已经缓步向前方走去了,她远远的望过去,只能看到一个懒散的背影,在不紧不慢的向前走着。 “沈知言……”祝莱忽然抬高声音,她大喊着:“你帮我一次,就当是为了——” “抱歉。”沈知言背对着她摆摆手,懒散道:“爱莫能助。” 祝莱着不管不顾,仪态全无的失态大喊,引来周围人的观看,他们窃窃私语着。 “沈知言!”祝莱再一次对着那个身影,怒声骂道:“那个人针对的是你!为什么该死的不是你!” 第78章 在片场忙碌的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间又到了周一。 沈知言接手了短剧的拍摄之后,由于前五集都是朵猫娱乐的导演郭柏所执导的,为了延续郭柏的一贯风格, 避免等到上线的时候给观众割裂感, 她便仔仔细细的看了前五集的内容,继续按照郭柏的风格进行拍摄。 沈知言在片场极为注重拍摄效率, 一开始剧组上下对这种快节奏的拍摄进度还不太适应。毕竟朵猫娱乐刚解决了资金问题,虽然平时公司也在正常运转,但都是做一些外包的杂活, 所谓做惯乞丐懒做官,公司上下已经太久没有进行独立作品的拍摄了。 但随着隔壁几个剧组的一些风言风语传到耳朵里,剧组上下所有工作人员以及演员全都心里憋了一股气。 原因无他, 他们这部短剧名叫《修仙成功后我重回地球》,一个又尬又土又直白狗血的名字。 而沧江影视城作为国内知名影视基地之一, 每天有无数剧组在此扎堆,投资几千万甚至过亿的剧不乏少数,这些剧有些是上线平台的网剧, 而有些则是上星剧, 从演员到制作班底到后期到将来的宣传,无一例外都是顶级配置。 和这些未来的“待爆剧”比起来, 《修仙》这部尬土短剧便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毕竟一个低成本, 没有任何流量明星加持的短剧, 这将来真的能有人看吗? 而且市面上的自制短剧作品水平实在太次,大部分都是一些业外人士或者发烧友脑子一热搞出来的东西, 和专业团队打造的作品天差地别, 能火起来的少之又少, 就算最后运气好火起来也是昙花一现。 在很多业内人士看来,自制短剧的拍摄水平实在太烂了,这些人要是想在影视行业分得一杯羹,想要赚到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说白了,他们压根不信《修仙》这部短剧能火。更何况朵猫娱乐这家公司他们听都没听过,朵猫视频APP更是闻所未闻,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自己拍的短剧,还是自己写的剧本,上线一个下载量寥寥无几的视频软件…… 尤其是当他们忽然发现,剧组的摄像在某天前脚放下了摄像机,后脚就换上了西装,扮演女主的总裁渣爹之后,所有人都一致认为—— 就这样一群业余的演员,这样一个不专业的剧组,他们所拍出来的粗制滥造的东西,等到上线能出成绩才有鬼! 出于这些人的刻板印象和不加掩饰的嘲讽,剧组上下怒火中烧,《修仙》剧组开始变得空前团结,他们说什么也要把项目做好,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 尤其是当《修仙》的导演在网上被网友爆出来是写离歌以后,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写离歌抄袭柏婳,写离歌堕落到拍低成本短剧,写离歌曾在剧组□□女艺人导致其跳河自杀,写离歌竟然还敢靠娱乐圈圈钱等声音开始频频出现。网友们对此义愤填膺,口诛笔伐。 然而在娱乐圈这样的名利场,每天都不乏有新鲜事发生,在这样一个流量至上的年代,各家公司为了自家艺人的热度争破头,大把金钱砸下去,热搜一上,营销出来了热度才能翻倍变现。 再加上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故而,沈知言拍摄短剧的消息自然没能在娱乐热搜上占据一席之地,而那些对她口诛笔伐谩骂的网友中很大部分是柏婳的粉丝,当然也有一些“正义”的路人。 其中在[写离歌拍摄低成本狗血短剧]的词条下面,点赞最多的是一位知名剧评人鲍维格发布的微博,他说短剧的存在会毁掉整个行业,喂给观众的是垃圾食品,低成本的粗制滥造作品将来只会造成整个市场不断下沉,但凡是有艺术追求的导演是不应该拍摄这样的东西出来的。 这位剧评人在业内极有话语权,甚至多次被邀请上过综艺,以毒舌人设炮轰各大流量明星没演技屡屡上热搜,得罪了不少各家艺人的粉丝,以前他每逢发微博,都会有无数粉丝在他微博下面集火攻击。 但这一次,网友们纷纷回复:[鲍老师终于开始当人了!] 他的小稿子写的很长,沈知言从头到尾看下来,全程就表达一个意思,短剧的存在侮辱艺术。 鲍维格对影视行业的将来市场下沉十分忧心,作为业内人士应该为国内影视发展史做出贡献,而不是要拉低下限产出垃圾作品,但凡观众是有眼睛的,有艺术追求的,就压根不会去看这样的垃圾东西,应该抵制这样的作品出现。 他这条微博看似客观分析,从影视发展史讲到国外知名艺术大作,但煽动偏向性却又十分明显,要说背地里没有人授意,沈知言并不相信。 按照执棋者的阵仗,若是想要推波助澜,必定是热搜前三的牌面,断然不会只找个剧评人出来假装理中客,那么背后的人是谁也便不难猜测了。 沈知言切了写离歌的微博,距离她上一次@柏婳已经过去了许久。 她再一次@了柏婳:[学姐,两周时间早已经超了,还没想好怎么跟我道歉吗?你粉丝竟然说我没证据,在虚张声势呢,怎么办?今天放出来吗?] 沈知言发完微博,每刷新一次,就会看到评论人数和粉丝量逐渐上升,她没看这些人骂了她什么,也没看那些人给她发来的私信谩骂。 不到半小时,她@柏婳的微博果然被迅速被顶上了娱乐版块的热搜第九- 柏婳原本在电脑前写下部戏的大纲,司徒蔺对于剧本的要求本来就高,更何况是悬疑剧本,她原本就不擅长这类题材,但在看到沈知言催命符一样的微博@之后,她瞳孔猛然放大,手指像是被针扎到一般,迅速推开了键盘。 下一刻,她逃也似的离开了电脑,快步奔向了洗手间。 她站在黑暗的洗手间里,后背抵着门,只觉得头晕目眩,心中那股恐慌的茫然感如影随形,此刻的她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她三两步走到马桶前,弯下腰开始疯狂呕吐。 柏婳在里面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孙明玉在外面着急的敲门。 “婳婳,你怎么了?婳婳!” 柏婳大口喘着粗气,她直起腰来,走到洗手池前开始漱口,等她拉开门走出去的时候,孙明玉发现她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 孙明玉皱着眉,担心问她:“你这是怎么了?” “沈知言。”柏婳闭了闭眼,语气无力:“她又发微博了。” 孙明玉惊讶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她立刻拿出手机看消息。 果然看到了那条微博上的热搜,沈知言再一次@了柏婳,威胁意味明显,说今天就要把证据放出来。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孙明玉气急了:“她若是有证据就尽早拿出来,她现在想做什么?隔三差五这么威胁你一出,只说自己有证据却不一下放出来,每次都在微博上搞出那么大的阵仗,她是不是有病啊!” 柏婳却冷冷的望着她:“你呢?你找鲍维格做什么?” “……” 孙明玉一愣,柏婳话里的意思,质问的语气明显。 孙明玉不悦的皱眉:“我找鲍维格还不是为了你?她不是在拍垃圾短剧么,就算这种垃圾东西拍出来没人看,但也不妨碍我踩她一脚,她之前那么欺负你,我帮你出口气怎么了?” 柏婳持续闭着眼睛,她一瞬间身体变得有些无力。 她深吸了一口气,质问孙明玉:“您找我商量过吗?” “你这么问我什么意思?”孙明玉忽然回过味来:“你是说沈知言知道是我们做的,所以才故意在微博上恶心你?” 柏婳沉默不语。 孙明玉又仔细看了一下沈知言的那条微博内容,宽慰道:“她就是在虚张声势罢了,许是单纯因为鲍维格炮轰短剧的事儿所以来找你出口气,她如果真有证据早就拿出来了,没有人会相信她的。” 柏婳叹了口气。 她眼里不自觉流下泪来:“小阿姨,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孙明玉见她一哭顿时慌了,连忙问她:“明白什么?” 以为柏婳在害怕证据的事儿,孙明又立刻安慰着:“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都好几年前的事儿了,更何况你现在是容敬璋的徒弟,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沈知言已经沦落在拍短剧了,你和她将来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且你粉丝那么多,他们全都是站在你这边为你说话的。” “你根本就不懂!”柏婳一瞬间变得歇斯底里,她声音陡然变大:“她让我写不出东西来了,我什么都写不出来了,她就是想逼死我!” “你吼我做什么?是我逼死你的吗?是你自己!”孙明玉一听她嚷嚷顿时也来了脾气,扯着嗓子讽刺着:“是是是,我是什么都不懂,我哪里有你大编剧懂啊?我一个从农村出来当导购的,要不是因为沾了您这个外甥女的光,我现在还在商场伺候客人穿鞋呢!” 柏婳听了她这么说,一时间又冷静下来。 沈知言说的没错,孙明玉不止是她的小阿姨,还是知道她抄袭的人。 孙明玉有她的把柄,故而哪怕平时这个女人作出一副长辈的架势,她仍旧不得不忍气吞声,投鼠忌器。 “你怎么不说话了?”孙明玉见她沉默下去,继续讽刺:“难不成你还想辞了我这个助理?” “……小阿姨。”柏婳软下语气来,开口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沈知言反复这么威胁我,而师父他老人家又让我争取司徒蔺下一部的悬疑剧本,我现在脑子里很乱……我连大纲都写不出来……” 孙明玉见她服软,也顺势下了台阶。 “她只是虚张声势,目的就是为了恐吓你影响你。”她握住柏婳的手,安慰说:“而且当年你拿到她那几个剧本的时候,那人不是向你保证过么,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她拿不出人证,也拿不出物证,能出现什么证据?” 柏婳闭了闭眼,不再和她继续说下去。 沈知言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毫无证据。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修仙》的原导演郭柏销假回来后,沈知言便离开了剧组。 过了没几天,向非焱在电话里和她说,接下来的两部短剧下面的人也已经开始筹备了,演员也已经找好。等朵猫视频APP的论坛搭建好的那一天,算上《修仙》,至少能保证有三部风格各异的短剧,挂在朵猫视频APP的首页推荐上。 隔着手机,向非焱表现的十分高兴,短剧的好处就是这样的,一集只有几分钟的内容,爽点明确,拍摄起来成本低不说,和一集三四十分钟的剧比起来,所需要的时间也会大幅度压缩。 当然,前提是沈知言写剧本的速度足够有效率,这才能让三部戏同时进行拍摄。 “对了,还有个事儿。”临挂断前,向非焱又说:“过几天随我去见一个人。” “谁啊?”沈知言握着手机问:“去哪里?” “一场游轮舞会。”向非焱笑道:“是LK集团的张敬防搞的,本来请帖是给我姐向宸的,她对这个不感兴趣,所以把邀请函给了我。” 沈知言思索了片刻。 回道:“这种名流云集的场合,我也不是很……”感兴趣。 “先别忙着拒绝。”向非焱连忙说道:“LK集团的邀请函本来就难拿,大佬云集一票难求,门槛本来就高。” 沈知言应了声:“嗯。” “不过,因为张敬防这人喜欢看电影,所以还邀请了一些圈里的重量级大佬,其中一位是林秉仁的师哥,那位冯导你确定不感兴趣?” “冯京儒吗?”沈知言不禁眼前一亮,笑着改了口:“那成,到那天你喊我。” “看我说什么来着?”向非焱似乎是在和身边的人打赌,连忙催促:“我就说她肯定会为了冯京儒导演去的,快,赔钱!” 随后,沈知言便听到了电话另一边几位女人的笑声。 事情便这样提前定下来。 挂断电话,沈知言收起手机。 她坐在驾驶座,双手握上方向盘,缓缓发动了车辆。 黑色的轿车逐渐开出了停车位。 车辆一路穿过市区的繁华街道,车辆来往不息,行人举着遮阳伞,天气炎热,正午的阳光晒的马路边的流浪狗蔫蔫趴在树荫下,一动不动,灼热的阳光洒向大地,仿若被火烤过一遍,在路面上倒上一瓶水也会转瞬就烤干的程度。 哪怕是个周末,出行的私家车依旧多的数不胜数,在市区堵车堵了一路,沈知言车里开了空调,所以哪怕堵车她也心情尚好。 沈知言一路把车开到温津机场,她停好车,进了一楼大厅。 唐宜倾今天回沧江,提前打来电话让她来接。 以往唐宜倾都是从VIP贵宾厅出来的,这回许是为了配合剧组的宣传任务,所以特意和下机的人群一起出来。 周末前来机场接机的人不在少数,沈知言站在出口位置,果然看到了人群里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必然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唐宜倾会今天回沧江,所以提前来蹲点。 沈知言看了眼时间,距离唐宜倾飞机落地还有半小时,沈知言百无聊赖,有点后悔出来的时候忘了买瓶水了。 天气又热,她开车开了一路,顿时有些口干舌燥。 正琢磨着去哪儿买瓶水的时候,忽然人群中有个身着黑色皮衣的男人冲撞出来。 那人手里正拿着一个红色的包,飞速的向前狂奔着,人群中有不少人被他撞到,引起了一阵不满的骂声。 沈知言莫名的望着那个远处的男人向自己的方向冲过来,她一时间有点拿不定主意。 什么人? “别跑!” 忽然,人群里冲出了一个身形颀长的年轻女人。 那人一头柔软黑发散在身后,身高腿长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年纪看着并不大,却身形极为敏捷有力,随着她急速狂奔的动作,周围的人群纷纷给她让路。 中年男人在前面跑,女人在后面追。 沈知言望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眼见着前方逃跑的男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沈知言恰好站在拐角位置,男人若是想出一楼大厅,势必会经过她。 恰在此时,人群里不知道谁忽然说了一句:“我靠,机场还能有小偷!” 沈知言闻言当机立断,在那个男人经过她身侧的时候,她及时伸手,猛然抓住了对方的手肘位置。 她动作实在太快,男人显然没料到还有人会拦他,而拦下他的那人力气实在太大,突如其来的阻力让他险些直接摔倒。 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正要转身的时候,对方的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肩膀。 随后那人在他胳膊上一个用力,反手一拧,他的一条胳膊已经被人反扣到了身后。 下一刻,男人膝盖后方不知道被谁用力踢了一下。 剧烈的疼痛让他膝盖一弯,不自觉向地上跪了下去。 电光火石间,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等沈知言把人摁在地上,才察觉到身边响起了一阵阵的快门声。 那些原本来机场拍唐宜倾得记者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围在了她的周围,对着她和地上的小偷一顿拍摄。 而围观的人群也纷纷拿出了手机,把这一幕场景拍了进去。 “你他妈谁啊?”男人哪怕跪在地上,却依旧气急败坏的骂道:“关你什么事儿啊!放开我!——疼疼疼!” 沈知言手上微微用力,对方的手腕吃痛,再也骂不出声来。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你好。” 沈知言闻声回头。 是刚才那名在后面追小偷的女人,她穿了一件白色的纯棉短袖,下身是棉麻的灰色短裤,白色运动鞋踩在脚上,长腿优势尽显无疑。 女人身形清瘦,漆黑好看的眼睛里透着几分单纯的迟钝感,她向人看过来的时候,给人一种单纯又无辜的感觉,是一副任谁见了都不自觉心生好感的无害感。 这副熟悉的面孔,沈知言极有印象。 林思梵给她发来过对方的照片,正是港城林家的四小姐,港城重案组那位破案如神的法医,被港城媒体夸赞为港城重案组之光的少年天才,林雁白。 她因为追了小偷一路的关系,林雁白的头发有些凌乱,白皙的脸颊也变得涨红,呼吸变得沉重。 林雁白垂着头,眉眼弯弯的向沈知言笑笑,脱口而出便是港城话:“这位市民,辛苦你了,把他交给我就好。” 沈知言稍感疑惑。 “交给你吗?” 林雁白顿时一愣,她像是忽然反应了过来。 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转瞬间涨红的脸因为羞赧的缘故,变得更红了。 “我忘了。”她慢吞吞的换了发音并不标准的普通话,笑道:“这里是内陆,我还没反应过来。” 沈知言不自觉也跟着一笑。 同样用港城话告诉她道:“没关系,你说家乡话便好,我能听懂。” 林雁白笑笑:“在内陆能听到熟悉的语言,确实十分亲切。” 周围的记者虽然都是娱乐记者,压根就不是拍社会新闻的,但眼前两个大美女合力抓小偷,也算是极有话题度的消息,所以他们不遗余力的继续拍摄着,专业的摄像师给她们二人找着角度拍照。 但还没拍上几张图,机场的警察已经到了,而机场的保安也在负责疏散围观的人群。 为了说明具体情况,沈知言和林雁白一起坐上了警车,前往附近的派出所。 半个小时后,警官们在看到了林雁白的证件过后,微微有些诧异的望着林雁白。 “你是港城重案组派来内陆的神探林法医?” “对。”林雁白腼腆一笑:“但是神探不敢当,那些案件能够被侦破,是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您也太谦虚了。”一名年轻的男警官夸赞完,又好奇的问道:“您是直接加入沧江专案组的吗?” “嗯。”林雁白礼貌斯文的点头:“云策警官是我接下来的上司。” 男警官笑道:“方才我们领导打电话过去核实,关于您的身份已经确认无误了,那您接下来的工作任务,是不是要给茅竹村后山的那些女尸做尸检?就能洗血沉冤了?” “我目前刚来沧江。”林雁白抱歉笑笑,说:“接下来云队的安排还不太清楚。” 他们聊天的时候,沈知言已经和负责做笔录的女警官说明了情况,她留了联系方式就能离开了。 林雁白身份特殊,再加上她神探的光环,导致在警局变得格外受欢迎,没过一会儿,她身边围了不少人。 沈知言觉得她有点社恐,随着那些人在她身边越来越多,和她搭话,她整张脸似乎更红了些。 沈知言拿出手机给唐宜倾发消息,简单的说明了情况,让她耐心再等一会儿,她很快就过去接人。 刚发完消息收起手机,迎面走过来一个人:“沈知言?” 沈知言听着熟悉的声音。 疑惑抬头:“什么?” “你怎么在这儿?”林思梵停下脚步,打量着她,惊喜道:“我四姐刚在电话里说,有个内陆的市民拳脚很不错,三两下就帮她把贼抓了,就是你啊?” 沈知言尴尬一笑。 “就是恰好撞上了。” “啧啧,还是你们英勇,我要是遇到这种事儿一定躲的远远的。”林思梵笑起来,又说:“不过还真是赶巧了,你们这都能凑在一起去,那你和我姐真的挺有缘分的,你今天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吃个饭?” “下次吧。”沈知言解释:“我来机场接人的,现在已经迟到了。” “这样啊。”林思梵满不在意的笑道:“那也没事儿,反正她会在沧江呆好久,等下次我们有机会再一起吃饭。” 沈知言爽快答应。 笑笑:“当然可以。” “她下午还有个饭局要去。”林思梵语气有些无奈吐槽:“感觉要来不及了,我死定了真的。” 沈知言眼里染了点笑:“什么?” 林思梵:“一言难尽真的。” “那你快去接人吧,我情况也差不多。”沈知言笑道:“已经接机迟到了,不知道对方会怎么怼我。” 林思梵笑起来:“那咱俩同病相怜。”- 两个小时后,私人会所的包间。 包间内。 沈知言望着在对面大快朵颐的唐宜倾,心情着实有点微妙。 “我说。”沈知言放下筷子,无奈的看着她:“您一个当红女明星,就不能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唐宜倾停下动作。 随后,她手背拖着下巴,笑的瞬间风情万种:“这样吗?” “……” 沈知言望着她嘴角下方沾上的红色辣椒油,顿时无话可说。 “其实你这样。”沈知言站起身,给她茶杯里续上水,无语吐槽:“很容易让我怀疑你进的不是剧组,而是去流放宁古塔了。” “比流放还惨。”唐宜倾无奈叹气:“你都不知道我那打戏老师有多严格,我一个迷倒万千美少女,靠脸吃饭的平平无奇的女顶流,就因为这部戏整整瘦了十斤呢。” 沈知言微微蹙眉。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唐宜倾的脸:“好像确实是这样的,更好看了。” “你……” 唐宜倾一怔。 当沈知言眸光认真的向她看过来,黑漆漆的眸子里极为专注,莫名带一股深情莫名的意味。 “但是我觉得健康最重要。”沈知言提醒:“最好吃慢点,不然对胃不好。” 唐宜倾收回视线。 随口问:“什么逻辑,谁说的吃快了对胃不好?” “秦清雾说的。” 唐宜倾动作一顿,抬眼看过来。 提起秦清雾的时候,沈知言的眼睛里染了笑,变得亮晶晶的。 唐宜倾有点无语的问她:“她是不是说什么你都觉得对?” 沈知言理所当然:“必须。” 唐宜倾感叹一声:“你这个样子有点危险。” “什么?” 唐宜倾一副看傻子一样的表情:“随时坠入爱河的危险。” 沈知言不以为意:“哦。” “哦?”唐宜倾彻底无语了:“你就一个哦?” “那我应该说什么……” 随后,沈知言又认真的想了想。 和秦清雾坠入爱河么? 对方那样的人……如果谈恋爱的话,会是什么样的啊? 冷静自持,优雅淡然,处事作风都让人觉得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那么和这样的人谈恋爱,彼此间的感情状态,应该也挺舒服的吧? 或许- 隔壁包厢。 秦清雾坐在复古的褐色木椅上,她修长白皙的手里拿着手机,在回复张敬防的消息。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不去。] 手机上,张敬防的消息回复过来:[下面的人说,沈小姐会和朋友一起去。] 秦清雾扫了眼屏幕上的消息,指尖的动作微微停顿。 张敬防:[向宸向总那边的两张邀请函,她转送给了她的妹妹向非焱。] 他又补充:[您持续工作了太久,或许应该去游轮上放松一下。] 秦清雾放下手机,随后端起桌上的茶杯,润了润喉咙。 片刻后,她眸光重新落向手机屏幕。 拿起手机,回复道:[我会考虑。] 林雁白坐在包间内,有些紧张的局促不安着。 她望着对面的秦清雾,犹豫了一会儿,才主动开口:“秦小姐,爷爷他随意撮合我和你的事情,我刚在港城听说,他乱点鸳鸯谱,我其实——” 秦清雾抬眸望去。 语气淡然:“我并未放在心上,不必特意为此解释。” 林雁白紧张的心情稍缓。 她唇角扯了一个笑,随后点了点头:“您不介意就好。” 包间内再次陷入沉默。 林雁白发现,只要她不主动开口,秦清雾也是惜字如金的模样。 幸好很快的,林思梵回了包间。 林思梵一坐下来便招呼着服务生进来点菜,等服务生恭敬的退出门去,林思梵察觉到这俩人之间的氛围实在恐怖—— “姐。”林思梵看向秦清雾,笑道:“您今天肯定不知道我和四姐在机场遇到谁了。” 秦清雾侧目望过去:“嗯?” “今天四姐在机场遇到了小偷,那个贼从港城飞来内陆,和四姐一趟飞机。”林思梵笑着说:“他偷了客人一路的贵重物品,临下机了,偷到了四姐头上,被四姐发现了。” 秦清雾眉梢微扬。 配合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四姐是重案组的嘛,虽然是法医,但基本的侦查能力还是有的,所以我们家英明神武的四姐立刻锁定了小偷,一路追着他出来。”林思梵说道:“追到一楼大厅的时候,有个好心的市民身手矫健,轻而易举的就把小偷给抓住了,然后俩人一起去警局。” 秦清雾上身稍稍靠后。 后背轻轻倚靠在椅背上,淡应了声:“见义勇为。” “哈哈哈,有意思的还在后面呢!”林思梵笑起来:“您肯定不知道那个见义勇为的人是谁!” 秦清雾勾动唇角。 疑惑一声:“嗯?” 不等林思梵回答。 下一刻,秦清雾笑笑,问:“是你的那位好朋友吗?” “啊?”林思梵愣了愣:“您是怎么知道的?” 秦清雾饶有兴味的道:“机场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新闻上有推送。” 林雁白望向林雁白,不解的接话:“我在机场遇到的,就是你过生日的那位好朋友?” “是呀是呀。”林思梵笑起来,问她:“是不是长得挺漂亮的,而且性格也不错。” 林雁白眉眼弯弯笑起来。 应道:“还真是,她和我聊天的时候特意让我说了港城话,你能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那还用你说?”林思梵得意一笑:“我的眼光能差吗?” “好吧,你的眼光最好了。”林雁白宠溺的看她一眼,随后又看向秦清雾,眸光里满是谨慎,正色道:“秦小姐,港城重案组重新开始调查126案,且由内陆和港城合力侦办,虽然孙智麟已经逃亡国外,但我们重案组收到消息,他目前仍在国内,许是前不久忽然秘密回国。” 秦清雾微顿片刻。 淡声道:“麻烦了。” “没有。”林雁白摇了摇头:“都是我应该做的。” 没过一会儿,有几名服务生进来上餐。 其中一名服务生不知道是不是新来的,因为太过紧张导致手一抖,滚烫的汤汁洒在了林雁白干净的短裤上。 服务生吓得连忙道歉,经理立刻赶来对着其一顿训斥。 林雁白制止住了经理,对那经理说:“你去帮我找一件新衣服换上就好了,没什么关系。” 服务生连忙感激的道谢。 经理亲自带着林雁白出去换衣服,等房门被关上。 林思梵才对秦清雾笑着问:“姐,你觉得我家四姐怎么样?” 秦清雾似笑非笑的眸子略过来。 望着她静默不语。 “就……”林思梵试探问道:“她是不是还挺善良的,也好说话,你真的不考虑吗?” 秦清雾听了这话。 不禁薄唇微挑,淡笑着问她:“林老先生给你好处了?” “啊?”林思梵顿时一慌,她支支吾吾:“什么好处……没有的事儿。” “你小叔叔对我说,林老先生嘱咐过你,让你撮合我和林雁白。” 秦清雾微微停顿,眸光略过去的瞬间,仿佛有了实质一般,林思梵顿时觉得压迫感十足。 林思梵一整个大窘,却还是硬着头皮说:“我就是问问你的态度……倒也没什么撮合的意思,没有好处!” “之前没见你有什么实际行动。”秦清雾语气随意,话里却没有太多怪罪的意思。 她淡声道:“到了现在反而主动起来,还说林老先生没有许诺你好处?” 林思梵没想到对方能猜到这些,她顿时心慌的不行。 只能讨好的看向秦清雾:“那您现在确实也单身嘛……” “现在单身并不代表以后单身。”秦清雾再一次淡声解释:“至于我的态度,我和林四小姐并不合适,烦请告知林老先生。” 对于这个直白的答案。 林思梵完全不奇怪。 秦清雾就是这种人,绝不拖泥带水,拒绝的明明白白。 然而林思梵美想到,秦清雾说这话的时候。 林雁白恰好推门进来。 闻言,林雁白眼中不禁涌现了几分失落。 随后她笑了笑,走到座椅前方坐下来。 她尴尬的看了秦清雾一眼,压下了眼底的失落。 认真保证道:“为秦小姐造成困扰,是我的不是,回头我亲自去和爷爷说。” 秦清雾礼貌颔首:“有劳了。” 林思梵看看林雁白,又看看秦清雾。 包间内的气氛再一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这时,秦清雾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秦清雾拿起手机,指尖轻滑开屏幕,是沈知言发来的一条微信。 [沈知言:你和人交往过?] 秦清雾思索片刻。 对她突如其来的发问有些莫名。 最终—— 她发了一个:[?] [沈知言:刚才我朋友说,我要和你坠入爱河,我就开始想,你这样的人,似乎真的挺完美的,哪哪都好。] 秦清雾望着那条消息。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她:[多谢认可。] [沈知言:实话实说而已。] 停顿了片刻。 秦清雾眼里忽然染了点笑,回复她:[你是想和我交往?] 没过一会儿,对方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消息忽然一连串的发过来。 [……] [你想吗?] [如果你想我肯定会同意的。] [毕竟我们关系这么好。] [我拒绝全世界也绝对不会拒绝你。] [你懂我的意思吧?与其优秀的我便宜无关紧要的人,倒不如便宜你。] 手机另一端,沈知言给她一连串的发完消息。 发现对方没动静了。 秦清雾竟然不回复她了? 沈知言难得赢了一局。 正高兴的时候,对面唐宜倾忽然来了一句—— “你看看你这个不值钱的样子!”- 时间一晃而过,沈知言拍摄短剧的热搜早就被无数的娱乐新闻所取代,娱乐圈是名利场,有钱人的游戏,花钱买热搜营销早已经是常态。 柏婳在孙明玉的授意下,开始频繁的为司徒蔺在国外电影节大放异彩的那些悬疑影片撰写影评,几乎每周都会写一篇洋洋洒洒的影评出来,这为她迅速积攒了不少粉丝和热度。 原因无他,司徒蔺的作品风格带有浓重的个人色彩,大胆的拍摄手法极具有冲击力,导致她的作品无论在国内还是外国,喜欢她的影迷朋友大有人在。 故而柏婳一篇篇真情实感的影评写下来,导致她微博的粉丝量逐渐上涨,甚至有两部电影的影评上了两次热搜,引起了全民回忆老电影的风潮。 在这样的热度下,就连司徒蔺电影的影迷都纷纷帮她@司徒蔺的微博,说柏婳对于悬疑电影很有理解,她写的那些就是影迷们的心声,希望司徒蔺考虑和柏婳的合作。 孙明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而柏婳也因为沈知言一连许久没再@她,导致她心情终于有所缓解,顺利的写完了一个悬疑剧本的大纲。 那个大纲她已经拿给容敬璋看过,对方也说没问题,就差下个月拿给司徒蔺过目。 这阵子孙明玉为了帮她宣传造势已经花了不少钱,接下来如果再没有收益进账,她怕是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虽然有些热搜是容敬璋自掏腰包帮她付的款,但师徒有别,柏婳还是不太信任这个刚认识了没多久的老前辈。 她没孙明玉那么蠢,见了钱就走不动路。 柏婳想到此,望向餐桌对面的孙明玉。 孙明玉正拿着手机,眼中早已经没了刚才的眉飞色舞,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惊讶。 “小阿姨。”柏婳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孙明玉把手机递给她,皱着眉头道:“你自己看吧。” 柏婳在把手机接过来的时候,心里猛然一顿,果不其然,在她看到热搜词条的那一刻。 她的整颗心都彻底的沉寂了下去。 #第一次见这样蹭热度的# #朵猫视频上线三部短剧# #想让我下载软件为什么不能明说?# #朵猫视频论坛版块反抄袭证据# #写离歌发博# 柏婳点开写离歌发博的词条,点进去。 是沈知言刚发布了两个小时的一条微博—— [写离歌:@柏婳,学姐,既然您没向我道歉,那我只能先放出部分证据了。 本人将于今晚八点,在朵猫视频APP的论坛版块放出柏婳的仙侠网剧作品《仙尊引》抄袭我短片《一剑破天》的第一轮证据。 如果大家对此感兴趣,欢迎下载朵猫视频APP。 以下附上链接。] 柏婳淡定的关了微博界面,转而切换了下载软件。 而在那款下载软件的首页,当日软件下载排名中,朵猫视频APP的下载量位列第一。 沈知言的那条微博下面,骂她的人不在少数,甚至有很多都是柏婳的粉丝。 然而柏婳却清楚的看到,有很多网友是持观望态度的,他们是真正的路人。 [我就知道有反转。] [牛逼……一时间分不清她是为了宣传短剧还是为了打脸。] [好家伙你们说死都不下载的认真的?朵猫视频APP下载量都排行榜第一了?] 甚至有个网友用一种调侃的口吻回复:[写离歌为了宣传她那三部短剧真的好拼哈哈哈!这个短剧到底拍的啥啊,就算是屎我也要尝尝咸淡。] 下面一溜烟的回复。 [姐妹大可不必。] [有味道的微博……] [我也要尝尝咸淡。] [+1] [+111111] 到了这一刻,柏婳终于知道沈知言当时对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时候沈知言对她说,绝对不会和她玩阴谋诡计,沈知言亲口对她说,她的价值远不止于那点钱,她能创造更大的价值,她热度越高,她就越开心。 ——原来是这个意思。 沈知言在踩着她,利用她,在不花任何成本,承担任何营销失败风险的情况下,让所有关注这件事的网友,去下载那个当月下载量不到20的视频软件。 “婳婳……”孙明玉望着柏婳脸上的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你怎么了?!” 柏婳笑出声来。 “我就是觉得……”她忽然捂着肚子,笑的不可抑制:“我单纯觉得,我们这些日子以来,花的那些钱,做的那些宣传,在她看来仅仅是个笑话。” 第79章 写离歌即将要在论坛放出柏婳抄袭证据的词条热度逐渐上升。 各路营销号闻风而动, 纷纷主动转发,都想吃下这一波现成的流量。 随着词条热度的逐渐攀升,朵猫视频APP的下载量还在递增着。 网友们看热闹不嫌事大, 写离歌在微博上预热要在今晚八点放出证据, 可谓是吊足了网友们的胃口。 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写离歌那条微博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放出柏婳的抄袭证据只是一个为视频软件引流的途径。 毕竟国内的论坛那么多,她想放证据放哪个论坛不行,就非要在一个视频软件内部搭建一个论坛版块? 无非是为了趁机宣传朵猫那三部新上线的短剧罢了。 但好奇和吃瓜又是大部分人的天性, 更因为柏婳的粉丝因为抄袭的事情可是辱骂了写离歌许多年。而在不久之前,#写离歌抄袭#的词条也是铺天盖地,虽然最后关于她的热搜全部被撤, 兴许是沈知言背后有什么资本站台助力,导致这件事儿不了了之。 但若是这件事儿真的有反转, 那可就真的有意思了。 甚至有个百万粉丝的业内博主开始分析这件事: 你们觉不觉得,如果写离歌当年没有抄袭柏婳,甚至于事情的真相其实是反过来的, 真相是柏婳的那几部爆火代表作抄袭的写离歌。 假设这个事实成立, 写离歌微博中说的“证据”真的存在,那她为什么当年不在第一时间放出证据呢? 毕竟写离歌当年的那几部短片的热度几乎一发布, 仅仅几个小时就能登顶平台的热门第一, 几乎是一枝独秀的现象级存在, 最后作品却直接被平台下架, 平台的处理几乎间接做实了她抄袭的事…… 虽然现在距离她发布所谓的证据还有半个小时,她的证据或许也只是烟雾弹, 是她纯粹为了给短剧引流, 我其实持和大部分网友同样的态度, 她的证据就是不存在的。 但是不可否认,这真是一场精彩到极致的营销! 她甚至没有花一分钱,就能让一个寂寂无名的视频软件变得人尽皆知。 而且不知道诸位点开她写的那三部短剧了没有,我笃定那三部短剧的成本不到十万,而她营销成本却是0。 题材新颖、剧情紧凑、节奏又快,开局直入主题吸引观众、演员的演技也全都在线…… 我预估在今晚十二点之前,朵猫视频的会员点击不会低于2000万,只多不少。 而据小道消息说,写离歌是朵猫娱乐的合伙人。 其实在这个数据面前,写离歌半小时以后放出来的所谓证据已经不重要了,甚至她能不能把柏婳锤死也不重要,重要的是—— 我就好奇,到了现在都没任何一家大厂挖写离歌过去当营销部老大吗?? 这条微博下面,网友们纷纷踊跃发言: [哈哈哈哈,博主最后一句话认真的吗?] [该说不说,朵猫那三部短剧是真的让人……欲罢不能。] [尤其是那部《修仙成功后我重回地球》,女主简直是满级大佬虐新手村,主打一个爽快打脸,打脸不隔夜,这谁顶得住?] [我本来只打算去论坛吃瓜的,可软件一下载首页就推送了民国那部性张力拉满的虐恋小短剧,女主的军阀少帅形象好英气,帅到我的心坎里。] [对对对!民国那部真的戳死我了,而且少帅的她和小妈咳咳……] [靠!我也是民国那部剧充的会员,背德文学YYDS。] [啊……那部恐怖直播没人关注吗?] [恐怖直播目前只有3集,简介上说已经拍完了,剩下的还在做后期,刺激是刺激,但是太短了,我在养肥。] [该说不说,恐怖直播那个剧本是真强啊,特效也强,我甚至觉得比很多电影大制作特效都好。] [所以这些剧本都是写离歌写的吧?] [《修仙》从第六集开始还是写离歌拍的呢。] [@楼上,姐妹细说。] [我去影视城探班,修仙剧组就在隔壁,我亲眼看到写离歌在给女主讲戏,我还听到她说,爽剧只是给观众的观感,但是她作为女主却并不觉得这里是爽剧世界,只是在按照自己的逻辑性格在处理遇到的所有危机。] [我去!难怪女主从第六集开始就瞬间有信念感了,也不是说她之前不好,而是她似乎和角色融为一体了。] [三种风格不同的短剧……都是写离歌写的吗?她有这本事还用得着抄袭柏婳?] 任谁也没想到,短剧竟然能引起那么高的讨论度,毕竟在朵猫视频的三部短剧问世之前,业内看好短剧赛道的人少之又少,他们压根不相信粗制滥造的短剧能够有任何赚钱的可能。 但朵猫娱乐的老板向非焱却在七点五十分的时候,在微博上公布了后台的数据,三部短剧仅仅四个小时,点击量破亿。 随着热搜的持续热度,写离歌这三个字,也随着网友们一轮又一轮的讨论,凡是看过短剧的网友纷纷在微博上踊跃发言,在讨论短剧的同时,一些“写离歌牛逼”,“写离歌创造数据奇迹”,“写离歌是古希腊掌管营销的神吧”等发言开始纷纷涌现。 就在热度越来越高的时候,八点即将来临。 朵猫视频APP的论坛早已经热闹起来,凡是会员都可以在这里自由发帖,网友们纷纷在这里闲聊,大部分都是关注写离歌的证据,当然还有一部分人纯粹是为了和网友闲聊。 热度最高的帖子是——朵猫视频第一批会员打卡贴。 [凡是购买第一批会员的来打个卡吧,我预感这个视频软件接下来会越来越火,来打卡留念一下。] 没过一会儿,这个帖子已经被顶成了热帖,在下面打卡的回复很快楼层破三千。 在打卡的会员越来越多的时候,有个ID名叫[朵猫娱乐打工人01号]的在下面回复:截止今晚十二点之前,在这个贴回复的所有会员中,抽取五十名幸运用户,免费赠送朵猫视频三年VIP会员。 不过片刻,看到这条消息的会员纷纷惊了。 [我去,你是工作人员?] [猫总霸气!] [猫总抽我,我是朵猫APP二十年老粉!] [楼上吹过了哈,猫总,我是五十年老粉,从我奶奶那里继承的账号!抽我!!] [猫总,我不需要你的会员,这点钱我自己能出,但你能不能催一下写离歌,让她多写几部短剧。] 朵猫娱乐打工人01号:[回复楼上,接下来朵猫会开展编剧新星计划,会有更多新鲜血液加入进来创作,会有更多优秀的作品出现。] [这样就对了!网上说朵猫视频的三部短剧只是恰流量快钱,只是昙花一现,我就说写离歌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只看眼前,眼光不至于那么浅。] 朵猫娱乐打工人01号:[放心,一个人的创作能力有限,但接下来朵猫视频的短剧板块会成为创作者的天堂,凡是有好作品出现,公司便会全力扶持。] [猫总,你觉得《修仙》好看,还是民国那部好看?] 朵猫娱乐打工人01号:[我个人看剧口味来说的话,恐怖直播更好看一些,不过从数据来看,显然是修仙和民国数据更好一些。] [猫总,我也喜欢看恐怖直播,开局那个恐怖氛围直接拉满,让我觉得回到了童年被港式恐怖片支配的恐惧,而且我觉得第绣花鞋那个副本故事,虽然只播放了一半,那个婆婆肯定有问题。] 朵猫娱乐打工人01号:[我不剧透了,不然影响观剧体验。] [猫总你好闲啊,你们公司今天应该创作了数据奇迹,全员都很忙吧,怎么有空和我们网友闲聊啊?] 朵猫娱乐打工人01号:[因为我在等八点。] [哦豁,猫总也在等吃瓜吗?你直接问写离歌不就行了?] [猫总,八点还有一分钟了,你们沈总还没放出来证据吗?] 朵猫娱乐打工人01号:[嗯,我现在就去放。] [……啥?] [什么叫你说你去放?] [猫总你别告诉我,你是写离歌?] [打工人01号,就这么个名字,也不难猜她就是老板哈哈哈哈!] 沈知言坐在朵猫娱乐的办公室内,她关了和网友们聊天的页面,随后,在论坛版块上发布了一个帖子: [关于柏婳《仙尊引》抄袭我短片《一剑破天》的证据。] ——先解释一下大家最关注的事情,既然我一早就有证据,为什么我当年没有证据拿得出来。 当年的我还是个学生,为了应付学校的作业,只能临时随机选取了几个曾经在大一的时候写过的随笔短篇故事,带着同学拍摄出来,是我用来应付拍摄任务才拍摄的短片。 说来惭愧,大一的时候我总是翘课,甚至在课堂上摸鱼,有时候老师在上面讲课,我就在下面开小差随便写故事来打发时间。 而一剑破天等几个短片故事就是在那个时候完成的,是我写在餐巾纸上短篇故事,我那时候总喜欢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甚至是后排角落,为了避免老师发现我开小差,故而在我创作期间,是没有任何证人的。 后来那个故事的几页纸一直夹在我的笔记本里,甚至用胶带粘上去的。 而我一年后接到学校的拍摄任务的时候,为了应付作业,恰好一下就翻到了那几张纸,于是便拿给小组的同学看,大家一拍即合就决定先拍摄这几部。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柏婳的作品在我之前发布,而情节类似。 我那几页纸根本不能够成为物证,除非我在创作的时候有视频记录,但是后来我去查监控,那一整年的监控消失了。 我去查教室监控的时候,进行了录音,所以当年这件事真的发生过。如果大家感兴趣,我也可以放出当年的录音。 但就算有录音,这实际上也不能证明什么,我一没有人证,二没有物证,而柏婳发布的作品比我早,这是事实。 假设我是个外人,我乍一看到这件事,也会下意识以为,是我抄袭了柏婳。 所以网友们被她煽动被她影响,我丝毫不觉得奇怪,毕竟就连我本人,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都不得不承认这个铁一般的“事实结果”。 然而—— 我的《一剑破天》是短片,剧情上和柏婳的《仙尊引》有大幅度重合,但是柏婳在扩写的时候却忽略了一个问题。 在她当年决定要扩写的时候,融入了大量的感情戏,也就是女主身为一个下界的凡人,和高高在上的男主仙尊,俩人之间的仙凡虐恋。 这是柏婳为了卖出那个剧本,特意融合了资本所喜欢的东西,也就是给两个主角增加各种爱情戏份,方便娱乐公司来捧人。 但是实际上,关于“仙尊”的这个设定,我在前面埋了至少有五处伏笔,仙尊是我家女主的父亲,我就想问…… 柏婳小姐既然把我前面所有的伏笔都照搬不误,一切伏笔的导向,都会走向仙尊和女主是父女的关系,这样一个结局。 而且我家女主的官配伏笔明明是仙门师姐,你为什么非要让师姐成为恶毒女配,还让女主和她爹在一起搞乱|伦呢? 下面我放出《一剑破天》的短片,以及一部分伏笔对照。 至于其他的伏笔,还有很多很多。 以及我先前被封掉的短片账号,平台那边已经联系我,要主动帮我解封。 如果大家感兴趣,可以去平台看看其余几部,对比一下柏婳小姐的扩写剧本。 肯定还会发现更多惊喜。 以上,多谢看完。 …… 随着沈知言的这个帖子的发布,很快便有人搬运去了微博。 事实上,所有人都知道,她依旧没有拿出什么在法律层面上被认可的证据,然而网友们的发言风向却直接来了个天翻地覆的逆转。 半个小时后,沈知言的短片账号被平台解封。 不过十分钟,那几部短片的点击量重新霸占了平台前四,尤其是那部《一剑破天》,更是被网友们顶上了第一的维持,持续霸榜。 和朵猫视频那几部短剧的满屏好评的夸赞弹幕不同,《一剑破天》的弹幕上是满屏的谩骂,抄袭狗必死等发言随处可见。 其中很多网友是没有看过《一剑破天》的,他们只觉得,只有《仙尊引》才是这个故事原本的样子,然而随着那个帖子里面,几处伏笔的挑明,网友们恍然发现,或许沈知言说的,是对的。 手机前,网友们纷纷开始打字: [根据那几个伏笔的逻辑,这个仙尊,还真特么的是女主的爹!] [人云亦云说写离歌抄袭的,现在脸疼不疼?] [真特么搞笑啊,一部GL作品被柏婳改成了BG,别问,问就是觉得恶心。] [GL爆改BG还不算恶心,女主和她爹在一起才恶心!] 不过半小时,#写离歌《一剑泼天》立意#登顶热搜。 有位网友是这么说的:写离歌原稿的立意是女主对抗仙尊,也就是对抗父权,冲破枷锁,但是柏婳那部剧就是仙凡虐恋情深,疼痛文学,我当年是怎么看哭了的?年轻不懂事儿真的…… 下面立刻有人回复—— [其实柏婳如果不抄袭,她写的虐恋感情还是有人看的吧……我当年就很吃。] [当年柏婳那几部剧被市场认可的时候,那时候还没人写那几个题材不是?她就是靠着题材优势才起飞的啊?写离歌这几部短片不也照样血洗平台?] [等会儿,写离歌是晒了她的笔记本吧,那厚厚的一沓全是她写的短片故事……这岂不是证明写离歌一直在大气层?] [你没见人家说么,随便选取了几个故事,纯粹为了应付学校作业,人家根本就不在乎这几个故事。] [这么一想,那写离歌给朵猫视频创造收视奇迹,是不是也瞬间合理了。] [非常合理,而且柏婳那几个剧本就没赚多少钱,但是沈知言却踩着她免费营销,只用了一天就创造了其他公司好几年的盈利,不知道柏婳现在恶心还是后悔。] [啊……只有我关注,如果是柏婳抄了沈知言,她是怎么拿到沈知言原稿的吗?] 这条回复很快便被顶了下去,事实上,确实无人再关注。 到了此刻,当年那件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已经不重要了,毕竟网友们到了此刻仿佛像是拿了放大镜一般,在接连对比着那些作品,他们开始寻找沈知言短片里的那些伏笔。 而无一例外,那些伏笔同样也全在柏婳的作品中出现了。 网友们每发现一个伏笔,就立刻发布出来,到了此时,已经不需要沈知言来自己做对比。 毕竟,网友们已经找到了全新的乐子。 当然了,他们越研究就越觉得有意思—— 写离歌的写作手法太绝了! 处处伏笔,又处处让人难以发现。 不经意的一句台词对白,甚至配角之间随便的一句闲聊,都可能是串联后面的伏笔。 从点到线,又从线到面,整个故事就像是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 草蛇灰路线被她玩明白了。 然而看样子,柏婳全部都按照她的伏笔抄下来了。 事实证明,柏婳所擅长的是人物细腻感情,她照搬了写离歌的剧情框架,自然难以发现其中伏笔的奥妙。 只能说,这人其实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蠢在身上的。 逐渐开始有网友站出来发微博。 [当年我看《仙尊引》的时候,其实前面很多情节都有点莫名其妙,我当时觉得是平台为了收视率故意在水剧情,我微博还吐槽过这件事,但是被两个主演的粉丝喷了,现在我可算明白那个微妙的感觉来自于哪儿了……] 立刻有个名叫“兰陵王专杀小乔”的ID回复:[还能是哪儿?当伏笔串联过后,最终故事走向南辕北辙,那前面的所有伏笔内容不就全成了无效情节了么?可不就是故意在水剧情?] 然而就在这时候,这条原本没多少人关注的微博忽然点赞和评论爆炸一般的增长着。 手机前的女孩躺在宿舍的床上,她愣了愣。 点开—— 唐宜倾转发:[+1] 她忽然一屁股从床上坐起来,望着那个转发的消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寝室的室友笑着问她:“我说,你在狗叫什么……” “唐宜倾转发我微博了!” “……” “我草?!哪个唐宜倾?是我知道的那个唐宜倾?” —— 随着短剧的爆火,朵猫娱乐成为了近半年来所有影视公司的唯一一匹黑马。 毕竟,在整个娱乐行业都在追求大制作,动辄上亿投资,明星流量带动粉丝经济进行变现的时刻,朵猫娱乐无疑是向整个行业证明,低成本的短剧也能创作流量奇迹。 向非焱作为朵猫娱乐的老板,自然乐见其成,毕竟朵猫的翻身仗一打,无数公司打来电话,谈接下来合作的事儿,甚至有几家大企业已经开始和她聊短剧中广告投放的事情。 这对朵猫娱乐来说,仅仅还是个开始。 沈知言当时的话,说的还是保守了,沈知言对她保证说,接下来朵猫视频APP会和金果、优奇、以及VSC三家顶级视频软件分庭抗礼,然而实际上,那三部短剧所创造的数据奇迹还在攀升,除了VSC年底的时候,所播放的那句破案网剧有同等数据,其他两家视频根本就不够看的。 故而,秋天还没到,向非焱便已经提前计划在年底的时候要带全公司上下出国度假,甚至已经提前让财务批了两百万,算作员工福利。 朵猫娱乐也趁着热度注册了官方微博,同时开通了招聘渠道,按照沈知言在晨会上提出的计划,开始大力扶持有能力却没有名气的编剧导演计划。 这个项目一开始推进,无数人挤破了朵猫娱乐公司的门槛。 在公司逐渐进入正轨的时候,沈知言也终于迎来了短暂的休假,纵然向非焱态度坚决让她去公司坐镇,但沈知言还是坚持要七天的休假。 她实在是太累了,连续不间断的工作,让她整个人都陷入了持续的疲惫感中。 网上对她的评价可谓是好坏参半,业内觉得短剧在破坏整个娱乐生态的声音逐渐被放大,尤其是鲍维格接连发博痛批,说短剧要内涵没内涵,要价值没价值,简直是在侮辱艺术。 鲍维格和导演圈子的知名老前辈容敬璋是好友,而柏婳是容敬璋的弟子,那么鲍维格这样公开批判,显然是在为了柏婳鸣不平。 而持这样观点的业内人士不在少数,毕竟每逢有新事物开始在市场上崭露头角,必然会出现无数反对抵制的声音,事物发展规律便是如此。 也有许多人开始说,写离歌黔驴技穷,也只能靠短剧来博取流量眼球,被影视圈子放逐的人,肯定会追求新赛道。 然而这样的发言一经发布,让沈知言意外的是,竟然开始有“粉丝”帮她说话了。 沈知言心情着实有些微妙,她竟然也有粉丝了。 向非焱坐在办公室中捂着肚子笑的不行:“你仔细看看帮你怼人的这些粉丝发言,这是剧粉,放心放心……不是柏婳那种脑残粉。” 沈知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连过了半个月,柏婳的微博都没有任何内容出现。 有一部分粉丝开始公开脱粉,其中不乏给她购买过许多昂贵礼物的“富婆大粉”,但仍旧有一部分粉丝坚持咬定柏婳没有抄袭,一副沈知言只要一天没把官司打赢,就一天力挺柏婳到底的模样。 又过了一周,柏婳发布了一条微博。 ——[最近在闭关,刚写完一部悬疑电影的剧本,希望有机会和大家大荧幕见呀~] 她这条微博的发布,再加上营销的造势,很快便有人开始猜测,她写的悬疑剧本是不是司徒蔺导演的下一部电影。 对于这样的情况,沈知言完全不觉得奇怪。 柏婳如今声名狼藉,但和她当年被全网一边倒的铺天盖地比起来,柏婳的情况还是要好一些的。 如今柏婳直接用司徒蔺的电影剧本来转移视线,这个操作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用意。 毕竟司徒蔺咖位摆在这里,再加上司徒蔺的用人眼光极为严苛,若柏婳真的是一个扩写别人作品,改的面目全非的抄袭者,司徒蔺又怎么会让她来写下一部电影的剧本呢? 然而沈知言的目的仅仅是为了盘活朵猫娱乐,现在目的达到,柏婳接下来想要如何,她其实并不想关注。 但偏偏有柏婳的男粉丝上赶着来她面前跳,私信给她:[抄子看到没,你的证据在我们家婳婳的实力面前什么都不是,司徒蔺这种国际大导都站我们婳婳,你气不气?] 沈知言恰好点开了这条私信,但是没回复。 对面显示已读。 更来劲了。 [你为了宣传短剧搞那么多有的没的,为了钱也不丢人,适可而止,别跳了,懂?] 沈知言直接截图。 轻飘飘发了微博:[@柏婳,@司徒蔺,司徒前辈,柏婳粉丝说你站她诶~] 她的微博一惊发布。 粉丝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继续帮她在下面拱火- [@司徒蔺,司徒导演您站柏婳呀?]- [@司徒蔺,司徒导演您看上柏婳写父女□□的实力了嘛?]- [笑死我了,司徒导演一定想说,滚犊子,姐姐我晚节不保哈哈哈哈!] 柏婳的粉丝惊了,他怎么都没想到,沈知言能二话不说截图发出去。 立刻私信:[你疯了!删了!] 沈知言再一次已读不回。 他无奈之下只能再一次回复:[婳婳没说过这个话,是我个人意见,我看不惯你一天赚那么多钱,所以帮她说话的,我仇富。] 沈知言手指按下键盘,面无表情打字:[不删。] [……求你了。] [不删。] [行,你牛逼,我去把账号注销,行了吧?] 沈知言关了手机屏幕,把手机随意的丢在沙发上。 此刻的她正悠闲的坐在华景国际酒店顶层的私人套房里,从透明的落地窗向外看去,高楼大厦林立,这里的视野极好,俯瞰下去,市中心的繁华街道车流不息,行人密集。 她不再想管网络上的是是非非,然而她刚端起桌上的红酒,刚往嘴里送了一小口。 手机上的微信提醒音传来。 她只能放下价值昂贵的红酒,重新拿起了手机。 [W.好烦啊我靠!] 沈知言莫名其妙:[……?] [W.天黑:有个傻逼!!!!] 沈知言手指打字:[然后呢?] [W.天黑:你也知道姐姐我在整个圈子的地位对吧,那可谓是独树一帜,整个赛道无人能敌。] 沈知言顿时有点无语:[……朋友,您从来没跟我说过您是哪个网站的作者啊,而且你从来不掉马,我根本不知道你写的推理小说在整个推理界是什么地位。] [W.天黑:所以……你很想知道我是谁?那我们见一面吧,我给你掉马。] 沈知言眼睛里浮了几分笑:[拉倒吧,我知道的,你们当作者的都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马甲,避免麻烦,我也认识很多写黄文的作者,死都不掉马。] 沈知言继续打字:[你刚要跟我骂谁啊?] [W.天黑:唉,一言难尽,有两个作者在撕逼,然后其中一个作者故意把我拉下水了,碰瓷那一套,烦死了,说是看我推理小说的死忠粉,她自己撕逼撕不过,关我屁事啊!!!] 沈知言觉得天黑心情此刻要爆炸了:[您先消消气……] [W.天黑:好烦,真想锤爆那个死白莲花的狗头!] 沈知言问她:[然后呢?你下场了吗?] [W.天黑:我下个锤子场啊!姐姐我一个逼王高冷人设,为了那么点小事下场吗?那我不就崩人设了……] 沈知言想了想,回复她:[那你干脆装看不到吧,我觉得如果你咖位很高,确实下场容易掉价,反而装看不到好一点。] [W.天黑:唉,我就是跟你抱怨一下,太生气了,她每天cue我干嘛?关我屁事!关我屁事!!] [W.天黑:……妈的,日常辱骂秦岸渡!] 沈知言都让她的发言逗笑了。 回复她:[你怎么还因为秦岸渡生气呢?这都能联想到秦岸渡?] [W.天黑:他们都是死白莲,装他妈呢!] 沈知言:[姐,其实我能理解你在我面前死都不掉马了。] [W.天黑:????] 沈知言:[就咱俩的聊天记录,随便一个截图都能让你人设全崩的程度,庆幸吧朋友,我是个天字第一号大好人。] [W.天黑:……倒是也对,写离歌那微博你看了没有,柏婳粉丝前脚刚私信骂她,她后脚就发微博挂人,幸好你不是她。] 沈知言心情微妙的喝了一口红酒,这才回复:[话也不能这么说,我觉得写离歌那性格是对事不对人,她一看就是那种对自己人很好的。] [W.天黑:6,和你一样是吧?] 沈知言:[对对对!] [W.天黑:我听说下个月4号司徒蔺会去你们沧江啊,你真的不打算拿你那个《黎明》第一部给你偶像去看看?万一她买版权呢?《黎明》是校园暴力题材,她应该对这种遭遇霸凌然后复仇的故事挺感兴趣的。] 沈知言想了想:[你哪来的消息啊?都精确到天了?] [W.天黑:?你现在难道不是应该立刻问,司徒蔺会出现在哪个宴会?地点在哪儿?] 沈知言回复:[我有不少朋友是圈内人,邀请函应该不难拿。不过……我考虑考虑哈,其实是我最近不差钱了,而且那个故事只有第一部,结局还没有演完,就算版权给出天价,是不是也没必要。] [W.天黑:我靠!你发财了?包养我!] 沈知言瞬间无语:[您一富婆就别说这种话了吧。] [W.天黑:你说的《黎明》那部小说,结局没有演完是什么意思?] 沈知言眼里的笑容逐渐淡下去。 回复道:[凶手还活着。] 愉快休假结束的前一天,沈知言去景颐小筑见唐宜倾。 作为江中区的顶级别墅区,西式洋房设计的外观,一栋栋三层小洋楼的别墅在炎炎烈日的照射下,走在别墅区附近还以为来到了西方贵族们的古堡。 明天是唐宜倾的生日,她父亲打了电话来让她回去,便提前喊了一些圈里的朋友过来,唐宜倾说要热闹热闹。 沈知言敲响别墅门的时候,刚换了鞋进去,原本在大厅中闹哄哄的人群安静了一瞬。 沈知言最近在微博上的动静几乎圈内人无人不知,见她来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沈知言平静的扫过去,在场的人大部分都是经常出现在热搜上的熟悉面孔,还有几个是唐宜倾请的圈外朋友,那些人沈知言大部分都认识。 唐宜倾说是纯粹为了生日热闹,实际上请来的大部分都是圈里举足轻重的人,其目的已然不言而喻。 “哎吆,沈导是吧?……你最近可是春风得意。” “可不就是,我们热搜都是要花钱,你热搜却随便一条微博就行。” “比不了比不了。” “沈导最近那部《风起》快上了吧?” 唐宜倾主动为她介绍说话的人是谁,沈知言一一握手寒暄过去,生日宴还没开始,虽说是家宴,但是在座的一水的俊男美女,这些高颜值的人往客厅地毯上一站,排场堪比颁奖典礼。 唐宜倾一片好心,为她介绍人脉,沈知言心中感激之余,自然十分配合。 沈知言便接过佣人递过来的酒杯,和在座的人彼此交谈着,众人私下里倒是没什么镜头里那么端着,反而都很好说话,颇有些一顿天南地北的闲聊下来,彼此相谈甚欢,故而交换联系方式的惬意。 饭局还没开始,有人提议打牌,唐宜倾坐在沙发上,歪头问沈知言:“你打不打?” 沈知言喝了口酒,笑着婉拒:“我这个手气……” “唐宜倾,你女朋友怎么回事儿啊?怕输钱吗?要我说沈小姐别怕啊,咱们又不玩钱,输了喝酒就行了!反正你在唐小姐家里,又不是不能留宿!” 说话的是个美艳的年轻女人,她这话一出口,所有人纷纷开始起哄。 沈知言微微一怔。 ——女朋友? 到了这会儿她忽然有点明白了,在座的人在整个圈子的地位,要么是正当红,要么便是有响当当的作品,而沈知言虽然在微博上阵仗很大,也的确为公司赚了不少钱,但娱乐圈确实是有鄙视链存在的。 演话剧舞台剧的看不上拍影视剧的,拍电影的看不起拍电视剧的,拍影视剧的看不起拍网剧的,而拍网剧的自然就看不上拍短剧的。 虽然这个所谓的鄙视链从来不会被摆在明面上来说,但它又确确实实存在。 故而—— 这些人对她客客气气,显然是把她当成唐宜倾的女朋友了。 沈知言正要开口解释,唐宜倾却笑着打圆场:“你们可别瞎说啊,我和小沈是纯洁的革命友谊。” 众人都不信她的这番说辞,反倒是起哄的更厉害了。 有人已经帮着佣人把牌桌摆好,保姆阿姨送上来几副全新的扑克,沈知言这一桌坐了三个人,唐宜倾和她,还有一位女孩,是凭借一部古装网络小甜剧刚火起来的年轻女孩,名叫宋茱萸。 宋茱萸和唐宜倾关系好,俩人经常微博互动,故而这次的生日宴她也在受邀之列。 沈知言抬手拆着扑克的包装,宋茱萸好奇的问她:“沈导,恐怖直播的第三个穿越恐怖电影副本,女主真的死在那个副本里面了吗?” 沈知言指尖动作一顿,挑眉向她看过去:“你在追这个啊?” “嗯嗯!”宋茱萸眼睛变得亮亮的,对沈知言紧张的说着:“我最喜欢的是这部恐怖,虽然其他两部也好看。” 沈知言笑笑,还没回话。 唐宜倾便告诉沈知言道:“你是不知道,我们宋同学知道你今天来,说什么都要让我介绍你们认识。” 沈知言笑起来:“那谢谢你喜欢。” 宋茱萸脸红着问:“那我们结束的时候能拍张合照吗?” “当然可以。”沈知言笑了笑,又对她说:“第三个副本,女主她……” “啊啊啊!”宋茱萸反应过来,连忙说:“你还是别剧透了,我要自己看!” 沈知言一边低着头洗牌,一边搭腔:“好,第四个副本世界是密室推理类型,解谜性质的。” “哇!”宋茱萸眼前一亮:“我超喜欢这种!” 恰在此时,沈知言听到了一阵门铃声。 佣人立刻一路小跑过去,给新来的客人开门。 沈知言洗好了牌,抬眼去看唐宜倾,问她:“不是快开饭了吗?怎么有人比我来的还晚?” 唐宜倾眼眸微眯,勾了眼尾笑起来:“我请了新认识的邻居过来,昨天晨跑的路上遇到了。” 沈知言啧了一声:“你这魅力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啊,晨跑都能认识新朋友?” “话也不能这么说。”唐宜倾暧昧的向她眨了眨眼,笑着道:“你见了她再说我和她谁魅力更大一些。” 沈知言原本没放在心上,随着佣人的指引,那人缓步进入客厅。 那人走进来的一瞬间,原本闹哄哄的众人一瞬间陷入安静。 随后,沈知言便听到了客厅里传来一阵不小的赞叹声。 “好漂亮,这是谁?” “不像是圈里人吧……” “天呐,老唐还能认识这种美女呢?” 随着众人惊艳的注目礼,沈知言抬眸望过去。 那人一袭雾蓝色长裙,臂弯处拿着一个木质的礼盒,看样子像是一瓶昂贵的红酒礼盒,在客厅水晶灯的照耀下,把她身上的肌肤映衬的愈发白皙,清冷矜贵的气质仿若与生俱来。 有些人似乎只需要站在那里,便是为了聚光灯而生。 秦清雾在佣人的指引下走进来,有人已经上前去主动寒暄,那个男人刚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是个性格很主动也很健谈的人。 然而男人还没搭讪几句,唐宜倾已经走上前,她浅笑着对秦清雾客气道:“秦小姐,很荣幸你能来。” 沈知言不解的打量着不远处的那人,唐宜倾刚才倒是没说,她的新朋友是谁。 秦清雾把手中的礼盒递给唐宜倾,礼貌淡笑:“生日快乐。” “多谢。” 唐宜倾接过来,亲自引着秦清雾去沙发落座,又招呼人去给秦清雾取酒。 等忙完了,唐宜倾这才重新回了牌桌。 “发牌啊。”唐宜倾靠近了沈知言一些,在她耳边笑着提醒:“你在看谁呢?” 沈知言回过神来的时候,秦清雾在礼貌的回答她身旁一个男人的话。 秦清雾刚刚一坐下来,就被附近的人围上去了,长得好看的人,尤其是长得好,气质也好的人,似乎无论走在哪里,都挺受欢迎的。 沈知言发完牌。 她的目光再一次略过去,秦清雾不知道说了什么,周围的几人纷纷笑着点了头,随后离开她沙发的位置回到了牌桌。 随后,她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一本小说,静静的看着。 沈知言把手里的那副牌扣在桌上,说:“你们等我两分钟。” 随后,不等唐宜倾喊她,她径直站起身,一路走到秦清雾的沙发前。 整个客厅里众人都在玩牌,十分热闹,只有秦清雾这边冷冷清清,她身体稍稍后仰,陷在柔软的沙发里。 沈知言望着秦清雾身侧的保姆阿姨,笑着提醒:“阿姨,她喜欢喝茶,不怎么喜欢酒。” 保姆阿姨笑着应了:“是我招呼不周,我这就去拿。” 等保姆阿姨走开了,沈知言才在秦清雾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她望着秦清雾手里的书,心里忽然有点别扭,问秦清雾:“你要不要一起玩牌?” 秦清雾眸子里带了几分笑,望着她问:“和你一起吗?” “不是……我们这桌玩的是斗地主,你去接我的牌就行,我在一旁看着你玩。” 秦清雾稍作思索,便明白了沈知言的用意,对方的眼睛一直落在她手中的书上,显然是觉得她一个人坐在这里有点冷清。 “不用把牌让给我,我看着你打就可以,毕竟我没怎么玩过。” 沈知言笑着点头:“行,那我们走。” 唐宜倾远远望着沈知言把秦清雾带了过来,甚至十分主动的在她身侧拉开了一张椅子,然后招呼着秦清雾坐在她身边。 唐宜倾望向沈知言,笑着提议:“既然秦小姐也加入了,那学妹你重新洗牌吧,我们不玩斗地主了。” 沈知言微微蹙眉。 她不解的看向唐宜倾:“学妹?” “你不是一直喊我学姐吗?”唐宜倾面不改色,笑意盈盈:“那我喊你学妹有什么不对?” 她说着,笑着去看秦清雾。 但对方却神色如常,随手把手中的那本小说放在了桌上。 宋茱萸看看唐宜倾,又看看新坐下来的清冷女人,她心里琢磨了一圈,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但是她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唐宜倾喜欢沈知言吗? 所以现在直接喊学妹,在这位秦小姐面前直接宣誓主权? ——不确定。 再看看。 沈知言听了唐宜倾得话,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无语的看着唐宜倾:“就是单纯觉得,学妹这个称呼有点……算了,你开心就好。” “好……”唐宜倾笑了笑:“那我以后一直这么喊了。” 沈知言硬着头皮想答应,但还是觉得诡异。 小声反驳:“不如你换一个?” 唐宜倾笑着问她:“比如?” “比如……” 沈知言琢磨了一会儿,却愣是一时之间想不出来。 “算了,学妹就学妹吧。”沈知言吐槽:“总感觉比你矮上一头。” 她只能就此作罢,重新拿起了桌上的那副牌。她看了一圈自己的牌,这一轮她是地主,大小王都不在自己这里,但是手里有四个2。 赢面马马虎虎,手气不好不坏。 佣人已经开了好几灌啤酒摆上桌,输了显然要喝一整灌,压力还是有点大。 唐宜倾笑着去看秦清雾:“秦小姐真的不一起玩吗?” 秦清雾扫了一眼沈知言手里的牌。 淡声回她:“我看她打。” 沈知言偏过头,她望着秦清雾的眼睛,扯开唇角笑道:“那你可帮我看好了牌啊,我如果出错了你及时喊住我。” 秦清雾面露几分迟疑。 沈知言怔了一下:“啊?我以为你刚才是谦虚啊,你真不会玩吗?” 秦清雾回答的十分坦诚。 语气带了几分无奈:“嗯,没玩过。” “没事儿。”沈知言笑着安慰:“我感觉你只要坐在这里,我运气就自己来了,反正我只要心理上觉得,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就行了,对吧?” 秦清雾望着她黑漆漆的眼睛,在水晶灯的照耀下,里面正闪烁了点璀璨的光芒。 片刻后,秦清雾弯了眼眸。 忍俊不禁的笑着开口:“好,我站在你这边。” 宋茱萸在一旁都看得愣了。 她们真的不是在调情吗? 那唐姐怎么办? 想到这里,宋茱萸犹豫的去看唐宜倾,果然看到对方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 ——可是,秦小姐不是唐宜倾亲自请来的吗? 牌局开始,沈知言一开始接连出牌,牌风十分的顺利,然而很快便落了下风。 她一整把牌下来输的特别快,她把手里剩下的牌扣在桌上,都不用唐宜倾催促,十分果断的喝了桌上的一罐啤酒。 喝完了一罐啤酒,很快开启了第二局。 这一次结束的更快。 沈知言再一次仰头灌酒。 秦清雾偏头望着她。 沈知言白皙的脸颊变得绯红一片,她甚至还因为喝的太急,打了个酒咯。 顿了顿,秦清雾问她:“不如下一局我来?” 沈知言摇头:“不,我自己可以。” 于是开启了第三局。 ——不出意外的,沈知言再一次输了牌。 等她喝完了罚的啤酒,眼睛扫视了一圈,这才看到了秦清雾放在桌上的那本小说。 她恍然大悟:“哦,我说我运气怎么这么差。” 秦清雾有些莫名:“怎么了?” 沈知言:“你看这本书摆在这里,这说明什么?” 秦清雾眸中不解,望向她问:“什么?” “书啊……”沈知言和她解释:“你看,书,输,我不输谁输?” 一瞬间,众人被她的逻辑惊到了。 唐宜倾无语的看着她和秦清雾互动,宋茱萸却觉得三罐酒过后的沈知言兴许已经有点醉了。 她的逻辑似乎都有点无理取闹的意思。 哪知道,就听那位秦小姐放缓了声音,语气都接近哄她了。 “那我把书拿走,你再玩一次。”- 饭局开始的时候,唐宜倾拆开秦清雾送的那瓶红酒。 饶是她也难免有些惊讶,秦清雾能随手送人百万的红酒吗? 那对方的财力显然不容小觑,随手送给新认识邻居的,便是价值百万的东西。 沈知言在一开始,便主动和秦清雾坐在了一起。 秦清雾慢条斯理的用餐,沈知言酒已经喝了不少酒,酒劲上头在饭桌上她更是很给面子的来者不拒。 唐宜倾顿时有些后悔,要把沈知言介绍给这些人认识了。 沈知言这副谁敬她酒都接的模样,显然是因为不忍心拂了她的面子。 再一次有人上前,要向沈知言敬酒的时候,唐宜倾和秦清雾同时出声给她婉拒了。 沈知言左侧坐着的是唐宜倾,右侧坐着秦清雾,这俩人对她的照顾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 在酒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保姆阿姨把蛋糕送进来。 众人热热闹闹的分了蛋糕,对唐宜倾说着祝福的话。 唐宜倾歪头看了沈知言一眼,那人已经醉的眼睛都不聚焦了。 却还是歪着头,嘟囔的问秦清雾:“你刚来的时候……不是有很多人和你搭讪吗,你和他们说了什么,让他们都走了啊?” 秦清雾不紧不慢的抬眼。 她望着沈知言,温声开口:“我说,想和我交往的人在这里,让她看到不合适。” “哦。”沈知言点了点头。 她反应了一下,愣住。 “啊?”她认真的望着秦清雾:“别告诉我,你说的那个想和你交往的人,是我吧?” 秦清雾眸子里的笑意加深。 拖长了尾音反问:“那不然呢?你不是亲口说,要便宜我吗?” “对哈。”沈知言唇角微微翘起,她左右看看,这才小声问秦清雾:“那你考虑?” 秦清雾望着她醉意朦胧的眼睛。 笑了笑:“可以考虑。” “可以考虑?”沈知言琢磨了一下,从善如流:“眼光不错啊,秦小姐。” 秦清雾嗓音带了几分笑意,似乎切切实实的被她这句自吹自擂的发言给取悦到了。 “嗯。”她说:“我向来眼光很好。” 第80章 唐宜倾的生日宴结束之后, 时间还早,有个女星提议去会所玩。 在场都是圈里有身份的人,晚上去酒吧玩显然是太招摇了, 当晚就会微博热搜地震的程度, 反而去会所私密性更好一些。 众人站起身来,已经准备要离开赶往下一个地点。 唐宜倾吩咐了唐宅的管家喊司机开车, 管家应了声去准备。 唐宜倾却站在原地没动,她望着沈知言的方向,有些欲言又止。 在场的人喝的其实都有点高, 沈知言尤甚,刚才的时候她似乎酒劲没上来,所以尚且能维持清醒, 到了这会儿,她几乎醉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白皙的脸颊一片不自然的红。 而秦清雾,她则是在沈知言站起来的时候,适时的扶了一下她的手肘位置。 沈知言哪怕喝醉了都格外礼貌, 望着对方傻笑:“谢谢秦小姐。” 秦清雾语气里带了几分无奈, 问她:“回家吗?” 那人的脑回路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得。 沈知言想了一会儿,竟然十分直白的问:“这么快?” 秦清雾不解:“什么这么快?” 沈知言面不改色, 有理有据:“你前脚说可以考虑我, 后脚就说要跟我回家, 你这个人多多少少, 还是挺聪明的。” “……”秦清雾沉默了好一会儿,和她解释:“是回我家, 就在隔壁。” 沈知言就那么望着她的眼睛, 静静的看了半晌。 片刻后, 她忽然勾起唇角,笑了。 眸光里满是醉意朦胧的潋滟感,语气却含糊不清,条理清晰的问:“去我家,还是去你家,那不还是一个意思吗?” “沈知言。”秦清雾似笑非笑,警告她:“你如果想继续留在这,我没意见。” “那我也没意见。”喝醉了的沈知言丝毫不惧:“反正你把我丢在这里,我自己去二楼住学姐家的客房,我又不是没住过。” 秦清雾握着她胳膊的手指一顿。 随后,她望向她的眼睛,却语气随意:“你经常在这里留宿?” “对啊。”沈知言理所当然的回答:“就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下雨你还记得不,我也是在这里借宿的啊。” 秦清雾沉默半晌。 随后,她松开对方的胳膊。 沈知言原本在靠着秦清雾的身体借力,对方搀扶着她的胳膊,她大半个身子都靠着对方的身体一侧,原本还挺舒服的。 然而对方忽然松手,她有点没反应过来,差点直接撞到对方的怀里。 她站直了身体,不满的皱眉,低声抱怨:“你干嘛?” 秦清雾只淡淡的望着她潮红的脸。 不发一语。 方才的沈知言和她身体距离太近了,几乎大半个身子都像是挂在她身上一样。 只要沈知言开口说话,夹杂着酒香的气息就扑簌簌的往她脖颈里钻。 “哦……”沈知言反应了一会儿,她忽然明白了,说出自己的分析:“你吃醋了是不是?” 秦清雾闻言,身形微顿。 她好整以暇的望向对方,似笑非笑的重复:“吃醋?” 沈知言:“我就知道,半小时前你还说考虑我,我还不太信,只觉得你在恭维我,现在我信了,你就是吃醋了。” 秦清雾抱起手臂。 望着她轻笑:“我会因为你吃醋?” 沈知言吊儿郎当点头,也跟着笑。 却语气得意,反问她:“不是吗?” 秦清雾望着她眼里灿烂的笑,不自觉哼笑一声。 她原本不想搭理她,但还是不自觉产生了几分好奇。 疑惑开口:“沈知言,等你酒醒了,真的能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吗?” 沈知言很是认真的想了想。 她忽然挪动了一下脚步,靠近了秦清雾一些。 随后,她把手臂随意的搭在秦清雾的肩膀上,认真的望着对方的眼睛,回答说:“放心吧朋友,我大概是能记得的。” “……” 望着对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腕,秦清雾视线稍一停顿,那一截手腕白皙纤细,在灯光照耀下反而瓷白的仿若温润的白玉。 随后,秦清雾逐渐眸光上移,望向沈知言醉意弥漫的眼睛。 她语气有些无奈,又有点好笑的问她:“你这副样子,还能记得什么?” “记得你说考虑我啊。”沈知言回答的理所应当:“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又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我觉得我长得貌美如花,大家考虑我有什么奇怪的?好多人都说过考虑我,最后不都没下文了?” 秦清雾:…… 貌美如花。 第一次见这样自恋的。 喝醉了的沈知言,似乎完全没了平日里那副和人交谈时候的谨慎感。 沈知言的性格其实十分明显,她不怎么把自己的想法和情绪真真切切的表露人前。 甚至于在方才饭桌上,秦清雾在一旁围观了全程。 沈知言和在座的众人交谈时,哪怕她在娴熟的运用着社交技巧,一顿饭局下来,她轻而易举让众人对她心生好感,从一开始的唐宜倾的沈姓朋友,变成了后来众人心悦诚服的一声沈导,秦清雾仍旧觉得,她在很谨慎的应对着这里的一切。 目的不外乎是因为,唐宜倾借着这个生日宴,把戏台子为她搭好,而她如果唱不好这出戏,她会对不住唐宜倾的安排。 秦清雾念头至此。 淡声问她:“很多人?” 沈知言还未回答。 唐宜倾这时走过来,她有点一言难尽的看了沈知言一眼。 随后,唐宜倾对秦清雾抱歉的说:“麻烦你了,秦小姐,她以前喝醉了还没这么夸张。” 秦清雾对此早已经习以为常。 她淡笑着摇头:“没事,不麻烦。” “啧。”唐宜倾有些嫌弃的看了沈知言一眼,无语道:“这家伙以前喝醉了顶多说些什么,天马行空的话,义愤填膺的说有个仇人骗了她感情,还骗了她积分什么的,到了跟你说话反而还算正常了。” 她话音刚落,身后有人在喊她:“老唐,走不走啊?” 别墅客厅里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几名佣人在准备散场后收拾东西。 唐宜倾再一次对秦清雾说:“我学妹拜托你了,她家的位置我待会儿发你手机上。” “没关系。”秦清雾说:“我知道她住哪儿。” 唐宜倾顿了顿。 她耸了耸肩,对秦清雾笑道:“行。” 唐宜倾打过招呼,转过身向门外走去。 “去你家是吧?”沈知言开口问秦清雾,疑惑而又认真的问她:“你对天发誓,你待会儿不会睡我。” “……” 随着她这句突如其来的发言,秦清雾听到了周围传来佣人们憋笑的声音。 沈知言语不惊人死不休:“最好你也别逼我睡你。” 秦清雾面无表情的抬起手,把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腕拍下去。 沈知言手上吃痛,她正要开口抱怨。 在沈知言想再次开口之前,为了避免她还说出什么语出惊人的话,秦清雾直接捉上她的手腕,带着她向别墅外面走去。 沈知言一边随着她向外走,一边不满的咕哝。 “走慢点走慢点,秦小姐,你走的这么快,让我忍不住想要看你的大长腿。” “……” 秦清雾忍无可忍,在走出别墅的那一刻,停下脚步。 她转过身,望着身后的沈知言。 语气带了几分疑惑:“你说什么?” “啊?”沈知言被她盯得有点打怵,连忙小声解释:“咱俩明明差不多高,但是我喝醉了嘛,喝醉了肯定走的慢啊,能跟你一起走直线都是我平衡能力强。你走的那么快,我肯定会考虑你的腿好长,一旦这么想我就会想看看你的腿到底有多长。” “……” 竟然是这个逻辑。 莫名其妙的逻辑,但是从沈知言嘴里说出来,似乎竟然有点合理。 秦清雾松开她的手腕,让她自己走。 沈知言发现对方放慢了脚步,不禁有点高兴。 “谢谢,秦清雾你是个大好人!” 秦清雾配合的问她:“谢我什么?” 沈知言说:“听我说话啊。” 秦清雾:“……?” 她不禁有点莫名:“什么?” “你这次能听我说话,听我的意见。”沈知言扯开唇角,笑出一口小白牙:“就说明你人很好。” 秦清雾默了片刻。 嗔笑着反问:“我以前哪次没听过你的意见?” “似乎——”沈知言认真的想了想,惊讶的望向她:“还真没有……竟然没有?!” 秦清雾忽的笑了:“这是什么值得震惊的事情吗?” 沈知言跟着她笑起来。 她收回视线,望向前方的道路,忽然笑着开口说:“你人好呗,懂得尊重人,真是很难得的美德。” 沈知言说完,自顾自的迈着步子向前走,秦清雾在她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 景颐小筑别墅区全是三层小洋楼的别墅,富人区的绿化也做的不错,有的人家在别墅前的花园里种了菜。 沈知言经过一片小花园菜地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 她扭头望着花园的菜地某处,忽然笑着开口说:“我外婆就在院子里种了苦瓜,你吃过直接摘下来的苦瓜么?” 秦清雾眸光略过去,此时天色已经黑下来。 路灯昏黄的光线洒下,沈知言细长的食指遥遥指着坠着的沉甸甸的瓜果,唇角微微上扬,眸子里带了几分惊喜的神色。 秦清雾望着她的侧脸。 片刻后,她缓声开口:“没有。” “那明年我来种。”沈知言醉意不减,却强打精神,郑重保证:“等我种出来,就给你送过来一些吧,怎么样?” 秦清雾觉得沈知言醉成这样,说话的时候嗓音有些低哑,但黑漆漆的眸子向人认真看过来时,真诚中却又给人以莫名深情的错觉。 秦清雾不紧不慢的收回视线。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片刻后,她忽的无声笑了笑。 “好,麻烦了。”- 沈知言一觉睡醒,已经是次日清晨。 她提前定好了七点的闹钟,休假结束,要去公司上班了。 自从公司开始盈利之后,向非焱正计划着要‘搬家’,一个个全新的项目在推进,随着各部门新员工的入职,接下来公司上下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还留在原来的地方不合适。 但是想归想,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合适的地理位置。 沈知言掀开被子坐起身来,随着闹钟的响起,她脑子里只有向非焱在她休假前,和她商量的那个给公司搬家的事情。 然而当她望着眼前这个陌生房间的一切,这才恍然记起来,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昨天在饭桌上喝醉了,是秦清雾把她带回了对方景颐小筑的家。 她很大概率是在喝醉了之后,对秦清雾说了些有的没的,而且秦清雾似乎还说过喜欢她来着…… 究竟有没有这回事儿? 秦清雾亲口说了喜欢她这种话吗? 眸光向下一扫,果然看到床边整齐摆放的浅蓝色家居棉麻拖鞋,不远处的桌上还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杯,里面还剩了半杯水。 她依稀记得她因为醉酒的缘故,到了半夜特别口渴,起身找水喝的时候,看到桌上摆放的一杯水,当时还没细想,喝下去又回了床上倒头就睡。 现在想来,估计是秦清雾在送她回房间睡下之后,特意送进来的。 ……这么细节的点都想到了。 所以秦清雾说喜欢她,难不成是真实发生过的? 沈知言想到这里,因为足够震惊的缘故,她眼睛缓缓睁大,望着那剩了半杯的水,心情莫名的变得有些慌。 她望了眼自己身上的穿着,是一件丝绸材质的柔滑睡裙,身上的气息透着点淡淡的草木气息,这种浅淡的好闻气息她在秦清雾身上闻到过,不知道是洗发水还是沐浴露。 沈知言有点出神。 是她自己洗的澡,还是秦清雾帮忙洗的? 沈知言只觉得自己太阳穴开始不受控制的跳,沉默的瞬息脑海中已经开始风起云涌。 看了眼时间,她生怕去公司迟到,只能起身下床,趿拉着拖鞋出门。 她拉开房门的一瞬间,秦清雾恰好也在隔壁房间,转动了门把手,把门打开。 沈知言动作一顿,她站在门边,停下脚步,歪着头等隔壁房间的人出来。 和穿着睡裙的她不同,秦清雾已经穿戴整齐,一袭黑色的西装穿在身上,长身玉立的站在走廊上,不知道是不是走廊光线昏暗的原因,她这副得体的打扮,向人冷淡看过来的时候—— 她不得不承认,对方身上的矜贵清冷感太强烈了,自带气场一般,再加上沈知言的心虚,在对方冷淡的视线持续着,向她走过来的时候。 沈知言下意识就不太敢和对方对视,直接避开了视线。 “沈知言?” 秦清雾好奇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 不知道是刚睡醒的缘故,还是因为昨天她喝了太多的酒。 沈知言愣了下,下意识抬眼看她:“什么?” “你在心虚什么?”秦清雾似笑非笑,调侃她:“是想到什么了?” 沈知言觉得她的视线有点烫人,脸上持续发热:“没有……” 尴尬感足够严重,她潜意识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不自觉间已经开了口:“我记得昨天,饭局结束之后,他们说要去会所玩,你说送我回家的。” 秦清雾思索片刻,笑着应道:“嗯,是有这么回事儿。” “然后呢?”沈知言睁大了眼睛,问她:“我为什么会在你家里睡的?” 秦清雾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语气中满是调侃:“因为你说你相信我。” 沈知言微怔。 迟疑皱眉:“……我相信你?” 秦清雾兴致盎然的打量着她。 随后,她带笑的嗓音刻意停顿:“你说你相信我,不会趁着你醉酒的时候,把你——” “……!” 沈知言闻言像是炸了毛一般,在她那个“睡”字还没说出口的时候,直接伸出手,试图要立刻捂上她的嘴。 然而她刚把手伸出去,正反转着手腕,在手掌覆盖上对方唇瓣的一瞬间,她又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 秦清雾眼里似笑非笑的表情明显。 而且,她甚至没打算躲开。 沈知言脸上已经烫的不行,她呼吸变得有点不稳,原本气势汹汹的动作像是被谁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尴尬的手停在半空。 随后,她缓缓的把手放下来。 强行调整着呼吸起伏,敛下眉眼,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心虚:“我那是喝醉了……” 秦清雾望着她脸颊的潮红一片,心情愉悦。 却淡淡问:“哦,喝醉了的话就不能当真了吗?” “呃——”沈知言不敢看她,犹豫着问:“我还说其他什么话了吗?” 秦清雾淡挑眉梢:“比如?” “比如,”沈知言深吸一口气,“比如……” 她有点问不出口。 确实很难问出口吧…… 她总不能直接问,你是不是跟我告白来着?我答应你了吗? 这怎么问啊…… 而且万一这些没发生过,她这么问岂不是又显得她自作多情? 想到这里,沈知言面不改色的抬头。 语气格外随意:“我昨天喝醉以后,似乎听着你跟我告白来着?” 秦清雾表情微顿。 迟疑了片刻,她才勾了勾唇角:“告白?” 望着对方眼里的似笑非笑,显然像是听到了什么让她兴味盎然的话般—— 沈知言心下了然,那便是没有了。 这个话题再聊下去,显然就太尴尬了。 沈知言当机立断。 直接转了话题,问:“你这么早就要去公司了?” 秦清雾打量她半晌,擎着笑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 片刻后,她淡应了声:“嗯,出了点事。” 沈知言想了会儿,心情还停留在刚才那一瞬间的尴尬里。 片刻后,她才回过神,问:“还是那个走关系空降的二代,给你惹出来的麻烦吗?” 秦清雾很少和她聊对方公司的事,但从对方偶尔在微信上说的只言片语。 沈知言却不难推断,秦清雾公司新来的那个人,给她惹了不少的麻烦,而秦清雾总被公司高层请回去为那个二代收拾烂摊子。 秦清雾言简意赅:“放心,不是什么大事。” 沈知言点点头。 “我……那你现在就要走?” 秦清雾敛下眸。 看了眼手腕女士钻表的时间:“嗯,时间有些赶。” “这样……” “解酒药记得喝。”秦清雾抬眸望去,又温声提醒她道:“喊了司机过来送你去公司,到了公司让他把车留下给你用,记得吃过早点再走,衣帽间的西装你可以随意穿。” 秦清雾说着,眸光下移。 望向沈知言空荡荡的白皙脖颈,认真叮嘱:“里面有款蛇骨项链,你戴上看合不合适。” 沈知言被她那坦然的视线盯得很不自在。 “……不用这么麻烦。”沈知言声音不自觉放低,拒绝道:“我只需要借一身西装,去公司就可以。” 恍然间,沈知言又莫名有点觉得。 秦清雾对她的所有的关照行为,似乎都带了那么点—— 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感。 之前怎么没有发现呢? 沈知言不细想还好,这种念头忽然涌上来,她一瞬间心跳节奏开始变得有些不稳。 犹豫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 恰在此时,秦清雾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秦清雾手指划开屏幕,电话另一边的人说了些什么。 秦清雾勾动唇角,淡笑着回应:“您欣赏的年轻人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眼神示意沈知言。 沈知言立刻会意,她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说:“你先去忙。” 秦清雾望了她几秒,又把手机拿下来,掌心轻轻盖上手机的听筒。 再一次叮嘱她道:“记得吃了早点再去公司,你昨天喝了太多的酒,路上容易晕车。” 沈知言忍不住腹诽。 你不也没吃饭就要去公司吗? 然而她只配合的点了头,笑着说:“知道了。” 秦清雾见她应了。 这才重新拿起了手机,轻放到耳廓处,向二楼楼梯的方向走去。 沈知言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就那么静静的看了会儿。 直到秦清雾转身下了楼梯,木质台阶上传来她高跟鞋平稳有力的声响,脚步声逐渐走远了。 沈知言这才收回视线,有些不自在的捏了捏耳垂。 秦清雾接着电话,一路下到车库去取车。 电话另一端,老人家乐呵呵的说道:“林雁白前几天在拍卖会上拍的一幅画,送到了我这里,来送画的人说,林雁白和是你的朋友,所以他们家四小姐送来这幅画,是特意来孝敬我这个师父的。” 秦清雾打开车门,进了车里。 她坐在座椅上,姿势随意:“林雁白送的礼物,似乎很合范老的心意?” “只是觉得有趣。”老人家高兴的笑道:“她只用了不到一百万,便拍下了价值几千万的古画,听墨云说,那场拍卖会上所有人都觉得她看走了眼,行家都觉得是假画。” 秦清雾语气从容:“难怪您会高看一眼。” 老人家笑道:“港城林家出来的人,果然是不差,我听说林甫臣那老头子,是想撮合你和林雁白来着?” 秦清雾思索片刻。 直白说道:“我和林雁白并不合适。” “我只是来问你的意见,并没有撮合你和她。”老人家笑呵呵开口,一把年纪却是八卦十足的语气:“那谁合适?方才你家里的那女孩?是已经在一起了?” 秦清雾神色自若。 语气却染了几分无奈:“还没有。” 老人家略一迟疑。 片刻后,他忽然朗声大笑:“合着你人都还没追到?” “倒也不是我多想,而是你家里第一次有外人留宿。”老人家继续笑着调侃:“我刚在电话这头,听你关心人家晕不晕车的,而且又猜测她一大早在你家里出现,还以为你们好事将近,合着还早……” 秦清雾也跟着笑。 只道:“您就别打趣我了。” 80-90 第81章 盛夏时节的清晨带了点雾气, 道路两旁疯长的草木上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沈知言出门上班的时候,便猜测今天兴许会有雨, 打开天气预报看了眼, 果然是个阴雨天气。 沈知言原本是不用去公司上班的,向非焱行事作风偏向大刀阔斧, 敢想也敢做,为公司谈成了不少生意,沈知言也乐得当个甩手掌柜。 在她休息期间, 公司逐渐开始步入正轨,需要推进的项目多,每天进出公司的人络绎不绝。 公司也从原来的老破小搬到市中心的写字楼, 向非焱在群里宣布,公司正式更名为“潭石影视”, 等半个月就能彻底走完流程。 沈知言任由她折腾,公司转亏为赢,还清欠债, 向非焱高兴也是无可厚非。 等公司的电影项目《看不见的凶手》敲定的那天, 向非焱更是大手一挥,去华景国际酒店顶层的宴会厅包了场, 犒劳员工们近日来的辛苦, 沈知言被向非焱喊过去和员工们聚餐的时候, 她自掏腰包, 给全体员工都发了相当厚实的红包。 到了第二天,公司便下发内部邮件, 所有老员工们工资翻番, 更加干劲十足。 之前公司的那点人忙不过来, 向非焱便让人事又陆续招了不少人进来,各个部门分工合作,虽然新老员工还处在磨合阶段,倒是没了之前一个人身兼数职,这会儿前脚刚做完剪辑,后脚便被导演拉去客串的紧迫感。 然而向非焱不是去外地出差就是和人应酬,她人时长不在公司,从半个月前开始,公司反而是沈知言在坐镇,她每天忙的脚不沾地。 一旦开始忙起来,时间便过得飞快。 人多事儿也多,沈知言不得一天清闲,加班反而成了常态。 “沈总好。” “沈总,您来啦。” 随着沈知言一路走来,不时有员工和她打着招呼。 沈知言笑着一一回应,随后,她快步走进办公室。 今天果然是个阴雨天,她望着落地窗前,天际氤氲成一片暗青色,市中心的高楼大厦似乎隐藏在一片浓郁散不开的迷雾里,风雨欲来。 沈知言脱了西装外套,随意的挂在办公椅上,随后她坐下来,打开平板,看着上面的热搜,着实有点心不在焉。 热搜上,那条名叫#宋哲嫖|娼被抓#的热度居高不下,已经在热搜第一上挂了一个小时,而热搜第二便是#潭石影视投资七千万或打水漂#,第三便是#《看不见的凶手》#。 今早八点,《看不见的凶手》男主宋哲嫖|娼被抓的消息被媒体爆出来,公司群里立刻有人转发,除了向非焱发了个“卧槽”之外,所有人噤若寒蝉。 向非焱给朵猫娱乐改名为潭石影视的事情,并没有在网上掀起太大的讨论度,甚至可以说关注这件事的寥寥无几,网友们大多数只会关注艺人,或者是作品,很少有人会在乎一个公司名字的。 然而随着这次潭石影视四个字上了热搜,网友们立刻开始调侃:[合着潭石影视就是之前的朵猫娱乐啊?写离歌不是营销的神?赔了七千万算哪门子的神?下次找演员之前还是好好做背调吧。] 沈知言看到热搜的第一时间,便吩咐秘书今早让各部门负责人紧急开会。 向非焱的助理袁瑾舒敲了她办公室的门,拎着一份早点进来:“沈总,先吃点东西,饿肚子可不成。” 袁瑾舒说着,把手中的早点放到她办公桌上。 沈知言视线从平板上移开,垂眸。 是一份小笼包和一杯豆浆。 “谢了。”沈知言拆开吸管的包装,把吸管戳进豆浆,喝了几口润了润嗓子,才说:“下次不用帮我带,这又不是你的工作。” 袁瑾舒笑道:“只是顺路,向总去港城出差前,嘱咐我要照顾你,我自然要完成她的交代任务。” 沈知言啧了一声:“我现在把钱转你,一共多少?” 袁瑾舒笑了笑,刚要拒绝。 她想到什么,又故作玩笑:“您若是过意不去,下次请回我就好了。” “也行。”沈知言爽快应了声,放下豆浆问:“你喜欢吃什么早点?我明天上班帮你带着。” 袁瑾舒望着她的脸,不自觉恍惚了一下。 她持续望着沈知言的方向,正要说点什么,然而对方似乎只是礼尚往来的说了句普通的话,早已经低下头,全部的精力持续放在平板上的微博热搜上了。 热搜上。 舆论还在逐渐扩大,宋哲的粉丝纷纷开始脱粉,网络上一片鬼哭狼嚎,甚至于她们放出话来,死都不看《看不见的凶手》这部电影,看着就恶心,就算是写离歌亲手写的剧本也不行。 沈知言一时间不知道网友们是在夸她还是在恶心她。 如今是营销号爆出来的宋哲嫖|娼被抓,但是却有明确的视频,视频里的男星显然是宋哲无疑。 就算没有官方的通告,这件事也已经板上钉钉。 按理说在这个圈子里呆久的人,听到什么脏事儿都不会觉得奇怪,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然而宋哲所参演的新电影《看不见的凶手》总投资高达1.2亿,而单是潭石影视便出了七千万。 如今电影已经拍了一半,却忽然爆出来男主宋哲嫖|娼的消息,接下来所造成的一连串损失将不可估计。 当初把男主定下宋哲,不仅是向非焱和宋哲在一场酒会的偶遇,对他极为看好,更是公司多方评估后的结果。 宋哲年纪轻轻便是视帝,要热度有热度,要演技有演技,而且他团队又想让他进军大荧幕,看过剧本之后宋哲团队又十分看好这个电影本子,两家公司相谈甚欢,一拍即合。 对于潭石影视而言,宋哲的视帝热度和粉丝号召力不容小觑,换言之,他本身的热度加上一部好剧本,加起来便是暑期档票房王炸的效果。 然而谁又能想到,不烟不酒不好色的宋视帝,和所有的男女明星全都刻意保持距离,把老干部佛系人设立的死死的宋哲,忽然能玩的这么花。 当初公司账上的钱不够,向非焱还特意拉了其他几家影视公司一起投资,如今项目出了问题,那几家投资方便立刻把电话打到沈知言这里,话里话外都是在说要撤资,并且要求潭石影视履行合同做出赔偿。 如今项目不止是面临破产,网上铺天盖地的舆论才是大问题,宋哲嫖|娼这件事给整部电影带来的负面口碑几乎是毁灭性质的。这也便意味着,电影哪怕将来顺利上映,换了人继续拍摄,票房都未必能收回成本。 沈知言想到这里,把刚才顺手塞到嘴里的小笼包咽下去。 她对袁瑾舒说:“让宣发部的同事去《最后的凶手》官微发布,和宋哲解除合作,同时暗示主演换人,同时@宋哲团队。” 沈知言说完,却迟迟听不到袁瑾舒的回话。 她疑惑的抬起头,见对方目光正定格在自己脸上,沈知言随手抽了餐巾纸擦了擦嘴,问她:“现在干净了吗?” 袁瑾舒一愣:“什么?” 沈知言:“我嘴上的东西,不然你在看什么?” “……”袁瑾舒不禁失笑,她只能配合的点头,笑道:“挺干净的。” 沈知言还没说话。 袁瑾舒反应过来:“好,我这就去说。” 沈知言点了头。 她一抬眼,见袁瑾舒还站在办公桌对面,挑眉望过去,问:“还有事?” 袁瑾舒摇摇头:“那您先忙,我不打扰了。” 沈知言还没应声,平板旁边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袁瑾舒发现,从她看到手机来电那一刻开始,原本淡淡的眸光里似乎一瞬间有了几分光亮。 临出门之前,袁瑾舒听到她轻快的语气喊了一声:“秦小姐。” 袁瑾舒手指攥上门把手,她动作不自觉微微停顿。 却还是神色如常,向办公室外走去。 从沈知言今早来到公司那一刻开始,袁瑾舒看的出来,她表面上云淡风轻,沈知言一路进办公室的时候,几名新来的员工恭敬的和她打招呼,她也只是面带微笑的一一回应,一举一动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然而经过连日来的相处,袁瑾舒对她的性格已经有些了解。 她越装的无事发生,便越说明事情的严峻性。 然而—— 就在刚才,沈知言接起电话的一瞬间,她整个人似乎身上的压力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明显的松弛感。 松弛感么? 为了电话另一边的那个人? 办公室内。 “情况就是这样的,潭石影视公司的账上已经没有钱了。”沈知言和电话另一端的人解释:“几家投资方想要撤资,向非焱的意思是尽量拖着他们。而宋哲团队那边以宋哲被行政拘留为由开始打太极,暗示我们这边谈一下赔偿金额,他们完全不介意起诉,显然是吃准了我们就算打官司走流程,如果官司真的拖上一年半载,根本拖不起。” 秦清雾略一思忖。 “投资方和宋哲团队,再加上网络舆论。”她语气平静的开口:“潭石如今面临着三方压力。” 沈知言不置可否:“没错。” 秦清雾语气严肃了些,问她:“关于宋哲经济公司那边,你是怎么考虑的?” “他们趁火打劫,我已经让法务那边去回复邮件,没有商量的余地,宋哲所带来的损失一分钱都不能少。”沈知言说完,又问:“如果是你,你的选择呢?” “和你一致。” 秦清雾语气出奇的平淡,继续帮她做分析:“那么接下来便只剩了资方要求撤资和网络舆论,这两者实际上是一个问题,若是网络舆论可以顺利解决,那么资方看到利益,也便没必要撤资,还有商谈的余地。” “是,我也这样想的。”沈知言应了声,语气中带了几分轻快,不禁玩笑道:“若是早知道代替向非焱上班,赶鸭子上架当沈总的下场……是一上来就会遇到这么棘手的事儿,我就不来了。” 秦清雾好听的嗓音中带了几分笑,揶揄道:“又不是不能胜任,是你纯粹想偷懒。” “……”沈知言啧了一声,小声问她:“很明显吗?” 秦清雾语气含笑:“嗯,很明显。” 沈知言脸上有点热,声音好听的人,用这种嗓音说话,似笑非笑的轻飘飘语调传到她耳朵里,沈知言甚至觉得她耳垂都开始变得有些痒。 索性,她想直接转话题:“我问你啊,秦清雾,你们京城外国语学院毕业的主——”持人。 “嗯。”电话另一边的人,格外好脾气的应了一声:“你说。” “……”沈知言顿了顿,忽然说:“秦清雾,你能不能别用这种态度这么对我说话。” 秦清雾微微停顿。 有些好笑的问她:“什么态度?” 沈知言沉默了一会儿。 格外不自在的捏了捏左边耳朵,才硬着头皮,压低了声音说:“就是那种……特别让着我的语气啊……我甚至怀疑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会说好。” 秦清雾似乎完全不觉得:“有吗?” “有吧?”对方这么一反问,沈知言又有点不确定了,犹豫着问她:“你还记得你之前什么样子吗?” 秦清雾像是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一般,认真回答:“不记得了,什么样子?” 沈知言:…… “算了。”她有些泄气:“让我们越过这个话题吧。” 秦清雾配合的温声应道:“好。” 沈知言:“……。” 秦清雾完全不懂她在说什么。 这让沈知言心里不自在的情绪仍在持续。 她下意识拿起桌上的豆浆,顺着吸管小口往嘴里喝着,一口气和秦清雾解释完热搜事件的来龙去脉,她喉咙确实有点干。 秦清雾听到她刻意放轻的动静,语气随意地问她:“你在喝什么?” “豆浆。” “嗯?”秦清雾轻声问她:“不是最近因为上班太烦了,懒得吃早点吗?” 沈知言咦了一声:“向非焱的助理,最近在跟我,她买都买了,我要是拒绝不合适。” 秦清雾应了声。 “唉。”沈知言语气无奈:“明天开始我要自己在家做早点,然后带到公司来,这人情一天天欠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你不是说,早上想多睡一会儿?”秦清雾提议:“不如请个阿姨,怎么样?” “不。”沈知言深吸一口气:“绝对不可以。” 秦清雾顺着她的话问她:“为什么不可以?” 沈知言琢磨了一会儿,和她认真的解释:“因为我习惯自己住,很抗拒家里有其他的人。” 秦清雾沉默了几秒,表示了理解,她没再继续坚持这个话题。 一通电话打完,沈知言喊了袁瑾舒进来。 “沈总。”袁瑾舒来到近前,笑着问她:“您找我。” 沈知言说道:“帮我约欢檀娱乐的范墨云经纪人,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能见一面。” 袁瑾舒点了点头,应下来。 她仔细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 袁瑾舒忍不住提醒:“宋哲是个男的……” 沈知言随口应道:“嗯,我知道。” “……”袁瑾舒愣了愣:“您是想找范墨云这位新晋影后来补拍救场?以现在的舆论,她能同意吗?” 沈知言似笑非笑:“死马当活马医呗,先约范墨云经纪人再说。”- 一场会开了近一上午的时间,沈知言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被他们吵得太阳穴都开始跟着疼。 潭石影视这种刚起步的小公司和那些大公司不同,也只是看着热闹,项目一个个的开,几部大爆的短剧一时间风光无线,但和大公司还是有根本区别的,最起码他们输得起,潭石影视便属于输不起的那类。 不然也不会因为宋哲嫖|娼这件事,为公司接下来所带来的一系列损失,便让整个公司如临大敌。 向非焱为了这部电影堵上了全部身家,如今其他几家投资方说要撤资,甚至要求赔偿,他们出于自己的利益考虑也是无可厚非。 向非焱如今人在港城,开会的时候她打来了视频电话,说没有任何一家公司愿意提供资金,情况已然明了,所有人都不再看好这个项目,纵然在整个事件里,潭石影视是最大的苦主。 沈知言站在走廊上,望着窗外的雨幕。 袁瑾舒拎着一杯咖啡走过来,把手里的咖啡递给她:“沈总。” 沈知言应了一声,没接。 “你自己喝吧,我不是很困。” 袁瑾舒说:“是向总的意思,全部门都有,您要是不喝,这杯就多出来了。” 沈知言笑了笑,接过来。 她垂眸打量着虚虚握在手里的咖啡。 袁瑾舒想到刚才的那通电话,无奈的对沈知言开口:“我已经联系了范墨云的经纪人,但是对方说,范墨云最近的通告满了,而且这是对方本人的意思,无论您给出什么样的剧本。” 沈知言点了点头:“完全不奇怪。” “其实就算有新剧本重新拍,站在范墨云团队的立场也未必愿意接,刚才在会上几位主管也说了,范墨云的影后咖位摆在这里,她没必要蹚这一趟浑水。” 沈知言似笑非笑,望向袁瑾舒:“你也不看好吗?” “啊……我……”袁瑾舒微微一笑:“我当然相信您。” 沈知言唇角弧度放大:“谢谢。” 袁瑾舒松了一口气,不禁试探:“那接下来我们还继续打电话约吗?” “不用了。”沈知言语气淡淡,只道:“帮我拿明晚的慈善拍卖会的邀请函。” 袁瑾舒迟疑:“您说的该不会是,京城江家小姐,江驰玉过生日的那场慈善拍卖吧?” 沈知言应了一声。 “是。” 袁瑾舒默了半晌,硬着头皮说:“京城的首富江家的小姐在沧江市过生日,所邀请的必然是沧江的名流豪绅,我未必能拿到,更何况……” 沈知言挑眉:“什么。” “那场拍卖会,传闻秦家三小姐也会去。”袁瑾舒:“邀请函名额本就有限,众人为了一睹秦三小姐的真容指定下血本,除此之外,还因为她是江家未来的孙媳妇,所以数不清的人想要上赶着巴结。” 袁瑾舒说完。 又问她:“沈总,您难不成是想见这位秦三小姐,想请她帮忙给潭石影视注资?” 沈知言笑笑:“还真不是,单纯想买个物件罢了。” “既然您这么喜欢那个物件。”袁瑾舒只能应道:“那我尽量去试一试。” 袁瑾舒离开后,沈知言回了办公室,和几家投资方挨个的打电话。 对方的语气果然和她预料的一样,坚决要撤资。 沈知言软磨硬泡,甚至保证会处理好网络上的舆论,那几家公司才愿意松口,却只给一周的时间,不然就直接走法律流程。 沈知言好声好气聊了半天,能得到这个结果已经算是最好的情况。 临下班的时候,沈知言在微信上跟秦清雾抱怨说,中午忙的又忘了订餐。 秦清雾的回复很快过来:[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沈知言想了想,打字:[早上吃了袁助理的小笼包,忙起来没觉得饿,刚才吃过了她送过来的小零食,就还好。] 秦清雾没再回她。 沈知言瞅了一眼外面的天气,雨势渐大,狂风席卷间,透明的落地窗外模糊一片。 沈知言问她:[你带伞了吗?] 秦清雾回复的很快,问她:[你呢?] 沈知言:[停车位距离写字楼不远,我不用伞。] 虽然是这样说的,等沈知言发完了消息,甚至能听到骤雨被风吹散,拍打在窗户上的声音。 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沈知言又专门让各部门的负责人进来聊了一下情况,让他们这几天好好工作,之前在推进什么项目,接下来就继续推,众人一一应了。 等他们离开,沈知言望着窗外的风雨失神。 所有人都不信,范墨云会答应接下角色,公司接下来要赔钱似乎在所有人心里已成定局。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袁瑾舒拎了包,手里拿着伞走进来。 沈知言看了眼时间:“时间过得真快。” 袁瑾舒笑笑:“走吧沈总,我送您去开车,雨实在太大了。” 沈知言伸开胳膊伸了个懒腰,一天的疲惫感总算稍缓。 她收拾了办公桌,随着袁瑾舒出门,二人一路下了电梯。 来到一楼大厅,正是下班的点,整栋写字楼不止潭石影视一家公司,拥堵在一楼大厅的全是下班打车的员工们。 袁瑾舒一边向自动门的方向走,一边对沈知言说:“我和向总是大学同学。” 沈知言应了声,笑道:“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向总之前又没有助理。”袁瑾舒握着手里的雨伞,道:“她喊我来给她做助理的时候,我本是不想来的,她这人的脾气我最清楚,做事风格雷厉风行,不然也不会一出手便是投资七千万。” 沈知言做了个侧耳倾听的姿势:“嗯?” “可是她说,你接下来会来公司上班,我才勉强答应她。”袁瑾舒笑道:“若不是这样,我才懒得来。” 沈知言原本只当她随意闲聊,听她说到这立,不禁有些恍然:“合着向非焱一早就存着,让我来公司给她代班的想法?” “……”袁瑾舒微怔:“什么?” “之前她可不是这么说的,只说让我负责安心写剧本,公司运营的事儿她来自己负责。” “……” “是这样。”袁瑾舒顿了顿,又温柔一笑,歪头望向她道:“这样算起来,因着我和向总是大学同学的关系,我和你也算是半个同学了。” 沈知言笑了笑:“你这么论,倒也没什么问题。” 然而她话音刚落,便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平静淡定的女声:“沈知言。” 沈知言微怔片刻,越过来往的人群,向不远处望去。 那人的身材样貌着实过于出众,一袭黑色西装穿在身上,清冷矜贵的气质仿若与生俱来,她不想一眼看到都难。 沈知言眸光向下,她手中正拿着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她就那么长身玉立的站在自动门的一侧,似乎是刚进来没多久,透明的玻璃门外是模糊的雨幕。 秦清雾双眸微敛,视线定格在她的脸上。 她腕骨微弯,向她招了招手:“过来。” 她一开口说话,本就被吸引了视线的众人,便随着她的视线向沈知言的方向看过来。 一时间众人看向沈知言的目光,有艳羡,有不满。 沈知言犹豫了会儿,和袁瑾舒打了声招呼:“我朋友来找我了。” 袁瑾舒满目错愕,她早已经注意到那个漂亮的女人,事实上,从她刚才一进来,袁瑾舒便看到她了。 对方长得实在太过漂亮,她这几年一直在电影公司打转,受向非焱所邀来这样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来当助理,远在之前,她所见过的明星不计其数,但她也不得不承认,不远处那位的久居上位者的气质,是没有任何人比得过的。 袁瑾舒收回视线,语气干涩笑道:“那沈总,我们明天见。” 沈知言应了声:“嗯,回见。” 她说完,才慢吞吞的向秦清雾的方向走过去。 来到近前,沈知言抬眼望着她耳边略带湿润的碎发,犹豫的问她:“你怎么来这里了啊?” 秦清雾语气坦然:“你没带伞。” “……不至于吧?”沈知言犹豫的看着她:“从这里走到停车位,就几步路,而且我同事带了伞,要送我过去。” 秦清雾声音温和:“你不是没吃东西吗?” “是这样。”沈知言顿了顿,提议:“那今晚我请?” “走吧。” 沈知言随着秦清雾出了写字楼,对方把手中的长柄雨伞撑开,沈知言钻进伞里,和她并肩下台阶的时候,头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雨声。 停车位就在马路对面,绕过公交站牌走到对面,距离并不远。 沈知言小心翼翼的走着,避开地上的小水洼,她顺势眸光一瞥,秦清雾的高跟鞋上已经满是泥泞。 “……”沈知言有些不自在的望着她精致的侧脸,问:“我觉得……沧江电视台距离这里挺远的,你赶过来不容易吧?” 秦清雾顿了顿。 不答反问:“你不是要请范墨云来接替宋哲吗?” 沈知言应了声:“对,范墨云是目前整个电影圈,年纪最小的影后,宋哲那件事对潭石影视造成的后果太严重了,那部电影无论谁来接,影迷都会因为宋哲嫖|娼的事情,对这部悬疑片抱着有色眼镜看待,所以范墨云是最合适——等等。” 秦清雾侧眸,挑眉:“什么?” 沈知言蹙眉:“沧江电视台……和范墨云有什么关系?” 秦清雾哑然失笑,她望着沈知言提醒:“范墨云是欢檀娱乐的艺人。” “……”沈知言疑惑:“所以呢?” 秦清雾唇角擎着几分笑,摇了摇头。 “没什么。” 沈知言顿了顿,持续望着她的眼睛:“欢檀娱乐怎么了?我刚接替向非焱在公司上班只有两周,而且潭石影视和欢檀娱乐那种大公司也没什么合作关系,这公司有什么大问题吗?” 秦清雾抬起手,食指轻点了点前方的水洼。 她温声提醒:“沈知言,看路。” 沈知言骤然一惊。 她慌忙停下脚步,若不是她反应迅速,差点一脚就踩到水坑里。 秦清雾随着她停下来,察觉到她肩上被雨水打湿了,手臂微抻,不动声色的把雨伞往她的方向偏移。 “哦,我记起来了。”沈知言忽然想起来:“我之前是和你提过,我不怎么喜欢欢檀娱乐来着。” 秦清雾应了声:“嗯,你说你大嫂在那里任职。” “对的,他们公司的老板似乎不是个好东西。”沈知言歪过头,和秦清雾吐槽:“他们公司的老板想要潜规则我,你知道吗?” 秦清雾不自觉皱眉:“欢檀娱乐的老板,想潜规则你?” 沈知言啧了一声:“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个圈子有多乱,之前我大嫂屡次三番的来找我,让我去见他们欢檀娱乐的老板,很大几率就是想睡我的,我当时甚至考虑过这是执棋者的布局。” “……” 秦清雾眼见她越说越离谱,只能叫停:“沈知言,你少说几句吧。” “你觉得我猜错了?” 她说完,察觉秦清雾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对方就那么静静的打量着她,一句话都不说。 沈知言被她看的有点打怵,不自觉放低了声音,问她:“你觉得我长得不好看?” 秦清雾望了她半晌。 收回视线,望向前方:“还不错。” 沈知言深吸一口气,问她:“如果你是欢檀娱乐的老板,见到我,有没有潜规则的想法?” 沈知言问出口,又觉得她这个问题有点诡异。 正想要收回这个假设。 谁知道秦清雾似乎是真的认真考虑了一下,随后温良笑着回答说:“我是欢檀娱乐的老板,但是沈小姐未免把我想的也太不堪了些。” “……!”沈知言慌了一下,连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让你代入那个好色的混蛋老板,我的颜值……” 秦清雾歪过头来看她,笑而不语。 眼见着她越说下去,脸颊上的红便更深一分。 “算了算了。”沈知言终于认输:“就没有这个可能,秦小姐又怎么会是娱乐公司的老板呢?那人似乎是姓陈吧?” 秦清雾回答:“是姓温。” 沈知言愣了一声:“啊?向非焱说是陈啊?” “欢檀娱乐占股最多的那位负责人,姓温,陈星粤只是股东之一。” “这样……” 沈知言仍旧觉得尴尬。 她单手搭上了她的肩,对秦清雾故作玩笑:“让我们愉快的略过这个话题吧,不管姓什么,反正别说了真的,回头我再打听一下,想包养我的那位姓陈还是姓温。” 秦清雾态度良好,勾唇配合道:“好。” 秦清雾一路把沈知言送到停车位,沈知言钻进车里,又把窗户落下来一点,问她:“你把车停在哪儿了?你想去哪儿吃?” 秦清雾指着她身后的不远处位置:“那里。” 沈知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辆黑色的SUV停在那里,雨势太大了,她看不清牌子,只觉得附近的人撑伞经过,目光都不自觉往那辆车的方向瞥过去。 “今晚去我那里?”秦清雾问她。 沈知言愣了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去哪儿?”她疑惑的望着秦清雾:“景颐小筑吗?” 秦清雾神色如常:“嗯。” “……”沈知言神色格外不自然,但却啧了一声,抬高了点音量问她:“认真的吗?雷雨天,孤女寡女的,这不太合适吧?” 秦清雾淡笑着望着她一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她:“沈知言,你就不能把你脑子里的想法稍微收一下?” 沈知言沉默。 她脸红的瞬间,有理有据的反驳:“你刚才还说我长得可以。” 秦清雾只能解释:“景颐小筑就在附近,你回家需要跨区,去我那里方便。” “嗯。”沈知言敛下眉眼,压低了声音,小声嘟囔说:“根本不是我想多,是你那句,今晚去我那里……太有歧义了。” 过了好一会儿。 她才听到秦清雾哼笑的声音。 她配合道:“好,你没想多,是我的错。” 沈知言一路开车,随着秦清雾到了景颐小筑。 秦清雾换好了家居服,便取了冰箱的食材去厨房做饭。 沈知言一路跟进厨房,在一旁为她打下手,摘菜洗菜,淘米洗肉,为了给秦清雾秀一手刀工,如果不是秦清雾拦着,她甚至想表演一下闭着眼切土豆丝。 沈知言本来还想坚持,但是秦清雾目光一错不错的落在她脸上。 温声警告:“沈知言。” 沈知言连忙放下手里的刀,做了个双手投降的姿势。 讨好一笑:“OK,我不表演了。” 半个小时后,饭菜很快上了桌。 秦清雾炒了菜,煮了保姆阿姨提前用盐水泡好的虾,沈知言做了拿手的拌面,上面还铺着一层切成小块的牛排,以及一个煎蛋。 饭桌上,沈知言坐在秦清雾的对面。 她发现秦清雾用餐的仪态仍旧堪称完美,一顿饭吃下来,实在是有些赏心悦目。 只是饭量有些小。 “你看我做什么?”秦清雾放下手中的筷子。 “啊……”沈知言低下头,扒拉着自己碗里的最后几根面条,小口送到嘴里,才说:“没什么。” 秦清雾喊她:“沈知言。” “就是。”沈知言放下筷子,望着她剩了大半的面,说:“你这些都不吃了?” “嗯。” 沈知言试探问她:“那不然给我吃?你不介意吧?” 秦清雾微微一怔。 她敛下眉,没应声。 沈知言后知后觉的解释:“别误会别误会……反正丢了也浪费,我恰好没吃饱。” 秦清雾把碗推到她面前,笑容温和:“吃吧。” 沈知言原本还挺尴尬的,但是对方这么坦然,她反而就瞬间不尴尬了。 但她还是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问了。 秦清雾刚才眼里的错愕,虽然只有很短暂的瞬秒。 她还是精准的捕捉到了。 吃对方剩下的半碗饭,这样的情况,绝大多数似乎只发生在情侣之间。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 “虾不好吃吗?”秦清雾问她。 沈知言望着盘子里的虾,她只吃了几个,觉得去皮太麻烦,还要戴一次性手套,就没再动。 “好吃。”她应了声,补充:“虾剩下可以放冰箱,明早我们吃第二顿。” 沈知言说完,拿起桌上的透明酒杯,往嘴里送了一小口红酒。 她打量着手里的杯子,还是忍不住问秦清雾:“这个杯子,我要是不小心摔在地上,是不是明天就要赔你一百万?” 秦清雾动作微顿,温声笑道:“放心吧,不用你赔。” “啧。”沈知言连忙说:“还是别了,这么贵的杯子,我摔了还是要赔你的,不然都对不起外国设计师的精心手工。” 沈知言说完,桌上的手机传来震动声。 她放下筷子,划开手机,望着屏幕上的消息。 袁瑾舒:[沈总,邀请函已经拿到了,是望莱影视的孙总让的,明天他恰好有事去不了。] 沈知言眼前一亮。 江驰玉生日慈善拍卖的邀请函到手。 她手指打字回复:[帮我回复孙总,说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沈知言发完消息,心情不禁大好。 正要关了手机继续吃饭,手机嗡嗡的震动声再一次传来。 她垂眸看向来电显示,是个沧江的陌生号码。 她目前两个手机号,一个是专门为了工作而申请的,一个便是私人手机号。 而这个陌生号码,打来的是她的私人号。 沈知言潜意识觉得不好,她脑子里思索了半天,脑海中不自觉出现了秦雪柠的脸。 她望着来电显示正犹豫。 秦清雾的声音在她对面传来:“怎么不接电话?” “呃——”沈知言犹豫了下,说:“可能是仇人。”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那一通电话被对方挂断。 紧接着,一条短信进来。 还是那个熟悉的号码。 [你接我电话啊,沈知言。] 下一刻,电话再一次打过来。 沈知言蹙着眉头,如果是秦雪柠,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她接下来又要搬家了? 还是明天就把这个手机号停掉,但是…… 她这个号绑定了很多软件,以及银行卡那些,贸然停掉,显然会造成很多麻烦。 她犹豫着接起电话。 深吸一口气:“我说你这人怎么——” “沈知言是吗?”电话另一边,那人打断她,是一道冷酷干脆的女声:“我姓秦,你最近忙不忙?” 虽说姓秦,但似乎和她印象里的秦雪柠声音不太一样? 秦雪柠的声音是温温柔柔的,而且会带了点那种莫名的夹不是? 沈知言犹豫问道:“请问你是……” “我姓秦啊。”那人说:“之前咱们不是相亲么,你还记得不?” 沈知言迟疑应了一声:“相亲?” “是啊是啊……之前那天是个意外,下雨了你还记得吗?” 沈知言脑子恍惚间似乎嗡鸣了一声,她甚至没勇气看对面的秦清雾一眼。 “我也并不是故意爽约的,那次本来是要去见你的,路上车忽然出了故障,我后来打了车,可是事有赶巧,出租车也出了故障,我便想着,或许天意如此,我和你并不合适。” 沈知言声音一瞬间变得干涩:“其实我觉得……” “你明天下了班有时间吗?”秦小姐解释完,笑了笑,说:“我目前在沧江电视台离职了,在光华娱乐任职经纪人。” “嗯……” “你公司宋哲出了这样的事,我家王扬逸听了,深感惋惜。”秦小姐顺势开出条件:“如果沈总不介意,我可以让王扬逸看看你的剧本,毕竟他和宋哲咖位差不多,恰好也想进军大荧幕。” 沈知言顿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秦小姐问她:“沈总,您还在听吗?” “呃……我在。”沈知言回过神来:“那您忽然帮我是因为——” “哦,是这样的。”秦小姐笑道:“我家里最近正在催婚,实在是拖不下去了。” 沈知言抿了抿唇:“嗯,我理解……” “明天能不能出来和我见一面?”秦小姐问道:“我们先随便吃一顿饭应付家里,我妈她是你的短剧粉丝,她追你的那小短剧停不下来,她让我好好跟你道个歉,我们先见一面,具体详细聊?” “……”沈知言呼出一口气:“你妈……你妈她……” “啧!”秦小姐很是不满,连忙提醒:“沈总,您再说下去可就不礼貌了哈!” 沈知言:…… 天呐。 她是秦小姐! 那秦清雾呢? 秦清雾是谁? “沈总。”电话另一边,秦小姐还在笑说着:“其实我也很吃你的颜,如果早知道你长成这样,当初就算是走路,我也会去景颐小筑赴约。” 沈知言干笑一声:“您这也太客气了……” “我认真的。”秦小姐笑道:“沈总目前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微博也放出了消息,要换人补拍,我们家艺人是最合适的,先不提咖位和宋哲等同,主要是他并不介意接下这个二手货。” 沈知言沉默。 秦小姐以为说动了她,问:“沈总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得该如何选择,对吗?” 沈知言再一次做着深呼吸。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秦小姐听着她夸张的喘气声,顿了顿,才说:“你微信加不上,是和手机号一个吗?” 沈知言沉默。 “那沈总您慢慢考虑,很晚了,我不打扰您了,明天我们再联系。” 电话另一边,那人率先挂断。 沈知言犹豫着放下手机,她目光持续盯着手机屏幕,说实话,对方噼里啪啦的和她提她的艺人,口口声声要代替宋哲补拍。 她连那个男艺人的名字都没能记得住,她满脑子都是对方的那句:我姓秦,之前咱们不是相亲么? “沈知言。” 恍惚间,她听到餐桌对面,那人在喊她的名字。 沈知言犹豫的抬起头。 餐桌对面,秦清雾抬手抽了纸巾,动作轻柔的擦掉了她唇畔的红酒渍。 她的动作很自然,很随意,语气也堪称温柔似水:“是谁找你?” 沈知言:…… 沈知言呆愣的望着她。 秦清雾收回手臂,眸光落在她的脸上。 微微蹙眉,问道:“是谁要和你相亲?” 窗外雷雨声大作,响亮的雷声轰鸣间,沈知言的心跳也随着这道雷声,跳动如擂鼓。 面对秦清雾的发问,她只觉得喉咙一阵干涩。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心情微妙:“我……” 顿了顿,她问秦清雾:“你是谁?” 秦清雾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淡笑着反问:“你希望我是谁?” “……”沈知言噎了噎,问她:“你当时在景颐小筑见我,难道不是为了相亲?后来你还说,你对我很满意,你每天都想见我,你后来还给了我钱,说让我假装你的女朋友……” 秦清雾食指轻轻扣着下巴。 恍然道:“这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沈知言:……? 沈知言:……。 “别开玩笑了吧,你这样的人,想找什么女朋友找不到。”沈知言有点心虚的低下头,终于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所以,我认错了人,而你一直没有拆穿我。” “那你以为我是谁?”秦清雾勾了勾唇,嗓音带了几分暗哑:“你的相亲对象么?” 沈知言已经心如死灰:“是。” 秦清雾察觉到她脸上的尴尬。 适时开口:“其实不必放在心上,先吃饭吧,不是饿了么?” 沈知言不经意垂眸,这才发现自己眼前的碗里多了许多块被精心剥好的虾肉。 第82章 事情的发展有些超乎沈知言的预料。 哪怕是半个小时以后, 她沐浴完躺在床上,原本松弛放松的睡前时刻,脑海中的思绪却持续有些莫名的恍惚感。 窗外雷声雨声交织, 夜风拍打着窗户, 淅淅沥沥的雨声连绵不绝,不知又响彻了多久, 最终变得静谧无声。 雨停了,沈知言繁乱的思绪也逐渐解脱出来。 其实……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是认错了人而已。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认错人的事情时有发生, 人生何其漫长,将来当场社死的事情肯定不止这一桩。 许是心理学的经典安慰起到了作用,这样一想, 沈知言又觉得今晚在餐桌上的表现有些不尽如人意。 晚饭过后,秦清雾问她想不想去茶室喝点东西。 她那时候满脑子只想开溜, 那句“好啊”明明都已经到嘴边了,却还是咽了回去。她甚至自说自话,找了个相当蹩脚的借口, 说明晚自己有个很重要的人要见, 要去参加一场慈善拍卖会。 此时,她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一刻秦清雾的反应。 对方把洗好的车厘子拿给她, 非常好脾气的点了头, 认真配合道:“那确实需要好好休息。” 其实, 比起她骤然发现自己认错人时所带来的窘迫感, 秦清雾在那之后,对她那副“又哄又让”的态度才让她更加觉得尴尬。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她脑海中仔细回忆了一下。 在她把秦清雾误会成相亲对象以来, 她自认为并没有说出过什么太过出格的话, 也没有做出过什么出格的行为。 这时, 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寂静无声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仔细听是一阵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同时传来的还是一道女人含笑的调侃:“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语气又颇为震惊,压低了声音感叹道:“你怎么也开始金屋藏娇了?” 沈知言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过了几秒钟,她又后知后觉,自己到底在脸红心跳什么?- 夏季的夜里刚下过雨,万籁俱寂,整个别墅内都是静悄悄的。 三楼走廊,廊顶的水晶吊灯亮如白昼。 “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听范墨云同我电话里说的时候,都没心思出差了。”秦晚棠手里端着从冰箱里捞出来的那半盘虾仁,熟练的塞了一个进了嘴里:“二楼客房那位到底是谁?范墨云说你正在追?” 秦清雾勾动唇角,语气却云淡风轻:“好奇?” “肯定好奇啊!” 秦晚棠真心觉得稀奇,作为秦望山在外面风流债所生下的私生女,秦晚棠和秦清雾年纪相仿,只比她大一岁。 纵然秦晚棠不被秦望山认可,也没有入秦家的族谱,却是这些年秦家唯一一个,亲眼见证了秦清雾是如何一步步走过来的人。 也只有秦家那群蠢货,才有眼无珠,觉得秦清雾只是给科兴集团赚钱和联姻的工具。 事实上,若是秦家上下将来有朝一日,一旦知道G国LK集团的首席执行官是秦清雾,她倒是很想知道将来那群人会作何反应。 她自认为因着血缘的关系,她和秦清雾的关系是最为特殊的。 然而,秦清雾谈恋爱这么大的事儿,她竟然比范墨云更晚知道? “你喜欢的那个人到底长得什么样子?”秦晚棠好奇极了:“是什么性格?做什么工作的?你和她怎么认识的?有结婚的打算吗?要不要孩子?” “我说,你还在电话里对范老亲口承认的?你真的已经在追人了?”秦晚棠说到这里,着实有些吃味儿,故意质问她:“所以比起我这个小姑姑,你心里是觉得你这个小师妹范墨云,和你更亲近的意思?” 秦清雾微抬眉梢,不以为然的提醒道:“她年纪比你小。” “谁?”秦晚棠来了兴致,笑着揶揄:“原来你喜欢比你小的款啊?” “范墨云年纪比你小。”秦清雾漫不经心勾唇:“你明晚和她见了,别再欺负她。” “拉倒。”秦晚棠一口京城腔调,瞥了瞥嘴:“我和她一起长大,我还能不了解她?她和你是一类人。” 秦清雾挑眉:“怎么?” “范墨云除了没你的惜字如金,腹黑程度和你一样一样的,”秦晚棠吐槽:“压根就不是我欺负她,是她一直欺负我。” 秦清雾唇角松动几分,反问:“腹黑程度?” “难不成还是我?我可没有挥挥手就能让股市震荡的能力。”秦晚棠打了个哈哈,把盘里剩下的几个虾仁全部吃了,顺利揭过了话题,吊儿郎当道:“还是国内的东西好吃啊,M国那地方的东西,还真不是给人吃的。” 秦清雾思索片刻,对她说:“接下来你留在国内。” “什么?”秦晚棠愣了一下,随后懒声笑起来,说:“您秦董的吩咐我肯定没意见,不过M国斯内塔利财团那边,最近动作挺大。” “你先暂时休息一阵,那边我会让人接手。” 正事聊完,秦晚棠想到明晚的慈善拍卖会,随口笑道:“我刚回国就来了你这,你可要借我一套体面的行头,毕竟明晚的拍卖会,要见范墨云那个小丫头,我怕在她这个新晋最年轻的影后面前失了面子。” 秦清雾听完她的话,望向她手中的空盘,她及时提醒道:“洗过手再去衣帽间,除了提前挂出来的那套西装,以及胸针和钻表,剩下的随便你挑。” “那是肯定的。”秦晚棠慵懒笑道,想到什么,又问:“前阵子你不是得了瓶价值连城的红酒吗?” 秦清雾言简意赅:“你来晚了四个小时。” “什么?”秦晚棠恍然想起二楼借宿的那位小姐,语调懒散道:“我早该想到的,哪儿能轮得到我……” 秦清雾知道她故意这么说。 掀动唇角,道:“其他的随你拿走。” 秦晚棠闻言笑了几声,满意了:“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次日六点,沈知言下班后,开车前往沧江东郊的庄园。 邀请函上早已经标明,今晚的慈善拍卖会在晚上九点开始,从市中心开车过去,算上堵车的时间,应该可以提前一个小时到。 这一次的慈善拍卖,是打着给京城江家首富的小姐,江驰玉过生日的名义。 江驰玉是江旭阳的堂妹,沈知言在网上偶尔会看到她的消息,江驰玉样貌不错,和好几位娱乐圈内知名的年轻女星交往过,因为江家的现任江永善极为宠爱这个孙女的缘故,故而平时溺爱非常,养成了刁蛮任性的性格。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在和港城林家的四小姐林雁白婚事告吹之后,说出那番什么,最讨厌林雁白这种每天只和尸体待在一起的无趣的人,这种丝毫不给人面子、不尊重人的话来。 然而沈知言此行的目的却并非为了江驰玉,拍卖册她已然看过,所看好的物件唯有一件,她此行是为了范墨云而来。 原因无他,为江驰玉举办这场生日慈善拍卖的,是同样来自京城的范家。 范家的前任家主名叫范敬轩,和京城的首富江家的财大气粗不同,范家是真正具有名门底蕴的世家大族,家世显赫,往上回溯几百年,范家所出的风流人物便数不胜数。 对于这样的显贵家族而言,财富反而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远在十年之前,范敬轩就卸任了范家的家主,来到了沧江东郊的浣溪园隐居,过着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平日里外人更是难见一面,外人想巴结都找不到门路。 而这一次,这位当年在京城搅弄风雨的范老,却为了江驰玉这个世侄女在东郊最华贵的庄园举办生日慈善拍卖会,可谓是给足了江驰玉体面排场。 沧江的几个名门大家族因着范老的面子,必然也会接了邀请函前来,无人不敢不来。 故而,沧江市众人闻风而动,为了结交这些前来的大人物,私下里为了一张邀请函争破头。 然而沈知言此行也并非为了结交范敬轩范老,也不是为了其他名流大人物,只是为了能获得一次和范敬轩的小女儿,也就是新晋影后范墨云面谈的机会。 宋哲嫖|娼的事情虽然及时做了网络公关,但负面舆论依旧铺天盖地,唯有范墨云这样演技抗打,且负面新闻几乎为0的影后才能压得住场面。 范墨云的经纪人一口回绝,在沈知言的意料之中,她只能亲自见上范墨云一面,对方若是在和她聊过之后,仍旧回绝,她便再想别的办法。 若非为了见范墨云—— 她也不会因为一张拍卖会的邀请函,欠下望莱影视的孙总那么大的人情。 毕竟她和那位孙总也就只在一场酒会见过一面,实在没有过多的私交。 车辆在盘山公路一路驶来,此时夕阳正在落山,一望无际的天边染了一片红,青山苍翠,树林茂密,山峦被夕阳的余晖洒下一曾耀眼的红色光晕。 车窗敞开着,夏日的晚风夹杂着浓重的热意,沈知言却心情不错。 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方向盘,眸光一瞥,被那张邀请函上的镶金边微晃了眼- 半个小时后,沈知言把车开到了一座古朴气派的庄园附近。 这座范家的庄园占地面积极广,和范老平时所住的浣溪园不同,状元并非国内的传统建筑,从外观上看去,更像是G国贵族所局的建筑风格,群山掩映之间,给整座庄园更添几分肃穆庄严。 沈知言把车停到最后,在她车辆前方,一辆辆豪车井然有序,跃然眼前。 远远向前望去,庄园门前巨大的铜狮子旁,西装笔挺的年轻男人正礼貌的接待着来此的宾客。 单是礼宾人员便设了六位,纵是如此,庄园前的道路仍旧被一辆辆豪车所拥堵。 沈知言百无聊赖,敞开车窗透气。 窗户刚一落下,耳边后方位置便传来一道激动的女声,听着像是从电话听筒中传出来的。 “请你务必帮我拍下秦三小姐的照片。”女孩激动非常的语气,在手机听筒中传来,有些失真:“最好能拍下秦三和秦四,以及江旭阳的大合照!” 年轻男人嗤笑一声:“行,这仨人要是站一块儿,我必须给你拍!” 男人话音刚落,沈知言便听到附近不时传来的一阵嬉笑声。 这位年轻的男人显然是故意给手机开扩音的,他就是为了想让周围的人听到。 秦三小姐…… 沈知言不禁开始走神了。 最近上流圈子里的传闻沈知言也是略有耳闻,秦三小姐和江旭阳联姻在即,而江旭阳却和秦四小姐秦雪柠牵扯不清,江旭阳高调的带着秦雪柠出席各种场合,二女争一男的戏码几乎每隔几天便上演一出。 最后传来传去,流传出许多个版本来。 而这些版本里面,无一例外,都是江旭阳非但和秦雪柠有牵扯,更是经常带着不同的女星出入酒店、会所,经过媒体的大肆渲染,江旭阳的花边新闻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甚至有位女网红自称是他的前女友,在微博公开了江旭阳在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故意对她动手动脚强迫的事,在网上引起了不少热议。 而这场拍卖会最引人期待的,便是秦三小姐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公开亮相,再加上江旭阳和秦雪柠也会到场。 这些人来此的目的,显然也就不言而喻。 沈知言懒得再听这男人的哗众取宠之言,又把车窗升上去。 等了将近有二十分钟,沈知言把车开到庄园正门附近,下了车,随后便有佣人引着她前往迎宾处出示邀请函。 气势恢宏的巨型铜狮旁,礼宾人员在看了她的邀请函过后,微微皱了皱眉。 “抱歉,沈小姐。”西装笔挺的年轻男人冷声提醒:“江小姐已经交代了,您这张邀请函作废。” 沈知言一怔。 随后不动声色问道:“请问是哪位江小姐?” 礼宾人员不悦道:“江驰玉小姐。” 沈知言微微蹙眉。 “江驰玉吗?” 她和江驰玉毫无过节,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认得,而京城江家的人,她只见过那位娱乐圈的影后江微雨,也就是江驰玉和江旭阳的小姑姑。 具体什么时候和江微雨见过,她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能依稀想起来是在沧江市江家的马场,而王学升是江微雨的粉丝,在马场那一次,江微雨似乎言谈之间,试探她是否喜欢秦清雾来着。 她那时候便猜测江微雨是否暗恋秦清雾,所以对她有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敌意。 若是江微雨误会她和秦清雾有些什么,对她这番幼稚的为难,她还能觉得情有可原,可江驰玉不让她入场,是什么原因呢? 难不成……是因为她和江旭阳的表兄妹关系? 江旭阳的亲生母亲名叫吴素华,是吴桂澜的亲妹妹。 吴素华在江旭阳很小的时候,便婚内出轨,从此离开了京城江家,至今下落不明。 吴素华出轨的事对整个江家来说都是污点,如果江驰玉因为这层关系,故意因为一场拍卖会为难她,不让她入场,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礼宾人员见她站在原地沉思,丝毫没有离开的想法,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不悦提醒:“沈小姐,还请快些离开。” 沈知言没说话,冷淡的眸光落在眼前人的脸上,她漆黑的眸光里没有任何情绪,但莫名却带着几分压迫,让原本不悦的男人愣了一愣。 眼前的女人年轻漂亮,一袭雾蓝色的挺括V领西装,剪裁得当,看起来是纯手工定制,价格不菲,尤其是她胸前佩戴的那颗红钻胸针,红钻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而她的手腕上,佩戴的是一款百达翡丽的钻表。 说实话,以她的容貌和气质,配上这样一身着装,贵气逼人,温文尔雅,任谁看了都会以为她是出身那个名门世家的千金小姐。 然而—— 她身后不远处的那辆车,却像是在暴露一些什么。 因为昨天的那场大雨的关系,车身下方沾满了泥水,而来不及洗便开过来的普通黑车被她今天开了过来。 那辆沾满了泥泞的,看起来不足十万的车,夹在一众豪车中,是那样的“引人注目”。 若她是真正的有钱人,又岂会没有备用车辆? 那么显然,她身上的这身衣服,以及手腕上所佩戴的钻表,就可能是随便买来的高仿货了。 这样装大款的人,他见的多了! 想到此,他冷冷一笑:“您若是再不离开,我可就请保安过来了。” 沈知言勾起唇角,望着对方,忽然笑了。 “你……” 眼前的女人眸子里的嘲讽实在太过刺眼,仿佛能看穿他的想法一般。 他咬牙:“你笑什么?!” 沈知言漫不经心的懒散开口:“纵然是范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待客之道,也不过如此。” 她说这话的时候,嗓音很低,语气却尽是轻蔑嘲讽。 礼宾员皱了皱眉。 区区下等穷人,冒充大款的穷人,又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侮辱范家? “江驰玉小姐特意交代了我不能入场,她作为这场生日拍卖会的主角,按理说寿星公在今天最大,”沈知言又望向眼前的男人,散漫笑道:“她提前交代了不让我进,我走就是了。” 礼宾员沉下脸:“那你还不快——” “不过……”顿了顿,沈知言又眸光一凛,淡声道:“邀请函是你们工作人员亲手为我寄到公司的,拍卖册也是你们一并寄来的,上面还有江驰玉江小姐的签名,那就说明她一早就知道我会来,她没一早回绝,反而等我到了再赶人,只说京城的江范两家失礼已然是客气。” 礼宾员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他下意识就要开口喊保安。 恰在此时—— 一女人含笑的声音在远方传来:“这位先生,她是和我一起的。” 人未至,声先道。 沈知言听着熟悉的声音,沈知言回过头,身着黑色西装的女人唇角含笑,手中拎着一款精致昂贵的女式包缓缓走过来。 来人的目光持续落在她的脸上,她眸子里那副势在必得的眸光让沈知言觉得有些刺眼。 是她大哥沈诚岗的妻子,霍尔冉。 霍尔冉来到近前,忽略了沈知言眸子里转瞬间涌起来的厌恶,诧异过后,她把手中的邀请函递给礼宾员,语气含笑道:“我是霍尔冉,代欢檀娱乐的温总来的。” 欢檀娱乐,作为名气最响亮的几家娱乐公司之一,礼宾员自然是知道的,更何况,欢檀娱乐还是自家小姐范墨云的东家。 礼宾员想到此,立刻对眼前的女人恭敬的点了头,语气间已然带了几分明显的谄媚,连忙笑着开口:“原来是霍小姐,快里边请。” 霍尔冉望向沈知言,作势就要去拉她的手腕。 沈知言蹙起眉头,直接后退了一步,避开了霍尔冉的触碰。 霍尔冉没想到她会拒绝,尴尬过后,只能皱眉提醒她:“小沈,别胡闹,这种场合,你别闹别扭。” 沈知言不自觉嗤笑一声:“大嫂,您觉得我在胡闹?” 霍尔冉视线持续落在她的眼睛上,沈知言的眸光里,嘲讽的意味明显。 “这大庭广众的……”沈知言勾唇笑了笑,眸子里却毫无温度,抬高了音调问她:“您总这么大庭广众的对我动手动脚,就不担心,咱俩再像当年在学校那样,被放上论坛呢?” 霍尔冉动了动唇,嗓音压低了几分:“小沈,我现在是在帮你。” 沈知言没理她。 “你的潭石影视面临这样的情况,我知道你是为了范墨云来的,我在公司也听范墨云的经纪人说了你的事儿。”霍尔冉一副关心的语气,却提醒道:“你若是想见范墨云,就随我一起进去,别闹了……” 沈知言再也没耐心继续听下去。 虽然礼宾处负责迎客的佣人不止眼前这一位,但是她身后还是有正在等候的客人向这边观望着。 她转身直接走开。 霍尔冉立刻在她身后跟上去,前方有一小片广场,广场中央是一片水池喷泉,此时喷泉中正涌出澄澈水流,在阳光的照射下粼粼一片。 “小沈。”霍尔冉快步跟在她身后,沉下脸,提醒道:“我知道你有些聪明,你也有些才华,但是你终究不是做生意的料。你那位合伙人向非焱,她一下投了七千万,拿了你靠短剧赚的钱去投资,就算是高中同学,也不至于这样害你?” 沈知言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霍尔冉,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她语气凉了几分,直呼其名:“我的朋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 “外人?”霍尔冉表情错愕:“我在你眼里成了外人?” “先不提向非焱的能力,以及她开展的那些项目,即将创造的收益会十分可观,甚至于会不比你们欢檀娱乐差。”沈知言有些不耐烦:“问题是,你霍尔冉,是最没有资格说向非焱如何的人,我把钱给她投资我心甘情愿,她有能力,能创造盈利,你呢?” 霍尔冉闭了闭眼,语气软下来:“小沈,你为什么要把钱都给她扔了呢……你是为了报复我吗?报复我当年做的那些事?” “……” 沈知言被她的逻辑气笑了:“你这种心理安慰,还挺能自圆其说的。” 霍尔冉贪婪的望着她的脸,脑海中的记忆似乎回到了过去:“不是吗?” “按照你的逻辑,应该是这样的吧,”沈知言摸了摸下巴:“我当年在大学为你写剧本,让你凭借那部剧本在欢檀娱乐站稳脚跟,一下受到你那位……温总么?你受到那位温总的器重,或许,你是存着要一直利用我的想法吧?” 沈知言说完,打量着霍尔冉的脸色。 果然,对方骤然睁大了眼睛里,神色已然被慌乱取代,霍尔冉再也没有方才那副居高临下的说教语气,亦或是她满是不甘委屈的姿态。 “你想一直利用我,可是怎么办呢?”沈知言笑了笑,满意的打量着她,继续说道:“你接近我的目的,一开始不是为了嫁给沈诚岗吗?” 霍尔冉紧紧抿着下唇,一言不发。 “其实我不管你为了摆脱命运,接近我为了和沈诚岗谈恋爱也好,为了给他生孩子也好,这些都和我没关系。”沈知言望着她,淡声说道:“但是被人拍到我们的照片,被人放到论坛之后,你在论坛污蔑我,说我勾引你,说我破坏你的沈诚岗的感情,这事儿您做的不地道。您如此行径,还指望着继续靠我赚钱吗?” “小沈,我同你解释过了。”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望着她的眼睛,慌乱解释:“我和你解释过的,我若是不在论坛那样说,沈诚岗就会让我打掉肚子里的孩子的……” 说到这里,霍尔冉忽然愣了下。 察觉到沈知言眼中的似笑非笑,她像是忽然明白过来什么:“你一直没有相信我,所以,这些年来才对我这样一副——” “一开始,我是相信的,我相信沈诚岗真的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沈知言告诉她道:“可是后来,当你如愿以偿奉子成婚,嫁给沈诚岗这位沈家的大少,却意外流产的时候,你说,那个孩子原本是个男孩。” 霍尔冉愣了愣。 迟疑开口:“男孩?” “沈诚岗是沈家人,沈家上下,除了搬走的沈灼灼一家,都以生男孩为荣。”沈知言解释完,补充:“按照沈拓海的习惯,沈家但凡是添丁,他会提前查出孩子的性别,因此……” 霍尔冉的眸光一点点暗淡下去。 果然如此。 她早就应该想到的。 沈知言这样聪明的人,又怎么可能推测不出来。 “所以,这些年来,你反复抓着这件事不放,是因为这个,你自始至终,都知道我在骗你。”霍尔冉闭了闭眼,她默了半晌,忽然自嘲一笑:“而我却一直以为,你在乎的是那张照片。” 沈知言无声而笑,淡声开口:“我根本不在乎那张照片,你在我背后伸开手,做出要抱我的姿势,哪怕被人拍到了,又能说明什么呢?” 霍尔冉想到那张被挂上论坛的照片,至今所带来的恐惧感似乎仍在。 “说明什么?”霍尔冉忽然望着沈知言笑起来,她想解释一些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只苦笑着说:“小沈,你还是像当年那样,对什么都不在乎。” “不。”沈知言说:“并不是我不在乎舆论,那个年纪的我,对论坛那些人的恶心发言还是在意的。” 霍尔冉忽然抬高音调,愤愤的望向她:“那你就应该理解我的选择,不是吗!” “可是……那张照片真的说明不了什么啊?” 沈知言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我们大可以对外解释,仅仅是玩笑,胡闹,清者自清。是你自己心虚,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你直接就去论坛澄清,而你澄清的方式,是把所有的污水泼向我,说我勾引你,破坏你和沈诚岗的感情。” 霍尔冉彻底愣住了。 尽管她一直在逃避当年的那件事,事实上,沈知言说的是对的。 因为那张照片,忽然被好事者挂上论坛,而那个时候,她已经在和沈诚岗在谈婚论嫁,慌乱之下她只能做出取舍,只能让沈知言一个人去承担。 但是实际上,沈知言之前做的那一场关系抄袭澄清的赢销,再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她都能创造出所谓的不被法律所承认的证据。 那就足够说明,如果当年这件事交给沈知言来处理,她完全有能力处理好。 可……这似乎又有些说不过去。 若是沈知言当年在学生时代就有这样的手段,为什么当年会放任柏婳污蔑她抄袭的事情? 还是说,她是故意的吗? “你……” 霍尔冉望向沈知言,她甚至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甚至于太陌生了,陌生的有些让人害怕。 尽管不想承认,她一开始接近沈知言的目的,的确是为了沈诚岗。 当年她刚从新赣区的小县城出来在沧江六中念书,她不会穿衣打扮,不会和人社交,闷头只会学习,她被人排挤,被人欺辱,沈知言那时候在鹤鸣念书。 在她的印象里,在同校同学口中的传闻里,沈知言是个喜欢打架,找人麻烦,被学校记过如喝水的贵族学校的校霸。 但那样一个人,却是第一个在她被人霸凌的时候,对她伸出援手的人。 为了改变命运,她不得不趁着那次机会,继续接近着沈知言。 如愿以偿的,她利用和沈知言的友情,顺利的和沈诚岗交往。 沈诚岗一开始对她很好,因为她顺利加入了沈知言的小团体,沈知言身边的那些人,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沧江市有头有脸商人家的孩子,宋玉缠,王学升,孙景,还有赵灵灵,她每次和这些人一起出去,他们都会大方的为她买单。 从那天开始,她好像和过去的自己做了告别。 她每天自信开朗,在学校也变得受欢迎了起来,甚至于她也轻而易举的和六中的学霸沈诚岗在一起了。 她身边围绕着朋友,恋人,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一开始的她以为,沈知言之所以出手阔绰,是因为她有这些二代朋友在。 但后来她很快就发现,沈知言似乎很有钱。 她一个高中生的花销甚至比沈诚岗这个沈家少爷都要高,当她把心底的疑惑对沈诚岗问出来的时候,沈诚岗只是说,她只是沈家的一个养女,哪来的什么钱? 她想学赛车就去学,想请朋友们去购物就会包揽所有人的开支,她对朋友很好。 她逐渐发现,沈知言似乎在隐瞒着沈家上下所有的人,有取之不尽的收入来源,只要她想,就可以得到。 从那时候开始,她便觉得,沈知言身上就像是有一团迷雾,这个人太特别了。 特别到反而显得沈诚岗这位学习优异,年级前十,出身优越的校草变得有些普通,沈诚岗身上的很多性格弊端也开始暴露。 他表面上谦和有礼,其实骨子里尊卑分明,他的富家少爷的优越感时时刻刻存在着,而沈知言却表面上活得张扬肆意,甚至看起来傲慢的有些让人讨厌,但内心却秉性纯良,对任何人都报以尊重。 从那天开始,沈知言在她心中的位置,似乎正在发生着微妙的转变。 她觉得沈知言是那样的高高在上,是那样的天赋异禀,对她来说似乎没有任何困难的事情。 她也曾经微妙的去试探过她对感情的看法,那时候沈知言只懒懒的对她说,不会有人看得上我的,沈家养女嘛,算得了什么? 然而事实上,并不是没有人考虑沈知言,而是她没有考虑任何人。 那时候她甚至会有一种错觉,就像是沈知言这样的天之骄子一般的人,来到这个世界,只是来玩乐那么一遭,等她玩够了就会离开,压根不会有任何人走进她的心里。 所有人里面—— 也自然包括她。 在这样的人面前,她实在是太自卑了。 自卑到内心中的阴暗开始疯狂滋长,她经常会想,如果沈知言没有这么优秀就好了。 如果她普通一点,平庸一点,是不是她和沈知言,是有机会的? 纵然她和沈诚岗分手,和沈知言在一起,整个沈家都会找她们的麻烦,但是爱情总要不顾一切。 只要沈知言同意,她愿意和她一起离开。 然而…… 当事情真的如愿以偿,按照她的阴暗幻想发展,她发现沈知言的眼里,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她的存在。 因为后来,沈知言在高二那年,她打断了他们学校那个名叫裴泽川的男孩的腿,甚至差点把人从顶层推到楼下摔死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就像是一下被摁下了厄运的开关,在那之后,似乎所有的不好的事情,都开始一桩桩,一件件,向她飞至踏来。 不,似乎也不是这样的。 沈诚岗说过,沈知言初中的时候学习倒数,她总是交白卷,后来却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入了本市的沧江三中。 而沈知言的这个行为,无疑是挑衅了沈家上下,她故意藏拙的行为让沈家上下震怒,于是沈拓海特意交代了她的养父沈禾雍,打着为她好的名义,把她送进了鹤鸣私立中学。 作为一个养女,她的优秀本身就是错误的。 优秀也便罢了,她甚至还要故意藏拙,耍弄整个家族上下,这更是罪上加罪。 她的命运,似乎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转变了吗? 如果她顺利的进入三中,按照沈知言一开始的梦想,她将来会进入京城外国语大学,然后将来某一天,或许她真的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外交官。 命运就是这样的奇怪,沈知言曾经是那样的天之骄子,从她进入鹤鸣中学开始,便逐渐走向平庸。 甚至于她两年前,从F国回来之后,她似乎便失去了所有的经济来源。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的挥霍,甚至于开始捉襟见肘。 事实上,沈知言变成那样平庸,甚至声明狼藉的存在,霍尔冉内心是庆幸的。 毕竟曾经的她是那样的高不可攀,那样的居高临下,可一个那样光芒万丈的人,跌落下来的时候—— 超乎她意料的。 那人仍旧如当年一般的傲慢,如当年一般的居高临下。 也仍旧让她爱而不得。 只能在背地里,在她见不到的时候,去拥抱她。 “大嫂。”沈知言见她许久沉默,终于开口:“你太过想当然了,你很喜欢居高临下的,想当然的自我洗脑。” 霍尔冉回过神来,她深吸一口气,问她:“什么?” 随后,霍尔冉等待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你太喜欢在心理上压过别人了。”沈知言淡声道:“你说我不会做生意,说我识人不清,一味的相信向非焱,导致潭石影视面临巨大危机,你甚至质疑我的朋友……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贬低我呢?” 霍尔冉冷冷的盯着她。 被人当面拆穿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那个人还是沈知言。 “你其实一直讨厌我吧。”沈知言垂眸望她,语气悲悯:“你其实和那些人没什么不同,你也很看不惯我,我都知道的,我记得高中的时候,有一天,宋玉缠她们去隔壁六中找你,你们一起出去玩,回来之后,宋玉缠对我说,你问过他们,如果没有我,他们还会和你交朋友吗?” 霍尔冉呼吸微蹙,她慌乱的望向沈知言,嗓音沙哑的解释:“我没有讨厌你……” “这些都不重要了,您都这么大了,我也没义务跟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大道理,我也懒得说。”沈知言只冷淡望着她,淡声警告:“过去的事情,我希望您以后不要再提,都过去那么久了,旧事重提没有任何意义。以后不许来找我,也不许出现在我面前。见面装不认识,可以吗?” 随着沈知言的这句话,霍尔冉眼睛一瞬间睁大。 内心的慌乱感忽然变得无以复加,她恍然间心中猛然皱缩了一下,像是被人一下捏住了心脏,即将失去人生最重要的东西。 “你知道的……”霍尔冉望着她,语气干涩,将近哀求:“我好不容易求了温总,拿到了这张邀请函,就是因为无意间得知了江驰玉不让你进拍卖会。” 沈知言淡声:“这是我自己的事情,霍尔冉,我并不需要你施舍一般的帮助,你看不起我的生意伙伴,看不起我的工作能力,这样的优越感会让你开心吗?” 霍尔冉有些后悔。 她已经习惯性的…… 习惯性的这样去想了。 “你之前总是劝我。”沈知言语气平淡,说:“是你一直在对我说,吴桂澜总喜欢打着为我好的旗号,道德绑架我,那你现在呢?你又在做什么?” 霍尔冉下意识否认:“我没有!我和沈家不一样!” “一样的,你们没什么不同。”沈知言望向她,眉梢微扬,忽然笑了:“霍小姐。” 霍尔冉见到她眸中灿若星辰的笑容,仿若看到了当年那个,和她谈笑风生,意气飞扬的年轻女孩。 她恍惚的轻声问到:“什么?” “如果您实在看不惯向非焱。”沈知言笑笑,说:“不如您先把我帮你写的那部剧本的钱还我,咱别说一套做一套,成吗?” 霍尔冉愣了愣。 她诧异的望向沈知言:“你在同我谈——” “钱啊。”沈知言啧了一声,笑了:“您不是想帮我嘛?先把那几百万还我嘛,不然我怎么相信您的诚意呢?” “沈知言。”霍尔冉知道她故意在气自己,沈知言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她向来不在乎钱,她什么都不在乎! 沈知言懒懒应了一声:“什么?” 对方眉梢含笑,漫不经心,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让霍尔冉觉得格外刺眼。 “那我们那些年又算什么?!”霍尔冉骤然开口:“我喜欢你又算什么!” “……” 沈知言沉默了。 她拿出了手机,把屏幕展示给霍尔冉,面无表情:“大嫂,我录音了,这一次。” 霍尔冉已经不在乎了。 沈知言应该预料到了她会跟上来。 也预料到了她的不甘心。 然而巨大的痛苦和不甘已经让她不在乎这些了。 “你当年为什么要帮我啊?沈知言……”霍尔冉眼中满是泪水,喃喃出声:“如果你没帮我,你没带我和你们这群有钱人的孩子一起玩,我会走向我原本的人生啊!” 沈知言愣了下。 “你……”她恍惚开口:“你说什么?” “是你去六中找人打架,是你在我被欺负的时候帮了我,也是你带我加入了你的富家子弟朋友圈子,也是你每周约我出去玩,带我见识繁华世界!”霍尔冉逐渐变得歇斯底里:“沈知言!是你!!你如果当年没这么多管闲事,我们六中的事关你什么事!我被人欺负关你什么事儿啊!如果不是你向我展示了一个足够灿烂的世界,我原本会平庸的活着,将来走进大学校门,找一份普通的工作!我会嫁一个平凡的男人,我会好好过完我的一生!” 霍尔冉眼中溢满了泪水,她似乎有足够多的不甘心。 “沈知言。”霍尔冉泪如雨下,她问道:“明明是你毁了我的人生啊……是你改变了我的人生……如果没有你,我根本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所以,如今的你又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 但她逐渐发现,沈知言的目光却变得愈发冰冷。 对方像是丝毫不把她这番发泄放在心上,只是敛下眸,眸中的光芒彻底消失不见,变得一片死寂。 她彻底沉默下去。 恰在这时,霍尔冉听到身前忽然传来一道温和有磁性的女声。 “沈知言。” 霍尔冉愣了下,闻声抬眼望过去。 视线的不远处,那人站在沈知言的身后。 微风略过,女人一袭复古晴空蓝色西装,微风卷起她鬓边的发丝,衬得她肌肤愈发白皙如玉,她眸光冷淡,向她望过来时不带丝毫情绪,身上矜贵冷漠的气质仿若与生俱来。 昏黄的余晖洒落,斑驳的光影落在她的身上。她只抬了白皙精致的手腕,手掌轻轻放在沈知言的右肩位置,清冷的眸光微敛下时,温柔的嗓音中透着调侃的笑意,却透着莫名的安抚人心的能力。 “傻不傻,怎么又被人欺负了?” 第83章 看清了来人是谁, 原本歇斯底里的霍尔冉反应过来,转瞬间脸色变得苍白。 而对方似乎丝毫没把她放在心上,甚至连给她一个眼神都欠奉, 她和沈知言并肩站在一起, 修长白皙的手指落上沈知言的肩,只安抚性质的轻轻拍了拍。 她的动作随意, 一触即收。 话里话外虽尽是对沈知言调侃,但维护的态度已然不言而喻。 霍尔冉瞠目结舌,她望着秦清雾, 语气干涩:“秦、秦总……” 秦清雾闻言,侧身而立,垂眸望向她。 淡淡的眸光打量在她身上, 停顿片刻,薄唇轻启, 语气却颇有些耐人寻味:“霍总监。” 随着她这声称呼,霍尔冉的身形陡然变得僵硬。 到了此刻,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方才在见到秦清雾的一瞬间, 她甚至还心存侥幸。 只希望对方认不出自己。 然而对方的一声霍总监, 却瞬间碾碎了她的全部希望。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秦清雾为什么会认识沈知言…… 当初温南初告诉她,想要见一见那位撰写了《夏日回响》, 名叫Jupiter的编剧。 而那部剧本是她负责找来的, 为公司创造了巨额盈利, 温南初便希望她能够从中引荐。 霍尔冉便下意识认为温南初是想让沈知言写《夏日》的第二部, 纵然她和沈知言的关系一直势同水火,但霍尔冉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毕竟沈知言那时候足够缺钱, 她一定会答应。 然而结果却那样出人意料, 沈知言竟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 霍尔冉在温南初面前没法交代, 也只能先应付说,Jupiter人在外地,不在沧江。 可直到后来霍尔冉才知道,并非是温南初要见沈知言,而是温南初的那位友人,那位偶尔来欢檀娱乐公司总部大楼的秦小姐。 那时候她还并不知道秦清雾便是江北秦家的三小姐,和所有欢檀娱乐的上下员工一样,霍尔冉只把秦清雾当做温南初的友人。只能隐约凭借其出众的样貌,卓然的气质,以及从温南初对秦清雾毕恭毕敬的恭敬猜测出来,这位‘秦小姐’必然身份不斐,家世显赫。 而在后来的屡次三番的试探过后,霍尔冉才从温南初那里大体推测出了这间事情的全貌。 两年前,沈知言人在国外时,曾帮过那位秦小姐的忙。 秦清雾要见她,许是为了报恩。 霍尔冉深知,这对沈知言而言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毕竟沈知言那时候那样缺钱,未来福利院面临着盖新楼,若是有个富豪忽然找到她,说你当年帮过我,我现在要对你报答,沈知言便可以立刻解决燃眉之急。 然而,霍尔冉却不敢赌。 一位漂亮的单身女人,出身又那样高贵,相貌那样出众,若是秦清雾在见了沈知言之后,两个人发生点什么…… 所以到了后来,温南初每次问她,有没有Jupiter的消息,霍尔冉都回答说对方不在沧江。 最后温南初催的实在着急,她便说,那人已经出了车祸,死在了国外。 可是…… 霍尔冉望向眼前的秦清雾,当对上那人淡淡的眸光时,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秦清雾和沈知言,一位是江北秦家的秦家三小姐、家世显赫,而另一个则只是沈家区区养女…… 身份地位差距悬殊,可谓天壤之别。 地位差距这样大的两个人,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而且从她们的相处状态,不难看得出来,她们彼此之间似乎极为熟络。 可…… 如果秦清雾和沈知言一早就认识,那她知道沈知言就是她一直寻找的Jupiter吗? 霍尔冉张了张嘴,理智告诉她,她应该立刻解释点什么。 然而巨大的恐慌之下,她紧抿着唇,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句疑问:“秦总和小沈……是怎么认识的?” “霍总监。”秦清雾清冷的眸光只淡淡扫她一眼,平声回应:“这并非你该关心的事。” 她的语气明明没有任何情绪,但霍尔冉就是从中隐隐约约察觉到几分不悦。 只几个字,便让霍尔冉陡然顿住。 霍尔冉面如土色,她逐渐睁大了眼睛。 下意识就要去看沈知言:“小沈——” 然而嘴里刚吐出两个字,当察觉到沈知言的视线,她又再也说不下去。 沈知言此刻的目光,正全然落在秦清雾的侧脸上。 她和秦清雾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她能清楚闻到对方身上的草木冷香。 那是一种极为特殊的木质香调,初闻时有些凛冽,像是漫步在白茫一片的冬日雪原,但随着温暖的阳光洒下,严寒散去,原本冷淡疏离的气息又变的甘甜温暖。 一如秦清雾这个人给人的感觉。 反应过来霍尔冉在喊她,沈知言收回视线。 她皱起眉头,歪头向霍尔冉看过去:“怎么?” 霍尔冉看看她,又看看秦清雾,恍惚间竟然难得沉默下去。 沈知言知道对方忽然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恐惧惊慌的神色,并非是为了自己。 她太了解霍尔冉是个什么样的人了,霍尔冉时时刻刻都喜欢在心理上压着别人,她骨子里的要强和自卑永远都不能达成和解,故而在心理层面她永远要让她自己保持优越感,高人一等。 所以到了后来,在她声名狼藉过后,当霍尔冉发现她“跌落神坛”,变得“平庸”,霍尔冉的傲慢和优越不再掩饰,全部变成了对她后来那些居高临下的说教。 霍尔冉沉默了许久,才对沈知言说。 “小沈,我今天只是太冲动了。” 沈知言嗤笑一声,她抬起手,手腕搭在秦清雾的肩上。 一语戳破:“让我来猜测一下,你忽然发现,我这位朋友你惹不起,也不敢惹,对吧?” “……”霍尔冉指甲一瞬间陷入肉里,她紧紧咬着下唇,矢口否认:“你误会……” “不,是你误会了。”沈知言冷冷望着她,淡声打断:“秦清雾的教养礼貌是刻在骨子里的,不要把你自己的龌龊想法,强加到她的身上。我和你只是私人矛盾,她并不会干涉我和你的事,这是她对人的一贯尊重。” 秦清雾眸光微顿。 她侧眸望向沈知言,对方的语气里不带有任何情绪,只冷冷的盯着霍尔冉,似乎只是向对方陈述着事实。 “霍尔冉,别再说出什么,你喜欢我之类的话了。”沈知言冷淡的打量着她,淡声开口:“你这样自私又贪婪的态度,又哪里算喜欢,我只觉得恶心,就你也配喜欢人吗?” 沈知言一句一顿,说出来的话在霍尔冉听来,仿若凌迟一般。 对方冷冰冰的态度,让霍尔冉仍是有些不甘心。 她望着沈知言手腕上那价值连城的钻表,嫉妒的仿佛要发疯了,她伸手指着她旁边的秦清雾:“我的喜欢让你恶心,那她呢?” 沈知言蹙眉,顺着霍尔冉的视线,眸光落在秦清雾的眼睛上。 秦清雾薄唇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一副淡然处之的态度。 四目相对,沈知言一时语塞。 秦清雾望着她,打量片刻,眉梢微扬。 她像是在刻意帮她“报复”霍尔冉,伸手为她整理了一下西装的领口位置,带着凉意的指尖有意无意的划过她的脖颈,带着酥酥麻麻的触感。 她的眸光深深的望着沈知言的眼睛,嗓音又缓又轻,问她:“那我呢?” 沈知言:…… 比起霍尔冉的胡搅蛮缠,秦清雾这番突如其来的好心配合才让她觉得更加难以招架。 然而这一幕却似乎刺激到了霍尔冉。 她紧紧攥着拳,指甲早已经陷入肉里,手心中的疼痛感都让她没办法冷静下来。 “你为什么不躲开……”霍尔冉喃喃:“为什么……” “如你所见,这便是我的答案。”沈知言冷冷的望向她:“霍尔冉,你今天疯也疯过了,骂也骂过了,以后别再来找我了。不然——” 沈知言顿了顿,晃了晃手中的手机。 “这份录音我会妥善保存,若是你再出现在我面前,说一些发疯的胡言乱语,我不敢保证这份录音,会不会落在你丈夫沈诚岗的手上。”沈知言缓声敲打:“你别忘了,你和沈诚岗还没离婚呢,如今沈家上下都不好过,那群疯子在难过的时候,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 霍尔冉瞳孔皱缩。 “没办法。”沈知言忽然勾唇,淡淡的笑了:“若是沈家得知了当年的真相,亦或是被大嫂公司的同事们知道了,您知道后果的,对吗?” 霍尔冉一言不发,她只死死盯着沈知言。 这番威胁极有效果。 沈知言不想再多说下去,不等霍尔冉再开口,她直接手臂下滑,手指直接牵住秦清雾的一截纤白手腕。 “我们走吧。” 她说着,拉起秦清雾,转身向远处走去。 沈知言一路和她走出了好远,一路来到喷泉广场的尽头。 “沈知言?”秦清雾喊她一声,唇角勾动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你到底想牵到什么时候?” 沈知言停下脚步:“啊?” 被她握住的那一截柔滑的手腕在她掌心中轻轻动了动,带着几分不满要挣脱的意思。 但实际上,成年人的力气没那么柔弱……沈知言觉得只要秦清雾想强行甩开她,还是能够轻而易举的做到的。 这个人,似乎是有意在配合她,故意做给身后的霍尔冉看。 “……”沈知言后知后觉,连忙松开她解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秦清雾眉梢微扬,打量着她脸颊的那片红,认真问道:“沈小姐是在害羞?” 秦清雾向她看过来时,眸光太过专注温柔,亦或是她身后天边的大片橙红色夕阳太过明媚耀眼,恍惚间,还真让沈知言产生了几分心跳加速的错觉。 好看的人,总是令人赏心悦目的。 尤其当对方眉眼微弯,向人看过来的瞬间,深邃的眼眸中笑意浮动。 这会极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微妙的错觉。 就像是她在专注的望向你时,眼睛里只能看到你一个人,也只是为了你一个人而笑。 这种认知上的错觉,让沈知言自己都觉得有几分莫名其妙。 “没有。”沈知言避开她的视线,神色如常解释:“天气太热了吧,咱们关系这么好,我不至于牵一下你的手腕就面红耳赤。” 秦清雾眸中笑意不变,反问:“是吗?” “是。”沈知言给出肯定的回答。 顿了顿,她眼里又染了点笑,故意歪过头,揶揄问她:“秦小姐这么问,是觉得咱俩刚才那动作难为情啊?不会吧?” 秦清雾笑容温和。 面不改色的坦诚应道:“有一点吧。” “看吧,我就说咱们关系很纯——”沈知言愣了一下,她骤然抬眼:“有一点?为什么有一点?!你喜欢我啊?” 秦清雾视线下移:“因为。” “天气太热。”她意味莫名的眸光落向她的白皙手指,嗓音低哑了几分,语调嫌嗔:“你掌心许多汗。” 沈知言:“……”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秦清雾才不会让她在嘴巴上能够讨什么便宜。 她舔了舔唇,还是忍不住一下靠近了她的脸,用故意暧昧到不行的语气,望着她的眼睛笑着说:“那我下次把手洗干净,您给我十指相扣呗?” “……” 秦清雾动作一顿。 抬眸望去,沈知言眼睛里的笑意明显,显然只是一句单纯的玩笑话。 秦清雾顿了顿。 淡淡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就那么静静的凝望着她。 沈知言被她看的有些打怵,片刻后,她举起来双手。 脸上的笑容收敛的同时,态度诚恳的道歉:“我错了,我不该说这种话。” 秦清雾似笑非笑的眸光略向她,正要说点什么,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秦小姐。” 秦清雾闻声转身,范家庄园的管家转眼间已经来到近前。 秦清雾淡声问道:“什么事?” 老管家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位置,在人群的聚集住,正围着一辆黑色的车辆,已经有保安恭敬的把车门打开。 在那一瞬间,所有人全都态度恭敬的围上前谄媚寒暄。 沈知言抬眸望过去,一年近六十上下的老者从车上下来。 老者身上穿了一件深灰色唐装,手持拐杖,年龄六十上下,他脊背挺拔,站在夕阳下衣摆随风而动,明明头发花□□气神却不见丝毫老态。 宾客们上前恭维的声音不绝于耳,沈知言听清了他们对老者的称呼。 ——范老。 正是范敬轩。 老管家恭敬的对秦清雾提醒道:“范老到了。” 秦清雾淡应了声:“我这就过去。” “是。”老管家笑着应了,又望向沈知言:“这位小姐是您朋友?” 秦清雾想到什么,开口道:“陈叔,劳烦您带她进去。” 老管家连忙笑着点了头。 沈知言顿了顿,原本她想说不用的,但是老管家已经伸出了手来,做了个请的姿势。 “小姐,您这边请。”- 沈知言被管家送进去的时候,整个庄园上下的佣人都忙碌异常。 管家只把她送进了门,在路过礼宾处时,先前一直拦着不让她进的那位礼宾员见她被范家的管家亲自送进去,表情错愕间,嘴巴张的像是能吞下一个鸡蛋。 管家陈叔也不知道察觉到了什么,适时开口询问了一句:“沈小姐,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沈知言没应声。 倒是礼宾员闻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像是生怕沈知言会对管家说些什么,然后把他辞退。 然而沈知言却什么都没说,对方也只是个听话办事儿的人,受了江驰玉的吩咐,拦着她不让进,她倒是没理由会刻意浪费时间,去为难一个佣人。 管家把她送进庄园正门以后便离开了,临走前,他喊来了一位年轻的男佣便引着她进去,又吩咐专人为她去停车。 管家的贴心举动和之前那位眼高于顶的礼宾员态度迥然不同,原因无他,只因为她此刻的身份,是秦清雾的朋友。 而霍尔冉对秦清雾的态度也似乎有些莫名惧怕,毕竟秦清雾出现之后,原本歇斯底里的霍尔冉便立刻冷静了下来,表情比起那位礼宾员,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管家临走之前,沈知言犹豫了片刻,其实她很想问一句,秦清雾到底是什么人,她和范家又有什么关系。 然而她又觉得有些没必要,她和秦清雾来往,交朋友,又不是看秦清雾的身份。 只是因为对方人好。 要说哪天得知了人家的身份尴尬—— 这样的事情似乎也不会发生。 毕竟,她和秦清雾认识时间都不到一年,她们二人的交际圈,除了魏致铭就没有重合的地方了。 这就更不会出现什么,她当着秦清雾的面,却骂过她本人的事情。 她很少私下里说某人哪里不好,做人做事观念一向如此,除非那人真的触及了她的底线,人生在世如果总把精力放在别人身上,那着实是太累了些。 就比如那位执棋者。 她并不确定霍尔冉对她那些年所谓的“暗恋”是否也是执棋者的手笔,但后来那张照片被好事者抓拍忽然挂上论坛,兴许和那人脱不开关系。 想到此,脑海中想起霍尔冉说的那番话。 她眸色愈发冷淡。 夜色未深,天际夕阳依旧,只是比起方才,天色已然暗沉下来。 男佣提议道:“距离拍卖会还早,不如您随意走走?” 沈知言略一思索,笑道:“也好。” 男佣临走之前,为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外观奢华的国外风格的建筑,只说那里便是拍卖会场地,一楼是休息区,若是饿了可以直接去吃东西。 沈知言笑着应了,道谢后,男佣转身离开。 沈知言便漫无目的在整个庄园闲逛,庄园内部除了宾客们,便是来往忙碌的佣人,沈知言发现要维持这样一个庞大庄园的运转绝非什么容易事,光是来往的厨师她便见到了不少于十位。 庄园内设计极为豪奢,沈知言一路走来,华贵的木质家具随处可见,似乎道路两侧的一草一木,都有专人的细心呵护下,价值不菲。 走着走着,她来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僻静处。 附近便是占地面积极光的水池,夕阳余晖洒下,照射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微风略过,周围树木枝叶繁茂,颇有几分心旷神怡之感。 她其实挺想在这里坐下来的,美好的景色总是让人忍不住趁醉。 然而身上的西装是今早离开景颐小筑的时候,秦清雾亲手为她准备的,价格昂贵不说,这是秦清雾的衣服,她总不能给人弄脏了或者是弄皱了。 沈知言眸光沉静的落在水面上,没过一会儿,耳后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女声。 “小姑姑。”女人语气带着几分不满:“我不想见林雁白了,传闻她长得很丑,和秦三一样丑!我是不会嫁给她的,她今天来我生日做什么,是为了给我添堵的吗?” 第84章 沈知言回眸望去, 不远处的树荫下,站着两道女人的柔软身影。 沈知言看不清正在委屈抱怨的女人是谁,但也不难从她话里的意思来猜测, 抱怨林雁白的那人正是江驰玉, 也就是本次生日拍卖会名义上的女主角。 而站在她对面的女人…… 沈知言看清了对方的脸,正是江微雨, 去年刚打败唐宜倾,拿了影后的江微雨。 “林雁白哪里丑了?”江微雨笑道:“你待会儿见了她,就会发现她长得并不差, 而且她是范老亲自请来的,你总不能不给范老面子?” 提起范老范敬轩,江驰玉便开始不说话了。 “今天是你的生日。”江微雨拍了拍她的脸:“你可是女主角, 开心一点。” “什么女主角!”江驰玉愈发不满,骂道:“那些老东西们, 都是为了范敬轩来的,那些年轻的男女又全是为了秦三来的,哪里是为了我?” 江微雨笑笑, 安慰道:“你怎么会对她意见这样大?” “烦死了。”江驰玉闷声说:“我真不想让她当我堂嫂。” “放心吧, 她不会成为你的堂嫂的。”江微雨笑着说:“你堂哥一门心思扑在雪柠身上,是不会喜欢上别人的, 等到两个月后, 便是订婚宴了……” 江驰玉疑惑:“订婚宴怎么了?” “没什么。”江微雨习惯性的, 缓缓转动着手中的玉戒, 语气轻快的对她说:“好了,别乱想了, 你先去见见林雁白, 你连她照片都不看, 又怎么知道她到底长得怎么样?” “真不知道爷爷到底是怎么想的。”江驰玉不满道:“林雁白每天和尸体待在一起,沉闷无趣,我将来和她结了婚,比她先死的话,岂不是就要上她的解剖台了?” “你这是又说到哪里去了。”江微雨无奈揉了揉她的头,柔声安慰:“她也不是你说的这样没用,纵然她爷爷林甫臣目前不放权,但将来林家终究还是会落在她的手上,那样庞大的家业,你就不动心?” 江驰玉沉思片刻:“……我就只见她一面,如果她长得丑,我就立刻离开。” 江微雨笑着答应:“好,听你的,快走吧。” 沈知言并没有把她们之间的对话放在心上,豪门之间的联姻本就如此,或许自由恋爱也是有的,但是也只是少数,绝大部分还是要看利益。 沈知言伸了个懒腰,正打算转过身,顺着原路返回。 眼下,江微雨和江驰玉二人也已经聊完,正打算快步离开。 江微雨眸光一瞥,恰好看到了这边的沈知言,她对江驰玉笑道:“你先回吧。” 江驰玉疑惑:“为什么?” 江微雨道:“我见到了一个朋友。” 江驰玉迟疑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不远处是个衣着华丽,五官精致的女人,她并没见过,只点了点头,说:“好,那小姑姑你快些聊完,回来陪我去见林雁白,我一个人有点不太想。” 江微雨温柔一笑:“知道了,走吧。” 等江驰玉转身走了,江微雨缓步向沈知言的方向走过来。 沈知言静静的等着她走近。 江微雨来到近前,笑容明媚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寒暄道:“沈小姐,最近气色不错。”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 她淡声应道:“江小姐,看起来也不错。” “还好。”江微雨笑着问她:“沈小姐是准备离开了吗?” 沈知言应了一声:“是。” “那不如一起回去?”江微雨发出邀请,似乎怕沈知言会拒绝,笑着说道:“如今你是潭石影视的股东,而我亦是圈内人,也算是同行,闲聊一下没问题吧?” 沈知言懒散笑道:“好啊,我没意见。” 她说着,率先迈开步子,顺着记忆中的路线返回。 江微雨在她身侧跟上。 沈知言和她完全不熟,也没有说话的欲望。 她纯粹只是好奇,对方非要和她聊天,目的是为了什么。 该不会又是因为秦清雾,所以来她这阴阳怪气吃醋来的吧? “沈小姐。”江微雨一边走,一边笑着问她:“拍卖册上是看好了什么东西吗?” 沈知言懒洋洋应了一声:“算是吧。” “……”江微雨顿了顿,这便是不想聊了,她还是强行挤出笑,问她:“是哪一件?指不定待会儿拍卖会开始的时候,我还要和你争呢。” 沈知言想了想,坦白道:“最便宜的那件。” “……” 话题再一次被沈知言聊死了。 江微雨察觉到她态度的应付,索性直入主题:“沈小姐最近有没有发现,娱乐圈近来有哪些不一样的地方?” 沈知言挑眉,歪头看她:“哦?哪里不一样?” “比如……”江微雨稍作提醒:“比如有个人的异军突起,她忽然在娱乐圈站稳脚跟。” 沈知言脚步一顿,恍然大悟:“还真有!” 江微雨一愣,随后蹙眉望向她:“你也觉得……” “是啊。”沈知言勾唇,一副懒懒散散的态度,她上下打量了江微雨一瞬,笑道:“在整个圈子里,异军突起的,不就只有您这位去年的传奇影后了么?所有评委千篇一律都给您投了票,而您也是网络最具热度的女影星,不是么?” “……” 迎着对方的视线,江微雨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僵硬。 她彻底沉默下去。 庄园面积实在太大,沈知言和她刻意隔开一段距离,缓步向拍卖会场那栋楼走去。 来到近处,她不再理会江微雨,迈开步子,一路上了台阶。 休息区设在一楼,二楼是贵宾们的休息室,三楼是宴会厅,顶层则是专门的礼堂,这次用作拍卖之用。 一楼来往攀谈的宾客大部分都是随着父辈而来的年轻人,他们全都衣着考究,身份很是不一般,沈知言甚至看到附近经过的几张经常出现在电视或者大荧幕上的熟悉面孔,他们的出现引得不少人上前一起合影。 沈知言和江微雨一前一后的进去之后,瞬间便吸引了在场年轻人们的目光。 江微雨影后的身份摆在这里,而沈知言则相貌不俗,气质卓然,冷淡的眸子不知道什么原因透着几分不耐烦,华丽的衣着穿在身上,反而透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懒散味道。 江微雨一出现便让众人围住,纷纷请求一起拍照,而沈知言则是慢悠悠的走到了点心台旁坐下来,台上的食物她没兴趣。 点心台旁佣人忙碌着,纷纷摆放上全新的食物,大部分人都没有吃东西的欲望,反而都是三三两两的在聊着天。 身侧有一名男佣经过时,沈知言拦下她,问范墨云在哪儿。 男佣为她手边放下一杯香槟,恭敬的回答:“范小姐在二楼休息室。” 沈知言便明白过来。 凡是来范家庄园的贵宾,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能在二楼专门安排休息室的,便是贵客中的贵客,而范墨云身为范家的小姐,自然也会在上面。 而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位置,有专人看着,显然是需要核验身份才能上去的。 沈知言又问:“范墨云小姐会出席拍卖会吗?” 男佣迟疑的摇了摇头:“不会。”他又补充一句:“秦小姐也不会。” 沈知言微怔:“秦小姐?” 对方指的谁? 是指的秦清雾,还是……那位传说中的秦三小姐? 男佣并不方便多做交谈,他还有自己手头上的事情要忙,只对沈知言恭声说,若是有需要可以随便吩咐。 沈知言端起香槟酒,对他礼貌笑道:“多谢。” 对方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如果二楼休息室她上不去,那便意味着她若是想见范墨云,就只能等到拍卖会开始的时候,在四楼见她。 但是范墨云身份摆在这里,纵然会出席拍卖会,她出现显然会身边围着一群人,她倒是未必能够见到。 早知道,今晚她就不来了。 这样的场合实在无聊,沈知言也变得有些兴致缺缺。 恰在这时候,不知道身后谁大喊了一声:“林四小姐来了!” 沈知言抬眸望去,在佣人的引领下,身着酒红色西装的女人已经迈开步子,缓步走了进来,她身侧跟随着一个年轻男人。 随着她的进入,众人纷纷迎上去,口中客气的恭维喊着:“雁白小姐。” 林雁白一一点头致意,笑道:“幸会。” 林雁白一来,原本和周围年轻男女拍照的礼貌的拒绝了身边人的合影要求,等林雁白走到不远处的时候,江微雨便立刻上前去打招呼。 她们二人不知道聊了什么,江微雨手指点了点楼上,林雁白点了点头,似乎微笑着说了个好。 沈知言收回视线。 她和林雁白只在机场见过一面,和对方着实谈不上熟悉,自然也就没有打招呼的必要。 她往唇角边送了一口酒,一抬眸,竟然再一次看到了霍尔冉。 许是她傍晚的那番威胁起到了作用,到了这会儿,霍尔冉看到她只佯装看不到,也去找林雁白去聊天去了。 而当沈知言抬眸望过去的时候,霍尔冉似乎是向林雁白说了什么,林雁白恰好回过头来。 林雁白和她遥遥相望。 随后,沈知言举了举手中的香槟。 林雁白也笑笑,随后隔空和她碰杯。 算作打招呼。 沈知言实在觉得无聊,她拿出手机,正打算刷一会儿微博。 恰在此时,身后有一道男人的声音传来:“这位便是在上回拍卖会上,以八十六万拍下三千万古画的林四小姐林雁白么?” “哦……就是她呀?”有人连忙提议:“那这次我要跟着她拍!” “跟着她拍?人家有整个港城林家做后盾,你能抢的过人家?”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这次不是秦三小姐和江家首富公子也在么,这三个人家世差不了多少。” “不对不对。”有人反驳:“秦家和江家别看树大根深,但是那个卫城的元谊地产,最近在疯狂针对他们两家,要说财力雄厚,目前还是港城林家最强吧?” 在这样的场合,最不缺的就是八卦,尤其是在年轻人的口中,沈知言权当听个乐呵。 “倒也不是。林雁白是个法医,别看她爷爷林甫臣从她一出生开始,就给了继承人,但是她当法医,林甫臣也没反对?” “……如果真的被家族看重,又怎么会任由她当法医?” “法医其实也不错。”有人听不下去,试图为林雁白说话:“茅竹村的案子不就是她破的么?” “是……还有上个月,破了二十年前的沧江科技大学的碎尸案,不也是她!” “天呐!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神探?” “人家是港城重案组第一神探好吧……” “我记得她出生那年,她爷爷林甫臣登临世界首富了吧,林老先生在媒体上公开说,这个孙女旺她,林雁白是全港城最有福气的人,要说含着金汤匙出生也不为过,所以林甫臣暂时不放权,或许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更何况她还年轻。” “她是年轻……可林甫臣这几年身体快垮了啊,不让她早早进公司,指不定是怎么想的。” 这几人正聊着,林雁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坐在沈知言身侧的位置。 “沈小姐,怎么一个人?”林雁白温和笑笑:“思梵最近总找我抱怨,说你不陪她打游戏了。” 沈知言轻叹一声:“这不是忙么,如果不是太忙,我也想每天陪她打游戏啊。” 林雁白招了招手,很快有佣人端着酒走过来。 林雁白接过来,放到沈知言身前一杯,随后向她举杯:“沈小姐,似乎什么都很擅长。” 沈知言礼貌性的和她碰杯:“还好……就是瞎玩。” 她说完,把酒往唇中送进去,林雁白也是一饮而尽。 “我记得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林雁白欣赏的望着她:“你身手很好,是学过什么拳脚吗?” 沈知言笑笑:“小时候打架打的多,后来……后来遇到的事儿有些多,便请了专门的老师。” “原来如此。”林雁白望向她的目光,带了几分欣羡:“很少有人能像你这样。” 沈知言只能又把彩虹屁吹回去:“林小姐似乎身手也不错。” 林雁白轻叹一声:“我九岁那年,家里的司机挪用公款,被发现了后,怕进监狱,所以试图绑架我,后来我便被家里安排去学了拳脚。” 沈知言颇为惊讶的问:“那后来呢?司机被抓了吗?” “没有。”林雁白放下酒杯,耸了耸肩:“他后来因为意外,身亡了。” 沈知言:…… 她不禁陷入了沉默。 意外身亡这四个字,实际上要看说这话的人是谁。 按照港城当年的风气来说,倒是有不少名人忽然“意外身亡”,甚至有个知名影后,因为拒绝拍摄色情电影,后来被某个帮派的人当街杀死,媒体上报道的也是“意外身亡”四个字。 沈知言不想再听,不自觉转了话题:“林小姐怎么有时间跟我在这里闲聊?” “江驰玉在上面。”林雁白脸上多了几分无奈:“我被她退婚的事,爷爷很是不满意,原本以为此事就此作罢,没成想江家那位微雨小姐,从中调解,我爷爷又让我来见见江驰玉。” “原来是这样。”沈知言再一次和她碰杯,顺着话题问道:“那林小姐,是如何打算的?” “我么。”林雁白眼中涌了几分苦涩:“我有喜欢的人了。” 沈知言往嘴里送了一小口酒,眉梢微挑:“哦?” 林雁白恍惚了一瞬,随后问她:“沈小姐,对爱情是如何看待的?” “……”沈知言一愣,她这话倒是把她给问到了。“没想过其实……” 林雁白忽然开口:“我目前心动的女士,有两位。” 沈知言:…… 她迟疑的望向对方杯子里的酒:“那个,林小姐您是喝醉了吗?” “思梵和你是朋友。”林雁白温和笑道:“我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也拿你当朋友的。” 沈知言:“……” 她琢磨着对方话里的意思,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一下心动两个女人。 确实有些—— 嗯。 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顿了顿,还是劝道:“其实吧,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克制自己,就是不能喜欢了这个,又喜欢那个,你若是同时——” “我明白的。”林雁白又招呼人送过来两杯酒,照旧分给沈知言一杯,说:“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会怎么选。” 她说着,和沈知言碰杯。 沈知言和她碰了碰,问:“什么怎么选?” “目前的两位女士,一位呢。”林雁白把酒一饮而尽:“一位是我真心喜欢的,可是她不喜欢我,她完全对我没想法,我记得有一年寒假,她去林家,我穿了最好看的衣服,出现在她面前,而她只是问我——我是谁。” 沈知言皱眉:“那怎么了?” “她每一年都会见到我,我也每一年都会去等她。”林雁白语气苦涩:“可她连我是谁都记不住。” 沈知言:…… 有点惨啊。 沈知言还是觉得,她喝醉了。 因为在外界所有人的口中,林雁白这位破案如神的天才,似乎在行为上,亦或是思想上,她都是个……挺完美的人。 以及在林思梵的口中,她的四姐姐林雁白,都是天真小可爱来着。 沈知言觉得现在的林雁白有些崩人设。 但是……人生在世,难免大家都会在外人面前戴着面具。 这也是合理的。 想到此,沈知言问道:“那另一位呢?” “另一位。”林雁白想了想,醉眼朦胧,满口酒气:“另一位我刚认识没多久,但是如果没有她,我可能会死。” 沈知言:…… 刚认识,就爱成这样。 “那你觉得。”林雁白笑着问她:“我该选谁?” 沈知言实在无话可说。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选择了彻底沉默。 林雁白似乎并没有打算在她这里要答案,想到什么,又对她说:“对了,你那个大嫂霍尔冉,我刚才一见她,便颇有几分故人之感。” 沈知言:“……” 这确定不是见一个爱一个吗? 醉成这样的林雁白,让沈知言实在聊不下去。 好在这时,方才陪她一起进来的年轻男人笑着走过来,先是看了林雁白一眼。 此刻的林雁白,脸上全是一片红色,她醉眼朦胧,显然已经喝醉了。 “抱歉啊,沈小姐。”男人有些无奈道:“她这人一喝醉了,就容易说胡话,你别和她计较。” 沈知言扯开唇笑笑。 该听的不该听的,反正她都已经听完了。 男人笑着向她伸出手:“忘了介绍,我叫王光泽,是雁白港城大学的同学。” 沈知言站起身,礼貌性的伸手,和对方握了握。 沈知言收回手,疑惑问道:“你认得我?” 王光泽微怔:“当然了,沈总不记得我了吗?” 沈知言怔了怔眉头,却想不起来了。 “鹤鸣私立中学,我和你是校友。”王光泽笑道:“当年郦素老师的办公室,我和你一起在那里罚写检讨,你都不记得了?郦素老师如今可是鹤鸣的校长了,你最近有见过她吗?” 沈知言摇头:“没有,我后来很少关注鹤鸣的事情了。” “……”王光泽自然知道她过去的那件事,只笑道:“那回头我们再聊。” 沈知言礼貌笑着应好。 对方当然只是客气一说,毕竟,王光泽若是真的想和她叙什么同学情谊,必然是和她交换联系方式,继而说再约时间。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嘴上随便说说。 王光泽很快就把醉醺醺的林雁白送到二楼去休息,他临走的时候还说:“她酒劲上来的快,下去的也快,让你见笑了,她若是说了什么,你千万别放心上。” 沈知言摇头:“不会。” “唉。”王光泽颇为愤愤不平道:“她平时压抑太久了,所以难免自己心里想不开,如果她跟你说了什么,娶十八房姨太太之类的话,也大可不必放心上。” 沈知言:…… 那这样看来,林雁白刚刚的话,还是有些保守了。 林雁白离开后,沈知言看了眼时间,距离拍卖会开始还有将近二十分钟。 纵然是听林雁白说一些醉话,沈知言仍旧眸光不时察觉着周围,期间她一直没看到范墨云出现。 她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先走了。 但想到她看好的那件拍品,若是没办法见到范墨云,那件拍品反而又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想到此,她又重新坐了回去。 “刚才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你说的啥?” “那佣人不是说,秦三这次会出现,不过是个噱头么,她压根不会出息拍卖会,那接下来的宴会她还去不去?” 身后的议论声再一次传来。 “我倒是还挺希望看到秦三秦四和那位江少爷一起出现的。” “怎么?”有人问:“一起出现会怎么样?” “修罗场啊……你想,秦三如今手上的公司,让给了秦岸渡,秦家摆明了要夺了她的权。”男人嗤笑一声,调侃道:“她若是想像之前那样,在生意场上搅弄风云,那么嫁给江旭阳,成为江家主母,便是最好的选择。” “这秦四呢,给江旭阳做小。”有人噗嗤一声笑出来:“这秦雪柠也是个搞笑的,她那么巴结秦岸渡和秦凯丽,结果到头来,就仅仅是进了公司,当了个小助理,要我说,她长成这样,干脆进娱乐圈当明星得了呗。” “嘘!” “别说了!” 这几人说着,又连忙一下禁声。 众人齐齐看去,秦雪柠正挽着江旭阳的胳膊,二人已经缓缓走进来了。 江旭阳走进来,目光随意的往里面扫了一圈,歪头问秦雪柠:“你姐来了么?” 秦雪柠顿了顿,软声说道:“我不知道,你很希望她来吗?” 江旭阳微微皱眉,不悦的打量着她。 淡声开口:“你在试探什么?” 秦雪柠深吸一口气,随后笑了笑:“没有啊,我只是见你最近,似乎很关心姐姐。” 江旭阳嗤笑一声。 要说关心,确实谈不上,他只是最近在让人调查秦清雾的行踪而已。 然而那些人洒下去,却又像是石沉大海,最终全部都没了消息。 江旭阳着实觉得有些纳闷,按理说,那些去负责调查秦清雾行踪的人,都是他从京城带来的,不可能什么都查不到。 而且…… 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不仅仅是秦清雾喜欢的那个人的行踪,他完全查不到,就连秦雪柠喜欢的那个人,他也没任何的消息。 秦雪柠完全不知道江旭阳此刻在想什么,她眸光一瞥,望向入口不远处的点心台,惊讶的发现了沈知言竟然坐在那里。 而对方恰在此时,抬眸向她看过来,冷淡的眸光里不带丝毫情绪。 秦雪柠一下便松开了江旭阳的胳膊。 此刻的江旭阳正在看手机,上面一条消息发过来:[秦清雾在二楼,房间在走廊尽头,最后一间。] 江旭阳完全没察觉到秦雪柠的动作,也没有关注她此刻正在看谁,只道:“你先留在这里,我上去见个人。” 秦雪柠温柔一笑:“你去吧,旭阳哥哥,我也恰好看到朋友了。” 秦雪柠持续望着沈知言的方向,对方已经不再看她了,只专注的望着手机屏幕,似乎这样的场合她并不怎么喜欢。 秦雪柠缓慢的走到她身侧,坐下来,她顾及着江旭阳去了二楼,不知道什么时候随时下来,故而她也只能假装是在吃点心台的东西的。 她拿起一块糕点,拿在手里:“我只是为了江驰玉来的。”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什么?” “江驰玉。今天她过生日。”秦雪柠解释:“我并不是为了江旭阳来的,我和江旭阳其实没……” “你为了谁而来——”沈知言头也未抬。 秦雪柠心中一紧:“我为了……”你! 沈知言却不耐烦的打断:“关我什么事?” 她目光持续落在手机屏幕的新闻上,秦雪柠有些难过的望着她。 “你的胸针。”秦雪柠眸光落在沈知言的红钻石胸针是,她恍然觉得有些眼熟,但是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只认得出来是个限量款:“很特别,是林思梵送你的吗?” 她说着,又望向沈知言手腕的钻表。 沈知言皱眉。 这女的……好烦。 “你和林思梵其实并不合适,我和江旭阳也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们只是兄妹关系。”秦雪柠解释:“林思梵又怎么适合你呢?你公司出了事,她作为你的女朋友也没有出手相帮,只是送了你价值千万的东西,这些其实都是死物,没什么意义。” 沈知言听笑了,她终于抬眼看她:“秦四小姐,当真是……让人意外啊。” “……” 秦雪柠察觉到她眼中的嘲讽,才忽然明白过来。 刚刚她在被沈知言无视过后,口不择言的时候,到底说了些什么。 “……如果你愿意的话。”秦雪柠索性一口气开出筹码:“我可以让我的姐姐帮你公司度过危机,她必然有办法的。” 沈知言挑眉:“哦?你的姐姐?” “对……”秦雪柠犹豫片刻,说:“但是你要保证,你永远不会爱上她。” “……”沈知言沉默了许久,才问:“你这是什么逻辑?你口口声声说我和林思梵是情侣,结果你又说我会爱上你的姐姐?” 秦雪柠张了张嘴,正要开口。 霎时间,她听到沈知言冰冷的声音:“秦雪柠,你若是把这些心思都放到工作上,你也不会处处被外人拿来和你姐比较。” 因为惊讶,秦雪柠眼睛逐渐睁大。 任何人都可以…… 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说她不如秦清雾。 唯独沈知言,不可以。 “你对我……”她紧紧咬着下唇,问沈知言:“一点喜欢都没有吗?” 沈知言忍不住皱眉:“今天你们是怎么了?扎堆来问我感情问题吗?” 秦雪柠:…… “请你回答,沈知言。”秦雪柠眼睛里不自觉涌出泪来:“求你了,告诉我这个答案。” 沈知言啧了一声,淡声道:“真的没有,我不会喜欢一个跟踪狂。” “什么?”秦雪柠愣了愣,她转瞬间反应过来,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去调查你信息的,我只是太想见到你了,想忍不住知道你的现状,我最近查不到了,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查不到了……你在六中帮过我,如果你不喜欢我,你为什么要帮我?” 沈知言皱眉:“你到底在说什么?” 秦雪柠慌乱摇头:“你真的什么都——” 恰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好听的女人声音。 “秦四小姐可能不知道。”那人笑道:“我们小沈当年帮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你一个。” 沈知言闻声抬眼,眼前的女人一袭白色礼服,妆容精致,十分漂亮。 而她身侧那男人,一身黑色西装,脸上竟然戴了一副无框眼镜,看着有些斯文,压住了眼底的中二气质。 “老大!”魏致铭一开口,斯文气质一瞬间全无,他笑嘻嘻的在沈知言身边坐下,拿起桌上的糕点就往嘴里塞:“老大你怎么会来?” 沈知言懒散笑道:“为了生意。” “嚯。”魏致铭啧啧出声:“这才多久没见,老大你也是开口闭口工作的人了?再接再厉啊,不久的将来,你干掉LK集团,然后再干掉劳德家族的那个亨利,世界首富的位置就是你的。” 沈知言没搭理他,而是站起身来,笑着望向贺诗吟:“前阵子,贺辞歌说你国外度假去了,过得还好吗?” 贺诗吟笑笑:“我也是没想到,她神神秘秘说进了一个剧组,还是董凡卿的剧组,编剧竟然是你。” 沈知言勾唇浅笑:“那也只能说明这个圈子太小了。” 贺诗吟笑道:“到不如说是有缘分。” 沈知言笑起来:“这话在理。” 秦雪柠见到贺诗吟走来,她迟疑的望了对方许久,终于才从记忆中回忆起来,眼前这人正是贺家的大小姐。 贺家? 为什么贺诗吟都和沈知言关系这样好? 她张了张唇,望向二人的目光中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你们……” 贺诗吟打量着她眼中的敌意。 随后,贺诗吟想到什么,向前一步,故意暧昧的去抱了抱沈知言。 她嗓音暧昧的说:“我们许久不见,好想你啊……” 沈知言顿了顿,索性破罐子破摔,她也顺势拍了拍对方的背:“我也是。” 贺诗吟松开沈知言,挑眉去看秦雪柠:“秦四小姐,是还没看明白吗?” 秦雪柠似乎被她这句挑衅刺激到,她猛然站起身来,连带着身后的椅子发出一声剧烈的声响。 她失魂落魄的向远处走去。 沈知言……这么多人,都喜欢沈知言。 她只想快速逃离这个地方,毕竟那一幕,也太刺眼了。 等秦雪柠走远,贺诗吟才抬起脚,一脚踢到魏致铭的椅子上。 魏致铭嗷的一嗓子,嘴里的香槟差点喷出来,他不满的望着贺诗吟:“贺大小姐,你干嘛?” “我和小沈有事要说。”贺诗吟冷着脸瞪他:“你懂了吗?” 魏致铭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行行行,那你们先聊着,我去让人给我老大准备个休息室,都在这多久了,这些范家人也没点眼力劲儿!” 魏致铭说着,迈开步子,慢悠悠的去找佣人麻烦去了。 贺诗吟压低了声音,对沈知言道:“茅竹村的事,我和你再次说抱歉。” 沈知言云淡风轻回道:“小事儿,别放心上。” 贺诗吟顿了顿:“那祝大庆的死……沧江已经许久没出过这么大的案子了。” 若不是沈知言被祝莱误会成祝穗,不出意外的话,原本应该被骗回茅竹村强迫结婚的,就会成为她。 可现在,祝大庆死了。 而且是被人用那样残忍的手段杀害。 沈知言想了想:“祝大庆是谁杀的,我也没有头绪,死亡手法那样恐怖,倒更像是仇杀,而且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祝大庆那样的人,显然仇人也不在少数。” 贺诗吟点了点头,想到什么,解释道:“其实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在一开始的时候,吴桂澜本来想要收养的是我,而贺家一开始想要收养的,是你。”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沈知言的脸色。 然而沈知言却神色如常:“然后呢?” “然后,她来福利院接我的那一天,有两名义工带我出去玩,结果发生了车祸事故,那两兄妹因为那场车祸死了,而你在那期间总是晕倒,在医院住院,所以这件事你并不知情。”贺诗吟继续说道:“而我被送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被吴桂澜收养离开,后来我被贺家收养。是宋院长担心你知道自己并非是吴桂澜的首选的孩子,他怕你难过,所以一直瞒着你。” 沈知言道:“阿岁这个名字,院长为我取名的时候,还有其他人在场吗?” “阿岁……他只说是岁岁平安,其他的。”贺诗吟摇了摇头:“我就不记得了,我们那时候年龄都太小了……这些你没问过院长吗?” “他也不记得了。”沈知言轻叹一声:“都已经过了17年了,这么久远的事——” 17年。 沈知言不禁陷入沉思。 执棋者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让她好过,或许她被吴桂澜领养,都是对方设计的一环,可究竟有什么理由,那个人要让她必须姓沈呢? 她和贺诗吟聊着聊着,身后有一名男佣走上前来。 她恭敬的邀请沈知言上二楼的休息室休息,沈知言和贺诗吟打过招呼,便随着男佣前往二楼。 她一路顺着旋转楼梯上去,地面被铺着华丽的地毯,墙壁两侧皆是带有密码锁的房间,空调开到了适宜的温度。 整个走廊都静悄悄的,佣人要带她去她的休息室。 沈知言顺势问道:“这位先生,请问范墨云小姐在哪个房间?” 佣人笑道:“就在您隔壁房间,不过……墨云小姐未必会愿意见您。” 沈知言便明白了,对方这意思,显然是就算她待会儿敲门,兴许也会吃闭门羹。 她一路走到褐色房门前,佣人熟练的输入了密码,随后把密码告诉沈知言,同时态度良好的保证道:“在接下来的三天内,您的房间不会有任何人打扰,除非您需要保洁打扫。” 沈知言淡笑道谢,道:“我大概只会停留一个小时,并不会留宿。” “好的,我知道了。” 佣人点了点头,随后又无声离开。 沈知言望着隔壁江微雨的房间门,正打算敲门。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很浅的脚步声,因为铺了地毯的缘故,并没有留下太重的痕迹。 沈知言歪头,江微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站在她身侧笑问:“沈小姐也要见范墨云?” 沈知言顿了顿。 并未答话。 江微雨勾唇笑笑:“那不如你先?” 沈知言摇摇头:“不了。” 她说着,走到自己房间门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走廊中,江微雨敲响了范墨云的房门。 她敲了几声,里面传来一阵趿拉的拖鞋声,随后房门被从里面打开,一张性感妩媚的面孔露了出来。 对方身上穿着一袭黑色薄纱晚礼服,礼服上碎钻点缀,江微雨在看到那张年轻的面孔时,哪怕是她常年混迹娱乐圈,都难免心生妒意。 这样一张脸,难怪是史上最年轻的影后。 范墨云手指钻着门边位置,并没有请她进去的意思。 范墨云淡淡挑眉:“有事?” 江微雨也不气恼,只笑道:“范小姐刚回国不到一年,只凭借一部电影,便摘得影后桂冠,当真是后生可畏。” 范墨云勾唇笑笑:“不及前辈您,曾经三年没拍戏,去年亦是摘得影后桂冠。” “那三年里我在做慈善。”江微雨说完,像是想起来什么,试探道:“你觉得国内治安如何?” 范墨云挑眉:“怎么?” “相比G国呢?可曾听闻过G国的LK集团?”江微雨察觉到对方眼中的打量,连忙笑着解释:“范小姐别误会,是我本人有些好奇,毕竟两年前,LK集团那位幕后首席执行官,一跃成为世界首富。” 范墨云静静的听着:“所以?” “范小姐先前一直在G国生活。”江微雨审视着她:“如今进入娱乐圈也是顺风顺水,人都说范小姐心思通透,极为懂得洞察人性,就像是有读心术一般——” “读心术?”范墨云不禁笑了:“前辈你到底想试探什么?” 江微雨持续观察着对方的表情,浅笑道:“随便闲聊而已。” “闲聊啊~”范墨云慵懒一笑,迷人的眸子弯起来,却淡声道:“若我真有读心术,从前辈您走向我那一刻开始,我便提前开始赶人了,又怎么会任由您说这么多?” 江微雨一噎。 范墨云笑道:“倒是前辈你,传闻你手中的这枚戒指,是被什么大师加持过的……” 江微雨敛下眉眼:“传闻而已,不值一提。” 范墨云淡声应道:“是吗?” “我还有事。”江微雨笑了笑,道:“先失陪了。” 范墨云站在原地没动,目送着江微雨逐渐走远,走到旋转楼梯处,又消失不见。 她皱了皱眉头,拿出手机,给秦清雾发消息:[师姐,你在房间吗?] 范墨云发完消息,目光持续望着走廊尽头的那扇门,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出来,索性不再等秦清雾,转身就要回房间。 恰在此时,隔壁的房门忽然被人打开。 沈知言从里面走出来,没想到会恰好碰到范墨云,这栋建筑的隔音效果极好,她并不能听清外面的情况,看样子,江微雨已经走了。 “范小姐。”见范墨云要回房间,关门的瞬间,沈知言喊住她:“请稍等一下。” 范墨云停下脚步,她抬眸和沈知言对视。 望了片刻,她忽然勾唇,慵懒道:“沈总怕是要白跑一趟了,我爷爷那幅画,价格可不低。” 沈知言坦白道:“我并非为了画而来。” “不是为了画?”范墨云望着眼前的女人,暧昧的眨了眨眼:“难不成是为了我吗?” “……”沈知言顿了顿,语气有些干涩:“你这么说,倒是也没什么毛病,我确实是为了你而来。” 她说完,竟然在范墨云眸子里看到几分意味莫名的目光。 范墨云目光一错不错的望着她,嗓音多了几分哑:“沈总知道,想求人帮忙,要拿出些诚意吧?” “……?” 沈知言顿时有点想不明白。 诚意、对方指的诚意,难不成是…… “沈知言。”恰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你为了谁而来?” 沈知言身形一僵。 她慌乱的回过头去,果然就看到秦清雾,正长身玉立的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对方向来清冷的眸子里,此时正带了几分似笑非笑的调侃。 莫名的,她想到刚才范墨云对她说的那个邀请。 她脸上的热意瞬间涌上来,她只觉得自己全身紧绷,吞吞吐吐间,只剩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的这番反应,让跟在秦清雾身后的黑衣女人不禁勾唇,那人乐不可支的笑起来:“清雾,谁啊这是?” 秦清雾神色如常,语气淡然:“沈知言,我的相亲对象。” “什么?” 范墨云也跟着惊了一瞬,她看看沈知言,诧异道:“师姐,你说沈总,是你的相亲对象?早知道我就不和她说那些——” “……”沈知言一瞬间觉得尴尬极了,她只能哀求的望着秦清雾:“求你了……别说了。” 本来范墨云对她发出的那个所谓的“邀请”,她是没放在心上的。 结果秦清雾一上来,就直接说她是对方的相亲对象,而范墨云又是这样一番态度,在人看来,就像是秦清雾在宣誓什么主权一样。 秦清雾倒是神色坦然,然而沈知言却已经尴尬极了。 甚至比被秦清雾看到她和霍尔冉的那一出烂账还要尴尬。 “哦……合着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呢。”范墨云很快反应过来,她望向沈知言,已经没了方才那副调笑暧昧的语气,正色道:“那沈总找我救场的事儿,倒是好商量,回头把剧本发我就好。” 沈知言一怔。 秦清雾的面子,这么好用吗? 她下意识去看秦清雾。 对方淡淡的眸光落在她脸上,停顿片刻,眸子里温和笑意浮动:“既然墨云都这样说了,你的意思呢?” “……”在这种时候,扭扭捏捏反而是她小气了,沈知言深吸一口气,礼貌微笑着望向范墨云:“那麻烦范小姐了。” 范墨云小心翼翼的望了秦清雾一眼,心中一阵后悔。 她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她是在邀请秦清雾喜欢的人,陪她上床吗? 一时间,纵然是久经风月场的范墨云,都难免尴尬起来。 范墨云勾唇一笑:“客气了,都是一家人。” “……” 一家人啊。 沈知言有些尴尬的去看秦清雾,对方神色如常,完全没有否认的意思。 沈知言更加尴尬三连,只能干笑一声,没再多说些什么。 范墨云似乎觉得沈知言更尴尬了,于是她便想抱一下沈知言的胳膊,以表示亲近,瞬间解释一下她刚才没真的想和她做什么。 就算有什么一夜情的想法,至少也不是现在。 更何况现在她是秦清雾的人,她更是不敢有什么多余的乱七八糟的想法了。 然而当她刚伸出手,察觉到秦清雾淡淡看过来的视线,又默默把手缩回去。 “沈知言……”跟在秦清雾身侧的秦晚棠忽然笑起来:“潭石影视的沈知言啊?之前我在G国出差,倒是听过你营销之□□头。” “您过奖了。”沈知言客气应了一声,礼貌笑道:“这位小姐是……” “哦,我是秦晚棠,目前是个无业游民。”秦晚棠玩笑说完,又问沈知言:“你和我家清雾,真的是相亲对象啊?” 她不问还好,一这样问,沈知言瞬间尴尬回笼。 相亲对象…… 她原本以为,她认错秦清雾成为相亲对象这件事,并没觉得特别尴尬。 然而当秦清雾真的当着外人的面,说出她这一层身份的时候,她就瞬间觉得,完全不是她之前以为的那个样子,反而愈发觉得尴尬。 秦晚棠察觉到她脸上的不自然,看看范墨云,又问沈知言,调侃笑道:“那么请问这位相亲对象,被我家清雾亲手抓包你出轨,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沈知言顿了顿。 出轨,罪名不小啊。 她下意识的就想去向秦清雾求救。 对方打量她片刻,眸子里的笑意逐渐加深了些。 过了会儿,秦清雾适时开口:“别逗她了。” 秦晚棠哈哈大笑:“这么护着?” 秦清雾淡淡看她一眼。 秦晚棠连忙点头:“好好好,我不说了。” 她说完,转身要走。 沈知言也正准备回房间。 她一侧身,手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白皙如玉的纤细手指握住。 沈知言一愣。 秦清雾神色淡然,提醒她道:“我在走廊尽头,那个房间。” “……”沈知言顿了顿。 她心中犹豫。 秦清雾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也是…… 她惊讶的望着秦清雾,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反应过来,她靠近了对方一些,压低了声音道:“你确定?在这里?” “……”秦清雾默了片刻,垂眸打量着她,淡声解释:“拍卖会快开始了,一起?” 沈知言瞬间松了一口气。 她后知后觉,扯开唇角笑笑,掩饰掉心底的尴尬,连忙说:“知道了,那我收拾一下,待会儿来找你。” 秦清雾温和一笑,松开她的手腕:“去吧。” 沈知言迅速的回了自己房间,直接关上了房门。 她关门的瞬间,后背紧紧靠在门板上,心口处的心跳声格外明显。 她刚才…… 误会了什么? 误会、秦清雾要和她在这里……上床吗? 一定是因为那个范墨云小姐,行事风格太过直接了,导致她都跟着下意识以为,秦清雾也是那个意思。 门外走廊上,范墨云和秦晚棠随着秦清雾走出去一段距离,到了秦清雾的房间。 房门关上,范墨云才说:“江微雨方才来了我房间,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 秦清雾淡应了一声:“什么话?” “她言谈之间,试探我和LK的关系,似乎是怀疑……”范墨云说出自己的推测:“她好像怀疑我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是LK的幕后老板。” 秦清雾思索片刻,应道:“知道了。” “什么特殊能力?”秦晚棠疑惑:“这个世界上,凡是活着的人,不都有点特殊能力吗?” “你懂什么?”范墨云白了她一眼,“江微雨怀疑我有读心术。” “……”秦晚棠眨眨眼睛,忽然她噗嗤一声:“哈哈哈哈!这个世界上,会有什么读心术吗?我还穿书带系统呢!哈哈哈哈!不愧是影后啊,演故事演疯了吧?” 秦晚棠笑的不可抑制,察觉到范墨云冷淡的目光,正冷冷的望着她笑。 秦晚棠只能淡咳一声,转移话题,望向秦清雾,大惊小怪的道:“诶?清雾,你这老房子着火,着的是沈知言啊?你亲手做的那个星空水晶,是给她的?” 范墨云一听这个,瞬间也好奇了:“父亲说的那个你正在追的人,是沈总啊?” “……追?”秦晚棠想到方才那人,顿时又摇了摇头:“追怕是不好追啊,她那种人,看起来不太像是容易追的。” 范墨云嗤笑一声:“那是你蠢,所以觉得难。” 秦晚棠:“诶?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啊……” 范墨云冷笑:“关我什么事!” 秦晚棠说不过她,想到沈知言身上那身西装,恍然大悟:“你昨天特意拿出来的那身西装,还有百达翡丽那款表,是给沈知言的?” 秦清雾淡然挑眉:“有何不可?” “……”秦晚棠好奇问她:“不是?你和她相亲?为什么你会和她相亲?” 秦清雾默了片刻。 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为什么我不能和她相亲?” “……”秦晚棠无琢磨了片刻,恍然明白过来:“那你待会儿下去拍东西,也是为了陪她?”” 秦清雾没应。 却是无声默认- 江微雨来到一楼。 她恍惚间眨了眨眼,竟然见到了江驰玉和林雁白站在了一起,而且江驰玉那副娇嗔的样子,显然是对林雁白十分满意。 而林雁白,眸子里已然有了几分醉态,却在面对江驰玉的时候,斯文有礼,十分耐心。 江微雨走过去,和二人打过招呼。 江驰玉继续抱着林雁白的胳膊,娇声娇气道:“雁白姐,我之前并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那盲婚哑嫁,我肯定是不乐意的,语气难免就——” 林雁白好脾气的应了声:“嗯。” 江微雨觉得她们这样墨迹下去,时间只会浪费掉,于是便帮江驰玉问林雁白:“江小姐愿意来这场拍卖会,是否是原谅弛玉上次退婚的事了?” “我都听爷爷的意思。”林雁白对江微雨笑道:“如果两家长辈没意见,我自然是没意见的。” 她这番话让江驰玉脸色黑了一瞬,因为她退了婚,口出不逊,直接导致林家盛怒之下,她们之间的婚事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而江家之所以把她重新送出来,要撮合她和林雁白,也不过是因为江家的生意被元谊地产打压,江家不得不靠联姻,请求港城林家的帮助而已,只是一门生意。 林雁白笑着望向江微雨:“江小姐也在等拍卖会?” 江微雨笑道:“你呢?有看好的拍品吗?” 林雁白道:“看好了几件。” “听说你上次拍卖会,拍了不少东西。”江微雨好奇的问她:“是有什么门道吗?” 林雁白文质彬彬的解释:“小时候跟着老师学过,谈不上懂了什么门道,顶多算是外行人。” 江驰玉松开林雁白的胳膊,对方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也只是看着好脾气,其实完全在婚事上面打太极。 江驰玉瞥了瞥嘴,目光望向江微雨,察觉到她脖颈上挂着的十字架:“小姑姑,你怎么也信奉上帝了?” “是我助理的。”江微雨解释:“她送我进来的时候掉在地上了,只能帮她暂时收着。” “哦。”江驰玉有印象:“左游元吧?她还信上帝呢?” 江微雨不再多说,江驰玉也就不再问下去。 林雁白微笑提醒:“拍卖马上就开始了,我们上楼吧。”- 二楼贵宾休息室。 拍卖会快开始了,走廊中不时有宾客三五成群的经过,准备搭乘电梯直上四楼。 江旭阳敲响了秦清雾的房门,他心情有些紧张,踌躇在原地,有些期待的等着对方来给他把房门打开。 片刻后,房间中没有传出任何动静。 她出去了? 一想到这里,江旭阳眉头紧皱起来,下意识就要拿起手机骂人。 在他收到消息,得知了秦清雾在这个房间短暂休息之后,他已经反复来到这里三次了。 然而他站在对方的房门前许久,愣是没有勇气敲开这扇门。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面对一件新鲜事物是那样的欣喜。 虽然秦清雾总是对他冷冷淡淡,但对方越是这样,他越发觉得有趣—— 更加有接近她的欲望。 刚拿出手机,播出号码,对方接通的一瞬间。 眼前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视线中,来开门的女人的脸庞逐渐变得清晰。 里面光线明亮,和昏暗的走廊仿若是两个世界,借着灯光,江旭阳看清了对方眸光中冰冷的视线。 对方就那么冷淡的望着她,漂亮的眸子里不带丝毫温度,淡声问他:“有事?” 她这副模样,让江旭阳心头火气,咬紧了牙问她:“你就这么不情愿的见到我?” 秦清雾并未做出任何回应。 江旭阳双手紧握成拳。 他强行压抑着火气:“秦清雾,我们聊一下?” 秦清雾终于动了。 江旭阳发现,对方面无表情的抬起手,似乎下一刻就要把房门关上。 江旭阳猛然用力,他手掌迅速推上那扇门,抻着头就要向房间内看去,脸上尽是恼怒:“你急着关房门做什么?你的小情人在里面?” 秦清雾表情冷淡,望向他的目光仿若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不远处,人群中打扮成宾客模样的,西装革履的保镖,正准备向这边走过来。 秦清雾并未出声,只是轻抬了下手。 保镖们在快步走到近处的时候,又缓步停下,只站在不远处的位置,紧张的观察着这边的情况。 一旦那个男人伤害秦清雾,不论对方是谁,他们都会让那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事实上,比起国外的那些明里暗里的刺杀,国内的治安已经好上太多了。 江旭阳却恍然不觉,他只以为秦清雾是怕了,她方才的动作或许只是求救。 江旭阳冷笑一声,愈发得意:“秦清雾,你恶心我又能怎样?” 他说着,仔细望着秦清雾那张精致绝美的脸,这张脸比起秦雪柠的寡淡,显然要让人惊艳太多了。 “你不还是要嫁给我吗?”江旭阳望着秦清雾,恶狠狠的问她:“你藏起来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啊?你为她竟然做到这种地步,竟然我的人全都查不到,你保护她保护的可真好。” 秦清雾只冷淡望着她,不带丝毫温度。 她薄唇轻启,出声提醒:“现在你还有机会。” 江旭阳一愣:“什么机会?” 秦清雾漠然而立,淡声开口:“能完整离开的机会。” 江旭阳反应过来她话里的威胁,嗤笑一声,丝毫不惧。 在范家的庄园,所有保镖都禁止入内,秦清雾只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好啊。”江旭阳嗤笑:“那让你的人出来,让我死在这里。” 江旭阳说着,他望向身后的位置,在不远处,有几个公子哥正嬉笑着望着他。 那些都是他的人,而他决不能在这些人面前,丢了面子。 江旭阳想到此,他上前一步,作势就要抓上秦清雾的手腕。 秦清雾眸光冰冷,嫌恶的直接躲开。 “我就喜欢你这副样子。”江旭阳扯开唇角,恶劣的笑出来:“毕竟,你越是讨厌我,我就越高兴。” 江旭阳说着,再一次对秦清雾的手腕,伸出手。 恰在这时,他动作忽然被什么人制止住。 身后的衣领被一道什么巨大的力道拖住,那人力气极大,顺势用力把他向后一拖。 江旭阳完全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身体已然被人用力甩出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正想问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人,敢坏他的好事。 谁知道下一刻。 砰! 一声响过后,脸上已经被狠狠砸了一拳。 江旭阳脸上吃痛,那人的动作实在是太迅速了,紧接着,又是毫不留情的一拳紧随而来。 江旭阳只觉得右脸的骨头都要被人砸碎了,他反应过来,向打他的人看去。 模糊的视线里,是个身形高挑的女人。 那人蹙眉望着她,冷声警告:“滚远一点,不想死的话。” “你……”江旭阳气急败坏,“你找死!” 沈知言一把推开他,直接挡在了秦清雾身前,面向江旭阳冷声说:“那你尽管来试试,看看今晚,我和你谁会死。” 江旭阳怒不可遏:“你是沧江谁家的?” 沈知言轻抬手臂,随意晃了晃手腕上的拳头,忽然笑了:“怎么着?想找到我家去讨打?” 江旭阳死死盯着他,怒目而视,然而对方一扬拳头,脸上的剧烈疼痛感袭来。 江旭阳又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身后脚步声传来,有人在他身后拦住他,连忙讨好的说着:“江哥,算了算了……” “算了!”江旭阳一把推开来人:“什么算了!” 另一人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小声劝道:“拍卖会要开始了。” 有人又劝:“而且我刚听说了,林甫臣老先生也在这里,正在三楼和范敬轩叙旧。” 江旭阳冷笑:“林甫臣他已经不是首富了,还能如何?” “可他几个儿子各个有权有势……港城商界倒是还不是很麻烦,可他们家族又不止是只出商人……” 那几人说着,也不管他同不同意,直接把他用力拖走。 江旭阳被那几人架着胳膊,右脸上又疼又胀,似乎已经是被那女人揍得肿了。 江旭阳冷笑:“秦清雾可真是好样的,竟然带了女保镖进来,晦气!” 江旭阳骂骂咧咧的被人拖走了,他下楼去找管家拿冰袋,迎面撞上秦雪柠。 秦雪柠惊讶的望着他脸上的伤:“怎么回事儿?是谁打了你?” 江旭阳望着秦雪柠眼中的关怀,语气不自觉软了下来:“你别担心。” 秦雪柠敛下眉眼:“你不要再和人打架了。” 打又打不过,废物。 江旭阳冷笑:“这话你应当去问你的好姐姐!” 秦雪柠有些诧异的问道:“为什么?是姐姐打的你?” 江旭阳深吸一口气,不再看他,快步下了楼。 秦雪柠疑惑地望着楼上的方向,江旭阳是被秦清雾打的? 秦清雾…… 秦清雾有这么大的力气吗? 她越发好奇,思索了片刻,向楼上的方向走去- 走廊上,短暂的沉默过后。 “你别放在心上。”沈知言站在走廊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对秦清雾开口说:“他下次若是再骚扰你,我就帮你打死他。” 沈知言实在不太知道怎么安慰人。 江旭阳是个混蛋,她这阵子以来确实略有耳闻,对方动辄带着女明星出入酒店,甚至于被多次网络爆出来,他对人进行强迫—— 这样的事的确数不胜数。 只是她没想到,就在刚刚,江旭阳竟然把主意打到了秦清雾的头上。 若不是她及时发现,要来找秦清雾一起上楼,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秦清雾打量着沈知言的情绪,对方似乎原本眸子里的光芒散去,周身都浮动着低气压。 其实就算沈知言没有出现,江旭阳也没办法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秦清雾静静的凝望着她的眼睛。 片刻后,秦清雾忽然问她:“你在害怕吗?” 沈知言一愣。 她完全不明白秦清雾为何有此一问。 “害怕……”顿了顿,只能实话实说:“是啊,害怕。” 秦清雾打量她半晌,收回视线,眸光望向不远处。 她笑了笑,温声告诉她道:“别怕,我没你想象中的那样——” 沈知言偏头望向她的侧脸,问:“什么?” 秦清雾眉梢微扬,勾动唇角补充:“那样柔弱。” “……” 沈知言愣了愣。 好像也是啊—— 莫名的,当秦清雾方才问她的时候,问她是不是在害怕的时候。 她确实反思了一下,江旭阳那样的人,会对柔弱群体用强的人,社会中不在少数。 在今天之前,她一直以为秦清雾是强大的,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平日里的各种表现,太过成熟稳重的缘故,她总是潜意识的以为,秦清雾这样的人,和她是截然不同的人。 她这样的人应该是无所畏惧的,世界上也不会有什么事,能让她觉得棘手,她潜意识就认为,秦清雾很安全。 然而就在刚才,随着江旭阳的出现。 她那一刻心中涌现出了巨大的恐慌,不管不顾的就要冲上前去揍人,哪怕江旭阳没有碰到秦清雾的手,她心中的那股愤怒已然就压抑不住了,叫嚣着要彻底爆发出来。 而江旭阳离开之后,哪怕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内心中依旧有些后怕。 她下意识的在想,今天打跑了一个江旭阳,那以后呢? 以后若是秦清雾遇到王旭阳,张旭阳,那该怎么办呢? 而秦清雾,显然能一眼看穿她在想什么。 也能一眼看穿她到底在担心什么,甚至是在她没意识到自己陷入巨大的恐慌情绪中的时候。 “秦清雾。”沈知言好奇的望着她:“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啊?” 秦清雾淡然挑眉:“嗯?” “你身手很厉害吗?”沈知言看着她的眼睛,犹豫的问道:“之前在射击场,我观察过你的动作,似乎真的……挺有力量的。” 秦清雾望着她漆黑的眼眸,沈知言似乎极为关心她究竟有没有自保能力这件事。 甚至于—— 这对她而言,像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好了。”秦清雾指尖轻点了点她的额头,玩笑问她:“你还想和我找个场地比试一下?” 随着她的动作,沈知言被迫移开一段距离。 她小声咕哝:“倒也不是不可以啊……我其实对打架很有心得。” 秦清雾打量她半晌,忽然勾唇笑了:“什么?” 沈知言望向她,正色说道:“而是我担心江旭阳再来纠缠你,万一我不在你身边,这可怎么办?” “不在我身边?”秦清雾犹豫了一下,问她:“就不能一直在吗?” 沈知言一愣。 她反应了一会儿,莫名觉得秦清雾说的这话,似乎是有些暧昧莫名了。 什么叫…… 就不能一直在吗。 “好了。”秦清雾察觉到她脸上的浓重红色,薄唇勾笑,适时开口:“走吧,拍卖会要开始了。” 沈知言迟疑的应了一声。 “嗯……知道了。” 她们二人一路向前,来到直达四楼的电梯前。 前面有不少人在等着上电梯,从二楼去往四楼,只能坐电梯上去,三楼因为林甫臣在的缘故,故而禁止通行。 要么就要绕到一楼,走另一部电梯。 电梯口的人有些多,沈知言和秦清雾等在最后。 身前几位女宾衣着华丽,看年龄应该和沈知言差不了多少,她们的晚礼服穿在身上,用了各色香水的缘故,一时间香气浮动。 但沈知言嗅了嗅,却仍旧觉得不如秦清雾身上的乌木冷香好闻。 她站在秦清雾身侧,好闻的气息变得愈发不容忽视。 莫名的,她脑海中想到秦清雾方才说的那句话来。 ——就不能一直在吗? 秦清雾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脸上有些发热,或许是话赶话,赶到了? 还是说……秦清雾是故意的。 但其实故意这么说,似乎也没什么问题,毕竟一直在我身边这样的话,也可以适用在朋友之间。 朋友。 她和秦清雾,应该算是朋友吧。 虽然有时候,对方的表现又偶尔会让她产生什么误会,但—— “秦三小姐到底长什么样?” “不知道……我没见过,应该长得不怎么样?” 正胡思乱想着,前面的女宾许是等的无聊,忽然开始八卦江北秦家的秦三小姐。 “我也觉得应该不怎么样,如果长得好,为什么秦家一直把她藏起来?” “有道理!” 几人聊着聊着,越说越起劲,不禁一阵嬉笑。 一女人转过身来,加入了他们的攀谈:“你们猜我刚在四楼宴会厅看到谁了?” 有人好奇问她:“宴会厅?拍卖会都没开始,谁在宴会厅?” “江旭阳和秦雪柠。”女人忽然捂着嘴,笑起来:“哎吆我的天,那场面,江旭阳扯着秦雪柠的手腕,问她能不能别闹了,秦雪柠娇嗔的瞪他,说——” “说什么?别卖关子呀……” 女人连连摇头:“我都没脸看,秦雪柠说,你如果对我不满意,你找我姐姐去啊?” “二女争一男的戏码!刺激啊!” “我真的笑死了,江旭阳那张脸,肿的和猪头一样,不知道被谁打了。” “啊?有这事儿?” “你们别打岔,江旭阳被谁打了我不想关注,我只想知道,江旭阳和秦雪柠怎么了!” “江旭阳说,我找她做什么,无趣的女人!”看到八卦的那女人捂着肚子,笑的花枝乱颤,继续说:“真是奇了怪了,不是说秦三今儿要来?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未婚夫,和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一块儿出席,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女人瞥了瞥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然后江旭阳那个王八蛋发现了我,他说让我滚。” “……” 众人先是一愣。 随后大笑出声,调侃道:“果然是江家少爷,脾气就是爆,你也认了吧,就咱们几个这家世,加起来都未必有江家强。” “有什么了不起的!”女人冷哼一声,道:“先不说G国的LK集团幕后的那位首席执行官,单说这M国的劳德家族,那位亨利小先生,便是十个江家也赶不上。” “不过江旭阳在京城也算是首屈一指的了吧。”有人道:“这秦三上赶着当这个江家未来的当家主母,也是有意思的很。” “她爷爷秦望山卸了她的权,如今她大概没什么钱了吧?” “倒是不如秦四,懂得抓男人的心。”有人嗤笑:“若不是因为她江家未来名义上的当家主母,我才懒得来看她是个什么人物,” 秦雪柠一走上来,便听到了这几人的发言,顿时有些得意。 她往电梯附近一站,有人已经发现了她,认出她来的人立刻为她让开路,一路把她让到电梯最前方。 下一趟电梯,应该很快便会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 秦雪柠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女人声音:“她是个什么人,轮得着你们这群畜生评判?” 秦雪柠闻言,惊讶的向身后望过去。 她视线越过人群,只见在她身后的不远处,竟然真的是沈知言。 而沈知言的身侧,竟然站着秦清雾。 她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秦清雾……沈知言为什么和秦清雾站在一起? 而且看样子,她们二人并肩而立的姿势,她们站在一起的样子,便莫名让她觉得有些刺眼。 或许—— 只是巧合呢? 秦雪柠完全不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叮—— 一声响过后,电梯到了。 “四小姐。”一男人谄媚笑道:“您先请?” 秦雪柠恍若未闻,她失魂落魄的远离了人群,向沈知言和秦清雾的方向走过去。 队伍的末尾处,沈知言懒散望着转过头来的几个女人。 那几人不悦的望着她,一偏瘦的女人质问道:“你说什么?” 沈知言淡淡笑道:“怎么?你们私下里议论人家秦三小姐可以,我才说这几句,就受不了了?” 她这话一出口,像是直接点燃了炮仗堆。 “你算是什么东西?” “你是什么人?” “搞笑,还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混进来了,你以为你这样说,那秦三就能听到,承你的情?” “我们来这里目的都一个,不是图钱就是图权,难不成还真为了几个破拍品?你来这里不也为了巴结人吗?” “巴结谁不好,非要巴结秦三,她如今这副自身难保的样子,还能听到你为她说话?” “倒也不是为谁说话。”沈知言静静的听完,冷淡开口:“只是这都什么时代了,你们还以抓住男人的心为荣?你们母亲把你们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就是让你们抓男人心的?” 那几人被她一噎,扭头去看她身侧的秦清雾:“你女朋友这样为别的女人这样说话,你都没反应?” 秦清雾思索片刻。 她故作亲密的把手落在沈知言的肩上,认真开口:“既然是我女朋友说的,我尊重她的一切发言。” “……” 几人瞬间无语。 她们恨恨的瞪了沈知言一眼,怒声骂道:“小白脸!可真会哄人!” 沈知言啧了一声:“小白脸,这称呼还怪好听的。” 那几人似乎懒得和她们在一起排队,纷纷转身走向楼梯的方向,去一楼乘坐电梯去了。 前方已经没几人了,四男两女,算上她和秦清雾,估计下一趟就能上电梯。 她想到什么,连忙左右看看。 秦清雾好奇的问她:“你在看什么?” 沈知言叹了口气,后怕的语气道:“幸亏她什么都听不到。” 秦清雾挑眉:“她?” 沈知言:“秦三小姐啊。” 秦清雾顿了顿,打量的目光向她看过去:“你似乎很欣赏她。” “欣赏……算是吧。”沈知言想了想,坦白的说:“其实我觉得她想法挺特别的,就是想法很超前于这个时代,你不觉得吗……” 秦清雾掀动唇角:“那除了欣赏……还有呢?” “如果待会儿我能遇到她,”沈知言忽然笑起来:“我想问问她有没有想法来给我打工,毕竟得到她就等于得到全世界,倒是我们潭石影视M国敲钟上市指日可待,我要让她帮我当最黑心的资本家。” 秦清雾勾唇笑笑,调侃道:“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不是讨厌资本吗?” 沈知言理所当然道:“那赚光富人的钱,然后全部分给穷人,打败贫富差距,这哪里又算是贪婪的资本家?” 秦清雾微顿:“你这个想法……” 沈知言:“怎么?天真?” “不。”秦清雾认可道:“很伟大,但却不容易实现。” 话题实在太大了,确实不适合再聊下去。 索性她把话题重新转到了秦三的身上:“其实……我忽然想见秦三,还有一个原因。” 秦清雾扬了眉梢,来了几分兴致。 似笑非笑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哦?” 沈知言啧了一声:“我很想知道她是怎么管教妹妹的,如果不是因为秦三小姐是你朋友,我高低也会把那个秦——” 沈知言说着,忽然有些说不下去。 她眸光一瞥,恰好看到秦雪柠正紧紧咬着下唇,正委屈的望着她。 秦清雾听她话说了半句,问道:“什么?” 顺着沈知言的视线,秦清雾歪头看过去。 不远处—— 忽然传来一道女声的委屈而又失控大喊:“沈知言!” 电梯已经开了。 几人鱼贯而入,他们完全不明白身后的那三名女人发生了什么事,只隐约她们三个人似乎产生了什么矛盾。 但拍卖会马上就开始了,她们耽搁不得,只能控制了八卦的欲望,快步进了电梯。 在电梯门关上之前,沈知言抓了秦清雾的手腕,就要顺势跟着大部队上去。 然而秦清雾却站在原地没动,只淡淡的望着走过来的秦雪柠。 秦雪柠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沈知言握住秦清雾的手上,她依稀记起来,在会所和沈知言第一天见面那晚。 趁着沈知言酒醉,她大着胆子,试图去牵对方的手。 那人当时的表情是那样的嫌恶,甚至眸子里的冷意一瞬间涌现出来,仿佛觉得看她一眼都觉得脏,更遑论肢体接触。 而眼下,沈知言却主动抓了秦清雾的手。 秦雪柠只觉得这个画面实在太过刺眼…… 她曾经脑海中无数次幻想过,沈知言有一天,和她并肩走在一起,和她手牵手的场景。 她少年时期的光,她心心念念喜欢了那么多年,藏在心底,甚至连沈知言的名字,她都舍不得告诉外人…… 她最喜欢的女人,竟然和她最讨厌的女人,秦清雾在一起了。 看到来人,沈知言皱眉。 然而秦雪柠的视线在她和秦清雾之间,来回打量半晌,似乎压抑的情绪终于一瞬间爆发出来。 她望着沈知言,眼中满是愤恨不甘:“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屡次三番拒绝我了!” 秦清雾闻言,表情微顿。 她冷淡的望向秦雪柠,出声提醒:“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还有你!你也是!我每次和你说我有喜欢的人,你不信!”秦雪柠只觉得秦清雾骗了她,而且手段十分高明,她恨恨的望着对方:“你永远都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你总是高高在上,一副看不起我感情的样子!” 秦清雾思索片刻。 原本,她对秦雪柠的感情并不关注,对方对她而言,也仅仅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再加上她屡次三番的那些小算计让她厌烦,故而她从未关注过秦雪柠这个人,更遑论她喜欢谁,或是不喜欢谁。 然而秦雪柠此刻的失态,似乎在昭示着什么。 想到此,秦清雾眸光微瞥,望向沈知言。 秦清雾淡淡挑眉,问秦雪柠:“我怎么居高临下,看不起你感情了?” “你总是把她藏着掖着,你总是说你根本不在乎我喜欢谁!”秦雪柠她像是被谁背叛了一般,指着沈知言牵住她的手腕,泪如雨下,怒声指责:“结果你呢!你就算报复我,你也不用这样……秦清雾,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沈知言下意识皱眉,她向前一步,挡在秦清雾的身前。 她冷淡的望着秦雪柠:“秦小姐,请你适可而止,不然……” “你为了这个贱人!”秦雪柠一瞬间,她委屈的哭出声:“竟然敢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你勾三搭四我都不介意,你和其他女人搂搂抱抱我也不介意……为什么是她呢?你喜欢谁不好,为什么偏偏是她……” 沈知言眉头紧锁,对方这番刺耳的话,让他实在觉得难听。 “秦雪柠。”沈知言冷声提醒:“你再对她出言不逊,别怪我不客气。” 秦雪柠望向秦清雾:“她?” “你抢走江旭阳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抢我最爱的人……”秦雪柠身体一瞬间变得脱力:“为什么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我明白了,你故意不介意江旭阳,就是为了让他娶我,好让你可以轻而易举的和沈知言在一起……你早就知道我爱的是她,对不对……” 眼见着秦雪柠越说越离谱,沈知言甚至完全听不懂她在发什么疯。 江旭阳? “你喜欢江旭阳?”顿了顿,沈知言淡声提醒:“既然那么爱你的狗,就好好管好,别总放出来。” “……”秦雪柠慌乱摇头,解释着:“我不爱江旭阳,我明明爱的是——”你! 沈知言揉了揉疲惫的太阳穴:“与我无关。” 她问秦清雾:“我们走吗?” 秦清雾淡淡扫了秦雪柠一眼,唇角边勾了几分意味莫名的笑。 竟然是这样—— 秦雪柠一直喜欢的那个人,竟然是沈知言。 察觉到秦清雾打量过来的视线,秦雪柠只觉得对方眼中的笑容是那样的刺眼。 她歇斯底里的用手指着秦清雾,似乎明白过来什么,笑出声来:“我终于明白了,你的生日礼物,你为她搬家,你甚至愿意为了她离开公司,你愿意为了她贫贱夫妻百事哀……放弃你的锦衣玉食……你都是为了她。” “什么为了我?”沈知言迟疑的望向秦清雾,一副不正经的腔调:“你为了我付出这么多?你竟然爱我爱的放弃一切了?” 秦清雾眸中笑意浮动:“感动吗?” 沈知言啧了一声:“感动死了。” 她们旁若无人的聊天,再一次把秦雪柠刺激到。 “你们闭嘴!” 她望向沈知言,全身的力气仿若一瞬间被抽干。 秦雪柠喃喃出声:“她都是为了你的钱啊,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你能不能别喜欢她啊……” 沈知言沉默片刻。 她压低了声音,靠近秦清雾的耳朵:“帮我个忙。” 秦清雾挑眉:“嗯?” 沈知言握住秦清雾的手,她认真而又深情的望着对方的眼睛,问:“老婆,你是为了我的钱吗?” 秦清雾身形微顿。 随后,她淡声回答:“不是。” 秦雪柠对秦清雾怒吼:“你放开她!” 秦清雾眸光冷淡。 她问秦雪柠:“你看清楚,是我不想放开?” 沈知言顺势靠在秦清雾的肩上,她一副没骨头的样儿,委屈巴巴的看着她:“老婆,我真心离不开你。” 秦清雾身形微顿。 配合的回答:“那就不离开。” 沈知言怔了下。 反应过来是在演戏。 她勾动唇角,对秦清雾粲然一笑:“好啊。” 秦雪柠终于看明白了,或许并不是秦清雾勾引了沈知言,而是沈知言喜欢秦清雾。 秦雪柠冷冷的望着秦清雾:“她勾三搭四你也不介意?” 秦清雾思索片刻。 认真回答:“她不是这种人。” 秦雪柠冷笑:“贺家大小姐今天还抱了她,她们暧昧不清,之前在沧江影视城,她也和两个女人勾勾搭搭!” 沈知言啧了一声,她从秦清雾肩上抬了抬下巴:“我说你这人,得不到就毁掉,是吧?” 秦雪柠只望着秦清雾。 秦清雾顿了顿。 她对秦雪柠缓声说道:“她受欢迎,被人喜欢,是她自己的事情。” “好!好!!”秦雪柠胸口剧烈起伏着,她恨恨的望着她们,骤然怒吼出声:“那我祝你们百年好合!” 她说着,头也不会的转身向房间的方向跑去。 不过一会儿。 “砰!” 的一声巨响。 房门被秦雪柠用力从里面关上。 沈知言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人什么毛病啊? 她下意识摇摇头。 然而当脸颊蹭到秦清雾肩窝处的时候,她又不禁一愣。 反应过来,她此刻竟然还靠在秦清雾的肩上,而随着她摇头的动作,她能明显察觉到秦清雾上身似乎绷直了一瞬。 沈知言慢吞吞的直起身来,她小心翼翼的抬眼,向秦清雾的脸上望去。 对方向来淡然的脸上似乎染了几分红晕,微敛了眉眼,许久不见动作。 沈知言莫名觉得,秦清雾此刻似乎是害羞了。 然而她又有点不确定。 这可是秦清雾…… 秦清雾会害羞么? 恰在这时,她听到了秦清雾的声音:“沈知言。” 沈知言回过神:“嗯。” 秦清雾抬眸望向她时,眼中是一贯的云淡风轻,唇角弧度却逐渐扩大:“走吧,太太。” ——太太? 什么太太? 察觉到对方眼中的笑容,沈知言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这个人…… 怎么能那么淡定的喊她这么暧昧莫名的称呼。 沈知言想了想,完全不想露怯,她索性直接虚虚握拳,手垂腰侧。 十分绅士礼节性质的,给出了胳膊。 “不是喊我太太了吗?”沈知言挑了挑眉,嗓音故作暧昧:“那我们走吧,我亲爱的太太。” 秦清雾微微一顿。 随后,她无奈一笑。 终于轻抬手臂,应承配合。 她们上了电梯,一路来到四楼。 拍卖会现场布置奢华,空间场地极大,绚烂的水晶吊灯发出的光芒从头顶洒下,亮的仿若白昼。 沈知言和秦清雾入场时,拍卖已经进行的如火如荼,礼仪小姐正端着一个古董花瓶,走向竞拍席,拍卖师正向众人介绍着这件拍品。 沈知言走进来时,礼仪小姐恰好端着花瓶经过,沈知言垂眼一打量,估计最终价格不过五百万,她和秦清雾并没有迟到太久,那么显然,压轴的拍品还没出场。 现在不过是抛砖引玉。 随着她们二人的相携进入,拍卖会场瞬间变得躁动起来。 “这俩人是明星吗?” “是吧……这颜值。” “哪家的明星啊?哪天约个饭?” “对!看能不能有机会合作。” “没见过啊……天呐那个雾蓝色西装的小姐,好漂亮啊。” 沈知言今天的着装都是秦清雾为她准备的,修身的昂贵定制雾蓝色西装仿若为她量身定制,显得她身形愈发挺拔,长发慵懒随意的垂下,眸光懒散的望向座椅处时,自带一股漫不经心的意味儿。 然而比起她,最受人瞩目的是秦清雾。 从她和秦清雾在座位上,落座那一刻开始,沈知言便发现周围男女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往秦清雾这边打量着,眼中难免惊艳,当然其中也不乏对她不怀好意的打量,都被沈知言冷冷望了回去。 那件拍品古董花瓶。 起拍价是一百万,接下来的每次叫价最少十万,只多不少。 随着拍卖师舌灿莲花的一通介绍,众人开始纷纷举牌。 “孙先生出价一百一十万。” “宋小姐出价一百二十万。” “王光泽先生出价一百三十万。” “赵先生出价一百四十万。” 耳边不时传来拍卖师的声音,他语气十分的平静,毕竟是范家专门请来的拍卖师,显然早已经见惯了大场面,百万的东西他确实提不起性质。 但随着场中的众人纷纷举牌,价格已经逐渐飙升到了四百五十万。 然而慈善拍卖,原本是并不在意出价多少的,反正最后的钱都会捐出去做慈善。 “宋小姐出价四百五十万。” 拍卖师停顿片刻,许久不见人举牌。 “四百五十万有要加的吗?” “四百五十万一次,四百五十万两次——” 恰在此时,沈知言身侧不远处的男人举牌,开口:“六百五十万。” 拍卖师目光望过来:“王光泽先生出价六百五十万。” 他话一出口,周围不禁涌现出几分讥笑声。 有人道:“一个破瓶子,一下多出了那么多钱,在装什么?” “哪里是装啊……”有人回应:“你没见王光泽这位赘婿身边坐着谁?” “谁啊?” “哦……我看到了。”那人顿了顿:“林雁白啊,她怎么一直都没拍,是都看不上眼?” 接下来,便无人再举牌了。 那个瓶子最终以六百五十万的价格被王光泽拍下。 接下来的几件拍品价格都不怎么高,时间还早,众人也都不着急,反正几件压轴的拍品还早呢。 拍卖仍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林雁白显然发现了沈知言,俩人就隔着一个座位。 她远远的打量了沈知言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沈知言也淡然颔首,算作回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林雁白接下来,偷偷往她这边的方向看了不止十次,甚至她有一种微妙的错觉,林雁白难不成是在越过她,看秦清雾么?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当林雁白再一次向她这边望过来的时候。 沈知言向前偏了下上身。 恰好挡住对方看秦清雾的视线。 四目相对,她果然在林雁白眼中看出来几分明显的尴尬。 随后,对方已经回过了头去,似乎正认真听着拍卖师介绍下一件藏品。 过了有将近半个小时,秦雪柠挽着江旭阳的手进来。 秦雪柠的目光越过人群,一眼便看到了沈知言正和秦清雾坐在一起。 她落座的时候,紧紧咬着下唇,江旭阳显然也看到了那二人,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未多言。 秦雪柠刻意把位置选在了那二人的身后,当她抬眼望过去的时候,秦清雾正微微侧身,动作亲密的在和沈知言说着什么。 秦雪柠别过眼去,顿时有些后悔她赌气一样的坐在那俩人后方了。 秦清雾问沈知言:“有看好的拍品吗?” 沈知言顿了顿,回答说:“拍卖师正在介绍的就是。” 秦清雾淡应了一声:“好。” 其实沈知言觉得她没必要再拍了。 毕竟她原本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见范墨云,而她之所以想要拍下的那个花瓶,只是她的备选方案。 那个青灰色的瓶子,是范家的前任家主,也便是这座庄园的主人,范敬轩所做的仿品。 她若是在今晚没办法见到范墨云,便拍下这个瓶子,范敬轩此人极爱古董,更是擅长仿古瓷器制作。 他做制作的那些东西,乍一看上去绝非真品,然而也只有内行人才能看出来其中的门道,那见花瓶的所用的料子,全是几百年前的真料。 等到了将来,一代代传下去—— 仿品也会成为真品。 然而沈知言却着实没有想那么长远,她的目的仅仅是想拍下范敬轩的作品,继而获得能够进入浣溪园见他的入场券,借着这一层关系,她也不愁见不到范墨云。 然而就在刚才,范墨云因着她和秦清雾的关系,竟然主动答应了帮助潭石影视。 这样一来,沈知言也便完全没必要再拍了。 拍卖师介绍完那件青灰色的花瓶,起拍价是50万。 沈知言望着拍卖册上的图案,拍摄的似乎完全不怎么样,然而当方才礼仪小姐经过她身边,她亲眼看到那个瓶子的考究工艺的时候,她又不禁改变了主意。 或许买下来也不错,如果价格合适的话—— 沈知言率先举牌。 “沈知言小姐叫价五十万。” 只过了一秒,一直沉默的林雁白忽然举牌。 “林雁白小姐叫价六十万。” “江微雨小姐叫价七十万。” “林家四小姐林雁白叫价八十万。” “江驰玉小姐叫价九十万。” “林雁白小姐叫价一百万。” 沈知言有些诧异,这个瓶子,她们都想要? 可按理说,她们全都出身显赫,倒是也没必要为了获得和范老见面的机会,而刻意买下范敬轩亲手做的“古董花瓶”? 随着这些人的举牌,在场的众人似乎莫名回过味儿来。 这几大家族的二代们都怎么了…… 怎么忽然都为了一个瓶子争上了? 一时间,气氛逐渐热烈,众人也便纷纷举牌。 价格一路叫到三百万。 沈知言一咬牙,再次举牌。 拍卖师嘹亮的嗓音从麦克风传来—— “沈知言小姐叫价三百一十万。” “林家四小姐林雁白叫价三百二十万。” “孙先生叫价三百二十万。” “柳小姐叫价三百三十万。” 不远处,魏致铭戳了戳贺诗吟的胳膊。 贺诗吟不耐烦的瞪着他:“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儿?” 魏致铭皱着眉头,担心的望着沈知言的方向:“这些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是非要和我们老大争吗?” 贺诗吟白了他一眼:“那你帮小沈拍。” 魏致铭顿时眼前一亮:“有道理啊!” 他说着,抬手举了举牌,中气十足的开口:“四百万。” “魏致铭先生叫价四百万。” “四百万要加吗?” “四百万一次——” 魏致铭出身魏家,在沧江市门第也算显赫,寻常人不敢得罪,他们并非是没这四百万的钱,甚至哪怕再加上一百万,他们也能争上一争。 然而魏致铭都开口了,他们也便乐得给他这个面子。 一时间,在场的众人竟然无人敢再举牌。 魏致铭满意一笑,随后他迅速望向沈知言的方向,正一副得意讨好的表情望过去时,他发现对方完全没有看他。 随后,林雁白举牌。 “林雁白小姐出价四百一十万。” “江微雨小姐出价四百二十万。” 寻常人不敢得罪魏家,并不代表其他世家不敢,尤其是江秦林三家,门第远高于魏家。 但并不代表林秦江三家不敢。 沈知言犹豫了一下。 举起了手中的竞价牌。 “沈知言小姐出价四百三十万。” 秦清雾侧眸望向她,温声问道:“很喜欢?” 沈知言摇了摇头:“也不是,这个瓶子最高也就值六百,这几个人一路这么哄抬上去,指不定叫到多少,那就不值,算了吧。” 但沈知言还是觉得意外。 为什么一个瓶子,忽然一下成了香饽饽,而且并非压轴拍品。 秦雪柠望着眼前那俩人又开始的亲密动作,她终于忍不住举牌。 在她举牌的同时,她强压着心中的嫉妒和不甘,开口:“四百三十万,零一分。” 她刻意只比沈知言多一分,想让沈知言明白,秦清雾如今没了秦家的支持,她什么都不是。 如果她不和江旭阳结婚,失去了江家当家主母的位置,秦清雾即将一无所有。 然而意外的,当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 在场众人间的气氛似乎一瞬间停顿了下来,随后便是满堂哄笑声。 他们—— 竟然在嘲笑她? 秦雪柠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身前有一位女士回过头来,耐心和她解释:“秦小姐,最少加十万,不能加一分呢。” 那人说着,似乎觉得实在太过好笑。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察觉到秦雪柠眼中的尴尬,迅速回过头去。 秦雪柠紧紧抿着唇,她重新开口:“四百四十万。” 拍卖师声音传来。 “秦家四小姐秦雪柠,出价四百四十万。” 沈知言明显的察觉到秦雪柠在针对她。 不止她察觉到了,应该是所有人都察觉到了。 因为在秦雪柠叫价过后,其他人都停止了举牌,目光反复的落在她和秦雪柠二人的身上,表情似乎颇有些莫名八卦的味道。 尤其是林雁白,甚至抻着脖颈向她的方向望过来。 沈知言顿了顿。 秦雪柠既然这么喜欢花钱,那她就成全对方。 想到这里,她唇角扯开一抹笑,随后淡定举牌:“五百万。” 秦雪柠举牌:“六百。” 沈知言再次举牌:“八百。” 秦雪柠愤愤举牌:“一千万。” 她话一说出口,在场众人一阵哗然。 一千万?! 沈知言满意勾唇。 还好,秦雪柠上钩了。 八百是她的极限,以她目前可以随意扔出去的资金,不心疼的钱,也就只有八百万。 而且,她并不了解秦雪柠的具体财力有多少,这个瓶子原本最多也就只能叫到六百,秦雪柠因为和她赌气,平白多花了四百万。 沈知言怎么都不觉得亏。 拍卖师在前方开口。 “秦家四小姐秦雪柠,出价一千万。” “秦雪柠小姐出价一千万。” “一千万要加吗?” 秦雪柠目光得意扫向众人,无人再敢加价,无人再敢举牌。 秦家四小姐的名头果然好用,放眼在场的众人,能有胆量和她争的,除了林雁白,便是江旭阳,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而林雁白自然不会不给秦家面子,至于江旭阳,她望着身侧那个脸肿的像猪一样的男人,他说他的脸,是被谁打的? 秦清雾的女保镖。 说的难道是沈知言吗? “一千万一次!” “一千万第二次!” 随着拍卖师的声音,沈知言心情大好,心道:快点落锤。 一旦落锤,秦雪柠便要付出一千万做慈善了。 “一千万第三——” 恰在此时。 身侧那人淡定举牌。 与此同时,她富有磁性的声音淡淡响起:“两千万。” 沈知言诧异的偏过头。 她呆愣的望着秦清雾:“你做什么?” 秦清雾放下手中的竞价牌,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不是说喜欢吗?” 拍卖师略带激动的嗓音在拍卖台的方向传来—— “秦家三小姐秦清雾,出价两千万!” 霎时间,沈知言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 ——谁? 哪个三小姐?出价两千万的不是秦清雾吗? 秦清雾是秦家三小姐? 秦三不是秦清雾那位富贵逼人的朋友吗? 然而震惊的却远不止她一人,随着秦清雾那句话说出口,随着拍卖师略带激动的语气喊出那句两千万,与此同时,秦清雾的身份也似乎在向全场的众人宣告着。 秦家三小姐,名叫秦清雾。 而且,对方一开口,便是两千万。 或许—— 之前的传闻有些什么误会。 压根就不是他们猜测的那样,秦家三小姐被秦家厌弃,故而被迫接受了和京城江家的联姻。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望过来。 然而沈知言却全然无所觉,她只怀疑自己听错了,脑海中一阵恍惚。 “秦三小姐?不是……你朋友吗?”沈知言疑惑的望着身侧的女人:“他刚刚说你是谁?” 秦清雾淡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望着她满是错愕的眸子,轻轻咦了声:“你不是说,我是你太太吗?” 沈知言:…… 谁? 沈知言莫名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劲,她沉默了一会儿,犹豫着问秦清雾:“谁太太?” 秦清雾:…… 身后不远处的位置,秦雪柠紧紧咬着下唇。 她赌气一样的举牌:“两千一百万!” 事实上,她并没有那么多的钱,秦望山因为她私生女的身份,向来对她冷淡,完全没有给过她一分钱,她的钱都是江旭阳给她的,包括那辆豪车在内。 但她莫名就觉得秦清雾为了沈知言出头的样子,是那样的刺眼。 而且—— 她根本不信秦清雾有那么多资金,可以随意的拿出来。 秦清雾举牌的同时,淡声开口:“三千万。” 沈知言被她这句云淡风轻的三千万惊到。 这样庞大的数字在她口中喊出来,就像是吃饭喝水那么简单。 “你的。”秦清雾神色淡定,补充:“你还说想让我为你工作,争取早日上市,让你将来成为资本家。” “……”沈知言深吸了一口气,“我觉得……” “你还曾经说过。”秦清雾眸中染笑,提醒她道:“你说你心悦我。” “……?” 沈知言恍然间似乎终于想到了点什么。 那秦雪柠—— 岂不就是秦清雾的妹妹? 她下意识回过头,去人群中找寻秦雪柠的身影,然而她又觉得完全没必要。 秦清雾想到什么,似笑非笑:“你还说你要一天三柱香,把我供起来,便会有钱从天上掉下来。” 沈知言:“……” “别说了,求你了。” 沈知言避开秦清雾意味莫名的调侃视线。 到了此刻,随着秦清雾一桩桩,一件件,似乎要细数她过往针对那位“秦三小姐”,所说过的话时。 沈知言羞愤欲死的同时。 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话—— 为什么秦清雾这女人的记忆力,竟然能这么好? 秦清雾云淡风轻的加价,让秦雪柠骤然打怵。 对方如果一千万这样的往上加,她根本加不起。 恰在此时—— 林雁白举牌:“四千万。” 秦雪柠皱眉,她歪过头,下意识的求江旭阳:“旭阳哥哥,我……” 江旭阳不耐烦的看她一眼。 尚未举牌,秦清雾淡定的声音传来:“五千万。” 她话音一落,全场传来隐隐的抽气声。 五千万? 一个五十万起拍的瓶子……是怎么一路叫到五千万的? 拍卖师激动大喊。 “秦清雾小姐出价五千万!” 江旭阳摁着秦雪柠的手举牌,发狠一样的语气:“六千万。” 林雁白举牌,又看了沈知言一眼,开口:“七千万。” 秦清雾淡声开口:“八千万。” 江旭阳烦躁的皱了皱眉头,他甚至有一种错觉,纵然他再举牌,秦清雾也会照举。 他阴沉着语气,对秦雪柠说:“别拍了。” 秦雪柠近乎哀求的语气:“求你了,江旭阳,你这次帮了我,我什么都愿意答应你。” 她真的不想输给秦清雾。 更不想输给得到沈知言的秦清雾。 江旭阳垂眼望着秦雪柠梨花带雨的脸。 她竟然哭了。 之前他费心费力,追了那么多年的人,竟然只为了在拍卖会上抢秦清雾的风头。 竟然亲口说,什么都愿意答应他? 江旭阳咬了咬牙,他继续举牌:“八千五百万。” 秦清雾语气还像方才那样寻常。 她轻轻举牌:“九千万。” 江旭阳不依不饶,怒声喊道:“九千五百万!” 话一出,全场众人全本小声的议论,在下一刻,转瞬变成了一阵哗然惊呼。 这二位……到底在搞什么? 难道要破亿么? 他们真的忘了压轴拍品还在最后么? 不只是众人惊讶不解,沈知言也觉得秦清雾是不是哪里有点不对劲。 为什么…… 这个瓶子她也不是非要不可啊? 沈知言只觉得她的心都开始痛了。 她歪头,犹豫间,小心翼翼的扯住她的胳膊,低声问她:“你是不是真的对我心怀不轨?想要我卖身啊?” 秦清雾目光落在她手腕上。 停顿片刻,她兴味盎然的反问:“那你想吗?” 沈知言:“……” 她眨巴眨巴眼,慢吞吞的把手缩回去,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秦清雾察觉到她的动作。 敛眸的瞬间,掩映下莫名的情绪,只温声解释道:“做公益而已,不在价值,只在心意。” 沈知言顿了顿。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还是单纯不想让她觉得不好意思? 秦清雾却不动声色,淡定举牌:“一亿。” 拍卖师激动的嗓音瞬间贯彻整个会场。 他声音颤抖的大声高喊着—— “秦清雾小姐出价一个亿!” “秦清雾小姐出价一个亿!!” 一瞬间,全场哗然。 在场所有人,都不自觉站起身来,纷纷望向秦清雾的方向。 第85章 随着拍卖师的激动声音, 全场一瞬间都陷入诡异的沉默。 虽说拍品虽说是范敬轩亲手做的,其料子也都是真品,但这在古董圈子里着实算不上什么, 就算有收藏价值, 也要等上个几百年,经过时间的沉淀, 这件仿品才会变成真品。 说白了,它也只是一件仿品,一个普通的瓶子。 纵然范敬轩身份摆在这里, 它也只是一件价值稍高的工艺品。 只因其做工精致的缘故,再加上制作它的人是范敬轩,导致众人不禁多看上几眼, 毕竟是大佬的手工,若是能以几百万的价格拍下来, 卖范敬轩一个人情也好,这人脉关系也算是能从这里搭上了。 花几百万结识范老那样的人物,属实不亏。 然而…… 一路叫价到一个亿, 的确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而且抬高这件拍品价格的三人, 身份显然也都不容小觑。 京城江家的江旭阳,港城林家的四小姐林雁白, 以及—— 那位传闻中手腕强势, 在商场上无往不利, 凭一己之力让科兴商业地产分公司转亏为盈的秦家三小姐, 秦清雾。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聚焦在场中那三人身上。 最引人注目的, 还要数秦清雾。 拍卖仍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秦清雾小姐出价一个亿。”拍卖师激动的声音响彻全场:“还有更高的吗?” 不远处, 林雁白沉默了一会儿, 她把手中的竞拍牌丢给身旁的王光泽。 “您不拍了?”王光泽把她的竞价牌拿在手里,疑惑的问:“目前我们手上的资金其实还……” “没必要拍了。”林雁白笑笑,低声对王光泽道:“她当众打压江旭阳,我属实没必要掺和。” “打压江旭阳?她自己出钱打压人吗?这买卖不划算吧……”王光泽愣了会儿,又问:“她不是为了沈知言出头的吗?” “或许吧……”林雁白沉吟片刻,她想到什么,又道:“若是江旭阳没举牌,兴许她还真是这个意思。” “啊?”王光泽有点听不明白,他皱了皱眉头,又道:“可若是您现在退出,林家的面子怕是不好看?林老先生那边……” “那爷爷不高兴,我又能怎么办?”林雁白轻叹一声,无奈道:“我又不能学江旭阳,打肿脸充胖子。” 王光泽:…… 王光泽反应过来,不禁笑道:“倒也是,江旭阳最近在自己折腾生意,确实没那么多现金,偏偏他还非要为了面子争上一争,确实有些无脑了。” 林雁白没说话。 此时,拍卖师望向江旭阳,再度开口:“还有高于一个亿的吗?”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心思各异。 拍卖师刻意问江旭阳要不要加价,让江旭阳的脸色变得尤为难看。 秦清雾抬到一个亿,无异于在当众在打他的脸。 秦雪柠皱了皱眉头,柔声提醒他道:“不如算了,你干脆让给姐姐吧,我觉得她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他若是这时候不再举牌,就意味着在沧江所有名流们的眼中,他被秦清雾彻底压了一头。失了面子不说,同时还在向外界传达一个信号,他这个京城江家的继承人,有名无实,若是连一个亿资金都拿不出来,又算是哪门子的继承人? 事实上,他确实出不起。 秦望山把秦清雾当做和他们江家的联姻工具,他江旭阳又何尝不是江家的联姻工具? 江家其他的子弟,都有父母和家族的庇护,名下不动产众多,小小年纪便被家族放到名下众多资产,而他则因为母亲吴素华的出轨,表面上备受家族重视,实际上却早已经失去了一切资格,他永远都会被江家排除在外。 这么多年过去,也唯有小姑姑江微雨真心站在他这边。 实际上,他爷爷江永善也好,江北秦家的秦望山也好,这两个老东西就是两只老狐狸,各怀心思。 若不是元谊地产的忽然出现,让两家不得不一致对外,江秦两家的联姻本来就是一场算计。 等到了将来,他和秦清雾完婚之后,江秦两家必定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一方必定会被另一方所吞并。 然而在场名流众多,他此时又早已经骑虎难下。 江旭阳咬了咬牙,他甩开秦雪柠的手,举牌:“一亿两千万!” 沈知言见状,她偏头去看秦清雾。 以她对秦清雾的了解,她觉得对方虽然不差钱,但绝对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一亿这样的数字扎一听挺唬人的,但是仔细一想—— 那也确实是很唬人…… 沈知言心情微妙。 她偏过头,再一次对秦清雾认真开口:“我并不是很喜欢这个瓶子,也没有到非要不可的地步。若是两千万以内,你如果为我拍下,我尚且能立刻还你,可……就是,秦清雾,我表达的应该很清楚吧?” 秦清雾抬眸看她一眼。 打量了片刻,才缓声道:“嗯,很清楚。” 沈知言松了一口气。 笑着点头:“那就好。” 谁知下一刻。 秦清雾神色自若,淡声开口:“一亿五千万。” 沈知言:……? 不愧是秦三小姐。 有钱,任性。 随着她话音落下,场中已经有不少人惊呼出声。 拍卖师因为太过紧张,心跳狂飙瞬间,他望向江旭阳的方向,问道:“秦清雾小姐出价一亿五千万,江先生要放弃了吗?” 他这番话,刻意用了语言技巧。 毕竟在场的拍品,价格拍的越高,拍卖师的提成也便越高。 如今已经叫到了一亿五千万,这在私人拍卖会极为少见,甚至是他近半年前所经手拍品的最高价格。 若是有个倒霉蛋在,他完全不介意再鼓动着价格继续往上提上一番—— 他刻意用语言去激那位江家小少爷:“江先生若是无异议,那么这件拍品便属于——” 果不其然。 下一刻。 江旭阳恶狠狠的喊出声来:“两亿!” 他话音一落,全场震惊的视线纷纷落向他。 拍卖师语气激动的开口:“江旭阳先生出价两个亿!” 他立刻望向秦清雾,问出了和江旭阳类似的话:“江先生出价两个亿,秦小姐要放弃吗?” 一时间,气氛瞬间凝重,全场众人屏住呼吸。 所有人的目光又齐刷刷的望向秦清雾。 ——这可是两个亿。 若是再往上加…… 以这两个人不死不休的架势,难不成今晚要破十亿? 神仙打架的局面,真是见所未见。 到了现在还有谁能记得,这场生日慈善拍卖的主角是江驰玉? 秦清雾丝毫不在意周遭的打量视线,她神色自若,精致纤细的手指只轻握着竞价牌,动作慢条斯理,一举一动尽是优雅从容。 所有人都跟着紧张了起来,仔细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然而秦清雾却久久不肯举牌。 秦雪柠见状,骤然站起身来,却又刻意维持着世家小姐的仪态,缓步走向秦清雾的方向。 秦雪柠走到近前,她刻意忽略掉了秦清雾身侧的沈知言,冷冷喊她:“秦清雾,你适可而止。” 秦清雾眉梢微挑,打量她一眼。 玩味的语气开口:“哦?” “这件拍品是范敬轩范老的大作,对你而言,范老是你老师,想必你也不差范老这一件藏品。”秦雪柠故意冷笑着看她,讥讽道:“那你为什么不肯割爱让我?就连一个普通的瓶子,也要非和我这个做妹妹的争吗?”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激的秦清雾继续抬价。 之后她便让江旭阳放弃竞价,到时候秦清雾便会为了一个毫无价值的破瓶子,付出两个多亿。 她倒是很想知道,秦清雾这两个亿从哪里来。 秦清雾闻言,尚未表态。 沈知言微微一怔。 秦雪柠这表情语气,显然是故意的…… 想到此,她歪过头,望向秦清雾。 “我觉得……”她一边对秦清雾打眼色,一边笑着说道:“秦四小姐说的有道理,你不觉得吗?” 秦清雾的视线轻抬,落在她紧张兮兮的表情上。 从她的角度看去,沈知言白皙的脸颊已然泛红,似乎是生怕她看不出来她的暗示一样。 秦清雾不紧不慢的收回视线。 语气含着笑意问她:“有道理吗?” “有道理。”沈知言煞有介事地点头,解释道:“秦四小姐这话就是在说,你如果继续争下去,就说明你小气,你在斤斤计较,哪怕是个瓶子都要和妹妹抢,你又不是这样的人,干脆别拍了。” 秦清雾思索片刻。 随后,她轻点了点头,似乎真的被沈知言说服了。 秦雪柠愣了下:“你——” 秦清雾放下竞拍牌的同时,她望向拍卖师的方向,以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即是如此,那便算了吧。” “……?” 秦雪柠脸色骤然一僵。 算了? 什么算了? 就连后方的江旭阳表情也骤然错愕。 与此同时,周围的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渐放大。 “算了?这就算了?” “什么算了……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么?” “我怎么有点觉得,是秦三故意在耍江旭阳……” “自信点,把有点去掉。” “……” “秦三应该没这意思吧?” “我倒是觉得,是秦雪柠那几句暗搓搓的挑衅,才让秦三改主意的吧?” “笑死我了,传闻秦雪柠这人特别喜欢玩低级宫斗,我还不信来着。” “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哈哈哈哈……” 拍卖师立刻反应过来。 林雁白早已经放弃竞价,而秦清雾到了此刻也放弃了。 那么最后一个叫价的,便是出价两个亿的江旭阳。 而此刻,江旭阳脸色铁青,正恨恨的咬着牙,死死盯着走回来的秦雪柠。 拍卖师生怕江旭阳反悔,他连忙去落槌。 一拍,二拍,三拍。 “成交!” “恭喜江旭阳先生,捐出的两亿慈善善款!” 一时间,全场掌声雷动,纷纷恭贺江旭阳。 然而江旭阳却脸色铁青,他冷着脸望向秦雪柠,不发一语。 秦雪柠一脸苍白,她看向江旭阳解释:“我真的没想到……” “闭嘴!”江旭阳冷冷望了她半晌,说:“我送你的那辆劳斯莱斯,明天我让人去取。” “……” 秦雪柠深吸了一口气,她正要拒绝。 但见江旭阳脸色不善,也只能软下了语气,委屈开口:“好……不用你让人取,我给你送回来。” 江旭阳仍在气头上,愣是没吭声。 接下来的几十件藏品价格都不过千万,纷纷被宾客们举牌拍下。 沈知言兴致缺缺,她对这些藏品不是很感兴趣。 后面一连几件拍品价格都被人拍到八九百万,在叫价如火如荼进行的时候,江旭阳和秦雪柠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离席,等沈知言再扭头看过去的时候,那边早已经没人了。 沈知言打了个哈欠,她实在觉得无聊。 但接下来等到几件压轴拍品被端上来的时候,秦清雾却又连连举牌,沈知言顿时又不觉得困了。 最贵的那件光是起拍价就六千万,因为其本身的收藏价值极高,所以场内众人又一阵角逐,一路抬价到了最后,只剩了秦清雾和林雁白在争。 最终成交锤落下,那件拍品被秦清雾以一亿四千万的价格拍下。 接着便是下一件拍品被端上来,拍卖师开始认真介绍。 恰在这时候,就听林雁白压低了声音喊她:“沈小姐,出去吗?” 沈知言迟疑的望向秦清雾:“那一起吗?” “方才老师发来消息,让我帮忙拍几件东西。”秦清雾解释完,含笑望着她道:“你若是觉得无聊,先出去休息,等结束我去找你。” 沈知言点了点头,这才站起身来。 她随着林雁白一路走出去,来到走廊,林雁白在前方迈开步子,一路带着她去找电梯。 直到二人上了电梯,林雁白才开口道:“里面闷死了。” 沈知言应声:“确实。”她又问:“林小姐不继续拍了吗?” 林雁白无奈耸耸肩,叹气道:“我倒是想拍下去,奈何秦三小姐不给机会。” 沈知言想到秦清雾拍下的那件一亿四千万的拍品时,似乎情绪都未曾波动一下,她顿时觉得林雁白说的有道理。 电梯一路向下,来到三楼。 林雁白率先下了电梯,沈知言立刻跟上。 和其他楼层不同,随着电梯门的敞开,沈知言只觉得眼前是个极为宽敞的空间,灯光明亮,而整个三层错落有致的陈列着书架,书架上满是琳琅满目的书籍。 乍一看,一整个三楼倒是更像一个小型的私人图书馆。 林雁白一路向前走,她来到一个书架前,拿下一本小说来,掀开了第一页,从头开始读。 沈知言站在她身后,面对着一整排书架。 打量了半晌,找了一本讲国家地理的书来看,整个三楼十分安静,沈知言刚从拍卖会场出来,难得能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她看了一会儿,给秦清雾发了条消息:[我在三楼看书。] 秦清雾回她:[知道了。] 沈知言静静的看书,过了有将近十分钟,她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苍老的笑声:“落子无悔,老范,你可别想耍赖。” “我可没有,别冤枉我。”另一老者笑道:“是你趁着我喝茶,动棋盘了吧?” 沈知言微微一怔,声音的源头是来自正前方,她的视线被一排排的书架挡住,并不能看清前方的两人模样,只能隐隐约约辨别出是两个老者,似乎在一边喝茶,一边下棋。 沈知言诧异的问林雁白:“这里还有别人?” “啊……”林雁白显然也没料到,解释说:“我以为我爷爷和范老已经离开了,没想到竟然还在这里。” 沈知言迟疑道:“那我们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 林雁白喉咙吞咽了一下,慌乱点头:“是不好,不如我们先——” “我说。”一老者开口,乐呵呵问道:“怎么回事儿?是谁在那里?” 另一人淡声开口,透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压:“出来。” 林雁白和沈知言对视一眼,只能放下手里的书,缓步穿过那一排排书架旁边的走道,向前方慢吞吞的走去。 沈知言不紧不慢的跟在林雁白的身后,穿过书架,前方是被书架围出来的圆形空地。 空地上被搭起来一个台子,三册都是屏风,屏风上画着泼墨风格的山水画,而中间则放置着一张四方桌,四方桌周围放置着圆形木质小凳。 两位老人相对而坐,桌上摆放着围棋的棋盘,这二人显然是在对弈。 坐在北侧的老者身着唐装,在庄园外,沈知言已经见过,是范老范敬轩。 而坐在范敬轩对面的人,一身灰色西装,年纪显然比范敬轩还要大上一二十岁的样子,身形瘦弱,个子也稍矮一些,枯瘦的脸上只一双眼睛尚算有神。 沈知言眸光下滑。 视线不自觉的落到棋盘上。 此时,范敬轩的白字已经被老者的黑子杀得丢盔弃甲,早已经有了败势。 这样的局面很难扭转,沈知言看了半晌,站在范敬轩的立场上,愣是找不到破局之法。 她蹙起眉头,在整盘棋上观望着。 下一刻,当她看向某个位置时,她又瞬间眼前一亮。 林雁白恭敬的弯下腰,对二人打招呼:“爷爷——范伯伯好。” 她立刻出声解释:“我和我朋友来这里看会儿书,不是有意打扰二位的。” 林甫臣淡淡的目光扫向她,冷声骂道:“滚出去。” “……” 林雁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连连点头:“是,爷爷,我马上就走。” 范敬轩看看林甫臣,又看看被他吓得打了哆嗦的林雁白,乐呵呵劝道:“你对这孩子怎么这般严厉?都被你吓成什么样儿了?” 林甫臣眯了眯眼,去看林雁白。 林雁白连忙对范敬轩笑笑,主动解释:“没有,是我贸然闯进来,打扰了您二位的雅致。” 范敬轩摆摆手,笑骂道:“什么雅致不雅致的?想在我这看书就尽管看去,别管你爷爷说什么,这书房不就是给人看书的么!” 林雁白小心翼翼的望向林甫臣。 林甫臣冷哼一声:“还不谢谢范老?” “是……”林雁白连忙看向范敬轩,笑道:“多谢范伯伯。” 范敬轩无奈,他没好气的看了林甫臣一眼:“我说,好端端的孩子,都被你逼成什么样了?” 范敬轩说完,又扭头去看沈知言。 而沈知言的目光,此时正紧张兮兮的盯着棋盘。 林甫臣手持黑子,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沈知言登时眼前一亮,她等的就是对方这一招! 一子错,林甫臣便会满盘皆输。 范敬轩轻咳了一声,笑着打量着她:“这么入神,也会下棋?” 沈知言微怔,回过神来,望向范敬轩,以对待长辈的态度笑道:“老先生好,我就会一点,外行罢了。” “还挺谦虚的。”范敬轩乐呵呵笑了声,想起她刚才的表情,便站起身来,对沈知言道:“你和雁白下吧,我和老林头下了半天了,剩下的让你们来。” 沈知言微微一愣。 她下意识问道:“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范敬轩拍了拍她的肩,老小孩一样的眨眨眼:“年轻人,我看好你。” 沈知言:…… 无奈之下,她只能代替范敬轩,坐在了他原本的座位上。 林甫臣听范敬轩这么说了,也便把位置让开,冷着脸示意林雁白坐下去。 林雁白坐下以后,林甫臣的手掌覆盖在她的肩上,冷声提醒:“好好下。” 林雁白怔了怔,片刻后,她眸子里变得认真许多,正色应道:“是,我知道了。” “沈小姐。”林雁白望向沈知言,开口提醒:“该你落子了。” 沈知言抬手拿了一颗白子,手持棋子,落向棋盘。 她落下这颗棋子后,林雁白愣了一会儿,原本整盘棋优势全在她这边,可随着沈知言这颗棋子落下,转瞬间局势逆转。 虽不至于让黑子立刻处在下风,但黑子的优势早已不在,两方变得旗鼓相当。 林甫臣脸色变得格外难看,他冷声催促林雁白:“落子啊。” 林雁白手里握着黑子,闻言一哆嗦,那颗棋子陡然掉在了棋盘上,她眼中有些慌乱的去看沈知言。 沈知言顿了顿,笑道:“没事儿,我们下着玩而已,不讲究落子无悔那一套,你收回去重新下。” 林雁白感激的笑笑,刚要伸手。 哪知林甫臣皱了皱眉头,冷声问她:“旁人施舍你恩惠,你便这样接受了?” 林雁白一愣。 她的手僵在半空,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沈知言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林老爷子的发言,是不是想让所有人都尴尬啊? 什么叫施舍的恩惠…… 一盘棋而已,这么认真做什么? 而且,他怎么这么针对林雁白? 范老站出来笑着打圆场:“那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继续吧。” 范老说着,在沈知言眼前的桌上轻轻点了三下。 沈知言抬眼望去,范老正眯着眼笑看着她。 沈知言眨了眨眼,轻轻点了下头。 范老眼里的笑意逐渐扩大,似乎对她极为满意。 得了范敬轩的授意,沈知言接下来看似是在十分认真的落子,和林雁白的对局逐渐陷入焦灼,实际上频频放水,露出破绽。 到了最后,她果不其然的输给了林雁白。 林雁白赢了沈知言,她眼中从起先的犹豫,到最后逐渐染上了一抹亮色,随后去看林甫臣,似乎试图想要在老人家的眼中看出几分欣赏之色。 然而却什么都没有。 就算是哪怕她赢了,这一切也是理所当然,她原本就应该做到的。 林雁白眼中的光芒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失望。 相比之下,范老对沈知言却是愈发满意,他亲自为沈知言倒了一杯茶,递给她,笑着问道:“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沈知言双手接过茶,礼貌笑答:“沈知言。” 范老问她:“你是还在念书,还是在公司做事了?” 眼前的年轻人看起来进退有据,又极为礼貌懂事,方才他只是稍加暗示,对方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这样聪明的年轻人,他着实忍不住喜欢。 大有好感之余,话便问的多了些。 再加上对方纵然有意放水,但在对局的过程中,却丝毫让人看不出来,水平着实高超。 这样会下棋的人,他难免爱才。 “已经工作了。”沈知言笑笑,回答道:“都毕业好久了。” 范老笑着问:“是在哪家公司?” “潭石影视。” “哦,你家中也是做影视行业的。”范老笑着说:“你这个年纪,倒还真是年轻有为啊。” “您过奖了,”顿了顿,沈知言面露苦涩:“公司中很多事我都刚接触,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跟您说实话吧,对于公司里的事儿,我偶尔还挺吃力的。” “还挺实在的。”范老被她这坦白的语气逗笑了,顿时乐呵呵笑道:“你为我下了这盘棋,我倒是没什么好报答你的。” 沈知言连忙说:“您客气了。” “你既然说生意吃力……我有个弟子。”范老热情的开了口:“她倒是对生意上的事儿极为擅长,日后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便尽管去问她。” 沈知言微怔:“您的弟子是……” 林雁白欲言又止:“范伯伯,其实根本没必要,沈小姐和秦——” 恰在此时。 范老目光望向沈知言身旁的不远处,笑着招手道:“清雾,快过来,我为你收了个徒弟,你来看看喜不喜欢。” 沈知言:…… 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她转过头,秦清雾已经缓步走上前,桌前就四个位置,沈知言站起身来,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她。 秦清雾却没坐,只站在她身侧的位置。 她侧过身,先是对范敬轩浅笑着打招呼:“老师。” 范敬轩乐呵呵的应了:“嗯。” 秦清雾又礼貌颔首,望向林甫臣:“林老先生好。” 林甫臣目光复杂的落在她脸上,随后他叹了口气,又看看身旁的林雁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终究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 沈知言见她手里拿着几张纸,而胳膊上挽着一个黑色的香包,便推测她手里拿着的是几件拍品的确认书。 秦清雾把那几页纸交给范敬轩,范敬轩随意的接过来。 秦清雾视线稍移,望向沈知言。 她若有所思的望着她,疑惑问道:“说吧,你是怎么哄得老师这么高兴,让你成为我弟子的?” 沈知言被她问的一愣。 她猜测秦清雾似乎是要离开了,正好,她也想回去了。 如果秦清雾要离开这儿,她可以和她一道去停车场。 想到此,便试探问道:“你是不是要走了?不然我路上和你解释?” 范敬轩琢磨了会儿,以为他擅作主张,惹得对方不高兴了。 便乐呵呵劝道:“你若是不同意,就此作罢,我来收她便好。” 秦清雾长睫微垂,莫名的视线落在沈知言的眼睛上。 片刻后,她慢条斯理地,以慢悠悠的语调问她:“怎么?还不喊老师?” 第86章 这么明显的解围, 沈知言当然能看的出来。 兴许是早已经察觉到沈知言的归心似箭,秦清雾便代替她向范老解释说:这人脸皮薄,当着人喊不出口。 范老乐呵呵的笑起来, 大手一挥便赶了人。 沈知言随着秦清雾下了楼, 从直达电梯出来。 夜幕早已降临,天空一片暗黑, 月与星却璀璨明亮,门前的几盏路灯是昏黄的暖色,微风吹拂间, 树影斑驳,空气中浮动着草木植物独有的清新味道。 “刚才……”沈知言走在秦清雾的身侧,有些无奈的开口解释:“我和林雁白去看书的时候, 恰好遇到范老和林老先生正在下围棋。” 秦清雾微微转头望着她:“然后呢?” “然后范老便提议,让我和林雁白接他们二人的残局。”沈知言简单解释完, 唏嘘道:“林老先生对林雁白十分严厉,那语气就像是,一旦她接下来输给我, 就会面临什么严重的惩罚一样。所以范老便暗示我, 接下来的对局最好输给林雁白。” 秦清雾偏过头看她的同时,不禁有些失笑, 望着她问:“所以你真的故意输给了她?” 沈知言望着她眼中浮动的明媚笑意, 眸光潋滟间似乎比天上的月色还要好看, 她扭头重新看路时, 也不自觉跟着笑:“那我能怎么办?人家范老都这样表示了……他肯定很了解林老先生的性格,才让我故意放水的, 再加上又不是什么正式围棋比赛, 我输就输了呗, 反正也不会当众丢脸。” “说起这个,你是没看到。”她又忍不住和秦清雾吐槽:“林雁白在面对林老先生的时候,我觉得如果她一旦输给我,真的可能会哭出来……” 秦清雾唇角擎着笑,对她打趣:“你还挺好心的。” “现在你懂了哈,因为我的反应足够及时,避免了一场家庭惨案发生,可能范老也觉得我挺机灵的,而我又恰好帮了他一小忙,他这才请了您这尊大佛,来给我当老师。”沈知言轻轻叹气,感叹说:“我算是明白了,大人物之所以是大人物,是因为人家有恩必报。” “……”秦清雾微怔,被她逗笑了,解释道:“老师他极爱围棋,是他惜才,这才想留下你。” “嗯?”沈知言扬起下巴,眼前一亮,勾着唇角问她:“你刚说我什么?” 秦清雾眉梢轻挑,淡声:“什么?” 沈知言故意偏了下脑袋,耳廓对着秦清雾,懒洋洋笑道:“来来来,秦小姐,你再夸我一遍,我刚没听清楚。” 秦清雾无奈轻笑,嗔她:“这么多句,就听到了夸你那句?” 沈知言认真点头,扭头望着她的眼睛,扯开唇角:“对,您夸我,我格外高兴。” 秦清雾视线落在她黑漆漆的眸子上,在熹微光线的映衬下,里面闪烁着亮眼的光芒,里面溢满的,是仿若银河星辰般烂漫的孩子气。 秦清雾垂下眸,却语调含笑,问她:“该不会是在暗示我,以后继续夸你吧?” 沈知言果断顺杆爬,笑容灿烂:“被您看出来啦?” 她在笑闹的时候,前方的道路已经到了尽头,这一小片没有路灯,眼前一片漆黑,她眼睛一时间来不及适应,抬脚就要往草丛里迈。 秦清雾及时抬起手,掌心落向她的肩,让她调转了方向。沈知言后知后觉,不自觉笑起来:“秦清雾,你眼神还挺好使的。” 她说着,不经意间微微歪头,眨着眼睛笑了笑,垂眼去看对方落在她肩上的手。 路灯光线洒落,萤弱的光辉映在白皙纤细的手指上,沈知言眼睛像是被什么晃了一下,她不自觉停下脚步,鬼使神差说了句:“唔,你这双手,也挺1的其实……” “……” 秦清雾指尖落在她肩上,微微轻颤,一时间继续这么落在她肩上也不是,把手收回去也不是。 沈知言忽然觉得自己说的话挺冒昧,为了掩饰尴尬,她故作淡定,目光落向秦清雾的眉眼。 四目相对,她觉得对方深邃的眸光有点烫人。 她甚至都不敢看秦清雾的眼睛。 立马移开视线,话题转的格外突兀:“秦清雾,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啊?” 秦清雾顺势松开她的肩,步履如常向前走,淡声回:“没想过。” 沈知言纳闷的跟上她:“不能吧?” “怎么不能。”秦清雾语气平淡,她走出去几步,又停下来,转过身,淡淡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打量了她一圈儿,饶有兴味的问:“难不成你想过?” “……”沈知言只觉得现在的秦清雾,有点莫名的压迫感。 明明俩人身高差不多,但对方垂眸望过来,隔着一段距离,沈知言愣是感受到了对方似是在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有点像是女帝在看她手下的臣子。 一言不合就拖出去午门斩首那种。 然而……对方眼中笑意仍在,也许是错觉。 “……”沈知言还是有点慌,见对方还在等她答案,她实话实说,摇了摇头,道:“不算想过。” 秦清雾垂眸:“这是什么答案。” “之前我还以为,自己喜欢温柔善良,且人品好的人。”沈知言仔细想了想,又说:“但我忽然想到,我好像交的朋友们也都是这样的人,所以就算不上什么理想型了。” 在这样的感情话题上,沈知言总容易把天聊死。 目前她接触的唯一一段感情相关的事件,还是沈灼灼在微信里告诉她,那位严颂秋,严律,终于接受了她的告白。 这俩人总算是修成正果了。 沈灼灼心情大好,说改天要约她和严律师见面,让她以家属的名义,三个人一起吃顿便饭。 而从她们二人“官宣”那天开始,贺辞歌便像是彻底消失了一般,不再和所有人联系,持续把自己闷在剧组拍戏。 除了沈灼灼和严颂秋,以及贺辞歌这三个人的三角恋,身边似乎也没什么恋爱相关的事儿。 沈知言有心想借着恋爱话题,和秦清雾多聊一些什么,奈何她对于爱情的认知有限,实在没什么可聊的。 不然聊一下剧本? 但剧本中的CP,和现实里的爱情似乎又有些出入。 所以她实在也没什么可以继续多说的。 可这样一来,秦清雾会不会觉得她这人,也挺无聊的? 明明是她起的话题,到头来反而她说不下去了。 沈知言松了松衬衫的领口,她忽然觉得天气有点热,有点想把外套脱了,这会儿夜里没风,空气中浮动着又闷又热的燥气。 秦清雾察觉到她的动作,下意识想告诉她,若是觉得热了,外套可以脱下来。 目光又不经意间瞥向她的后背,如瀑般的柔软长发自然垂散,视线定格在她脖颈下方,稍作停顿。 在福利院的时候,宋院长曾经对她说过,当年福利院的那场火灾发生的时候,沈知言为了救孩子们,后背曾被火严重烧伤。 秦清雾眉头微蹙,正要开口喊她。 “说起来,”沈知言已经主动换了话题:“港城的林老家主,为什么对林雁白这么严厉啊?” 秦清雾收回视线,听她这么说,不动声色地反问:“你对林雁白很好奇?” 沈知言疑惑眨眼:“啊?不可以吗?” “没说不可以。”秦清雾淡定问她:“你对其他新认识的人,也这样好奇?” 沈知言琢磨了一下,忽然笑起来:“还真不是,其他新认识的人,大部分都是对我好奇。” 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答案,秦清雾无声笑笑,视线稍移,落向她的身后位置,配合的应道:“似乎的确是这样。” 沈知言有点莫名:“什么的确这样?” 沈知言顺着她的视线,迟疑的转过身。 不远处,正有一名长相甜美的年轻女孩走过来,她年纪看着比沈知言都小,虽然穿着精致的晚礼服,却是一张学生模样的稚嫩面孔,大概是陪着家中长辈才参加江驰玉生日宴的。 那人眉眼弯弯,目光一错不错的落在沈知言的位置,随着距离的拉进,她笑意盈盈的望着沈知言的眼睛,那眼神里有莫名的情绪在涌动着。 沈知言:…… 没这么巧吧? 她刚才说别人对她好奇,那意思实际上,是想表达,她那打架无数的‘光辉史’,会让别人对她好奇,压根不是什么特别光彩的事儿。 但那个女孩又的确是,望着沈知言,向她们二人的方向走来的。 沈知言心情微妙,怎么说什么来什么…… 秦清雾在一旁压低了声音,打趣问她:“想好怎么婉拒了吗?” 沈知言:…… 她扯开唇角,要笑不笑的看她:“你怎么知道我会婉拒?而不是直接拒绝?” 秦清雾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调侃的语气说:“你会给人留颜面,前提是对方没惹怒你。” “……啧。”沈知言有点心情微妙:“您这么了解我呐?” 秦清雾没搭理她,只是看向那女孩的目光似乎带了几分同情。 沈知言:…… 你同情个什么劲儿? 她顿了顿,忽然唇角边挂了点笑,对秦清雾说:“我想到办法,怎么婉拒了。” 秦清雾眉梢微挑,打量着她眼里的坏笑,淡声:“哦?” 沈知言忽然问她:“今天咱俩配合的挺好,对不对?” 秦清雾明知故问,拿捏她的语气十足:“沈小姐指的配合是——” 沈知言淡定回答:“你是我女朋友。” 秦清雾玩味一笑,食指弯曲轻抵下颚,微微摇头:“这么喜欢利用人?” 沈知言想了想,但来不及她多想,小声哀求:“求你了,秦姐姐,大不了我下次也给你用,你随便用,任何时候,只要你有需要。” 秦清雾微微一怔。 莫名的视线打量了她一会儿,她又不禁无奈勾唇。 沈知言到底是怎么把这样一番话,说的让人这么误会的? 秦清雾哼笑了一声,不做回应。 沈知言摸不清她的态度,不知道她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然而那位漂亮的小姑娘已经尽在眼前,对方站在她身前,亮闪闪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只停顿了一下,随后,那人掀起唇角,嗤笑了一声。 沈知言愣了下。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在笑什么?这是什么轻蔑的语气? 下一刻,那人直接越过她,走到秦清雾面前。 “前辈。”她崇拜的望着秦清雾,软声开口:“您当年去三中的演讲,我有去听,我当时并不知道您就是秦家三小姐,还以为您只是往年的优秀毕业生。” 沈知言察觉到秦清雾眼里的错愕,她实在没忍住,愉悦的一声:“哦豁。” 前辈……学姐啊~ 秦清雾神色如常,对女孩微微笑道:“你是三中的学生?” “是的学姐!”女孩展颜一笑,她眼睛变得亮亮的:“您方便加个微信吗?” 沈知言默了默。 小迷妹还挺直接的? 攻势似乎也……挺猛烈。 可秦清雾和她不合适吧? 虽然这种感觉来的有点莫名其妙,但这个念头还是在她心底冒了出来,这样的想法萌芽一旦出现,便再也无法忽视。 可谁让这个小学妹把她当成情敌了,刚才那声蔑笑让她实在不爽? 沈知言抿了抿唇。 秦清雾认真听完对方的话,红唇轻扬,却抱歉的语气道:“我女朋友会吃醋的,所以——” “什么?”女孩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立刻望向沈知言:“您已经有女朋友了?” 秦清雾眸光注视着沈知言,唇角勾了勾,问她:“是不是?” “……是,我其实是个醋精来的。”沈知言顿了下,缓缓说道:“不然您加我微信?如果您想对学姐说什么话,接下来我来帮你传达。” “……” 第87章 这天夜里, 沈知言躺在柔软的床榻上,许是感知到了什么不好的征兆一般,翻来覆去的就是不想入睡。 等到她终于睡着的时候, 那股熟悉的, 让她痛苦窒息的场景果然如约而至。 相较于之前,她这一次感知到的画面更加的清晰, 那些密密麻麻的蛛网一样的金丝线,扼住缠绕住她的脖颈,死死地勒紧了她的脖子, 她挣扎着抓紧了勒住她脖颈的金线,拼尽全力用力拉扯。 然而却只能感受到越来越痛苦的窒息感,丝毫起不到任何作用。 影影绰绰间, 她仿佛看到了那遍布整个眼前空间的蛛网丝线后面,有一个人影正恨恨的瞪着她, 她只能看清对方的一双眼睛,那双眼睛中满是痛恨,还有不甘。 然而当她细看的时候, 那双眼睛又消失不见了。 不知道这样的窒息感持续了多久, 她精疲力竭,睁开眼醒来的时候, 只觉得全身都开始发冷, 手脚冰凉。 明明是炎热的夏季, 窗户也敞开着, 凝滞在卧室中的空气又闷又热,可她就是有一股遍体生寒的强烈感觉。 透明的玻璃窗外一片漆黑, 显然距离天亮还早, 整个小区里十分安静, 除了楼下偶尔传来一阵物业的人清理垃圾桶的声响,便再无其他。 她起身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端着透明的玻璃杯站在玻璃窗前,安静的望着物业请来的老先生,站在垃圾桶前忙碌着,他身后还停了一辆电动三轮车。 她一边静静的喝着凉白开,一边放缓自己的呼吸,直到心情完全平复,她才返回到屋里,把水杯放到桌上,又重新上了床。 身上覆盖着一件淡蓝色的小毯子,盖上自己的腹部。 医院的医生把她这样的现象解释为睡眠瘫痪,是一种常见的心理现象,甚至和她举例,说医院曾经来过一个客人,和她有类似的症状,那人比她更惨,经常会梦到摩天大楼一座座在眼前塌陷的场景,最后会砸到人的身上。 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沈知言眨了眨眼,纵然已经平复了心情,但她还是有些莫名的心烦。 次日是个工作日,沈知言睁开眼的时候,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雨天的工作日清晨,细雨朦胧,红绿灯前各色车辆大排长龙,沈知言早已经习惯了沧江市的交通状况,经济发达的城市堵车早已经成了常态。 幸而沈知言还是提前半小时进了办公室,公司大部分员工还没到,袁瑾舒向来会提前到公司,纵然沈知言提前到了半小时,对方却早已经在办公室等她。 “沈总。”见沈知言手中拎着两份早点,袁瑾舒微微弯了唇角,“您还没吃早点?” 沈知言把手里的一份手抓饼递给她,随后拎着自己的那份放上办公桌。 “还没呢。”沈知言说完,随口问她:“来这么早?” “习惯了。”袁瑾舒勾唇:“而且您知道的,向总给我开那么高工资,我总不能懈怠,提早到公司也是应该的。” 沈知言应了声,没再说什么。 事实上,她只能记起来向非焱和她提过,给袁瑾舒开了很高的薪水,也和她提了金额,问她同不同意。 沈知言当时只说你定就好,并没有再关注。 沈知言强打着精神坐下来,从抽屉里翻找了半天,才从最里面翻出了两袋速溶咖啡。 见她翻了咖啡出来,还是一次两包,袁瑾舒站在办公桌前,去打量她的脸色,和往日她精神奕奕的状态比起来,状态着实差的有些明显。 她犹豫了一下,才问她:“沈总,您昨夜没睡好?” 沈知言笑了声,望着她眼里的担忧神色,玩笑道:“打工人没几个能睡好的吧。” “说的也是,”袁瑾舒也笑,望向她身侧那一排立墙的柜子,平时让她放置茶叶的方形小空格里面空空如也,便主动笑道:“您茶喝完了?下午我要出去办事,顺便帮您带些回来。” “不用这么麻烦。”沈知言笑说:“等周末我自己去挑。” 事实上,比起咖啡来说,她的确更喜欢喝茶。 之前在福利院的时候,她总见宋建国手里捧着一个大杯子,里面泡着满满的茶叶,她小时候完全不喜欢喝,只觉得浓茶实在是太苦了,一口喝下去满嘴的苦涩味儿,实在不明白这种东西为什么宋建国会喜欢。 她依稀记得那时候针对茶叶问题,她和宋建国聊了些什么,但她那时候年龄太小了,时间实在太过久远,她完全记不起来了,就只记得当年宋建国和一众老师们都挺震惊的。 到了后来,她去松济医院看心理科,认识了施国栋老爷子,他办公室里总放着不知道被谁“孝敬”的昂贵茶饼,偶然间喝过那么一次,纵然施国栋也和宋建国一样,格外喜欢喝浓茶,但她那天喝到嘴里的口感,似乎没有幼年时期记忆中那么苦涩了。 当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施国栋故作高深的说:“人总会长大的,毕竟有时候生活会比这杯茶水要苦涩的多。” 沈知言那时候满脸黑线,反驳道:“也可能味蕾出现了变化……亏您还是个医生呢。” 沈知言倒是没觉得生活苦到哪里去,她后来偶尔某一天忽然去买茶叶,还是在念大学的时候,出于学校的任务,她不得不熬夜通宵拍摄。 为了提神,便专门去买了包格外昂贵的茶叶,拿回来沏好了茶,分给一起熬夜的同学们。 她记得买来茶叶的那天,当陪她一起去的副导演同学绘声绘色的讲述这一小包茶的价格足够买一部手机,而她在茶叶店里付钱的姿势多么潇洒的时候,剧组上下的同学都惊呆了,说一定会好好品,会一口一口的喝。 沈知言那时候笑着问他们:“你们还能两口两口的喝?”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逐渐喜欢上了喝茶,一开始的目的纯粹是为了提神,后来也便形成了习惯。 有时候喝到什么好茶,她便总会给宋建国和施国栋送去一些。 但是袁瑾舒是来公司上班的,又不是来给她跑腿的,她怎么好麻烦人家? “不麻烦其实……”袁瑾舒还要坚持。 沈知言尚在神游,她不自觉忽然想起来,曾经去景颐小筑餐厅的时候,秦清雾请她喝过口感极佳的茶水,是极为清润的口感。 现在回忆起来,仿佛加了时间滤镜一般,唇齿间仿若有了几分浓郁的茶香,让人不自觉回味。 同时记起来的,还有当时穿了一身旗袍的秦清雾。 沈知言脑海中浮现出那天的场景。 她记得那也是个细雨朦胧的雨天,秦清雾的出现让在场所有人都眼前一亮。她身上的那袭旗袍仿佛是为她一人而生,柔软光滑的面料包裹着凝脂如玉的肌肤,当她优雅蹁跹的向人走来时,一举一动尽是优雅从容。 只可惜,沈知言后来就再也没见秦清雾穿过那件衣服了。 “沈总,”袁瑾舒见她走神,疑惑的喊了她一声。 “嗯?”沈知言抬眸,反应过来,撕开咖啡包装把粉末倒进马克杯,随口问:“向总在港城遇到什么麻烦了?” “她没亲自同您说?”袁瑾舒话问出口,才不自觉笑起来,后知后觉,解释道:“也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事儿,港城那边有位老板似乎和她相谈甚欢,便向她酒店房间里塞了个人,结果好巧不巧,那位小姐的男朋友在当天便找了来,手里还拿了枪。” 沈知言愣了下,手指动作一顿,她无语了一会儿,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先问哪个问题。 她只能先捡着要紧的问:“人没事儿吧?” “没事。”袁瑾舒笑道:“您放心,她没受伤,那把枪虽然是真的,但是里面却没有子弹,只是用来唬人的,不过她倒是被对方的男朋友结结实实的打了一顿,在港城那边找了律师在起诉,再加上生意没有谈完,所以在宋哲事情发酵的时候,向总便暂时放下了手上的事,想着先回沧江再说。” 沈知言语气淡淡:“酒店的事儿,她可是一个字都没对我说。” 袁瑾舒连忙劝:“这不是怕您知道了生气么。” 沈知言挑了挑眉,哼笑:“人家给她送人,她还真敢收呢?” 袁瑾舒见她笑了,虽然语气仍旧有些不悦,但终归是没之前那么冷淡了。 她大着胆子暗示:“沈总,向总今年25了。” 沈知言疑惑看她:“那怎么了?” “……”袁瑾舒一愣,把话干脆说明白:“向总是个成年人,是成年人……就会有生理需求,更何况向总人还年轻。” “……” 随着她话音落下,反而成了沈知言沉默了。 从袁瑾舒的角度看过去,眼前的女人西装笔挺,看着成熟稳重,精致白皙的脸上却染了一层浅淡的潮红。 沈知言着实有些尴尬。 她当然知道成年人会有生理需求这件事,只是向非焱和她从高中时便认识,那时候向非焱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整个人在鹤鸣私立高中拽的不行,而且极为专一深情。 向非焱喜欢谭静依,在整个鹤鸣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她的喜欢张扬热烈,明恋的十分轰动。 所以她对向非焱的印象,哪怕时过境迁,已经过了许多年,却依旧停留在了当初。 可如今看来,果真应了那句话,人总是会变的。 但让她觉得尴尬的是,她和这位袁瑾舒袁助理,刚认识没多久,只是工作上的同事,除却了同事关系,并无任何私交。 在并不怎么相熟的同事面前,聊这样的话题,一旦牵扯到性…… 正常人都会尴尬吧? “沈总,向总她在港城认识了一位从内陆过去的律师。”袁瑾舒转话题,说:“是严众行律师事务所的创始合伙人之一,严颂秋,严律师帮她处理这起官司。” 沈知言神色如常的应了声,心中不自觉感叹,这个世界真小。 向非焱人在港城,聘请的律师,竟然是沈灼灼的新任女朋友。 那位严律。 袁瑾舒:“向总似乎格外感激那位严律师,所以便想着,接下来公司考虑和严众行律所合作。” “那之前合作的那家律所呢?”沈知言微微蹙眉:“虽然没严众行名气大,但贸然毁约实在不妥。” “这个……”袁瑾舒犹豫片刻,小心的望着她的脸色,才说:“向总没对我交代这些,不过严颂秋此人从业以来,从未有过一次败绩,向总她应该也是有意,要借着港城的这场官司,和严众行律所牵上线,也是为了公司好吧。” “我知道了。”沈知言并未表态,只说:“告诉各部门领导,十一点开会。” 袁瑾舒见她不表态,也就不再继续针对上一个话题继续问下去。 点了下头,恭声应道:“好的沈总,我知道了。” 袁瑾舒说完,拎着那份早点出了门。 她来到走廊上,秘书小姐恰好拎着包来上班,一见她从沈知言办公室出来,手上还拎着一份手抓饼,立刻笑道打趣:“袁姐,您早点是沈总送的呀?” 袁瑾舒淡笑开口:“嗯。” “沈总对您可是真有心。”秘书小姐笑着向她眨眨眼:“那你和她……” “你下午要出去是吗?”袁瑾舒打断她的思维发散,问道。 “是,怎么了?”秘书小姐不解。 袁瑾舒笑了笑,说:“我和你一起去,沈总的茶喝完了。” “啊?”秘书小姐反应过来,忍俊不禁笑她:“我要是她,面对你这么贴心的助理,早就动心了,谁能比得上你贴心。” 原本是恭维的一番话,秘书小姐却发现袁助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变得有些不好看。 此时,袁瑾舒脑海中的记忆不自觉开始回退。 她不自觉便想起了下雨那天,来公司大楼接沈知言下班的女人。 仅仅是因为天上下了雨,便提前赶过来,是巧合……还是因为沈知言没有带伞,特意赶过来的? 袁瑾舒皱了皱眉头,她心中隐隐希望着,是前者。 办公室内。 沈知言沏好了咖啡,把身下的座椅调转了方向,一边望着透明落地窗外的朦胧雨景,一边吃着手中的早点。 昨晚她睡眠质量实在太差,一大清早便困意袭来,疲倦的不行,连带着让她胃口也变得不佳。 只吃了几口便又放了回去。 她拿出手机给沈灼灼发短信:[你家严律师回沧江了?] 过了有五分钟,沈灼灼回她:[没呢,还在港城。] 沈知言无语:[那你怎么跟她告白的?] 沈灼灼理所当然:[当然是在微信上。] 沈知言:[……] 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单手摁着按键,给沈灼灼发语音,笑道:“行,我尊重一切告白方式。” 过了一小会儿。 沈灼灼实在没忍住,问:[秦清雾真的是江北秦家三小姐吗,她不是你相亲对象吗?] 沈知言淡定回复:[昂。你怎么知道的?] 沈灼灼:[……姐妹,你不看热搜的吗?] 沈灼灼彻底无语:[今早热搜都爆了啊!!] 沈知言叹了口气。 回复她:[我昨晚通宵噩梦,困得要死,完全不想碰手机。] 过了有大概十几秒。 沈灼灼给她转了个微博链接过来。 沈知言打眼一看。 内容赫然是:【有这样颜值的女朋友你几点回家吃饭?】 沈知言:…… 什么玩意儿? 沈灼灼:[对不起转错了。] 沈灼灼:[不过这条也在热搜上。] 沈灼灼立马又立刻给她转来了一个新的链接。 ——【科兴集团百亿继承人身份曝光。】 沈知言有点无语,她点开微博内容,一眼便看到了那张单人照。 她手指触碰屏幕,把照片放大。 拍摄的人显然距离有些远,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角度找的却极好。 屏幕上,宴会厅内宽敞明亮。 镜头越过了觥筹交错的华丽人群,最终定格在了楼梯拐角位置。那人身姿挺秀,立于朦胧光影中,眉目疏离淡然,气质清贵从容,似乎有的人只需单单站在那里,便让周围所有人都成了陪衬。 “……” 嗯,这很秦总。 但却冷淡的有些让人觉得陌生,和她所认识的秦清雾似乎有点不一样。 沈知言有些走神,望着那张照片看了好几秒。 过了会儿,她还是把那张照片保存了下来。 工作日的时间过得飞快,向非焱不在,沈知言手上的工作一件接着一件,袁瑾舒在会议结束后,给她手机上发来了一份接下来的行程表,周六的游轮宴会排在首位,特意提了知名导演司徒蔺也会去。 这场宴会向非焱和她提过,是LK集团在国内的总负责人张敬防举办的,所邀请的也是各行各业的大佬级别人物。 袁瑾舒适时提醒道:“向总人在港城回不来,没办法陪您一起去。” “嗯?”沈知言怔了下:“然后呢?” “您向来不喜喝酒应酬,若是不想去,我也可以和LK那边说一声,帮您推了。”顿了顿,她又补充:“不过LK的那位张总年纪轻轻,便是LK集团在整个国内的总负责人,手握大权,整个沧江无人敢得罪,他的面子怕是不好——” 沈知言反应过来。 向非焱如今人不在,那么接下来,原本在宴会上结交应酬的“工作任务”,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哦,你说这个。”沈知言弯了眉眼笑起来:“不用推,我会去的。” 话虽然这样说。 只是游轮…… 她其实有点怕水,兴许是当年那场在片场的事故导致的根深蒂固的恐惧,她被人救上来以后,就对海洋或者江河那样的地方敬而远之。 而且她到了此刻才知道,还要在游轮上过夜。 一想到这个,沈知言又有点犹豫了。 “沈总。”袁瑾舒问:“需不需要我陪您一起去?反正邀请函空了一张。” 沈知言摇摇头,说:“没事,我找别人就行。” 周六这样宝贵的休息时间,她怎么能麻烦人家袁助理加班呢? 沈知言说完,迈开步子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她不由得开始想,她这个老板应该还不错,毕竟在她拒绝了对方之后,袁助理眼里的感动都要溢出来了。 袁瑾舒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心底不自觉涌出了几分失落。 ——别人? 到了下午的时候,快递给沈知言打来电话,说把东西给她送到了前台。 沈知言去前台取,果然就看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纸箱,她没拆也知道里面还有一层泡沫箱。 泡沫箱子里面是冰袋,她定了一箱车厘子,夏天温度高,如果没有冰袋可能会在运输途中就坏掉。 先前她买过一箱这家的车厘子,冰箱里还有,尝着口感还不错,便打算给秦清雾买一箱送过去。 她抱着回了办公室,拆开箱子仔细检查,品质出挑,红彤彤的果实饱满,她拿出几个洗了,往嘴里塞了一个,汁水足够,口感也甜。 沈知言放下心来,又重新取了胶带包装好。 她拿出手机给秦清雾发消息:[今晚你还回家吗?] 手机屏幕的另一端,秦清雾过了有将近有五分钟,才回复她:[回。] 沈知言啧了一声。 在刚才那短短的五分钟里,她看到聊天框上方,反反复复的出现:正在输入中…… 然而就是不见秦清雾的消息发过来。 她还以为对方这么犹豫,是在考虑和她说什么军国大事,到头来合着就惜字如金的一个字儿。 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88章 沈知言反应了一会儿, 才觉得自己那话问的就不太对劲,毕竟能自然而然的问出来,今晚你回不回家这样的话, 普遍会发生在家人之间。 她和秦清雾又不是什么家人关系, 这么一问下去,对方如果误会了那么显然就合情合理。 难过向来冷静的秦清雾都开始犹豫了。 沈知言在内心里表示理解, 毕竟她在微信上的发言确实容易让人想歪。 她便在微信上和对方解释,等下了班如果她回景颐小筑,她顺便开车过去给她送水果。 秦清雾便回了她惜字如金的两个字, 可以。 沈知言又忙了一会儿,心中莫名有些惴惴不安,心底平白生出了几分燥感, 总觉的似乎有点什么事儿被她忽略了。 她觉得这种奇怪的,类似于第六感一般的奇异感觉, 来的却有些莫名其妙,一整天这种感觉都在持续着。 她停下手边的工作,坐在办公椅上沉思了一会儿, 仔细推演着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当想到袁瑾舒和她说起向非焱的时候, 她恍然间明白过来,那种诡异的感觉, 是从袁瑾舒提到向非焱那一刻, 便已经开始了。 于是, 她便和向非焱打了通电话过去。 电话另一边的向非焱, 接的很迅速,几乎是下一秒就接了她的电话。 “你昨晚在群里说, 范墨云考虑接替宋哲来补拍。”向非焱声音中透着激动:“那我心头大石总算落地, 你知道, 《看不见的凶手》是我出差前,力排众议,主张负责的项目,若是因为宋哲导致公司破产夭折,我只会觉得对不起你,你让我以死谢罪也是应该的。” 沈知言笑了笑,说道:“那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什么?”向非焱反应过来,大声笑道:“倒也是,您沈总不在乎钱,就算赔了也有能力东山再起。” 如此明显的恭维讨好,沈知言自然听的出来,索性直接揭过了这茬,语气平静的问她:“你在港城的官司,我已经知道了。” 向非焱愣了愣,随后打了个哈哈,糊弄道:“哦,你说那事儿,不是什么大事,我这边可以解决。” “我想知道的是,港城的哪位老板,往你酒店塞的人。”沈知言说完,又问:“也是影视圈子的人吗?” 向非焱疑惑:“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知言手指轻点了点桌上的咖啡杯,里面的水纹一圈圈荡漾开,她淡声说:“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向非焱还想问她要确认什么事儿,但又转念一想,沈知言若是想说,便会直接和她说原因了,只是用‘一件事’来代指,那么显然就是她不想说。 再加上她心虚,于是坦诚的回答她:“并不是影视圈子的老板,那人姓孙,叫孙鸣杨,是个奥城的年轻老板,在奥城赌|场做事,是个经理,是随着其他几位港城老板一起来的,我们一起打了场高尔夫,他这人惯会溜须拍马,不止是我,其他老板的房间也被他塞了人。” 沈知言应了声,问:“你当时接受了?” “我……”向非焱顿了顿,嗓音有些低沉,终于还是道:“我本来不想接受的,只是她长得,有点像静依,那样一张脸出现在我面前,再加上她说只和我聊聊天,不然她也不好交代,于是我只能放了她进来。” 沈知言皱了皱眉:“然后呢?” “然后,她说了她和她男朋友的事情,对我说她想喝酒,你知道的,我最见不得女孩落泪了,所以就为她开了酒,再然后……” 沈知言声音冷淡:“你和她上床了,结果被她男朋友抓了个正着,对吗?” 向非焱试图解释:“我后来也考虑了这是美人计的可能,但是你知道的小沈,她顶着一张和高中时期的谭静依,六七分相似的脸,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就算是圣人君子,也不可能把持得住,更何况,孙鸣杨对我说,这些人他都是从酒吧里找来的,美人计的可能根本不大,而且那几位老板都认识孙鸣杨,总不能是他做的,我就想这是不是天意。” 沈知言嗤笑一声,并未说话。 向非焱也随着她沉默下去。 她其实明白的,沈知言肯定是在想,如果谭静依还活着,看到她把别的女人当成她,谭静依必然会格外恶心她。 向非焱张了张嘴:“小沈……” “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沈知言打断她,又补充:“是在宋哲嫖|娼事件之前,还是之后?” 向非焱仔细的想了想,语气变得有些不自然,低声道:“是同一天。” 沈知言应声:“好,我知道了。” “小沈……”向非焱见她似乎有挂断的意思,连忙喊住她:“你对我感觉,很失望吗?” 沈知言语气平淡:“你的私生活我无权干涉。” 向非焱顿了顿,正要开口。 沈知言道:“就算是失望,那个人也不会是我。” 她说着,不再理会向非焱的语塞吞吐,率先把电话挂断。 其实在整个圈子来说,老板并不像是艺人那样,一言一行都受到观众的监督和约束,故而大多数人不会在私生活上约束自己,也不乏有很多人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但实际上,这也仅仅是个人的私事儿。 所以一开始沈知言听到袁瑾舒说,向非焱因为桃色事件,要打官司的时候,她是并不觉得有什么的,只是有些惊讶于向非焱的忽然转变。 可到了此刻,当听到向非焱拿着学生时代的谭静依来说事儿,并且说那个陪她睡觉的女人,和谭静依长得很相似的时候,她心里的恶心感几乎都要抑制不住。 因为我太爱你了,所以我就要选择一个和你相似的女人,和她上床吗? 这到底是在恶心死去的谭静依,还是在恶心她自己呢? 这样一个人,那么恰逢其时的出现,又那样刚好,对方的男朋友找上了门,让向非焱因为那场官司,牵绊在了港城。 这又怎么会是巧合。 …… …… 下班之前,沈知言又和各部门开了一场会,内容无非后续和欢檀娱乐的合作,让范墨云来顶替宋哲重新拍摄的事项。 范墨云的经纪人打来视频电话,当着公司员工的面,她十分热情的和这边沟通,主动提议说接下来会配合潭石影视的宣传工作,一切舆论问题由两家公司共同负责。 沈知言乐见其成,整场会开下来,坏心情总算有所缓解。 在距离下班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沈知言交代完接下来的合作注意事项,宣布散了会。 她回了办公室,又重新让袁瑾舒送来了宋哲的资料。 宋哲嫖|娼这件事,表面上看起来仅仅是一名当红视帝级的艺人‘晚节不保’,人设崩塌,但一般而言,凡是娱乐圈的艺人在作品拍摄期间,普遍是忽然爆出来沉年旧料,继而人设崩塌。 而艺人本身是绝不会甘冒风险,顶风作案的,尤其是能走到宋哲这种影帝级别的艺人,绝大部分都是爱惜羽毛的,所以在《看不见的凶手》拍摄期间,他会犯蠢选择去嫖|娼的概率实在太小了。 当然也不排除是这样一个向来没什么绯闻的人,平时压抑了太久,导致他忽然放纵一次,这样的可能也是存在的。 然而宋哲嫖|娼导致的严重后果,却让潭石影视面临巨大的危机,向非焱又恰好不在,公司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沈知言并不相信,有这样巧合的事。 这么熟悉的布局手法,反而更像是那位执棋者的手笔。 只是相较于执棋者之前的布局,这一次反而更加直接干脆了,而且,更加的直白且低级。 似乎,自从沈家那场生日宴,她和沈家闹掰之后,对方果然越来越沉不住气。 和先前那人游刃有余、排兵布阵的行事风格大相径庭,是因为她的底牌都用光了?还是说……对方出于对她背后所谓“势力”的忌惮? 沈家生日宴过后,先是林思梵和魏致铭为她大张旗鼓的庆生,导致了执棋者的计划落败,对方气急败坏之下,立刻用她当年“抄袭”柏婳的事情,搞了一场铺天盖地的热搜。 而热搜刚发酵没多久,便被“秦三小姐”撤掉。 沈知言曾经就这个问题问过秦清雾,若秦清雾是执棋者,发现有人在暗中帮助她,对方会想什么。 秦清雾的回答是,想知道沈知言背后的助力是谁。 在沈知言背后所谓的“助力”未知的情况下,游刃有余的执棋者,开始变得失控,所以暂时下不出一颗什么像样的棋子,这样似乎也合理。 亦或是—— 那颗棋子已经出现了,而她暂时还没有发现。 袁瑾舒见她一直盯着宋哲的资料看,目光持续落在眼前的纸页上,好奇问道:“沈总……宋哲这件事,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本来以为沈知言忽然要看宋哲的资料,是因为要和宋哲那边商谈赔偿,没想到却目光只落在纸上,神思却有些神游天外。 沈知言皱着眉头,回过神来,看向她说:“你下班吧。” 袁瑾舒愣了一愣,眼睛里闪过几分不解,但听出了沈知言要赶人的意思,只是心里有点不甘心。 袁瑾舒笑着问她:“沈总不走吗?” 沈知言目光落向自己办公室的那个纸箱,恍然间想起来,今晚要去秦清雾那儿的,她还以为和往常一样,能在公司多呆一会儿。 沈知言微微笑着点了头:“要走。”顿了顿又提醒她:“明早我来公司,再帮你带早点。” 袁瑾舒心里有些失落,沈知言语气十分平静,帮她带早点这件事,在她嘴里说出来,完全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纯粹是为了还她人情罢了,似乎不想欠她一样。 沉默了一会儿,袁瑾舒不太想把自己下午帮她特意去买茶的事情说出来,毕竟她到了此刻心里隐隐有了点预感,若是沈知言收了她的茶,过几天又会找什么借口,再把这个人情还了她。 袁瑾舒呼出一口气,然而话到了嘴边,她还是问:“沈总,我今天下午出去,路过茶店,恰好看到你惯喝的那款茶,就买了五两回来。” 沈知言顿了下,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说:“有心了,袁助理,一共多少钱?” “没多少。”袁瑾舒笑着说:“就在我办公室,我去给您现在拿?” 沈知言心算着价格,拿出手机来的时候已经把价格算好,在微信上给她转了钱。 “明早我去拿吧,反正会路过你办公室。”她说。“快下班吧。” 袁瑾舒看了眼窗外的雨,试探问她:“沈总您今晚能顺便送我回家吗?今早没开车来,不知道方不方便搭个顺风车?” 沈知言抱歉的看她一眼,说:“今晚我要去朋友那里,所以并不顺路……” 袁瑾舒掩去了眼里的失落,望了望她办公室里的水果箱,转过头来,微微笑道:“没关系,我打车也可以。” 袁瑾舒转身正要走。 沈知言忽然喊她:“对了,袁助理。” 袁瑾舒惊喜的转过身:“沈总。” “哦,忘了告诉你,帮我约宋哲,我想见他。”顿了顿,又补充:“越过他经纪人,直接见宋哲,能办到吗?” 沉默片刻,袁瑾舒点头:“当然可以。”- 沈知言开车去景颐小筑,路上的雨下的大了些,下班高峰期仍是堵车,路上的车缓慢行驶着,所有车辆一路堵成了龟速。 到景颐小筑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七点半,沈知言停好了车,下车之后去后备箱抱水果箱。 因为天上噼里啪啦落着雨的关系,她微微弯着腰,抱着那箱水果往秦清雾的别墅门前走,雨点全部落在她后背的西装上。 她就那么冒着雨,没过一会儿衣服便被雨水打湿,满是狼狈的样子,她来到秦清雾的别墅门前,用胳膊肘敲了敲门。 没过一会儿,里面传来了一阵窸窣的动静。 房门随后被里面的人打开,那人掀开房门,诧异的望着眼前淋成落汤鸡一样的沈知言,仔细望着她的脸,似乎没想到今晚她会来秦清雾这里。 沈知言抬眼的瞬间,看到来人,同样也有点惊讶。 不是旁人,正是专案组的那位组长,云策警官,只是今天的她一袭便装,脚上趿拉着一双拖鞋,手里还捏着一串葡萄,葡萄已经被她吃了一半,显然是来秦清雾家里做客的。 不等云策开口发问,沈知言笑了笑,主动向对方解释:“云策警官,我是来秦清雾这里送东西的。” 云策把门缝敞开了些,随后手指用力推开,侧过身子,把路给她让开。 “原来是沈小姐。”云策笑说着,又回头往家里看了一眼,才说:“快进来。” 沈知言站在原地没动,只把怀里的箱子送进去,放到地上,随后才对云策笑道:“我送完就走,不打扰你们了。” 云策心中纳闷,沈知言送来的那个箱子是什么,能冒着雨大老远赶过来,又淋的跟个落汤鸡一样,满身的狼狈,全身上下除了一张脸能看,就没有能看的地方了,西装湿哒哒的向下滴着雨,紧紧的贴在身上,让她整个人显得更加清瘦。 她见沈知言正要走,不自觉开口问道:“你不吃了晚饭再走?” 沈知言摇摇头,笑说:“天快黑了,不打扰了。” 云策笑着点头:“行,路上注意安全。” 这会儿的私下见面,俩人没了之前,在专案组的审讯室里,你来我往的严肃交谈模样,毕竟那个时候,沈知言还是祝大庆虐杀案的重要嫌疑人,而到了此刻,在云策的心里,沈知言只是秦清雾的朋友。 虽然这人身上的疑点,似乎仍旧有些多。 就比如她当时提到的那个,一直在针对她的人。 云策念头刚起,沈知言已经转过了身。 她迈开步子正要下台阶,谁知身后客厅里忽然传来一声:“沈知言。” 沈知言转过身,果然就看到了正穿着一身浅蓝色的丝绸光滑料子家居服,向玄关位置走来的秦清雾。 她来到云策的身侧,望着外面的沈知言,打量着她满身的狼狈,不自觉勾唇笑道:“既然都来了,吃过饭再走。” 沈知言扭头看了眼快要黑下去的天色,如果她在这里吃饭,秦清雾怕是要顺势让她留宿。便犹豫说:“不用麻烦了,而且你家有客人。” “诶?”云策连忙笑道:“别拿我当借口哈,虽然老秦这个人,厨艺不咋地,但也不至于难吃成这个样子。” 沈知言愣了下,连忙看向云策,帮秦清雾正名一般的语气道:“不是,她做的饭可好吃了,手艺很好的。” 云策狐疑的看了眼沈知言,又看看秦清雾:“真的?几年不见,她厨艺就变好了?” 秦清雾轻声笑着解释:“在国外那阵子学的。” “哦,我说呢。”云策顿时有点期待起来:“那这感情好,今晚就尝尝秦大厨的手艺了。” 秦清雾好脾气的应了,才对沈知言招了招手,温声喊她:“快进来吧。” 沈知言默了下,也只能扯开唇角笑笑,走进了门,她顺手把门关上,秦清雾已经弯下腰,从鞋柜里帮她取了一双拖鞋出来,放到她身前半步远的位置。 沈知言怔了怔眉头,再抬眼,那人眸子里正带着温柔的笑,静静的望着她。 在朦胧灯光的映衬下,眼前的人仿佛身上都被笼罩上了一层柔软的暖光,她顺手把耳边垂落的发丝挽到耳后,就连这普通的动作,都仿佛带了滤镜一般,怎么看怎么温柔。 云策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着打趣:“沈小姐,你看傻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沈知言不禁一愣,随后她察觉到自己脸上开始发烫,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她的脸一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红。 而且她同时发现,秦清雾眸子里的笑意加深了些,就那么目光一错不错的望着她,四目相对,沈知言率先移开视线,完全不敢和她对视。 云策语出惊人,继续打趣:“怎么?是不是忽然觉得我们家秦小姐,今日这番打扮十分宜室宜家?” 沈知言深吸了一口气,故作淡定的评价:“是这样,不过秦小姐是个十分完美的人,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云策顿了顿,不自觉有些欣赏的望着她:“你这拍马屁的能力,倒是不错啊?” 如此明显的玩笑语气,沈知言也便跟着笑起来,故作大方的望着秦清雾说:“实话实说而已,哪里算是开玩笑。” “诶?”云策想了想,夸张的语气笑道:“你还别说哈,你还真别说!” 沈知言点头:“对吧?” “没错。”云策望着秦清雾:“热搜上说,今年最想娶的女人,国民排行榜,秦小姐直接碾压了唐宜倾,成为了第一呢。” 唐宜倾? 沈知言还没说话。 秦清雾无奈的望了望她们:“有完没完?” 沈知言和云策闻言,对视一眼,噗嗤一声笑出来。 等沈知言换好了鞋,又把湿漉漉的西装外套脱了,只穿了一件衬衫,因为衣服湿透的缘故,她的白衬紧紧的贴在肌肤上。 秦清雾打量了她一瞬,随后抬手:“衣服给我。” 沈知言递过去,补充说:“随便用个塑料袋装起来就成。” 秦清雾没应,接过她的外套拿在手里,手上浸了些潮湿的触感,转身往客厅里走去。 沈知言弯下腰,重新抱起了那个水果箱,云策打量她一眼,主动问:“我帮你一起抬进去?” 沈知言拒绝:“没事儿,不沉。” 云策:“啧,行,那你自便。” 沈知言进了客厅,把那箱车厘子放在角落里,又熟门熟路的去卫生间取了几张纸出来,把纸箱外围的雨水擦拭干净,她一路进来的时候,西装长裤其实也淋湿了,裤脚上的雨水落在了干净的地板上。 她又去客厅的阳台取了晾晒的拖布,把地上擦干净。 云策坐在沙发上,有点吃惊的望着她的动作,等沈知言忙完的时候,她站在客厅里,木质楼梯上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秦清雾取了一件家居服来,缓步走到沈知言身前,把叠好的衣服递给她,轻声提醒她:“空调开的低,记得把头发吹干再出来。” 沈知言:…… 让她去洗澡的意思吗? 沈知言有点不想接,但是她衣服又湿透了,不换衣服就会把秦清雾的客厅弄脏,而且……秦清雾又是那么爱干净的一人。 她欲言又止,秦清雾静静的打量着她,眉眼弯了弯,似乎察觉到了她内心的不自在,唇角的笑意渐渐勾起,问她:“怎么了?” 顿了顿,沈知言还是接过来,敛下眉眼,小声说了句:“谢谢。” 她说完,立刻转过身,拿着那件干净的衣服向浴室的方向走去。 “我的天。”云策的声音在她身后传来:“什么情况?你们俩……” 沈知言脸上的热意加重,同时加快了脚步。 秦清雾反问:“什么?” 云策琢磨了一会儿,在秦清雾面前,她丝毫没有专案组老大那副雷厉风行又冷静的姿态,满是震惊的问道:“你和她,什么关系?” 秦清雾神色如常,丝毫不理会对方语气重的惊诧,自然的语气问她:“有什么问题吗?” “……你少来。”云策歪头看了一眼,沈知言已经没人影了,却还是压低了声音问她:“到底什么情况?上回你出动律师团去专案组接她,我就觉得不对劲了,现在又一副照顾的无微不至的样儿,你在搞什么?是什么原因让你对她这样特殊的?她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原因呢?” 秦清雾坦然一笑,认真回答:“没有原因。” “……”云策狐疑:“别告诉我,只因为是她——这么老土的答案。” 秦清雾思索了下,勾唇淡笑:“你若是非要这么理解,也没有问题。” 云策:…… 太老土了!! 沈知言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只有云策在看书,看的还恰好是沈知言送秦清雾的那本英文小说。 云策看到剧情紧张处,全身都在紧绷,呼吸也不由自主的停顿,沈知言出来她都没发现。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发现沈知言正安静的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低着头在看手机,手指放在手机屏幕上,噼里啪啦打字,似乎是在回复谁的消息。 云策把书反扣在桌上,默了片刻,才问沈知言:“如果你说的那个针对你的人,真的存在,它在杀了祝大庆之后,下一步会做什么?” 沈知言下意识想问,祝大庆那边,云策警官有没有查到什么。 然而考虑到对方的身份,以及办案的保密性,她还是很识趣的没有问出口,避免对方的为难。 但既然她这么问,倒是可以反推出来,云策或许并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我个人觉得,那人用凌迟的手法杀了祝大庆,倒更像是一种报复。”沈知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新闻上调查结果显示,祝大庆曾经谋杀的女孩一共有三位,全都埋在了茅竹村的后山,而我也找人去调查过,那三位女孩的家人亦或是和她们亲近的人,通通都没有什么杀人动机,他们甚至不知道她们已经被祝大庆杀害了。” 沈知言说完,望向云策:“我想,您应该也查到的事这个结果,对吧?” 云策皱了皱眉,却还是点了头:“是,所以呢?” 沈知言缓缓说道:“所以接下来,如果祝大庆的老婆和孩子,也被那人杀掉的话,便彻底做实了凶手因为私仇,才展开了报复的可能,以我对那人的了解,要么不做,要么就会斩草除根。” 云策惊讶的望向她,眼神瞬间无比的复杂。 她来不及多想,立刻站起身来,快速跑到客厅东侧的晾衣架上,把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迅速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电话另一端,被人接起来。 “喂,云队,您不是去朋友家做客去了吗?” 云策沉声吩咐:“立刻让人去茅竹村,保护钱桂霞和祝宗宝母子!立刻!” 电话另一边的警官连忙应道:“是!云队!” “等等——”云策补充下达命令:“还有祝莱,去把祝莱找出来,然后加以保护。” 沈知言静静的听着。 祝莱么? 她果然吓得躲起来了。 云策迅速吩咐完,放下手机,又缓步走了回来。 她在沈知言的对面沙发上重新坐下来,淡淡的打量着她,问:“你一早就推测出来,凶手会杀祝大庆全家,屠他满门,为什么,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你要利用对方,为民除害吗?那你把法律当什么?” 沈知言笑容温和,缓声回答:“云策警官,您刚刚忽略了一个逻辑问题。” 云策挑眉:“什么?” “是您问了我,我才开始考虑的。”沈知言真诚回答:“一开始,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云策笑道:“你觉得我信吗?” 沈知言勾了勾唇,同样笑着开口:“云警官,我并不是你的犯人,而且我也并未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 俩人相对而坐,明明是一副笑着交谈的语气,气氛却满是剑拔弩张。 恰在此时,厨房门被一只纤白的手推开,那人冷淡眸光越过来,语气透着几分不悦:“你们吵完了?” 沈知言和云策身形齐齐一僵。 随后,沈知言笑着开口,讨好道:“没吵,闲聊而已。” 云策无语了一会儿,也随着她回答:“是啊,闲聊。” 第89章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 这场夜雨到了这会儿,雨势早已经减弱。 滴滴答答的小雨滴被微风吹拂到透明的玻璃窗上,汇聚成细密的小水流, 缓缓滑下, 在透明玻璃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在秦清雾离开之后,沈知言稍微反思了一下。 如果她用刚才她继续用那样看似温和的语气和态度, 同眼前的这位云策警官继续聊下去,按照对方专案组组长的专业态度,指不定会怀疑她就是杀死祝大庆的凶手。 毕竟目前只有她一个人, 在口口声声说那个一直“针对”她的人,也就是执棋者的存在,但实际上却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这一点。 按照正常人的逻辑, 继续往深里去想的话,那么便会理所当然的开始考虑, 她在故弄玄虚,故意扰乱警方视线的可能性。 沈知言想到这里,又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房门在虚掩着, 里面有微弱的光线透出来,同时飘散出来的, 还有食物烹饪的香气。 她的眸光持续落在厨房的方向, 隐隐有些失神。 秦清雾……是因为担心云策怀疑她, 所以才故意出来打断的? “抱歉, 沈小姐。”云策主动笑着开口致歉:“刚才是我冒犯了。” 云策到了这会儿,态度已经平和下来, 仿佛不再是方才那个, 以严厉语气质问她——罔顾人命、借刀杀人的, 那位专案组组长身份的云策。 可沈知言还是从对方带笑的眸子里,看出了几分审视的味道。 “您言重了。”沈知言摇了摇头,同样以客气的口吻笑道:“只是一场误会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那就好。”云策语气轻松,却又意有所指道:“如果清雾没出现打断,我们继续聊下去,我怕是要怀疑你就是凶手了。” 沈知言面色平静,心中却是一顿。 ——果然。 她抿了抿唇,心情不自觉变得有些复杂。 ……那这样一来,秦清雾刚才的举动,或许根本就不是因为她和云策争吵而不悦,对方开门打断她们的聊天,应该是不想让云策怀疑到她的头上。 云策仍在审视着望她,沈知言无所谓的笑笑,说:“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就像是您现在还在怀疑我,我仍旧觉得无可厚非。” 这话让云策愣了下,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 云策挑了下眉:“你竟然一点都不惊讶。” 她还以为沈知言会说出否认的话,或者是直接气急败坏的对她发怒,说她完全是无稽之谈,但这些都没有,反而是一副相当理解的温和语气。 “没什么可惊讶的。”沈知言表情淡定,继续说道:“其实也不难猜测,就算我们没有方才所谓的‘闲聊’,一旦将来专案组迟迟找不到凶手,最后也会怀疑到我的头上,或许你们对我的怀疑,从一开始就从未打消过,不是么?” “是。”云策直接承认,又颇有些欣赏的望着她,玩笑道:“说一句题外话,若是在祝大庆这起案子发生之前,你我相识,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或许我还会劝你去考警察学校。” “可惜了,我现在没机会了,”沈知言也开了个玩笑:“年龄不允许。” “或许等这个案子结束,也可以考虑来当个顾问,”云策扯了扯唇角,半真半假:“前提是真凶能够落网,不然就算我现在邀请你,向上面打报告,也不会被允许。” “我哪有这能力。”沈知言故作遗憾叹气,笑道:“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我也只是随便瞎猜测而已。”顿了顿,她又笑言:“那我便提前预祝专案组的诸位警官,早日破案,让真凶早日落网。” “借你吉言。”云策说完,又客气了一句:“多谢沈小姐对案情的关心。” 沈知言回以一笑:“应该的。” 话题便到此为止,实在没什么好继续聊下去的,反正聊来聊去,都是面子上的场面话。 沈知言觉得假,云策亦然。 她之所以能平心静气和云策这么毫无营养的聊下去,纯粹是不想让秦清雾为难罢了。 毕竟她和云策都是客,继续这么针锋相对下去不好,不然你来我往的持续这样吵下去,难堪的也只会是秦清雾。 至于云策对她的怀疑,她其实并不怎么在意。 云策都亲口承认了,专案组对她的怀疑从一开始就存在,今天只是抬到明面上来而已。 片刻的沉默过后。 “那个针对你的人……能毫不犹豫的杀了祝大庆,却又对你心慈手软吗?”云策疑惑地望着沈知言,问道:“那其目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沈知言摸了摸下巴,沉思了片刻,说:“对方应该是希望,我像蝼蚁一般地,在这个世界上,挣扎着苟活下去吧。” 云策微怔:“什么?” 沈知言叹了口气,自嘲的语气道:“字面意思。” 云策:…… 那人针对了沈知言这么多年,只希望她过的不好? 这可能吗? 但想到组员交上来的那份,关于沈知言过往经历的报告,似乎又的确是这样的。 可如果是真的,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云策还想再问一些什么,恰在此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是她口袋里的手机发出来的。 云策快步走过去,接起了电话,听筒刚放到耳边。 电话另一边,传来一名男人焦急的声音:“云队,不好了。” 云策心中暗自觉得不好,她呼吸一瞬间变得停顿,扭头看了沙发上的沈知言一眼,下意识便觉得是沈知言说对了。 或许钱桂霞和祝宗宝母子,已然遭遇了什么不测。 “什么事。”她故作淡定开口。 男人急声说道:“钱桂霞和祝宗宝母子,已经在家中被人杀害,据林法医初步推测,他们死亡的时间,至少要在一个月以上。” 云策皱起了眉头:“一个月?” “是……一个月,和祝大庆的死亡时间间隔差不了太久,而两具尸体死亡手法和祝大庆也一致,都是凌迟处死,舌头被割掉。” 见多了生死,面对诸多案件,云策早已经练就了处变不惊的心态,但这样恶劣性质的案件,沧江市已经许多年没有发生过了,她还是难免心中震惊。 沈知言的推论果然是正确的,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凶手,真的要杀祝大庆满门。 想了几秒,云策问道:“死亡一个月的尸体,夏天气温又这么高,就没有邻居发现?” “呃——”男人顿了顿,欲言又止:“尸体早已经腐烂,上面都生了蛆,腐臭的味道的确很大,只是因为……” 云策单手拿起了衣架上的外套,搭在肩上,沉声道:“说。” “茅竹村是因为祝大庆一家,才失去了LK集团的投资,他们发财梦碎,再加上拐嫁这种事儿,几乎整个村子都被牵连。这些人压根不会想自己做错了,只恨祝大庆一家的不小心,才导致整个村子遭殃,所以祝大庆家里的外墙以及大门上,全部被村民泼上了粪便……” 云策明白过来:“村民们早已经敬而远之,就算有尸体腐烂的味道,也会被掩盖。” “是。” “好,我知道了,现在立刻赶过去,”云策神色愈发凝重,沉声问道:“林雁白法医到了吗?” “她已经在现场了,”男人说:“不过……她状态不是很好,吐的不行。” 云策听到这里,严肃的表情终于稍缓,嗤笑一声:“这港城来的千金大小姐,还真是娇气。” “咳咳。”男人立刻压低了声音,连忙提醒:“云队,我开了扩音……” 云策略感尴尬,顿了顿,找补说:“帮我转告林法医,我为她带柠檬水过去。” “好嘞云队。”男人笑着应了。 挂断电话,云策走到冰箱前,从里面翻了两瓶柠檬口味的苏打水,随后穿好了外套。 望着沙发上的沈知言,沉默了几秒,才说:“被你猜对了,钱桂霞和祝宗宝也被杀了。” 沈知言从手机屏幕中抬头,对她若无其事的点了下头:“嗯,我从你的话里猜到了一些。” 云策说:“帮我告诉秦清雾一声,我不留下来吃饭了。” 沈知言应了声:“好。” “多谢。” 云策说完,迈开步子就要往客厅外走。 她走出去几步,想到什么,又转过身来问她:“钱桂霞和祝宗宝也死了,就像你说的,这无疑做实了凶手报复性杀人的可能。那祝大庆对凶手做了什么,才让其对他这么残忍报复?” 沈知言摇了摇头,无奈的语气道:“我如果能想到原因,就能把凶手推测出来了。” 云策皱了皱眉头,再一次提醒她:“沈小姐,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沈知言眯了眯眼,淡淡一声:“哦?” “短期内不要离开沧江市。”云策望了眼厨房的方向,压低了声音,肯定的语气说:“你记得的。” 云策说完,直接转过身,大踏步离去。 沈知言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略感无奈的同时,又不禁开始想,那祝莱呢,祝莱是真的躲起来了,还是已经被人杀了? 如果她还没死,又会躲到哪里去呢? 这些都有待专案组的调查,上一次执棋者对她出手,最后以闹出人命收场,还是她在剧组的时候,那名女艺人的死亡。 不过当时的性质和现在完全不一样,那名女艺人只是执棋者为了让她陷入“强|奸”这样的污名中。 而祝大庆一家的死,却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报复性的虐杀。 比起当年那名女艺人,祝大庆一家才是关键。 云策离开后,沈知言走到厨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房门。 里面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请进。” 沈知言推门而入,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朦朦胧胧的雾气中,一道秀美修长的倩影。 秦清雾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净完手,关了水龙头,伸开手臂拿了张纸巾,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上的水渍。 她侧身望着沈知言,温声问道:“怎么了?” 沈知言犹豫了一下,对秦清雾说:“云警官因为工作上的事,提前走了,让我跟你说一声。” 秦清雾闻言,应了声:“知道了。” 她又有些无奈的望着眼前的食材,已经炒好了一道菜,原本已经提前备好了四道时令蔬菜,现在却少了一人,两个人用餐,确实吃不下太多。 而从沈知言上次在她这里用餐,对方对“光盘行动”的执着来看,若是她全部炒出来,沈知言兴许真的会全部吃光,必然会胃里撑到,而外面此刻仍在下着雨,又不能饭后带她出去散步。 “……”沈知言打量着她眼中的犹豫,疑惑地问她:“你难道……很想和云警官今晚叙旧?” 秦清雾微微一顿,抬眸望去:“我和云策?” “昂。”见对方在看自己,沈知言眸子里染了几分笑,带了点调侃对秦清雾道:“那你怕是要失望了,她已经走了,现在家里可只剩了我和你。” 秦清雾默然片刻,只静静的望着她。 橘黄色的灯光下,沈知言长发如墨,头发吹得蓬松,发梢微卷,两侧的黑发挽在耳后,露出精致白皙的明媚五官,黑眸澄澈干净,看起来年龄更加显小。 察觉到对方的莫名视线,沈知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刚才的话到底多么有争议。 为了避免尴尬,她连忙举起手来,态度良好的保证:“天公作证,我刚才那话,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如果你想歪了……” 秦清雾眉梢微扬,唇角松动几分:“怎么?” 沈知言啧了一声,强行压下自己心底的紧张,满不在意的开口:“看你的意思,你要是真想对我——” 然而她下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却不自觉自己停下来。 这种感觉有点奇怪,明明之前,她还能肆无忌惮的和秦清雾开玩笑,到了现在,她却完全说不出来。 秦清雾凝望着她,故作好奇地问:“对你怎么样?” 沈知言慢吞吞的眨了眨眼,窗外的雨下的更大了些,雷雨声交织,雨滴砸落的声音响彻耳畔。 沈知言同时听到的,是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同样声如雷鼓。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喊她:“秦清雾。” 秦清雾含笑应了声:“嗯?” 沈知言有点心如死灰的叹气:“你先让我冷静一会儿……” “……”秦清雾微微迟疑,问她:“你想冷静什么?” “这里忽然跳的有点快。”沈知言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告诉她说:“我怀疑我可能今天咖啡喝的有点多,像是要猝死了一样。” 秦清雾神色如常,问她:“不如先去医院?” “不如你来摸一下,看看是不是心跳的很快?”沈知言垂眸望着自己的胸口位置,试探着说:“当然也可能是我的错觉,两袋速溶咖啡,没道理跳成这样。” “……”秦清雾打量着她,欲言又止,片刻后,她面无表情开口:“你还是去医院吧。” 沈知言深呼吸了几次,试探:“你陪我一起去吗?” 秦清雾淡声说:“自己去。” 沈知言眨眼:“为什么?” 秦清雾神色如常:“雨太大了,不想出门。” “……”沈知言觉得她这话没什么毛病,但还是有点不甘心:“因为雨太大,你就不想跟我一起出去了啊?” 秦清雾淡声道:“嗯,我刚提了辆新车。” 沈知言不死心,问她:“那我们的情分呢?不如车吗?” 秦清雾上下打量她一眼,肯定的语气说:“是的,不如车。” “……”沈知言沉默了下,问她:“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秦清雾反问:“你觉得呢?” “好像是应该生气,”沈知言想了想:“我明白了,我刚那话,有点像是在强迫你非礼我。” 秦清雾淡淡打量着她。 语气微妙:“您还知道呢?” 沈知言:“……” 您—— 啊,她表达生气的方式,竟然这么委婉的吗? 第90章 沈知言觉得秦清雾公事繁忙, 一顿短暂的晚饭时间,她期间接了有四次电话。 其中三通电话似乎是在聊工作上的事,最后一通电话应该是她妈妈打来的, 沈知言注意到, 在那一通电话打来的一瞬间,秦清雾敛下眉眼, 望着来电显示等待了几秒,才接起了那通电话。 她的语气很温柔,很耐心, 却惜字如金,沈知言觉得,秦清雾对她母亲的态度十分敬重, 也十分关心,但却……很客气。 沈知言小时候总去宋玉缠家里玩儿, 她记得宋玉缠在她妈妈面前,虽然调皮捣蛋,总是试图挑战大人的“权威”, 来获得小孩子们自以为是的存在感, 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让郭阿姨又气又无奈, 但母女之间的相处状态十分自然随意, 甚至让人觉得羡慕。 以她回忆的视角来看, 沈知言很确定, 她十分羡慕宋玉缠母女的相处状态,毕竟她当年老去宋玉缠家里玩, 除了为了躲开沈家, 躲开吴桂澜女士, 似乎也有很喜欢那个嘴硬心软的郭阿姨的原因在。 然而秦清雾对她母亲的态度,是显而易见的客气中带着疏远,明明字字句句都是关怀的话语,但是却又带着浓重的距离感。 很快,她一通电话打完,神色如常的开始继续用餐。 沈知言其实想问一下她和她母亲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有心想说点什么,然而话到了嘴边,又沉默下去。 毕竟沧江市的高门大户里,哪一家似乎都一堆不为人知的事儿,根据秦雪柠的年纪来推算,秦清雾的父亲秦薄泉显然早早就出轨了,她若是此刻发问,除了惹秦清雾不快之外,似乎毫无用处。 更何况家家有本难念经,对方的家务事她确实不好多嘴。 于是……只能保持沉默。 沈知言战术性的端起杯子喝水,就听身前传来一道声音。 “明早你闹钟定到几点?” 沈知言琢磨了一下,回答说:“六点吧。” 秦清雾:“这样早吗?” “也还好,虽然景颐小筑距离公司是很近,但是……”沈知言想了想,解释说:“我想洗完澡再去公司,天气实在太热了,如果闹钟吵醒你,那我们的房间间隔远一点,这样也可以。” 秦清雾敛下眉眼,神态自若道:“房间隔音很好,不会吵醒。” “但早上太安静了,室外噪音没那么大,一点声音也可能会无限放大。”沈知言和她解释完,说:“所以如果你还有空余的客房,我可以睡在那里。” “有是有的,只是许久没住过人,”秦清雾不紧不慢的望着她说:“只有你的客房让阿姨打扫过,所以——” “懂了。”沈知言啧了一声,好奇问她:“你这里很少有人来借宿吗?” 秦清雾轻点了下头,“是。”想到什么,又补充道:“只有你。” “……” 什么叫……只有你…… 这种“唯一性”的用词,真的能随随便便就说? 她只能再一次战术性的喝水,一边往嘴里送水,一边悄悄抬眼打量秦清雾的神色,对方眸光很当然,刚才说话的语气也很平静,大概……也没什么其他含义? “那我还是挺荣幸的,”沈知言笑着说:“能让您特意交代阿姨,为我打扫客房。” 秦清雾不做解释。 自然地转了话题:“在公司的事务上,有觉得棘手的地方吗?” 沈知言迟疑一声:“啊?” 秦清雾淡定解释:“老师让我帮你。” “……” 竟然来真的? “你真的很想当我老师吗?”沈知言狐疑的望着她:“你不觉得有点大材小用?” “并没有这样觉得。”秦清雾帮她递过来餐巾纸,笑着打趣道:“如果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就争取早日实现你的梦想。” 沈知言怔了下,接过来,也跟着笑:“哦,最黑心的资本家是吧。” 秦清雾轻挑眉梢,不置可否。 “暂时没有。”沈知言说:“目前遇到的都不是什么大麻烦,我自己可以处理。” 话是这么说,然而一旦联想到公司接下来面临的诸多杂事,她心情确实说不上太好。 如果当年不是吴桂澜从中阻挠,她现在应该从京城外国语学院毕业,然后成为一名外交官的,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持续在影视行业打转。 不过——秦清雾也是毕业于京城外国语学院。那如果这样的话,她当年如果顺利进入京城外国语学院念大一,秦清雾岂不是恰好在念大四? 她可能还会喊秦清雾一声—— “学姐……” 不知不觉,胡思乱想间,她已经望着秦清雾的方向,把这两个字已经喃喃出口。 “沈知言。”秦清雾笑看着她:“你在喊谁?” “啊……没有没有、不是,我没喊你……”沈知言眼神里有些慌,叹了口气,还是实话实说:“好吧,就是喊你。” 秦清雾挑眉,语气愉悦:“喊我?学姐吗?” “嗯。”沈知言敛下眉眼,一通解释:“当年我本来要报考京城外国语的,可当时沈家上下极力阻挠,可能是就连沈拓海自己都知道,沈家对我很不好,他们可能也是害怕吧。” 秦清雾收敛了眼中的笑,重复道:“害怕。” 沈知言不禁嗤笑:“是啊,害怕,是不是很可笑?” 秦清雾没应声。 沈知言道:“当时的报纸上铺天盖地的报道一名外国外交官暗箱操作,把亲生父母送进监狱的事情,沈家大概是怕我翅膀硬了,所以全都反对我进外国语,毕竟一旦我将来有可能进入机关工作,我整个人都会变得不可控,沈家自然要防备这样的结果,当然沈家反对我根本不在乎,只是我养母极力阻挠……” 秦清雾神色微冷。 片刻后,却温声问她:“你养母反对,你就不去了么?” “她身体不好,以死相逼,只是很奇怪的是,不去外国语倒是可以依着她,但她无论如何都要让我进入沧江戏剧学院,她又不肯说原因。”沈知言简单解释完,不再想继续聊沈家相关,便故作玩笑道:“所以我才想着,如果我当年考进外国语,可能早就和你认识了。” 秦清雾勾起唇角:“你很想和我早相遇?” “肯定啊。”沈知言笑,很真心的说道:“你这样出色的美人,大概没有人不想认识吧。” 秦清雾望着她笑,随口问:“然后呢?认识之后做什么?” 沈知言顺着她的话往下想,问她:“各种版本,你想听哪一种?” 秦清雾不禁失笑:“为什么会产生各种版本?” “因为事情的发展本来就是不固定的。”沈知言解释,“就像是穿越类的小说,回到过去改变人生,是因为主角做出的选择不同,故而让事情走向产生变动。” 秦清雾望着她脸上的灿烂笑容,兴致盎然道:“那沈导聊一下你的所有版本?” “第一种嘛,我和你一起参加比赛,每次都输给你,我越来越不服气,越来越不甘心。”沈知言叹气:“毕竟你看起来就很像是学霸,舍我其谁那种。” “就这么相信我会赢?”秦清雾似乎被她取悦道,问:“然后呢?你输给我会做什么?励志赢过我?” “这只是第一时间的想法。”沈知言弯起唇角。 “难道还有其他发展?”秦清雾眸中含笑:“不像是你要强的性格。” “如果无论如何都赢不了,我就会选择成为你的朋友,让你教我学习。”沈知言摸了摸下巴,笑着说:“毕竟你懂,与其多一个强者对手,当然是让强者成为我的朋友,才能实现利益更大化,当然这也不是主要原因,而是你这样优秀,人品三观都好的人,我肯定要成为你的朋友。” “这是朋友走向。”秦清雾又问她:“还有其他可能吗?” 沈知言:“……” “第二种。”她说:“嗯,第二种是爱情走向。” 她说到“爱情”两个字的时候,垂下眼睫,不太敢看秦清雾眼中那一瞬间涌起的笑。 “我和你的爱情,”秦清雾似乎颇感兴趣,追问她:“是怎样的爱情?” “情敌变情人吧,我因为总是输给你,肯定不甘心,你想,我对你不甘心,就意味着其实我很在乎你。”沈知言脸上有点热,她呼出一口气,慢吞吞说:“如果恰好我和你都喜欢上同一个人,那肯定就会更加关注你,肯定就是情敌变情人的走向。” 秦清雾有些失笑:“似乎还挺合理。” 沈知言点头:“嗯,十分合理。” 秦清雾问:“还有呢?” 沈知言严肃道:“暂时没了。”她又补充:“等下次我想好了,再讲给你听。” 秦清雾态度温良,颔首笑道:“好。” 出于讲爱情副本的原因,沈知言一时间脸红心跳,她不自在的情绪太过强烈,完全不想再说第三种可能了,更确切来说,她甚至组织不好语言了。 秦清雾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很贴心的帮她转了话题:“明早还为你的袁助理带早餐吗?” 沈知言应了一声。 “今早卖早点的老板告诉我她接下来几天都不来,所以我要绕远去另一家,那家生意太好了,大排长队,这也需要早一点起床,不然去公司会迟到。” 说完,她抬起头来,又微微皱了眉头,认真纠正道:“以及,她不是我的袁助理,是向非焱的助理。只是暂时跟着我,等向非焱回来,袁瑾舒就回去跟她了,你的用词,并不是很准确。” 这种用词会让她怀疑,对方是故意调侃她。 毕竟她和袁瑾舒,目前是老板和助理的关系,每天在公司共事时间最长,有点什么超过同事以上的关系,日久生情什么的也似乎合理…… 但其他人出现点这种超过同事以上的暧昧关系正常,但绝对不可能是她。 向非焱动辄应酬出差,导致她不得不临危受命,去处理公司中的各种事务,每天忙的要死,焦头烂额,不出错已经是万幸,哪里还有时间和助理搞一场办公室恋情? 秦清雾用纸巾轻轻擦拭唇角,云淡风轻道:“抱歉,我忘了。” 沈知言:“……?” 她实在没忍住,问:“您记忆力不是一向都很好? 秦清雾云淡风轻:“偶尔也会忘记,毕竟我不是人工智能。” 沈知言:“……” 竟然挺有道理? 一时无话,沈知言已经吃好了,正准备抬手,收拾桌上的空盘。 “你对袁助理的示好,视而不见。”秦清雾靠着椅背,问她:“是出于那位所谓的执棋者?你怕连累她?” “谁?”沈知言的手指猛然一缩,她愣了愣:“我和谁?谁示好?袁助理向我示好了?” 秦清雾心情有些复杂。 打量了她片刻,终于说:“没什么。” 其实有些多此一问,沈知言或许都没意识到,对方为她屡次三番的带早点,是对其示好的意思。 沈知言:“……哦。” 秦清雾有点奇怪,怀疑袁瑾舒对她有意思? 她和袁瑾舒才认识几天? 不过似乎也合理,袁瑾舒好像是说过,是因为她在潭石,这才答应了向非焱,来潭石给向非焱做助理的。 袁瑾舒对她有意思…… 沈知言眼睛缓缓睁大,那接下来岂不是很尴尬? 每天一起公事,对方却对她有意思,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了,只会越来越尴尬。 秦清雾问她:“你在想什么?” 沈知言:“……没。” 秦清雾打量着她:“在想接下来怎么拒绝?” “……”沈知言惊讶的望过去:“这你都能猜到?” 她站起身来,收拾着桌上的空碗。 “完全不难猜。”秦清雾径直起身,伸出手指,下意识握住她的手腕,稍稍用力,说:“我来。” 沈知言呼吸骤然停顿。 她和秦清雾因为同时起身的关系,距离靠的实在太近,近到只要一抬眼,就能看清对方精致漂亮的眉眼。 “你……”沈知言望着被她握住的手腕位置,松开握盘子的手指,语气有些不自然:“你做饭,我洗碗,合情合理……” 秦清雾只一瞬便放开她,一抬眼,便发现沈知言的手腕位置多了几处红痕,温滑触感似乎尤在指尖,敛下眼中的莫名情绪,语气不容置疑:“你是客人。” “道理我懂,但是这几个碗也不至于放洗碗机,我来洗……” 沈知言说话的同时,只觉得有一股清淡的香气钻入鼻息,好闻的气息实在太过强烈,让人不容忽视,存在感十足。 就像是秦清雾给人的存在感,忽然一瞬间变得强烈。 她忽然有点说不下去了。 心情实在有点复杂。 脑海中恍惚间想起来对方刚才握住自己手腕的动作,以及秦清雾望向她时,眸光里的专注感。 …… 但实际上,明明也只是个普通的动作,这完全没什么的? 等她回过神来,秦清雾已经收拾好了碗筷,往厨房的方向走去了。 此时的窗外,一道雷声忽然响彻天际,沈知言听着动静歪头,望着外面那场越下越大的雨。 沈知言隐隐有些失神。 秦清雾是不是有点奇怪…… 今晚。 有点不对劲。 …… …… “不对劲!真他娘的不对劲!” 别墅外,中年男人手里拿着照相机,蹲守在别墅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雨衣,但这场雨实在太大了,纵然穿着雨衣,里面的衣服也全然湿透。 男人不禁指着上空怒骂:“妈的!老子赚个钱容易吗!你至于下雨又打雷?想劈死老子?” 他实在太过生气,毕竟江旭阳给他塞了二十万,让他来调查他未婚妻养的那个小情人是谁,他今天是第一天上班,趁着雨势变小的时候赶过来,然而蹲了半小时,都不见别墅里的人出来,反而雨开始越下越大。 男人发泄骂完,正想着,若是苍天真的有灵,到了这会儿就应该再劈一个雷下来。 然而他骂骂咧咧许久,也不见一个雷下来把他劈死,事实证明,封建迷信要不得。 他有些得意的想着,刚要给江旭阳打电话过去,随便拍几张别墅外围的照片应付交差。 就在这时,他身后忽然传来“砰”的一声。 下一刻,后脑勺的位置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砸了一下,剧痛传来的同时,像是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脑袋后方缓缓流下来。 一回头。 是一名年轻的男人,同样身穿黑色的雨衣,但帽檐却把他的整张脸遮住了大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对方恶劣勾起的一抹唇角弧度。 男人大惊失色,忍着头上的剧痛,怒声问他:“你……你是什么人?” “是江旭阳派你来的吧?”年轻人微微笑着:“他那样的垃圾,也配觊觎我们老板的女人?” 男人睁大了眼:“你、你怎么知道?” “去跟阎王说去吧。”年轻人笑说着,扬起了手中的铁棍,像看猎物一般的扬起唇角,语气仿若施舍:“我数三个数,你来跑,好不好?看你能不能活下来。” 男人终于开始后怕。 他望着对方手中的“武器”,下意识开始后退:“这里……到处都是监控……” 年轻人轻松一笑:“我不在乎。”他说完,站在原地没动,真的开始数数:“1。” 男人持续后退着,只觉得眼前的人是个疯子。 “2。”他的嗓音像是催命符:“还不开始跑?” 男人惊慌失措,腿已经被吓得开始发软,他似乎——跑不动了。 那人的嘴一张一合:“3。”他笑:“很抱歉,你没机会了。” 他说着,扬起了手中的铁棍,用力向男人的右侧太阳穴砸去。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被一道强烈的光线照过来,是手电强光的亮度。 一人沉声开口:“在做什么!” 年轻人动作停顿了一下,扭头向身后看去,不远处,是六名身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 看样子是保镖,他们身形比直,快步迅速向这边跑来的动作,训练有素,完全不像是寻常保镖,反而更像是军队出身,随着那几人的靠近,年轻人看清了跑在前方的两人,似乎是外国面孔。 “特种兵?”年轻人嗤笑一声:“难怪我们夫人敢一个人住在这里,从来不担心安全问题。” 他说着,对眼前早已经吓的脸色惨白的男人道:“下一次我们再会。” 说完,他一把推开手持相机的男人,迅速的往相反的方向跑去,动作同样快的惊人,没一会儿便消失在了雨夜里。 手持相机的男人早已经吓得面如死灰,等几名保镖赶过来,他普通一声跪在地上,全身变得脱力,脑子里昏昏沉沉,相机脱手落在地上的雨水里。 为首的G国面孔的保镖扯着他的领口,力气极大,一把把他提了起来,他用英文问道:“那人和你是一起的?”许是知道他听不懂,又换了中文问她:“你们是同伙?” “……不、不是。”男人战战兢兢,回答:“我不认识他。” 保镖冷声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说……江旭阳不配和他老板抢女人,还说……难怪夫人敢一个人住在这里。” 保镖皱了皱眉头,过了会儿,他怒骂一声:“傻逼!” 男人愣了愣:“啥?我……” “谁他妈是他老板的女人?谁又是夫人?”保镖一想到对方话里的人是秦清雾,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吩咐道:“把他腿打断,扔的远一点。” 其他保镖立刻应道:“是,长官!” 男人闻言,深吸一口气,心中叫苦不迭。 不是吧? 他还以为这几个人是保安,来好心救他的。 他对天发誓,如果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这二十万他就算死也不会收的。 …… …… 沈知言回卧室的时候,刚上了楼梯,便见到秦清雾站在走廊,在和人打电话。 电话另一边的人不知道和她说了什么,她神色冷淡,过问了一句:“他真的是这样说的?” 她静静的听着另一边的话,默了片刻,才提醒道:“这里是国内,你们需要注意方式。” 沈知言闻言,挑了下眉。 国内? 国内需要什么方式? 可能是生意上的事情吧。 正这样想着,就听秦清雾淡声开口:“纵然对方不会报警,但终究有些不妥,不过既然已经做了,下不为例。” 沈知言:…… 已经做了?做了什么?严重到需要报警了? 她站在原地,有点想原路返回。 对方再打电话,她继续往前走,只会听到越来越多。 秦清雾察觉到她的靠近,只看了一眼,便继续向电话另一边的人吩咐着:“去查监控,把人找出来。” 那头的人不知道问了什么,秦清雾提醒道:“不要伤人。” 秦清雾说完,挂断电话,向走过来的沈知言看了一眼。 沈知言停下脚步,担心的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秦清雾把手中的眼罩递给她,缓声说道:“晚安。” 沈知言:…… 为什么忽然给她送眼罩? “你上次说。”秦清雾解释:“光线有点刺眼,在陌生人家里又害怕关灯,你说你认床。” 沈知言:“……但我关灯没什么关系,而且还能省点电费。”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么早之前的话,秦清雾为什么会记得? 她接过来,小声道谢:“谢谢。” 秦清雾收回手指,告诉她道:“你屋里的灯可以定时开关,不必担心浪费电。” 沈知言:“……行。” 心中有疑惑一直持续,她回了房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上回来的时候,秦清雾家客房的灯是能定时的吗? 还是说……她根本就没有注意? 她戴上秦清雾的眼罩,被对方碰过的眼罩上面全是秦清雾身上的味道,或许是沐浴露,或许是护手霜,味道好闻是好闻…… 可这让她睡前的有限时间里,满脑子都变成了秦清雾。 秦清雾……对她是挺奇怪的吧? 好不容易睡过去,又是一整夜的噩梦,沈知言睡醒的时候全身疲惫,她觉得自己骨头和肌肉都变得有些酸痛。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她洗了个澡,换上昨晚睡前,秦清雾特意为她送来的那身玫瑰红的西装,她先前还觉得这个颜色太过艳了些,没成想往身上一穿,镜子里的人看起来精神奕奕,完全倒是不像没睡好的模样,十分提气色。 走到客厅的时候,秦清雾竟然已经醒了,厨房的门敞开着,饭香在整个空间浮动。 沈知言看了眼时间,七点一刻。 她不知道秦清雾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但看样子显然比她要早。 她走进厨房,秦清雾刚洗完手,桌上放着一个盛放面包的纸袋,见她进来,对方把桌上的纸袋递给她。 沈知言狐疑:“这是什么?” “三明治。”秦清雾温声回道:“知道你赶时间,带去公司。” 沈知言顿了顿:“你连这都想到了?” 秦清雾应了声,想到什么,补充:“做了两人份。” 沈知言迟疑:“什么?” “不是要还你同事人情么。”秦清雾语气温和,道:“所以为她也做了一份。” 沈知言:“……” 顿了顿,她语气有些干涩,试探问她:“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告诉她,这是你做的?” 秦清雾眉梢微扬,反问:“这样不好吗?” “好是好。”沈知言默了片刻,有点吞吞吐吐问她:“继续……用你是我女朋友的名义?” “你应该谢我的。”秦清雾语气淡然:“毕竟我帮你婉拒了一位追求者。” 沈知言想了想,啧了一声:“行吧。” 她问:“那我昨晚换下来的衣服,你放哪儿了?我没看到……” “今早阿姨来。”秦清雾说:“让她带去干洗了。” 沈知言:“……” 这是不是有点太无微不至了? 她拎着早点出了门,一路来到车上,把手中的早点袋放好,挥散了脑海中的混乱思绪,发动了车辆去公司。 因为省去了特意绕路去买早点的麻烦,她提前半小时进了公司,路过茶水间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两名男同事在聊天。 “是叫秦清雾吧?” “不过好看归好看,但没什么用。” 明显的嬉笑调侃语气,让沈知言皱眉的同时,脚步不自觉一顿。 秦清雾? 里面那俩人毫无所觉,继续嬉笑着大聊特聊。 “她爷爷压根就不在乎她,若是真在乎,又怎么会让她送出去联姻?” “秦望山他自己不也是个赘婿么?当年科兴集团是杜鸣凤的产业,原本是姓杜的。” “你说有没有可能,因为秦望山自己是赘婿的身份,所以才不满秦三的?传闻秦三小时候,是被杜鸣凤养着的,秦望山或许是和她妻子杜鸣凤不睦,这才一直打压秦清雾吧?不然秦三在科兴地产做的好好的,为啥一下换了秦岸渡掌权?” “所以啊,咱们娶媳妇,不能光只看脸,而且不能太强势,太强势让我们的面子往哪里放?” “我反正不会要她,白送都不要。” “就是,我一看她那张脸,一点瑕疵都没有,就觉得一定是养尊处优惯了的,被人伺候惯了。” “是,娶回家也没什么必要,你还要一直伺候她,如果她真的是百亿继承人也就罢了,可她也没钱,没钱还那么傲气,也不怪江旭阳小少爷讨厌她——沈、沈总!” 那人说着,眼睛骤然睁大,望着茶水间门口的位置。 在他视线尽头的方向,那位向来温文尔雅,从来不对人发火的年轻小沈总,早已经黑了脸,眼中的表情要笑不笑,压抑着浓重的火气。 俩人齐齐一愣。 沈知言缓步走进去,望着那俩人问:“你们是哪个部门的?” “沈总……我们是——” 沈知言笑了笑,淡声开口:“这不重要,怪我。” 那人疑惑:“怪您……怪您什么?” “怪公司招聘的时候我不在,所以什么不堪的东西都被招进来了。”沈知言说完,不理会那俩人瞬间僵硬的脸色。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是袁瑾舒到了。 沈知言说:“你来的正好。” 袁瑾舒走过来,刚才她走过来的时候,其实听了个大概,这俩男人自个儿意|淫,口口声声都是傲慢轻蔑,居高临下的品评那位秦三小姐。 袁瑾舒望着沈知言冷淡的脸色,故作好奇问道:“怎么回事儿?” 沈知言淡声:“公司辞退员工,几倍赔偿来着?” 袁瑾舒:“……” 袁瑾舒顿了顿,转瞬明白过来,点了下头,恭声开口:“我明白了,这就让人事处理。” 沈知言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往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袁瑾舒立刻在她身后跟上,只留下呆若木鸡的两名员工。 他们面面相觑,什么情况? 就因为聊了秦三,说秦三他们看不上,就被开了? …… 这特么上哪儿说理去! 而且潭石影视虽然刚起步没多久,但是公司风气足够好,员工们之间也和善客气,压根不像其他地方一样内斗严重,最重要的是,福利待遇好。 直到那位小沈总走远,他们都在疑惑,这就被开了? 只因为不尊重秦三?! 到了办公室,沈知言把袋子里的一份三明治给袁瑾舒。 袁瑾舒接过来,惊喜了一瞬:“给我的?您亲手做的?” 沈知言语气平淡:“我女朋友做的。” “……”袁瑾舒眼中有些错愕:“女、女朋友?” 沈知言眉眼弯弯笑起来:“是,她特意让我带给你的,说感谢你对我的照顾。” 袁瑾舒:“……” 她顿了顿,手里拿着那份三明治,下意识就想拒绝。 沈总的女朋友? 是上次来公司的那名女人么?那人不是秦家三小姐吗? 所以——沈知言的女朋友是秦三? 难怪她方才听了那两名员工的议论,少见的黑了脸,原来竟然是这个原因。 沈知言问她:“袁助理,宋哲约到了吗?” 袁瑾舒回过神来,语气有些生硬,回道:“约到了,他刚被保释出来,昨晚刚结束行政拘留,目前在江北的别墅住,时间约在了下午四点。” 沈知言应了声:“好,我知道了,辛苦。” 袁瑾舒站在原地没动。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沈总……您的女朋友,是上次来公司接您的女人?” 沈知言神色如常,回答说:“嗯。” “那这份早点……” “哦,她一早起来做的。” 话到了这里,袁瑾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昨晚沈知言带了一箱水果,说要去送人,那么显然,对方就是为了给秦三的,而且…… 沈知言昨夜还在那里留宿了。 袁瑾舒压下严重的苦涩,笑着说:“恭喜沈总,以前竟然不知道你有女朋友。” 沈知言笑笑。 心道:我以前其实也不知道。 等袁瑾舒出了办公室,沈知言这才收回视线。 …… …… 时间很快来到下午,黑色的车辆在盘山公路疾驰。 沈知言开着车,一路来到袁瑾舒给的地址,她缓缓踩下刹车,车辆在别墅旁边的位置停稳。 沈知言来到别墅前,按下门铃。 很快里面便有人来开门,是个十分漂亮的年轻男人,而且是个外国小帅哥。 沈知言猜测对方是宋哲家里的保姆,亦或是……男朋友? 对方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看着清纯阳光,年纪也不大,笑起来似乎让人觉得单纯无害。 男朋友的可能性比较大。 里面传来宋哲的声音:“亲爱的,是谁?” “一位英俊的女士。”外国小帅哥用不流畅的中文回答。 沈知言:“……” 算了,英俊就英俊吧,至少是夸赞的话。 宋哲已经走过来,他看到门口的人是沈知言,不自觉回头看墙壁上的挂钟:“你早到了半小时。” 沈知言微微笑道:“因为没有堵车,如果你现在很忙,我可以在外面等。” “可别。”宋哲深吸一口气,表情微妙的看着她:“您快进来吧,也别这么客气,我受不起。” 沈知言一边缓步往里走,一边笑着说:“你是被冤枉的,我没道理怪你。” 宋哲脚步一顿,英俊的脸转过来,惊讶的望着她:“你相信我是冤枉的?” 沈知言同样停下来,耸了耸肩,望向他身旁,把手指搭在他肩上的外国小帅哥,反问:“这已经很明显了吧,用得着这么吃惊?” “……”宋哲瞥瞥嘴:“我还以为袁助理联系我,是兴师问罪的,我之前还在想,你来了就算打我一顿,我也能理解,至少能让你出出气。” 沈知言默了默,语气同样微妙:“我已经好久不和人动手了。” 宋哲干笑:“咳咳,理解理解。” “……”沈知言:“你理解什么?” 宋哲说:“你现在是沈总,身份不一样了,和人打架跌身份。” 沈知言:“就不能是我自己约束自己的行为,不再用武力解决问题?” 宋哲点了下头,任何道:“是这样,但这也代表你身份地位的提升,毕竟无能者才会诉诸武力。” 沈知言:“……你说话,还挺有哲理的。” 宋哲望着她笑:“那不然你以为,我被全网骂嫖|娼狗,我都该吃吃该喝喝,这种好心态来自哪儿?” 沈知言心情微妙。 顿了顿,才说:“如果我告诉你,有人因为针对我,才故意操纵了你嫖|娼这件事,你会恨我吗?” 宋哲问:“……能说实话吗?” 沈知言点头:“能。” 宋哲想了想,说:“恨。” 沈知言敛下眉,抱歉语气道:“应该的。” 宋哲轻松一笑:“其实乍一听是该恨你的,但是我走到今天已经挺有钱了,压根就不差钱,反而能早点退休,也不止是我吧,圈子里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就算翻车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们该赚的钱早已经赚到手了,所以能不能继续拍戏,也就没什么影响了。” 沈知言思索了片刻,说:“我连累了你,确实应该做出补偿,这样吧,如果你接下来有去公司上班的想法,可以联系我。” “其实不用放在心上。”宋哲走到沙发前坐下来,对她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说:“要怪也是怪设置这场陷害的人,在这个圈子里,你争我夺的陷害我经历过不少,不过一直以来都很幸运,没有中招,或者是被压了下来,但是这一次没被顺利压下来,仅此而已。” 沈知言还想继续说下去。 宋哲又笑道:“而且我和爱人打算出国去生活,这是三年前的计划,是我一直失约了,正好借着这次机会离开。”宋哲笑着问她:“你有什么想问的,我知无不言。” 沈知言沉默了下,把话题转到正事上。 她问宋哲:“那天的事是怎么发生的,我想知道全部细节。” “那天没有我的戏,褚侃邀我出去喝酒。”宋哲一边回忆,一边说:“他邀我出去,我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沈知言疑惑一声:“褚侃是谁?” “光华娱乐的总裁家公子,我和褚侃认识许多年了,他这人花花公子,出手也大方,为人很讲义气,我刚出道就和他认识了。” 沈知言点头:“后来呢?” “那晚我喝了很多的酒,褚侃见我醉的太厉害了,就让司机送我回酒店,我在车上睡了一路,回到酒店立刻就睡着了,再之后就是被敲门声吵醒。”他无奈叹了口气:“紧接着就是警察破门而入的声音,还有媒体记者,以及发现床上睡了个女人,她衣衫不整,而我也是没穿衣服,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时间想的不是身败名裂,也不是面对警方和媒体的恐慌,而是只觉得恶心。” 沈知言想到对方的性取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他说到这里,金发碧眼的外国小帅哥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没事,据说醉酒的人没办法进行性|行为。” 宋哲和他十指相扣,感动道:“谢谢亲爱的,你愿意相信我。” 他们二人忘我的深情对视,让在一旁的沈知言有点手足无措。 宋哲维持着和帅哥牵手的动作,转过头来对沈知言说:“就这些了,没其他了。” 沈知言问:“那个女人呢?” 宋哲仔细想了想,说:“也被拘留了,不过……她好像除了在媒体前表现的很恐慌,但实际上,在她被带上警车的时候,脸上表情很冷静。” 沈知言挑了挑眉:“冷静?” “你不信我?”宋哲皱眉:“我是拍戏的,是一名演员,会很仔细的观察对手戏演员的表情,就跟职业病一样。” 沈知言说:“没有不信你。”她顿了顿,又问:“褚侃和你怎么认识的?” 宋哲愣道:“你什么意思?你在怀疑褚侃?” 沈知言不置可否:“是他约你出去的。” “褚侃……那时候我刚出道不久,压根没戏拍,也没什么人找我。而褚侃那时候还在念大学,虽然是养子,但很被他父亲看重,毕竟他是褚家唯一的孩子。我因为生活拮据,在酒吧兼职,褚侃找我帮了点小忙,后来我和他就成为了朋友。” 沈知言问他:“小忙?” “嗯,那时候他好像是说,他有个朋友吧……”宋哲一边回忆,一边说:“具体忘了是怎么回事儿了,褚侃应该是有个朋友,他说对方单身,想在酒吧里给他和女神制造一场浪漫邂逅,让我和老板帮忙沟通一下,价格好商量,让酒吧暂时清场。” 沈知言微一沉吟,似乎也不是什么有用的信息。 “不过——”宋哲笑起来,卖关子一样的,问沈知言:“你猜那哥们的女神,是谁?” 沈知言应声:“嗯?” 宋哲:“是柏婳。” 沈知言顿时一怔:“柏婳?” “是啊……”宋哲笑起来:“沈总,你还别说,我觉得这也太好笑了,褚侃那兄弟,他应该都不认识柏婳,结果因为褚侃的那场设计,酒吧中那晚只剩了他们两个人,就算是这样,他兄弟都不敢去搭讪,你说好笑不好笑?” 沈知言神色变得有些凝重,她只问道:“那个男人是谁?” 宋哲摇摇头:“不记得了,长得实在太普通了,而且有些唯唯诺诺,那晚好像他在柏婳面前一直很紧张。” 沈知言应了声:“多谢,我知道了。” 她说着,站起身来,对宋哲说:“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宋哲一怔:“这就走了?留下来吃完饭吧?” 沈知言笑笑,主动伸出手来:“改天吧,如果你还和爱人没出国的话,我请你们二位。” 宋哲同样伸出手来,和她握了握手。 “以及——”沈知言松开手,笑着保证:“如果哪天你回国了,想再进这个行业,我会尽我所能帮你。” 宋哲默了片刻,笑起来:“那到时候,希望沈总公司做到国内第一。” 沈知言笑道:“借你吉言。” 宋哲夫夫二人送她出了别墅,别墅的房门被关上。 沈知言站在灼灼烈日下,她沉默良久,拿出手机来,拨打了第一通电话出去,电话另一边,一名女人很快接起来。 她嗓音透着几分不正经,故作暧昧的调侃说:“你又怎么了?上回还没把你伺候够么?我很贵的,你知道价格,如果想找售后,恕不奉陪啊,姐姐这里没有售后。” “……”沈知言有点无语:“不是让你再查茅竹村,专案组在负责茅竹村了,你估计不好再插手。” “他们能查出来个锤子。”女人语气轻蔑,问她:“那你找我什么事?” “两件事。”沈知言说:“第一,帮我查光华娱乐总裁养子褚侃。第二,宋哲嫖|娼事件,是被人做的局,那名妓|女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出来,我想知道她接下来会联系什么人,要去哪里,不要打草惊蛇。” “等着吧。”女人顿了顿,提醒:“我银行卡你知道的。” 沈知言:“……” “知道,你先做事吧。” “你这是什么语气啊?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是这么抠门?” 沈知言:“……正常私家侦探不会像你一样,以百万为单位收费。” “那正常私家侦探都是废物。”女人语气慵懒的反驳:“你怎么不说?今早我还在群里听说一个同行被打断了腿呢,好像是昨晚在秦三别墅家门口停留来着吧,啧啧,这秦三下手也是够狠的啊,幸好我从来不好奇秦三。” 沈知言:“……” 她下意识解释:“或许不是她做的,是她下面的人先斩后奏。” 女人嗤笑一声,原本不以为意。 片刻后,狐疑开口:“不对啊?你是她什么人,这么帮人家说话呐?” 90-100 第91章 私家侦探这一行, 其实名声一直都挺差的。 尤其是随着当代科技水平的发展,骗子本来就多,这也导致越来越多打着“侦探”名义的诈骗事件发生, 再加上他们高昂的报价, 导致寻常人望而却步,下意识就会把他们和骗子挂钩。 阮珮寒这位私家侦探虽然报价昂贵, 但办事效率极高,专业能力堪称业内顶级。 她这人也挺讲规矩,若是调查不到客户需要的有用信息, 便会全额退款,这样公道的生意人,没人会不喜欢和她合作。 之前沈知言便收到过她的两次退款。 毕竟, 在执棋者的事情上,就连阮珮寒这样的顶级侦探也有些无能为力。 ——虽然在退款的时候, 沈知言总觉得她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儿。 回公司的时候距离下班只剩了半个小时,一回办公室,手机铃声便响起来。 是沧江戏剧学院的鲁教授打来的。 老人家话里的意思是说, 有几个学生挺有灵气的, 演技也不错,如果她公司还缺签约艺人, 哪天抽时间过去见一面。 自从她抄袭事件出来之后, 之前的老同学也好, 老师也好, 全都对她唯恐避之不及,只有这位鲁教授偶尔和她打来电话, 关心一下她的生活现状。 老人家的面子, 沈知言肯定要给的。 于是欣然答应下来, 接下来几天她都没时间,周六还有一场游轮宴会的应酬,便把回校的时间定在了周日上午十点。 挂断电话,处理完手上的合同,刚好下班。 袁瑾舒在她临下班前,特意提醒她:“既然是LK集团的邀请,便需要一身拿的出去的西装了。” 沈知言微微皱眉:“那位张敬防张总,很在意这个?” 袁瑾舒顿了顿,说:“倒也不是,只是想着那天名流云集,您若是衣着普通,怕是会没面子,若是被人轻视……” 沈知言笑笑,不以为意道:“面子是自己给的,不是别人给的。” 她说完,直接站起身来,离开了办公室。 其实着装什么的,沈知言不是很在意,毕竟上回去范家庄园,秦清雾特意为她准备了一身华丽的衣着,特意配了昂贵的胸针和腕表,依旧会被礼宾人员居高临下的轻蔑打量。 所以穿什么去其实并不重要,外人的眼光也不重要。 她一路出了大楼,刚来到停车位,便收到了沈灼灼的消息,内容是约她去附近的云贸购物中心逛街。 沈灼灼忽然主动约她让沈知言颇为诧异,毕竟自从沈灼灼从单恋她家那位严律师,以及最后终于告白成功,修成正果期间,沈灼灼一门心思扑在恋爱上,极少再和其他人相约外出。 云贸购物中心距离潭石影视只有五分钟的车程,但下班正是堵车的点,沈知言见到沈灼灼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 “沈总还真是贵人事忙啊,能约你一次可真不容易。”许久未见,反倒是沈灼灼调侃起沈知言来了。 云贸一层宽敞明亮,头顶挑空上方各色金灿灿的装饰,空调开的温度刚刚好,一进门的位置便是一家咖啡厅,右手边是汉堡店,再往前就是金银钻石首饰店铺。 沈知言食指勾着车钥匙,慢悠悠和她往步行梯的方向走:“不是你只顾着谈恋爱?那位严律师真的就那样好?” “当然好啊,成熟的女人情商高,而且什么都会在意你的想法。”沈灼灼一想到严颂秋,语气都开始变得温柔了许多,补充说:“而且和这样的人谈恋爱,她会让你有一种感觉,你这辈子不能离了她,因为一旦离开她,你接下来往后余生,就再也遇不到这么好的人了。” 沈知言偏头看她一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有这么夸张?” “也不算夸张吧。”沈灼灼解释说:“你要知道,生命中总会出现那么一个人,让你觉得非她不可,我现在甚至可以理解,因为被分手而自杀的人了。” “……”沈知言觉得她说这话有点惊悚,连忙说:“姐,你知道世界上有多少和我们年龄相当的女性吗?” 沈灼灼茫然摇头:“不知道。” 沈知言点了下头,讳莫如深道:“不知道就对了。” 沈灼灼问她:“你知道?” 沈知言面不改色摇头:“我也不知道。” “……”沈灼灼有点无语:“那你说这个做什么?” “答应我。”沈知言叹了一口气,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劝道:“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您老千万别自杀。” 沈灼灼:“……” 憋了好一会儿,她才笑骂道:“神经吧你,诅咒我和严律师分手呢这是?” 沈知言也跟着笑,却没继续再继续这个话题。 俩人一起上了步行梯来到四楼女装区,沈知言陪她逛了几家店,沈灼灼试了几件裙子,站在镜子前左看右看,没有一件觉得合身的。 云贸购物中心是这两年新开的,主打的就是奢侈品牌,沈灼灼试的那几件衣服在琳琅满目的品牌中,已经算是‘平价’,但有的还是要飚到六位数。 沈灼灼只试不买,店员们也从一开始的殷勤笑脸到最后变得有点不耐烦。 沈知言有点口渴,问正在试衣服的沈灼灼:“你喝不喝奶茶?” 沈灼灼说:“不喝,我怕今晚失眠。” 沈知言想了想:“那我干脆给你买个果汁吧。” 她说完,不等沈灼灼拒绝,转身往店铺外走去了。 她去一楼的奶茶店铺,排队买了杯奶茶,又买了杯西瓜芒果冰沙,付完款又回到了四楼。 恰好赶上沈灼灼正从刚才那家店铺出来,沈知言想了想,语气随意的提议:“今儿我心情好,你今晚的消费我包了吧。” 沈灼灼怔了下:“你认真的?” “昂,反正之前我也坑了你不少钱,这次就当礼尚往来,给你一个坑回去的机会,所以不用帮我省钱,尽管买。” 沈灼灼故作感动的望着她:“沈总,您忽然这么大方,让我有点不知所措了。” 沈知言挑了下眉,一边喝奶茶,一边眼睁睁看她演戏:“所以买不买?” 沈灼灼:“买!” 不买是傻子!! 沈灼灼一把跨上她的胳膊,随后拉着她就向前走。 沈知言被她拽的被迫迈开步子,问她:“你这是要去哪儿?冰沙喝吗?” 她说着,试图把手里的饮品给她。 “你先帮我拿着吧,暂时不渴。”沈灼灼语气激动问她:“小沈,看到前面那家LR了吗?” 沈知言:…… LR,国外女装品牌,刚选了唐宜倾为全球代言人,价格在这一整层服装里都在第一梯队。 沈知言淡咳一声:“嗯……看到了,你喜欢他们家啊?” “对!咱们去那儿!”沈灼灼打了个响指:“有了您沈总刚才那豪气干云的话,我只觉得刚才看过的那些庸脂俗粉,完全配不上本小姐!” 沈知言心脏抽疼了一下,只盼着沈灼灼今晚能别掏空她那张银行卡的余额,至少也要给她留个明早吃早点的钱。 沈知言一边向LR店铺走,一边问她:“你怎么忽然想起要添新衣服了?” 沈灼灼松开她的胳膊,笑着说:“明晚严律师回沧江的飞机,我当然要穿的好看点去接她。” 贸然被塞了一口狗粮的沈知言刚要调侃,想起严颂秋要回沧江,好奇的偏过头,问她:“不对啊?她不是在港城帮向非焱打官司吗?” “哦,你说你们潭石向总的桃色官司啊……”沈灼灼和她解释:“这种小事其实不用她这种律师出手的,让她徒弟接就行了,她教给徒弟了,说特别想我,必须早点回来见我。” “……”沈知言慢吞吞应了一声:“行吧。” 她已经开始有点习惯,沈灼灼三句话不离秀恩爱了,嘴里除了严颂秋再无旁人。 沈知言甚至开始在想,恋爱中的人难道都这样吗? 甜蜜起来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其实我觉得,不过是接个机而已。”她偏头望着沈灼灼,语气疑惑:“至于特意买身新衣服吗?” “怎么不至于?”沈灼灼有点无语的看着她,反驳说:“不然你以为,为悦己者容这句话,是怎么来的?” 沈知言想了会儿,又觉得有点道理。 “我明白了。”她说:“但我可能不会为悦己者容……” 沈灼灼问她:“那你说明白干嘛?” “我尊重所有人的看法啊。”沈知言理所当然道:“就理解归理解,但还是觉得我自己肯定做不出这种事来,穿衣服而已,舒服就得了,至于为了某个人特意着装打扮么?” 沈灼灼啧了一声:“可你现在不觉得,你说这话太绝对了?” “我只是对我自己很了解。”沈知言解释:“而且如果对方如果喜欢我,那是不是什么样的我,对方都会喜欢。” 沈灼灼想了想:“话这么说没错……不过——” “没有不过。”沈知言果断道:“我对着装的要求,其实基本没有太多,干净整洁,穿着合身舒服,其实就很好了。” 沈灼灼无语的看了看她的脸,忽然说:“我要是长成你这样,我肯定也这么装逼。” 沈知言:“……没装。” 沈灼灼冷漠:“装了。” 沈知言啧了一声:“行吧。” 想到什么,她问:“你去机场接机,是她喊你的,还是你主动的?” 沈灼灼不解:“有什么区别?” 沈知言说:“你之前跟我说的,不能太主动,不然在恋爱里容易落下风。” 沈灼灼沉默了会儿,解释:“此一时彼一时,而且主动的孩子有糖吃。” 沈知言恍然点头,却说:“理解,但我不会。” 沈灼灼面无表情:“呵呵,且看吧,我不信你说的。” 俩人正互怼的时候,沈灼灼不经意一抬眼,竟然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个熟悉的人影正向这边缓步走过来。 那人一袭剪裁得当的黑色西装穿在身上,腰细腿长,她往人群中一站,身姿挺秀,气质矜贵,在吸引了周围人视线的同时,又纷纷为她让开道路。 而她身侧位置,有两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跟随,看样子应该是她的下属,那二人对她极为恭敬,正微微弯着腰,殷勤笑着向她介绍些什么。 “这不是……”沈灼灼惊讶了片刻,立刻用胳膊去拐沈知言:“秦——” 却拐了个空。 沈灼灼茫然的回过头,就见沈知言早已经落后了她几步远的位置。 此刻,那傻孩子正愣愣的望着前方不远处的位置,右手抬起来,认真整理着她西装的领口位置,等她整理完,又顺手理顺了西装上衣的褶皱。 沈灼灼:…… 所以沈知言刚才到底反驳了她一堆什么屁话? 她就是在装逼吧! 沈灼灼眼睁睁看着沈知言脸上挂起笑,在秦清雾走过来之前,提前向那人的方向走过去。 沈灼灼试图拉她:“你不是说不能主——”动。 沈知言动作却很敏捷,一个闪身已经躲过去了。 沈灼灼有点无语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手,一时间都有点想踹她了,幸亏她走的快。 秦清雾一抬眸,便看到了向她走来的沈知言,以及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熟悉女人,她有些印象,应该是沈知言的堂姐。 等沈知言来到身前的时候,秦清雾停了脚步:“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知言把手里那杯冰沙递给她,笑着说:“给你的。来买衣服,你呢?” “工作上的事。”秦清雾接过来,虚虚握在手心里,指尖全是冰冰凉凉的触感:“你想买什么衣服?” 她这话问出来,看似随意。 然而却让身侧跟随的两名商场负责人对视了一眼。 从彼此的眼神中,他们都看出了对方眼中满是郑重的神色,眼神交流了只一瞬,便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其中一人已经拿出手机,发了消息出去。 “陪我堂姐来买的。”沈知言解释了一句,又补充说:“既然你忙工作,那我不打扰你了,改天请你吃饭?” 秦清雾语气含笑,打量着她:“这一次是出于什么原因?” 沈知言沉默了下,才靠近她一些,压低了声音说:“你的三明治,挺好用的,袁助理今天对我和以前,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就是很正常的同事相处,公事公办的态度。” 秦清雾哼笑道:“哦,原来是感谢我。” 沈知言点头:“对,所以这顿饭,我非请不可。” “其实也不用这样客气。”秦清雾垂眸望着她,语气愉悦,含笑的眸子却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缓声开口说:“毕竟是你的女朋友。” 沈知言愣了下。 女朋友? 谁是谁的? 她眼睛缓缓睁大,一时间竟然忘了反应。 秦清雾这话一出,不仅沈知言愣住,身后的两名负责人全都一愣,看向沈知言的目光纷纷多了几分——莫名的肃然起敬。 大领导的女朋友,那该是……什么样的存在? 沈知言自然没发现那二人的表情变化,只觉得秦清雾这话说的—— 实在是有点。 嗯。 “好吧,是名义上的。”秦清雾打量着她脸颊上的绯红色,补充了句,又笑着问她:“名义上的女朋友,就不算女朋友了?” 沈知言:“……” 好像,也算? 这话应该怎么接啊,难道要当着外人的面,当着秦清雾下属的面,直接否认吗? 沉默了会儿,沈知言应了声:“是吧。算的。” 秦清雾弯了弯唇角,望着她身后提醒说:“你朋友还在等你,快去吧。” “好……那我走了……” 沈知言说完,顶着一张涨红的脸,几乎落荒而逃,期间完全不敢看秦清雾一眼。 她慢吞吞的走回到沈灼灼面前,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脸已经全红了,毕竟热度烫的不正常。 沈灼灼有点无语的看着她:“你被秦清雾调戏了?” “……”沈知言闷声说:“是调侃,不是调戏。” 沈灼灼啧了一声:“可你这个反应不太像是被调侃了啊,她对你做什么了?那你今晚还回家吗?你……” 沈知言深吸一口气,为了避免她越说越离谱,她立刻抬起头来,拉起沈灼灼的胳膊,往LR女装店铺走去。 “我说,你走慢点,”沈灼灼不满的嘟囔着,又扯着嗓子喊:“而且我的西瓜芒果冰沙呢?哦,你给秦清雾了!” 沈知言糊弄道:“待会儿给你买新的。” “……倒也不是很想喝。”沈灼灼只觉得好笑,问她:“你不是说,不能主动吗?而且也不至于为悦己者容,那你刚才干嘛呢?” 沈知言故作淡定解释:“我那是不能失礼,不能失礼,你懂吗?!” 沈灼灼认真和她分析:“可你重复了两次,双重否定等于肯定。” 沈知言:“……?” 沈灼灼啧啧出声:“有些人心口不一有意思吗?这个酷姐你就非装不可?” 沈知言无语的捂了捂脸,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就不到十米,沈知言仗着腿长优势,很快来到LR店铺钱。 她迈开步子,扯着走进LR女装店,店员殷勤的迎上来:“二位,有什么需要的?” 沈知言指了指沈灼灼,庆幸于自己耳朵总算得到了解脱,说:“她买,我付钱。” 店员眼神瞬间亮了亮:“原来是为女朋友买的。” “不不不……”沈知言连忙否认:“是我姐。” 店员面带微笑:“嗯,我懂。” 沈知言:…… 不,你不懂。 沈灼灼去看橱柜里的衣服,她总不能真的让沈知言破产,于是越过了比较昂贵的几件,最终目光停留在一件蓝色的长裙上。 而且说实话,这件倒是比先前那几件价格贵上几倍的还要好看的多,刺绣的手工花卉图案,一看就是精心制作,而且款式也不错,很显身材。 她伸手指了指:“帮我拿这件出来,我想试试。” 店员礼貌微笑:“好的小姐,马上为您取。” 她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来,同样指着橱柜的那件衣服,柔弱的语气道:“我要这件。” 沈灼灼:…… 不是吧? 她回过头去,是个年轻漂亮面孔的女人,而她身侧的女人身形稍高一些,头上戴着鸭舌帽,脸上墨镜口罩,捂得严严实实。 女人说完,又对店员软声问道:“可以吗?” 店员:…… 啊这。 女人又说:“我有你们家的会员,有优先选择权。” 店员尴尬的看看沈灼灼,又看看那个女人,一时间表情微妙。 沈知言原本在店里随便打量,闻言不自觉走过来,问道:“怎么回事儿?” 沈灼灼无语的说:“没什么,这家的衣服我不喜欢,换一家吧。” 沈知言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和沈灼灼看好一件衣服的女人转过头来,沈知言不自觉微怔。 秦雪柠? 这么巧? 她和秦清雾一起来的? 秦雪柠一见是她,眼中同样露出几分惊讶,然而很快便恢复了冷静,她转而望向店员,继续好声好气的施压:“从商场开业那天开始,我便拿到了你们家的贵宾卡,这件衣服我想试一下,您该不会不同意吧。” “可以是可以……”店员陪着笑脸:“但是——” “没有但是。”秦雪柠胜券在握道:“现在我要试衣服,立刻拿出来给我。” 店员委婉说道:“客人,这衣服是小号的,您怕是穿不上。” 秦雪柠皱眉问她:“你什么意思?说我胖?” “不不不……”店员尴尬陪着笑:“我想说,其实里面——” 秦雪柠拿出了手机,问店员:“你工号多少,我要向商场投诉你。” 店员无奈,只能连忙笑说:“那我立刻给您拿下来。” 秦雪柠闻言,终于居高临下的看了沈灼灼一眼,她尚算满意。 这眼神让沈灼灼气不打一处来,她本来不想要的,然而对方不知道抽什么风,那这衣服她还非要不可了。 沈灼灼嗤笑一声,问店员:“你们贵宾卡怎么办的?多少钱?” “客人。”店员礼貌微笑:“一次消费满一百万,便可获得,会员卡不是单卖品。” 沈灼灼怒了一下。 然后又怒了一下。 接着,她原本心里升起来的火气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一百万……为什么不去抢啊? “那办吧。”沈知言淡声开口:“你随便去选几件衣服,凑到一百万就行。” 沈灼灼愣了愣,把沈知言拉到一边,小声问她:“你疯了?” 沈知言无所谓耸耸肩:“人家都骑到脸上了,不回敬不合适。”她见沈灼灼一脸犹豫,又补充说:“就当支持唐宜倾代言的东西了。” 毕竟是唐宜倾代言的品牌,到时候在微博上晒出订单,以唐宜倾粉丝的名义,一百万也算是购买力不错的客户,也算是为唐宜倾做品牌销量。 沈灼灼默了片刻,挺她提起代言人是唐宜倾,而沈知言和唐宜倾交情一向好,也便点了头:“回头我还你。” 沈知言云淡风轻:“用不着,都说了你尽管消费,我来付钱。” 她说着,从西装口袋里取出银行卡,走到店员身前说:“我们先选几件衣服,会员卡可以立刻办出来?” 店员有些犹豫:“可以,但其实没这个必要的。” 沈知言挑了下眉,没必要? 这时,秦雪柠闻言,她皱了皱眉头,去问身旁的女人:“小姑姑,她们——” 女人摘下墨镜,笑着望向店员:“我是江微雨。” 店员愣了愣,大明星江微雨? 前影后江微雨? 店员惊呆了一瞬,瞬间惊喜道:“江小姐、我……我是您的粉丝,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 江微雨重新戴上墨镜,微微笑道:“需要签名吗?” 店员忙说:“可以吗?” 江微雨礼貌点头:“当然可以,只是我的小侄女——” 沈灼灼冷笑一声,插话道:“哎吆,堂堂影后为了一件破衣服,卖自己签名呢?可真有意思!” 她说着,拉起沈知言的胳膊:“走,我不要了。” 沈知言站在原地没动,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店员:“这件衣服里面是不是……” 她话音未落,就在这时,门外有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快步走进来,他来到店员身前,把她拉到一边,随后耳语了几句什么,店员愣愣的望向沈知言的方向。 疑惑问他:“认真的?” “是。”男人说:“全免。” 店员有些迟疑的点了头:“行,我知道了。” 她说完,重新回到几人身前,完全不再理会江微雨和秦雪柠二人,而是对沈知言礼貌微笑问道:“这位小姐,您刚才想问我什么?” 沈知言语气微妙,试探:“这衣服不是只有一件吧?” “当然了。”店员理所当然道:“不是限量款,只是因为我们店长觉得它的图案设计和款式都不错,这才摆进去的。” 沈知言闻言笑了笑,望向秦雪柠和江微雨二人:“你们听到了?所以你们在争什么?” 秦雪柠表情难看,她抬起手,扯住了江微雨的衣服,紧紧用力攥着,然后扯了扯。 江微雨强装淡定,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淡定点,买下来。” 店员闻言,笑着和她们道:“抱歉了,这家店里的东西,在那两位小姐挑选结束之前,不对外出售。” 秦雪柠抿了抿唇,语气僵硬:“凭什么?!” “哦,是这样的。”店员指了指沈知言的方向,笑着解释道:“从理论上来说,这整个购物中心,都属于那位小姐。” 沈灼灼闻言。 她愣了好半天,才压低了声音,在沈知言耳边问:“你对女神卖个身,还能有这好处?” 沈知言:…… 第92章 秦雪柠表情十分难看。 她愣了足足五秒钟, 才反应过来店员对她说了什么。 ——这家极尽豪奢的高端商场,竟然属于沈知言。 可这怎么可能呢? 秦雪柠不敢相信。 一歪头,恰好看到几名店员正热情的把那二人团团围住, 她们的语气特别恭敬, 态度也特别的殷勤,恨不得九十度弯腰鞠躬来对她们服务, 生怕招呼不周。 一名店员手里拿着手机,正在和谁压低声音打着电话—— “是,是是, 我明白。” “是副总亲自过来交代的,他人刚走,如果您不信, 我立刻去找他跟您去电话。” “……给她们准备茶点是吗?我马上让人去。” 她说着,对身边的另一位店员使了个眼色, 那人立刻点了头,笑着应了。 “礼品和贵宾金卡,我记住了。” “新门店开业邀请函?好……我尽量劝她们二位答应, 但万一人家不同意, 毕竟身份摆在这里——” 她顿了顿,又笑起来, 对电话另一边笑道:“那成, 有您这话我就放心了。” 女店员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 她的声音听在秦雪柠耳朵里, 是那样的刺耳。 LR的贵宾金卡,江旭阳曾经在这里为她消费了两千多万, 都没能拿到, 现在却轻而易举的要送给沈知言? 而且LR这种国际大品牌, 用来招待贵宾的礼物普遍是纯金饰品,价格昂贵不说,更是出自知名设计师之手,是和国际珠宝品牌的联名款…… 一想到这里,秦雪柠只觉得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沈知言能成为影视公司的合伙人,不过是运气好,不过是恰好赶上一个好时机,才抢了别人的公司……她怎么可能这么有钱呢? 况且—— 如果沈知言是整栋商场的幕后老板,那她刚才为什么还要和店员提办百万的贵宾卡,是故意羞辱她?故意当众打她的脸,把她当成跳梁小丑一样,让她当众下不来台? 秦雪柠有些站不稳,整个世界都开始变得有些摇摇欲坠。 手腕忽然不知道被谁抓住,那人安抚说道:“我们走吧,改天再来。” 秦雪柠被一路带出了门,她双目有些涣散,喃喃说到:“这怎么可能呢?她明明只是个沈家养女啊,她凭什么……” 江微雨压低了声音提醒她:“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秦雪柠嫉妒的要发疯了,“她一次次的为了外人当众这么对我,一次次的羞辱我!” “……”江微雨皱了皱眉头,耐心即将耗尽,却还是沉声说:“云贸购物中心是两年前开业的,虽说其老板不为人知,但能进得来的全是国际大牌,且需要经过考核才能获得入驻资质,这便说明背后的老板必定财力惊人。” 秦雪柠完全不想听她说这些废话,她双眼空洞的嘶吼一声:“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雪柠,你冷静点。”江微雨压着火气:“这说明背后的老板不是沈知言,两年前沈知言人在F国,而且她那时候毫无资本,未来福利院的火灾有两名孩子死亡,许多孩子受伤,她所有的资金都用来给孩子们看病用了。” 秦雪柠闻言,终于恢复了一丝理智,问:“那为什么店员说整栋商场都是她的?她和老板有什么关系?” 江微雨尽量维持心平气和的语气,解释道:“秦清雾的老师是范敬轩范老。” 秦雪柠听到秦清雾三个字,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她眼中瞬间涌满了不甘,抬高了声音道:“所以云贸购物中心是范敬轩的产业?范敬轩把沧江的产业都交给秦清雾打理了?” 江微雨没说话。 秦雪柠皱眉道:“难怪秦清雾那么轻易的就向科兴集团总部递交了辞职信,我还以为是她怕了秦岸渡,实际上是范敬轩在背后给她当靠山!” “或许不是范敬轩,”江微雨顿了顿,说:“而是他的女儿,范墨云。” “范墨云一个戏子罢了!她哪里来的本事做生意?”秦雪柠怒气上头,愤愤说完,恍然想起来江微雨也是娱乐圈的人,她愣了愣,慌乱的望向江微雨,试图找补:“小姑姑,我——” 江微雨打量着秦雪柠,眼神有些复杂,她忽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你和江旭阳,不愧是天生一对。” “您说什么?” 秦雪柠一噎,低下头说:“我和旭阳哥哥,没什么的,我一直把他当哥哥。” 更何况江旭阳最近越来越傻逼,电话也不接,人也见不着,偶尔她主动打过去电话,聊不了几句江旭阳就开始挂断,偶尔她还会在电话里听到江旭阳和其他女人厮混的声音。 他甚至开始不避开她了。 这才是主要原因,还好,江旭阳从一开始,就是被她利用的存在。 江微雨已经恢复了温和的神色,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慰道:“那你喜欢谁?喜欢沈知言?” 秦雪柠愣了愣,疑惑看向江微雨:“您……您都知道了。” “我之前一直都很好奇,那位所谓的‘白月光’究竟是谁。”江微雨打量着她,冷淡道:“现在看来,已经很明显了。” 秦雪柠沉默了会儿,才说:“我在六中念书的时候,她帮过我。” “那又如何?”江微雨叹了口气,语重心长:“你喜欢她,那她呢?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你,她刚才对你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为了一个外人,就当众给你难堪,上回在拍卖会也是,她羞辱你羞辱的还不够吗?” 秦雪柠试图帮她说话:“她只是一时糊涂,她这么优秀的人,身边女人多也正常,只是我最反感的是……”她皱起眉头,呼吸急促了些:“秦清雾凭什么看上她了?!” 江微雨表情微妙,淡声反问:“秦清雾看不上她,难不成看上你?” “……”秦雪柠愣道:“您说什么?” 江微雨笑了笑:“玩笑罢了,我是想说,很多事都是不可控的,你能明白吗?” “可秦清雾哪里配的上她?就算她有范家当靠山,但范家的钱又不是她的?如果沈知言为了钱和面子和她在一起,我也可以进娱乐圈的,我也可以赚许多钱。” “……”江微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平静劝道:“你和旭阳结婚,比什么都重要。” 秦雪柠愣了愣,她不解的看向江微雨,试探:“你似乎,很希望我和旭阳哥哥在一起?” “你和旭阳在一起,才是最好的结局。”江微雨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她望着秦雪柠,眼睛里带着看破一切的打量笑容:“他从11岁就喜欢你,一直喜欢了那么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不知道……”秦雪柠抿了抿唇,否认道:“他又没说过,他不可能喜欢我的,前阵子他还把送我的车要回去了,这哪里算喜欢?” 江微雨微微笑道:“是你不知道他喜欢你,还是一直在逃避?” 秦雪柠一愣:“我……” “不用回答我。”江微雨拉起她的手,安抚的揉了揉,笑着说:“他把车收回去也无可厚非,那一次拍卖会,他被秦清雾摆了一道,是他缺钱了。” 秦雪柠迟疑了会儿,才说:“旭阳哥哥觉得那两亿的瓶子,是我让他买的。” “哪里是你?任谁都看得出来,是秦清雾有意做局。”江微雨叹了口气:“江旭阳把做生意的钱都用来买那个破瓶子不说,而且整个圈子里都在嘲笑他财力不如他那个未婚妻,打肿脸充胖子,他是男人,好面子,所以才心里有气,而且他又在做生意,需要用豪车换钱也能理解,等他生意将来做大了,他会记得你的好的。” 秦雪柠沉默不语。 江微雨又说:“你和那个易子楠,最近联系很频繁吗?” 秦雪柠眼睛骤然睁大:“你、你怎么知道的?” “他是你的家庭医生嘛,又是易家出来的子弟,温文尔雅,相貌也出众,若是没有旭阳,你和她倒是郎才女貌。”江微雨笑了笑,又说:“说来也巧,我之前买下的那栋别墅,恰好就是易家的宅子。” 秦雪柠疑惑:“别墅?” 江微雨提醒道:“绿岛世界游乐场附近的别墅。” “哦,我记起来了。”秦雪柠恍惚间有了印象:“就是下雨那天,我被出租司机丢在路边,遇到你的那栋别墅,竟然是易医生的吗?” “是啊。”江微雨笑道:“若非如此,你我的关系恐怕就没这么亲近了,毕竟之前我工作忙,和你也没什么交集。” “哪有……”秦雪柠亲昵的环上她的胳膊,笑道:“虽然您是长辈,但是和你聊天很舒服,就像是小时候和老师聊天一样,而且您也很耐心,每次和你聊完我心情都会好转,能想通很多事情。” 江微雨揉了揉她的脸,笑着说:“那不妨考虑一下我的建议,秦清雾抢了你喜欢的人,你和旭阳早点在一起,也算是礼尚往来,最重要的是,你不被秦家看重,手上也没什么产业,秦清雾离了秦家,还有范敬轩,你呢?你有什么?” 江微雨把秦清雾搬出来,秦雪柠果然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是了…… 秦家本来就什么都不给她,而且她自小被人贩子拐走,和秦家人根本就不亲近,别人家的千金小姐一出生,家族便会给许多资金,房产,而她什么都没有。 “可是……”秦雪柠迟疑:“爷爷不会同意的,而且江爷爷也不会同意的,我私生女的身份,他们无论如何都看不上,更不会让我和江旭阳结婚……而且我也不喜欢他。” 江微雨长叹一声:“傻孩子,你爷爷的意见根本不重要,只要旭阳喜欢你,认定了要娶你,那你们结婚也是迟早的事情,旭阳如今忙着折腾生意,他压力大,你多关心关心他,你懂我在说什么?对吗?” 秦雪柠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问她:“您为什么这么希望我和旭阳哥哥在一起?” 江微雨笑道:“不是说了么,你们天生一对。” 见她不解,江微雨又笑说:“逗你的,是我和你觉得亲近,希望和你成为一家人。” 秦雪柠眨了眨眼,恍惚的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似乎和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便不自觉会产生亲近的好感。” 她们二人一路聊着,已经来到了地下停车场。 江微雨的经纪人落下车窗,车里面是个短发的女人,人看着十分干练。 她对江微雨远远招手:“江姐,秦四小姐,这边。” 江微雨向黑色车辆的方向走过去,秦雪柠跟在她的身后,来到车身前,秦雪柠微笑着打招呼:“左小姐,最近老见着你。” 经纪人左游元笑道:“当然了,我和江姐寸步不离嘛。” 秦雪柠故作轻松玩笑:“那岂不是说明,小姑姑什么黑料,你都知道了?” 左游元去看江微雨的脸色,见对方也在笑,便说:“是,江姐的一切,我都知道。” 秦雪柠和江微雨上了车,江微雨想到什么,从包里取出来十字架挂坠,递给驾驶座的左游元。 江微雨道:“一直忘了还你,小心点啊,总是丢三落四的。” 左游元转过身来,愣了愣,连忙说:“谢谢江姐。” 秦雪柠疑惑问道:“这是什么?左小姐还信教吗?” 左游元接过去,重新戴到脖颈上,才望向秦雪柠笑道:“是,我信奉上帝,无所不能的神,会保佑我,在这个世界好好活着。” 秦雪柠觉得这女人神神叨叨,索性闭了嘴,不再说话。 车辆开始上路,她不禁开始想,江微雨方才对她的提议。 或许,她和江旭阳结婚,才是目前对她最有利的选择。 …… …… 沈知言刷完卡,一手拎了一个购物袋,和沈灼灼从LR出来。 沈灼灼手上拎了三个购物袋,加上沈知言手里的两套,全是她在店员小姐的热情介绍下,上头要买的。 沈灼灼购物完毕心情大好,她对沈知言由衷感叹:“我第一次感受到有钱真好。” 沈知言笑笑:“说的就像是你没钱一样。” “还真没有。”沈灼灼顿了顿,和她解释:“沈家最近欠了不少钱,我感觉他们如果还不上,就要砸锅卖铁了。” 沈知言应了声:“哦。” “……”沈灼灼犹豫了下,才说:“就和我们家其实也没大有关系,但你知道我爸那个人,大孝子,说好听了大孝子,难听了就是大蠢蛋。” 沈知言啧了一声,笑说:“我可什么都没听到哈。” “唉,反正我是挺无语的。”沈灼灼说:“我爸最近补贴了沈家不少钱,就虽说沈拓海是我爷爷吧,也有血缘,但是他一直偏心沈朗星一家,当年沈家生意好,我们一家也没沾光,现在有困难了,反而隔三差五跟我爸打电话,他真好意思?” 沈知言想了想:“沈家的事儿我听说了一些,他们那窟窿怕是堵不上。” 沈灼灼叹气:“我跟我爸聊过这个事儿,我说别管他们了,但是他不听呢么,我甚至怀疑我妈会因为这个事儿和他离婚。” 沈知言歪头看她:“那你希望他们离?” “就……不太希望吧。”沈灼灼有点郁闷:“我这么大了,当单亲家庭的孩子是没什么所谓的,但毕竟他们都老夫老妻了,平时感情又还不错,我怕我妈离婚之后可能会后悔,” 沈知言沉思了一下,对她提议:“你不如让你妈妈把钱转出来,别让你爸用不就得了。” “她转过了,我爸在家大发雷霆呢。”沈灼灼郁闷道:“要不然她怎么有了离婚的念头,那老头愚孝,非要补贴。” 沈知言默了片刻,她不说话了。 沈灼灼拐了拐她的胳膊:“你在想什么?” 沈知言眨了眨眼:“我觉得,你应该尊重你妈妈的决定。” 沈灼灼迟疑的看她,啧了一声:“离婚?” “嗯。”沈知言平静解释:“虽然她离了婚,有后悔的可能,但是人生那么多后悔的事儿,我们不也都这么熬过来了。” 沈灼灼沉默了下,终于点了头:“虽然是大道理,但是大道理很有道理。” 沈知言笑笑:“哪里是大道理,就是很平常的话,顶多算是经验之谈。” “后悔的事儿……”沈灼灼恍惚间想起了什么,歪头看她:“你最后悔的事儿,该不会是高中谭静依——” 沈灼灼正要继续说,身后忽然有人喊道:“二位小姐,请等一下。” 沈知言转过身,就见LR的店员小姐正快步小跑过来。 沈灼灼一见来人,笑了:“哦,小姐姐,是你啊。” 店员笑眯眯的把手中的两个购物袋递过来,分别给了她和沈知言。 沈灼灼接过来,问道:“里面是什么?” 店员笑道:“是两张贵宾金卡,以及贵宾礼品,刚才忘记了,真的抱歉。” 沈灼灼眼前一亮,揶揄的去看沈知言:“哎呀,我们家妹妹面子这么大吗?” “应该的,应该的……”店员小姐眉眼弯弯笑起来,对沈知言笑道:“里面还有我们新门店开业的邀请函,如果届时二位小姐有时间,欢迎赏光。” 沈知言礼貌颔首:“好,如果我们时间合适,会提前打电话。” 店员小姐声音激动:“那太好了,唐宜倾到那一天也会去!” 这下店长那里有交代了,没想到大老板的女朋友,竟然这样好说话,身份这么高贵,还这样尊重人! LR的店员亲自送来贵宾金卡,而且还送来专属礼品,让周围的客人纷纷驻足观望。 沈灼灼眸光一瞥,便看到周围人艳羡的目光。 等店员离开,沈知言问她:“要不要去吃个饭?” “不吃了吧。”沈灼灼想到什么,一脸骚包的笑:“我和严律师约了今晚视频,所以不能陪你吃饭了。” 沈知言:“……” 她忍了好一会儿,才说:“谈恋爱会每晚都视频?” 沈灼灼一副看傻子一样的表情:“你很震惊?你真的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包括你的校霸学生时代?” “……”沈知言有点不好意思:“没谈过。” 沈灼灼无语:“你没谈过,初恋就是那样完美的存在?那你的命还真——” 她话音卡住,拎了拎自己手中的购物袋,里面放着沉甸甸的礼物,估计价格不低。 沈灼灼又瞬间有点佩服,她打趣的望着沈知言:“我说,你这个软饭吃的,真心不亏啊?整个商场都送你?” 沈知言:…… 无语了一会儿,她说:“我要是真吃软饭,这些衣服我就不付钱了。” “人家商场副总不是交代了,不收钱吗?”沈灼灼有点不明白:“你刚为什么还非要刷卡?哦,你舍不得秦清雾花钱啊?!” 沈知言啧了一声:“商场是秦清雾的,又不代表这些商铺是她的。” 沈灼灼想了想,她反应过来,点点头:“我懂了,如果你不刷卡,最后账单还会全都交到秦清雾那里……” 沈知言点头:“没错。” “啧。”沈灼灼似笑非笑看她:“那不还是舍不得秦清雾花钱?这软饭你就一口都不想吃?” “……” 这茬是过不去了吗? 为了避免沈灼灼继续无休无止的问下去,她面无表情的说:“怎么不想啊,有软饭为什么不吃?” 这下轮到沈灼灼愣住了。 刚才她明明开玩笑的…… 而且沈知言不是那种人,虽然之前是坑了她不少钱,但是这家伙今天还了她五倍不止。 而且……当年是沈知言缺钱,为了福利院的孩子们盖楼,这才‘忽悠’了她不少钱。 “你……”沈灼灼疑惑:“认真的?” 沈知言淡定点头:“是的,很认真,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娶富婆,一旦入赘成功,江山,美人,权势,地位,应有尽有。” 沈灼灼觉得好笑,这话谁说都不稀奇,就沈知言这种人说了稀奇。 她正要调侃几句,抬眼一看,不远处的女人正站在原地,眸光含笑的望着她们二人的方向,显然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她全都听到了。 沈灼灼猛然停下脚步。 沈知言正低着头打量自己手中的购物袋,察觉到身边的人停下,她也停下来,歪头问她:“你怎么了?什么表情?” 沈灼灼干笑了声,随后快速拿过她手里帮忙拎着的两个购物袋,对她说:“小沈,我和严律师改天约你吃饭哈,咱们回头再聊。” 她说着,快步向前走。 沈知言莫名其妙,抬头看她:“欸——” 她抬头的瞬间,又愣住。 她竟然看到了秦清雾,一个人站在那里,身边也没跟着下属,就静静的站在那儿,笑看着她。 沈灼灼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笑着打了声招呼:“秦总,回头小沈来我家吃饭,您要不要一起?” 沈知言怔了怔眉头。 沈灼灼约秦清雾干嘛? 而且对方很忙的……人家肯定不会同意的。 没成想,秦清雾却温声笑道:“好啊。” 沈知言:“……” 这就答应了? 沈灼灼和秦清雾,这俩人很熟吗? 明明——和陌生人差不多吧? 沈灼灼笑着说:“那你俩一起来吧,她知道我住哪儿。” 秦清雾礼貌颔首,态度温良,似乎极好说话:“可以。” 沈灼灼想到刚才沈知言那一通大言不惭的发言,随后一遛烟跑了。 沈知言觉得她其实不用跑那么快,毕竟秦清雾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人家对她刚才态度也那么好,所以她在跑什么? 然而事实证明,其实脑子里的想法和事实,其实是有出入的。 秦清雾向她走过来,莫名的视线落向她的眼睛,问她:“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沈知言故作淡定:“没什么,随便聊聊。” 顿了顿,她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一抬眼,果然看到对方眸子里的笑意加深了些,那人原本深邃的眸子里染了一层不知道从哪里照过来的光,敛眉避开她的视线,似乎就连今天的温度都变得有点烫人。 距离那么近,没道理听不到。 所以,明知故问? 就在她以为秦清雾要继续调侃她几句什么的时候,对方却对她说:“走吧。” “嗯?”沈知言怔了一下:“去哪里?” 秦清雾看了眼手腕女士钻表的时间,反问她:“外面天都黑了,你准备自己回家做饭?” “……也不是不行。”沈知言默了下,试探着看向对方的眼睛:“那,一起吃?” 对方眸中的笑意一闪而逝,唇角的好看弧度也弯了弯,秦清雾似乎对她的回答颇为满意。 但她却云淡风轻应道:“嗯,可以。” “——行。”沈知言说完,又实在忍不住,抬头问她:“你很喜欢这里某间餐厅的菜?” “怎么会这么问?”秦清雾离得她近了点,和她并肩而立,似乎又在记忆中想起了什么,“一楼有一家连锁便利店。” 沈知言怔了下,这话题转的也太快了点? “便利店怎么了?”沈知言不解的问她:“你有想吃的东西?关东煮还是——” 秦清雾:“我生日那天,你为我买了草莓蛋糕。” 沈知言眨了眨眼。 什么? 她在说什么? 什么草莓蛋糕? 察觉到她眼中的茫然,秦清雾无声勾了勾唇,提醒她道:“当时在去云霄会所的路上,你得知了我那天生日。” 沈知言静默片刻。 似乎有点印象了:“好像,是有这么件事儿的。” 她记起来过后,又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一块草莓小蛋糕而已,对方至于记到现在? 顿了顿,她恍然明白过来,问她:“这家商场,不是主打奢侈品牌吗?小便利店能进来,难不成是因为……” 秦清雾弯了弯漂亮的眉眼,听她继续说下去。 “原来是因为您这位大老板喜欢吃草莓小蛋糕啊?”沈知言笑看着她,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不喜甜食呢,每次帮你点奶茶,都特意交代人家店员小姐姐给你少糖,结果你喜欢甜食?” 秦清雾:…… 默了片刻,她淡声说:“偶尔喜欢。” 沈知言:“……” 偶尔? 弹性回答,完美答案。 挺好。 那人说完,已经目视前方,缓步向前走去。 沈知言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她故意落后了两三步的距离,慢吞吞向前走着。 她刻意放慢脚步,其实是有点不适应周围人打量的目光,难怪她刚才和沈灼灼聊天的时候,周围的声音忽然安静了一瞬,许是因为他们看到秦清雾出现在这里的缘故。 而且秦清雾刚才靠近的瞬间,她恍惚间又回到了第一次和她见面那天,对方整个人身上都是浅淡而又芬芳的花香气息,其中又带了几分草木的味道,她又用了那款香水。 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她不记得给秦清雾送过生日小蛋糕,却能清楚的记得许久之前,她所用过的香水的味道。 她和秦清雾上了步行梯,来到六楼餐饮区。 秦清雾期间似乎不想和她说话了,沈知言也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她们进了一家日式餐厅,除了点餐的时候,秦清雾把菜单递给她,惜字如金的开口了一句“你来”,在服务生离开之后,上餐之前的其余所有时间里,她都在看手机跟人发消息,似乎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但——沈知言觉得这都是表象。 她隐隐觉得秦清雾就是不想理她。 她脑子里复盘了一下刚才的对话,似乎终于抓到了点什么,于是,她咳了咳嗓子。 餐桌对面的秦清雾闻声抬眸,向她的方向看过来。 沈知言讪笑着开口:“我——” 秦清雾打量她片刻,哼笑一声:“怎么?” “……”沈知言:“?” 她怎么总感觉,对方是故意在等她反思一样? 算了……不管了。 她维持着脸上的笑,试探问她:“不如我下去给你买个小蛋糕?” 秦清雾淡声回:“不想吃。” 沈知言:“……。” 是已经说晚了的意思? “那——”顿了顿,沈知言只好继续好声好气哄她:“我会做其实,明天中午你人在哪儿啊?我今晚做好,明天午休的时候帮你送过去,口感可能不如刚做出来的。” 秦清雾纤秀的手腕拖着下巴,她细长的手指轻压唇角,餐厅暖黄色的灯光并不明亮,却依旧没掩住她唇畔扬起的浅显弧度。她轻声笑道:“这样会麻烦你吗?” “……不会。”沈知言顿了顿,垂眸,补充说:“你最好别这么可爱的看着我,谢谢。” 第93章 这天夜里, 沈知言做了个梦。 梦中是一场十分豪奢的婚礼,她原本正和新婚妻子十指相扣,一起站在礼堂中, 正迎接着宾客们的新婚祝福。 然而对方却忽然当众悔婚, 说和她只是玩玩而已,她根本不配。 就在她被当众羞辱, 眼泪夺眶而出的那一刻—— 秦清雾来抢婚了。 等沈知言一觉睡醒的时候,她已经记不太清梦里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就只记得在秦清雾出场抢婚的时候, 整个人展现出来的疯批样儿……似乎都挺带感的。 在璀璨华丽的欧式礼堂中,那人逆着光逐渐走近。 她笔挺的西装穿在身上,矜冷的气质极具压迫感, 那人手里拿着一款高档的打火机,修长白皙的手指随意的把玩着, 冷淡嘲讽的矜傲眸光落在她脸上,打火机的盖沿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秦清雾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戏谑开口:“与我结婚, 亦或是成为满城笑柄。” 梦里的她咬了咬牙, 恨恨道:“不可能!” “哦?”秦清雾红唇勾笑,却笑意不达眼底, 强势的语气冷淡反问:“你还有得选么?” 沈知言一噎, 愤怒的望着她, 怒声道:“滚开!” 念头到了这里, 沈知言恍惚间有些后怕。 她在梦里……是对秦清雾说了滚吗? 她是怎么有这个胆子的? 而且—— 秦清雾对她还是强取豪夺的剧本吗?她似乎还挺不乐意的? 这个荒诞的梦境并没有影响她情绪太久。 时间还早,窗外漆黑一片, 室内却一派“星光璀璨”, 头顶上空是一片由细碎星辰铺就的银河道路, 眼前一颗颗星辰依次划过,在浪漫的夜空中盘旋漂浮。 昨晚临睡前,她特意把秦清雾送她的生日礼物重新取了出来,那款星空水晶被他摆放在了桌上的一角,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之前她一直觉得这份礼物太过贵重,故而被她珍而重之的收了起来,一直被放置在靠墙的玻璃柜里。 沈知言想着,一定是因为自己睡前的时候,一直在看星星的原因,导致了她梦里的内容全部变成了秦清雾。 这是个好现象。 毕竟在梦境中出现赏心悦目的秦小姐,总比出现那些恐怖的金色蜘蛛网要强。 虽然梦中的那位秦小姐……和现实中的秦小姐形象出入很大。 毕竟秦清雾从不吸烟,梦里的人却拿着打火机,身上也染着淡淡的烟草味,虽然烟草味被掩盖在了好闻的香水气息里,但她还是清楚的闻到了。 她很确定,梦里的那个人和现实里的秦清雾,明明拥有着同一张面孔,同样矜贵冷淡的外表,但她们的性格却是大相径庭。 沈知言想,比起梦里的秦清雾,她还是更喜欢现实里的秦清雾。 温柔得体,端庄优雅,一举一动都没有让人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和情商高的女人相处起来总是不自觉会心生愉悦。 距离天亮还早。 她平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闭上眼睛,眼前仿佛依旧是灿烂星辰的残影。 许是那个荒诞梦境的原因,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中的思维总是不自觉往秦清雾身上去想。 就那么静静躺了半小时,却仍旧陷入严重失眠的窘境中。 沈知言无奈,她只能再次睁开双眸。 眼前有暗淡的星辰划过,随后,她从薄毯中缓缓伸出手,手指轻点了点眼前划过的一颗小星星。 那颗孤单的小星星感受到了她的触碰,璀璨的光芒在她指尖绽放开来。 许是窗外的风太过柔和,亦或是到了夜里,窗外的虫鸣声太过清脆悦耳,她终究没舍得把那款星辰水晶摆件关了。 似乎只要开着,这样独属于星空的浪漫就能持续延续。 她望着那颗小星星,低声说:“秦清雾,晚安。” …… …… 翌日一早,沈知言准时到了公司。 她把做好的那份奶油小蛋糕放到了公司冰箱,昨晚在水果店没买到新鲜的草莓,只买到了一盒蓝莓,她原本想打电话给秦清雾说一声的,然而那时候时间已经十点半了,生怕耽误对方休息,就没再提。 在办公椅上坐下来,抬眸望去,透明的落地窗外天际一片昏暗,又是个阴雨天气。 沧江市一到了夏秋时节就会多雷雨,也因着这阴雨连绵的天气,导致了相较于其他城市而言,沧江的夏季反而不是那么炎热的难熬。 吃过了早点,沈知言去会议室开晨会。 内容主要是围绕着公司新签约艺人的事情,聊来聊去,吵来吵去,说白了就是怎么把新人捧红。 公司众人意见并不统一,有的说加大营销力度,有的则说往大制作的影视剧塞人,最后沈知言一锤定音:“演员最重要的是演技和好剧本,潭石影视不缺好编剧,也不缺好剧本。” 她一发话,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沈总说的对。”一人笑道:“咱们公司压根不缺好剧本,如果剧能爆了,再给他们宣传资源,比起毫无作品来说可就有用多了。” “是啊是啊……咱们公司签的那些年轻人,演技我觉得比很多顶流要强的多。” “你这话说的,还不是咱们沈总眼光好么。” “干脆先安排他们进剧组吧,先积累一下经验,火起来也是迟早的事儿。” “对对对,这样合适,这还是自己家艺人靠得住啊,总不能再来个宋哲。” “再来十个宋哲也不怕,没了一个宋哲,咱沈总请到了范墨云呐!” “那可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影后,还是咱们沈总有本事!” “有沈总您的英明领导,将来的顶流一定是咱们潭石的这些年轻一代艺人!” 一场枯燥的晨会在众人的马屁声中结束,沈知言回了办公室,临到午休的时候,沈知言正琢磨着要不要给秦清雾发个消息,问她现在在哪儿。 恰在此时,袁瑾舒敲响了她办公室的房门。 对方拿了平板过来,绕过她的办公桌,摆放在了她眼前的桌上。 沈知言抬眼一看,是一条热搜,屏幕上的内容赫然是:【金榈奖最佳女主提名名单】 目前这条热搜是第三。 沈知言微微皱眉:“金榈奖这么快就开始了?” 在每年的夏末秋初时节,由金榈奖协会主办,及导演电影会协办的金榈奖颁奖典礼便会如期举行。 作为国内电影界最为重要的四大颁奖典礼之一,每年金榈奖的提名名单一经公布,便会在网络上引发激烈的讨论。 最近沈知言忙的只觉得时间飞逝,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快到金榈奖的颁奖礼了。 根据以往的惯例,从提名的名单公布,到颁奖礼的举行,期间会间隔两个月的时间。 “是啊,还有两个月就是红毯了。”袁瑾舒说着,又点开热搜第四:“范墨云那部《望山海》也提名了最佳女主。” 热搜第四的内容是:范墨云提名金榈奖最佳女主,有望再摘影后桂冠。 沈知言应了一声:“她演技好,兴许还真有这个可能。” “我反而看好江微雨。”袁瑾舒笑道:“两年前江微雨凭借一部烂片斩获金榈影后,所有评委可是一致通过的,今年她再一次获得提名,指不定评委们依旧把票投给她。” 沈知言挑了下眉,望向袁瑾舒:“你是说,评委们还会继续放水?” “我可没这么说,毕竟江大影后也是佛女,自带气运buff加成的么。”袁瑾舒故意否认,笑着道:“她粉丝不是在网上叫嚣么,说去年范墨云能拿影后,是因为她们家主子暂时息影,不拍戏才让范墨云捡了漏,今年江微雨再次提名,那最佳女主就是她们家江女神的,我倒是也想看看,今年最佳女主花落谁家。” 她这话阴阳怪气讽刺意味明显,沈知言不禁笑道:“我怎么听着,你对江微雨很有意见?” “这哪里是我有意见。”袁瑾舒跟着她笑,却道:“明明是她粉丝到处咬人,她是真的管不住,还是故意放任不想管?她当年辍学刚出道的时候,明明也是一手烂牌,她本身就是经历过被网暴的存在,怎么到了今天自己红了,也放纵自己的粉丝这样?己所不欲,必施于人?” “江微雨怎么会有提名?”沈知言稍微有些错愕,问她:“她不是都半隐退状态了,今年竟然有电影上映吗?” “有,是一部票房扑街的校园影片。内容并不好看,网上很多人都说看的都快睡着了,最终评分也只有4.6,还是她粉丝下场控分刷上去的。” 沈知言疑惑:“那提名是怎么来的,她当年能演女主?” 袁瑾舒继续解释:“那部影片是她刚出道时候拍的作品,本来她也不是主演,只是个边缘配角,后来资方那边合同出了问题,所以就一连拖了好多年没上映,今年上映的版本,是剪辑那边大手一挥,直接把江微雨剪成了女主。” 沈知言玩笑一句:“她刚出道时候拍的作品,我们不还在念小学吗?” “还真是。”袁瑾舒笑起来:“不过她粉丝也是这么给她洗的,说什么那时候电影行业还不成熟,能演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沈知言垂眸落向屏幕。 热搜第一是江微雨,第二是唐宜倾。 不用想,两家粉丝现在肯定正撕的热火朝天。 “这回也是江微雨的粉丝先犯贱,因为这回唐宜倾的最佳女主提名,各种说唐宜倾万年老二,去年输给范墨云,今年肯定连老三都拿不到。” 沈知言皱眉,她下意识看向桌上的手机。 想着要不要给唐宜倾发个消息,唐宜倾这人的性格她清楚,口口声声说不介意,指不定自个儿背地里心里怎么难受。 袁瑾舒道:“结果人家唐宜倾粉丝战斗力又不弱,再一次拿江微雨两年前被评委们全票通过的那部作品来说事儿,甚至说她用了什么手段买通了评委,影后怎么拿的自己没点逼数,还放出了当年大神剪的两人演技的对比视频,粉丝们极限挽尊,才说了那通所谓的电影行业不成熟的话。” “……” 沈知言对此毫不奇怪。 一般而言,有部分粉丝会把偶像当成内心的信仰。 信仰是不会被粉丝允许有任何污点的,就算有,他们也会选择视而不见,自发帮忙洗白,相较于他们,理智追星的粉丝群体反而被他们打成了“爱的不够”。 十分让人不解且无语的行为。 不过……江微雨两年前的那个最佳女主,确实来的有些奇怪。 那一届金榈奖最佳女主,原本呼声最高的人选是唐宜倾。 唐宜倾被提名的那部作品被业内人士极为看好,原本所有人都会以为,这部电影作品会拿奖拿到手软,且唐宜倾会斩获金榈奖最佳女主的桂冠。 毕竟整部影片是立足于社会真实事件改编,且唐宜倾本人也在那部作品里贡献了全部的演技和情感,把一位在澡堂工作的无助盲女的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电影一经上映,票房口碑双丰收,同时引来了社会各界对社会中特殊群体的关注,甚至于多家官方媒体点名表扬了这部电影的立意,以及唐宜倾在影片中精湛的演技。 故而到了颁奖礼那天,当金榈奖的评委们,最终把最佳女主给了江微雨,且全票通过的时候,不仅唐宜倾的粉丝怒了,就连路人网友们都看不下去了,纷纷站出来指责评委们眼瞎。 江微雨的粉丝随后下场,说最佳女主看的是演员演技,先把唐宜倾那部电影立意放一边,不是谁演小众谁演冷门影片谁有理。 出于这个原因,有位大神网友看不下去。 那人剪辑了两部电影女主的演技对比,唐宜倾的演技是完全碾压吊打江微雨的存在,江微雨的粉丝们求仁得仁,开始拿江微雨做慈善,人美心善说事儿。 但实际上,就连唐宜倾本人都不知道,那位“大神网友”其实是她。 后来唐宜倾的经纪人甚至在微博联系了她,问她有没有兴趣接单,或者是如果她愿意,也可以随时去唐宜倾所在的影视公司面试,后来都被她搪塞过去了。 没想到当年她剪辑的片段,如今又被网友给翻了出来。 “江微雨两年前拿了影后,粉丝疯狂给她刷数据,说什么圈内第一女星,流量给她做到第一。”袁瑾舒道:“如果没有今年她这部旧电影的意外上映,她估计会一直稳坐神坛。可惜了,或许她自己都没想到吧,当年演的一部烂片,今年会忽然上映。” 沈知言懒散的靠向椅背,不自觉勾唇:“那就拭目以待吧。” “是,反正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袁瑾舒想了想,忽然笑着开口:这种烂片能拿奖?把观众当傻子吗?我觉得,如果她今年继续拿奖,必然是铁证如山,证明她买通了评委。” “今年买通评委不太可能,”沈知言微微摇头,解释:“今年的评委林秉仁和司徒蔺都在,这两个人,不是她能买通的。” “那关于金榈奖这边,我们公司的艺人要不要蹭范墨云的红毯?”袁瑾舒问她:“范墨云愿意看您的面子,答应了来救场,我猜测你和她关系应该是不错,而且她也亲口承认了,说和您亲近的仿若一家人。” 一家人这三个字,让沈知言的记忆瞬间回笼。 她脑子里恍然记起,秦清雾当着范墨云的面,说她是对方的相亲对象,那次莫名的‘宣誓主权’一般的态度,让沈知言现在想起来都不禁脸热。 秦清雾对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人对她的态度,似乎从那时候开始,就变得越来越微妙。 这样的感觉其实并不好,像是眼前笼罩了一层什么朦胧的雾气,让人想要试图探究雾气后面究竟是什么的同时,又不自觉开始想,万一后面什么都没有…… “沈总?”袁瑾舒喊了她一声,“您的意思呢?” 沈知言回过神来,淡声:“我和范墨云并无其他私交,她同意出演救场,已经算是恩情。” “明白了。”袁瑾舒点了点头,察觉到了她眼中的浅显不悦,便正色道:“那就算了,是我多此一举了。” 沈知言没应声。 “还有,沈总。”袁瑾舒道:“一档导演类综艺的总导演,亲自给我们这边打来了电话,一个月后开拍。” 沈知言不解看她:“嗯?” “是这样的,那部综艺一连拍了三季,一直没什么人看……” 沈知言明白过来:“所以,是希望我去了能创造收视奇迹?” “我听总导演那意思,似乎是这样的。”袁瑾舒故作玩笑:“我本来想帮您推了,毕竟您工作这么忙,应该是不会去那种三流综艺,但还是想着知会您一声。” 沈知言想了想:“让我考虑一下吧,把总导演联系方式发我。” 袁瑾舒应声:“好。” 袁瑾舒给她手机上发来了联系方式,便离开了办公室。 没过几分钟,范墨云的电话打了过来。 对方电话里问她:“你今天下午忙吗?” 沈知言思索片刻,回:“公司没什么工作要处理,正准备写剧本。” “那太好了。”范墨云在电话里问她:“我爸下午想见你,你要不要去?” 沈知言稍感惊讶:“范老吗?” “是啊……”范墨云有些无奈:“你上次不是帮老爷子下了一盘棋么,他从那时候开始对你念念不忘,一直念叨着想和你下棋,你若是答应的话,我大不了再接你公司的一部戏。” “嗯?”沈知言眨了眨眼:“认真的?” “肯定认真的啊,”范墨云哼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人嘛?” 沈知言果断道:“范老约我一个晚辈下棋,肯定要去,那我下午去见他老人家。” 范墨云有些觉得好笑:“沈总,你这人,还挺好收买的嘛?” 沈知言啧了一声:“说的就像是你不提好处,我就敢不去一样。” “嚯,你要是这样讲……”范墨云玩笑:“早知道我就不开条件了。” 沈知言笑说:“您也可以收回去。” “可别。”范墨云认真道:“我看好你的剧本,能有幸出演,反而是我在占便宜。” 沈知言勾了勾唇角:“多谢信任。” “对了,沈总。”范墨云提醒道:“浣溪园今天有客人在,我爸那个人就这脾气,他要是真的喜欢你,就肯定把你介绍给那位贵客认识,就像是他之前多此一举,要让师姐给你当老师一样。” 沈知言顿了顿。 事实上,秦清雾最近确实很主动的在关心她工作上的事情。 似乎真的要给她当老师的意思。 “如果你不想应付,就说自己英文不好,推脱了就行,反正劳德家族的人就没好人,那老狐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把年纪城府又深。” 范墨云提醒完,等沈知言应了,这才挂断了电话。 所以浣溪园的所谓贵客,是M国斯内塔利财团的劳德家族的人? 沈知言颇感诧异,劳德家族的产业涉及军火,石油,银行,天然气,在M国的地位可谓首屈一指,整个家族的财力在世界排名第二,目前劳德家族的话事人是亨利·布拉德·劳德,传闻其曾经是贫民窟出身的私生子,传闻他在贫民窟生活的时候,有一位华人女朋友一直对他不离不弃。 媒体曾经绞尽脑汁,想要把他的女朋友找出来,但五年过去了,依旧半点风声都没有。 沈知言望了眼外面的天色,这场雨已经下了起来,透明的落地窗上被倾斜的雨丝洒下,小雨滴淅淅沥沥,如果现在出门,是属于打伞有点多余,但不打伞在雨里待上一会儿,便会被雨水淋湿的程度。 沈知言给秦清雾打了电话过去,电话另一边,对方许久都未曾接起来。 她索性就此作罢,看了眼时间,已经来到午休的点。 她给袁瑾舒去了通电话过去,交代了一下她下午要外出,若是有急事可以和她去电话,她会全程保持开机。 袁瑾舒应了,沈知言这才从冰箱里取出那份奶油小蛋糕,重新装到了粉色的小号纸袋里,拎着出了办公室。 她先是开车回家,取了一盒茶叶,用礼品盒装好,又重新下楼,回了车上。 期间秦清雾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沈知言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眼中溢出了几分慌乱,猜测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系好安全带,她重新打开通讯录,神色凝重的再次打了一通电话出去。 好在这一次,对方终于接起来。 手机听筒里,那人有磁性的嗓音好听依旧:“喂。” 在这一刻,沈知言心中的惴惴不安终于结束,似乎随着她的声音,她的内心也逐渐开始变得平稳。 电话另一端,秦清雾主动向她解释:“抱歉,整个上午都在开会。” “嗯,理解理解。”沈知言应了一声,唇角溢出点笑来,问她:“你在哪里?我去为你送甜品。” 秦清雾默了会儿,温声问她:“你吃过午饭了?” “还没来得及。”沈知言笑笑,主动说:“下午范老约了我下棋,我回家取茶叶,我想着空手去见长辈实在失礼,所以时间有些赶。” 秦清雾嗓音带笑:“老师竟也约了你吗?” “嗯?”沈知言眼前不禁亮了亮:“你也要去吗?浣溪园?真的呀?” 秦清雾言简意赅:“是。” 沈知言:“那太好了。” 秦清雾笑着问她:“怎么?” 沈知言解释:“我刚还在想着一个人见长辈有点不自在,和你一起我就高兴多了,主要是我和范老不怎么熟,只见了一面,虽然觉得他老人家似乎挺没架子,而且人很热情随和……” “竟然是因为自己见长辈打怵么?”秦清雾缓声安慰道:“没什么可不自在的,老师从来不会让外人去浣溪园。” 沈知言笑了声:“真的?” 秦清雾道:“真的。” “不过外面下雨了,估计会堵车,我在考虑要不要坐地铁。”沈知言又有点无奈道:“不过坐地铁没办法直达浣溪园,所以在纠结,似乎还是要开车过去。” 她小声抱怨完,又试探问她:“你呢?怎么去?” 秦清雾轻声道:“考虑打车。” “打车去吗?”沈知言眨了眨眼:“你的车呢?司机呢?是……担心你的新车被雨水染脏,还要洗?” 如果她这么在意的话,沈知言想着,要不要过去顺便接她。 “司机请假了。”秦清雾缓声解释着:“他把车开走了,没送回来。” “这么惨啊?”沈知言皱起眉头:“那不如我去接你吧?” 她总觉得,当秦清雾的语气放轻放缓,在听筒中传过来,有点可怜兮兮的味道。 “似乎也可以,但这样你会绕远吗?”秦清雾补充说道:“我所在的位置距离你公司有两公里,如果顺路的话,倒是未尝不可。” 手机另一端,宽敞明亮的会议室内。 还没来得及离开的LK集团的一众高层连大气都不敢出,纷纷假装低头收拾着眼前不存在的文件,又忍不住抬眼望向首席的位置。 他们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首席位置的那位清冷矜贵的女人,在方才的会议上,让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的女人,在云淡风轻的和电话另一端的人——装可怜? 不是??? 什么情况? 所有人都忍不住面面相觑,究竟是他们听错了,还是他们秦董哪里不对劲? 而且刚刚她在说什么,司机请假了,把车开走了,打车—— 拜托,您秦董但凡开个口,在座各位的车都是您的,您随便开! 求着您开啊! 就在众人胡思乱想的时候,秦清雾淡淡的眸光略过来。 众人不禁下意识挺直了脊背,会议室内实在是太安静了,就算她刻意放低了声音,但距离她近的几人有心想探听老板的八卦,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 但那点信息便已经足够了,很容易便推测出全貌。 秦董在故意装可怜,让人来接她。 这……简直是天下第一大奇闻了! 然而秦清雾的眸光太过冷冽,所有人心中开始打怵,连忙迅速离开了会议室。 离开会议室的瞬间,他们听到自家秦董愉悦的声音:“嗯?正好顺路吗?” 电话另一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 就见秦清雾眉眼间染了明显的笑意,却不动声色道:“我下楼去等你。附近有便利店,有什么想喝的吗?” 沈知言想了想,说:“好喝的水。” 秦清雾眉眼弯起,问她:“柠檬味的苏打水?” “哇,你懂我!”沈知言带笑的声音传来:“我今天胃里恰好不是太舒服。” “好。”秦清雾好脾气的应了,随后维持着握着手机的动作,站起身来,喊她一声:“沈知言。” 沈知言应了一声:“什么?” 秦清雾问她:“为什么胃里会不舒服?今天有吃什么东西吗?” 沈知言想了想:“应该是昨天,吃了螃蟹吗?我似乎有点海鲜轻微过敏,但是好久没吃了,所以有点没忍住,想着就吃几口没什么关系的。” 秦清雾走到透明窗前,垂眸向下望去,越过林立的高楼大厦,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家药店。 她应了一声:“嗯,知道了。” “别担心,我习惯了,之前就是不舒服一会儿就没事了,等喝完苏打水就好起来了。”沈知言满不在意的笑笑:“那我先挂了哈,待会儿见。” 秦清雾没应声。 末了,她又温声补充:“路上注意安全。” 第94章 沈知言把车开到市区用了半小时, 天上的雨已经下大了些。 天边是一片灰蒙蒙的暗色,路边的落叶随处可见,路上的行人步履悠闲, 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伞面上, 夹杂着雨丝的微风也变得清凉舒爽。 沈知言下了车,撑起雨伞, 隔着细密柔和的雨幕,她一眼便看到了秦清雾。 秦清雾站在药店前,正安静的望着眼前的这场雨, 兴许是察觉到她走过来,她轻抬了下眼眸。 沈知言走近她,撑着伞, 迈步踏上药店的台阶。 随后,她垂眼打量着秦清雾左手拎着的透明袋, 里面放置着一盒白色的口服药,而另一盒,看样子应该是维C片。 沈知言稍显错愕, 她竟然买了过敏药吗?而且还是她家中常备的那款? 沈知言正要开口, 一抬眼又看到秦清雾中戴着一副蓝牙耳机,那款白色的耳机尾端, 红色小光点的微弱光线正在闪烁着, 沈知言便明白她正在和人通着电话。 ——本来就是在电话里随口一说的海鲜过敏, 没成想对方还特意给她开了药。 而且还是她家中的那款常备用药, 沈知言不确定当初秦清雾帮她搬家的那天夜里,是否同时也看到了那款药的名称。 但如果秦清雾只看一眼便能记住, 那她的记忆力未免也太好了些。 不过又转念一想, 秦清雾的记忆力, 似乎一直都挺好的。 就比如小蛋糕那件事,她几乎都要忘了,对方却还能记得…… 秦清雾察觉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自觉掀起唇角,没再多说什么。 她只把手中的药和水一并递给她,叮嘱道:“回车上再吃,外面风大。” 沈知言垂在身下的手顿了顿,随后接过来,说:“谢谢……” 许是因为秦清雾特意为她买了过敏药的关系,同时递给她的还是一瓶常温的矿泉水。 秦清雾听了她这声谢,只眉眼弯了弯。 随后她移开视线,眸光定格在某处,继续听着手机另一端的人说话。 沈知言猜测她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从她刚才走过来开始,她便觉得秦清雾不太对劲。 对方薄唇轻抿着,漂亮深邃的眼眸中平淡无波,配上本就清冷的五官,给人的感觉满是清慢矜贵的冷肃感。 实际上,当秦清雾没有任何情绪的向人看来时,让人不自觉便觉得,这样的女人一定难以接近,令人望而生畏,潜意识里就会觉得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但似乎—— 也不是。 当秦清雾弯了眉眼,唇畔含笑向她看来时,沈知言只觉得她眼睛里闪烁的全是灿光,似乎要比夜空中的月色更加温柔几分。 几秒钟后,秦清雾主动结束了通话。 她摘下蓝牙耳机,取出耳机盒,把耳机放置进去。 沈知言的目光随着她的手指动作移动,修长纤细,白皙如玉,指甲修剪整齐,似乎这人就连一双手都干净的不染尘埃。 直到对方收起耳机,垂下手,沈知言才移开视线。 秦清雾偏过头,打量的视线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沈知言一听这话只觉得一阵心虚,喉咙也不自觉有点干涩。 她总不能说,看你手真好看吧? 沈知言她移开视线,望向前方的雨幕,僵硬的转了话题:“没什么……就觉得雨天开车有点不安全。” 秦清雾眉梢微挑:“你在害怕?” “啊,不是……”沈知言解释:“纯粹是随口一说,放心吧,我技术不错,会对你负责的。” 秦清雾眸子里的笑意加深了些,重复一声:“对我负责。” “……” 沈知言不禁脸热。 她尴尬了两秒钟,当机立断,再一次转话题:“雨到了这会儿怎么又下大了?天气预报明明说没有雨的。” 临下车之前,她还特意打开天气软件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图案明明显示的是多云,挡风玻璃外却是阴云密布,雨声淅沥。 “沧江市本就是这样。”秦清雾没再调侃她,温声笑问:“不是喜欢雨天吗?” “喜欢归喜欢。如果像今天这样能出去玩,不用工作的话,那肯定是喜欢的。”沈知言想了想,又笑说:“或者是住在临江的一套大别墅里,透明的落地窗外面打雷又闪电,江面上雾气蒙蒙,雨幕连成片,感觉心境也会开阔。” 秦清雾随着她的描述,眼前仿佛有了画面,掀起唇角问她:“你喜欢临江的房子?” “嗯。”沈知言应了声:“有这个计划,想去江边买一套房用来常住。” 虽然江边距离公司的位置有点远,通勤时间要增加十五分钟,但是确实舒适感极高。 沈知言撑开手中的雨伞,一起遮在二人上方的位置。 沈知言想到什么,又补充说:“而且住江景房,还能看到江面初升的旭日,哪怕不用专业拍摄设备,手机随便一拍,便是氛围镜头大片的既视感。” 秦清雾正要开口,一抬眼,望着她眼角位置的红痕,问她:“你哭过了?发生了什么?” 沈知言愣了愣:“什么?”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昨天半夜醒了,有点失眠。” 秦清雾仔细望着她眼角的浅淡痕迹,声音柔和的问她:“还是噩梦吗?” “……” 这该怎么回答呢。 不是噩梦,是比噩梦更加让人难以启齿难为情的梦。 总不能直接说,我梦里全是你,你在我结婚的时候来抢婚吧? 然而察觉到对方垂眸打量的视线,对方眸子里染上的一层笑意,显然是兴味盎然,非听不可。 沈知言默了片刻,还是说:“呃,你真想听?” 秦清雾礼貌颔首:“洗耳恭听。” “……”沈知言愈发难为情,她敛下眉眼,糊弄说:“行吧,那等到了车上,我再讲给你听。” 反正到时候秦清雾指不定就忘了这茬,她实在不太想说。 秦清雾应了一声,好脾气的应道:“好。” 二人一起迈步下了台阶。 停车位的距离并不远,只是地上的雨水积攒成了水洼,因为秦清雾穿了高跟鞋的缘故,沈知言刻意把脚步放缓。 周围有几人没有打伞,从旁边的便利店出来,他们着急忙慌的避着雨,低着头向前一路小跑,时险些冲撞在秦清雾的身上。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伸长了撑伞的胳膊,虚虚环在了她后肩位置,恰好隔开那横冲直撞的几人。 那几人陡然‘刹车’,察觉到沈知言不悦的视线,连连道歉:“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 沈知言淡声提醒:“小心点,雨天本来就滑。” “是是是,抱歉了……” 沈知言没再多说什么。 几人尴尬笑笑,又快速转身离开。 等那几人走远了,沈知言这才松了松紧绷的手臂,却仍旧不敢掉以轻心,雨天路滑,她实在担心秦清雾摔了。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纵然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但仍旧平稳的一路来到车前。 沈知言正打算给她开后座车门,秦清雾径直走向驾驶座车门前:“打开。” 沈知言愣了愣,疑惑的视线看向她:“……?你想开车?” “你要吃药。”秦清雾声音平淡:“说明书显示会有副作用。” “……没关系。”沈知言解释:“我之前吃过,对我没什么副作用,每次都精神尚可。” 秦清雾打量了她一会儿,忽然缓声笑道,说了和她刚才同样的话:“但是沈知言,我要为你负责。” 沈知言:…… 这种话,是能随随便便说出来的? 不过结合当前的语境,这么说似乎也没什么毛病,毕竟…… 药是秦清雾买的,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儿,那似乎确实不妥,可不就是为了她负责? 不过—— 她何德何能,让秦清雾给她当司机? 秦清雾似乎见她尚在犹豫,忽然淡声喊她的名字:“沈知言。” 沈知言下意识捏紧了伞柄。 明明被她喊了这么多次名字,沈知言还是有点不自然,毕竟连名带姓的喊,尤其是情绪没有起伏波澜的时候,总带着几分命令的意味。 沈知言连忙回:“是的,你说。” 秦清雾抬起了手腕,右手掌心轻轻按在她的肩上:“去副驾驶。” 沈知言:…… 副驾驶,果然是她想多了。 如果坐在后座,那诚然,秦清雾的确给她充当了‘司机’。 可如果是副驾驶……那意义就忽然变得有些不同寻常。 秦清雾为什么要让她坐副驾驶? 而且,随着她轻推她的动作,沈知言下意识身体一僵,脸上热意顿时弥漫,尤其是当对方的指尖,正若有若无的划过她后颈位置时,明明动作很轻,但沈知言只觉得就连头皮都开始发麻。 “好的……”沈知言喉咙干涩,缩了缩脖颈,连忙应声:“我马上去。” 五分钟后,车辆重新开始上路。 秦清雾正在开车,沈知言已经吃完了药。 距离出市区还有好一段距离,因为下了雨的关系,路上有点堵车。 许是“我要为你负责”那句话带来的作用,沈知言坐在座椅上,只觉得微妙的气氛实在让人觉得难熬。 秦清雾的存在感实在太强烈了,因为起了风又下雨的缘故,透明的玻璃车窗紧闭着,狭窄的空间内只有她和对方二人,浅淡的草木气息逐渐钻入她的鼻息,让人实在难以忽视。 沈知言坐在副驾驶,偏头望着正在专心开车的秦清雾,忍不住说:“我感觉那药没什么副作用,而且我真的一点都不困,不如换我来开?” 秦清雾纤长的手指握着方向盘,眸光专注,望向前方,却温声反问她:“胃里还好吗?” “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在已经好多了,几乎没什么太大感觉。”沈知言认真回答:“就是老毛病了,下次注意就好了,医生对我说过,海鲜过敏最有效的预防办法就是永远不吃海鲜。” “不吃海鲜?”秦清雾看她一眼,有些好笑的打趣道:“你能忍得住吗?” “……”沈知言深呼吸了一下,只能硬着头皮小声反驳:“我尽量吧。” 过了会儿,前方红灯。 沈知言忽然好奇的问她:“过去的任何事,你都会记得吗?” 秦清雾反问:“你对任何事的定义是什么?” 沈知言想了想,组织着措辞,说:“也包括很多不好的事。” 秦清雾思忖片刻,回答道:“是,都会记得。” 沈知言怔了怔,她对这个答案竟然丝毫不觉得奇怪,只是一时间有些无言。 其实对她而言,大部分过往所遭遇的事情,普遍都会选择性记忆。 尤其是让人觉得难过的事情,她都会选择性的忽略掉,把那段并不怎么愉快的记忆片段,发配到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里,轻易不会翻出来。 比如小时候,沈拓海曾经在她脚边摔了一个茶杯,碎片飞溅过来在她脚踝上划了一道口子,吴桂澜带她去医院打破伤风。 急诊室的外科医生问她怎么伤的,吴桂澜说:是她自己不小心踩上去了。 类似于这样的记忆,她其实完全不想回忆起来。 那秦清雾呢? 她的过往是什么样的? 沈知言并不是一个喜欢对人好奇的人,但她忽然觉得,她对秦清雾产生了好奇- 二十分钟后,车开上郊区盘山公路,天上的雨已经停了。 太阳从云层里出来,放眼望去,原本暗青色的天空变成一派晴朗的明澈,远处的群山之间缭绕着雨后的氤氲雾气,更添几分朦胧神秘之感。 浣溪园的位置其实沈知言根本不需要导航,她外婆家就住在那一片附近,远离市区的喧嚣,风景极好,沈知言甚至考虑过,等到了将来她退了休,就去外婆的老房子里养老。 秦清雾忽然提醒她:“你还没说你的梦。” “哦,对。”沈知言默了会儿,才说:“就在梦里的时候,我要和你妹妹结婚,而你要来我的婚礼上抢婚。” 秦清雾脚步一顿:“秦雪柠?”她语气听不出调侃还是什么,说:“在你的梦里,你想和秦雪柠结婚吗?” “……”沈知言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说:“不不不,不是秦雪柠,好像叫秦什么雅……” 秦清雾语气淡淡:“然后呢?” “然后。”沈知言自动隐藏了梦里说的那番让她滚的话,说:“然后你来抢婚,让我和你结婚,我抵死不从。” “嗯。”秦清雾轻飘飘一句,“所以和我结婚,委屈你了?” “……”沈知言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和一个梦较劲。 她面上有点尴尬,却还是讨好笑道:“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其实对梦境里的你,挺陌生的,而且我在梦里的态度其实也挺微妙的,就我好像心里还挺期望和你在一起的。” 秦清雾唇角弯了弯:“嗯。” 沈知言憋了好一会儿,她实在没忍住:“不是?这样的回答你就满意了?” 秦清雾云淡风轻道:“还可以吧。” “……” 可明明只是个梦而已。 算了。 她开心就好。 没有什么比秦小姐开心更重要。 杳无人烟的山路上,车辆一路疾驰,又过了十五分钟,驶入了一片别墅区,这附近景色宜人,有山有水,明明是在郊区却寸土寸金,价格贵的惊人。 浣溪园还要向前开一公里的距离,据说其前身是前朝某位一品大院的私人府邸,那位官员后来向朝廷辞了官,便来了沧江养老,那时候的沧江还不叫沧江市,而叫沧州,沧州在历朝历代出过很多名臣,亦出过许多贪官。 车辆最终停在一栋古香古色的园林前,秦清雾落下车窗,门前的保安立刻恭敬的放行,车一路开到了车库。 停好了车,沈知言和秦清雾从车上下来,管家陈叔立刻迎上来。 “秦小姐,您来啦。”陈叔又笑眯眯的望向沈知言:“沈小姐也来啦?” 沈知言拎着礼物下了车,礼貌微笑喊人:“陈叔好。” 陈叔乐呵呵的点了头,隐着她们二人去正堂见范老。 整座庄园占地面积极大,绕过回廊假山,前方还有个人工开凿的湖,放目远眺,越过豪华的私家园林,能看到远处苍翠的连绵起伏的山峦。 沈知言不禁感叹:“这附近依山傍水,确实是个好地方。” 管家陈叔闻言,一边走一边对沈知言介绍:“附近有水库,平时有不少人从市区赶来去那儿钓鱼,今天下雨估计人会更多。” 沈知言勾了勾唇角,接话道:“是,我有个朋友就很喜欢雨天出去钓鱼。” 陈叔连连点头,笑着说:“那可不,我刚就瞧着老宅外面有不少车过去,显然都是去水库钓鱼去的。”陈叔说着,又补充说:“不过你若是想钓鱼,不用去水库那么远,园林里有条河穿进来,你去那儿就成,估计去了还能——” 沈知言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吧……” “怎么回事儿?”陈叔笑问:“沈小姐不会钓鱼?” 沈知言想了想自己曾经的那些战绩,实在拿不出手,点点头说:“嗯,不擅长。” “也没什么关系,有的吃就好。”陈叔道:“反正她们能钓的上来就成,眼见着都快两点了,总能钓上来四五条了。” 秦清雾适时问道:“浣溪园有客人在?” “是,林雁白小姐在这里。”陈叔解释:“她和墨云小姐比你们早到一会儿,拿着鱼竿一起出去了,劳德家族的乔恩斯先生也在那里。” 谈话间已经来到正堂门前,陈叔引他们进去。 这是一间极为宽敞的雕梁画栋的古朴房屋建筑,只是里面的房顶位置加了水晶吊灯,明亮的光线洒下来,把里面的屏风上的仕女图都映的栩栩如生。 范老正坐在主位上,望着眼前的棋盘失神,见沈知言进来,他乐呵呵的对她招手:“快过来,帮我看看这盘棋,应该走哪儿。” 沈知言没成想一来就是解棋局,她偏头,悄悄望了秦清雾一眼。 对方神色如常,提醒她道:“去吧。” 沈知言这才走过去,同时把自己手中的茶叶礼盒递过去。 之前总共有三盒,一盒分了宋建国,另一盒分了施国栋,现在最后一盒,她本来是留着慢慢喝的,没成想要来浣溪园做客。 范老打量了手中的礼盒片刻,他望着礼盒上的包装,稍感诧异,问她:“你这茶……盛霜锦教授是你什么人?” 沈知言坦诚回答:“是我外婆。” 范老笑起来,仔仔细细望着手里的茶盒:“我就说呢,之前在京城某位朋友那里喝的‘贡茶’,怎么你出手便是一整盒,合着是盛教授是你外婆,小沈,这下倒是我对你失敬了。” 沈知言脸有点红,连忙道:“您这话我可受不起,老前辈,您别开我玩笑了。” 范老乐呵呵笑起来,把茶盒交给管家陈叔,随后喊沈知言来看棋盘。 沈知言目光落在棋盘上,局势明显,范老的白子已经被对方的黑子逼的毫无生机,难怪她刚进来的时候,就见范敬轩一脸凝重之色。 沈知言抬手,拿起一颗白子,目光在棋盘上郑重打量着。 其实这局棋并不难破解,看起来,对方是在照着棋谱照本宣科,甚至和棋谱中的某个招式很像,但实际上,却是和范敬轩对局的人,在故意引导范敬轩进入误区,也就是让范敬轩潜意识按照棋谱的思路去思考破解之法,其实对方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悄然变动。 沈知言把白子落向棋盘,一子落下去,局势瞬间逆转。 范老大喜:“你这丫头,当真有意思!在围棋一道上,比你优秀者恐怕很难找出第二个。” “……”沈知言连忙说:“您太过奖了,我就是随便下的,而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范老朗声大笑,他笑着望向秦清雾:“不愧是你看好的人,年轻人有能力,人还虚怀若谷,不错,不错。” 沈知言觉得范老挺会夸人的,虽然有夸张的成分在,但一个有名望的长辈这么夸她这么个年轻人,确实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然而—— 他那句,不愧是你看好的人,是什么意思? 秦清雾看好她? 看好她什么? 沈知言想到这里,偏过头,挑眉去看秦清雾。 对方神色如常,淡定的和她对视,随后才移开视线,对范老浅笑问道:“老师,这回又是谁给你出的难题?” 范敬轩提起来心中似有火气,笑骂道:“还能有谁,乔恩斯那个老东西呗,他一个外国人,搞一些有的没的,若不是今日喊了小沈过来,我怕是要在他面前丢大脸。” 范敬轩说着,又看向沈知言,笑着问她:“你带手机了?” 沈知言不明所以,疑惑点头:“带了……” “来,你把手机拿出来,然后拍张照片。”范敬轩指着棋盘,道:“然后让老陈带你去后山,找那个老东西,你把照片拿给他看。” 沈知言:“……” 不是吧。 劳德家族的前任话事人,在M国搞军/火的黑白两道通吃的,顶级大佬级别的存在,现在范敬轩让她去挑衅对方? 范敬轩似笑非笑:“你害怕?” 沈知言一噎,她面无表情的拿出手机,拇指划开相册,果断拍了照片。 范敬轩见状,不自觉哈哈大笑,他仔细望着沈知言,笑的眼角褶皱更加明显,眯着眼的样子也更加慈祥,虽然这笑里带着明显的愉快调侃意味。 似乎是见沈知言在看他,范敬轩轻咳了一声,止住了笑容,不自觉放缓了语气笑道:“你看似沉稳,竟然也不经旁人激你么?” 沈知言想了想,叹气:“嗯,这可能是我比较明显的缺点了。” “这算什么缺点?”范老笑道:“年轻人就应该有年轻人的样子,张扬肆意,有骨气不是什么坏事。” 沈知言眼前一亮,望向这位和蔼可亲的长辈:“您是第一个认可我这一点的人。” 范敬轩乐呵呵一笑:“要不怎么说咱们爷女俩有缘呢?”顿了顿,他忽然提议:“不然你给我当个干女儿,如何?我的家产将来你和墨云平分。” 沈知言:…… 这么草率吗? 而且平分家产—— 范墨云小姐知道了,真的不会暗杀她吗? 管家在一旁也都看呆了。 当年在京城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如今哪怕卸任范家家主,也依旧挥了挥手,便能让世家名流巴结俯首的范老,竟然在讨好一个年轻女孩?还要利诱人家,让人家给他当干女儿? 范老话音一出口,让门外经过的几名佣人不禁脚步一顿。 就连秦清雾都望向沈知言的方向。 沈知言尚在犹豫,直白的拒绝似乎不太合适,毕竟这位老爷子一片好意,可如果答应下来,又实在是…… 这时,秦清雾笑着帮她解围,道:“老师,您吓到他了,哪有这么突然认干亲的?” 范敬轩微愣,随后反应过来,笑道:“罢了,丫头,你再考虑一下,等回头再给我答复,但不要让我等太久。” 沈知言感激的看了秦清雾一眼,随后对范敬轩点了头,爽快答应下来。 范敬轩笑着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墨云也在那里,你们年轻人钓鱼也好,正好磨炼磨炼心性。” 沈知言猜测范老和秦清雾是不是私下里有什么话要聊,所以这才特意让她离开,于是她便随着管家陈叔出去。 陈叔带着她一路七拐八拐,穿过了一大片竹林,前方是一大片平地,四周有栅栏围起来,里面养着各种动物,有许多都是在动物园才能看到的。 沈知言目光向远处一扫,看到另一个稍高的栅栏里养着一匹匹俊美的马儿,它们正在悠闲的吃着草。 陈叔带她走到河边的时候,沈知言远远便看到了两个女人的身影,她们站在一棵大树下,旁若无人的在接吻。 陈叔脚步一顿。 他脸色有些讪讪,连忙说:“沈小姐,你自己过去吧,我先回了。” 他说着,老脸一红,也不管沈知言同不同意,转身就走。 只留下沈知言一个人在风中凌乱,她所在的位置,距离那接吻的二人,不到十米的距离。 而且从那二人的身影也不难看出,一人是林雁白,而另一位,是范墨云。 这俩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亲密的? 一位是破案如神的港城知名法医,出身名门的世家小姐林雁白,另一位是范老的女儿,金榈奖最年轻的影后,若是这样来看的话,俩人似乎还挺登对的。 不过林雁白上回不是说,她有两个喜欢的女人吗? 所以……这位范墨云小姐,是那二人之一,还是她又重新喜欢上的人? 林雁白这个人,感情观着实让人觉得有些……一言难尽了些。 范墨云一抬眼,便看到了踌躇在原地不前的沈知言,她推开了身前意乱情迷的林雁白,勾了勾唇角,又向沈知言的方向勾了勾手指。 沈知言慢吞吞走过去。 她故作淡定的和二人打招呼:“林小姐,范小姐,好久不见了。” 林雁白满脸涨红,眼中望向她满是不自然,倒是范墨云仿若清场老手一般,向她大方一笑:“我爸放你出来,看来那局棋已经被你解了。” 沈知言微微点头:“嗯,确实有点难。” 范墨云挑眉望向林雁白:“雁白,你方才也看过那盘棋局,怎么没解出来?你上次不是赢了我们沈总吗?” 林雁白微微皱眉,面露难色:“我方才……” 沈知言及时开口:“我应该是运气好吧,刚才胡蒙乱猜,恰好下出来了。” 林雁白笑笑,抬眼看她:“沈小姐还真是有趣,个人实力说成运气,难怪大家都喜欢同你交朋友,倒是很会懂得给人留面子。” “大家?”沈知言笑问:“还有谁?” “林思梵啊。”林雁白笑着说:“那傻丫头跟我说,之前你在沈家永昌集团上班的时候,办公室的同事们分你零食,哪怕你并不喜欢,也会很给面子的全部吃完,这边足以见得沈小姐很懂得为人着想,令人敬佩。” 沈知言捏了捏耳垂,怎么又变成了商业互吹局。 她脑海中想起了林雁白那些破案如神的新闻,便笑说:“哪里哪里,林小姐才是让人敬佩的存在,毕竟那么多陈年旧案,在当年没有监控的情况下,您都能把案子破了,才是神一般的存在。” 林雁白淡笑开口:“那也不及沈小姐,一句话让秦家三小姐花一个亿只为博你一笑。” 沈知言:…… 这确定是夸赞? 这是吗? 范墨云有些不耐烦,出声打断道:“你们有完没完啊?” 林雁白面带微笑闭了嘴。 沈知言也耸了耸肩。 “过来钓鱼。”范墨云提醒道:“再不快点,待会儿咱们都没得吃。” 林雁白低声补充,歪头向右边不远处的桥头位置看了眼:“乔恩斯先生不是钓到了条大鱼了么?” 范墨云白了她一眼,忽然暧昧的喊她:“阿白,你觉得,我爸和乔恩斯老爷子关系如何?” 林雁白想了想,摇头:“不太好……他们总喜欢比来比去。” “那不就得了。”范墨云扁嘴:“如果我们一事无成,而鱼都是人家钓的,我爸都指不定怎么蛐蛐我。” 林雁白叹气,望着空荡荡的水桶,里面一条鱼也没有,在河边座位上坐下来:“可是钓鱼好难啊。” 范墨云招呼沈知言:“沈总,你不过来一起?” 沈知言摇摇头:“不了,我要去给那位老先生看棋局。” 范墨云想了想,问:“我爸让你干的?” 沈知言面无表情点头:“嗯。” 范墨云无语了一会儿,说:“他怎么这么幼稚?你也是,怎么和他一起幼稚?” 沈知言充耳不闻,向桥边的方向走过去。 等她走到近前,才发现坐在河边草地上的,竟然是个头戴斗笠,身着一袭唐装的外国老者,他灰白的长发及肩,头发虽然发白但格外浓密,被皮筋扎起来,右手拿着鱼竿,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色的戒指,看着并不昂贵,但是戒指表面有许多细微的划痕,应该是一件老物件了。 沈知言走到近前,用一口流利的英文说道:“先生您好,您方才所设置的棋局,我已经有了答案。” 乔恩斯闻言,原本闭目养神的他睁开了眼,转过身来,蓝色的眼睛落在她身上,问她:“是你的答案?” 沈知言点头:“是。” 她说着,翻开手机的相册,把那张图片翻出来,递到他眼前:“范敬轩老先生让我来拿给您看,希望获得您的指点。” 她特意卖了一个语言官司,把挑衅说成了指点。 不然她是疯了么,好端端的惹一个国外最牛的军/火商? 乔恩斯只看了一眼,便笑起来,他丢下钓鱼竿,随后对沈知言说了一个邮箱的地址:“麻烦发给我,可以吗?” 沈知言点了头:“当然可以。” 沈知言按照邮箱的地址,给他把图片发过去,乔恩斯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随后主动打开了旁边的小马扎。 他邀请沈知言坐下来。 沈知言自然从善如流。 乔恩斯随口问道:“你叫什么?” 沈知言回答:“沈知言。” 乔恩斯愣了下,随后用中文笑道:“似乎是很大众普通的名字。” 沈知言:…… 顿了顿,她直白的说道:“乔恩斯先生,我很尊重您这位长辈,但是在我们民族的人情往来中,当面评价对方名字普通,是一件失礼的行为。” 乔恩斯眨了眨眼,随后用英文解释:“不,我的意思是,我在M国的时候,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连我这样一位……”他说着,再一次切换了并不流畅的普通话,自嘲笑道:“我这样一位,外国佬都听过的名字,所以用了普通,是我用词失误,毕竟我目前还是门外汉。” 沈知言听了他的解释,也便跟着笑起来,原来是误会。 她笑说:“您可以用常见这两个字。” 乔恩斯重复:“常见。” 沈知言点头:“对的,经常可以见到的意思。” 不过……为什么她的名字会出现在世界第一军火商的耳朵里? 要说是刺杀……刺杀要找的难道不应该是雇佣兵么?就像两年前在F国那次,她被迫卷进去的那场枪战,不知道幕后之人是为了刺杀谁? 沈知言有心想问,然而对方却说什么都不记得了,或许是记忆出错也说不定。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飞快,乔恩斯对国内文化感兴趣,沈知言的兴趣爱好也杂,历史地理天文等都能聊上一些,尤其是下棋,而乔恩斯钓鱼水平极高,沈知言眼睁睁看着他水桶里的鱼越来越多,一个小时过后,俩人相谈甚欢,沈知言瞅了一眼水桶,竟然已经有了小半桶的鱼。 乔恩斯道:“你不知道,我那个儿子,总是幻想着自己有一位华人女朋友,很是奇怪。” 沈知言:“……所以,媒体找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乔恩斯叹气:“不出意外,贵国名叫梅若华的女人,总共有三位,一位六十岁,一位七十二岁,还有一位刚出生。” 沈知言望着身旁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叹气道:“所以我的儿子,有严重的妄想症,不过他目前很受整个家族看重,他可以为家族创造利益,我若是想换继承人,显然也已经来不及了。可他是个暴君一样的存在,疯狂又深情,劳德家族在他的手上必将走向覆灭。” “……”沈知言觉得,这老爷子是不是真的没把她当外人。 这种豪门秘辛,确定能随便开口吗? 沈知言想了想,生涩的安慰道:“没关系,他以后会懂事的。” 原本是一句毫无用处的附和,大概类似于,嗯是的,对对对,您家孩子长大了就好了…… 之类的发言,压根起不到任何安慰作用。 谁知道乔恩斯却忽然目光专注的向她看过来,说道:“没错,如果他持续和LK集团作对,一定会被打死的,到时候就会懂事了,而我也可以顺利换掉家族的执掌者。” 沈知言:…… 这话应该怎么接呢? 乔恩斯在盼着他的儿子死吗? 沈知言试探询问:“那您心仪的继承人是?” “约翰.科波拉.劳德,亨利的双胞胎哥哥。”,乔恩斯道:“当年在贫民窟中,我本来让人找回来的是约翰,谁知道回来的却是约翰的弟弟,心狠手辣的亨利,而后来约翰被找到的时候,双腿已经残疾,那可怜的孩子在绑架中死里逃生,完全不知道是谁做的,我猜测是他的弟弟。”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您没打算找亨利先生回家族吗?” “从他们出生开始,我便知道他们的存在。”乔恩斯回答说:“这两个人的性格如何,我一直都十分清楚,因此,我才选了约翰。” 沈知言点头:“明白了,您需要的是仁慈的继承人。” 或许,像秦清雾那样的,就属于这类。 能力出众,做事也讲道理,做生意十分公道。 “并不是仁慈。”乔恩斯笑道:“凡是站在我们的位置上,就绝对没有仁慈一说,没有任何人手上不沾人命。” 沈知言沉默。 乔恩斯挑眉:“怎么了?吓到了吗?” 沈知言摇了摇头:“不,是忽然觉得国外和国内有很大区别。” 乔恩斯笑起来:“当然,我很羡慕你国的环境,足够安全,人民生活也足够安定,至少不会一觉睡醒被人用枪指着脑袋。” 沈知言不置可否。 乔恩斯继续道:“只是,在接约翰回家族这件事情上,有一点,我怎么都想不明白。” 沈知言问:“什么?” “在我决定接约翰回到家族前,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乔恩斯皱眉,沉思道:“那既然如此,那些人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而且提前两年便把约翰绑走了,亨利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得知的这件事呢?所以提前想要杀死他的哥哥?”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您身边的人查过了吗?” 乔恩斯点头:“查过了,他们全都不承认,所以全部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 沈知言:“……” 该去的地方。 话题的走向越来越血腥。 就在这时,沈知言手机响起来,她总算抓住了救命稻草。 是秦清雾给她发来的一条微信消息。 ——[你在哪儿?] 沈知言回复:[河边,看人钓鱼呢。] 秦清雾:[你为我做的甜品呢?] 沈知言:[……?在车上的冰箱里。] 秦清雾吩咐:[拿过来。我在茶室。] 沈知言啧了一声,问:[范老没打算管我们饭吗?] 秦清雾回她:[饿了,不是很舒服。] 沈知言深吸一口气,连忙回复:[等着,马上去车上给你拿。] 沈知言回复完,和那位外国老人家打过招呼,便根据记忆中的路线去了车库。 她从车里取出来那份小蛋糕,随后拆开外面的纸袋,顺着透明的包装盒向里面看了一眼,还好,一路上秦清雾开车十分平稳,上面的奶油完全没有变形,还是之前的云朵形状。 她拎着蛋糕,一路向府邸的佣人们打听着,前往了茶室的方向。 谁知刚走到附近,便听到茶室中有人在说话。 那人说:“你之前每一年去港城林家,我都会特意去等你。” 是林雁白的声音,沈知言脚步一顿。 下一刻,便听秦清雾淡声问她:“林小姐想说什么?” 林雁白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我很喜欢你,虽然我爷爷的意思,是想撮合我们,让你为林家服务,然而如果你不愿意被林家控制,我们也可以过平凡的生活,就算爷爷不接受,我也会保护你。或者是……你如果想做生意,我也会拿出全部的资金为你提供支持,我会助力你的全部梦想,秦小姐,请你相信我的诚意。” 秦清雾静默不语,并未答话。 沈知言只觉得脑海中气血上涌,林雁白这个混蛋,她是不是疯了? 前脚刚和范墨云在一起接吻,到了下一刻就来找秦清雾玩一出“真爱无悔”的诚意告白? 这又算哪门子的诚意? 她黑着脸,一把推开茶室虚掩着的门,林雁白见她进来,表情稍显错愕。 沈知言止住脚步,笑了笑,故作平静:“哎吆,我来的不巧了。” 林雁白一愣,望向沈知言:“什么不巧?” 沈知言不理她,只望着秦清雾,说:“早知道她来,我就不来了。” 林雁白:…… 行,现在她懂了。 沈知言是故意的。 秦清雾见她进来,又说了这些话,眸中的冷淡感稍缓了些,对她招了招手。 沈知言立刻走过去,把手中的那份甜品递给她。 秦清雾望着她发梢的湿润,问她:“又下雨了?这么狼狈。” 她说着,伸长了手臂,去桌上取了餐巾纸过来,沈知言接过来,胡乱的往脸上擦了擦。 她不自觉傻笑:“没下雨,我不是在树下钓鱼么,哦不,是陪着人钓鱼,被风一吹,树叶上的雨落在身上了。” 她说着,又扭头去看林雁白:“林小姐也是来喝茶的?” 林雁白:…… 林雁白望着她二人旁若无人的互动,猛不丁被这么问了一句,眼中尴尬似乎愈发明显。 林雁白顿了顿,望了秦清雾一眼,说:“秦小姐你慢慢考虑,我不着急。” 她说着,转身离开了茶室。 等人一走,沈知言才皱了皱眉头,她牵着秦清雾的手腕,让她坐在茶室的梨花木椅上方的刺绣软垫上。 “秦清雾。”沈知言站在她身前,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我想,我需要和你聊聊。” 她这副郑重的样子,让秦清雾眸中不自觉笑意加深了些,配合的问道:“你想聊什么?” 似乎见沈知言神情愈发凝重,秦清雾收敛了唇角边的笑,正色道:“你说吧。” 沈知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能不能,别考虑她啊?” 秦清雾微怔:“谁?” “林雁白。”沈知言语气有些低,“哪怕她在外人眼中,是多么天才的一个存在,但依旧掩盖不了她在感情上的恶劣,所以,能不能别考虑她。” 秦清雾的目光落向她漆黑的眼睛,灯光下,那人眸光璀璨若星,却隐隐透着几分低落。 “沈知言。”秦清雾认真反问:“为什么她恶劣,你就不希望我考虑?” 沈知言蹙眉:“因为我不喜欢她,我讨厌她这样。” 秦清雾轻轻抬手,接过了她手中被紧握成一团的纸,随手丢进垃圾桶。 她风轻云淡的笑着反问:“只因为你的讨厌,我就要参考你的建议吗?” 沈知言默然片刻。 一时无言。 过了会儿,她又说:“可她不尊重你。” 秦清雾不做回应,只静静打量着她。 沈知言心情有些闷,继续说:“她前脚刚被我撞见和范墨云在一起,现在又来追求你,这样的人,她有什么资格配得上你?你不可以考虑,也不能考虑。” 秦清雾很轻的笑了声,问她:“你很在意吗?” 沈知言诚实的点头:“是,我很在意。” 秦清雾的眼中溢出明显的笑意,透着几分愉悦,几分调侃,随后,她食指的指尖轻点了点她额头几下。 随着她的动作,沈知言被迫脑袋一晃又一晃。 沈知言摸不清她的主意,只能两手捉住她的手腕,讨好说:“别戳了,再戳就傻了。” 秦清雾手腕轻轻用力,直接甩开她的桎梏,沈知言双手抱了个空,抬眼看去,秦小姐的表情端的是高冷高贵。 默了半晌,那人没好气的看她一眼,无奈的语气轻声叹道:“本来就笨死了。” 沈知言:…… 第95章 沈知言怀疑秦清雾喜欢她。 但是沈知言又有点不确定。 如果秦清雾不喜欢她, 刚才她那番引导性的发问实在太让人容易多想,什么“你很在意吗”,这种话…… 虽然朋友之间也偶尔会说, 我在意你, 你在意我,原本也是没什么的。 但刚才的情况又实在有些特殊, 到了这会儿再往深里一想,在意什么的用词,确实有些暧昧了。 可如果秦清雾喜欢她—— 沈知言下意识捏了捏耳垂, 脸红心跳的同时,又连忙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倒也不必非要自恋到这种地步…… “沈小姐。”管家陈叔笑着提醒:“该您落子了。” 沈知言回过神来, 一抬眼,才发现范敬轩和陈叔都笑眯眯的打量着她, 此时,她的手里还捏着一枚白子。 范敬轩乐呵呵地笑了一声,揶揄的语气问沈知言:“你刚刚在茶室, 是和清雾吵架了?” 她脸上的心不在焉实在太明显了, 范敬轩从她进书房那会儿开始,就明显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小丫头进来呆了二十分钟, 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走神。 沈知言随手把手中的棋子落向棋盘:“怎么会。我和秦小姐永远不会吵架。” 范敬轩噗嗤一声, 笑着去看陈叔:“得, 还不承认。” 陈叔也跟着笑:“年轻人感情就是这样的,床头打架床尾和嘛。” 沈知言语塞。 范敬轩朗声笑道:“老陈, 你这话说的倒是有理, 我还打算喊清雾过来, 帮你们调解调解,听你这么一讲,反倒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陈叔笑起来,继续道:“秦小姐有主意的很,她在个人的事情上,未必会听您的。” 范敬轩点了点头,又颇有些骄傲的笑骂道:“她在外面那些生意上,也未必会听我的,终究是长大了。” 陈叔一愣,随后去看沈知言。 那意思是沈知言还在呢,提醒范敬轩不要提秦清雾集团生意上的事情。 “小沈又不是外人。”范敬轩看他一眼,表明态度,又笑道:“不过你还别说,清雾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的脾气,一向都有主意。” 一听他们聊起秦清雾,沈知言不禁来了几分好奇。她连忙追问:“秦清雾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她啊……小时候过得不怎么好。”范敬轩放下手中的棋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嗓音依旧沙哑低沉:“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祖母刚刚过世,我便问她,是随我去京城呢,还是继续留在秦家?” 沈知言抿了抿唇:“然后呢?” “她自然不肯随我去京城,也不肯收我的钱。她执意认为她祖母的死亡是人为,不是意外,甚至连我都不肯相信。”范敬轩叹息一声:“那时候我看到她的眼神,就在想,这个孩子是把全世界都当成敌人了么?那时候她才多大?有12么?” 沈知言莫名听的心惊。 全世界无人可信…… 那也便意味着,在这个世上,她小小年纪,便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后来她和秦雪柠一起外出,秦雪柠被人贩子带走,秦薄泉在家里对她动了刀子,我从京城赶过来,去沧江的医院里看她。”范敬轩说到这里,语气骤然转冷:“我再一次问她,愿不愿意同我走。毕竟她去了范家,就是我范敬轩的女儿,在这个世上,无人敢再对她动刀子,除非那个人不要命了。” 他冷声说完,喝完了一整杯茶,情绪才稍微有所缓解。 沈知言也下意识端起茶杯来,放到唇边一口饮尽。 她放下茶杯,陈叔走上前,为二人安静的添茶。 沈知言下意识道了声谢,随后望向范敬轩:“她的选择呢?再一次拒绝?” “是,人家小丫头还是不同意,我又能怎么办?”范敬轩有些无奈,叹气道:“她脚腕上被缝了那么多针,我看着都触目惊心的疼,她愣是一声不吭的忍了下来,所以你说,她脾气是不是很倔?” 沈知言不禁哑然。 她张了张唇,想说点什么,然而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心口的沉闷感一瞬间变得格外强烈。 此刻的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的,是一位年轻女孩漠然而又坚毅的身影。 范敬轩见她这样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估计她的心思已然不在棋盘上,便吩咐陈叔道:“先把这盘棋封了,等下回小沈来了再下。” 陈叔立刻点了点头,吩咐外面的佣人进来收拾。 两名佣人忙碌的时候,范敬轩不忍她再想下去,有心转话题,便笑着说:“上回你和林雁白那盘棋,我至今倒是还记得你们对局的景象,若不是你戏演的好,估计林甫臣那老头又要对她动棍子了。” 沈知言抬眼看过去,见他茶杯空了,主动为他杯子里添茶,顺势问道:“林雁白和林老先生的关系似乎……” “我这也纳闷呢,我十多年前去林家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情况。”范敬轩截住她的话头:“林甫臣对他那个孙女先前还是极为看重的,后来她父母意外身亡,本应该更加心疼她才对。” 沈知言应了声。 所以是家庭因素导致的,让林雁白的性格变得那么奇怪? 范敬轩一边回忆,一边道:“那时候林甫臣徒步走几公里进山里,就为了见这个小孙女一面,怎么到了后来反而又是那么一副态度,就好像林雁白做什么都是错的。” “小姐不也说么,雁白小姐原本是想学财经,然后进林家集团做事,林老家主却执意让她当了法医。”陈叔接话,笑道:“我有一回听她们二人聊天,墨云小姐说,林老家主忽然性情大变,就像是被谁夺舍了一样。” “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着孩子说这种胡话?”范敬轩皱眉,问道:“墨云现在在做什么?” “听下面的人说,她们二人似乎在琴室,”陈叔连忙恭敬道:“雁白小姐要为小姐作画。” 沈知言尚在犹豫。 她在考虑要不要把林雁白和范墨云接吻,随后又和秦清雾告白的事情说出来。 毕竟范老对她很好,范老的女儿又是接下来和她公司合作的影星,出于这两个因素,她也应该要提醒一声。 然而她又转念一想,浣溪园四处都是佣人,那些人应该迟早会把这件事汇报给范敬轩,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样一考虑,似乎也就没有主动多嘴的必要。 从书房出来,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书房的位置有些偏,是一处独立的院子,推开门走出去,正站在屋檐下,准备给秦清雾发个消息,问对方在哪儿。 谁知道刚拿出手机,一抬眼,便看到了手持一把深蓝色的油纸伞,站在雨中的秦清雾。 隔着一段距离,沈知言看不太真切她的脸,只觉得眼前阴雨连绵,那人一袭笔挺西装,身姿挺秀立在风雨中的样子,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好看到让她的呼吸都不自觉停顿了一瞬。 那人纤细柔软的手指握着伞柄,持伞于雨中漠然而立,似乎漫天的风雨都无法影响她半分,满身都是矜华风骨的气质。 随着她的出现,沈知言意识瞬间回笼。 刚刚,范敬轩和她聊了秦清雾的过去。 看似温柔体贴,完美的无以复加的秦小姐,竟然有那样不为人知的过去,这让她惊讶的同时,又不禁有些心疼。 她该是多么的强大坚毅,才能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中,成长成今天这副模样? 秦清雾撑着伞走近,将伞遮挡在她的头顶,双眸微弯了弯,唇畔含笑望着她,语气似乎也染了笑:“这样严肃吗?是输了?” “没有。” 秦清雾一出现。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之前不想还好,可只要一往喜欢或者不喜欢这个问题上一想,秦清雾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开始变得不容忽视。 就比如现在,她前脚刚从书房出来,就看到对方撑着伞等在那里。 是故意在等她,还是真的只是巧合? 如果秦清雾一直在等她,岂不是等了很久了? 如果她没提前出来,在里面和范老一直下棋,那秦清雾是不是会一直等下去? ——好别扭的想法。 有点烦。 她明确的知道自己不应该继续这么想下去,可思维似乎很难控制。 只要秦清雾在她眼前,和她说话,甚至只要闻到对方身上的好闻气息,她脑子就不由自主的开始发散。 强行压下心底的繁乱,语气随意的问:“等了多久?” “没有多久。”秦清雾回答的云淡风轻,又笑着问她:“你以为我是专门来等你的?” 沈知言:“……” 顿了顿,鼓起勇气抬眼,故作玩笑的试探:“你人怎么这么好?” 秦清雾动作微顿,沉默几秒,试图去看她的眼睛。 然而对方一和她对视,便立刻敛下了眸,秦清雾微微欠下身,仔细的去寻她的眼睛,随后很轻的笑了一声:“沈知言。” 察觉到对方的一瞬间靠近,沈知言愣了一下,抬眼的瞬间,落入眼帘的,是她那双极为漂亮深邃的温柔眼眸。 沈知言眨了眨眼。 随后,她又眨了眨眼。 四目相对,她脸上的热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着。 秦清雾轻歪着头,眉眼含笑向她看来的样子,沈知言莫名看出了几分可爱的意味。 但莫名的,这样略带几分俏皮的表情出现在一贯冷静自持的秦清雾脸上,沈知言竟然觉得一点都不违和。 “嗯?” “你脸红了。”秦清雾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语气调侃:“怎么?我在等你这件事,是让你觉得难为情了吗?” “……”沈知言偏了下头,故意不去看她,目光落向地面,“是天气太热了。” “嗯。”秦清雾垂眸打量着她,语调轻扬:“是个不错的借口。” 对方的调侃让她脸上的热度蔓延至耳根,不用想,她此刻一定是面红耳赤的模样。 不能再继续这么下去了。 不然她的心情会持续这么七上八下,会因为秦清雾随意的一句话而产生强烈的变化。 沈知言想了想,主动说:“乔恩斯先生在河边,和我说了许多话。” 秦清雾眼眸微敛,似乎在她提起乔恩斯的一瞬间,对方眸光里的笑容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惯有的冷肃感。 她问:“聊了什么?” 沈知言便把期间二人的交谈说了一遍,事无巨细的,一切细节,都向秦清雾交代清楚。 对方静静的听着。 “就是这些了。”沈知言说完,对秦清雾说出自己的推测:“我觉得一个国外的大人物,是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和我聊他们家的私事的。” 秦清雾轻轻咦了一声。 沈知言眨了眨眼:“怎么了?” 对方语气带着几分戏谑的调侃,轻飘飘一句:“这会儿怎么又不笨了?” 沈知言:“……” 她就知道,这茬还没过去。 深吸一口气,沈知言继续道:“尤其是乔恩斯希望借LK集团的手,杀死自己的儿子亨利这件事,这种杀人越货的买卖,怎么会随意对我一个外人说呢?我就想,他是不是想通过我的嘴,来对范老说出这些话,或许范老和LK集团有什么关系吗?” 秦清雾牵了下唇角,打量着沈知言:“那既然是对方想通过你向范老转达,你又对我说什么?” “这不是觉得,您比我懂得多么。”沈知言脸上挂起灿笑,恭维说完,才说:“这些顶级财团之间的事,弯弯绕绕的,我肯定不如你了解,所以要不要告诉范老,您秦总来帮我来拿个主意?” 秦清雾望着眉飞色舞的她,片刻后,嗔了一句:“花言巧语。” 沈知言傻笑,忙说:“那我当你答应了?” 秦清雾应了一声:“嗯。” 沈知言高兴起来。 似乎有这么一位大佬在身边,真的是个不错的事情。 当然了…… 前提是这位大佬没有疑似喜欢她的话。 念头往这里一落,她心情不自觉又变得有点焦灼起来。 不如直接问? ……绝对不可。 之前她每次开玩笑,问秦清雾,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对方都暗示过是她自恋来着。 那应该怎么样委婉的试探呢? 喜欢人都有什么表现来着? 对她好,夸她,送她礼物,关心她。 完蛋。 秦清雾全中。 ………… 她性格好,对人也好,人际交往姿态近乎完美,这些好像对她都不适用。 “沈知言。”秦清雾抬手,碰了下她红透发烫的耳垂:“你怎么又开始脸红了?” 沈知言眼睛一瞬间睁大。 她下意识往后退开,要避开对方的指尖动作。 谁知道一不留神,整个身子开始往后仰。 秦清雾及时伸手,扯住她的手肘,把她又重新拉回来。 哪怕对方动作一触即收,甚至表情全程淡定,只是眸子里带了几分疑惑,略带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沈知言后知后觉,面红耳赤的道谢:“谢谢谢谢,你反应真快,哈哈。” ……天,她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沈知言强行冷静下来,问她:“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秦清雾抱歉的望向她,解释说:“公司那边有事,我要提前离开。” 沈知言一愣。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 对方来找她,是为了解释她要走了,根本不是因为下雨,所以提前来书房外面接她的。 似乎这样才合理,毕竟浣溪园这么华贵的宅邸,不至于连把伞都找不出来。 那她刚才在瞎想什么呢? ……忽然更烦躁了。 沈知言硬着头皮说:“知道了。” “知道了?”秦清雾反问:“不打算和我一起离开吗?” 沈知言眨了眨眼:“嗯?你希望我和你一起离开?” 秦清雾眉梢微扬,语调含笑:“不然呢?”停顿片刻,她语气透着几分冷淡,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嗯?你今天特意扎起了头发?” 沈知言愣住了:“什么?” 秦清雾语气淡淡:“之前不都是散开的么。” 沈知言恍然,解释说:“因为今天——”风大。 “嗯,也是。”秦清雾语气随意:“是因为来见师妹,就特意把头发扎起来了。” 沈知言:…… 不是? 这语气……吃醋吗? ——更烦了。 她明明刚冷静下来的。 第96章 Ⅰ “沈知言, 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傍晚的西餐厅里,沈灼灼的语气很是唏嘘:“景荼那疯子,竟然找了严众行律师事务所打官司, 为了她父母的遗产, 她还信法律呢?” 沈知言吃了一小口奶油蘑菇汤,看着她说:“也合理, 沈家当年收养了她,却吞了她父母留给她的大笔遗产,她想把钱要回来也是无可厚非, 沈拓海又不会主动还给她。” “道理我都懂。”沈灼灼叹气:“主要是沈家现在也没什么钱,还欠了那么多的债,沈拓海急的都快跳江了。而且那笔遗产是景荼当年‘自愿’给沈家的, 就算是严众行这样的顶级律所,怕是也没什么办法。” 沈知言随口应了一声:“任他们折腾吧, 和咱们也没太大关系。” “话也不能这么说,景荼恨你恨得跟什么一样,她万一拿不到遗产, 再来找你发疯, 怎么办?”沈灼灼道:“说来也是奇怪,你俩小时候在沈家的时候, 关系不是挺好的吗?你还为了她揍沈朗星, 后来你和她怎么就闹得你死我活了。” 沈知言稍稍停顿, 才说:“是她单方面的恨我。” “当年你和她念大四的时候, 在剧组实习……陆思琪跳河什么的,又是怎么回事儿?”沈灼灼好奇的问道:“那个叫陆思琪的女明星自杀以后, 景荼怎么就对媒体说, 是你推人下河的, 还□□什么的,她这些屁话摆明了是往你身上泼脏水,就你长成这样,还用得着□□人?对方不眼巴巴送上来?” “……”沈知言沉默半晌,才无奈问她:“你就这么好奇?” 沈灼灼眨了眨眼:“特好奇。” “行吧。”沈知言无奈地耸了耸肩:“那满足你的好奇。” 沈灼灼洗耳恭听:“请说。” “简单来说,是当年陆思琪受了某人的指使,利用景荼设置了一场骗局。”沈知言想了想:“她假装落水,我下水救人,我下水以后她把我困在了水里,我俩双双昏迷,被人救上来的时候,她用自杀来向世人证明,我因为非礼她,让她不堪受辱,跳河自尽未遂,所以割腕自杀。” 沈灼灼愣了愣。 随后,她眨了眨眼。 用了将近一分钟才消化完这件事。 “……什么鬼?你在讲故事吗?”沈灼灼一脸震惊:“会有人愿意付出自己宝贵的生命,只为了给你泼一身污水吗?” “或许是为了心中的某种信仰。”沈知言眸光淡淡,看不出情绪,语气平静道:“为了她心中的那个信仰,所以心甘情愿去付出生命,去为之殉道,也并不奇怪。” “呃——你怎么越说越像邪教了。”沈灼灼打了个哆嗦,随后蹦出一句:“什么样的人才会甘心殉道?” 沈知言思索片刻:“陆思琪是孤儿,也没有被家庭收养的记录,她在成长的过程中被人洗脑,是不是也合理?” “那关于这件事,你找景荼问过没有?”沈灼灼:“景荼一个实习的副导演,怎么会和陆思琪那小有名气的女明星有来往?陆思琪是怎么利用她的?” 沈知言勾了勾唇角:“我想,她会主动找我聊的。” “啊?”沈灼灼想不明白了:“主动吗?她不是恨你么,又怎么会主动开口,不然我找人把她绑了,不怕她不肯说。” “……”沈知言无语了一会儿,连忙提醒她:“姐,咱这是文明社会,而且你女朋友还是大律师。” “那不正好?”沈灼灼无所谓道:“严颂秋还能帮我打官司。” 沈知言:“……” 她只能解释:“景荼比起恨我,她更讨厌被人利用,所以迟早会来见我的,而且你逼她说,她未必肯说实话。” 沈灼灼恍然明白过来:“行,那我不帮你倒忙了。” 俩人安静的吃着餐盘中的食物,餐厅的氛围极好,厨师的手艺不错,但大部分都是情侣在这里用餐。 沈知言忽然想到什么,她主动开口:“景荼和沈家打官司的事儿……”她说着,挑了下眉,语气随意的问餐桌对面:“也是你家严律师对你说的?” “那不然呢?”沈灼灼理所当然:“不是她告诉我,我去哪里了解这些官司上的事儿?你这话问的……” “嗯。” 沈知言就不吭声了。 沈灼灼发现,沈知言听了她的话以后,敛下眉,静静的吃着餐盘中的奶酪松露面包片。 等她慢吞吞吃完,沈知言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莫名来了一句:“你和严律师,是怎么交往的?” “啊,不是和你说了么……”沈灼灼狐疑的望着她:“我母亲因为买保健品被人骗了,我去找律师咨询,结果认错了人。” 沈知言说:“不是这个。” “哦哦,怎么交往是吧。”沈灼灼一边回忆,一边笑道:“一开始她不是很高冷么,那天夜里我和几个朋友出去吃饭,从酒吧出来接到了她的电话,她问我回家了没,我说没有呢,正准备去朋友家借宿。” 沈知言静静的听完:“然后?” “然后,她就问,是不是去贺辞歌家里。”沈灼灼笑着眯起眼睛:“那时候我其实挺生气的,以为她还是喜欢贺辞歌。谁知道她下一句话就是问我,能不能别去贺辞歌那里。我问她为什么,她说——” 沈知言眨了眨眼:“嗯?” 沈灼灼咳嗽了一声,难为情道:“她说她会吃对方的醋。” “她、她竟然打直球吗?”沈知言有点惊讶,稍微提高点音量:“就很直白的说,她会吃醋?” “……你这么震惊做什么?”沈灼灼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随后捂了捂脸,避开餐厅周围客人看过来的视线,压低了声音提醒她:“你嘴巴再张,能吞下一个鸡蛋了,要不要给你点一个?” 沈知言:…… 她稍微坐直了身体,咕哝说:“这里没有鸡蛋。” 沈灼灼白了她一眼:“沈知言,你问来问去,到底想问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沈知言忽然问她:“我有一个朋友——” 沈灼灼嗤笑一声,微妙的视线打量着她:“哦,说吧,你遇到什么事儿了。” “……”沈知言吞了吞喉咙:“真的是我的一个朋友。她怀疑有人暗恋她,但是对方什么都不说,这怎么办?要不直接问?可如果直接问打直球,不会难为情吗?万一人家不喜欢她,她自作多情,以后尴尬到连朋友都没得做,不就彻底失去这个朋友了,那——” 沈灼灼打断她:“说白了你不还是在乎这个人么……你废话这么多,犹豫这么多,无非是不想失去这个人啊。” 沈知言怔了怔。 “沈知言。”沈灼灼忽然回过味来,她眉头蹙起,无语看着她:“你背着秦清雾,身边有别人了?” “……啊?”沈知言愣住:“不是?我没……” 这话题的跨越度,怎么和她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我劝你冷静点啊。”沈灼灼打断她,啧了一声:“秦清雾那种人,看着温柔和善,指不定抓到你出轨,能疯成什么样儿呢。” 沈知言蹙眉:“不是,我——” “你没在网上刷到当年的新闻?”沈灼灼提醒她:“你要是不怕死,你就尽管出轨,反正你放心,咱们交情这么好,我会给你打造一副金丝楠木的棺材。” “……倒也大可不必。” 沈知言连忙转了话题:“那什么……网上什么新闻?” “你家秦小姐啊,她11岁被绑架那年,被警方救出来的时候,全身都是血。”沈灼灼打了个寒颤:“据说是她亲手杀了一名绑匪,割了脖颈,一刀致命。” 沈知言的眼睛缓缓睁大。 “小沈啊。”沈灼灼同情的目光望向她,苦口婆心劝道:“你懂点事儿,要么就别招惹人家,招惹了就一心一意,别那么花心,懂吗?” “……”- 当天夜里,沈知言洗完澡,躺在床上刷手机。 词条搜索过后,果然看到了那条关于多年之前,秦清雾被绑架的那一则消息。只是实在太过久远了,放出来的图片也是报纸的灰白图,有些模糊。 那是一场震惊全国的特大绑架案,绑架团伙以西南绑匪孙智麟为首,专门绑架国内富豪家的孩子,以索要巨额的赎金。 因为案子发生的时间是那一年的冬天,而绑匪所发出的第一通索要赎金的电话是12月6号,故而媒体和警方都把这起案件命名为[126案]。 绑匪团伙一共有二十七名成员,他们全都是亡命之徒,索要到赎金过后便会把那些小孩撕票,被绑的孩子一共有六名,除了秦清雾以外,其他人全部被杀。 国内几个有头有脸家族的孩子,都被绑架之列,再加上媒体当时的大肆报导,在全国一度引起了轩然大波。 沈知言目光下滑,落向报纸上的被绑架成员的名单。 京城江家的江明溢,男,14岁。 卫城孙家的孙敬非,男,14岁。 齐城张家的张国民,男,9岁。 临海市苏家的苏则雨,女,6岁。 沧江市秦家的秦清雾,女,11岁。 而在这份名单中,排在最后的,是港城一名姓赵的女孩,她名叫赵晓寒,8岁。 她是唯一一个,不是富豪家族出身的女孩,只是港城林家司机的女儿,应该是绑匪把她误当成了林雁白这位千金小姐,所以绑错了人。 沈知言望着这些名单,不禁陷入沉思。 除了秦清雾之外,这些孩子全都被绑匪杀害了,屏幕中的配图上,是一张模糊不清的图片,是法医在现场查看孩童尸体的场景。 而这起绑架案的最终结果,绑匪头目孙智麟逃出国,整个绑架团伙逃得逃,散的散。 像这种全国流窜作案的恶性绑架撕票事件,警方在出警的时候,有多名警官受伤,甚至在枪战中造成了两名警官死亡,这起案件在全国引起了巨大的恐慌,沧江市接到上面命令,立刻成立专案组,开启了对这起案件的持续调查。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孙智麟依旧还在逍遥法外。 随即,沈知言目光不经意落在网友的一则评论上。 那人说:[如果是绑架有钱人家的孩子,为什么不选港城的林家,林家那时候不是世界首富么,只要把林雁白绑了,孙智麟要多少钱,林甫臣为了这个宝贝孙女,怕是都会给吧?] 有人反驳:[应该绑错了人吧……孙智麟不是绑了林家司机的孩子,那个叫赵晓寒的?] 那人恍然大悟:[哦,也就说因为那个女孩的存在,林雁白才捡回了一条命,要不然死的就是她。] 还有人回复:[要我说还是秦家三小姐牛逼,直接手刃绑匪,直接割了脖子,这女人,有点东西真的,秦家也是聪明啊,死活不交赎金,这才让绑匪一直没撕票。] 沈知言不禁蹙眉。 在绑匪索要赎金的时候,那些孩子的家人未必知道,哪怕给了赎金也会撕票,所以其余几家纷纷给了钱,也包括港城林家,林甫臣都为了那个司机的女儿赵晓寒,身为雇主都愿意为了下属的孩子交巨额赎金。 而唯有秦清雾的爷爷秦望山,却在媒体上公开放话,义正言辞:坚决不向犯罪势力低头。 他这番举动,无疑是逼着绑匪杀秦清雾。 其险恶的用心,可见一斑。 家人做到这份上,沈知言不禁开始想,这么多年以来,秦清雾在秦家,究竟是怎么一天天熬过来的。 她那样聪慧的人,未必不知道她爷爷秦望山当年那番举动的用意,可她却始终不愿意离开秦家,那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恰在此时,手机震动声响起,她指尖点开微信,最上方是天黑发来的消息。 对方一连串发来了好多条,内容是和她抱怨明天她有一场应酬,在那样所有人都顶着一张虚伪面孔的场合,她看着那些人虚与委蛇她就开始烦。 她打算找个没人的地儿呆着,谁也不理。 沈知言想到明天的游轮宴会,她很能共情对方的心烦。 便手指打字回复:[我也是,美好的周六却要去为公司结交人脉。] W.天黑:[那你岂不是更惨,你那公司什么情况啊,你黄漫还在画吗?] 沈知言:[……快完结了。] W.天黑:[什么鬼?这么久了你还没完结吗?] 沈知言:[番外我画不下去了,感觉在一起之后的甜蜜生活,我想象不到,你说小甜饼最甜的时期,是不是两个人朦胧的暧昧期,一旦在一起就开始变得枯燥乏味?] W.天黑:[就没有一种可能,是你母单太久,压根没谈过恋爱,导致你不懂?] 沈知言瞬间黑了脸。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手指打字回复:[说的就像是你懂一样,你谈过?] W.天黑:[哈哈哈哈恼羞成怒了,我没谈过啊,当然也不懂,而且我只是一个悬疑作者,我们搞悬疑的不写爱情线,就算有也是点缀,不像某人,抓耳挠腮每天想情节怎么搞。] 沈知言无语:[喂,能不能别扎我心了?] W.天黑:[好吧,关于爱情么,当年一个温柔学弟,追我来着,不过我喜欢的是高冷学长。] 沈知言瞬间来了兴趣:[哇。然后呢,你选了学长还是学弟?] W.天黑:[哦,最后那两个弱智在一起了。] 沈知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W.天黑:[你吵到我眼睛了,闭嘴。] 沈知言从善如流:[好的,我沉默。] W.天黑:[一想到明天的那场聚会我就烦,而且我瞅了一眼那场应酬的名单,都是我讨厌的人。] 沈知言愣了一会儿:[不是?你在公司人缘,竟然这么的……] W.天黑:[哦,那倒没有,是他们目的都太明显了,明晃晃就想来我这捞好处。] 沈知言有点惊讶:[你到底是什么工作啊?那么多人需要靠你讨生活?] W.天黑:[没你说的那么夸张。不过我说真的,明天谁敢惹我,我就让他死,谁也别来烦我!不然别怪我怼死他!] 沈知言:[……行。不过我明天也是要见一个脾气不怎么好的人,希望她能对我好一点,千万别怼我,不然我一定脱粉。] W.天黑:[你爬墙了啊?你偶像不是司徒蔺么?我靠,你这人立场怎么这么不坚定!] 沈知言:[嗯嗯,我说的就是她。] W.天黑:[睡吧姐妹,梦里什么都有。] Ⅱ 次日下午,沈知言选了一身夏穿的西装,打车前往渡口。 周六的午后,阳光依旧灼热耀眼,她坐在出租车后座,望着手机屏幕上,邀请函上的名单。 邀请函一式两份,一份是电子版,一份是被人精心制作的卡片样式。 名单上,宋玉缠和她父亲宋百万的名字赫然在列,宋玉缠曾经说过,LK集团对她父亲发来了橄榄枝,主动投资了他们家的地产公司。颇有一副要扶持宋家生意的架势。 然而实际上,LK的那位张敬防张总,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宋家如今再也不是当年被名流世家们瞧不起的暴发户,而是人人恭维吹捧。 沈知言进游轮宴会厅的时候,就看到宋玉缠身边有不少名媛和公子哥围着,她穿着一身得体的晚礼服,唇角勾着笑,得体的应对着。 沈知言想,如今的宋玉缠,真的挺有名门贵女的范儿的,一举一动都很得体,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人总会变的。 就比如她,进来之后有圈里人认出了她,端着香槟过来打招呼。 沈知言接过侍应生递过来的香槟酒,礼貌的和众人寒暄,谈笑风生间,又彼此交换了联系方式,互相给出信号:以后有机会合作。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这样去迅速社交,拉进距离,虽然都是出于利益,但竟然也莫名的不违和。 分别的时候,沈知言又笑着问:“各位老板,可见到司徒导演了?” “司徒导演?”一中年男人笑问:“沈总说的,是司徒蔺导演?” 沈知言颔首笑道:“是,我是她的粉丝。” 众人闻言眼中露出几分了然,粉丝怕仅仅也只是个说辞而已,潭石影视大抵是所图不小,接下来有和司徒蔺的合作意向。 经过一番交谈,几人纷纷觉得沈知言这人非但没有年轻气盛的傲慢,反而十分谦虚礼貌,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年轻人,由此可见网上的传闻有误。 一年轻女人笑道:“她还没来呢,距离游轮启动还有两分钟呢,我对她有些了解,她向来没有早到的习惯。” 沈知言:…… 不愧是她偶像,两分钟都不能提前。 有个性。 女人说着,又望着眼前漂亮干净的女孩,打趣问道:“沈总,先别想司徒蔺了,若是觉得无聊,随我去甲板上吹吹风?” 一听这话,其余几人纷纷笑起来,露出了一副“懂的都懂”的暧昧神色,随后主动离开,给她们二人创造独处的机会。 等他们走开,女人目光落在沈知言的脸上。 这人五官长得好,看着年纪不大,因为穿了西装的缘故,却尽显成熟稳重,唇红齿白又温文尔雅。 这样的人,让人见了便会不自觉心生好感。 况且,这人看似年少,却极有手腕,先前潭石影视因为宋哲的事情,虽然没有对赌协议,却让资方纷纷撤资,原本其余公司都在观望,等着潭石影视宣布破产,然后把沈知言挖过去,为他们公司效力。 没成想对方竟然请了范墨云补拍,原本天方夜谭一般的可能,对方还就真的做到了。 女人望着她,在等着她的答案。 “还是,别了吧……”沈知言微微蹙眉。 女人暧昧的向她眨眼:“怎么?沈总怕我吃了你?” 沈知言稍微后退一步,笑笑说:“那倒没有,只是觉得太阳太大了,这会儿出去不合适。” 女人勾唇笑起来:“那不如,等入夜的时候,我们一起出去赏景?” 她们二人说话的时候,二楼贵宾室内,张敬防不自觉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窗户敞开着,纵然下面有些嘈杂,但那说话的二人恰好就在窗下,她们交谈的声音清楚的传上来。 张敬防小心翼翼的望着沙发上女人淡然的脸色,干笑道:“沈小姐和那人,应该是闹着玩的吧,而且是对方主动的。” 秦清雾没应声,纤白的素手伸出,端起桌上的清茶轻抿。 “继续。”她放下茶杯,淡声吩咐。 “啊……”张敬防摸不清她到底是不是生气,要说生气,但是对方表情淡定,眸光淡然。 可要说没生气,这氛围似乎也不对劲。 他只觉得秦清雾周身的低气压,似乎都要让整艘游轮都给沉了。 “我是觉得,沈小姐人长得好……”张敬防犹豫着劝着:“招人一些似乎也不奇怪,而且她们又都是影视行业的人,许是去甲板为了沟通合作?也说不定吧……” 他说着,自己都觉得有点说不下去了。 谈合作能说出那句“怕我吃了你”这种话? 张敬防顿时有点无奈,为什么他要为自家老板处理感情上的事?而且还要负责为沈知言找借口? 他堂堂一个年薪过亿的精英总裁,LK集团整个国内的负责人,就连G国皇储遇到感情问题,他都直接让他那位老同学滚蛋,怎么现在他竟然在帮沈知言的“出轨”行为找借口? 然而谁让自家老板,就因为对方几句话,醋成这样呢? “而且实际上,对方邀请她,对她表示有点意思,这种事儿其实也怪不到沈小姐头上。”张敬防走了几步,探出头去,往窗外看了一眼:“而且沈小姐这不是没答应么。” 秦清雾抬眸望了他一眼。 眸光意味莫名。 张敬防干笑:“秦董,我说错什么话了么?” 秦清雾淡声提醒:“我说的是劳德家族。” 张敬防愣了愣:“啊?” 秦清雾:“继续。” 张敬防:…… 所以,他误会了? 可秦董刚才的表情,是不对劲吧? 一回到正事上,张敬防语气严肃了些,说道:“两年前F国针对您的那场刺杀,已经确定,就是劳德家族的人。只是那人所知的并不多,他只说亨利是因为争风吃醋,这才派出了杀手,至于争谁的风,吃谁的醋,他就不清楚了。” 秦清雾眉梢微扬,朱唇轻启出一个名字:“梅若华。” “啊?梅若华不是并不存在么。”张敬防皱眉:“您的意思是,劳德家族的亨利,真的有个名叫梅若华的女朋友,而亨利发现了梅若华对您——” 秦清雾淡道:“也许是化名。” “哦,是!”张敬防恍然:“那我这就让人去查,他当年还在贫民窟的时候,身边究竟都有谁,若是华人面孔,应该不会没有知情者存在。” 张敬防说着,重新坐回到她对面的沙发上,端起了桌上的酒杯。 她一杯酒还没送到唇边,就听秦清雾问道:“你私下里,查沈知言了?” 张敬防一愣,随后,他慌乱的放下杯子里的酒。 下一秒,他下意识站起身来,连声解释:“您都知道了……是,我就是觉得,她忽然出现在您身边,怪蹊跷的,所以就让人查了她,再加上先前,针对她的那场抄袭的热搜,幕后的源头一路查过去,似乎又和劳德家族有点什么关系,这容不得我不多想。” 秦清雾沉静的目光落在他紧张的脸上,沉声提醒:“关于她,以后不要自作主张,我不喜欢。” 张敬防顿了顿。 立刻恭敬应道:“是,我知道了。”- 宴会厅内。 见沈知言进来,宋玉缠礼貌的和众人说失陪,随后快步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腕来到角落处的点心台。 “我靠!”宋玉缠忽然说:“你都不知道,我刚才脸都笑僵了!” 沈知言叹气。 果然,她都是装的。 宋玉缠大咧咧坐下来,沈知言一整个大惊失色,连忙挡在她身边,提醒她把腿并拢。 宋玉缠后知后觉,不以为意的笑道:“得,最近穿西装穿习惯了。” 沈知言终于松了一口气,在她身边坐下来:“我说,你这什么情况?最近也去公司上班了?” “是呗。”宋玉缠长叹一声:“我真心觉得挺奇怪的,LK集团的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Boss,他到底看上宋百万什么了?他啤酒肚足够帅气?还是他每天有事儿没事儿就在家里指使我干这干那?” 沈知言啧了一声:“你这多多少少有点私人恩怨在里面了,宋叔叔白手起家,是很优秀且有能力的企业家好吧。” “可拉倒吧。”宋玉缠越想越觉得纳闷:“小沈,你不觉得这事儿太诡异了么?LK那种全球性质的顶级财团,扔了一块黄金馅饼,故意往我们宋家扔,外面都在传我们宋家是不是和LK有什么裙带关系,甚至越传越离谱,说宋百万卖女求融,让我嫁给LK幕后的那位糟老头子。” 沈知言:…… 她砸吧砸吧嘴:“习惯就好,你总要让吃不到葡萄的人说葡萄酸。” 宋玉缠眼前一亮,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小沈,你这话十分中听,我喜欢!来!喝酒!” 她说着,端起桌上的酒杯。 沈知言犹豫:“我刚已经喝了不少了……” 宋玉缠轻飘飘挑眉:“啧啧啧,这沈总就是沈总啊,应酬外人可以,就和姐妹喝酒不行呗。” “……”沈知言深吸一口气,她拦下侍应生,把他所有的香槟端下来,对宋玉缠说:“喝,今儿不喝死我,咱俩谁也别想走!” 宋玉缠眨了眨眼,随后笑起来,问她:“你生气啦?” 沈知言咬牙切齿:“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小沈总,和沈总这俩字,在您宋大小姐嘴里说出来,就完全是骂人的话。” 宋玉缠笑的乐不可支。 她揽着沈知言的肩,和她手中的酒杯碰了碰:“别生气了嘛,不然你老婆要找我麻烦的。” 沈知言愣了一下:“什么老婆?” 宋玉缠也愣了:“啊?你不知道,秦清雾在这里啊,名单你没看?” 沈知言惊了一瞬:“名单么……我就只扫了一眼,看到了你和宋叔叔的名字。” 宋玉缠抬起手,指了指斜上方,她目光一扫,打量着周围不时向沈知言望过来的眼神。 “幸亏你今儿穿的普通,小沈。”宋玉缠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指不定现在秦清雾在哪个贵宾室看着你呢,你要是和人乱搞,你死定了今晚。” 沈知言:…… 恰在此时,她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 一道苍老的声音,抬高了音调道:“□□犯也能来这里,这LK的张总,也不过如此。” Ⅲ 沈知言一回头,便看到了一位身穿黑色西装的老者,以及在他身侧,挽着他的手臂,和老者站在一起的柏婳。 宋玉缠望着柏婳挽着对方的动作,一时间眼神微妙:“啊这……” 沈知言的视线也同时落在他们亲密的动作上:“呃。” 宋玉缠小声在她耳边嘀咕:“这俩人冲你来的。” 沈知言干笑一声,同样压低声音:“我看的出来。” 宋玉缠:“容敬璋这老头,是为了给柏婳出头吗?而且他俩是不是……” 沈知言:“有点什么。” 宋玉缠目光落过去,眼神更加微妙:“老少配?” 沈知言轻咳一声。 柏婳闻言,原本脸上的淡然表情转瞬变得僵硬,肉眼可见的苍白如纸。 这俩人旁若无人的聊天,让容敬璋怒不可遏,他冷哼一声,望向沈知言:“我听说过你,前阵子在网上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现在的年轻人跳脱是好事,但是当心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沈知言慢悠悠站起身来,手中的酒杯轻晃,她望向柏婳:“你当初作品不被人看好,却始终没有选择出卖色相,我本来是当你有点骨气,怎么,现在兜兜转转,还是走向这条路了?” 柏婳望向她,同样意有所指:“的确,我是不如沈总本事,能攀附上江北秦家的三小姐。” 沈知言皱眉:“我们之间的事,你提她做什么?” 柏婳冷笑:“你我不都选了一条路么?谁又比谁高贵?”她想到什么,意有所指:“我和你比起来已经差远了,京城江家不要的女人,您沈总当成宝,捧在手心里,上赶着凑上去。” 沈知言眯了眯眼。 她眼尾勾着,似笑非笑的望着对方,明明是在笑着,但是眸光里的冷意却毫无温度。 宋玉缠不禁在一旁拉她:“小沈,别动手吧……这是LK集团张敬防的局,你不要命了么,得罪张敬防?” 她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看到,在这静谧无人的角落不远处,那位张敬防张总一脸干笑。 他对身边的女人自我调侃道:“那位宋小姐,还真会开玩笑哈,这哪里是沈小姐得罪我,明明是我把那二人放进来,惹了沈小姐不痛快。” 张敬防说着,歪头望向秦清雾,压低了声音试探:“那,宴会厅清场吗?” 秦清雾淡声道:“不必。” “是……”张敬防琢磨了一会儿,问:“那需要我喊保安过去,为沈小姐处理麻烦么?” 他话音刚落。 就见前方不远处,沈知言嗤笑一声。 她望向满头白发的容敬璋,指着对方,对柏婳讽刺道:“柏婳,你眼光也不怎么样么?这老家伙这么大岁数了,脸上却一脸横肉,一把年纪嘴里说出来的话却爹味儿十足,怎么,你喜欢这种调调?缺父爱,所以喜欢爹?这老爷子眼角旁边的褶子跟裹脚布一样,怎么,把你的小脑也裹住了?” 柏婳:“……” 张敬防闻言,只感觉自己嗓子像是忽然被什么卡住,一阵疯狂的咳嗽。 到了此刻,他终于明白,秦清雾为什么不让保安入场了。 他们或许会影响沈小姐的输出…… 另一边。 容敬璋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他面红耳赤的站在原地,又自恃身份,不能像沈知言这样不管不顾的骂街,憋得疯狂咳嗽了几声。 柏婳皱了皱眉头,轻轻挽了挽他的胳膊:“老师,走吧,您不是向我介绍司徒蔺导演么?” 沈知言挑了下眉,从对方的眼睛肿,她看出了几分挑衅的意味。 她先前还没反应过来,到了这会儿一细想,便明白了柏婳和她的老师容敬璋出现在这里的用意。 司徒蔺导演的下一部悬疑电影的剧本,无疑就像是一块又香又甜的蛋糕,人人都想着要分一杯羹。 柏婳那挑衅的眼神,似乎是在提醒她别白费心思了。 毕竟容敬璋是导演圈子里知名的老前辈,人人都会给几分薄面,尤其是年轻一代的导演,若是容敬璋用身份压人,在柏婳心里,或许司徒蔺必然会给出几分面子。 只是,他们似乎低估了司徒蔺的性格。 在柏婳离开之前,沈知言慢悠悠的向她遥遥举杯,勾唇笑道:“不止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还有一句话——” 柏婳停下脚步。 沈知言淡声说:“竹篮打水一场空。” 柏婳的表情瞬间难看。 容敬璋怒火上涌,大喘着粗气骂道:“你父母究竟什么德行,教育出你这般毫无礼义廉耻的东西!果然是无父无母的孽障,难怪年纪轻轻就打断同学的腿!毫无教养!” 沈知言冷淡的望着他。 随后,她目光扫视了一圈,在附近的桌上看到一个空酒瓶。 沈知言推开立马要拦下她,惊慌失措的宋玉缠,大步流星的就要走过去取酒瓶。 宋玉缠无语的大喊:“老东西你傻逼吧?你他妈提人父母干什么?你还不快滚!快滚啊!你不要命了吗!” 容敬璋愣了愣。 随后,他不可置信的望着沈知言的背影。 那人已经走到那边的桌前,把那个空酒瓶拎在了手里。 也因为宋玉缠的抬高音调大喊,周围人的目光终于远远的向这边的方向聚集着。 沈知言远远的望着容敬璋,她手腕晃晃悠悠,那个绿色的威士忌酒瓶并不怎么大,随着她的动作,那瓶子就像是在她手里,被她轻松把玩着一样。 如果不是她此刻,眼睛里尽是一派冷漠的话。 容敬璋慌了,柏婳也慌了。 眼见着沈知言越走越近,柏婳颤抖着唇说了一句:“沈知言,我知道你疯,没想到你能这么疯。” 沈知言嗤笑,蔑声道:“我反正无所谓,反正今天被当众殴打的又不是我,丢脸的也不是我,我顶多再被贯上打断人腿的名声,我真的无所谓的。” 柏婳瞬间愣住。 她明显的感觉到容敬璋的腿在发抖,他全身都在抖着。 下一刻。 宋玉缠死死的从身后抱住沈知言,拦住她继续向前的动作。 她大声说着:“还不走!” 容敬璋和柏婳这才反应过来,二人迅速转过身,快速向宴会厅外走去。 等人走的没影了,宋玉缠这才放开沈知言。 宋玉缠十分后怕,她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后,她主动走到桌上,拿了一杯酒过来,递给沈知言:“别气了,喝口酒,润润嗓子。” 沈知言冷静了一会儿,接过来。 她放到唇边,默默地喝下去。 宋玉缠见她喝了,这才故作轻松的劝道:“别理他们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心上。” 沈知言应了一声:“嗯,我知道。” “这二人有心找茬,肯定用你最在意的事情来攻击你,就是贱的。”宋玉缠越说越气:“刚才你一动怒,这俩人跟鹌鹑一样,屁都不敢放一个,什么怂逼东西这是!” 她这话一出,沈知言反倒是笑了,她挑了挑眉:“我说,怎么现在看起来,是你更加生气?” 宋玉缠也随着她笑:“如果这里不是张敬防的场子,我高低也会跟你一起动手。” 沈知言顿了顿,抱歉道:“是我不好,刚才没考虑你宋家和LK的关系,幸好你拦下我。” “啊……”宋玉缠皱了皱眉头,有点不好意思道:“你得了哈,主要是你刚才在气头上,如果那老东西骂我爸妈如何,我肯定也想杀了他。” 二人正聊着,附近有人走上前来,和宋玉缠打着招呼。 看样子应该是和宋家有合作关系的谁家公子,那人相貌不错,人也十分礼貌,对宋玉缠殷勤备至,没聊上几句便邀请宋玉缠去看油画展览。 在这艘豪华游轮上,有一个专门放置油画的展厅,内部包含了世界各地的名家著作,公子哥还特意说:里面有一副Jupiter的油画。 宋玉缠闻言,干笑着向沈知言看了一眼。 沈知言也心情微妙,宋玉缠对她画的那些油画,可以说是一点都不感兴趣,更别说欣赏了。 察觉到宋玉缠在向她使眼色,沈知言正要开口帮忙说话。 就在这时,男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好听甜美的女声:“哥,你怎么在这里?” 沈知言闻言,抬眼向前看去。 走过来的女孩相貌精致,眉眼极为漂亮,皮肤白皙,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时候,十分可爱,是那种毫无心机的单纯可爱类型。 沈知言下意识歪头,去看宋玉缠。 她眼神直勾勾的落在对方的脸上,随后,在沈知言惊讶的目光中。 宋玉缠立刻走上前去,她殷勤的伸出手,自我介绍:“小妹妹你好,我姓宋,宋玉缠,是你哥哥新认识的朋友。” 女孩笑起来,她礼貌的喊人:“玉缠姐姐好。” 宋玉缠握了握她的手,问她:“你哥哥正要邀请我去看油画,你喜欢吗?听说有知名青年画家Jupiter的作品。” 男人不禁一愣。 心道:你刚才不是不太情愿? 而且…… 小宋总对自家妹妹这么温柔的吗? “好呀。”女孩说:“我也是学绘画的,Jupiter是我偶像,可惜一直拿不到真迹。” 宋玉缠眼前一亮,随后看向沈知言,那意思是:你懂。 沈知言眨了眨眼:我不懂。 宋玉缠对女孩笑道:“我家里有Jupiter的真迹呢,大概有十多幅吧。” 女孩惊喜道:“真的吗?那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方便我去看看吗?” 宋玉缠笑起来:“当然方便了。” 她说着,扯开唇角笑着,去看沈知言。 “沈总。”宋玉缠问:“你觉得方便吗?” 沈知言面无表情。 十多幅画,短时间内根本画不完。 “当然方便了。”沈知言微微笑道:“只要有钱,一切都好说。” 女孩疑惑的看看宋玉缠,又看看沈知言:“小宋总,你为什么要问这位姐姐,方不方便呀?” 宋玉缠连忙说:“你刚才不是还喊我姐姐呢么,就这么一会儿,就生分的小宋总啦?” 女孩脸一红,害羞的笑起来。 宋玉缠笑道:“我们先去看画展?” “好。” 很快,那三人便走远了。 宋玉缠和那名可爱的女孩子走在前面,而女孩的哥哥走在后面。 至于背影—— 嗯,稍显落寞。 就在这时,身旁有人凑过来。 沈知言一抬眼,是她先前交换了联系方式的那位中年老板。 姓何。 何老板乐呵呵的笑道:“沈总,你不是想见司徒蔺么,我刚看着她在甲板晒太阳,你去看看她还在那里么。” 沈知言感激一笑:“多谢何总。” 何老板说:“小事,我早有耳闻,沈总剧本写的好,若是这次能和司徒导演合作,也算是更进一步,我很看好沈总,将来必定能在整个行业声名大噪。” 沈知言谦虚道:“您真的太过奖了。” 何老板热情道:“若是有机会,沈总来我公司瞧瞧,指导一下工作。” 沈知言微怔,忙说:“指导不敢当,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何老板笑着道:“那我提前恭迎沈总大驾。” Ⅳ 沈知言来到甲板上。 眼前是波光粼粼的水面,放眼望去,周围全是林立的高楼大厦,耀眼的阳光洒下,照的人身上暖洋洋的。 其实—— 一离开宴会厅,外面的热气铺面而来,夏末时节天气仍旧燥热,哪怕昨夜下了一整夜的暴雨,到了白天依旧让人觉得闷热烦躁。 宴会厅内部还有温度适宜的空调,可外面实在太热了,让人一出来就仿佛进入了蒸笼里。 此时,确实不是一个出来赏景的好时机。 但甲板上已经站了不少人,有西装革履相貌英俊的男士,也有身着精致礼服,着装靓丽的年轻女人,他们全都是熟悉的面孔,都是娱乐圈极有知名度的存在,除了他们之外,其余人大概也都是圈内的人。 众人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目光时不时落向座椅上的女人方向。 那人穿了一身休闲装,短袖短裤,脸上挂着墨镜,长发随意扎起,为了遮挡头顶的烈日,她戴了一顶鸭舌帽,懒懒的躺在座椅上,鸭舌帽下压,挡住了一整张脸。 不用想也知道,正是那位在国际各大奖项上,拿奖拿的手软的悬疑导演,司徒蔺。 所有人犹豫着不敢上前,他们顶着大太阳,绝对不可能是来赏景的,毕竟对于圈内的男女明星而言,在太阳底下暴晒一会儿,就有“颜值下滑”的风险,又怎么可能在太阳底下暴晒那么久。 他们不敢过去和司徒蔺交谈,却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 而且对方似乎正在休息,也无人敢上前打扰。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沈知言缓步走上前,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所有人都不解的看着她,那眼神似乎是在说:不要命了,不怕挨骂? 然而沈知言却选择性的无视,她后背懒散的靠向椅背,全程保持了安静,目光平静的望着水面。 眼角余光中,司徒蔺显然发现了她的存在。 那人鼻音里发出了一声冷哼,帽子依旧盖在脸上,显然懒得搭理。 沈知言也不说话,随手拿起桌上摆放的矿泉水,拧开瓶口,小口的喝着。 这时,附近的议论声传到了她耳朵里。 “我服了,要牛逼还是她沈总牛逼啊,脸皮够厚。” “脸皮厚有什么用?刚才柏婳跟着容敬璋过来,想攀关系,不也被我们司徒导给怼走了。” “你们说,司徒导演能忍多久,把沈知言骂走?” “……可沈知言没说话啊,如果沈知言说话了,挨骂合理,但是沈知言没说话,司徒蔺是不是师出无名?” “我去,还挺奸诈的!” “那你们说,司徒导能忍多久,才离开这里?” “我靠,小点声,走远一点。” “走远干嘛,又听不见。” “不是?朋友你耳朵没事儿吧?岸边刚才有个小孩哭着说想吃雪糕,他爷爷不给买,我们是不是都听到了?” “啊这……那我们离的远一点,好尴尬啊。” “是啊,万一他们打起来,两个脾气不好的人,殃及池鱼啊,啧!” 沈知言充耳不闻,哪怕那说话的几人逐渐走远,她也只静静的喝着水。 就这么安静了十分钟。 旁边的人终于开口了:“我听说过你。” 沈知言放下水:“嗯?” 司徒蔺依旧盖着帽子,淡声说着:“你和柏婳的瓜,我吃了全程。” “……”沈知言顿了顿。 吃瓜? 她心情有点微妙其实。 在媒体和所有影迷人的眼中,司徒蔺导演是个为人不苟言笑,十分冷漠,脾气不好,特别刚,甚至一言不合就怼人的性格。 从这样一个人的嘴中,听到吃瓜两个字,而且看样子,对方吃瓜还吃的挺开心的? 沈知言的确有点诧异。 或许,在公众面前,和私下里,有些人会有两面。 这似乎也正常。 “那,您有什么感想?”沈知言顺势问道:“您觉得是我抄了柏婳,还是柏婳抄了我?” 司徒蔺淡淡开口:“我不关注,单纯吃瓜。” 沈知言啧了一声:“行吧。” “怎么?”司徒蔺似乎是笑了一声,她终于抬起手,把脸上的帽子拿下来:“你听到我不站你,你失望了?” 沈知言眨了眨眼,眼前的女人样貌英气十足,眉眼中颇有几分锐利,此时却眼中带笑,正审视的打量着她。 “没有。”沈知言实话实说:“我从来没有期待过旁人站我,毕竟公道是自己的公道,哪怕所有人都不站我,我也觉得没什么所谓。” 司徒蔺坐直了些,把帽子戴在头上。 她闻言笑了笑:“你这小孩儿,还有点意思。” 沈知言也跟着她笑,忽然说:“我很喜欢您的作品。” 司徒蔺闻言,转瞬间收敛起眼中的笑意:“如果你用你是我粉丝那一套说辞,我想沈小姐想多了,你若真是我的粉丝,应该明白,我的作品不容任何人染指。” “哦,您误会了。”沈知言真诚道:“我对您的下一部作品毫无想法,只是单纯来见见自己的偶像,如果能合影那最好,能拿到您的签名我也满意,只是这个目的。” “签名?”司徒蔺狐疑的打量着她:“可是这里没有笔。” 沈知言眼前一亮,她连忙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支小巧的圆珠笔,随后旋开笔帽,递给她,目光灼灼:“我有!您方便吗?!” 司徒蔺:…… 她有点无语。 这女的忽然笑的这么开心,都快让她都信了,对方真的是她的粉丝。 好烦啊…… 这些人怎么这么能装。 她沉默着不说话,把笔接过来。 随后,她拿出手机,避开沈知言的视线。 发了一条消息出去:[我靠,有个女的冒充我粉丝,妈的真能装啊!这种长得好看的人,演技可真牛啊,她怎么不去拍电影呢?] 沈知言口袋里传来一声震动。 但她选择性的无视了。 毕竟,在偶像面前,任何人的消息都无所谓。 ——可如果是秦清雾发来的呢? 秦清雾也在这艘游轮上,如果对方看过邀请函的名单,应该知道她也在这里。 想到此,沈知言拿出了手机,看了眼微信消息。 是天黑发来的。 沈知言望着那条内容,眨了眨眼,随后,有点无语的回复:[就很巧,我也在跟我偶像说,我是她粉丝呢,但是这姐姐看起来不信。] W.天黑:[她爱信不信,不信让她滚!] 沈知言:[……你被人搞得这么生气吗?] W.天黑:[是的,对方段位看起来很高。] 沈知言:[6] 二人同时放下手机,面面相觑,随后又同时礼貌微笑。 司徒蔺说:“虽然我很想为你签名,但是没有纸。” 沈知言立刻抬手,解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 随着她的动作,周围人的目光立刻陷入了诡异的震惊。 ——什么鬼! 啊!出卖色相! 天呐!!! 司徒蔺喜欢这样的!! 啊不是? 司徒蔺不是喜欢林秉仁吗?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女生的? 司徒蔺也有点惊讶,她下意识身体后仰,喉咙吞咽了一下,小心劝道:“那个,沈小姐,我虽然喜欢女生,但是大庭广众你也不用……签名是吧,好,我签!你家住哪儿,我们加个联系方式!行不行?” 沈知言解开了最后一颗扣子,脱下外套,她迟疑一声:“啊?你要加我好友吗?” 司徒蔺立刻点头,她败给对方了。 说:“是的,我们加好友吧,我把签名给你寄到家里去,你想要多少都行。” 沈知言惊喜的望着她:“您认真的吗?” 为什么幸福忽然来的这么突然。 司徒蔺明明很好说话! 她待会儿就告诉天黑,她偶像完全就是个大好人! “你先把衣服穿上。”司徒蔺无奈揉着太阳穴:“咱们有话好好说……” 沈知言点点头:“那既然加好友的话,您就不用把签名写在我衬衣上了,因为今天要来见您,我有点紧张,所以准备了笔,忘了带纸。然后又担心,我如果现在去里面拿纸的话,您万一趁机离开,那我……” 司徒蔺闻言,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 “什么鬼啊!”她自顾自的笑着:“不是?你刚才脱衣服是因为……” 沈知言眨了眨眼:“我去!不是吧朋友!您以为我要——” 司徒蔺点头,讳莫如深道:“嗯,是的。” 沈知言无语,坦白说:“那个,虽然您是我的偶像,但是我明确的知道,粉丝和偶像之间要保持距离,为了避免梦境破碎。” 司徒蔺不干了:“不是?我人好像也不是很差吧?破碎什么的?你会不会说话啊……” 沈知言摇头,语气坚定:“不,你不懂,司徒蔺导演在我心中的高大形象,就连她本人,都比不过。” “……”司徒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笑骂了一句:“得,那我还要替我自己谢谢你呗?” 沈知言笑起来:“也不是不可以?” “哇,你这人……”司徒蔺啧了一声:“怎么和网上不太一样啊?” 沈知言深有同感:“您也是啊,我以为您真的很高冷呢,没想到本人竟然这么可爱吗?” 司徒蔺战术性拿起水瓶来喝水。 沈知言也趁着这个间隙,给天黑发消息:[我发誓我偶像是世界第一可爱的女孩!] 司徒蔺喝完水,放回去,拿出手机发消息:[……我收回我的发言,她夸我可爱诶,哈哈哈哈!老娘也有被小妹妹夸可爱的一天!我好爱她!!] 她发完消息,又不禁有点疑惑。 这年头,很流行夸人可爱吗? 一抬眼,沈知言已经把手机拿了出来。 她笑眯眯的说着:“您刚才答应我加微信的,不然现在?” 司徒蔺打开二维码,爽快道:“可以。” 沈知言开心的扫了码。 然后,出来了一个熟悉的头像。 而且能直接点进去发消息,压根不需要添加好友。 她愣了愣。 司徒蔺催促:“喂,沈导,您加好了没有?” 沈知言眨了眨眼,试探的喊了一声:“W——天黑?” 司徒蔺应了一声:“对啊,就是我,加上。” 沈知言沉默了片刻,她收起手机,忽然说:“秦岸渡是个大傻逼!” 司徒蔺眼睛猛然睁大,手忙脚乱的缩回手,差点把手机都摔了。 她脱口而出一句国粹:“我草!” 沈知言心情微妙。 司徒蔺左右看看,幸好那些人距离有些远,她压低了声音问沈知言:“你都知道什么?我警告你啊,别和人乱说,我觉得人家小秦子演技不错,而且出身江北秦家,粉丝也和善,从来不拉踩别的男明星。” 沈知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她:“道理我都懂,但是姐妹,你明明跟我说,你是个推理小说家,你从来没说过,你是导演!” 司徒蔺迟疑了一会儿。 姐妹? 她愣住了。 “我靠!”司徒蔺的惊讶全都写在脸上:“你特么——我靠!你还有脸说我吗?你不也跟我说你是个黄漫作者,谁知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沈知言啊!” 沈知言有点理亏:“是,但是那黄漫是我兼职啊,兼职是无辜的。” 司徒蔺也理亏,解释:“嗯……推理小说也是我的兼职……” 随后,俩人又不自觉望向手机。 沈知言:“把消息撤回?” 司徒蔺:“同意!” 她说着,手指点向手机屏幕。 过了几秒,又泄气道:“唉,算了,咱俩这么熟了,谁不了解谁啊?” 沈知言捂着脸笑起来。 她实在觉得太搞笑了。 怎么会有这么狗血的事情! 她偶像是她网友姐妹,而且那个姐妹在外人面前那么高冷,却经常在手机上,因为一个故事捋不顺,而对她鬼哭狼嚎。 天呐! 司徒蔺摘下自己的帽子,扣在她头上,随后用力一拍帽沿,咬牙提醒:“你够了哈!” 沈知言强行止住笑:“行。” Ⅴ 网友面基,是一件特别快乐的事情。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有些抓马,但很快,两人就恢复了在微信聊天时候的欢脱模样,天南地北的瞎聊。 沈知言特别好奇,司徒蔺是怎么平衡导演新片和写书的,对方和她解释:“现在你懂为什么我好几年才出一部新片了吧?” 沈知言眨了眨眼:“可外界都说你精益求精。” 司徒蔺瞥嘴:“屁。装逼呢。” 沈知言轻咳一声,连忙看向周围,好在他们都在窃窃私语,根本没关注这边的聊天。 司徒蔺问她:“那你呢?不是?你一开始说自己被安排了一份很讨厌的工作,就是沈家给你安排的啊?” 沈知言耸耸肩:“是呗,不过沈家现在破产了。” 司徒蔺憋着笑:“财富转移术,沈家的钱都转移到了您小沈总身上。” 沈知言立刻惊恐的看她:“我去,你别诅咒我,我还指望大富大贵呢,那点钱太少了。” 司徒蔺:“哈哈哈哈哈!” 就这样,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虽然听不到她们聊了什么,但所有人心里都瞬间有了个猜测。 沈知言靠着惊人的美色,大胆当面解衣服的操作,把不苟言笑的司徒蔺哄得特别开心。 直到傍晚的宴会开始前,沈知言都没回宴会厅。 她持续和司徒蔺待在一起,聊着天,只觉得在谈笑间,似乎头顶的烈日都没那么让人烦躁了。 天色渐暗的时候,沈知言聊的口干舌燥。 有人来请她们去用餐,司徒蔺站起身来,沈知言依旧懒洋洋的待在座位上。 司徒蔺无语的去拉她的袖子:“快点,你别墨迹!” 沈知言吊儿郎当的站起来,司徒蔺扯着她的袖口,忽然望向她的身后:“不是?秦三小姐……是你女朋友?”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咕哝道:“什么女朋友?” 她说着,回头看去。 一愣。 秦清雾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今天的她没有穿西装,一袭墨蓝色的V领长裙,那一身长裙和她极搭,尽显腰细腿长的好身材,纤白的颈间佩戴了一条蓝宝石项链,裙摆摇曳间,缓步向她走来时,微风浮动,沈知言脑子里顿时只剩了顾盼生辉这个词。 高贵优雅,温柔知性,似乎在这一刻,所有的溢美之词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气质。 ——实在太美了。 在她呆愣间,司徒蔺已经走上前。 她熟练的伸出手,主动和秦清雾打招呼:“秦总,许久不见了。” 秦清雾礼貌颔首,和她握了握,一触即分。 浅笑疏离道:“是许久不见。” 随后,她淡淡的眸光落向不远处,沈知言的脸上。 沈知言被她看的有点心虚。 在这样的眼神下,竟然让她莫名有了点被当场抓包出轨的错觉。 她硬着头皮走过去,正要开口:“你们……”认识? 秦清雾伸出手,为她整理了一下领口,动作随意自然,语气却透着几分冷淡:“方才有人对我说,这里有人在当众脱外套。” “……”沈知言连忙解释:“司徒是我偶像,我打算让她签名来着,在衬衫上,而且你不知道外面多热,很多人都把西装外套扒了,你怎么不说他们?” 秦清雾淡然的眸色稍缓,却语气含笑,反问她:“我说的着他们么?我也不认得,我只认得你。” 沈知言:“……” 竟然还挺有道理的。 脖颈上的冷意袭来,沈知言这才后知后觉,对方的手此刻还落在她的肩上,指尖正若有若无的滑过她的脖颈。 刚才那一瞬间的心虚实在太强烈了,竟然导致她忘了躲开。 秦清雾神态自若的收回手,沈知言暗暗抬眼,对方脸上的表情实在太过自然。 自然到……就像是她觉得,她刚才内心忽然出现的那些紧张,完全没必要一样。 毕竟朋友之间,是不是也会为对方整理领口—— 才怪啊! 沈知言呼出一口气,气氛实在太奇怪了。 而且秦清雾今天脸上画着淡妆,稍加修饰,便足够美的让人呼吸停顿。 司徒蔺笑道:“快开饭了是吧?那我们走吧。” 沈知言反应过来,忙说:“对!去吃饭……” 她说着,去看秦清雾。 秦清雾淡然一笑:“很饿吗?” 沈知言胡乱点头:“是啊,饿死了,走吧。” 只要快点离开,怎么都行。 三人并行走在一起,她站在中间,司徒蔺和秦清雾一左一右。 沈知言主动开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司徒蔺笑道:“林秉仁和我是好友,而秦小姐和港城林家关系要好,她每逢年底都会去林家,一来二去我们总会遇到。” “这样啊……”沈知言歪了下头,好奇问道:“你为什么每一年都去林家?” 秦清雾脚步微顿。 偏头看过来,望向她的视线里,是她看不懂的神色。 司徒蔺愣了下,连忙说:“也没什么,就是去扫墓的,不过这两年秦小姐好像没再去了,对吧?” 秦清雾步履如常,淡声应道:“嗯。没有必要再去了。” 沈知言却心中泛起了嘀咕。 扫墓? 秦清雾为谁扫墓?港城林家有谁过世了吗? 她曾经在网上看到过信息,港城林家除了林雁白的父母因为意外亡故,似乎近年来无人过世。 那秦清雾是去为谁扫墓? 每逢年底……时间这样巧合。 若是持续这么联想下去,再加上126绑架案发生的时间是冬天,而林家司机的女儿,和秦清雾一起被绑架,如果那个女孩被撕票。 那秦清雾或许是为了那名女孩扫墓么? 沈知言不确定。 在这时,就听秦清雾问她:“你们刚在聊什么?” 司徒蔺笑道:“聊到小时候的梦想。” 秦清雾眉梢微扬,望向沈知言:“梦想?” 沈知言点了点头:“嗯。” 司徒蔺接话:“知言同我说,她小时候的梦想是能够吃一份棉花糖,还真是简单的快乐啊。” 沈知言默了下,无声勾了勾唇角,没接话。 秦清雾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直接转开话题:“还聊了什么?” 司徒蔺笑道:“聊了对彼此的印象,算是我俩对对方的感觉,都还行,对吧知言?” 沈知言挑了下眉梢:“那是自然,您也是司徒导演呐!” 司徒蔺笑起来:“秦小姐呐,对知言的印象,是什么样的?” 秦清雾想了想:“一个小孩子。” 司徒蔺一愣。 沈知言连忙小声反驳:“喂,我不是,我都毕业了。” “嗯。”秦清雾温和补充:“是个被迫成长为大人的小孩子。” 沈知言愣了一下。 她诧异的望过去,秦清雾却没有看她,转而问司徒蔺:“司徒小姐怎么会有时间来沧江?” 司徒蔺叹气道:“我爸最近想买沧江的房子,让我来提前踩点呢,她说喜欢江北的房子,想着买一套搬过去养老,这不,老爷子都发话了,我就不得不过来看看呗,顺便来参加LK集团的游轮酒会。” 司徒蔺说完,望向秦清雾。 好奇的笑问:“秦小姐喜欢哪儿的房子?” 秦清雾淡声回:“临江的。” 沈知言一愣。 她诧异的看向秦清雾柔美的侧脸,然而对方神色如常,似乎只是随口一答。 司徒蔺笑道:“临江好啊,能看日出,好看的很,有品味。” 沈知言:…… 她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在暗示什么? 司徒蔺又问:“知言呢,你喜欢哪儿的房子。” 沈知言呼吸快了一瞬,糊弄说:“没想好呢。” 她话音一落,就察觉到秦清雾带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嗓音也带了点笑,反问:“没想好?” 沈知言连忙低下头,看向地面:“嗯,再议……再议吧。” 秦清雾温声应道:“好。” “……”沈知言:“嗯。” 司徒蔺完全听不明白:“我说,你俩打什么哑谜呢?” 沈知言连忙抬起头来,望着她笑:“司徒,你目前住酒店?是吗?还是我记错了。” “啊……不是在微信上跟你说过了?”司徒蔺蹙眉:“你是不是不在乎我说的话啊。” 沈知言连忙说:“没没没……你只说你出差住的酒店,而且我那时候不是还不知道你是司徒么。” 司徒蔺琢磨着她话里的意思:“你该不会是……邀请我住你家里去吧?” 沈知言笑笑:“对,我记得你说酒店有点吵来着,不如住我那里。” 司徒蔺正要答应。 秦清雾适时开口:“既然司徒小姐来了沧江,那来者是客,我在华景国际酒店有几间常住房间,你可以屈尊去那里。” 司徒蔺愣了下,眼中带笑:“这,方便吗?” 秦清雾眼眸微垂,淡笑道:“方便。”她说着,又去看沈知言:“你的意思呢?” 沈知言抬眼,和她对视。 对方眸子里的笑意实在太过明显了,明显到就像是明晃晃的告诉她,我不希望她住在你的家里。 然而—— 司徒蔺和秦清雾是朋友,她为朋友安排一个住处,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片刻后。 沈知言收回视线,目光望向前方,故作淡定道:“当然可以。” 司徒蔺笑起来,拍了拍沈知言的肩膀:“姐妹你一片好心,但是姐姐我还是屈服于秦小姐财大气粗的VIP顶级套房啦!” 沈知言有点无语:“好好好,你尽管去住。” 几人谈笑间,已然走到宴会厅的位置。 沈知言发现,随着她们几人的到来,在场绝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落在这边的方向。 那些人绝大部分都是看秦清雾的,眸光中透着打量,在座的众人中,尤其是靠近东道主张敬防的位置,全都是商界响当当的大佬级别的人物。 他们对于秦清雾这位被秦家所放弃的“弃子”,会出现在这样大佬云集的场合,难免心中惊讶。 谁知就在这时,张敬防亲自站起身来,走上前迎接。 在外人面前,张敬防尽量表现的没那么恭敬,却热情的说道:“秦总,这边请。” 在座的众人见状,心思各异。 近来有传闻称,LK集团的幕后大老板,是京城范家的范敬轩,那位当年在京城搅弄风云、政|商两界通吃的大人物范老。 如今见张敬防对秦清雾的态度,哪怕他表现的再自然,眼神中的恭敬却骗不了人,那是一种由内而外所散发出来的,对上级的尊重。 而范敬轩对秦清雾的态度,一向当成亲生女儿一般,或许…… 他们此行来结交的,压根就不是秦家的那位继承人,秦岸渡,而是……眼前这位秦清雾。 念头到此,众人纷纷起身。 面对向他们走来的秦清雾,恭维的点着头,笑着寒暄:“秦总。” 秦清雾一一点头致意。 在附近的桌上,秦岸渡皱了皱眉头,一仰头,把桌上的酒送到口中。 沈知言也没想到秦岸渡会出现在这里,这张脸她实在太熟悉了,当年圈内知名的影帝,被粉丝称为道家帝君,着实长了一张好皮相。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歪头看司徒蔺。 果不其然,司徒蔺已然黑了脸。 沈知言:…… 所以当年,秦岸渡的粉丝惹她干什么? 粉丝或许压根就不知道,每当她们在司徒蔺微博下面刷:为什么不给我们哥哥演。 当她们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司徒蔺背地里不知道怎么冷笑呢。 三人虽然一起走进来,但是宴会的座位都是提前定好了的,秦清雾自然坐在张敬防那一桌,那桌的客人全是商界大佬。 沈知言则是和司徒蔺坐在一起,一桌的人全是青年导演,司徒蔺一坐下来,又回复了冷淡脸臭的社交模样。 沈知言一开始也不怎么说话,但在座的都是圈内人,本来共同话题就多,再加上有两位男导演极为健谈,这一桌的氛围很快便热烈起来。 几轮昂贵的名酒喝下来,沈知言和他们相谈甚欢,众人同时也发现沈知言这人怎么懂得那么多,很多拍摄的技巧说出来,老练又方便理解,还实用。 众人一高兴,再加上喝多了酒,纷纷决定拉个导演群。 沈知言痛快加了,有人借着酒劲儿,玩笑着说:“沈导,以后我们可全都跟你混了,指不定明年,金榈奖最佳导演!就是咱们的!” 一人笑道:“吹吧你就,最佳导演就一个,哪能一人一个?” 那人醉醺醺的傻笑:“那我说错了,是咱们几个,包揽世界所有最佳导演!” 他声音说的极大,一出口,周围的客人纷纷向这边看过来。 在座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秦岸渡那一桌上,一位公子哥冷笑一声:“都是一群什么人?上不得台面的戏子!” 那边距离远,沈知言这边全都没听到,众人还陷在美好将来的幻想里。 然而就在这时,主桌那边传来冷淡的一声:“我竟不知什么时候,文艺工作者,成了上不得台面戏子了?” 秦清雾话音一落。 周围立刻安静了一瞬。 张敬防也脸色难看,他望向坐在他不远处的一位中年男人,却脸上挂起几分笑,语调调侃:“孙总,令公子的发言,当真是令人意外啊。” 被点了名的中年男人顿时一愣,随后讨好赔笑:“哎吆,是我教子无方,回头我就抽他,自罚一杯,自罚一杯……” 张敬防只笑着,不举杯。 那中年男人一咬牙,拿起桌上剩下的半瓶酒:“我全喝了,希望张总别介意。” 他说着,就要往杯子里倒满酒。 张敬防扭头去看秦清雾,秦清雾眸光淡淡,并不表态。 张敬防也便心中有数,懒散的往椅背一靠,笑着说:“我家老板,曾经向我说过一个道理。” 除了秦清雾神色如常的饮酒,众人纷纷认真抬着头,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张敬防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的道:“她说,人人都值得被尊重,所谓人人平等么,不是说说而已。” 他话音一落,众人立刻吹捧。 “老先生觉悟真高!” “不愧是LK的创始人,境界就是比我等高上不少!” “是啊是啊……” “人人平等!哈哈!对!平等!” 张敬防有点无语。 这无脑吹捧,是不是也太假了?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秦清雾一眼,又目光望向众人,打算把话说的明白一点:“咱们在座的各位,要么有个好出身,要么有个好命,但是谁能保证,天有不测风云?万一哪天你我破产,指不定还不如他口中所谓的戏子。” “张总说的是!” “对!说的对!” “感谢张总今日教诲,我等受益良多!” 张敬防:…… 啊哈。 得。 还是没听懂。 张敬防心中不免叹气,这些久居高位的人,又哪里能真正懂得人人平等的道理呢? 张敬防望向同桌的宋百万,笑着举杯:“宋叔叔,您怎么看?” 宋百万和他碰了碰杯,朗声笑道:“张总说的不错,若是我哪天真的没了产业,也能心安理得的去路边开个小卖部,每天进货,出货,终究是靠自己的双手讨生活,又哪里来的高低贵贱。” 张敬防眼前一亮:“宋叔说的在理!来!我再敬您!” 张敬防喝完酒,又歪头去看秦清雾。 不愧是自家老板特意交代,所扶持的宋家,他原本以为,秦清雾是为了照顾沈小姐朋友家里的生意,没想到这位宋老板,不愧是白手起家的人,思维果然和其他人不同。 然而一歪头。 张敬防却发现,秦清雾的目光正时不时落向沈小姐那桌的方向。 他顿时有点后悔。 原本,为了方面沈小姐和司徒蔺聊天,他特意安排了座位,以为沈小姐创造和司徒导演相处的机会。 这一点自家老板也是默许了的。 可—— 这样一来,沈小姐岂不是不能和自家老板坐在一起了? 而且创造沈小姐和司徒导演能够认识的机会,怎么安排不行?把二人房间安排到隔壁不就好了? 干嘛非要…… 等会儿——房间? 张敬防往嘴里送了一口酒,顿时有了个绝佳的主意。 一顿饭吃的十分缓慢,外面的天色很快便黑了下来。 司徒蔺望着沈知言醉眼朦胧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担心的问道:“你还能喝吗?” 沈知言呼出一口酒气,提高音调:“看不起我!” 司徒蔺:…… 得,这孩子喝高了。 而周围有人还在向她劝酒,沈知言无意识的接过来,一杯杯的送到嘴里去。 有人忽然大着胆子,对沈知言说:“沈导,您看咱们群,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沈知言眯着眼看过去,嘟囔说:“啊?” “当然是少了司徒导演啊!” “对!少了司徒导演!” “沈导您帮我们说说好话,把司徒前辈拉进来呗。” 沈知言慢吞吞的点着头,她歪头去看司徒蔺。 刚一张嘴,却打了个酒咯。 司徒蔺:…… 她实在无奈,只能对众人说:“好,我现在就加。” 众人纷纷眼前一亮。 这幸福也来的太突然了? 他们何德何能,能和司徒蔺这种顶级大佬一个群? 一年轻男导演连忙拿出手机,试探说:“那我先加您好友,然后……拉您进群?” 司徒蔺点了头:“嗯。” 其余几人立刻不干了:“我去,凭什么你加,我也想加!” “我也想加!我……我更想加沈导其实!” “我也……我两个人都想加。” 他们谈话间,周围不时有圈内的名人明星过来,他们不敢搭讪司徒蔺,却瞬间明白了司徒蔺和沈知言的交情。 连忙主动要加沈知言的好友。 沈知言意识早就不清醒了,他们让她扫码,她就扫,让她交换联系方式,她就交换。 整个人听话的不行。 这时,有人玩笑说:“沈导,您银行卡密码是多少?”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 众人发现,沈知言的眼睛一瞬间变得清明,她笑骂了句:“滚呐!” 众人:“哈哈哈哈哈哈!” 这边的人热热闹闹的聊着天,关系早已热络,柏婳和容敬璋坐在一起,虽然一整桌都是前辈导演,然而气氛却僵的不行。 那些人清白了一辈子,生怕自己晚节不保,几个老伙计正准备趁着这个机会聚聚,没成想,容敬璋却带了个,年纪和他女儿相当的小情人过来。 口口声声说是徒弟,徒弟能亲自给对方夹菜的? 容敬璋举起酒杯,对正对面的老人笑道:“苏导,我记得你和司徒蔺有些交情,我这位弟子柏婳,希望能拿下她下部悬疑电影的剧本,本子已经写好了,就在她房间里,你看可否……” 苏导声音沙哑,连忙婉拒:“什么交情,没什么交情,不过是一起吃了几顿饭的交情,我可没那么大的脸。” 一人语气冷淡道:“我说老容啊,你别费心思了,司徒蔺下部剧本让谁来写,这还用猜么?” 他说着,努努嘴,示意众人看向不远处的另一桌。 桌上的几人纷纷在加着司徒蔺的联系方式,沈知言正要拿起酒杯喝酒,却被司徒蔺冷着脸拦下了。 二人的关系,早已经不言而喻。 柏婳收回视线的同时,眸色暗了暗。 饭局结束之前,沈知言去洗手间。 她只觉得头重脚轻,洗完手出来的时候,一手扶着墙,缓慢的向前走着,脑子里意识混沌,只剩了一个念头。 那就是她必须要走直线,不然被附近的侍应生看到。 会丢脸。 当然,被侍应生看到也没什么,毕竟全是陌生人,但是如果被秦清雾看到。 那她这张脸就别要了。 就在这时,她听到前方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女声。 “现在。”那人语气讥讽:“你满意了?” 沈知言抬眼望去,似乎是柏婳。 对方站在她的身前,沈知言皱着眉头,想要绕开她,但对方立刻移动,再一次挡在了她的身前。 沈知言来了脾气:“你有病?走开!” 柏婳望着她这副醉醺醺的模样,明知道她意识不清醒,却还是不甘的喃喃说:“为什么啊?沈知言,我明明写的不比你差,只是赛道不同,为什么我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连我本人都不齿的模样,而你,却仍旧那么顺利。” 沈知言仔细反应着她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吞吞的说:“什么我顺利?拜你和孙德望那个死舔狗所赐,我大学背负了抄袭污名,你敢说我顺利?” 柏婳闻言,瞬间愣住。 她惊讶的望向沈知言:“你……你都知道了?” 沈知言只觉得眼前的光影有些刺眼,甚至刺眼到她看不清柏婳的脸。 她想,她一定是喝了太多的酒,醉的太严重了。 “昂,我请的可是最贵的私家侦探。”沈知言呼出一口气,似乎说话都用尽了力气:“孙明甫有问题,我一直都知道,我们的老教授啊……他这个人,怎么说……我抄袭的那件事,一出来,我还没说什么呢,他立刻就和学校说,我是一时糊涂,这老头肯定有问题啊,不难猜?” 柏婳眼睛骤然睁大。 “果然,你早就知道。” “不知道啊,我又不是神,未卜先知。”沈知言轻轻叹气:“我当时只知道孙明甫有问题,口口声声为了我,向学校求情,力保我毕业,其实不过是帮我做实抄袭你的污名罢了。” 沈知言说完,不管柏婳的反应。 继续说:“让我来复盘一下,当时那件事是怎么发生的吧。” 因为醉酒的缘故,她的语气很慢,很轻。 “孙明甫老教授,有个儿子,叫孙德望。你和她偶遇的时候,应该刚投了光华娱乐的剧本,然后光华娱乐的人,把你骂的一无是处,对吧?” 柏婳一愣:“可这些……就连我都忘了,你又是怎么——” “这不废话么,执棋者手段不一直这样吗?让你们这些棋子,一起动起来。”沈知言嗤笑一声:“不过这个蠢货,估计没算到,你是个特别怂的人,被我一微博恐吓,你就撤诉了。” “啊……你可能听不懂。”沈知言仔细望着她茫然的眼,继续解释:“你向光华娱乐,投剧本,被骂的一无是处,是第一步。而紧接着,你在那间酒吧里,和孙德望,也就是孙明甫的儿子,这条死舔狗浪漫偶遇,是第二步。第三部,就是这条舔狗为了你,剽窃了我的作品,是第三步。紧接着,抄袭事件爆出来,网络发酵,孙明甫为了保他的儿子,故意做实了我抄袭这件事。” 柏婳愣了一会儿,问她:“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孙德望偷了你的作品,拿给了我?” “我不知道。”沈知言坦言道:“一开始我甚至想过,你是穿越者的可能,毕竟两年前的作品,你会提前拿到。我以为你和孙明甫睡了,让他帮你说话。” 柏婳闻言瞬间怒急:“沈知言!你别太过分!” “我哪里过分了?”沈知言特别无辜的说:“那你干嘛还要和容敬璋在一起?他的年纪都能当你爷爷了,我觉得吧……我觉得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写的不错,就坚持下去,你看,当年和你同期的那些编剧,和你风格差不多的,现在也都混的风生水起,不走歪门邪道,也不是混不好。” “你说的好听!”柏婳冷笑:“沈知言,你怎么说场面话说的那样好听呢?” 沈知言砸吧砸吧嘴:“随你怎么想,走开,我要回去了。” 她说着,就要抬手把柏婳推开。 谁知对方却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腕,用极为不甘愤恨的语气道:“沈知言,你是最没有资格对我说教的人!” 沈知言用力挥手,然而她实在没有力气。 她不禁蹙眉:“你……” 柏婳冷笑:“你知道吗?当你和宋玉缠,唐宜倾他们,在大学的时候,去会所一瓶瓶开着几十万的酒的时候,我在做什么?” 沈知言有点不耐烦了:“我不想知道,你松手……” “我在后厨洗盘子!”柏婳语气尖锐:“你懂吗?我这个学姐,名牌大学毕业,四处投自己的作品,无人关注,只能沦落到洗盘子!” 沈知言放弃了挣扎,反问她:“那又如何?我被你污蔑,去F国散心的时候,也去酒吧打工来着,别说你贫富差距那一套,我不想听,这不是你做后来那些恶心人的事儿的借口。” “你打工?”柏婳冷笑:“国外的酒吧吗?沈知言,你扪心自问,普通人家的孩子,能想出国就出国,有你这样国内混不下去,就跑去国外散心的吗?那你的酒吧打工算什么?算你沈小姐体验生活?” 她说着,用力抓着沈知言的手腕,狠狠地把她推到墙上。 沈知言后背传来“砰”的一声,她口中不自觉溢出闷哼。 剧烈的疼痛让她不自觉皱眉。 然而脑子里的念头却是,如果秦清雾在这儿,看到她们这样,是不是会吃醋? 她又晃了晃脑子。 不对……她怎么到了这会儿,还在想秦清雾。 这不对劲。 她这阵子以来,似乎总是在想秦清雾。 “沈知言。”柏婳察觉到了她的走神,恨恨的说着:“你这人,还是这么傲慢啊?这么想当然,是不是在你眼里,全世界所有人的人,都是被你轻蔑的存在?你都看不起?” “我大学毕业后的第一年,回了学校。”柏婳看着她,咬牙切齿的说:“那一年,我在学校的奖学金那一栏里,看到了你的照片。” “你知道我有多恶心么?”柏婳冷笑:“你当然不知道,你明明不缺钱,你明明轻而易举的就能开几十万的酒,为什么还非要和穷人家的孩子,争奖学金呢?” 沈知言手腕用力,想挣脱开柏婳的桎梏。 对方的指甲似乎已经陷入了她肌肤的肉里,哪怕她体内全是酒精,却依旧不能减缓疼痛。 沈知言只想离开这里。 她完全不想和这个疯子再纠缠下去。 她明确的知道,应该要反驳对方说的这番话,她的想法是错误的。 然而她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你可真搞笑啊,柏婳。”沈知言低低的笑出声来:“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在纠结奖学金呢,而且争取奖学金怎么了,又不是……” 柏婳冷眼望着她,手指微微用力。 沈知言闷哼一声,她的指甲好长,似乎更加陷入她的肉里。 柏婳痛快的望着她的反应:“不是什么?” “不是助学金。” 身后,传来了一声冷淡的声音。 那人淡道:“奖学金,自然是有能者居之。” 柏婳惊讶了一瞬,还没来得及反应,有人已经用力抓上了她的手腕。 下一刻,她的整条胳膊已经被人甩开,随着那人的力道,她整个身体都随之后退了几步。 沈知言在被她放开的一瞬间,后背尚在贴着墙壁,意识朦胧间,她眨了眨眼,望着眼前出现的那人。 “秦清雾。”她一见她就笑了,惊喜道:“我就知道,你见我没回去,一定会出来找我的。” 秦清雾没好气的看她一眼,语气无奈:“醉成这样,怎么不喊人陪着你?” “喊谁呀?”沈知言大着胆子,故作暧昧的凑到她脸前,压低了声音问她:“喊司徒蔺吗?” 秦清雾静静的望着她,眸色暗了一瞬,随着对方的靠近,沈知言口中的酒香混着热气,直往她脖颈里钻。 那人身形不稳,就要向地上倒去。 秦清雾及时环住她,沈知言顺势揽着她的腰,她的手似乎僵硬了一瞬,随后,很是好奇的揉了揉。 察觉到她的动作,秦清雾嗓音带着几分哑,淡声提醒她:“沈知言。” 沈知言抬眸望着她,四目相对,她眨了眨眼,好奇的问:“天呐,竟然真的这么细,而且这么软?” 秦清雾:…… 沈知言说话的同时,身体在她怀中微微颤动,避免她真的摔了,秦清雾只能手臂用力,拥紧了她。 沈知言终于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歪着头,去看一旁的柏婳。 她表情挑衅,随后伸出手,对柏婳勾了勾。 柏婳莫名的看过来,随着秦清雾的出现,她脸上青白不接。 在沈知言面前,她尚且能够随意的发泄自己的不满,然而秦清雾,她实在不敢。 在刚才的饭局上,所有大人物似乎都对秦清雾毕恭毕敬。 就连容敬璋都在一旁喝着闷酒,连去那一桌敬酒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秦清雾那样温柔的把沈知言抱在怀里,且一副明显为她“出头”的架势,让柏婳原本的不甘愤懑瞬间压下去,剩下的只剩了恐惧。 柏婳正要开口,说点什么。 沈知言十分欠扁的挑衅一笑,对她说:“帮我的人来了,你怎么还不滚?” 柏婳:…… 她沉默了下,强忍着怒气,又小心翼翼的望了秦清雾一眼。 对方表情冷淡,望向她的目光里毫无情绪。 但同时却传达了一个信号,她暂时并未打算在此深究。 柏婳反应过来,也顾不上将来哪天,秦清雾找她翻旧账的后怕,立刻转了身,快步向身后的方向走去。 等人走了,沈知言彻底开心起来,她摁着秦清雾的胳膊借力,对方十分配合,甚至微微轻抬了下胳膊,以方便她站直了身体。 沈知言从对方的怀里离开,随后,她又先前靠近了一些,轻轻嗅了嗅。 她感叹着说:“秦清雾,你好香啊,又是那款香水吗?” 秦清雾轻轻掀动唇角,温声问道:“喜欢这款香水?” 沈知言点了点头,又摇头,认真看着她道:“是喜欢你用这款香水。” 秦清雾打量她半晌。 喝醉了的沈知言,总是很大胆的。 她什么都敢说出来。 不像平时那样,处处透着谨慎,克制,把所有的想法都压在心里。 片刻后。 秦清雾松开一直紧握的左手,问她:“你想要的棉花糖,这里没有。” 下一秒,沈知言发现她手中放置着一颗糖果。 那糖果应该是草莓味道的,黄色的包装纸上画着可爱的草莓图案,除了糖果,沈知言同时看清的,还有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在走廊的暖光下,竟是那样的好看。 沈知言只凭着本能,疑惑问道:“什么棉花糖?” “不是说,小时候的梦想,是可以吃到棉花糖么?”秦清雾拆开包装纸,随后,把糖果轻放到她的唇边,问她:“先吃草莓糖,棉花糖以后再补给你,行吗?” 沈知言瞬间怔住。 她并没有去看那颗糖果,也没有张开唇角,一瞬间,眼中似乎只剩了秦清雾。 那人深邃美丽的眼眸中,倒映着她的影子,心中似乎有一股特别温暖的东西划过,而内心也似乎同时被一抹柔软所抚慰着。 在她过去所经历的所有岁月里,还从来没有人,在乎过她的梦想,曾经是棉花糖。 也只是棉花糖。 可秦清雾就这样记在心里了。 “嗯?”秦清雾眉眼弯了弯:“不喜欢吗?” 沈知言把嘴张开,那颗糖就被她送到了嘴里。 草莓味道的糖果格外香甜,混杂着淡淡的奶香,甜腻的口感在唇齿扩散开来,似乎甜到了深不见底的内心深处。 她只觉得心脏似乎停顿了一下,有什么在心口间扩散着,让她心跳加速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无措的慌乱感。 却完全不排斥这种感觉,甚至十分欢喜。 秦清雾打量着她泛红的脸颊,提议道:“去甲板吹吹风,怎么样?” 沈知言大方的点头,笑着说:“好啊,当然可以。” 二人从宴会厅这边的方向离开,里面酒宴仍在进行,显然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所有人都在交谈着,无人发现,沈知言和秦清雾正缓步往相方的方向走。 二人来到甲板,沈知言望着眼前的美景,不禁愣了一瞬。 漫天的繁星璀璨映照了夜空,浩渺的水面静谧如镜,倒映着漫天繁星与一轮皎月。江岸上的高楼大厦霓虹璀璨,星辉交映间,实在太过绚烂耀眼,暗夜和深空反而成了光明的点缀。 沈知言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她忽然转过头,望向身侧的秦清雾。 那人眸光深邃,正望着平静的江面,微风卷起她耳边的发丝,沈知言定定的望着她的侧脸,只觉得她漂亮的着实有些让人沉迷。 “秦清雾。” 秦清雾偏头望过来,眸光温柔,很轻的应了一声:“什么?” 沈知言叹了一口气,有些挫败的语气,声音也变得闷闷的:“我想知道,你到底是多么的讨厌我,才特意追来了这里,再一次和我玩一场爱情游戏。” 秦清雾微怔。 她微垂眼眸,疑惑地视线落在她醉意弥漫的眼睛上,问她:“沈知言,我是谁?” “大——”沈知言呼出一口酒气:“大——”佬。 她心说。 混蛋! 你化成灰,本小姐都认识你! 秦清雾垂眸打量着她,她发现,沈知言漆黑的眼眸里,竟然满是讥讽。 秦清雾心中不禁叹息一声。 这人一旦喝醉了,似乎就会把她当成某位仇人。 而且以沈知言内敛的性格,显然仇恨还不轻,毕竟她轻易不会主动开口嘲讽人。 这一刻,沈知言还在望着她的眼睛,她看了好一会儿,似乎猛然又回过神来。 沈知言眨了眨眼睛,笑起来,回答她:“你啊,秦家三小姐,秦清雾。” 秦清雾弯了弯眉眼:“嗯,答对了,但是没有第二颗糖果了。” “没关系。”沈知言无所谓的说:“又不是小孩子,回答对了问题就需要奖励。” 景色实在太美好了,美好到让沈知言几乎都忘了,答应秦清雾来甲板吹风的根本目的。 她望着平静的江面,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决定开口。 “秦清雾,我有话想问你。” 秦清雾迎着她的视线,眼前的人似乎不再是先前散漫开朗的模样,漆黑的眸光里满是认真的神色,除了平淡的语气中透着几分轻颤,正暗示着她此刻的紧张。 秦清雾笑容温和,告诉她道:“嗯,我在听。” 沈知言有些无措的紧张,她犹豫了一会儿,才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般,郑重的看着她说:“我讨厌这种感觉。” 秦清雾有些莫名,她失笑问:“什么感觉?” “如果你喜欢我,请你告诉我。”沈知言哪怕压抑着失衡的心跳,声音也已然颤的不像样:“我不喜欢自作多情的感觉,我也不想一直自恋的去反复猜,你是不是喜欢我。” 秦清雾垂眸望着她,静静的听着。 “所以秦清雾……你知道的,我也不擅长猜测你的情绪,猜测你的想法,”沈知言自嘲一笑:“你似乎一直都很冷静,永远很冷静,我也很难猜测出来,所以——” 她说着,敛下眉眼,声音低低地:“请你告诉我答案,行吗?就当,就当让我继续安稳的生活下去,不要反复的猜来猜去,毕竟,我们还要当朋友的。” “抱歉,近来为你带来了困扰。”秦清雾微敛着眉眼,认真的望着她,和她道歉:“沈知言,是我考虑不周。” 沈知言默了默,咬了咬唇,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什么。 她点点头,说:“嗯。知道了。” “沈知言。”她声音轻柔的喊她一声,语调尾音上扬间却变得轻快。 沈知言应了一声,随后灿笑着看她:“我们回去喝酒吧,秦清雾,我们回去能不能坐在一起啊?” 秦清雾声音含着笑,说:“沈知言,我喜欢你。” “良辰美景,不喝酒实在是——” 她说到这里,眼睛又缓缓睁大。 那人的眸光温柔,似乎满心满眼都是她,似乎比江面的映月还要温柔。 她身后流光溢彩,万家灯火。 她的眼眸中溢满了霓虹的璀璨,望向她的深邃眸光里满是专注,似乎她说出我喜欢你这句话,是一件让她内心极为开心的事情。 她的声音悦耳动听:“我喜欢你。” “你没有自作多情,也没有自恋。”她眸光专注,望向她的眼睛:“你说你很难猜我的想法,其实不需要猜,以后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比起你的朋友们而言,我们似乎认识的还不是很久。” “但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可以互相了解。” “你之前说,在你的过往人生里,从来没考虑过恋爱,也没考虑过婚姻。” “那么,沈知言。”她停顿了一下,笑着问她:“能不能为我破个例呢?” 第97章 沈知言有些站不稳了。 被岸边的夜风一吹, 她只觉得越来越疲倦,只想立刻就在甲板上睡过去。 她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仿佛踩在了云端一样, 岸边不知道在庆祝着什么活动, 漫天的暗夜里忽然升起了五颜六色的烟花,霓虹灯的光线明明灭灭, 整个世界都开始变得光怪陆离,模糊不清。 她好像还从来没醉的这么严重过,醉到出现了严重的错觉, 她竟然听到了秦清雾说—— 喜欢她。 秦清雾见她始终保持沉默,片刻后,才轻声问她:“所以, 是拒绝了吗?” 沈知言怔了下,疑惑问她:“你喜欢我, 是真的?” 一开始,沈知言觉得她一定是出现了幻听,大概是她这阵子一来, 对秦清雾是否喜欢她这件事, 执念太深了。 亦或是她老毛病又犯了,一旦醉酒到极致, 就可能会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总是能见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场景, 就跟玩VR游戏一样, 清醒过来又会什么都不记得。 秦清雾望着她, 认真回答:“是真的。” 听到肯定的答案,沈知言抿了抿唇。 四目相对, 她完全卡了壳。 因为醉酒的缘故, 脑子里变得有些迟钝不清, 反应了好一会儿,却完全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话。 脑子里再一次回忆了一遍,秦清雾近来对她的举动,似乎到了这一刻,一切的行为都有了明确的答案。 “你……”她喉咙有点发紧。 张了张唇,下意识想给出什么答复。 可一旦对上对方轻轻柔柔的眼睛,她就不自觉全身紧绷,心脏狂跳的同时,脸上的热意一路蔓延至了耳根,让她喉咙都跟着不自觉吞咽了一下。 “秦清雾。”沈知言瓮声瓮气的喊她的名字:“你先让我……” 她说着,后退了一小步。 试图躲开让她脸上滚烫的源头:“你让我稍微冷静一下。” 沈知言发现,随着她退开的动作,她明显察觉到秦清雾的眸光似乎沉了一下。 对方应该有点失落的情绪在,虽然表现的不明显。 是了…… 哪怕对方在好脾气的望着她,在等她做出决定,甚至十分大方的把所有的主导权都交给了她,给了她选择的权利,也给了她拒绝的权利…… 但人家都和她告白了,在这种时候,任何微小的举动,都可能会给对方造成什么不好的暗示。 可能会伤害到对方。 于是,她犹豫了片刻。 又向前挪动了一下。 她站回了原来的位置,和对方面对面的站着,让两人的距离再一次拉进,却垂下眸不敢看她。 “我喝醉了,秦清雾。”她闷声闷气的解释完,又小声试探着:“能不能给我时间,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啊?” 最好给出一周,或者一个月? 她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太混乱了,一会儿是强烈叫嚣的喜悦感,一会儿又变成了莫名的恐慌和失落。 短时间内,她压根想不明白,那股失落的源头是来自哪里。 “那你慢慢想。”秦清雾弯了眉眼,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告诉她说:“我在这里陪着你,等你想清楚。” 沈知言:…… 所以,她还是想立刻就要得到答案。 而且是今晚。 醉酒的眩晕感仍在持续着,脑子里昏昏沉沉,伴随着烟花的阵阵轰鸣声,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但确实,她应该立刻说点什么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强行保持了淡定,憋出一句:“你为什么忽然喜欢我啊?” 秦清雾发现她的脸越来越红,掀动了唇角,告诉她道:“不是忽然,沈导对自己的魅力,这样没自信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知言抬眼望着她,语气也变得认真,解释说:“我就是想知道,你想清楚了吗?我觉得两个人互相有好感,心动也好,喜欢也好,那些情绪会发生在一瞬间,如果恋爱、或者是婚姻,就会变成很漫长的道路。” “嗯。”秦清雾放轻了声音,问:“你在害怕?” “有一点吧。”沈知言呼出一口气,望着她问:“如果有一天,你忽然发现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或者是你发现我和你所认知的样子是不一样的,经过了解,你发现我是个很无趣的人,也很无聊,那你岂不是很失望,很快就会对我失去兴趣,继而……” 她有点说不下去了。 心口处也有点难受,到了此刻,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听到秦清雾说喜欢她,她能那么紧张高兴的同时,又那么莫名的失落。 “沈知言。”秦清雾认真的否认:“不需要担心这些。” “也不是担心……”迎着对方的视线,她睫羽微颤,勾了勾唇,故作轻松的笑:“就是觉得朋友和恋人是不一样的,朋友比较没有顾虑,有了矛盾也会很快就能——” “沈知言。”秦清雾忽然声音很轻的喊她。 沈知言闷声应道:“嗯……” “你说的没错。”秦清雾目光沉了些,望向她的眸光里是她看不懂的神色,重复道:“朋友和恋人,是不一样。” “是啊。”沈知言笑笑:“感觉——” 迎着沈知言暗淡下去的视线,秦清雾忽然倾身上前。 她伸出双臂,环住她身体的同时,手掌轻轻抚上了她的背:“恋人会这样,朋友却不会。” 沈知言愣住的同时,身体也一瞬间变得僵硬。 那人的下巴抵在她的肩上,柔软的身体贴在了她的怀里,唇瓣若有若无得擦过她滚烫的耳廓。 沈知言甚至能清晰的听到她紊乱和呼吸声,以及察觉到她的身体反应后,耳边那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 沈知言眼睛缓缓睁大,她呆愣的垂着手臂:“你……” 下一秒,那人松开了她的背,随后,捉住了她茫然无措的两只手腕,轻轻放在自己的背上,在她耳边轻声笑问—— “怎么呆成这样?” “……” 沈知言喉咙下意识吞咽,任由她的动作,她听到自己紧张的声音:“什么呆?哪里呆了?” 秦清雾声音透着几分愉悦,在她耳边响起来,仿若透着几分撩人的色气:“连抱我一下,都需要教吗?” 沈知言愣了一下。 随后,她脸上的热意在疯狂上升着。 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她此时的脸上,和刚熟透的虾没什么两样。 “看来在此之前,我们家沈导,还从来没有被人投怀送抱过。”秦清雾嗓音愉悦,在她耳边轻声问着:“是吗?” 沈知言:…… 天呐。 乱了…… 全乱了。 明明是正儿八经的聊以后,她怎么忽然这样…… 沈知言强行保持了淡定,像是为了否认她的话一般,颤抖的指尖落在她柔软的腰上,手指像是被什么柔滑的布料烫了一下,心跳频率早已经失衡的不像样。 她下意识不想被秦清雾这样光明正大的—— 调戏。 喉咙滚动了一下,她哑着嗓子说:“现在有了。”她尽量语气平静的调侃:“秦小姐当真是大胆……成为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满意了?” 秦清雾嗓音里发出一声愉悦的轻哼,云淡风轻道:“尚可。” 沈知言不自觉闷笑。 她发现,这个姑娘怎么,在和她告白了以后,忽然就有点哪里变得不太一样了? 她不自觉故意提醒她:“秦清雾,我这还没答应和你交往呢。” “所以呢?”秦清雾淡哼了一声,在她耳边反问:“普通朋友能像你这样?” 沈知言呼吸又开始停顿了。 她心里自动补齐了她的后半句—— 普通朋友能像你这样,抱我抱得这么紧? 随着她这句暗示,沈知言的心跳也跟着一下停了。 她有心想反驳点什么,也想立刻松开她,可…… “沈知言。” 下一瞬,秦清雾再一次喊她的名字。 她明显察觉到随着那人的说话声音,她的脸颊轻轻贴近了她的。 沈知言不自觉闭了闭眼,下意识回应:“什么?” 秦清雾抬手略过她的后颈,带着凉意的指尖在她背上缓缓划落,然而当对方落在她腰身上的时候,动作又不自觉放轻。 那人缓缓勾起唇角,薄唇擦过她的耳畔:“情侣关系也好,婚姻关系也好,我向你保证——” 落入耳边的,是她声音很轻的低喃:“以后,都不会丢下你的。” 沈知言怔了下,随后,微微蹙起眉头。 她似乎什么都知道。 也清楚的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一旦心动的激情褪去,生活中只剩下柴米油盐,亦或是…… 她忽然哪一天发现,她是个很无趣,很乏味的人,那她会不会毫不留情的和她结束这段关系。 下一瞬。 那人在她怀中隔开一段距离,一手轻轻推着她的胸口,另一手捧了捧她的侧脸。 她灼热的呼吸轻落在她的唇角边,清澈的草木香混着浅淡的芬香拥了满怀,柔柔软软的声音像是在和她娇嗔着撒娇一样—— “就这么不相信我呀,沈知言?” 秦清雾的声音很低,沈知言心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所有的犹豫在那一瞬间变成了莫名的甜,似乎经过她的这一声发问,就连之前吃的那颗糖果,也没有眼前的人能让她觉得心颤。 脸颊是滚烫的,血液中的酒精在这一瞬间似乎也疯狂叫嚣起来,她脑海中只剩了一股冲动。 她主动向前一步,拥紧了她,仿佛要把对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秦清雾。”沈知言嗓音有些发颤,一遍遍的告诉她说:“谢谢,谢谢你愿意认真的回答我。” 秦清雾任由她这么抱着,嗓音温柔的应了一声:“嗯。” “我会争取。”沈知言脸颊红的不像话:“争取当个合格的女朋友。” 秦清雾应道:“嗯。” 沈知言提高了点音调,愉快的喊道:“希望秦小姐永远不会讨厌我!” 秦清雾弯了弯眉眼:“好。” 沈知言说:“如果你哪天真的发现我哪里有问题,请你及时告诉我。” 秦清雾低低应了一声,好笑道:“不会的,你确定要在交往的第一天,聊这个?” “怎么不会啊?”沈知言坚持:“万一你以后发现了我什么,你却一直憋在心里,我岂不是连改正的机会都没有了。” “人怎么会一直一成不变。”秦清雾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你做你自己,已经很好了,沈知言。” 沈知言默了一下。 “怎么会呢……有点夸张了秦清雾。”她故作玩笑:“情人眼里出西施啊秦小姐,你到底多喜欢我啊?” “沈知言。”她的声音认真而又动听:“你不需要为了任何人改变,哪怕是为了我。” …… …… 回了宴会厅。 众人已然散场,只有侍应生在原地收拾着东西,张敬防从外面走进来,一见秦清雾身后的沈知言,立马走上前来,一副犹豫抱歉的样子。 沈知言微挑了眉梢:“张总,您这是怎么了?” 张敬防唉声叹气,欲言又止:“这个,真是抱歉了啊,沈总,我这游轮上,VIP房间不太够用了。” 沈知言应了一声,说:“没关系,我住普通房间也可以。” 张敬防忙道:“这怎么行,普通房间那条件,您肯定受不了的。” 沈知言微微皱眉。 不能吧? 这栋豪华游轮,规模都快赶上高档商场了,里面应有尽有,普通房间大抵也能是高档酒店的布置,条件又岂会不好? 沈知言不动声色:“那您说,我今晚住哪里?” “这个……”张敬防干笑一声,随后去看秦清雾:“我不如吩咐人去调一下房间,沈总是贵客,我总不能让你——” “不必了。”秦清雾淡声开口:“她和我住一起。” 沈知言一愣。 …… 合着在这儿等着她呢? “也好!”张敬防连连笑道:“有了秦总的慷慨帮忙,那我也就放心了,不然我这东道主招待不周的名声传出去,以后哪里还有脸呢,哈哈……” 张敬防说完,带着身后的两名下属走了。 等人一离开,沈知言和秦清雾对视一眼。 她忍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说……他什么意思?故意把我们凑一间房吗?” 秦清雾神色有些不自然,随后嗔她一眼,提醒她:“沈知言。” 沈知言抿了抿唇,连忙抬手在唇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姿势:“OK,我沉默。” 她说完,又主动去牵她的手。 等她把人的手放在掌心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数着,状似无意的问:“你和张敬防是朋友啊?” 秦清雾应了一声:“嗯。” “那她想撮合咱们住一间房。”沈知言不自觉脸热,声音逐渐放低:“他居心不良……” 秦清雾垂眸打量她片刻,在对方的注视下,沈知言的脸越来越红。 “你到底想暗示什么?”秦清雾问她。 “啊……没什么啊。”沈知言故意不去看她,左看右看:“我就是觉得,刚一确认关系,就忽然上床,是不是不太好啊?” 她说着,又重新开始数秦清雾的手指。 谁知下一刻,那人轻轻用力,甩开她的手。 沈知言瞬间有点慌,立刻就要再去捉。 可人家秦清雾竟然把手放到了身后,沈知言不自觉小声吐槽:“女朋友,连手都不给牵吗?” 秦清雾眸光淡淡,望着她:“你脑子里,究竟……”她说到这里,语气又有点无奈:“沈知言,你就不能想点别的?” 沈知言啧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讨好看她,连忙解释:“我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我没想那样,就……我在单纯的表达,张总让我们住一起这件事啊,我没想,我怎么能想那个呢?” 秦清雾打量她片刻,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嗔声提醒:“你想都别想。” “……”沈知言有点泄气。 秦清雾该不会是以为她喝醉了,脑子里就开始幻想些有的没的吧? “可明明就是张敬防……” 秦清雾挑眉:“你还说。” 沈知言立刻闭了嘴。 她连忙伸出手,去重新牵对方的手,连忙提醒:“你房间住哪儿啊?走,休息去吧?我发誓我打地铺。” 秦清雾任由她牵着。 俩人一起出了宴会厅。 外面不时有宾客经过,在望着她们十指相扣的手时,远远的向秦清雾恭敬点头,却不敢上前来打扰。 迎着周遭灼热的视线,沈知言有点不自在。 她牵着秦清雾的手,有点犹豫问:“你说,我们这么回去,是不是不太合适呀?” “怎么?”秦清雾偏头望着她红透的脸:“刚刚不是你主动要牵手的吗?” 沈知言琢磨了一下,点了头:“也是,反正,情侣之间牵个手怎么了?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 秦清雾唇角微微掀动,正要说点什么。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沈总。” 沈知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禁一怔。 随后,她转过身来,竟然是白天遇到的那位,邀请她甲板吹风的女士。 她印象里对方似乎姓陈,名下有几家娱乐公司,企业做的相当不错,其工作能力让沈知言印象也相当不错。 除了—— 对方和她说的那句暧昧不清的话之外,这人在生意上的成就,和交谈时的高情商,都让她极为欣赏。 陈老板的目光先是落在秦清雾的脸上,随后,又望向沈知言,最后才看清了她们彼此牵着的手上。 沈知言礼貌打招呼:“陈总。” 对方明白过来,同样礼貌一笑:“方才听说,沈总在走廊,和柏婳编剧产生了矛盾,没事吗?” “多谢关心。”沈知言笑道:“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多聊了几句而已。” “那就好。”对方说着,看到了她手腕上的伤口,随后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创可贴,递过去:“我从医生那里取的,我想沈总会需要。” 沈知言接过来,连声道谢,感激道:“多谢陈总。” 陈老板笑了笑,随后道:“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沈知言点了点头。 等人走远了,她恍然间察觉到了点什么,不自觉唇角的笑容有点僵。 她一歪头,果然看到秦清雾淡然的目光,正落在她手中那张创可贴上。 沈知言顿了顿,尴尬解释:“可能是柏婳抓我手腕的时候,有侍应生看到了,然后她才知道的,而且我们两家公司,接下来会有合作意向,她关心我这位未来的合作伙伴,是不是也没什么问题?” 秦清雾静默着不说话。 沈知言沉默了一下,随后,她委屈唧唧的看着她,把自己的手腕递过去,让自己的伤口明明白白的展现在秦清雾的眼前。 “秦总。”她弱声弱气:“有点疼。” 秦清雾被她这副变脸的样儿逗笑了,故意淡瞥她一眼,说:“你再晚一点哭,伤口就好起来了。” 沈知言笑起来:“就是就是,所以我也觉得没有用创可贴的必要的。” 就在这时,有位身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拎着药箱走过来,他戴着一副眼镜,来到秦清雾身边,恭声问道:“秦董,请问是谁受了重伤?” 沈知言眨了眨眼。 她诧异的望向秦清雾。 医生也有点疑惑:“您短信上告诉我,说有人受伤了,我还以为……” 秦清雾沉默的时候,沈知言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 医生又问:“那……这里还有我的事儿么?” 秦清雾淡声道:“麻烦您了,为她看一下伤口。” 医生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他立刻走到沈知言身前,随后,便看到了对方手腕处,那个结痂了的小伤口。 其实—— 创可贴都没必要。 但既然大老板发话了,他还是把能走的所有流程都走了一遍,先是消毒,然后上药,最后用纱布包起来。 等医生忙完了离开,沈知言望着自己手腕上,包裹着整个手腕的纱布,她不自觉有点惊讶。 “秦清雾。”她小声问:“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秦清雾眉梢微扬:“怎么故意的?” “你是不是怕我待会儿,回了房间,对你做点什么,所以你就故意让医生把我包成这副样子?” “……”秦清雾默了片刻,认真的注视着她的眼睛,没好气的问她:“你现在,清醒了吗?” “其实还没有……但是也不是醉到极致的那种状态。”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主动说:“哦对了,我还以为你会否认喜欢我这件事的。” 秦清雾勾了勾唇角,温声问她:“然后呢?” “然后?”沈知言眨了眨眼,小声吐槽:“然后我肯定就会想,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不喜欢我,你对我这么好,那你想干嘛呀?普通朋友还对人这么好,那以后是不是也会对别人这样呢?” 秦清雾问她:“再然后呢?” “再然后。”沈知言想了想,忽然灿笑起来:“追你呗,不然呢?” 第98章 秦清雾的休息舱十分宽敞。 整个房间的色调是简约又大方的灰色系, 装修和设计科技感十足,地上铺着条纹的薄款羊绒地毯,落地窗的自动窗帘一经敞开, 便是波光粼粼的江面, 是欣赏江景的绝佳位置。 沈知言洗完澡出来,房间内只开了一盏睡前灯, 昏黄的光线下,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染了一层橘黄色的氤氲暖光。 整个空间静谧无声,尤其是床那边的方向, 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沈知言猜测秦清雾开完视频会议,已经睡下了。 她一回到房间便去了浴室洗澡,等到了沈知言去浴室的时候, 秦清雾打开了电脑,和视频另一端的人开着视频会议。 沈知言经过时听了几句, 双方都是英文交流,她尚且能听懂,但交谈的许多内容便超出了她的认知了, 应该是在聊某款软件的bug问题, 许多专业名词她明白意思,却不解其意。 故而沈知言匆匆去了浴室。 此时, 夜已深。 落地窗前, 那两扇深灰色的窗帘被关的严严实实。 原本心里的那点紧张感似乎稍微放松了一下, 她呼出一口气, 轻手轻脚的走到沙发前。 上面被她提前丢了一张薄毯,她手里拎着那条毯子, 在沙发上躺下来, 长腿却有些伸不开, 微微侧了下身子,两腿稍微弯曲了些,尚且还能将就。 可没躺下有十分钟,她又觉得空调的温度有点低。 不知道是不是刚洗完澡的原因,哪怕穿着浴袍,又盖着一条毛茸茸的毯子,空调的冷风还是直往她脖颈里钻,刚没躺下一会儿,便已经全身都跟着发冷。 她翻了几次身,拿出手机来搜索“游轮的空调控制怎么关”,搜索出来的结果是统一控制,没法个人控制开关。 沈知言抿了抿唇。 心如死灰的关了手机。 她再一次蜷缩了双腿,把裸露在外的脚踝也缩到了毯子里。 秦清雾掀开羽绒被,坐起身来,向沈知言的方向轻声说:“来床上睡。” 沈知言愣了一下,她眨了眨眼,甚至都没勇气看过去,蜷缩在沙发上的身体开始紧绷。 秦清雾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沈知言只觉得她期间肯定没睡着,一定是她刚才翻身的声音太大了,所以被对方听到了。 安静的房间里,静到她能听清楚自己紧促的心跳声。 沈知言深呼吸了一下,声音有些发颤,说:“别了吧……我感觉不需要。” 秦清雾声音里带了点笑,反问她:“空调不冷吗?” 沈知言喉咙吞咽了一下,她犹豫了一会儿,对方却始终没再说话。 她只能从沙发上坐起来,手指扒着沙发靠背,抻着脑袋望向床上的人,实话实说:“是挺冷的。” 秦清雾轻轻嗯了一声:“那过来。” 沈知言掀开身上的毯子,三两下折叠好,放到沙发尾部的位置,随后慢吞吞的走过去,在床边的位置停下。 一抬眼,便看到秦清雾的睡袍领口位置敞开着,长发慵懒的散在身前一侧,白皙的锁骨若隐若现。 她立刻移开视线,故作淡定的笑着问她:“你、睡左边还是右边?” 秦清雾望着杵在原地,全身都显示着不自然,脸颊潮红的她,惜字如金:“左边。” “啊……”她也是习惯睡左边,沈知言尴尬地点点头,说:“欸,好,那我睡右边。” 秦清雾应了一声。 随后,她在床中心的位置往左偏移了一些,又侧过身,抬手为她把羽绒被掀开。 沈知言顿了顿,随后坐在床边位置,手里紧紧握着手机,双腿耷拉着,脚上还穿着一次性拖鞋。 秦清雾不急不缓的催促:“还有什么顾虑吗?” “啊。”沈知言一怔,脸热的回答:“没——没了。” 她深吸一口气,动作麻利的抬腿上床,然后伸手扯过被角,把两条腿盖严,和她一起肩并肩的坐在床上,却上身比直,完全没有睡前的放松闲适感。 她正犹豫着说点什么,来缓解自己的尴尬,或者是此刻,她希望秦清雾能说点什么。 然而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秦清雾已经把那盏睡前灯也关了。 眼前忽然陷入一片黑暗。 耳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对方已经躺了下去,到了这会儿,她紧绷的神经非但没有放松的趋势,反而随着对方身上的沐浴露味道传入鼻息,而愈演愈烈。 她手掌撑着床榻,动作缓慢的躺在被子里,维持着平躺的姿势,明明是十分高档的柔软的床垫,她全身却丝毫没有半点放松的感觉。 到了这会儿,她非但不觉得冷,手心里竟然还出了点汗,脸上的热度仍在持续着。 她想看会儿手机,刚才鲁教授给她发来了消息,问她明天什么时候去学校,她只说了中午前尽量赶过去,具体时间还没定下来。 可如果现在碰手机,屏幕的亮度肯定晃眼,而且随着她的动作,秦清雾肯定会发觉。 ——不对啊。 秦清雾为什么能这么自然的,和她睡在一张床上,她……一点都不紧张吗? 沈知言忽然觉得有点不服气。 合着就她一个人在这脸红心跳,结果对方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想到这里,沈知言轻咳了一声嗓子。 秦清雾没出声,她甚至感觉地出来,对方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 双人床十分宽敞,两个人睡下去,中间还隔着一人的距离。 沈知言大着胆子,伸出手,她在被子里的手臂缓缓向左滑动,最后终于碰到了对方的睡袍上。 她扯了扯对方的袖子,动作很轻,谁知道那人竟然转过身来,灼热的好闻气息喷洒在她的下巴上。 “沈知言。” 哪怕在黑夜中,沈知言看不起对方的表情,但她听到对方淡然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克制的轻颤。 沈知言呼吸一下就止住了。 她眨了眨眼,迅速缩回手,心脏狂跳的同时,呼吸有些不稳,却还是大着胆子惹她:“我……我就是想问你,想不想听睡前故事?” 秦清雾静默了会儿,她忽然靠近了她一些。 下一刻,沈知言只觉得有一具柔软的身体贴过来,那人伸出手来,指尖正有一下没一下的化着她的胸膛。 她嗓音含笑,语气轻慢的问她:“哦?沈导想讲什么睡前故事?” 沈知言彻底睁大了眼睛,呆愣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了。 那人的手指在她胸前划着圈,被她碰触的地方像是燃起了一簇簇火焰,把她的心脏都烧的有些承受不住。 沈知言想伸手把她推开,让她别这样。 然而此刻的大脑却似乎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力一般,明明发出了指令,然而身体就是没办法做出配合。 沈知言只觉得喉咙开始发干,发涩。 她忽然有点后悔了。 耳边是对方呼吸加重的声音,或许是她自己呼吸加重的声音,灼热的气息在耳边响起来,伴随着那人略带不悦的提醒:“你就不能规矩一些,好好休息么?” 沈知言下意识小声反驳:“现在是我不规矩吗?明明是你的手……”她顿时有些懊恼:“秦清雾,你的手往哪里放呢?明明是你自己不清白。” 秦清雾闻言,似乎很轻的笑了一下,随后得寸进尺一般,又靠近了她一些。 沈知言脑子一瞬间就炸开了。 那人的侧脸贴在了她的肩窝上,身上的肌肤瞬间和她贴紧,哪怕隔着睡袍,沈知言依旧下意识环上了她柔软的腰肢。 “你看。”秦清雾微微抬脸,仰头望她,呼吸有些不自然的加重,撩声问她:“沈导,你这样对我,算是清白吗?” 沈知言眉心骤然一缩。 随着对方抬头的动作,那人薄润的唇若有若无的擦过她的下巴,沈知言不确定她睡前有没有再饮酒。 只觉得她呼吸中传来的气息透着几分好闻的酒香,沈知言垂眸打量了她一会儿,喉咙下意识吞咽几次,才哑了嗓音提醒她:“你就这么睡吧,不要乱动。” 她说着,抬起手,捉住了对方“不安分”停留在她胸口的手指。 秦清雾眼中笑意浮动,却明知故问:“嗯?” 沈知言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我错了,我不该惹你。” 秦清雾闷声笑出来:“我们家沈导,这么容易害羞吗?” “不是容易害羞……”沈知言蹙眉,实话实说:“你别在我怀里乱动了,你这样让我……” 啊—— 她今天算是彻底见识到秦小姐的厉害之处了。 撩起人来不要命。 但凡是个正常人,被她这么反复暗示,都会有所反应的吧? 沈知言再一次坐着深呼吸,揽住她的肩,把她抱在自己怀里:“睡吧,女朋友,晚安。” 秦清雾淡声反问:“不讲睡前故事了?” “……”沈知言一噎,好声好气的讨好:“不讲了,我错了,睡吧。” 秦清雾哼笑一声,却没有回到她原本的位置,而是静静在她怀里,靠在沈知言的肩上。 沈知言察觉到怀中的人安静下去,颇有一副暂时绕过她的架势,总算彻底送了一口气。 秦清雾—— 似乎还挺喜欢看她脸红心跳,手忙脚乱的样子? 不过好在对方适可而止,没有抓着她方才被她撩的失控不放。 然而,还没过一会儿。 怀中那人又一副恍然的语气,缓声评价道:“我们家沈导的自控力,似乎也不是很好。” 沈知言:“……” 果然。 她说完,又轻轻咦了一声:“那沈导的漫画——” 沈知言迅速伸出手,手掌缓缓覆盖上她的唇,掌心微颤的同时,故作淡定的解释:“一边吃烤冷面,一边画的,不要怀疑。” 随后,她便听到秦清雾似乎笑了一声。 又很轻的一声:“原来是这样啊。” 沈知言胸膛起伏了几下,认真道:“嗯。” 次日睡醒的时候,身边人已经不见了,沈知言换好了衣服,起身下床。 整个休息舱安安静静,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沈知言走到门前去开门,房门一打开,宋玉缠一副微妙的表情望着她:“你……昨晚和秦清雾一起睡的?”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迟疑的望着她:“你怎么知道?” “咳咳,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嘛。”宋玉缠情不自禁的勾起唇角来,闷笑着问她:“那,感觉怎么样?你们用了几盒?” 沈知言眨了眨眼:“什么?” “纸套啊!”宋玉缠惊讶道:“靠,你们该不会是没用……” 沈知言的脸迅速涨红,走廊上人来人往,宋玉缠话一出口,立刻有人向这边的方向张望,她一把把人拉进来。 咬牙切齿提醒:“你小点声!” “啊?”宋玉缠见她这副面红耳赤的样子,一整个捧腹大笑:“你什么意思啊?又不是不光彩的事情?我说,你又不是小孩子,至于这么谈性色变?” 沈知言懒得和她多解释,只问她:“你见到秦清雾了?” “没啊。”宋玉缠疑惑一声:“她该不会是睡完你不认账吧?” 沈知言实在无奈:“什么叫睡完我不认账,她不是——”她又一愣:“等会儿,什么叫睡完我?” 宋玉缠眨了眨眼:“?你为什么一句话问两次?” 沈知言愣了下,追问:“你的意思是……我和秦清雾撞号了?” “……”宋玉缠迟疑的望着她,上半身靠后抻着,眼神奇怪:“所以你们昨晚没睡?” 沈知言:“……” “那继续大胆猜测一下。”宋玉缠:“你俩很平静的躺在床上,讲睡前故事?” “……”沈知言默了默:“没讲成。” 宋玉缠瞥了瞥嘴,无语的看了她一会儿,随后拍拍她的肩:“给你机会,你也不顶用啊。” 沈知言:“……” 简单的洗漱过后,沈知言和宋玉缠一起去用餐,沈知言一出现在早点区,立刻有人便围上来打招呼。 沈知言客气礼貌的和众人寒暄着,几人都是圈内熟悉面孔,放在媒体眼中也是顶流大腕,然而这些人对她的客气恭维态度,沈知言还是有些不适应,有人说昨夜没来得及加上她的联系方式,所以今天想要再加微信。 沈知言爽快拿出手机,给几人扫了码。 端着餐盘和宋玉缠面对面坐下来,沈知言纳闷:“不觉得他们对我客气过头了?” 宋玉缠笑起来:“你是真不知道啊?” 沈知言诧异了一下:“什么?” “微博上都闹开了,司徒蔺在微博上公开表示,下一部悬疑电影希望和你联合拍摄,剧本也交给你。”宋玉缠颇为唏嘘道:“我怎么都没想到,这种顶级导演,竟然能对你高看一眼,小沈,你说,你的运气是不是忽然一下逆袭了?热搜第一的牌面啊!” 沈知言眨了眨眼。 随后,她下意识往周围看去,然而却没看到司徒蔺的身影,自然也没看到秦清雾的。 她到底去哪儿了? 游轮到了此刻,已经开始靠岸,接下来和负责招待的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她便可以离开。 可秦清雾到了现在还没现身,她想当面告诉对方,她要提前离开。 “不过网上对你的评价么,似乎就不是很好了,他们还抓着当年那女明星跳河的事儿不放,”宋玉缠说:“不过司徒蔺这摆明了力挺你到底的架势,倒是让我好奇了,你们到底什么交情?这种顶级大人物,为什么就只和你一起吃了顿饭,你们关系就好成这样?” 沈知言回过神来,简单解释:“之前就认识,只是一直不知道彼此的身份,所以——” 宋玉缠笑了笑:“所以你是情场事业两得意,那估计你那位所谓的执棋者,该气死了吧。” “对方气不气死我不知道。”顿了下,沈知言说:“不过我觉得,对方的底牌似乎要用光了。” 宋玉缠想到什么,忽然说:“小景要采访秦清雾,你知道吗?” 沈知言一怔:“什么?” “你不知道啊?”宋玉缠笑道:“她之前在群里说,我还以为你看到了呢,她们主编说,谁若是拿下秦家三小姐的采访,今年年底的奖金翻三倍,其实钱她倒是不在乎,但能拿下秦清雾的财经专访,便意味着她的记者生涯会走向足够巅峰的位置。” 沈知言静静的听着。 “他们报社的员工们争破头。”宋玉缠啧了一声,有些欣赏的望着沈知言:“所以说啊,你家秦小姐对你还真是没的说,孙景只打出一通电话,给她的助理王越霖,对方只过了十分钟,便亲自回电,说秦总同意了。” 沈知言怔了下。 “你就说吧。”宋玉缠眯着眼,笑看着她:“你家秦小姐对你是不是很好?从来不接受采访的她,为了你沈总的朋友,愿意打破这个惯例。” “不过话说回来。”宋玉缠又道:“她一直都是这样体贴的人,先前我姐怀孕找主刀医生那个事儿,也是因为她的帮忙,这才母女平安。” 一顿早餐吃完后,沈知言和工作人员打过招呼,下了游轮。 工作人员问要不要安排车送她,沈知言礼貌拒绝,准备出去以后打车。 她从岸边缓缓往前走着,身后有辆车一直在不远不近的跟着,沈知言察觉之后转过身,那辆车渐渐提速,开到她身边停下来。 车窗缓缓滑下,露出一张明媚漂亮的脸蛋,那人戴着墨镜,显然不想被附近的狗仔拍到正脸,开的车也是低调的款式。 沈知言想了一会儿,昨夜见过,刚加了微信,应该是一位拿过奖项的女歌手,在歌唱界的地位不亚于唐宜倾在影视圈的地位。 “沈知言。”那人笑起来:“没开车来吗?” 沈知言点了下头:“嗯,距离不是很远,也不如打车方便。” “这样啊。”对方勾起唇角,笑的明媚大方:“沈导家住哪儿,我送你?” 沈知言笑着摇头,客气道:“不麻烦您了,我要去沧江戏剧学院,就十分钟车程,走过去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戏剧学院啊?”那人主动笑说:“这就巧了,我家就在那附近,正好带你过去,也没什么麻烦的,顺路的事儿。” 沈知言怔了怔眉头,正想怎么婉拒,不伤对方面子。 默了会儿,她索性直白的说:“我在等人。” 对方问:“等谁?” 她说完,已经下了车,为沈知言把副驾驶的车门敞开了,来到她身前,低声劝道:“太阳这么大,走过去指不定要中暑了,送你过去。” “呃——”沈知言坦白道:“我女朋友大概一会儿就出来了。” 对方迟疑了一下,随后笑笑:“沈导这借口找的,就算为了拒绝我,也不至于说这样的话吧?” 沈知言眨了眨眼:“嗯?” “唐宜倾告诉我的。”她笑着说:“沈导从小到大,一直单身,我就想她不至于骗我吧,又没有什么好处。” 沈知言:…… 呃。 就在这时,身后有另一辆车开过来。 驾驶座的车门敞开,西装笔挺的司机走下来,撑开手中的黑色遮阳伞,快步来到沈知言身前。 那人恭敬的抻开胳膊,把伞遮在了沈知言头顶上方,低声提醒道:“沈小姐,您女朋友让我来告诉您,她想请您上车。” 沈知言:…… 他刻意咬重了女朋友三个字,果然,沈知言一抬眼,便看到那位漂亮的小姐脸色僵硬了一瞬。 “沈小姐,这边请。”男人已经把手伸出来,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沈知言心情微妙,也只能跟着对方走了。 来到车身前,男人为她把后座的车门打开,这才收起了手中的遮阳伞。 秦清雾坐在车里,慵懒的靠在椅背上,表情淡然,全身上下似乎都是矜贵冷淡的低气压。 沈知言上了车,坐在座位上,期间轻偏了头,小心翼翼的打量了对方一眼,那人似乎自始至终也没想搭理她。 王越霖坐上驾驶座,眼观鼻,鼻观心,也没立刻启动车辆,耳朵随时听着身后的动静。 没有老板的吩咐,他也不敢擅自开车。 沈知言默了会儿,忽然咦了一声,说:“秦清雾,你这车,是不是质量不好啊?” 王越霖眉心一缩。 啥? 豪车质量不好? 随着沈知言话音落下,秦清雾偏头望过来,平静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审视着她,静静的看着她演戏。 沈知言啧了一声,笑着问秦清雾:“秦小姐,安全带我系不上,怎么办?” 她说完,无辜的眨了眨眼。 秦清雾眼里染了点莫名的笑:“那你想怎么办?” “如果,我是说如果。”沈知言忽然说:“如果有人帮我系上的话……” 王越霖在前面不自觉好笑。 他家老板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么蹩脚的借口,前脚刚被抓包了和女歌星纠缠不清,后脚就找这样的借口,未免也太幼稚了。 果然—— “嗯。”秦清雾轻飘飘应了一声,淡声道:“那就别系了。” “……”沈知言默了会儿,再接再厉,眼巴巴望着她,小声问她:“你生气了呀?” 秦清雾打量了她一会儿,没应声。 沈知言顿了顿,又看了前方的王越霖一眼。 后视镜中,王越霖和她四目相对,随后,他立刻戴上了耳机,把手机上的音乐声开大。 然后,他为了表示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五音不全的开始随着音乐哼歌。 沈知言微微皱眉。 这位眼熟的娃娃脸司机先生,唱歌的确是有点让人—— 嗯,出人意料。 秦清雾问她:“你想说什么?” “哦……我刚和她说了,我女朋友来接我,我拒绝了她。”默了下,沈知言又笑着看她,补充问道:“那你觉得,我们这算不算,心有灵犀一点通?” 秦清雾唇角松动了几分。 随后,直接探过身,为她系着安全带。 随着距离的拉进,沈知言闻到了她身上好闻的草木气息,沈知言缓缓勾起唇角,在对方贴过来的瞬间,又凑近了她的耳朵,扯着她的手腕,小声问:“你这是什么牌子的香水,和昨晚味道好像,是体香吗?” “啪嗒”一声,安全带系上。 秦清雾保持着那个姿势,却没有退开。 沈知言发现对方的脸颊似乎有些红晕,眸光潋滟间,红唇莹润,仿若熟透的果实,任人采撷,她只觉得害羞的秦清雾似乎也很可爱。 前面的王越霖从后视镜中看到这一幕,几乎都呆住了。 自家老板洁癖那么严重,从来不允许任何人的靠近,自带一股生人勿进的清冷气场…… 可是,竟然还真的被这么小的手段拿捏了? 这个沈小姐,有点东西! 黑色的车辆缓缓汇入车流,在拓平的马路上一路疾驰,车内温度适宜,不冷不热,是最让人体感觉到舒服的温度。 沈知言歪头看了一眼,秦清雾似乎正在回复谁的消息。 她应该——不生气了吧? 过了没两分钟,对方的消息回复完,正要侧身和她说些什么。 沈知言忽然伸出手,和她十指相扣。 秦清雾稍显错愕,一抬眸,便对上沈知言带笑的眼睛。 她下意识配合她,却温声问道:“怎么掌心汗涔涔的?很热吗?” “秦小姐。”沈知言微笑着看她:“配合一下,我们拍张照片。” 随着她话音落下。 “咔嚓”一声。 沈知言右手拿着手机,已经为两人十指紧扣的手拍了照。 秦清雾眉梢微扬:“什么?” 沈知言松开她的手,对她认真道:“就是觉得,应该让人知道,我是个有家室的人了吧。” “嗯?”秦清雾稍感疑惑:“怎么忽然——” 紧接着,她便看到沈知言点开了朋友圈。 上传了那张图片。 随后—— 她点击了发送。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othing、一世荒唐、思凡、王守耀、她啊、浆果儿荔枝小鸡仔?、小陈同学、花、浅羽、霡霂晨曦、小圆疙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4823214 151瓶;thlhuhu 121瓶;杜衡 55瓶;26821157 37瓶;小小看客 36瓶;胆小儿 30瓶;辞星辰 28瓶;七七七姑娘丶 23瓶;梦里寻她千百度、一只小地三鲜 22瓶;没事没事 21瓶;白箱锁冰菓、72343652、風無痕、gigi、啊呀呀呀呀、清宸、小蚊子、凌 20瓶;薄荷微凉ζ、 19瓶;背谲 18瓶;wy 17瓶;卤蛋卤蛋噜~、wuyong、NO.1 15瓶;夜色小李、233不想上班 13瓶;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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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貌在众人里面,是最出众的,也是最不怯场的那个,看样子应该是这个小团体的主心骨。 “就是这几个学生了,你觉得怎么样?”鲁教授拍了拍她的肩,笑着问她:“要不要让人给你搬一张椅子过来,给他们做个面试?” 她话音一落,几名学生都紧张的望着她。 沈知言想了想,笑道:“也没跟学校打过招呼,我擅自在这里面试不合适。” “嗯?”鲁教授有些好笑的望着她,眯起眼睛笑起来,打趣问她:“当年天不怕地不怕的校园一霸,如今竟然这样讲规矩,还真是长大了啊。” 学生们闻言,不自觉闷声笑出来,紧张的气氛稍缓。 沈知言脸色有点不自然,故意压低了声音,告饶道:“老师,您能不能在孩子们面前放过我?” 鲁教授笑出声来:“脸皮倒是变薄了。” 沈知言窘迫道:“老师……” “好好好,不逗你了。”鲁教授说着,转头看向学生们,对沈知言介绍说:“这几个专业课成绩都是拔尖的,虽然还很稚嫩,但是贵在愿意吃苦,也肯努力,品行也都不错,我想着,与其让他们满剧组乱跑,倒不如直接去跟着你,也能少走点弯路,你呢?怎么想?” 沈知言点了点头,忙笑着应道:“老师您挑的人,肯定都是不错的,要我说,您压根就不用让我来这一趟,直接让他们去公司见我就好了。” 鲁教授嗔她一眼:“你这孩子,就喜欢说场面话糊弄我。” “哪儿能呐?”沈知言讨好道:“明明是您老人家眼光好。” 三言两语间,老太太被她哄的心花怒放。 其实沈知言也没说错,鲁教授做人的一贯准则,做事先做人,立业先立德,她所教出来的学生,很多都是多年磨一剑,在作品中踏实的打磨演技,最终都会凭借演技征服导演,征服观众,继而大红大紫,其学生的人品也都是有口皆碑。 故而,对方推荐的人她肯定是信得过的。 今年是她留校的最后一年,接下来就会退休,老太太临退休前还牵挂着这些稚嫩的孩子,要送到她那里去,沈知言也没道理拂了对方的面子。 想到这里,她望向那几名学生,主动开口说道:“潭石影视接下来有一个扶持新人计划。” 学生们微怔,随后齐刷刷望向她。 眼中满是期待。 “好剧本、好导演、制作班底这些,我们都不缺,如果你们签约潭石影视,公司会尽全力去扶持旗下的艺人,合约问题也大可以放心,绝对不会出现霸王条款的情况。” 沈知言说完,她明显察觉到那几人的眸光瞬间亮起来,满是压抑着的兴奋。 “不过——”她话音一转,又望向众人,正色道:“你们签约过后,或许会先担任某部剧的配角,或者龙套,或许不会像其他人那样,一部戏就担任主角,从此收获大批量粉丝,这样也没关系吗?” 她问完过后,站在中间的那位女孩立刻大声说:“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沈知言挑了挑眉,望向她,笑了笑,故意问道:“你不想红吗?” “当然想。”对方回答的很坦诚,随后,她不假思索道:“但只有先让导演试戏,才知道我们的斤两,我们擅长的戏路在哪里,而且小角色或许在观众眼中并不重要,但是在整部戏的故事里,他们也是不可或缺的,也是有生命的,纵然是小角色,我们也会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会拼尽全力演好。” “以及——”她说:“比起靠某部戏瞬间爆红,收割流量,我们更希望能在这个行业长远的走下去。” 沈知言静静的望了她片刻,道:“说的不错。” 她的“不错”二字似乎是鼓舞到了对方,在窗外阳光的照射下,她的眼睛似乎也在闪闪发光。 她鼓起勇气,望着沈知言:“而且我也相信,沈总您是个足够公正的人,只要我们本身有能力,您也一定会给我们足够多的机会,助我们达成自己的心愿。” 沈知言微微笑了笑,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一愣,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沈知言,显然没聊到对方这样存在的人,竟然会主动想知道她的名字。 其实不止是她,如今整个学院,无人不知道沈知言这个名字。 毕竟她现在还在热搜上挂着,司徒蔺那样的顶级导演,都主动说要和她合拍下一部戏,哪怕潭石影视如今和欢檀娱乐以及光华娱乐那样的顶级娱乐公司没得比,但是所有人都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潭石影视或许才是整个行业的TOP1。 比起将来潭石做大了再签约,所有人都知道,如今加入潭石,成为旗下的艺人,而且是老板亲自面试进入公司的艺人——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压下心底强烈的紧张感,随后,颤声回答:“我叫楚悦恩。” 沈知言应了声,缓声道:“好,我记住了。” 这位名叫楚悦恩的女孩,沈知言印象的确不错,自信又大方,坦坦荡荡的,并没有掩饰她想要红的野心,内心又有自己的坚守。 出了舞蹈教室,关上门的一瞬间,她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激动的欢呼声。 沈知言勾了勾唇角,鲁教授有些无奈叹气:“在你面前拘谨的跟什么似的,结果你一走,就原形毕露。” 沈知言笑笑:“还是孩子嘛,年轻多好。” “你这话说的……”鲁教授笑着看她:“你不也是孩子吗,这么大点的年纪,说话开始老气横秋。” 沈知言啧了一声:“我就是太久没来学校了,在校园里看到年轻面孔,难免唏嘘罢了。” 鲁教授想到什么,告诉她道:“校庆的时候,校长想让你来演讲,你有时间吗?” 沈知言想了想,敛去了眼里的笑,温声道:“这个还确实需要考虑一下,如果时间不冲突,倒是可以来。” “这便是拒绝了?”鲁教授沉默了一下,无奈望着她,问:“你是不是还在记着当年学校要开除你的事情?” 沈知言沉默,并不回话。 鲁教授拧了拧眉。 在当年,沈知言的那几部短片,被爆出来抄袭知名编剧柏婳的时候,网友们都在学校官方微博下面留言,执意让校方开除沈知言。 而当时的校长迫于舆论压力,已经做出了开除的决定,后来还是教授孙明甫求情,这才让沈知言留下来。 然而就算是这样,校长也仍旧给出了记大过的处分,在这件事上,校方公开发表声明,说代表沈知言向柏婳编剧道歉。 这番举动无疑整个学校都默认了,沈知言抄袭的事。 弃车保帅,还落下一个公平公正不护短的好名声。 鲁教授对校方的决定十分反对,然而当时她也是无可奈何,她始终不愿意相信,沈知言这样一个才华横溢的学生,又怎么可能做出抄袭的事情?而且能够证明剧本是她写的,那个监控视频又恰好全都没了。 校方明知道有问题,却还是想迅速把这件事压下去,故而才直接默认了抄袭。 气氛陷入诡异的僵默。 沈知言主动笑着转了话题,问道:“您不是说,还有个学生想让我见见吗?在哪里?” 二人来到楼梯口,鲁教授侧过身,摁着扶手下台阶。 沈知言在一边虚扶着,身边有几个学生快步经过,纷纷向鲁教授打招呼,目光扫过沈知言的时候,几人愣了一下。 哪怕对方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走下了楼梯,那几人还在回头不时张望着她的背影。 “这是……潭石的沈知言?” “没错吧——我靠!原来传闻都是真的!” “什么真的?” “有小道消息说,鲁教授要介绍学生去潭石影视,这特么和开后门有什么区别!” “天呐!我怎么没有这样的运气!” “沈知言这个人,很了不起?” “废话么这不是,姐妹你今天没看热搜吗?” “没……” “那《风起时遇你》你看了吧?” “啊我没看,我不看校园现代剧……” “就这么说吧,《风起》的联合导演和编剧都是沈知言,就一部平平无奇的校园小甜剧,一下捧红了贺辞歌和傅思思,今年下半年最牛的爆款啊,平台收视第一!” “柏婳那部《寂寞如雨》,在《风起》面前,被虐的底裤都没了!” “而且小道消息,如果不是光华娱乐为了保柏婳那部剧,公然毁约,不让《风起》上金果视频,那《风起》就是三平台第一!” “我现在很后悔,为什么我不是鲁教授的学生。” “啊这,靠!我也!!” “你们说……我们现在去沈知言面前混个脸熟,她能签我么?” “醒醒吧孩子,别做梦了,你半年前还骂她抄袭狗来着。” “草!你小点声!我靠!!” 他们的交谈声并不低,全都一字不差的落在了沈知言的耳朵里。 鲁教授一边下楼梯,一边笑道:“那名学生是往届的,名叫左游元,现在在跟着江微雨做经纪人,你若是愿意收下她,就当我欠你个天大的人情。” “江微雨?”沈知言脚步微顿,挑眉看过去:“江微雨的人,想来我这里?” 鲁教授不解:“你和江微雨,有过节?”顿了顿,又想到什么:“我倒是忘了,你和唐宜倾那丫头感情好,这二人还是对头,你若是不想要她,便算了。” 沈知言不动声色,问她:“左游元是江微雨的经纪人,怎么会想来我这里?” 鲁教授沉默了会儿,才颇有些唏嘘道:“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她自小无父无母,是个孤儿,似乎是你大一那年吧,江微雨刚火起来,她母亲又刚刚去世,左游元去见她面试经纪人,当时和她聊的也好好的,可后来才知道,江微雨这个人私下里神神叨叨的,总是自言自语的说一些什么胡话。” 沈知言安静的听完,淡声问鲁教授:“是左游元主动来找您,想来我公司的?” 鲁教授疑惑问她:“你问这个是——” “好奇嘛。”沈知言笑起来:“您轻易不向人开口,这回却为了一个毕业许久的学生,说出欠我天大人情这样的话,我倒是有些好奇,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正想告诉你,这孩子可怜的很。”鲁教授叹了口气:“上周我去医院开药,在走廊偶遇到她,才知道她这些年跟着江微雨,过得一点都不好,江微雨动不动就私下里拿她出气,胳膊上被烟头烫的全是伤,她住院也是因为被江微雨随手拿了客厅的椅子,把她给打了,胳膊骨折。” 沈知言却问:“您去的哪家医院?沧江一院么?” “什么?”鲁教授有些莫名其妙,还是说:“是,沧江一院,只是你怎么知道?” 沈知言笑笑:“猜的,毕竟是全市最好的医院了,您身体怎么样?” “我的身体老样子,你不必担心。”鲁教授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又继续道:“倒是她,很是不好。我得知了她的遭遇,实在是有些心疼这个孩子,那时候她恰好手机上在放你拍的那部校园剧,我便想着,反正我都要把学生们交给你了,倒不如再加一个她。” 沈知言点了点头,却为难道:“抱歉啊,老师,我们公司的经纪人岗位并没有空缺,其他岗位也暂时没有,除了艺人——” “这样啊。”鲁教授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那我再问问旁人,总不至于让她一直在江微雨那里被这么虐待下去。” “……” 默了片刻,沈知言顿时对这位心善的老师有些无可奈何。 过了会儿,她还是劝道:“这位左小姐,未必愿意接受您其他的安排。” “嗯?”鲁教授一怔:“这是为什么?” 沈知言心中叹气。 还能为什么……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巧合的偶遇,不过是有心设局而已。 更何况,沧江一院,是她当时和祝大庆做亲子鉴定的医院之一,足够权威,足够专业,而且茅竹村事件过后,那些相关人员全部失踪。 在亲子鉴定这件事上,沧江一院都能作假,那么相应的,制造一场左游元和鲁教授的偶遇,也绝非什么难事。 左游元,是江微雨的经纪人,而且……算算时间,她已经给江微雨当了五年的经纪人。 所以——左游元这颗棋子,是为了监视江微雨的?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暂时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系。 执棋者为什么会关注江微雨呢? 见鲁教授还在看她,沈知言笑了笑,说:“那这样吧,我回公司问一下人事那边的意见,看能不能协调一下,若是有经纪人的空缺,就让她过来。” 鲁教授瞬时只觉得心头大石落地,她拍了拍沈知言的手,笑道:“那这样就太好了。” 沈知言微笑点头。 左游元这样一个目的不明的定时炸弹,她当然不会放到自己身边来。 这么说,也不过是为了让老太太别再为了一个“可怜人”继续那么费心神下去,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为了别人的“苦难”劳心劳神。 两分钟后,俩人来到一楼。 鲁教授执意要带她去校园食堂吃饭,沈知言婉拒,时间还早,不到晌午,她刚用过早饭还没多久,自然是吃不下的。 和鲁教授分别之后,沈知言拿出了手机,给私家侦探阮珮寒打了一通电话出去。 对方很快接起来,却是一副不耐烦的语气,问她:“你又怎么了?” 沈知言啧了一声,无语道:“您阮小姐对给你送钱的金主,就这态度呢?” 阮珮寒深吸一口气,反唇相讥:“我宁愿不赚你的钱,您小沈总每次找我,都是地狱难度的事儿,动不动就有退全款的风险。” 沈知言笑了:“地狱难度的案子,找世界第一私家侦探,是不是也没什么问题?” “别给我戴高帽子了。”阮珮寒话是这么说,却还是被取悦到了,不自觉开口感叹:“沈知言,也就是你了,如果是别人,要求我这要求我那的,我肯定让她滚蛋了,但你这张嘴又太会哄人了,实在让我舍不得。” 沈知言正要开口。 对方却语不惊人死不休:“说真的,你要是陪我睡一次,真不知道我能多幸福。” “打住!”沈知言被吓了一跳,连忙向四周看看,她莫名的开始心虚。 纵然秦清雾把她送到学校,已经离开,她仍旧听了这话觉得心虚,就像是对方还在身边一样。 “你至不至于吓成这样?我就开个玩笑。”顿了顿,阮珮寒又好奇八卦:“你真有女朋友了?你那个朋友圈公开什么意思?” “……”沈知言默了下,只能认真道:“是的,我有女朋友了,所以请阮小姐您规范自己的言辞,不然我死定了。” 阮珮寒哈哈大笑,乐不可支道:“你这人,还挺自觉的嘛。” 沈知言面无表情:“为了避免我女朋友不高兴。” “好家伙!”阮珮寒颇感震惊:“难怪你朋友圈公开了啊,合着是为了向所有人宣告,以后别打你主意?” 沈知言轻咳一声:“你要是这么理解,倒是也没问题,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表达一下有了女朋友的开心。” “八百年不发朋友圈。”阮珮寒哼笑:“一发就来个大的,可真有你的。” 沈知言也有点无奈。 朋友圈的那些人,似乎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中的手是秦清雾的。 而且点赞的同时,都一副震惊的语气问她:你们不是早就在一起了? ——为什么在所有共同好友的眼中,她和秦清雾早就在一起了? 电话另一端,阮珮寒忽然开口:“不过,你微信不是加了漫画粉丝么?” “昂。”沈知言纳闷:“那怎么了?” “……就你的手啊。”阮珮寒无语:“你不知道,现在的网友都是火眼金睛,你就不怕哪一天,旁人把知名黄漫太太,和你写离歌大导演联系起来?” 沈知言眨了眨眼:“会这样吗?” “……我不知道,别问我。”阮珮寒说完,又忍不住的笑:“不过我倒是还挺期待那个场面的,全世界都以为写离歌因为抄袭事件一蹶不振,结果你黄漫做的风生水起,全网年度前十哈哈哈哈!那尺度堪称顶级的画面,我半夜看了都脸红心跳!” 沈知言:…… 为什么非要半夜看? 她深吸一口气,索性直入正题:“江微雨有个经纪人,叫左游元。” 阮珮寒应道:“嗯,怎么了?” “她是孤儿,在沧江一院和我大学的老师偶遇了,老师说她被江微雨虐待,所以她想进入潭石影视任职。”沈知言说:“我想知道,她的过往信息,等下周一会把钱转给你。” “又是孤儿……而且又是沧江一院?”阮珮寒的声音在听筒中传来,转瞬变得严肃,道:“褚侃不也是孤儿?后来才被光华娱乐的总裁所收养,他一手操纵了柏婳冤枉你抄袭的那件事……你说,有没有可能,褚侃和左游元,都是被同一个人所收养?” 沈知言应了声:“我也是这么推测的。” “那……左游元想进入潭石影视工作,目的无非是为了接近你。”阮珮寒分析完,又不解道:“那你同意了,还是拒绝了?” 沈知言说:“我没答应。” “你就不打算把她放到你身边来,看看她这次的目的是什么?”阮珮寒不解:“以身入局,应该是目前的最优解,怎么,有了家室顾虑就多了?” 沈知言沉默了下,解释道:“左游元废了那么大的功夫,专门利用老师来接近我,应该不会因为小小的拒绝而放弃。所以哪怕我拒绝了,她依旧会想方设法的来到我身边,只是单纯不想放她进潭石影视,每天来我眼前晃悠,恶心我罢了。” 阮珮寒明白过来,说:“那行,老规矩,只要钱到位,我尽力而为。” 沈知言笑道:“谢了。” “需要我让人保护你吗?”阮珮寒担心道:“虽然执棋者以往每次的目的都不是杀了你,但是你又说她棋子用光了,左游元显然也验证了这一点,万一对方狗急跳墙,不想和你下棋了,直接掀翻棋盘——” 沈知言没应声。 电话另一端,键盘声噼里啪啦的传来。 一分钟过后,阮珮寒望着电脑屏幕,告诉她道:“左游元给江微雨当了五年的经纪人,而且是从江微雨母亲去世以后,这个私生女被京城江家认回去,便一直在给江微雨当经纪人,在此期间,她应该一直和江微雨住在一起,说是经纪人,倒不如更像是保姆。” 沈知言应了一声:“嗯。还有吗?” 伴随着键盘的响声,阮珮寒道:“网络上查到的公开信息暂时就是这些。”阮珮寒又继续问:“那有没有可能,是江微雨故意虐待她,把她送到你身边来,玩一出苦肉计?江微雨才是那个自始至终,一直在和你下棋的人?” 沈知言正要开口。 阮珮寒啧了一声,又自我反驳:“当我没说。江微雨这个智商,就不是太像能有脑子的。” 沈知言淡道:“她挺奇怪的。” “奇怪的人多了去了,有暴力倾向的人也多了去了,你们这个圈子还真是个大染缸,什么德行的玩意儿都接纳。”阮珮寒嗤笑一声,调侃完,又唏嘘道:“不过左游元也是个人物啊,被江微雨虐待了这么多年,且有多份去医院看诊的记录,那些图片我看着都有些触目惊心,她却持续忍了下来。” 沈知言应道:“嗯,这些棋子,似乎都不怕死。” 阮珮寒顿了顿,有些无奈的语气道:“你不也无所谓么?” 沈知言皱了下眉头。 “身为你的朋友。”阮珮寒难得正经了语气,劝慰道:“你既然有了女朋友,就珍惜你的这条命,别再做出让她担心的事来。” 沈知言默了片刻,应了声,笑骂道:“别冤枉我,我什么时候不怕死了?瞎说废话。” 阮珮寒笑起来:“行行行,总之一句话,劝您惜命,到底要不要我让人保护你啊?给个话。” 沈知言瞥了瞥嘴:“不用,有人跟着我,左游元还怎么接近我?” 片刻后,沈知言又补充:“左游元一直跟了江微雨五年,这说明,她的目的一开始是江微雨。” 阮珮寒疑惑:“执棋者为什么要监视江微雨呢?这样一个女明星,有什么监视的必要?”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忽然说:“江微雨的母亲一死,左游元就成了江微雨的经纪人,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联系。她母亲死了,就被江家认回去认祖归宗了,从一个全网黑的小明星,一跃成为京城首富家的千金,也太巧合了吧。” “不是吧……”阮珮寒有点震惊:“江微雨她母亲的死亡有问题?” 沈知言笑了一声:“那麻烦您了,大侦探。” “我说……”阮珮寒无语吐槽:“你为什么又把警方的活交给我啊!” 沈知言伸了个懒腰,慢悠悠的往校园外走。 沧江戏剧学院占地面积极大,而且是顶级院校,走在林荫路上,身边经过的一水儿的都是俊男靓女,他们的衣着也十分光鲜。 似乎站在青春洋溢的校园里,脑海中的烦恼也能瞬间忘却,眼前只剩了青春的美好。 目光随意一扫,有几名学生在前方拍摄着什么。 沈知言经过的时候脚步微顿,还以为那几人是在拍摄什么任务,毕竟在戏剧学院内,有学生在校园内举着摄像头的情况屡见不鲜。 负责拍摄的学生拿着相机,他和身边的人感叹着:“好漂亮啊!这是谁啊?” 另一名男生呆呆的视线前方某处,不自觉附和:“不知道有没有男朋友。” 一名女生不悦皱眉:“喂!你们有完没完?” “没完啊!”男生嘿嘿一笑:“遇到这种顶级气质美女,哪里有完啊!我感觉她真的比明星还要漂亮,天呐。” 顺着他们的艳羡视线,沈知言抬眼望过去。 附近的公告栏处,秦清雾站在太阳下,明明头顶是火红的灼热烈日,光线刺目而又耀眼,但阳光垂落在她的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明媚柔软的光,似乎炎炎的夏日却独独给了她一人温柔。 那人就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矜贵清冷的气质仿若与生俱来,她旁若无人的望着公告栏上的内容,周围有学生在远处悄悄拍照,她却恍然不知,自动隔绝了周围人的打量视线。 沉默了下,沈知言拿出手机,给她发消息:[在等我?] 公告栏处,那人望着手机屏幕,白皙纤长的手指落在屏幕上打字:[嗯。] 沈知言顿了顿,回复:[我看到你了。] 她发完消息,收起了手机,阔步向那人的方向走去。 距离并不远,她快步走到近前,秦清雾恰好转过身来。 沈知言惊喜的望着她:“你一直没走,专门等我?” 秦清雾弯了弯眉眼,笑意温柔又和缓,温声应道:“嗯。”她说完,又望着宣传栏上面的某处,告诉她道:“上面有你的名字,” 沈知言稍感诧异,顺着对方的视线望过去,竟然在名人校友栏中看到了她的照片,那是一张单人证件红底照,估计是当年在学校存档的照片。 眼下,她的照片和众多影星的照片挂在透明的宣传栏上,还是最显眼的中间位置。 她不确定校方是不是故意的,在得知她今天要回学校,在和她隐晦的道歉还是怎么样。 秦清雾调侃的声音在耳畔传来,富有磁性的好听嗓音压低了些,忍俊不禁道:“我们家沈导当年,竟然这样青涩吗?” 沈知言有些脸热,她语气有点不自然,连忙解释道:“看着好像是有点年轻,脸蛋似乎看起来也有点婴儿肥……不过那时候天天和她们火锅,不胖一点似乎也说不过去?” 秦清雾的目光落向那张照片。 沈知言伸出手,去晃她的手腕:“别看了,秦清雾。”她故作无语:“谁啊这是?怎么把我丑照挂上去了?” “没有。”秦清雾侧过身,轻轻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说:“很可爱。” 沈知言呆愣了片刻,脸颊一寸寸的变红,热度一路蔓延到了耳根。 她吞咽了下嗓子,随后眨眨眼睛,歪头望着近在咫尺的秦清雾,那人睫羽微垂,眸光带着笑意,伸出手,捏了捏她滚烫的耳朵。 沈知言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对方眸子里的笑意尚未消减,似乎在有意欣赏她这副面红耳赤的模样。 沈知言掌心轻轻用力,捏了捏她柔滑的手腕,被那种撩人的视线望着,而且对方带着凉意的指尖正轻轻抚摸着她的耳垂,鼻息间尽是对方的气息,这样多重感官的刺激下,让她实在有些心猿意马。 反应过来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沈知言不自觉笑了笑。 她索性收起所有的思绪,笑着望向她的眼睛,反客为主的问:“还有更可爱的,秦小姐想看吗?” “嗯?”秦清雾若有若无的笑了下,兴味盎然问她:“更可爱的?” “这样吧。”沈知言松开她的手腕,手指轻轻碰到了她的腰身处,故作暧昧的说:“你去我家怎么样?我把相册找出来,给你看。” 秦清雾垂眸打量她片刻,意味不明的哼笑了声,随后,她微一松手,放开了她的耳朵,却敛下眉眼,没再多说什么。 沈知言察觉到对方脸颊升起的红晕,终于得逞般的闷声笑出来。 “嗯?”她故作惊讶,仔细的望着对方的眼睛,恍然大悟的问:“秦小姐也会脸红吗?” 秦清雾垂眸瞥了她一眼,脸上的红晕并未有褪去的趋势,却云淡风轻反问:“确定吗?” “……不确定,我看错了。”沈知言好脾气的哄她,抬高音调:“我家女朋友高冷高贵的很,又怎么会脸红呢?” 随着她话音落下,附近传来几声暧昧的低笑。 显然是周围的同学还在观察着这边的动向,沈知言的话被他们听了去。 秦清雾嗔声喊她:“沈知言。” 沈知言轻咳一声,忙讨好的笑笑,说:“太阳实在太大了,司机先生还在外面等你吗?”沈知言牵起了她的手,十分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笑着说:“我家女朋友这样好看,又怎么可以晒黑呢?” 秦清雾淡哼了一声:“巧言令色。” 沈知言配合点头:“可是只对你,是不是也没问题?” 秦清雾抬手,用指尖轻点了点她的额头:“沈知言,安静一会儿。” 沈知言笑起来,却说:“明明是你先开始的,你先撩我的,你这人不讲道理。” 秦清雾嗔她:“你还说。” 沈知言连忙配合的闭上嘴。 往校外走的路上,沈知言一直和她十指紧扣。 迎着来往同学的目光,秦清雾旁若无人的任由她这么光明正大的牵着手,似乎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沈知言却有点不自在,她不确定那些同学是不是在拍照,但确实听到了手机相机拍照的快门声。 她望着道路两侧绿树成荫的蓬勃生机景象,下意识去看身侧的秦清雾,问她:“听说京城外国语学院很多树都是外国移植过来的,是真的吗?” 秦清雾思索了片刻,平静地回答她道:“是真的。怎么会好奇这个?” 沈知言勾起唇,目光望着前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高中本来也要考外国语的,查了许多相关的信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念大一你正好念大四,我指不定和你提早相遇。” “你说过了。”秦清雾弯了弯眉眼,又有些抱歉的望着她:“不过,就算你进入外国语,我们应该也不会提早相遇。” 沈知言眨了眨眼:“为什么?” 秦清雾道:“大四那年我在国外。”她又问:“为什么没有去外国语?不是想当外交官吗?” “我听沈灼灼说,应该是我养母和某个同事产生了矛盾,那个同事说她女儿是大明星之类的,把我贬的一文不值,吴桂澜又很爱面子,她要强,所以执意让我进入沧江戏剧学院念书。”沈知言说到这里,又笑了笑:“不过,这件事的发生似乎也很像是那位的布局,毕竟,若是我真的成了外交官,便是国家的公职人员,那位应该不会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秦清雾微蹙眉头,停下脚步,静默的望着她。 片刻后,她问:“今天在学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沈知言怔了怔,她诧异于秦清雾的敏感,以及对方敏锐的判断力。 沈知言压了压唇角,偏头望着她,下巴轻轻扬起,唇角勾了点笑,淡定回答:“没有。” “沈知言,你不擅长说谎。”她声音变得低沉:“不准备告诉我吗?” 沈知言睫毛轻轻颤了颤,迎着对方的打量视线,四目相对,她避开对方的目光,终于说:“江微雨有个经纪人,叫左游元,对方也是一颗棋子。” 秦清雾淡声:“然后呢。” “然后……”沈知言道:“接下来,左游元会接近我。” 下一瞬,秦清雾松开她的手腕,正准备拿手机。 沈知言连忙制止了她,说:“秦清雾,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秦清雾停下手中的动作,眉梢微扬:“嗯?” “你不要插手,我需要她来接近我。”沈知言语气平静,望着她说:“我想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秦清雾静默片刻,终于应了声:“好。” 沈知言笑笑:“放心,应该……” 她话音未落,就见秦清雾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指尖落在屏幕上,发了条短信出去。 等她收起手机,才望向沈知言,正色提醒道:“接下来,会有保镖跟着你。” 沈知言一愣,正要开口拒绝。 “他们不会妨碍你的事,也不会监视你,只负责保证你的安全。” 沈知言沉默了下,故作轻松地灿笑着她:“那麻烦你了,女朋友。” 她这副装傻充愣的样子,显然并没有让秦清雾的脸色缓和下来,对方只是淡然的打量着她,深邃的眼眸中也尽是冷淡的情绪。 过了会儿,沈知言终于收敛起了脸上的笑。 “秦清雾,我知道的。”她认真的解释:“你在气有事情不想告诉你,我都知道的。” 秦清雾没应声,显然不想理她。 “这样吧……如果下次有什么危险。”她有点心虚,随后,鼓起勇气望着她的眼睛,小声试探:“我主动请秦总帮我,行不行?” 秦清雾审视的视线落在她的眼睛上,淡声开口:“你的话有可信度吗?” “有。”沈知言像个小学生一样,立刻乖乖站好,她小声说:“我发誓,信我,我真的发誓。” 秦清雾冷冷淡淡向她看过来的时候,气场似乎是在太强了,沈知言莫名有点理解,为什么那位司机先生在她面前,永远一副恭敬又有些惧怕的样子了,甚至于沈知言能想象的出来,秦清雾在公司里面对一众下属的模样。 迎着对方的视线,沈知言继续弱声弱气,晃了晃她的手腕,低声说:“而且有谁会那么蠢啊,放着大佬女朋友不用,非要出去单打独斗,对不对?还是甜蜜双排更好嘛。” 秦清雾淡看她一眼,严肃的表情松动,终究有些无奈的轻叹一声,温声道:“沈知言。” 察觉到她脸色的缓和,沈知言笑眯眯的点头,殷勤笑说着:“嗯,在呢。” “我总觉得。”秦清雾眸光有莫名的情绪涌动着:“你似乎不是很在乎自己,也包括你自己的性命。” 沈知言觉得她语气似乎带着几分难过的伤感情绪,她听着对方的声音,只觉得心脏都跟着难过。 她闪避着对方的视线,下意识笑着反驳:“怎么会呢?” 过了会儿,她闭了闭眼,实在不想做无谓的挣扎,索性向她坦诚道:“好吧,之前是的,之前我总觉得,好像自己永远都有重来的机会,或许是命大导致的无谓吧,就从来没想过,自己做某些危险的事情,可能会导致死亡这件事。” 秦清雾轻轻应了声:“嗯。” “不过。”她望着对方的眼睛,认真道:“可我有了你嘛,肯定不会再像茅竹村时候那样,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你说的话,我以后都会记得,身体力行,每天提醒自己三遍,好好活着。好不好?” 她确实应该做出明确的保证,毕竟,她此刻明确的知道,她的女朋友需要她的保证——也便是彼此关系的安全感。 片刻后,沈知言发现对方的薄唇边扬起了一抹弧度。 然而那人却又不假辞色,淡声道:“看你表现。” 沈知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连忙讨好的望着她,好声好气的保证:“我肯定会记得的。因为我不想看你生气,你没发现你刚才一生气,周围的树都不一样了,我看树叶都跟着结霜了。” 秦清雾闻言偏过头,树冠在烈日光照下,落了满地斑驳的碎影。起风的瞬间,耳边尽是枝叶晃动的沙沙声,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秦清雾垂眸,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你手上似乎少了点什么。” 沈知言的肌肤很白,手腕也很纤细,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漂亮,很适合配一款女士钻表。 “嗯?”沈知言反应了一下,目光同样落在秦清雾纤白的手指上,瞬间福至心灵,笑着说:“对,那我们现在去买。” 秦清雾稍感迟疑,问她:“什么?” 沈知言已经握住了她的手,两手交握的瞬间,沈知言笑着望她:“我们去买情侣钻戒,等到将来求婚的时候——” 顿了顿,她又有点不自然的低下头,轻咳了一声说:“求婚的时候再买新的钻戒,现在先去买情侣钻戒吧。” 秦清雾:“其实。” 沈知言抬眼,有些紧张的问:“你不想这么高调吗?那你想看电影吗,今天周末……” “没有。”秦清雾望向前方,轻轻掀动唇角,说:“可以。” 沈知言眨了眨眼,故意歪头笑着去看她:“情侣钻戒可以,还是看电影可以?” 她说话的同时,牵着对方的手向前走,维持着偏头的动作。 能看到秦清雾脸红的瞬间,她实在一秒都不想错过。 然而却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前方的一颗小石子挡路,她险些直接摔倒下去。 踉跄的瞬间,秦清雾急忙伸手,扯住了她的手腕:“没关系吗?” “没有……”沈知言深吸一口气,有点无奈的吐槽:“实在是太得意忘形了。” 秦清雾好笑的望着她:“怎么这么说?” “……”沈知言一噎,索性点着头说:“和你约会太高兴了,毕竟是第一次约会,你今天还有工作吗?如果你有工作,我一个人去买也可以。” 秦清雾:“我也是的。” 她望着她,补充道:“和你约会,很高兴。” 沈知言愣了下,从脸到耳根,红了一片。 十分钟后,沈知言钻进车里,开车的还是那位眼熟的司机先生。 秦清雾依旧坐在后座的左边,沈知言坐在右边的座椅上,窗外的场景一幕幕在后退着,周末的街道上满是行人,繁华又热闹。 秦清雾一上了车,似乎又开始忙工作上的事。 沈知言心中感叹,她似乎有个工作十分忙碌的女朋友,但对方忙成这样,还愿意和她约会,又怎么不算贴心呢? 沈知言不想碰手机,她望着前方开车的,西装笔挺的司机,还是好奇的问道:“我是不是什么时候见过你?” 王越霖闻言,身体一僵。 他下意识从后视镜中看自家老板,果然,就看到秦清雾停下手中的动作,淡然打量过来的视线。 是了…… 这样的开场白,普遍是用来搭讪的。 王越霖只觉得自己都快让沈小姐害死了,他连忙解释:“沈小姐,您可能把我忘了,上回您醉酒,就是秦总让我把您送回去的,那时候您还住在公寓,您还有印象吗?” 沈知言仔细想了想,摇头:“好像没有了……完全想不起来。” 王越霖干笑着说:“那您是贵人多忘事,我记得您那晚提了星空顶。” 沈知言疑惑道:“不会吧?劳斯莱斯的星空顶吗?” “是啊。”王越霖问她:“秦总没告诉您吗?” 沈知言不解:“什么啊?” 她扭头去看秦清雾:“要告诉我什么?” 秦清雾听了她话的话,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无声笑了笑,并未回应。 沈知言愈发不解。 王越霖道:“秦总过了没多久,便把几台车都装了星空顶,所以秦总对您是最特殊的。” 他故作淡定的说完,又去后视镜中偷眼看秦清雾,他觉得自己这番话说的无懈可击,毕竟沈小姐的表情已经很感动了。 然而四目相对,自家老板眸光依旧冷淡。 王越霖有点无奈,所以他说错话了? 下一刻,就听沈知言恍然的语气问秦清雾:“天呐,你这么早就喜欢我了?” 王越霖:“?” 你这很得意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儿? 秦清雾望向前方,淡声吩咐:“空调开的小一些。” “好的秦总。”王越霖连忙应声,随后去调整车辆的空调温度。 “你很冷吗?”沈知言想了一会儿,才自顾自的说着:“秋天快到了,确实接下来会降温了,要不待会儿我们去商场的时候,再为你买几件衣服,怎么样?” 秦清雾目光越过她的脸,视线落向窗外,外面的风卷起了地上的沙尘,路边的行人纷纷避开风向,秦清雾问她:“买完了钻戒,再为我买衣服么?” 沈知言笑:“是啊。不然再买一副眼镜好吗,我感觉你戴金丝眼镜的样子,很御。” 确实很漂亮,那一次,在未来福利院,秦清雾带着眼镜的场景仿若仍在眼前,对方全身都是知性优雅的温柔。 其实,也不是。 秦清雾美丽的仿若天生的衣架子,她穿什么都好看。 秦清雾:“我衣服够用。” 秦清雾尽量表现的语气平静,沈知言却笑起来:“你担心我花钱啊?其实没有什么关系的,你别乱想啊,我才不是因为把你惹生气了,所以才赔礼道歉的,你看,我们是情侣关系,给你花钱我能高兴。” 她正这么说着,秦清雾抬起手来,指尖轻轻抚在她脸颊上的梨涡处:“好吧,那让沈总破费了,应该怎么报答呢?” 沈知言眨了眨眼睛,忽然笑着说:“跟我去看相册吗?” 她之所以敢这么光明正大的调侃腔调,无非是笃定了前面的司机先生听不懂,但是秦清雾却能听懂她的意思。 秦清雾手指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后收回手,垂落到膝盖上:“什么相册?” 明知故问? 相册是重点吗? 沈知言有些没能得逞的挫败,只能正经解释:“是我小时候在福利院的照片,之前福利院曾经失窃过,很多贵重东西都被偷走了,也包括孩子们刚到福利院时候的老照片,后来宋院长又带着大家拍了一次。” 秦清雾表情有些严肃,问她:“失窃了贵重东西吗?警方调查过吗?” “其实也不算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对孩子们来说,那些或许是他们亲生父母留给他们的唯一东西了。”沈知言皱了皱眉头,又说:“警方来过了,不过那时候没有监控,而且福利院又很偏远,周围人家又不多,就算有外人出现在附近,也没什么人看到,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秦清雾声线有点淡,关心道:“那你呢?你的父母……” “哦,我父母没有留给我什么。”沈知言歪头看着她,宽慰笑道:“其实就算有什么,我也不觉得可惜,真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秦清雾静静的望了她一会儿,询问道:“有考虑过,想知道自己是谁吗?” 沈知言避开她的视线,目光随意的落向前方的座椅,坦诚道:“想过的。” 秦清雾:“嗯。” 沈知言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她怀疑执棋者的存在和她的身世相关,世界上根本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对方对她的恨意似乎有些偏执,偏执到超出了正常人的范畴。 不想杀了她,却又反复的要让她走向超出她既定轨迹的人生。 她无意识的轻轻叹了口气,秦清雾伸出手来,轻轻揉了下她的后脑勺,柔声说:“抱歉,让你不开心了。” 沈知言:“……倒是也没有。” 她这么说着,却稍微后仰了一下,脑袋贴紧对方柔软的掌心,秦清雾配合着她,持续安抚着她的情绪。 沈知言这副样子,没了平时的张扬热烈,反倒是像是一条等待主人安慰的小狗。 过了一会儿,秦清雾问她:“现在好点了吗?” 沈知言说:“可能要再等一会儿。” 秦清雾轻笑道:“嗯。” 她说着,再一次揉了揉小狗的脑袋- 二人进了商场,直奔钻戒店。 店员殷勤的招待着两位贵宾,一路带着她们介绍款式,沈知言挑了一圈,询问秦清雾的意见,秦清雾看中了一款蛇骨款式的钻戒。 沈知言有些惊讶:“你喜欢这么张扬的款式吗?” 秦清雾声线含笑:“和你很相配。不觉得吗?” 沈知言眉眼弯起来:“是我们两个在选啊,怎么能只考虑我的意见呢?” 店员这时候适时的插话,殷勤笑道:“若是二位有自己的想法,实在没有看好的,倒是不如向我们的设计师说出您的想法,然后让她出来设计图纸,然后再进行定做。” “可以这样吗?”沈知言望向秦清雾:“要不我们自己定制一款?” 秦清雾偏过头来,眉眼含笑。 沈知言问她:“那不如我现在去画吧?其实不需要设计师,我可以当场画出来,你对我说你的意见就好。” 秦清雾却告诉她说:“我相信你的审美。” 沈知言闻言,有些腼腆的笑了笑,不好意思道:“在外人面前,倒是也不用这样夸我啊?” 店员愣了下,随后惊喜道:“这样也可以,那小姐您随我来,电脑在后面。” 沈知言应了声,随后对秦清雾轻声道:“等我一下好吗?十分钟大概就可以了。” “嗯,去吧。”秦清雾笑着应了。 沈知言随着店员离开,她步伐轻快,从秦清雾的角度看过去,对方似乎心情好到走路都变得开心起来。 她无声笑笑,收回了视线。 拿出手机的同时,唇角的笑容逐渐消逝,安静的钻戒店内,暂时并未有新客到访。 播出号码的瞬间,电话另一端,被人接起来。 对方语气透着恭敬:“秦董,我正要跟您打电话。”那人道:“出了点意外。” 秦清雾淡淡应了一声:“怎么?” “是这样的,我本来按照您的吩咐,去乡下找了孙明甫和孙德望父子,只是……”顿了顿,那人说:“只是孙明甫在离开了沧江戏剧学院任教之后,在医院出现了医疗事故,目前全身瘫痪,几乎等同于植物人,而他的儿子,偷了沈小姐的作品,给了柏婳的那个孙德望……” 秦清雾淡声:“嗯?” “他今早刚出了车祸。”对方说:“人虽然还活着,但……应该活不了多久了,这倒是省了我们来动手,只是对方也太狠了些——” 秦清雾思索片刻,询问道:“警方那边怎么说?” “意外,初步鉴定,交通事故是意外,司机醉酒驾驶,而且对方有家有室,司机的孩子还在念小学,有心脏病,估计是拿钱办事……不过对方若是咬死了不承认,估计也就,而且看那司机家属的样子,应该是全不知情……” “知道了。”秦清雾淡声说完,又吩咐道:“这件事你不必再管,去休息吧。” “是,秦董。” 挂断电话,沈知言还未从里面出来。 又静等了五分钟,沈知言在两名店员的赞赏目光中走出,那二人看向秦清雾的目光,十分欣羡的道:“这位小姐,您女朋友真是厉害呢,她设计的那个款式,刚一发到我们设计师的群,所有人都惊讶到了。” 秦清雾微微挑眉:“嗯?” “哎吆!”另一位店员小姐笑道:“G国总部设计部门的老大,都亲自点了沈小姐的名呢,希望能和她合作,要买下这款设计。” 秦清雾目光望向沈知言,对方正紧张的望着她,脸颊也是红的。 “沈知言。”秦清雾微微笑着,不吝赞赏:“很优秀。” 沈知言眼前一亮,开心的勾起唇角,却故作矜持:“也就那样吧。” 店员小姐愈发的恭敬客气,问沈知言:“那沈小姐,您的意思呢?那款设计,您若是愿意的话,能否留下联系方式?是这样的,我们店铺是全球连锁,应该是很可观的费用。” “抱歉啊。”沈知言礼貌颔首,笑着拒绝:“这款设计不可以,不过联系方式可以留下,贵司的合作,我十分乐意答应。” 店员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只能拿出手机,给领导发了消息。 “可是……”另一名店员小姐还想说点什么:“这款设计——” “真的抱歉,这是我为我女朋友设计的款式。”沈知言眸光温润,望向秦清雾:“我想爱意私藏。” 第100章 司徒蔺微博的公开声明, 上了热搜第一,这无疑是给潭石影视做出的最顶级的宣传。 也拜她这条微博所赐,接下来一连许多天, 沈知言都忙的脚不沾地。 圈内人终于回过味儿来, 和潭石的合作纷至沓来,纷纷踏破了公司的门槛。 时间一晃而过, 潭石的工作人员忙碌非常,工作量和平时比起来翻了好几倍,沈知言特意和各部门开了一次会, 商谈给员工涨工资的事情,公司内部邮件一经发送,众人变得干劲十足。 然而, 就算公司忙碌成这样,向非焱依旧没有从港城回来的意思。 公司高层对向非焱的行为变得颇有微词, 先前的项目都是向非焱在负责,对接公司的人来了也便只认她一个人,然而向非焱久久不归, 导致项目推进的时候总会遇到不必要的一些麻烦。 甚至有高层专门为此, 来沈知言面前专门说这件事,说向非焱身为公司合伙人, 却持续不回公司, 言辞间尽是抱怨向非焱根本不把公司放在心上, 和她当时对员工们雄心壮志的保证根本言行不一。 沈知言便和向非焱去过几通电话, 对方也只说是在和港城的老板们谈生意,说把公司交给她她足够放心, 往往说不上几句便开始借口挂断。 ——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这天下午, 沈知言再一次安抚好了前来“告状”的高层, 不自觉揉了揉疲惫的太阳穴。 “沈总您稍安勿躁。”袁瑾舒站在办公桌前,故作玩笑道:“港城那边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向总她平时又喜欢玩,许是花花世界迷人眼了吧?” 沈知言挑了下眉稍,望向袁瑾舒:“你觉得她是因为沉迷玩乐,才持续不回公司的?” “应该是这样吧……”袁瑾舒想了一会儿,又补充:“我听朋友说,奥城赌场也精彩的很,每晚在那里一掷千金的人大有人在,我曾经也去过几次,的确十分繁华,让人流连忘返。” 沈知言蹙了下眉头,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向非焱在奥城赌场?” “……有个事儿还是想告诉您。”沉默了片刻,袁瑾舒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她拿出手机来,打开一张照片,放到沈知言面前:“这是我一个大学同学,去奥城的时候拍的,他是向总和我共同的大学同学。” 沈知言抬眼望去。 图片中的场景金碧辉煌,赌桌前,向非焱手里正拿着一副牌,她眼前的桌上是所剩无几的筹码,她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纵然隔着一段距离,都能让人感受到她的疲惫感。 而她身边坐着的是一位美艳的女郎,正拿着水果拼盘,小心翼翼的往她唇边喂着水果。 “他一开始还以为认错了人,不太敢认……”袁瑾舒话里话外有些唏嘘,说:“也幸好公司先前盈利不少,她手上被分了不少钱,若是没有那笔钱,估计——” 袁瑾舒说完,打量着沈知言的脸色。 对方并未表态,神色淡然。 袁瑾舒索性直接道:“沈总您也知道,十赌九输,我听说很多输红了眼的人,最后去偷去抢,卖儿卖女,最后让自己的老婆去卖|淫,来换取赌资,看向总那样子,显然也不是第一天去那种地方了。” 沈知言抬眼望向她:“你想说什么?” “我也不想把人往最坏的方向去想。”袁瑾舒顿了顿,劝道:“但万一有一天,向总输到一分钱不剩,最后把主意打到公司账上来……” “这些日子以来,公司上下只认您沈总,像是完全忘了向非焱这号人一样,您辛辛苦苦的,她却——她是我们共同的朋友,那些不好听的话我也便不多说了。”袁瑾舒叹气:“人都说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可如今公司又刚好起来,确实也还没到守江山的时候,她这样挥金如土的确有些过了。” “有谁还知道她在奥城的事么?”沈知言问。 “没了。”袁瑾舒立刻说:“我只给您看过,也提醒了我同学,不要外传,媒体那边也不知道。” 沈知言应了声:“多谢。”静默了会儿,她终于吩咐道:“袁助理,和财务那边提个醒,以及——” 袁瑾舒望向她。 沈知言道:“把这张图片给向非焱发过去,就说我已经知道了。” 袁瑾舒顿了顿,恭声道:“我明白了,沈总。” 沈知言应了声。 她原本正打算让阮珮寒这位私家侦探去查一下,向非焱这阵子在港城忙什么,现在看来已经没这个必要了。 袁瑾舒正准备离开办公室,走到门前的位置,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沈总……”她欲言又止。 沈知言闻言看过去:“还有事?” “……我是忽然想起来。”袁瑾舒终究没把那句‘您有女朋友了’问出口,只神色如常的笑道:“董凡卿导演让您有时间看邮件。” 沈知言应了声:“好。” 袁瑾舒压下心底的失落,迅速转身,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袁瑾舒离开之后,沈知言起身去沏茶,又重新回到办公桌前,她一边小口喝着茶,一边从邮箱中找到那封邮件,点开。 里面的内容是《风起时遇你》剧组,针对金果视频公然毁约,要和金果视频打官司的相关细节内容。 按照原本的合同,金果视频那边需要上线《风起》那部剧,和柏婳担任编剧的那部《寂寞如雨》同时打擂上线,然而金果视频在提前看过剧之后,应该是内部做出了评估,《风起》会爆,故而公然毁约。 董凡卿在邮件里说,若是顺利胜诉的话,金果那边的赔偿金额,沈知言也可以被分到一部门。 他所聘请的代理律师是严颂秋,身为严众行所的创始合伙人,严颂秋从业以来,未曾有过一场败绩。 金果视频毁约在先,而且这场官司证据充足,十拿九稳可以胜诉,就等半个月后的开庭。 沈知言自然乐见其成。 而网络上因为《风起》前阵子的热播,两位女主在剧播出期间,十分积极的营业互动,导致吸了不少CP粉,她们二人一跃成为近期热度最高的女星。 贺辞歌和傅思思两个人又接连被各大电台邀请,参加综艺,因为热度的持续,导致这起案子在网络上受到极大的关注。 而金果视频的违约行为也被骂上了热搜。 当天夜里,沈知言在公司加完班,刚一回到家,便接到了贺辞歌打来的电话,对方请她去酒吧喝酒。 沈知言赶到的时候,整间酒吧群魔乱舞,音乐震天响,她终于在二楼的VIP包间里,找到了烂醉如泥的贺辞歌。 沙发上坐着的,应该是她的几个素人朋友,见沈知言进来,那几人仿若看到了救星,忙叫苦不迭的喊她:“小沈总,您可算是来了,这姐妹刚才哭的我们都绝望了!” 贺辞歌闻言,醉眼已经有些睁不开了,却还是努力的向沈知言的方向望过来,兴奋的大喊:“沈知言,过来陪我喝酒!” 包间里酒味太过刺鼻了,贺辞歌的几位朋友全都清醒,桌台上放置着不少空酒瓶,这些酒都是被谁喝的,显然也就不言而喻。 沈知言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来,伸手去夺她手里的半瓶酒:“差不多得了。” 贺辞歌一扬胳膊,愣是不给她拿走,反而靠近了她一些,嘴里全是醉醺醺的酒气。 她眯着眼看她:“沈知言,我姐告诉我了,你本来才应该是来贺家的。”贺辞歌说完,又仔细望着沈知言的脸,眼神却不对焦,傻笑问她:“那我该叫你什么?妹妹还是姐姐?” 沈知言被她嘴里的酒味儿搞得直皱眉,望着她身上红裙领口大敞的样子,终究还是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套在她的身上。 “你干嘛?”贺辞歌不满的咕哝:“这里都是自己人,又不会走光!” 沈知言皱着眉头,有些无可奈何的问:“到底喝了多少啊?” 贺辞歌打了个酒咯,又往她身上靠过来:“嘿嘿,你猜!猜对了有奖!” 沈知言身上穿着衬衫,对方醉的显然没意识了,整个脑袋都不受控制的往她身上倒,不可避免的在她右肩上印下一个口红印。 沈知言有点无语的推开她:“……你再这样我走了?” 贺辞歌不情不愿的靠后了些,拉开一段距离。 包间内其他人纷纷对了个眼色,一边站起身来,一边借口道:“小沈总,我们几个家里管的严,先撤了哈。她家司机在外面等着,您待会儿把她送下楼就成。” 沈知言应了声。 几人逃也似的离开。 等她再一回头,贺辞歌已经端了空酒杯,给她倒了满满一杯酒。 沈知言接过来,拿在手里把玩着,也不往嘴里送,只问她:“您这是……遇到什么刺激了?” 贺辞歌沉默了一下,放声大笑,十分夸张的语气:“本小姐能遇到什么刺激?” 沈知言把酒杯放到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她叹了口气,问贺辞歌:“沈灼灼的事儿?” 贺辞歌闻言眯了眯眼,哪怕醉成这副样子,依旧在听到沈灼灼三个字的时候,握着酒瓶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整个人也跟着愣了几秒钟。 沈知言沉默了会儿,不管她能不能听懂,还是说:“沈灼灼和严颂秋在一起的事儿,我没有任何发言权,你是我的朋友,沈灼灼是我的堂姐,我选择尊重你对沈灼灼的喜欢,也尊重她喜欢严颂秋。” 贺辞歌啧了一声:“就完全中立呗?” “是只能中立。”沈知言和她解释:“那不然怎么办?为了你去和她说,别和严颂秋在一起了,让她选你?还是说,直接让你别喜欢她了,放下这段感情,离她们远点?” 贺辞歌并不说话,只往嘴里灌着酒,她仰着头对着瓶口,喝的十分着急,颇有些要把自己喝死过去的架势,透明的液体在她唇边流下来,顺着脸颊全部落在衣服上。 沈知言没有再拦着,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 她喝完那小半瓶的酒,又开了新的一瓶,依旧是方才那副架势,持续把酒仰头往嘴里送。 她喝的太急,或许是心情太过压抑,忽然丢下酒瓶,整个人弯下腰,剧烈的咳嗽起来。 幸好是没吐,等她咳完,东倒西歪的仰在沙发上,眼角的眼泪就那么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 沈知言抬手抽了桌上的纸巾给她,贺辞歌并没有接,沈知言又把手收回去。 贺辞歌目光落在桌上某处,忽然哑着嗓子说:“严颂秋对她并不好。” 沈知言迟疑的一声:“什么?” “严颂秋啊,我不知道她们最近发生了什么,严颂秋要和她分手。”贺辞歌望向沈知言,苦涩一笑:“她没和你说吧?” 沈知言正要开口。 贺辞歌自问自答:“肯定没和你说,她这么要面子的人,这么丢脸的事,又怎么会和你说呢?” 沈知言问:“什么丢脸?” “哦,她那天夜里,带着一整车的玫瑰花,去严颂秋的楼下,从夜里站到清晨,求严颂秋和她复合。”贺辞歌笑起来:“你知道最好笑的是什么吗?” “那时候,我就躲在车里,一直陪着她等,等严颂秋下楼来找她。”贺辞歌移开视线,同时闭了闭眼,避免让眼泪模糊视线,尽量玩笑一般的语气道:“你看,她等了严颂秋一夜,而我等了她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严颂秋下楼上班,才发现了蹲在楼下的她。” 沈知言静静的望着她,不发一语,只听她倾诉。 “她和严颂秋,又复合了。”贺辞歌搭在腿上的手微微颤抖着,绝望的闭了闭眼,语气喃喃:“她们怎么又复合了呢,我又没机会了,我就问沈灼灼,我说,沈灼灼,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呀?” “沈灼灼说,喜欢是一种感觉。” “我就很无助,是什么感觉?哪种感觉?我能不能也为她做到?” “她昨晚,发了我和傅思思在戏中接吻的视频过来,说恭喜我点赞破十万,我问她什么感觉,她说很开心,开心我现在因为演戏受欢迎。” “我要的不是这个答案!”贺辞歌深吸一口气:“谁要听这个了啊!” “我终究还是没忍住。”她捂着脸,语气有些后悔:“我和她说,她在反复在用分手来拿捏你,她根本不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她却很冷静的和我说,她喜欢严颂秋就够了……怎么是这种答案呢?”贺辞歌苦笑,望向沈知言:“她说,没了严颂秋,她会痛苦的想死。” 贺辞歌说完,不等沈知言回答,从身边翻找一阵,终于找到了打火机。 她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咬在唇上,颤抖着手去开打火机。 反复尝试几次,火苗燃起,她深深吸了口气,转头望向沈知言,唇边勾起一抹笑,笑容中透着几分凄然的绝望。 沈知言沉默了下,才问她:“你呢,你决定怎么办?” “我要是知道怎么办。”顿了顿,贺辞歌仿佛说话都用尽了力气,眼角全是红的,她无奈道:“我还用得着来这里喝闷酒吗?” 沈知言应了声:“说的也是。” 顿了顿,她主动拿起了桌上的那杯酒。 “来吧。”她叹了口气:“陪你喝。” 贺辞歌开心起来,醉眼迷离的望着沈知言,就那么咬着烟,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随后,贺辞歌拿起酒,和沈知言碰杯,随着清脆的玻璃碰撞声响,她唇边挂着笑,眼泪却滑下来。 沈知言把酒送到嘴边,一饮而尽,辛辣的口感并不好,唇齿间又苦又涩。 她放下酒杯,贺辞歌又为她满上。 沈知言解开衬衫袖口的扣子,把袖子挽起来,露出光滑白皙的纤细手臂,贺辞歌定定的望着她的胳膊。 没头没尾的忽然来了一句:“你说,我真的去追严颂秋怎么样?” 沈知言挽着袖口的动作一顿,望过去:“什么?” “她一开始不是误会我喜欢严颂秋么,对我态度那么差,至少,她是愿意因为某件事,来搭理我的。”贺辞歌道:“那你说,我真的去追严颂秋,沈灼灼是不是能一辈子记着我。” 沈知言皱眉,还是忍不住提醒:“这样她岂止是一辈子记着你,而且会一辈子恨着你啊。” “那也总比她永远不喜欢我强。”贺辞歌漫不经心的说着,又想到什么,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她说严颂秋和她分手,她就不想活了,严颂秋真是个大傻逼,仗着年龄优势,拿捏比她小的,这种人算什么东西啊!” 贺辞歌说完,再一次对沈知言举杯:“来吧,陪我喝酒,今晚我只有你了!” “……”沈知言瞥了瞥嘴,舍命陪君子,端起酒杯:“来!” 一顿酒喝了将近一个小时,期间服务生又上来送了一次酒,沈知言喝到最后,发现贺辞歌已经醉到极致,整个人吐的不行。 她踉跄着站起身来,尽量维持着清醒,送贺辞歌出酒吧去找司机。 她一路坐电梯下楼,把贺辞歌送上车,交代司机道:“大叔,麻烦您,送她去最近的医院挂急诊。” 贺家的司机连连应声,关好了车门,一踩油门走了。 沈知言望着黑色车辆驶离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此时已然到了深夜,夜幕深沉,酒吧街上却霓虹璀璨,不时有醉醺醺的人经过,东倒西歪的样子确实称不上好看。 沈知言也有些醉了,然而周遭只要有出租车停下,便立刻有人一拥而上。 天气预报这一次终于开始精准预测了,夜里的气温开始变低,从江边吹来的风又凉又潮,夏日的干燥和闷热似乎逐渐远去,秋高气爽的时节即将来临。 沈知言顺着路边向前走,准备出了这条街再打车。 就在这时,前方有一道带笑的女声传来:“一个人吗?” 沈知言原本并未在意,然而迈开步伐的一瞬间,有一道阴影在身前遮挡下来,沈知言停下脚步,下意识抬眸。 视线里的女人身着一袭红裙,张扬热烈,明媚又专注的视线正打量着她,红唇勾着笑,调侃玩味的视线像是在打量着落入她眼中的猎物。 在酒吧街上,遇到这样的搭讪也不奇怪。 “你要去哪里?”对方笑着打量着她,暗示说:“我也刚从酒吧离开,正准备回家,一起吗?” 沈知言摇了摇头,淡声拒绝:“不了。” 对方闻言勾唇,忽然抬起手来,试图抚上她的脸,嗓音调笑:“这么冷淡?” 沈知言避开对方手指的同时,不禁蹙眉,明显的不悦已然挂在了脸上。 那人的手僵在半空,下一刻,却顺势下滑,直接落向她的衬衫的领口前方位置,却并未直接抚上她的脖颈,目光定格在她领口的纽扣上。 沈知言再一次后退一步。 她没再多说什么,正准备直接绕开对方。 然而那人显然却先一步察觉到了她的动作,暧昧的前倾着上身向前,眨着眼问她:“穿的这么正式,来这样的场合吗?” 随着对方的靠近,浓重的香水气息传来。 沈知言本就喝了酒,到了这会儿被香水味道一刺激,其实说不上难闻,只是对方纠缠的行为着实让人不适,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她的耐心已然到了极致,正要发作。 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慵懒含笑的声线:“这位小姐,一个人吗?” 沈知言愣了下。 明明是同样的一番话,从那人的口中说出来,配上有磁性的嗓音,竟然丝毫没有方才的不适感。 她一偏头,果然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秦清雾。 那人一袭黑色的得体西装,内搭浅蓝色的衬衫,清冷的脸上戴了一副金丝眼镜,更显成熟知性。她站在暖黄色的路灯下,慵懒的靠在车身旁,此时正环着手臂在胸前,眼中尽是调侃玩味的意味。 沈知言沉默了下,随后扯开唇角,笑着应道:“是啊,一个人。” 那人闻言,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这个回答取悦到,眸光染了笑,缓步向她的方向走过来。 等人来到身前,沈知言望着她,视线对上她的眼睛,主动暧昧的邀请:“这位小姐,准备去哪里?回家吗?” 秦清雾眸光微暗,静默了片刻,随意的抬起手,指尖落在她的领口位置:“嗯,回家。” 沈知言眼中笑意浮动。 她顺势捉住了她的手指,目光却始终没有她脸上移开,眸光转动间,嗓音放的又软又糯:“姐姐,带我回家吧。” 秦清雾手中的动作一停,垂眸望过去,沈知言漆黑的眼眸中闪动着几分醉意,秦清雾眸光微顿,嗓音带着几分哑,问她:“知道和我回家,会发生什么吗?” 沈知言故意望着她笑,说给身边那女人听:“知道。” 果不其然,沈知言偏头再看过去的时候,那名女人的脸色已经变得极差,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沈知言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她直接顺势把秦清雾的手握在掌心里,随后,旁若无人的环上对方的腰身,带着对方往车辆那边的方向走去。 身后传来那人不甘的声音:“你懂不懂先来后到啊!” 沈知言充耳不闻。 来到车前,沈知言主动打开了后座车门,抬起手来,护着对方头顶上方位置。 秦清雾上了车,沈知言才钻进车里,前方的司机是个中年男人,沈知言并未见过。 秦清雾淡声吩咐:“走吧。” 司机踩下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随着车辆缓缓驶向宽拓的街道,沈知言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她喝了太多的酒,怕自己晕车,便给车窗开了个很小的缝隙。 有风灌进来,她胃里的不适感果然少了很多。 秦清雾随口问她:“西装外套呢?” “啊?”沈知言心里一慌:“外套……” 她这才反应过来,在酒吧里,她把衣服给了贺辞歌,毕竟那时候贺辞歌喝大了,而且又穿了领口很大的裙子,她醉酒太严重了,如果动作幅度太大,便会有走光的可能性。 可被秦清雾这么一问,就难免有一种,她来酒吧鬼混,鬼混到衣冠不整的既视感。 而且就在刚刚,还被女朋友当场抓包有人和她搭讪…… 沈知言心虚了一会儿,才硬着头皮解释:“给贺辞歌了……贺辞歌你还记得么?她是贺诗吟的妹妹,贺家的二千金,普通朋友来的,她心情不好,因为她喜欢沈灼灼么,暗恋什么的,爱而不得,太难过了,借酒消愁来的,我在陪她喝酒。” 秦清雾云淡风轻应了声:“嗯。” 沈知言刚松了一口气,一抬眼,秦清雾意味不明的视线落在她右肩的位置,下巴轻抬着,静默了好一会儿,也不开口说话。 沈知言有些莫名。 她眨了眨眼:“……怎么了?” 秦清雾望向她的眼睛,眼里染了几分笑,语气却是冷到极致:“陪人喝酒,普通朋友?” 她那个笑让沈知言只觉得警铃大作,头皮发麻。 “……是啊。”沈知言刚说完,迎着对方的视线,她恍然间想到了什么:“啊!天呐!我……” 她立刻低下头,望着自己衬衫上那个明显的口红印,心里直接咯噔了一声。 沈知言:…… 完了。 她恍惚间骤然觉得,这辈子活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么恐慌过。 她下意识的去看秦清雾,对方不动声色的望着她,明明眼中的笑意未减,神色堪称温和,但沈知言就是吓得不行。 她觉得秦清雾还不如直接生气,与其这么笑着看她,给她一股即将凌迟宣判的感觉,倒是还不如直接和她发脾气。 她慌乱的伸出手,试图去捉对方的手。 然后对方的手刚被她握在手里,秦清雾却眉头微蹙着,一寸寸的从她手里抽离,随着她的动作,沈知言察觉到对方的眸光视线也变得有些冷淡。 “……我知道,这个看起来挺像证据的,但是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沈知言咽了咽喉咙,心口慌乱的不行,她觉得自己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眼巴巴的望着她,慌乱的解释着:“她醉的没意识了,然后东倒西歪的,脑袋撞到了我的肩上,这才——” 沈知言说到这里,眉头也跟着皱起来,有些懊恼的抓了抓头发,心如死灰的叹气:“私密性这么好的包间,肯定没有监控,我……我该怎么和你证明,这就是个误会呢?” 她顿了下,又忽然想到什么,转瞬间开心起来,她立刻去捉秦清雾的手,晃着道:“我记起来了!那时候她朋友们也在,他们肯定能帮我作证的!嗯?” 秦清雾没说什么,却没再把手从她掌心里撤开。 “秦清雾,你能不能先别生气?也先别判我死刑?”沈知言再接再厉,眼巴巴的望着她,小声问:“我……我明天等她酒醒了,我就立刻去联系贺辞歌,然后让她朋友来为我作证,行不行?” 秦清雾:“……” 秦清雾神色有些不自然的望着她,一时间竟然不知该作何回应。 片刻后,她问:“你要让贺辞歌的朋友们来为你作证,只因为我——” 她静默了下,“吃醋”二字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沈知言不明所以,依旧慌乱的望着她,点头:“嗯嗯嗯!” 秦清雾哑然片刻,声音压低了些:“算了。” 沈知言以为她还在生气,因为她发现对方的脸颊似乎更红了。 她连忙自觉的说:“怎么能算了?” 秦清雾没应声。 “我真的是清白的,我必须证明我是清白的,不然我接下来会睡不着的。”沈知言声音越说越小:“就是……虽然看起来不是很清白,任谁看了也挺不清白的。” 秦清雾伸出另一只手,虚空点了点她领口右侧的口红印,对她问道:“这么明显的痕迹,就没有人发现吗?” 沈知言眨了眨眼:“嗯?” 她不明所以:“没有啊……没有人发现,我和贺辞歌喝完酒,就直接从包厢里出来,然后把她交给贺家司机了,她真的醉的不省人事了,我让司机送她去医院打吊瓶了,不然可能会猝死。” 秦清雾轻声应道:“嗯。” 沈知言眨了眨眼,立刻殷勤的小声讨好,摇头晃脑的解释:“我就只和她喝了酒,期间没认识任何人,也没和任何外人说过话的,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酒吧这样的场合,以后也不是很想来。” 秦清雾望向她,认真道:“沈知言,你不需要为了我,限制自己的自由。” “并没有,只是我主动对你表达我的态度。”沈知言笑着看她,真诚道:“如果下一次,我再来这样的地方,见什么人,我会主动告诉你的,这一次是我的问题,抱歉,让你不开心了。” “沈知言。”秦清雾望了她片刻,薄唇轻启,轻声解释:“并没有不相信你,也考虑了是一场误会,只是——” 望着她衣服上的痕迹,仍旧觉得有些介意。 “我当然明白。”沈知言笑起来。 随后,她又用特别生气的语气,故意愤愤说着:“回去就把这件衣服扔了,害的我女朋友不开心,留它何用!” “嗯。”秦清雾唇角轻轻掀动:“可以穿我的。” 车辆一路疾驰,很快到了景颐小筑。 沈知言从车上下来,随后,她和秦清雾一前一后的来到别墅前。 整个别墅区都静悄悄的,夜风微凉,沈知言发现别墅前的小花园里似乎多了几棵小树,树干很细,枝丫上只有几片树叶。 沈知言认出了品种,望着栅栏里的几棵树,疑惑问她:“这是杏树吗?” 秦清雾开了门,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嗯。” 沈知言眼前一亮,后知后觉:“我就在微信上跟你说了一次,我爱吃甜杏,你就记住了?” 而且…… 秦清雾这一次来接她,真的戴了金丝眼镜。 很御。 也是她说过的话。 沈知言快步上了台阶,秦清雾已然走到玄关位置,正在从鞋柜里取拖鞋,随后放到地上。 沈知言随手关了门,一边换鞋,一边对她说:“下回我自己取拖鞋就可以了,不用麻烦你。” 秦清雾:“不是麻烦,顺便的事情。” 沈知言怔了怔眉头。 她玩笑的语气说:“这样会显得我很没用,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嘛。” 秦清雾神色如常:“互相照顾本来就是情侣间很普遍的事情,你或许可以习惯着适应。” 沈知言愣了下,随后连连点着头,似乎是这样的,她说的好像是对的。 只不过是因为她第一次谈恋爱,所以难免有些难为情…… 进了客厅,沈知言主动走到吧台的位置,随后,她问正准备去二楼的秦清雾:“你要不要喝水?或者果汁?” 秦清雾站在木质台阶下方,唇畔勾笑,调侃道:“沈导的行动力似乎很好。” 沈知言点头,也跟着她笑:“你说的嘛,习惯互相照顾。” 秦清雾眸子里笑意未减:“并不怎么渴。” 她转过身的同时,又想到什么,补充:“帮我去浴室调好温度,可以吗?” 沈知言伸出手,比了个“OK”:“没问题,老婆大人。” 秦清雾迈上台阶的脚步微顿,却什么都没说,起身往楼上走去。 沈知言去了浴室,为她调整好花洒水流的温度,里面光线有些暗,所有的物品都被秦清雾摆放的十分整齐,她对着镜子看了一眼,肩上的那抹口红痕迹着实明显。 她沉默了一下,眸光瞥向一旁的浴袍,一共有两件,在墙壁上的柜子里被摆放整齐。 沈知言索性直接抬手,开始解衬衫领口的扣子,衣服褪下来,只余了一件内衣,沈知言侧了下身,望着镜中人的后背。 那上面余了一大片被火烧过的痕迹,乍一看上去,疤痕让平滑的肌肤变成了一片无规则的褶皱,有些触目惊心,也有些丑。 她眸光暗了暗。 随后抬起手臂,拿过浴袍,穿好,把那片难看的痕迹遮住。 “沈知言。”秦清雾的声音在外面传来:“你要在这里洗吗?” 沈知言调整了心情,忙说:“我去楼上洗也可以。” 随后,她走过去,把门敞开,秦清雾手里正拿着两件睡衣,一件是吊带样式,另一件是长袖长裤。 秦清雾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厚重白色睡袍上:“穿这个睡觉,不累吗?” 沈知言的眼神却不由自主的望向她手中的那件吊带睡裙,丝绸材质,深蓝色,十分轻薄。 她眼神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连忙移开视线,又实在没忍住,问她:“你要穿着这个睡啊?” 秦清雾神色如常:“有什么问题?” 沈知言有些语塞:“……也没什么问题。” 秦清雾:“嗯。” 沈知言:“……” 她硬着头皮,不去看她,随后伸出手,把对方为她准备的睡衣接过来。 她把那套浅粉色的睡衣拿在手里,沉默了下,随后试探性的问她:“那我……我洗完之后,去你卧室?” 秦清雾敛下眉眼:“嗯。” 沈知言:“……行。” 她脸已经热的不行了。 得了对方的答案,迅速绕过她,把门用力推了一下,快步向二楼的方向走去。 她走出去几步,又面红耳赤的冲回来,进了浴室,把她换下来的衬衫拿出来,一起带走。 秦清雾在一旁看着她手忙脚乱的动作,望着她烧红的耳尖,故意提醒:“上楼梯的时候,小心地滑。” 沈知言闷闷应道:“知道了知道了……又不是小孩子。” 她说着,持续忍着脸上的热度,迅速走开。 秦清雾等她走远了,才关上浴室的门。 片刻后,她静默了一会儿,鼻息间不自觉发出一声轻笑。 二十分钟后,沈知言吹干头发,从浴室出来。 其实她每次洗澡都很迅速,可能是之前在大学住宿导致的,因为室友在等她洗完,为了避免热水用的太多,也为了节省时间,所以养成了迅速洗澡的习惯。 她顺着走廊,来到秦清雾的卧室,房门敞开着,里面只开了睡前灯。 和她想象中的差不多,里面很宽敞,但是也很空,所有物品都很规整,房间的布置都是冷色调,以黑色和灰色为主,冷淡矜雅的感觉扑面而来,像是秦清雾本人给她的感觉。 沈知言掀开被子,钻进被窝,特意把左侧给她留出来。 记忆似乎和上次在游轮上重合了,光滑柔软的羽绒被上,被染了秦清雾独有的草木香,浅淡的好闻气息包裹了全身。 她平躺下来,脑袋搁在枕头上,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紧张了,还是喝了太多酒的缘故,她闭上眼静静等了二十分钟,大脑还是十分清醒,没有丝毫的睡意。 原本为了避免尴尬,她准备在秦清雾回来之前睡着的。 然而眼下看来,这个计划完全不可能成功。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房门被人推开,沈知言闭着眼睛,却能听到那人轻缓的脚步声逐渐临近。 那人绕过床,片刻后,身边传来一阵窸窣的动静,对方在她身侧躺下来。 静谧的房间里忽然多了一个人的呼吸,就算那人的呼吸声特别轻,沈知言却觉得自己像是出现了幻觉一样,能清楚的听到耳朵里。 “是失眠了吗?”秦清雾的嗓音很低:“怎么还没睡?” 沈知言睁开眼,故作淡定的去关灯,随后她把手臂缩到被子里,故意背过身去:“可能是认床吧。” 秦清雾那边安静了片刻,问她:“那需要为你找助眠的东西吗?” 沈知言愣了一下。 她下意识转过身来,睁开眼睛,静谧的夜里,眼前漆黑一片:“你为什么会有那个?是药吗?” 秦清雾:“嗯。” 沈知言皱眉:“你之前是靠药物才能睡着的吗?”她靠近了她一些,低声问:“但是吃那个,是不是对身体不好啊?” 秦清雾告诉她道:“是在专业医生的建议下,所购买的,对身体没有什么副作用。” 沈知言松了一口气,小声说:“那就还好。” 虽然整栋别墅里只有她和秦清雾两个人,但莫名的,关了灯之后,她还是下意识的小声讲话。 她心里有点紧张,因为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随着刚才的交谈,她和秦清雾靠的似乎太近了。 尤其是当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一抹光滑肌肤的时候,她的手颤了一下,迅速缩回去。 然而她刚一缩手,秦清雾的身体却主动靠近过来,她捉住了沈知言的手腕,随后似乎有意无意的在揉着她的掌心。 沈知言下意识睁大了一眼,紧张的一动都不敢动。 秦清雾声音低沉了些,问她:“你说的知道,是什么意思?” 沈知言呼吸不自觉加重,语气也变得有些不自然:“什么知道……” 她想了想,恍惚间记起来,在酒吧街上,和秦清雾说的那句话。 对方问她,知道和我回家,会发生什么吗? 她回答——知道。 可那时候……明明就是在演戏,不是吗? 沈知言不说话。 秦清雾伸手的瞬间,指尖落在她额头有些湿润的发丝上:“沈知言,不准备给我补偿吗?”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沈知言只觉得头皮开始发麻,明明是很轻的语气,但是停在她耳朵里,就是有强烈的压迫感。 “补偿……”她声音开始发颤:“你想要什么补偿?” 对方的手在她额头位置滑落,随后掌心抚了抚她的侧脸,随着她的动作,那人柔软灼热的身体也贴过来,沈知言心跳骤然加速,她努力的让自己别胡思乱想,甚至准备后退。 然而她念头还没落,那人的唇已然贴了上来。 沈知言睁大了眼睛,唇齿间柔软的触感是那么清晰,耳边是室内空调轻微运转的声音,除了这个,便是两个人逐渐紧促的呼吸声。 脑海中像是有什么忽然炸开。 沈知言下意识迎合这个吻,鼻息间尽是对方身上的香气,以及她唇齿间好闻的薄荷气息,她不自觉伸开手,随着吻的加深,她试图反客为主,侧过身,想要去抱她。 然而就在这时,秦清雾却主动退开了。 沈知言脑子开始发懵,喘息着粗气,眨了眨眼,有些懊恼的问她:“喂,你要干嘛?” 她说着,再一次向前。 秦清雾却用手掌抵着她的肩,制止了她的动作,嗓音透着几分愉悦:“沈知言,你要清楚,是我要的补偿,并不是给你的奖励。” 沈知言动作僵住。 黑暗中,她自我冷静了许久。 终于呼出一口气。 有些绝望的贴了贴她的额头,哑声说:“秦清雾,你真的好会折磨人啊……” 110-117 第111章 只凭借林雁白的卫城口音, 确实不能证明什么。 沈知言便联系了阮珮寒,让她去查林雁白的相关信息。 阮珮寒说最快也要两周之后会给她答复。 沈知言觉得以阮珮寒的专业程度,其实查一个人的资料应该并非什么难事。然而碍于对方林家四小姐的身份, 许多公开的信息未必是真的, 而且一般越是这样的名门大族,会刻意的为子女们的信息保密。 出门豪门的子女们, 往往有很多秘辛所不为人知。 换言之,大众所能看到的,只是林家想让大众看到的。 至于其他的, 确实需要时间才能了解清楚。 那天过后,林思梵似乎对于带了林雁白和她们一起吃饭的事情,持续惴惴不安着, 后来林思梵又再一次和沈知言打来了电话,邀请她和秦清雾, 在周六那天去郊区的度假山庄泡温泉。 周末便是金榈奖颁奖典礼,沈知言要出席颁奖礼,其实周六这一天不适合外出的。 然而林思梵还特意强调, 有林家的其他几位堂姐妹来沧江找她, 正好人多热闹,如果沈知言愿意, 也可以带着她的朋友们一起, 且仅限女性朋友。 于是到了周六这天, 沈知言一早便和秦清雾前往温泉度假山庄。 沈知言其实对泡温泉这件事没什么兴致, 车辆一路在盘山公路疾驰,她还在和阮珮寒发着消息。 秦清雾偏头看了她一眼, 视线又不自觉落向她的后背。 去泡温泉少不得要穿泳衣, 那么她后背的那片疤痕便会示于人前。在她的印象里, 沈知言似乎拥有很多优秀的品质,自信、乐观、善良、又勇敢,还很聪明,她是个很坚强的人。 可她平日里大多数时候,都是穿着长袖长裤,要么就是工作时的西装,纵然是在炎热的夏天,也是圆领T恤,她从来不想让人看到后背的伤痕。 沈知言仍旧在和阮珮寒发着消息:[最好能查到林雁白的所有出国记录。] 阮珮寒无语的回她:[林家有私人飞机的姐妹。] 沈知言好脾气的回复:[嗯,我知道。] 阮珮寒:[而且就算没有私人飞机,那么多年前的出国记录,查起来也十分麻烦。] 沈知言想了想,手指继续打字:[麻烦你。尽量试一试吧,毕竟梅若华目前没有线索,只能从这里着手了。] 阮珮寒仍旧觉得不现实,给她发了语音过来。 沈知言直接点了播放。 阮珮寒说:“沈总,您只凭借林雁白的卫城口音,就这么怀疑两个人是同一个人,是不是太大胆了?你这一次是不是推断错了?你到底想要证明什么?而且真的可能什么都查不到……” 沈知言打字:[拜托你了。或者只查她有没有到过贫民窟,或者贫民窟附近,哪怕在那个地区出现过的记录。] 下一秒,阮珮寒回复:[我尽力吧。] 沈知言关了手机屏幕,眸光随意的望向窗外,此时已经快抵达目的地,放眼望去,车窗外是连绵起伏的群山,群山中的草木被染了一片金黄色,原本的苍翠反而成了点缀,她静静的望了一会儿,又重新把视线落回到手机上。 想起福利院打来的那通电话,她正要偏过头,想对秦清雾说点什么。 这时候,她却隐隐察觉到有道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随后,她下意识偏过头。 四目相对。 不知道秦清雾已经那么专注的看着她,过了多久了。 沈知言笑了笑,伸出食指,轻点了点车窗外,问秦清雾:“有没有觉得,秋天比夏天要好看。” 秦清雾视线越过她的侧脸,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还以为你不会喜欢这样的季节。” “没有……各有各的好。”沈知言默了下,主动开玩笑:“我又不是伤春悲秋,容易感伤的性格,自然不会抗拒秋天的。” 秦清雾收回视线,望向她的眼睛,眸光里染了笑,配合道:“嗯,你不是。” “而且我觉得,自古逢秋悲寂寥这样的句子,虽然自有其道理,人类确实会被客观环境所影响,但是更多的时候,是不是还因为容易回忆起这个季节的什么难过的事情?”沈知言说出一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到了来年,被秋风一吹,自然而然又想起来了,于是就开始难过。” 虽然这个逻辑也不绝对,但是,用逻辑来解释的话,尚且算过得去。 沈知言说完,又问秦清雾:“那你呢?讨厌秋天吗?” 秦清雾稍加思索,淡声回道:“讨厌冬天。” 沈知言顿了下。 冬天…… 或许是秦清雾童年时期,被绑架的时候发生在冬天?还是她祖母杜鸣凤去世的时候,也是在冬天? 或许两者都有。 沈知言觉得不应该聊季节性问题,正要主动转话题。 就听秦清雾问她:“还在想林雁白的事情?” 沈知言想起刚才阮珮寒的那段语音,明明声音很小,而且车窗敞开着,外面风声极大,但秦清雾必然是听清楚了,她听力向来不错,故而这才有此一问。 沈知言便打开了手机,把和阮珮寒的聊天记录展示给秦清雾看。 “我觉得,这个要求确实有些难为她了。”沈知言停顿了下,又说:“……不过斯内塔利州贫民窟的梅若华,确实也是卫城口音。可林雁白一个港城人,口音里却也是带了点卫城家乡话的味道。虽然从林雁白的发音上,可以推测出各种可能性,比如……” 秦清雾继续分析:“比如教林雁白普通话的老师是卫城人,那么她说出卫城调的口音也没什么问题,还比如——” 沈知言点头:“还比如她身边有卫城朋友,也确实容易被带偏发音,但仅目前而言,林雁白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了,尤其是执棋者用云策来向我证明,江微雨是穿越者这件事。” 和机智的女人谈话,哪怕在聊并不愉快的事情,交谈过程也格外的愉快。 她能跟得上秦清雾的思路,而秦清雾亦能跟得上她的。 甚至于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秦清雾便能知道她会怎么考虑下去。 “云策同我相识多年。”秦清雾抬眼看她:“她毕生的志愿,只有为父报仇这一件事。” “是啊……云策这人,虽然性格有些执拗,而且有些有勇无谋,性格缺陷明显,不过……”沈知言说完,考虑到云策尚算是秦清雾的友人,便继续客观分析:“她绝对不是执棋者的人,一个空有勇气,做事冲动的人,执棋者也不会看得上她。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秦清雾偏头看她:“她不是孤儿。” 沈知言欣赏的望着她,道:“对的,她母亲尚在人世,这便意味着她有感情牵绊,这样的人也不会被绝对信任的选择成为棋子。” 秦清雾认可道:“我也是这样推测的。” “……以及专案组人员众多。”沈知言继续道:“云策身为指挥行动的最高负责人,其实很多事她完全不必亲力亲为,担任的更多的是指挥和决策,但是凡是和我相关的案件,云策都会亲自到场,而考虑到她和林雁白的暧昧关系,那一切疑点又再一次指向了林雁白。” 秦清雾思索片刻,问:“若林雁白便是一直在伤害你的人,她的目的是什么?” 沈知言想了想,忽然望着她的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她:“你当年被绑架的时候……同你关在一起的,真的是赵晓寒么?” 其实根据时间上来算,她八岁那年被人送到福利院,记忆全失,虽然在那个年代,丢弃孩子的事情屡见不鲜。 然而也是在那一年冬天,发生了特大绑架案,全国各大顶级家族的孩子……确切来说,是继承人都被绑匪孙智麟绑架。 在那些孩子里,只有林家那个不幸被绑走的孩子,成了司机的女儿赵晓寒。 而现在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林雁白,时间又这样凑巧,她不得不考虑当年被绑走的,其实是林家的继承人,而如今的林雁白是赵晓寒的可能。 如此一来,林雁白是执棋者,且林雁白为了林家继承人的身份,一直针对她,一切就变得合理了。 “嗯。”秦清雾低声道:“她亲口说的,她是赵晓寒。” 沈知言皱了下眉头,当年被绑的,是赵晓寒。 那么她的推论便不能成立。 但无论如何,今日林思梵约她,是她能够了解林雁白过去的大好机会,更何况林家几个姐妹都在。 只是她没想到,秦清雾会愿意和她一起来。 毕竟哪怕是休息日,秦清雾就算在家里,也经常会在书房办公,沈知言经常见她在书房和国外那边的人开视频会议。 她真的很忙碌,秦清雾平日里似乎极少有什么娱乐活动,但实际上,她很聪明,也十分精于此道,只是很少有机会玩乐。沈知言清楚的知道,很多娱乐游戏,秦清雾能够很容易便能找到规律。 就比如玩牌,她上次只看了一会儿,便能轻而易举的赢了她。 其实如果没有秦家,她应该可以有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沈知言?”秦清雾偏过头来看她。 沈知言抬眼:“嗯?什么?” 秦清雾眉梢微扬的看她:“你原本要同我说……未来福利院?” 沈知言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她勾起唇角,笑着看她,故作轻松的问道:“下周六你要不要同我去福利院,自从福利院换了新地址,我还没有去过,孩子们都很想你,总缠着宋院长问,你这位漂亮阿姨什么时候再去看他们。” 秦清雾沉默片刻,弯了弯眉眼应道:“好啊。” 沈知言眼睛一亮,开心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们一起去,和孩子们一起玩两天。” 秦清雾微顿:“两天吗?要在那里过夜?” “嗯嗯。”沈知言眨着眼睛,试探问她:“你是不方便吗?” 秦清雾稍作思索,解释道:“我最近有些忙。” 不等沈知言发问。 她又主动解释:“等忙完了这一阵,会有许多时间空出来。” 沈知言恍然道:“那我回复宋院长,你有时间去不了,没关系的,工作要紧。” 秦清雾拍了拍她落在膝盖上的手背,轻声笑道:“没关系,我也很希望和孩子们一起做游戏,心情会很放松。” 她说着,又弯了眼眸,对沈知言拖长了尾调,轻言笑道:“多谢你特意的安排,女朋友。” “……”沈知言刻意瞥开眼,咕哝道:“没有的事儿,是宋院长安排的。” 秦清雾轻点了头:“哦~” 沈知言:…… 好吧。 主要是她连日的工作,着实有些辛苦。 她甚至开始怀疑,如果没有人约她,她是不是会持续那么辛苦的持续工作下去。 而福利院无疑成了最好的选择,毕竟秦清雾对孩子们真的很温柔,孩子们很喜欢她,而她也很喜欢那些孩子们。 她想到什么,对秦清雾道:“你还记得医务室的冯芸老师吗?” 秦清雾:“记得的,她很热情。怎么了吗?” “嗯……是这样的。”沈知言笑笑,说:“她昨天离开前,特意给我送来了一些新鲜的蔬菜,是她在福利院种的,让我给你送过去一些,足足三大袋,好像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完,你要吗?” 秦清雾问她:“你来负责烹饪吗?” 沈知言轻咳一声,立刻接话:“秦小姐若是让小沈随时随地登堂入室,那自然是没问题的。” 秦清雾动作微顿,随后扬眉嗔她:“不是录入指纹了?” “那不是一回事儿。”沈知言一本正经的解释:“你看,我就算录入了景颐小筑的指纹,我要去你家,依旧需要获得你的同意,如果……” 秦清雾抬起手来,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沈知言随着她的动作摇头晃脑。 “行不行啊?”她捉住她的手,拇指指腹在她掌心里轻轻揉了揉,故作委屈巴巴道:“我都没能得到你这个首肯啊,你不同意,我就没这个胆子,你看,如果你同意的话,你兴许一回家,就能看到餐桌上已经做好晚饭了,对不对?而且我还没空出时间来搬家,每天回了家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房,空荡荡的窗,寂寞的,凄惨的——” “可以了。”秦清雾忍俊不禁的望着她:“你哪里来的这么多的理由?” 沈知言见她笑了,也便厚脸皮的跟着笑:“这是合理合法的陈情,可不是借口一样的理由。” 秦清雾打量她半晌,终于松口道:“看你表现。” “啊?”沈知言拧了拧眉头,惨兮兮的道:“这还要表现呐,我表现的还不好吗?” 秦清雾思索了片刻,笑道:“没说你不好啊。” “那……”沈知言问她:“怎么还要表现?” 秦清雾云淡风轻道:“没有原因。” 沈知言:…… 嗯。 女朋友就是有这样的特权。 不需要任何原因与理由。 只是纯粹喜欢逗她的特权。 只过了一会儿,沈知言便开心起来,决定退而求其次:“那等我搬了家,你也录入我家的指纹吧。” 秦清雾轻声慢语道:“可以考虑。” “……”沈知言扯开唇角笑出来,讨好道:“好,能考虑就已经是特别重大的胜利了,对我而言。” 秦清雾手机有消息进来,沈知言听着动静,便松开她的手,放她去看信息。 等她看完,秦清雾挺直了腰身,重新偏过头来看她:“冯芸老师离开?” 沈知言应声:“嗯。” 秦清雾问:“她去了哪里?是已经离职了吗?” 沈知言解释:“不是,她去外地给她女儿周家莹取药,每年都要离开几次。” 秦清雾闻言,记忆中出现了上次在福利院时,见到的那位中年女人,纵然戴着口罩,却依旧没有掩盖住脸上的骇人疤痕,女儿又有心脏病,而丈夫又早亡,这样一来,便只她一个人辛苦带着女儿生活。 而在那之前,福利院的经济状况亦是不好,她女儿尚且年幼,而她本人却明显比同龄人苍老许多,满是饱受生活摧残的痕迹。 沈知言发现,自从她一提冯芸医生,秦清雾便敛下眉眼,心情似乎有些不好。 沈知言便主动开口说道:“冯芸老师是个很坚强的女人,其实她后来搬离了原本生活的村子,是村民都背地里说她闲话,都说她杀了自己的丈夫,这些还是周家莹私下里告诉我的。” 秦清雾抬眼看她:“什么?” “你知道的,也不止是村子里吧,就算是公司里,背后的闲话也不会少,毕竟我请病假的这几天,公司都在传我被江微雨吓到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我在秘书小姐苏玉媛面前,特意做什么文章,她自然就会信。”沈知言道:“所以她丈夫当年的死,村子里传来传去,变成了她杀夫的传闻,而她婆婆又不信她,故而她只能带着女儿搬离了村子。” 秦清雾:“她丈夫对她不好吗?” “嗯,十分不好。”沈知言皱起眉头,说道:“因为我后来才知道,她脸上的那些疤痕,是被开水烫伤的,而行凶的人,正是她的丈夫,是周家莹亲口说的。” 秦清雾没有应声。 “其实那个年代,就算真的是她做的,倒是也查无可查,除非有林雁白这样的天才神探出现,不然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证人,没有任何证据,不会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的。”沈知言移开目光,淡声说着:“更何况,她丈夫还家暴。” 秦清雾望着她的侧脸,默了片刻,问:“在你看来,若真是她做的,你会如何看待她?” 沈知言笑了笑,歪头看向秦清雾:“秦小姐,你这个假设,是给我出了一个极大的难题。” 秦清雾眉梢微扬,眸子里笑意浮动:“哦?” “若是我回答,我不支持杀人行为,那便代表我默认了家暴行为。”沈知言说完,又继续说道:“可我若支持杀人行为,那便意味着我本人支持越过律法,直接处以私刑。” 秦清雾:“所以呢?” 沈知言认真的想了想,对她保证道:“你大可以放心,如果证明林雁白便是那位执棋者,我也不会杀了她。” 秦清雾只静默着望着她,唇边的浅笑逐渐消弭,眸子里尽是认真专注的神色。 沈知言回看着她的眼睛,郑重道:“就算证明是其他人,我也不会用以命换命的方式,去处理这件事,我向你保证。” 秦清雾应了声:“好。” 过了片刻,沈知言又好奇的问她:“你觉得,一个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每次都把另一个人折磨到格外凄惨的境地,又不能杀了她?” “这样的可能性会有多种多样,短时间没办法为你一一列举。”秦清雾望着她好奇的眼眸,淡声道:“只是有一点可以确定。” 沈知言眨了眨眼睛:“什么?” 秦清雾:“对方是真心希望你消失的,只是又不得不让你活着。” 沈知言想了想:“所以那人对我的痛恨已经深到,若我不死的话,对方根本难以放下执念?” 秦清雾轻声道:“这只是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是——” “我命足够大,运气也足够好。”她眸光微凛:“就像是在剧组那次,我下水救人的时候,那人明显是会水的,而我水性不好,她把我禁锢在水里的那些时间,正常人或许已经——”溺死水中。 “秦总,沈小姐,到了。” 前方的王越霖出声提醒。 沈知言回过神来,向窗外望去,只见是一处依山傍水的好去处。 车刚停下来没一会儿,山庄的总经理是一位漂亮的女人,她亲自出来迎接她们,一路开车进去,也没有发现山庄的其他客人在,整个度假山庄分外安静,而且今天来上班的,也全部换成了女性员工,沈知言这才反应过来林思梵已经提前包了场。 有工作人员引着前往车库,里面没有几辆车,但是光是停在车库里的,便都是价格昂贵的豪车。 显然是林思梵和林家几位千金的,有一辆红色的跑车格外亮眼,沈知言下了车之后,不禁往那边方向多看了几次。 秦清雾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随口问道:“喜欢?” 沈知言下意识点着头:“确实很漂亮,而且我记得这款跑车,应该是限量款,全球只有十辆,国内仅有三辆。” 秦清雾尚未开口。 王越霖立刻笑道:“沈小姐,您说的不错,我们秦总车库里就有两台,您若是喜欢,和秦总打声招呼……” 直接开走不就完了。 沈知言歪头看向秦清雾,惊喜道:“真的呀?没在景颐小筑见过,剩下的两台都是你的吗?” 秦清雾:“不在景颐小筑的车库。在深海一号。” “……深海一号别墅区。”沈知言有点惊讶:“你在深海一号也有房子啊?” 秦清雾笑看着她:“怎么了?” “没怎么。”沈知言干笑一声,又故作无意的试探:“那你为什么不住在深海一号啊?而且那里距离LK公司更近啊……” 秦清雾说:“那边人太多了。” 沈知言:“……其实也不是特别多,只是那别墅的开发商就是赚那种暴发户的钱,意思特别明显,所以修的很有格调,所以才说开发商精明啊,毕竟沧江市很多老家族一日不如一日,而很多白手起家的商人愈来愈有钱,而营销又足够,就像是不买一号别墅就不能证明自己富贵一样。” 秦清雾眸子里笑意愈发加深了些。 沈知言疑惑:“我说错什么了吗?” 王越霖已经听乐了:“沈小姐您有所不知,一号别墅区是秦总拍板的方案。” 沈知言:…… 只过了一秒,她就立刻面不改色道:“我觉得一号的别墅很好,真的,低调奢华有内涵,特别提气质,也有品味。” 王越霖:“噗嗤!” 沈知言:“……” 沈知言正尴尬,此时车库的电梯徐徐敞开,林思梵已经快步走出来。 在她身后有两位衣着华丽,珠光宝气的漂亮小姐陪同,她们三人缓步走来,只一会儿就来到近前。 等人走近了,林思梵已经规矩的在秦清雾面前站定,乖巧的笑着喊人:“姐姐。” 其他两位千金也是先笑着看向秦清雾:“秦小姐好。” 秦清雾颔首淡笑:“你们好。” 彼此打过招呼,那脸生的两人又把视线落在沈知言身上。 林思梵立刻笑着介绍:“这位是潭石影视的沈知言,沈总。”她说着,又对沈知言笑着抬起手,指着左手边身形微高的长发女人介绍道:“这是我的大姐,林零落。” 沈知言点了头,礼貌打招呼:“林大小姐好。” 对方也亲热笑道:“沈总,久仰大名。” 林思梵又指着右手边的短发女人,笑着介绍:“这是我三姐,林闲枝。” 彼此介绍过后,几人先去房间暂歇。 林三小姐性格不怎么喜欢说话,她不讲话的时候看起来整个人都极为冷淡,反而是那位林大小姐比较热络,十分健谈。 温泉度假山庄环境极好,亭台楼阁假山池塘应有尽有,古香古色的装潢仿若来到了古代园林。 而供VIP客人休息的房间亦是做的仿古的样式,里面配有名人字画,屏风,笔墨纸砚,瓷器花瓶。 只一路走来沈知言便心情极好,毕竟在这样的季节,凉风习习,身处诗情画意的园林里,确实容易让人心旷神怡之际,便把所有的烦恼暂时放到一边。 秦清雾在梨花木椅上坐下来,问她:“你在想什么?” 沈知言抬手为她杯子里倒上茶,回道:“就是那位林三小姐,林闲枝,就她好像看起来冷冷淡淡的,但是又不难看出来,她好像有点自卑啊,在其他两位小姐面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秦清雾不急不缓的抬起手,端起了那盏小瓷茶杯,放到唇边轻抿一口,随后望向她:“她父亲是林家长子,原本是要接手林家家业的,因为吸毒被林老先生逐出家门。”她又补充:“林家人不能碰毒品,是家规。” 沈知言怔了怔。 林甫臣看起来脾气强硬古怪,没想到竟然会立下这样的家规。 在她愣神的时候,脸颊上忽然被秦清雾带着凉意的指尖碰了碰,沈知言回过神来。 一抬眼,就看到秦清雾含笑的眸光。 秦清雾:“你是不是瘦了。” 沈知言一顿:“啊?” 秦清雾眉眼带了几分笑:“没有以前……” “啧。”沈知言叹气:“没有以前手感好是吧?”她又故作玩笑:“那为了我的女朋友,我可要多吃一点了。” 秦清雾收回手,似乎对她的回答极为满意,眸子里的笑意加深了些。 这个温泉度假山庄位于景点附近,其实并非只作酒店用,还配有各色娱乐设施,平日里可以承接高端会议,而天然温泉则是山庄主打的主营项目。 沈知言换好了泳装,秦清雾却依旧是西装笔挺的模样,但她发现对方的视线持续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在这样直白目光的注视下,沈知言的脸开始一寸寸的变红。 沈知言避开她的视线,不自觉问她:“你怎么不换衣服?” 秦清雾云淡风轻道:“我又不是来打探消息的。” 沈知言:“……” 她目光微妙的望着对方:“那您是来——” 秦清雾嗓音带笑,又不假辞色道:“难得见女朋友穿成这样,如何能错过呢?” 沈知言:“………………” 可以的。 秦清雾这么一说,她的脸就变得更红了。 什么嘛。 为什么秦清雾这么的—— 秦清雾站起身来,随后缓步向她走过来。 四目相对,沈知言发现她眼睛里笑意格外明显。 那她要干嘛…… 吻她? 谁知等秦清雾来到近前的时候,随手拿起了一旁的浴巾,两只手穿过她的脖颈两侧,帮她用浴巾遮住背后的疤痕。 沈知言眨了眨眼。 秦清雾垂眸看她:“去吧。” 沈知言顿了顿,低下头:“好。” 她走到门口,又扭头问她:“那你呢?” 秦清雾抬手指了指桌上的平板。 “……”沈知言点头:“行吧,工作是吧。” 秦清雾抱歉的望着她,又问:“你喜欢这里?” 沈知言眨了眨眼,迟疑且不敢置信的问道:“秦总……您不会是要告诉我,只要我点了头,明天你就让下属谈收购了吧?” 沈知言问完,就发现对方的眉眼弯了弯,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沈知言觉得…… 这个时候的秦清雾。 或许真的很秦总。 就是那种轻描淡写的只问喜不喜欢,却不考虑山庄占地面积,以及所处地段的时候,就格外的秦总。 她连连摆手,咕哝道:“不用了,一年根本来不了几次的……” 她说着,快步出了房间,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去找林思梵了。 她到了独立于室内的天然温泉泳池,林家三位小姐已经换好了泳装在里面了,沈知言其实有点不自在,虽然大家都穿着衣服,但着实有些——单薄。 不过因为热气蒸腾的缘故,朦朦胧胧的,倒也确实看不太清什么,只能模糊看到几个人影。 但其余几人显然没有她的烦恼。 林思梵笑着招呼她:“快来。” 沈知言犹豫了会儿,披着浴巾下去,她靠在外围,和三人面对面的位置,隔开了一段距离。 沈知言笑着问:“在聊什么?” 林思梵笑道:“在聊我们爷爷呢。” 林大小姐笑着接话:“沈总你是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呆了十分钟,就听思梵抱怨了十分钟,从头至尾都不带重样的。” “思梵年轻么。”沈知言笑笑,附和说:“我小时候也喜欢和朋友背地里说长辈哪里做的奇怪,总是有说不完的小话。” 林大小姐说:“这倒是真的,不过爷爷对思梵也是因为疼爱,毕竟她是最受宠的孩子了。” 林思梵连忙否认:“喂,爷爷对你们也很好啊,明明是一视同仁的,除了——” 林思梵说着,沈知言就见林三小姐似乎身形僵了一瞬,哪怕隔着浓重的水汽,她依旧察觉到了对方的反应。 她身侧的林大小姐拍了拍她的手,又笑着说:“三妹,思梵怕是在说林雁白呢。” 她们主动把话题往林雁白身上引,倒是让沈知言省去了麻烦。 她便顺势故作好奇的问道:“话说起来,林四小姐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让林老先生对她……” “这个,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啊。”林家大小姐笑了笑,直接把话题揭过去:“可能是她小时候做了什么,惹了爷爷不快吧。沈总从市区来吗?” 沈知言笑声应道:“是。今天难得休息。” “我觉得爷爷忽然不喜欢四姐,是不是因为四姐爸妈的关系。”林思梵说出自己的想法,她完全不把沈知言当外人,直说道:“听说在四姐出生之前,那时候林家是经营——”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经营黑产嘛。” 林思梵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往沈知言的方向走过来,她说八卦的欲望强盛,让其他两位小姐拦都拦不住,又不好直接当着沈知言的面,提醒她快点闭嘴。 “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只是听一位族老偶尔聊起来的。”林思梵来到沈知言身边,继续说着:“就是四姐的外公是奉命去消灭港城的黑产么,说白了就是打我们林家的。” 沈知言诧异道:“当年奉命去灭港城帮派的,不是那位薛——” “是啊,就是他,虽然老先生现在已经退休许久了,但薛老先生是四姐的外公,只是他和我们林家有血仇,从来不和我们林家人来往。”林思梵说着,低声道:“就是薛老先生的儿子,当年是死在我们林家人手上的,但其实是双方各有伤亡……很难说的清谁是谁非。但是呢,我们这位小四叔,在那种子弹满天飞的斩获里,还是和薛老先生的女儿相爱了,这才有了四姐姐。” 沈知言明白了。 林家那位四爷,爱上了‘敌人’的女儿,最后被林甫臣赶出了家族。 所以一家人生活在了山里。 “后来四姐姐就出生了嘛,爷爷找大师卜卦,说四姐林雁白是扭转整个家族运势的人,那时候林家已经不再做非法生意,开始走正行,就是在那一年,爷爷成了世界首富,因为大师也说,林雁白是兴旺整个家族的人,爷爷便去山里想接四叔一家回来。” 沈知言问:“然后呢?” “然后四叔和四婶不同意……”林思梵叹气道:“一连过去好几年,直到后来那场绑架案发生,四姐的爸妈都被杀,四姐才被爷爷接了回来。” 沈知言应了声:“原来是这样……”她说着,又故作不经意的问道:“可你们都没见过她,在那之前,是如何确定这个孩子,就一定是林家孩子的?” 林思梵正要开口。 林三小姐冷声道:“因为我们林家,不是没有人见过她。” 沈知言抬眼看过去:“嗯?” 林思梵道:“七叔见过啊,七叔和四叔家关系一向要好,虽然四叔一家拒绝和林家往来,其实主要是四婶,四婶的哥哥是死在我们林家人手上么,所以不和我们林家来往,但是七叔是个例外。”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 林秉仁导演…… 沈知言正要继续深思下去,就在这时,林思梵忽然惊叫一声,随后看向她的后背。 那上面的疤痕触目惊心,沈知言淡定的望向她,林思梵满脸吃惊。 随着温泉水的浸泡,浴巾被水浸透,随着沈知言抬手的动作下滑了一小段距离,露出了脖颈的同时,也有被火烧伤的疤痕显露。 林思梵反应过来,抱歉道:“对不起啊……我就是——” 沈知言笑笑:“没什么关系。” 林思梵持续尴尬:“……是我太大惊小怪了,明明之前也不是没见过。” 沈知言微笑着摇了摇头:“真的没事,不用为此自责。” 林思梵怔了怔眉头,对她笑笑:“你不介意就好,回头请你吃饭吧。” 她说着,不等沈知言答应,自顾自的说着:“就这么说定了,你哪天去港城,我在最贵的酒楼,请你吃最豪华的大餐。” 沈知言笑起来,也只能应了:“那就却之不恭了。” “不用恭,一顿饭而已!”林思梵慌乱的情绪稍缓,随后又皱了皱眉头,对沈知言疑惑道:“你背上的疤痕,为什么和四姐一样?”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偏头看过去:“你说什么?” 林思梵眨了眨眼:“是啊……就感觉很像,她有一年放暑假,家里的佣人不小心导致走水,火势蔓延,让她烧了满背的疤。” 沈知言正要继续问下去。 这是,林三小姐厉声呵斥道:“林思梵,你有完没完!” 林思梵有点心虚的闭上嘴,又不满抱怨:“三姐,你好凶啊……” 第112章 在度假山庄一直待到黄昏时分, 沈知言便主动和林思梵辞行回市区,消息其实在温泉池也已经问的差不多了,再问下去似乎也问不出什么来。 林家那位三小姐林闲枝在一整天的时间里, 都持续对她严防死守。 林闲枝冷言冷语的多次打断林思梵的聊天, 要么就是在林思梵开口的时候,直接岔开她的话题, 不再让林思梵说林雁白的事儿。 至于那位林家的大小姐,虽然看着和善健谈,总是对人亲热笑着, 极有亲和力,但不难看得出来,她在林家的往事上, 也是同样的态度。 林家人似乎除了林思梵,都对家族内部的任何消息严防死守。其实像林家这样大家族的内部秘辛, 本来是多多少少可以传出来一些的,沈知言自从沾了范老的光,当了沧江市的那位传闻中的“商界新贵”以来, 诸多豪门秘闻便会有人主动和她聊起来。 然而林家却是个例外。 当年林家是做黑产生意的, 后来随着时代变迁,林氏改做正行, 林家人给外在的形象不外乎是, 热衷慈善公益, 生意项目也都是对促进经济发展, 力求利民利时代,颇有和过去的“不光彩黑底子”彻底割席的意思。 为此, 那二人自然防备她。 毕竟港城林家, 家大业大, 得罪过的人数不胜数,指不定就会因为什么,在这些过去的事情上大做文章。 这也是沈知言特意让阮珮寒去查的原因,不过这一回来度假山庄,也并非毫无收获。 回去的路上,她便开始给阮珮寒发语音,等把今天的事情讲完。 她给阮珮寒继续发消息:[林雁白后背被火大面积的烧伤过,港城林家常去的那家私立医院,去查一下有没有林雁白的全部看诊记录,最好能拿到她背后伤疤的照片。] 阮珮寒惊讶回她:[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要从医院拿她后背的疤痕照片?] 沈知言手指打字回复:[因为你没办法绑架一位专案组的法医,能亲眼看她后背的疤痕。] 阮珮寒:[……那我还要谢谢你不让我成为法制咖?] 沈知言笑着打字:[客气。] 阮珮寒沉默了好一会儿,问她:[如果私立医院没有呢?] 沈知言:[不可能没有,像被火烧伤这样严重的世故,她根本来不及出国就医,只能会在国外。不过就算是飞去国外,你应该也可以拿到的吧?] 阮珮寒回她:[这的确不难,只是需要时间,只是你要的是她全部的看诊记录……林家的消息本就难查,更何况这种隐私,你怕是要多等一阵子了。] 沈知言继续打字:[没关系,我可以等。] 她发完消息,关掉手机屏幕,突然听到秦清雾问她:“你和这位阮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沈知言听了,不自觉抿了下唇,听秦清雾提起来了,哪怕有些难以启齿,她还是说:“第一次见的时候,她说她是修电脑的。” 秦清雾应了一声,神色微动,有些好奇道:“维修电脑?” “是啊……”沈知言不自觉笑道:“她当时还糊弄我说,我如果需要二手电脑和手机,就可以联系她。我就真以为她是个小老板,而且是那种,如果街上有谁被偷了手机,她的店铺会顺利帮忙‘销赃’的那种……因为我朋友们多多少少都丢过手机,所以一开始,我对她没任何好感。” 秦清雾眸光染了笑意看她一眼,好笑的问道:“那后来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后来也没有成为朋友。”沈知言有些开心的道:“因为我和她是同一个散打教练,一开始她年龄比我大,个子又比我高,还比我壮,而我年纪小,但是她每次都会输给我,所以她对我其实也没什么好感的。” 秦清雾问她:“后来呢?” “后来——”沈知言噗嗤一声笑出来,告诉她道:“后来她直接买下了那家武馆,然后她成了我们教练的老板,她就对教练说,着重培养我。她觉得如果我将来能去参加国际比赛,那就可以为她赚许多钱,毕竟我挺能打架的,她觉得我有点屈才了。” 秦清雾薄唇动了动,眸光里的笑意加深了些,见沈知言已经笑开了,她似乎忍耐了一会儿,终于没忍住,最后轻声笑出来。 “是吧?”沈知言眼角眉梢带了笑:“她这个人很有意思的。” 秦清雾笑道:“是有意思。” 沈知言笑了笑,说:“明明一开始,很不喜欢我,但是一旦发现,我能给她带来财富,她就立刻改了想法,甚至从那天开始,她就经常请我吃饭了,偶尔还会约我出去玩,其实那时候我觉得她也不是真心的。” 秦清雾眉梢微扬,问:“她当时对你是觉得有利可图,又怎么会有如今的交情?” “哦,后来她被仇家找麻烦,砸了她的店铺,那些人胡搅蛮缠,打了她手下的人,我在警局帮她作证,然后伤到了胳膊,她才彻底认可了我这个人。” 秦清雾眸光落向她的胳膊:“是很严重的伤?” “倒也没有。”沈知言无所谓的笑道:“那伙人当时虚张声势呢,舞刀弄枪的,就是要吓吓她,没有下死手的意思,所以我帮她挡了也就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只是在医院住了半月就出院了。不过,她后来就对我变得真诚起来,说我蠢的对她脾气,我就成了她的第一个朋友。” 她话里话外丝毫不在乎当时的伤势,只是在和她开心的讲述这一段有序的往事,秦清雾就静静的听着她眉飞色舞的说着,不自觉跟着唇角勾起来。 沈知言的过去的确精彩纷呈,这并非是他人的定义,而是她自己就是这样认为的。 秦清雾忽然温声问她:“如果你当年被贺家收养,没有经历这些,是不是会觉得没有趣味?” 沈知言怔了下,随后眨了眨眼睛望向她。 她竟然这么轻而易举的,就看穿了她的想法? 秦清雾偏过头去,转而去看手机上的工作消息,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其实在我看来是这样的,虽然网络上的宣传苦难,有某种不可言说的价值导向在。”沈知言认真回答:“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很好的家庭环境和成长环境,经历一些苦难反而更有利于人类磨炼心性。” 秦清雾轻轻应了一声,道:“筛选了意志更加坚定的人。” “因为总是做很多选择么。”沈知言笑了笑:“如果挫折没办法把人一下打死,那便会拿到足够多的经验和教训,确实就变得充实有趣了。” 沈知言说完,偏过头看向窗外,外面天色已然暗下来,街道上霓虹璀璨,车辆不歇,市区的人群已然开启了新一轮的夜里狂欢,正是一天最虚幻也是最放松的时候。 其实刚刚,她还有一点她没说。 之前的她总有一种游戏人间的心态,若是不幸死了,孑然一身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当年的她还是个满腔愤怒和戾气的小孩子,甚至格外厌恶所经历的那一切。 而死亡就意味着就此结束。 不过这话如果在此刻说出来,秦清雾必然是不高兴的。 这个清醒的认知让沈知言及时让话题止住,并且以格外极为积极向上的态度进行了收尾。 就在这时,秦清雾忽然伸出手,随后柔软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背。 沈知言微怔的同时,敛眉看向她纤细白皙的五指,秦清雾的另一只手已经伸过来,动作轻柔的卷起了她的袖口。 沈知言试图望向她的眼睛,低声喊她:“秦清雾?” 秦清雾眉眼低垂,轻声说:“我想看一眼。” 沈知言疑惑:“什么?” “你当时帮人的时候。”秦清雾靠近了她一些,灼热芬芳的气息划过她的脸颊,轻声道:“留下来的伤口。” 沈知言怔了下。 帮谁?阮珮寒吗? 秦清雾:“方便给我看吗?” “没什么不能看的。”沈知言扯开唇角笑笑:“不过都过去好久了,也不用在乎其实。” 秦清雾认真道:“我在乎。” 沈知言顿了顿,主动往前伸胳膊,笑着哄她:“行,那你看吧,有点像蜈蚣的纹身,看着有点凶。” 秦清雾轻轻抬眼:“不过,先前已经看到过了。” 沈知言:…… 已经看过了? 先前? 她眨了眨眼。 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暗示意味,她脸上一阵发热。 秦清雾淡定问她:“需要做一下修复么?” 沈知言:“……不用了,反正除了你,也没什么人会关注。” 秦清雾语气轻飘飘的,眉眼含笑:“哦~这样啊。” 沈知言:“……”- 周日这天,金榈奖颁奖礼在沧江文化中心举行。 直到颁奖典礼的当天,江微雨的工作室也没有在网上发表过任何安抚粉丝的言论,也没有任何对江微雨有利的信息传出来。 由于江微雨被专案组带走的消息传的铺天盖地,网友们觉得这一次金榈奖的影后,只会在唐宜倾和范墨云二人中产生。 这二人本就是高热度,故而两家粉丝都表现的格外兴奋,都在等待影后桂冠的揭晓。 毕竟如果江微雨出现了这样的丑闻,她还能夺得影后,那么便足够证明金榈奖这个奖项的水分。 沈知言到达了众星云集的会场,整个富丽堂皇的礼堂灯光明亮,放眼望去星光熠熠,群星璀璨,目之所及都是一张张或漂亮或英俊的面孔。 这一次的颁奖礼以直播的形式进行,沈知言负责给最佳女配颁发奖杯,和她一起颁奖的是圈内的一位老前辈,如今已经年过半百,是当年很专业的帝王专业户。 沈知言见到他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看他演战朝时期帝王所带来的影响,总觉得这位前辈在说话的时候,不怒自威,听他讲话总有念台词的抑扬顿挫感。 时间飞快,最佳女配的奖项即将揭晓,沈知言明显察觉到了几位候选人的紧张,大屏幕开始播放她们所提名作品的片段。 最后,主持人愉快的声音忽然传来:“有请颁奖嘉宾,潭石影视沈知言,著名男演员孙勇国老师。” 台下瞬间响起了一阵掌声。 沈知言和老前辈一起走上颁奖台。 按照金榈奖主办方的交代,沈知言和孙勇国二人需要“整活”。 孙勇国便对着麦克风,笑着问她:“知言,众所周知,你擅长拍摄悬疑作品,对吗?” 沈知言笑着应了:“是的,孙老师为什么在这里,当众问我?” 孙勇国欠了欠身,继续对着麦克风道:“在接下来的所有提名作品中,悬疑作品就有一部,那么请问知言,你最看好的是否是那一部悬疑作品的女演员获奖呢?” 沈知言笑笑,回答说:“在我看来,每一位被提名的女演员都很优秀。” 孙勇国笑道:“一碗水端平,这样的答案我想观众也不答应吧?在场的诸位嘉宾也不答应啊,对不对?!” 老前辈主动开玩笑,场中所有嘉宾立刻笑着起哄:“是!不答应!!” 沈知言微敛下眉,对着麦克风,微微笑道:“孙老师说的没错,您刚才说了一个词,我觉得您说到了点子上。” 孙勇国故作不解的问她:“什么?” 沈知言回答:“观众。” 孙勇国笑着配合发问:“观众如何?” 沈知言笑道:“金榈奖作为国内含金量最重要的奖项之一,其中观众的投票对获奖者是否获奖,拥有极大的占比,然而观众们的审美和选择多种多样,而我个人的喜好,也便不能代表大家了,因此金榈奖作为权威的奖项,也必然是公平公正的,更加是符合大众意愿的。” 孙勇国愣了一下。 公平公正? 为什么和之前他和沈知言在后台对的词儿不一样? 然而沈知言说完,又笑着看向孙勇国:“孙老师您觉得呢?” “当然,当然了……”孙勇国只能笑着打圆场,朗声道:“好啊好啊,还是年轻人会说话啊,那么现在,让我们揭晓观众和评委们,所选择出来的最佳女配角的获奖者吧。” 他说着,直接打开手中的卡片,示意沈知言和他一起拿着。 沈知言拿着卡片的一端,望着上面的获奖者名字,和孙勇国一起念道:“本届金榈奖最佳女配角获奖者是,《星途闪耀》,江诗与。” 场中瞬间掌声雷动,摄像师很着重了去捕捉其他未获奖者的镜头。 沈知言自然明白其用意,毕竟若是能抓拍到其他艺人脸色不好看的镜头,接下来热度和话题讨论度便会变得更高。 获奖者江诗与已经紧张的上了台,有两位漂亮的小姐身着红色长裙,端着奖杯过来,沈知言把金色的奖杯拿给获奖者。 那位获奖者实在太过激动,接过奖杯眼里已经有泪水涌出来,她张开双臂,就直接要和沈知言拥抱。 沈知言动作微顿,然而万众瞩目,而且是在镜头前,她若是拒绝,明天这位获奖者便会上头条,会大失脸面。 于是她礼节性的和对方抱了抱,笑着说了恭喜,随后就退到了一边。 等江诗与说完获奖感言,沈知言这才下了颁奖台。 等下去之后,孙勇国好奇的问她:“知言,你刚才怎么不按照咱们对好的词儿来?” 沈知言无辜的笑了笑:“刚才太紧张了,毕竟是我第一次参加这种重要的颁奖礼。” “我还以为你是故意在讽刺金榈奖不公平呢。”孙勇国说话直白,却好声好气的劝她:“你将来要在这个圈子里混,有些话还是少说,毕竟这是直播,而且得罪了金榈奖,将来你公司的所有作品,那还能有个好吗?” 沈知言敛眉点了头,诚恳道:“我真的是太紧张了,没有讽刺的意思。” 孙勇国无奈摇头叹气,又笑又气道:“你啊,和我年轻的时候,还真有那么点像。” 他说完,不知是不是认可,转而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离开了。 沈知言重新回到了座位上,继续等最佳女主的奖项揭开。 这一等就等了四个小时,她明显看到颁奖嘉宾表情惊讶了一瞬,那二位颁奖嘉宾望着上面的名字,彼此对视一眼。 随后很快神色如常的揭晓:“本届金榈奖最佳女主角获奖者是,《菩提树果》,江微雨。” 结果一出,满座哗然。 沈知言明显察觉到热闹的人群瞬间安静,随后,场中传来了一阵热烈的掌声,人群中不乏出现交头接耳的交谈,一阵安静的骚乱过后,又被更加热烈的掌声所掩盖。 江微雨获奖,自然没办法上台领奖。 这场颁奖礼以直播的形式进行,不出半小时,这条爆炸性的娱乐新闻便登顶了热搜,同时上热搜的,还有沈知言。 她的那句:“金榈奖是权威的,也必然是公平公正的”原封不动登了热搜,且持续在热搜第二上。 而“沈知言讽刺金榈奖不公平”则是热搜第三。 这件事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网友们纷纷质疑金榈奖的公平性,而沈知言在他们眼里成了预言家,影后桂冠不是唐宜倾的,也不是范墨云的,而是那个法制咖江微雨的。 而且江微雨人在监狱,她根本不可能前来领奖,金榈奖还是把奖杯给了她,就算一开始江微雨是评委选出来的,先不说她那部早起的作品演的有多烂,这一切都不考虑,就算评委眼瞎,但是江微雨都因为谋杀人被抓了,也应该换个人吧? 然而金榈奖还是决定把最佳女主给江微雨,这件事的讨论度一跃碾压了全部热门话题,在热搜上一连七天居高不下。 有人开始质疑金榈奖的公平性,而江微雨的粉丝则站出来说,江微雨只是配合调查,案情究竟如何没人知道,坚决相信江微雨是冤枉的。 整件事开始演变成了,江微雨的粉丝和路人网友们的网络骂战。而江微雨粉丝平时拉踩撕逼惯了,颇有一副和“黑子”奋战到底的架势,毕竟任何说她们家佛女一句不好的都是职黑。 然而金榈奖的主办方也好,以及江微雨的工作室,两边都自动选择了隐身,对网友们的质疑声不做任何回应。 在之后的日子里,沈知言也没有做任何的回应,纵然媒体开始主动的找上了她,沈知言也全都拒绝了采访。 有媒体不死心,辗转拿到了她的联系方式,在手机上,问她在那场颁奖礼的时候是否阴阳怪气,是否早已经知道了什么,沈知言在电话里模棱两可的说着:“很多事情是不受控制的。” 她挂断了电话,办公室里,苏玉媛试探的问她,这样对媒体暗示江微雨是穿越者,利用特殊能力,控制评委,是不是不太合适。 沈知言笑了笑,抬眼望着她:“不会。网友依旧觉得是我在嘲讽金榈奖不公平。” 苏玉媛皱了皱眉头:“可这样一来,网友们的骂声便会到了几位评委身上。” 沈知言挑了下眉,故作不解:“可司徒蔺导演同我说,她和其余六位导演,都选了唐宜倾,这样一来,七票都是唐宜倾的,林秉仁导演却选了江微雨。” 苏玉媛愣了愣:“嗯?” 沈知言疑惑:“可是,林秉仁导演那关键性的一票,为什么会给江微雨呢?难不成江微雨是控制了林秉仁导演吗?毕竟他一向公正,应该不会真情实感的选了江微雨那部烂片吧。” 苏玉媛沉默了会儿,才笑着说:“可能是这样吧。” 沈知言点了点头,又不解的自言自语:“那就奇怪了,江微雨那一枚戒指,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威力,她人在监狱,都能隔空控制人。” “……这也不奇怪吧?”见沈知言疑惑地看着她,苏玉媛立刻解释:“毕竟您的健康,还有您的运势,她都能隔空剥夺,那她控制林秉仁导演,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沈知言恍然明白过来:“有道理。” 苏玉媛笑着点了头:“是啊……” 下午去应酬的路上,沈知言特意翻开通讯录,打算和秦清雾打个电话,说她今晚约了柳玉葭和董凡卿见面。 然而正要拨通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秦清雾已经出差国外了,因为时差的关系,她现在应该还在休息,大洋彼岸的另一边此时还是深夜。 沈知言想,她似乎还是不太习惯秦清雾出差这件事。虽然也经常会在微信上和她聊天,每天发生了什么,她也会分享给对方,但这和每天就能见到是完全不同的。 似乎从秦清雾离开那天开始,她去机场送她,那时候她在大厅里,一步三回头,直到秦清雾对她招招手,让她回去,她才直接向反方向走,没有再回头。 那一天,为了多磨蹭一会儿,她甚至拉着秦清雾的手,去吃机场那又难吃又贵的牛肉面,秦清雾不饿,于是她便慢吞吞的吃着面,一边吃一边看她。 直到那人眉眼温柔的笑看着她,抬手揉了揉她的脸,沈知言才没那么难受。 其实她又不是小孩子。沈知言想着,这种过分依赖的心理实在有些过头了。 但是女朋友出差国外,哪怕只有一个月,她仍旧觉得十分难以接受。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像是生活里忽然缺失了点什么,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想起她来,所以又不得不让工作把自己空余的时间也填满,她甚至开始有点失眠的征兆,梦里的金色蛛网有了死灰复燃的趋势。 似乎,她真的非秦清雾不可,往后余生。 沈知言去了会所的时候,董凡卿和柳玉葭都还没到,经理亲自迎着她进了包间。 这家会所十分清净,装修风格颇具文化底蕴,碍于董凡卿导演那温柔沉稳的性格,沈知言便推测他一定会喜欢这里。 她等了将近有二十分钟,随着约定时间的临近,柳玉葭先到,董凡卿进门的时候,她和柳玉葭刚敲定了下个项目的合作。 董凡卿进来之后,柳玉葭为了通过他结识林秉仁,因着董凡卿是林秉仁爱人的关系,所以表现的很是殷勤,站起来和对方握手过后,便立刻给董凡卿倒茶,一口一个前辈喊得好不尊敬。 点完了单,柳玉葭关心问董凡卿:“金榈奖颁奖礼过后,七爷他心情还好吧?” 由于金榈奖的颁奖礼,江微雨获奖的事情,引起了轩然大波,网友们的怒火转向了评委,而就在五天之前,有位被网友们质疑给江微雨投票的导演承担不住压力,直接拉林秉仁下水,公开发微博说,林秉仁的票也投给了江微雨。 故而网友们纷纷指责,最后全头在那条名为“抵制林秉仁一切电影”的词条下刷屏。 林秉仁的名声一落千丈不说,甚至经历了一场从业以来第一次的“网暴”。 “多谢你关系。”董凡卿眉眼平淡,他对柳玉葭淡声说道:“他近来忙着拍戏,没有关注网络上的舆论,再加上他身体不好,我便嘱咐了任青云,让他看着一些,不要让秉仁关注这些。” 柳玉葭点了点头,任青云是林秉仁的得力下属,也是他的助理,更是他一手提起来的人。 任青云的话,林秉仁必然是肯听的。 “七爷最近在准备接下来的贺岁档,确实贵人事忙。”柳玉葭笑着说:“不知道七爷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也好去剧组探班,同他取取经。” 董凡卿已经从沈知言这里得知了柳玉葭来意,自然爽快答应下来,又笑着说:“回头我同他讲 ,我来安排。” 出于董凡卿的干脆,酒桌上柳玉葭便对他频频敬酒,柳玉葭为人八面玲珑,又颇为健谈,故而沈知言没怎么说话,只听着他们二人谈笑风生。 董凡卿放下酒杯,脸上已然有了几分醉意,他不忍心冷着沈知言,便望向沈知言主动找了话题,欣赏道:“我先前同你说过,我看过你的短片作品,只是后来忘了是什么时候看过的了,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 “嗯?”沈知言眸子里带了几分疑惑,没想到董凡卿会忽然提及这个,“您是什么时候看的?” “在陪着秉仁回港城过年祭祖,在林家老宅的平板上看到的。”董凡卿一边回忆,一边说着:“他大抵是欣赏你的,我在那个短片APP的首页,轻易就看到了你那几个短片的推送,我便随意打开看了看。” 沈知言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原来林秉仁导演那时候就关注了我。” “也未必是他,不过首页上,要么就是介绍你短片的其他视频,林家除了他和思梵会关注这些,其他人都对影视行业不感兴趣。” 大学时期的短片,出现在了林家老宅的平板上,还是满屏首页的推送,那么便足够证明,那个人已经把她的那几部短片看了无数次。 而她那几部短片没在平台上线多久,便因为抄袭事件,被平台封禁了。 沈知言重新端起酒杯敬他,笑着说道:“那时候我在忙于完成学校的任务,所以就匆忙拍摄了那几个短片,没想到后来却惹出事端来。倒是不如林四小姐,她在那个寒假的时候,应该已经着手准备考法医了吧?” “她啊……她那时候没有,还在港城大学念书,后来考法医是因为林老先生的临时起意。”董凡卿灌下酒去,回忆道:“她考法医是毕业的时候,老先生忽然对她吩咐的,她那时反对过,没成想老先生执意如此,后来她意外在这个行业上做的有些成就。” 沈知言连连恭维:“神探之名如雷贯耳,可不是有些成就。” 董凡卿已然喝醉了,他醉眼变得有些通红,又对沈知言说:“你是出身未来福利院是吧?” 沈知言点了头,应道:“是。”顿了顿,沈知言主动开口:“三年前的冬天,福利院发生了火灾,我听说那时候,林四小姐她人也在沧江?” “林雁白么?没有吧……她那时候在港城大学念书啊。”董凡卿仔细思索了会儿,连连摇头:“你应该记错了。” 沈知言微微皱眉,她沉思了片刻,做出仔细思考的样子,又舒展了眉眼,“哦”了一声,笑道:“那大概是我记错了吧,应该是把旁人和她记混了。” “不过那一年冬天,秉仁倒是和我说过,他那时候在石老头山取景,本来要去一家福利院进行拍摄的。”董凡卿叹了口气,又说:“可他后来说,那家福利院忽然发生了火灾,烧死了两个孩子,结果便是没去成。” 沈知言身形一顿,她立刻向董凡卿看过去:“他原本要去的,是未来福利院?” “我听你提起火灾,那大概就是这一家福利院了吧,石老头山附近,还有其他福利院么?” 沈知言顿时沉默下来。 石老头山附近,确实还有一家福利院,只是未来福利院是距离石老头山最近的一家,而且时间和火灾都能对得上。 她隐约觉得,林秉仁要来福利院,必然和福利院的那场火灾脱不开关系。 “他其实这几年,和林家的关系刚缓和了没多久。”董凡卿说:“之前他因为那个司机的孩子被绑匪杀了的事,没少和家里闹矛盾。” 柳玉葭接话:“当年的绑架案?和七爷有什么关系?” “是秉仁当年执意让林家出钱,去救那个孩子的,林老先生原本并不在意那个孩子的死活,后来总算被他劝的同意了,出了巨额赎金,没成想那个孩子还是没活下来。” 沈知言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些什么,她站起身来,走到包间门的位置,把门打开。 外面身着西装的服务生立刻恭敬问道:“客人,您有什么吩咐?” 沈知言皱着眉头,略带几分不悦道:“包间里太热了,能否把空调打开?” 服务生愣了愣,他不解的看向沈知言,疑惑开口:“客人,这个季节,又刚下了雨,包间里已经温度很低了,若是开空调,容易让您和其余二位客人着凉的。” 沈知言想了想,终于被他说服。 她重新回了包间,直接把西装外套脱下来,只着一身白衬在身上。 柳玉葭好笑的看着她,调侃道:“沈总你是喝酒喝的吧?” 沈知言把外套随意的搭在身后的椅子背上,无奈的叹气:“也可能是,只觉得这屋里和闷笼一样。” 她说着,又开始慢条斯理的解衬衫袖口的纽扣,把袖子直接挽到手腕处。 柳玉葭不经意一歪头,便能看到她纤白如玉的小臂,沈知言这张脸不仅得天独厚,就连胳膊和手指都那么好看,然而她正这么想着,再一看,只见她右手的手肘处,有一条蜈蚣一样的疤痕,那疤痕并不好看,白玉有瑕。 柳玉葭惊讶问道:“沈总,您这伤怎么来的?” 沈知言便笑着和她解释:“当年有人找我朋友麻烦,对方动了刀,我便不得已,只能帮她挡了。” 柳玉葭表情颇为震惊,却向沈知言拱了拱手:“佩服……为了别人不要命的。” “那我总不能让对方砍她的脸吧。”沈知言表情苦涩,笑道:“那人家如花似玉的人,不就破了相了。” 她说着,忽然听到董凡卿“咦”了一声,沈知言立刻歪头看过去。 董凡卿眯着眼,整张脸都泛红,眼神已经不对焦了,却望着她手肘位置持续看着。 沈知言笑着问他:“董导,您也觉得我这条伤疤吓人?” “不……”董凡卿摇摇头,因为醉酒的缘故,他有些摇头晃脑,但依旧难掩英俊:“不是的,同样的伤痕,我在雁白胳膊上也看到过。” 沈知言手指关节微微用力。 已经第二次了,纵然阮珮寒依旧没有给她发来林雁白的就医记录,可现在已经是第二次了。 她后背上有被火烧伤的痕迹,如果是巧合的话,那么现在就连她手肘上的伤痕,林雁白依旧一比一进行了复刻。 一次是巧合,那么两次就绝不是巧合。 林雁白在模仿她身上的痕迹,可—— 目的呢? 酒局结束之后,沈知言拒绝了司机送她,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 天色微暗,天上下起了雨,空中有细微的雨丝落在脸上,秋风中带着浓重的凉意。 她顺着街道边沿,缓步向前走着,此刻她脑子里对林雁白的怀疑已经到达了巅峰,尤其是之前她对执棋者的那些判断。 当对方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必然有足够安全的职业,而林雁白是专案组的法医,她的职业的确足够安全。 而林雁白出现的时候,她刚被看似柔弱的祝莱所展现出来的表象所欺骗,她真的相信了祝莱在沧江影视城拍戏的时候,被同剧组的演员排挤欺负,所以后来她去了茅竹村,险些杀了祝大庆。 那么相应的,林雁白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就不能是她先前在林家时的样子,天真懵懂,不谙世事。 她在她面前开始展现了她花心的一面,甚至开始主动给她送把柄,开始以一个“正常”且道德低下的存在出现,毕竟越是装作天真懵懂的样子,便越会让人起疑,而一个烂人,沈知言或许是不会关注的。 这两点林雁白全都符合了。 如今董凡卿又说,当年她学生时代的短片,被林家的某个人反复观看过,比起林秉仁而言,最有可能的那个人反而成了林雁白。 林雁白身上的两处疤痕,都和她身上的一样。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喂,姐姐,你钱包掉了!” 后面有个女孩的声音传来,沈知言转过头,那人隔着一段距离,快步向她跑过来,随后把那个浅蓝色的卡包递给她。 沈知言接过来,道了谢,见对方还不走,只好奇的望着她。 她想了想,从里面抽出几张纸币,递过去说:“谢谢。” 女孩连连摆手,面红耳赤的红了脸:“不不不……我不要你的感谢。” 沈知言静静的打量着她:“那我请你吃饭?” “哎呀,不是……”女孩的脸就更红了,她鼓足了勇气,对沈知言问道:“你是不是沈总啊?就是之前怼金榈奖不公平的那个人?” “嗯?”沈知言望着她,点了头,说:“是我。” 女孩惊讶了一瞬,随后连忙好奇问她:“那沈导您怎么在这里散步啊?都下雨了……你心情不好吗?” 沈知言顿了顿:“没有,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 她想。如果秦清雾在就好了。 秦清雾如果在的话,必然能和她一起分析,哪怕秦清雾不开口讲话,只要对方在她身边,她就能迅速静下心来。 对方总有这样的能力。 “那……方便和我聊一下吗?”女孩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因为我妈妈是你的粉丝,她特别喜欢看你拍的那个小短剧,让我给冲了会员,虽然我不看……但是出于我妈妈喜欢你,而且我们路上遇到了,就是有缘嘛。” 沈知言觉得这姑娘有些热情的过头,又觉得有点好笑,大街上遇到一个陌生人,忽然关心对方为什么不开心。 世界上果然还是好人多。 但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再一次向她道了谢,继续向前方走去。 司机在后面缓缓开着车,隔着一段距离跟上她。 沈知言拿出手机,很快便有小雨点落在黑色的屏幕上。 就在这时候,秦清雾的电话打了过来。 沈知言立刻接起来,主动笑着开口:“早上好啊。” 秦清雾听着她声音中的沙哑,便问她:“喝酒了?” 沈知言应了声:“嗯……喝了不少,现在有点醉。” 身后传来一阵响亮的鸣笛声,噪音过后,就听秦清雾问她:“你在外面么?” 沈知言手指动作一顿,连忙说:“待会儿就回车里。” 秦清雾问她:“沈知言,今晚是不开心了么?你和谁一起用餐的?” 沈知言唇角边挂了点笑,对方关心的语气,确实让她心情好了起来,沈知言道:“不是他们的事儿。” 秦清雾:“那是因为什么?” 沈知言便把董凡卿的那些话告诉她,一口气和她讲完,她有些郁闷的道:“现在的问题是,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林雁白。甚至于她可以拿到我的全部身体状况记录都可以得到解释,跟在她身边的那个王光泽,他也是孤儿,原本他是沧江一院院长家佣人的儿子,后来佣人意外离世后,院长把他收做了养子,后来更是成了院长家的女婿。” 秦清雾沉思片刻,语气平静的分析:“而沧江一院的系统,和沧江所有医院系统相连。” “对。”沈知言道:“这样一来,我当时和祝大庆的DNA报告,也可以解释了。而且林秉仁在沧江拍戏期间,他原本是要去未来福利院拍摄的,可福利院发生了火灾,让他打消了念头。” 秦清雾:“你希望自己是林家人么?” “我不希望。”沈知言皱起眉头,握紧了手机道:“因为林甫臣对此大概是知情的,林思梵说,林雁白后背的疤痕,是林甫臣亲自带她去做的修复,修复成了和我一样的形状。如果林甫臣这位家主,都默认了林雁白顶替我,我本就不稀罕什么继承人的身份,至于亲情,这样的祖父,我想我也不需要,他有什么资格来成为我的家人,他——” “沈知言。”秦清雾轻声安抚:“冷静一些。” 沈知言呼吸了几口雨中的空气,秦清雾忽然问她:“你带伞了吗?” “……没。”沈知言有点心虚,闷声开口解释:“醉酒了,想清醒一点,而且雨并不大。” “回车上去。”秦清雾提醒道:“我继续陪你聊。” 沈知言回头看了眼司机,随着她和秦清雾打电话,她在路边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 而司机也把车停下来,在路边吸烟。 沈知言走过去拿伞,司机立刻用脚踩灭烟头,随后立刻把雨伞为她取出来。 沈知言又走的远了一些,说:“我打伞了。” “嗯。”秦清雾关心问她:“今晚只喝酒了吗?有吃东西吗?” 沈知言:“……” 她顿了顿,说:“也吃了一些,没有只喝酒。” 沈知言说谎话的时候格外明显,秦清雾也不戳破,只嗓音带着温柔的笑意,提醒她:“我给阿姨发消息过去,让她为你准备醒酒汤。” 沈知言正要拒绝,电话另一端已经安静下去,然而对方却没有挂断,应该是切换了界面给景颐小筑的阿姨发消息去了。 沈知言随意的打量着路边的景色,落叶染了遍地的枯黄,璀璨的路灯已然亮起,附近遍地店门前的小情侣正笑着共撑着一把伞,从里面出来。 “秦清雾。”沈知言唇角不自觉上扬,轻声问她:“那你呢?认真吃早点了吗?” 秦清雾嗓音带着几分愉悦:“正在去餐厅的路上。” “好。”沈知言缓步向前走着,她声音带着明媚的笑意:“因为你忽然出差,福利院那边的孩子们可难过了,都跟我抱怨,说你没去看他们。等你过几天回来的时候,我去给你把冯芸老师让人新送来的蔬菜做了吧。” “等我回国陪你去。”秦清雾哄她的语气明显:“你厨艺最近又精进了吗?” “是,为了抓住女朋友的胃,我可太努力了啊,”沈知言酒意上头,开心道:“阿姨说我哪天可以开一家餐厅,主打世界菜系,肯定客似云来!” 秦清雾喉咙中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那我需要做什么呢?” 沈知言想了想,笑道:“你是老板娘么,负责收钱就好了。” 秦清雾:“这样对你会不会不公平,你会很辛苦。” 沈知言果断否认道:“不会,你知道的,赚钱给老婆花,是最值得骄傲的事情了,不过如果你喜欢,可以偶尔负责西餐。” 见沈知言心情转好,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电话另一端的秦清雾松了一口气。 对身边战战兢兢的几位下属淡然颔首,抱歉的用英文口型道:“稍等。” 那几人瞬间身形站的比直,连连笑着摆手。 秦清雾握着手机,问她:“关于林家,你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林雁白为什么要模仿我的身体痕迹,这是最重要的。”沈知言说到这里,用力揉了揉眉心,强打精神道:“而且我可能是因为喝醉了酒,导致满脑子都是关于她目的是什么的执念,总觉得如果想不通逻辑,就觉得一切推论都站不住脚。” 秦清雾嗓音温润,安抚道:“我知道的。” 沈知言疑惑一声:“嗯?你能在我醉酒后的话里,理清我在表达的意思?” “你现在是在怀疑,林雁白顶替了你的身份。”秦清雾缓缓开口:“而且从林甫臣的态度来推断,林甫臣对此是知情的,只是他们二人的目的,你暂时想不到,对吗?” “人类的欲望,似乎除了钱,权势,以及爱情,这是最主流的,还有其他什么吗?”沈知言应了声:“如果当年被绑架的是真正的林四,假设我就是那个林四,而赵晓寒回到了林家,她冒名顶替了真正的林雁白,那她针对我,是可以理解的。” “但这样一来,又说不通了。”沈知言皱眉,“如果当年和你一起被绑架的,是童年时期的我。我会因为什么原因,对你说我是赵晓寒呢?其实这样还是牵强了。” 秦清雾思索片刻,告诉她道:“沈知言,并不牵强。” 沈知言不解的问她:“什么并不牵强。” “因为我见到赵晓寒之前。”秦清雾缓声说道:“她是被转移到那个废弃仓库的,而那时候距离她被绑架,已经过去了一周,她还可能因为某个不得已的原因,必须承认自己是赵晓寒。” 沈知言呼出一口气:“可如果是这样,林甫臣有什么理由帮假的林雁白掩藏呢?还有……林雁白为什么要让我把视线转向江微雨,她为什么要让我杀了江微雨呢?林秉仁导演给江微雨的金榈奖最佳女主投了最关键的一票,林家人的行为让我觉得实在太过奇怪了——” 秦清雾默了片刻,开口道:“沈知言。” 沈知言应了一声:“嗯。” “林雁白的外婆,也便是薛老先生的过世妻子。”秦清雾提醒道:“出身于沪市郑家。” 沈知言皱了下眉头:“郑家?是哪个郑家?” 秦清雾淡声解释:“隐藏世家,郑家。” “隐藏世家?”沈知言睁大了眼睛:“是传闻中的那样吗?因为当年在战乱中,做出了极大的贡献,以至于……富可敌国?” “真正世家的财富,是经过历朝历代的积累,纵然改朝换代,依旧保存到了如今。”秦清雾轻声解释:“或许,比传闻中要更加——” “夸张,比传闻要夸张的多。”沈知言明白过来:“所以,林雁白外婆的那笔遗产,林雁白结婚后便可以继承的遗产,数字金额或许庞大到……港城林家的财富比起来,都不值一提的程度,已经到了让林甫臣都不得不配合她的程度?” 秦清雾:“这只是一种推测。” 沈知言应了声:“是,我明白。” 接近真相,但并不完全是真相。 回了车上,沈知言不再耽误她的时间,便挂断了电话。 她和沈灼灼发消息:[如果你结了婚,就可以继承皇位,你会怎么样迅速得到皇位?] 沈灼灼:[找个人立马假结婚,当了皇帝再说,最好没身份没地位好控制。] 沈知言手指打字:[是啊,这才是合理的选择。] 可林雁白并没有立刻随便和人结婚,反而一直在拖延,林家为她安排了她和江家小姐江驰玉的联姻,对方退了婚,林雁白也没什么表示。 念头到了这里,沈知言拿出了手机,打了一通电话出去。 电话另一边,一位女人很快接起来,对方嗓音透着揶揄:“沈总,您找我?” 沈知言主动打招呼:“陈医生,帮我个忙。” 对方沉默了下,笑着开口:“作为霸总的私人医生朋友,我现在是不是应该从某位女人的床上穿好衣服起来,骂骂咧咧的问你,又有什么事儿找我?快点说,我忙着呢!” 沈知言被她逗笑:“那你要是这么说,等你哪天失业了,来我们公司当短剧编剧吧,那味儿太正了。” 陈医生笑起来,随后正经了一些,笑问:“是您身体不舒服吗?那我再去景颐小筑为您看?” 沈知言道:“是想请你帮我做一场戏,来证明我腿断了,您陈大医生亲确诊且治疗的。” 陈医生愣了愣:“你——” 沈知言勾起唇角:“拍片子的记录,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吧?记得上传你私人医院的系统,记得把我的病例做的真实一点,以及你考虑一下,我会因为什么原因,在家里好端端的腿断了,一定要足够合理。而且这场戏要足够逼真,你今夜带人连夜来我家。” 陈医生不解:“可以是可以,那你要伤到什么程度?您总要给我一个范围吧?” 沈知言想了想:“大概能让她一百天下不来床那种吧。” 陈医生:“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知言又自我否认:“不,一百天不太够,还是觉得不够解气,不如让她直接截肢吧,截肢我觉得比较好。” “……您等会儿,截肢吗?”陈医生彻底听不明白了:“不是?谁?让谁一百天下不来床?还有让谁截肢啊?您到底在说什么啊……” 第113章 ① 沈知言在私立医院一连住了两周, 期间她就在病床上,在小护士的照看下,和袁瑾舒视频通话, 同时处理公司的日常大小事宜。 公司的每次例行开会也是隔空视频会议, 她虽然人在住院,但潭石的工作倒是一点都没落下, 每逢视频会议的时候,她表现的神色如常,格外淡定, 完全不像是一个有可能面临要截肢的人。 潭石的下属们在袁瑾舒那里,打听到了她在家中发生意外住院的消息,而且要面临截肢那么严重, 纷纷说要来医院看她,沈知言全部都拒绝了。 苏玉媛也和她打来了电话, 说要来医院探望,沈知言仍旧拒绝。 她在医院住院期间,高档VIP病房禁止任何人打扰, 每天除了照看她的小护士可以进来, 就是她的主治医生陈医生能随意进出。 这样清净的日子一连过了两周,直到林思梵某一天忽然来了她的病房。 林思梵是林家的大小姐, 林家在内陆的生意做的不错, 导致无人不给其这位大小姐面子。林思梵询问她的病情, 沈知言说:“尚在观察, 有可能会截肢。” 林思梵急道:“怎么会这么严重的?而且你看起来好像完全没事儿人一样,怎么就一点也不为自己的身体着急?截肢又不是什么小事儿!” “这种事儿急也没办法, 我急也没用啊……”沈知言淡定笑道:“而且医院这不是还没下了截肢的决定么, 目前只是保守治疗, 等过几天看情况的,况且,如今就算腿没了也能戴假肢,技术那么发达,不耽误正常行走和日常生活。” 林思梵望着她那条打了石膏的右腿,还是不放心,她皱眉说:“这家医院虽然在沧江很有名气,但是终究也比不上沧江松济医院。”她说着,又摇摇头,不高兴的道:“松济医院也不太有保障……不如这样吧,M国有林家合作的医院,一定有办法的!你就算将来能戴假肢,但终究不如自己的腿好用啊,你别在这种时候犯糊涂吧,别这样不在意……” 沈知言扯开唇角笑着,林思梵看着愈发难受,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心态好,但是能去M国试一下又能怎么样?” “实话和你说了吧,我听陈医生那意思,估计一周之后就要截肢了,虽然她没明说。”沈知言收敛起唇角边的笑,继续道:“这件事我其实不怎么愿意接受,你知道的,哪怕如今人的素质越来越高,但是身体有残缺的人,终究还是会遭受有色眼镜,这一切我都想过的。” “唉,你知道这个你还不试试吗?何止是有色眼镜,你事业上哪怕做的再出色,旁人也会说你身残志坚,这是什么好词儿吗?”林思梵皱眉劝道:“我这就和爷爷打电话,让他联系M国那边的院长,为你安排。” “不用了。”沈知言抿了抿唇,轻声说:“陈医生已经同M国相关领域,最权威的专家欧文先生联系过了,那位还是她的老师,对方也说截肢是唯一的选择。” 沈知言一边说,一边眼中流露出慌乱的神色。林思梵看了愈发的难受,她想了好一会儿,才终究问她:“那这件事,你同清雾姐姐说了吗?” “什么?”沈知言怔了一下,她很快反应过来,低下头去:“还没同她说,你知道的,她如今在国外出差,工作本就忙,我总不能让她分心,如果她知道了,怕是要直接飞回来的。既然我的腿……嗯,我的腿已成定局……又何必让她知道了跟着难受。” 沈知言双眼略向窗外,望着外面白突突的天空,林思梵在一旁看着,竟然莫名多了几分幽幽凄凉之感。 林思梵也跟着难过起来。 只觉得病房中的氛围越来越压抑,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那好,我也帮你瞒着清雾姐姐那边。” 沈知言自嘲一笑,随后点了下头:“多谢了。”她说完,不再想提难过的事儿,转而问林思梵:“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住院的事情?我这几天明明——” “我懂,你心情不好,不想见外人。”林思梵说:“我也是直接越过了陈医生那位副院长,走了院长的关系,这才能直接来见见你,想着看看能有什么帮忙的。” 沈知言点了下头。 林思梵叹了口气,又说:“你可能不知道,沧江市最近出了许多事。” 沈知言敛下眉眼,不动声色的低声问:“除了你家四姐林雁白,她查明江微雨是冤枉的,这位影后被放出来之外,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林思梵压低了声音,问她:“你记得126案的主犯孙智麟吗?” 沈知言微微一愣,随后眯着眼看向她:“一直被通缉的那个绑架犯?” “是啊,就是他,他当年绑架了清雾姐姐,还绑了很多富豪家的孩子,最后不是把那些孩子全杀了么,这件事闹得很轰动,最后他不是逃出国了么……”林思梵顿了顿,犹豫了会儿,索性直接说出来:“其实这原本是机密,这个事情到你这里就为止了,暂时不要和外人提起。” 沈知言点头答应。又说:“我知道规矩,你尽管说就是了。” “行。”林思梵放下心来,抬起头继续说:“四姐来沧江专案组,就是因为他们重案组查到,孙智麟忽然回国了,虽然他改了容貌,但是还是港城的警官给查到了,她来沧江就是为了配合专案组来调查这个案子的。” “所以呢?专案组已经查到孙智麟了?”沈知言皱了下眉头。她望着林思梵的眼睛,好奇的问道:“那抓到他人了吗?” 林思梵摇了摇头:“抓是抓到了,不过人最后死了。” 沈知言骤然抬眼看她:“死了?” “是啊……而且当云队长带人找到他的时候,他说一切都是我爷爷指使的。”林思梵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在对峙过程中,四姐被他挟持,云队长不得已开枪把他射杀,那地方我反正以后再也不去了。” 沈知言淡道:“还真是巧。” “你说什么?”林思梵惊讶的目光落在沈知言脸上,不解的问:“什么巧啊?” 沈知言没接话,反而挑眉问道:“你说你再也不去了……是什么地方?” “石老头山附近啊……那里有个绿岛世界游乐场,我反正以后再也不去了。”林思梵打了个哆嗦,又嫌弃道:“我还想带大姐和三姐去玩一圈呢,绿岛世界最近出了动漫联动,我本来很感兴趣的。” 沈知言望着她的眼睛,好奇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孙智麟给林老先生泼脏水的事情,他临死前说,当年绑架案是林老先生指使的?” “你说这个啊,这么明显的污蔑,肯定没人信的。如果绑架案是爷爷指使的,那他要让绑匪杀了四叔四婶吗?这合理吗?”林思梵叹了口气,继续说:“而且他们专案组破案要讲证据,总不能空口污蔑就要抓人啊,更何况我相信爷爷没有做过。” 沈知言笑了笑,点着头附和:“你这么说也对。” 她的认可让林思梵开心起来,沈知言琢磨了会儿,又再一次问林思梵:“绑架犯孙智麟死了,和你知道我住院,有什么关系?” “四姐姐因为这件事受伤了啊,但是她还是……想拜托我,让我把这件事告诉清雾姐姐,因为你和她关系不好,四姐就觉得她若是去见清雾姐姐不合适,所以就让我去。”林思梵一边打量着沈知言的脸色,一边继续说:“我打听来打听去,才知道清雾姐姐出差去了,所以就想着来和你说,也是一样的,四姐姐就说你在住院。” 听了林思梵最后一句话,沈知言笑着问:“林四小姐怎么知道我在住院的?” “事有凑巧,她受伤来的也是这家医院。”林思梵无奈叹气:“她当时应该就住在你隔壁病房。” 沈知言恍然点头,惊讶道:“难怪前几天夜里,我听护士小姐说,有贵客到了,包下了一整层楼,不再让人住进来,她还纳闷是谁这样霸道,原来是林四小姐。” “……”林思梵尴尬一笑,“其实这在我们港城的话,就算不得什么严重的大事儿。” 沈知言表示理解:“毕竟是林家的子女,讲点排场,可以理解。” 林思梵一噎,干笑道:“……她以前不这样的。” 沈知言勾了勾唇角:“嗯,我知道。” 林思梵临走之前,又招呼了一堆人来,说是图个吉利喜庆,为她布置病房。 沈知言眼睁睁看着西装革履的人进进出出,没过不久便把整个病房布置的华丽璀璨,奢侈品扎堆不说,颜色大部分以红色为主色调,喜庆的仿若婚房。 她一片好心,沈知言便任由她折腾。 等林思梵带人离开,病房中再一次恢复安静。 沈知言笃定了林思梵回去,会把她要截肢的消息告诉林雁白,就算林思梵不提,林雁白必然也会特意打探。 一周之后,按照约定的计划,陈医生在私立医院的系统上,上传了她做截肢手术的记录。 在做手术期间的前后,沈知言特意停止了和公司那边的线上工作,公司上下的大小事宜全部交给了袁瑾舒处理。 沈知言还特意交代了袁瑾舒,为她联系国外那边的假肢定做公司的人,没过了两天,袁瑾舒果然和她说,秘书小姐苏玉媛特意和她打听了她要做假肢的事儿。 原本根据沈知言的预估,不出意外的话,林雁白应该会出现一场“意外事故”,也跟着她一起断腿才对,然而她却迟迟等不到阮珮寒的消息。 她开始怀疑自己推测的真实性,林雁白后背的伤疤,和胳膊上的疤痕,在完全模仿她身上的身体痕迹,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只是一个巧合。 可若是巧合,林雁白又没必要特意暗示了林思梵,来医院打探她受伤的真实性。 虽然林思梵来医院见她纯粹是一片好心,是她在关心她,但这背后又全都是林雁白引导的。 所以林雁白应该在关注她意外受伤这件事,这是完全可以肯定的,况且,苏玉媛这颗棋子也格外关心她的身体情况……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顶楼的VIP病房的房间门,再一次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位身着黑色皮夹克的冷酷女人走进来。 阮珮寒下身穿着牛仔裤,脚上踩着皮靴,手里拎着机车钥匙,黑色长发扎了个利落的马尾,见了沈知言的瞬间她脸上又涌起几分吊儿郎当的风情万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见情人。 阮珮寒勾着唇,漫不经心的来到她床边坐下来,又抬起手,用力的拍了下她的腿:“哎吆,还以为空荡荡的呢……” 沈知言淡淡瞥她一眼:“你手不疼?” “啧!”阮珮寒无语的看着她:“你这人有劲没劲啊?” 沈知言不禁莞尔。 她此刻正拿着手机,反复翻看着和秦清雾的聊天记录。 其实她“受伤截肢”这件事儿,根本是避不开秦清雾的,她对林思梵说谎了。 毕竟秦清雾安排的那几个保镖每天跟着她,虽然她的一切隐私,保镖都不会对秦清雾上报,但涉及到她安全这样的大事儿,秦清雾大概会第一时间知道。 故而沈知言自然没瞒着她。 秦清雾出差去做什么,沈知言其实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毕竟从前几个月开始,秦清雾和国外开视频会议的频率就开始增加,她甚至很少去LK集团沧江的分部,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会在景颐小筑的书房里。 在她平时工作的时候,沈知言其实很少进书房打扰她。只是进去的时候,偶尔会听到视频对面传来“劳德家族”“亨利”之类的话。 劳德家族本就和LK集团不对付,而近来国际新闻上传出劳德家族亨利或许即将下台的传闻,劳德家族那样庞大的集团,高层变动这样的大事,发生在秦清雾出差之后,那便解释了她之前在书房的忙碌所为何事。 病房内,见阮珮寒进来了,她便关了手机屏幕,不自觉笑了笑:“林雁白那边还没消息吗?” 阮珮寒嗤笑一声,似笑非笑的说:“她估计最近不是很好过。” 沈知言抬起眼帘,开口问道:“怎么说?” “林四小姐也在养病呢,她同你一样,也请了许多天的假。”阮珮寒微笑着说:“而且就在昨晚,我拿到了她的医疗记录,虽然并不完全,但那些也已经足够了。” 沈知言问:“什么?” “林雁白身上的所有伤口,都同你一样,就这么说吧,这个人除了一张脸,和你不同,你小时候任何一次打架受伤,但凡是需要留下疤痕的位置,她都同你一样。也包括你在武馆那一次,我偷袭你的时候造成的脚腕伤痕,也都一致。” 查到这样重大的消息,阮珮寒脸上挂着明显的笑,沈知言却微微皱起眉头:“你刚才说什么?” “我在说,不出意外的话,林雁白应该会和你一样。”阮珮寒耸了耸肩:“过不了多久,她就会亲自让自己右腿消失,其实我觉得你还是太仁慈了,为什么不让她以为你全身瘫痪呢,这样她指不定还会一比一复刻你的身体状态。” 沈知言却摇了摇头:“不。对林雁白来说,断一条腿或许她都不愿意接受。” “为什么?”阮珮寒一怔:“现在已经证实了,无论你受什么样的伤,她都会自残?” 沈知言不由得笑出来,看着阮珮寒问:“如果让你全身瘫痪,但是却有思想,把整个LK集团的钱送给你,你要不要?” 阮珮寒:“……” 沈知言又挑了下眉,继续问:“那让你断一条腿呢?” 阮珮寒认真的想了想,随后,她又摇头:“也不是很好接受。” 沈知言轻点了头:“这才合理。”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阮珮寒:“那你觉得,让你后背烧伤呢?并非是意外,而是在你提前得知了自己会遭遇火灾,然后活生生的把自己后背烧伤,烧成血淋淋的一片,全是烂肉……” “——停!”阮珮寒无语的看着她:“这也很难接受啊,我不知道还好,可若是提前知道,就难免……难免——” 她不再说下去,沈知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是啊,所以对林雁白来说,我三年前在福利院被烧伤之后,她要复刻一样的伤口,反而持续到了第二年的夏天,她足足做了半年的心理建设,才开始行动。” “不是?她如果半年之后再断腿,你的计划不就会发生很多意外么?就是……”阮珮寒有些嘲讽的看着她:“那你打算怎么样?要持续装半年的残疾人?等她断腿?还是说,你已经得到了答案,直接出院?” 沈知言的目光变得有些冷漠,她声音也同样透着冷意,淡然的望着阮珮寒:“如果是你,从小到大被人持续算计,针对,屡次声名狼藉,屡次面临绝望,你会怎么样?” 阮珮寒想了想:“杀了对方。” 沈知言道:“可我答应了我女朋友,不会做让她担心,让自己置于危险境地的事情。” 阮珮寒沉默了下,随后点了下头。 她明白过来,沈知言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林雁白那条腿大抵是保不住了,毕竟从头至尾,都是林雁白自己的选择,是她自己要截肢,也是她自己要自残。 阮珮寒好奇的问她:“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沈知言沉默了下,笑道:“当然是,让媒体来采访我了。” “什么?”阮珮寒怔了下:“你不是谢绝任何人探望吗?” “我总不能,让林雁白大半年之后才动手,这样棋局就拖的太长了……” 沈知言轻叹一声:“累。”- 三日后,在袁瑾舒的安排下,几家主流媒体前来采访沈知言。 进了病房的记者和摄影师站在病床前,沈知言依旧穿着那身病号服,两条腿用医院的白色棉被所遮挡着,她右腿位置的棉被明显是平坦的,和左腿处的凸起完全不同。 几名记者见状,纷纷面露不忍的同情之色。 短暂的寒暄过后,这场采访很快开始,记者们询问的也都是提前对好的问题。 十分钟很快过去,一名女记者再一次提问。 “沈总,请问您这次受伤,最大的感悟是什么?” 沈知言想了想,笑道:“最大的感悟大概是……人生无常吧,以及在家中一定记得检测好家用电器,不然很容易发生意外,希望这样的意外事故和不幸,到我这里便截止了,希望大家能注意安全。” “沈总说的是,日常生活安全的确是最值得关注的话题。”女记者露出佩服的神情,随后继续问道:“听说沈总因为这场意外,回忆起了自己亲生父母是谁?不知道您是否愿意透露?” 沈知言一怔,显然没料到对方会这样发问。 她脸色明显不悦,在一旁的袁瑾舒见状,冷声提醒:“这位记者,请你不要采访不相关的话题,采访到此结束,各位请回。” 袁瑾舒态度强硬,已经作势要去开门。 这引得女记者身旁的另一名记者出声嘲讽:“可先前您家沈总也没有事先说明,这样的问题不可以问,不回答便不回答,至于直接下逐客令么?” 袁瑾舒皱了下眉头:“你是哪家媒体的?” 那记者不屑嗤笑一声:“怎么?这位大助理,还想联系我领导么?” 袁瑾舒:“你——!” “好了。”沈知言叫停这场闹剧,她淡然的望向镜头,眸光里的不悦却仍旧明显:“没什么不方便说的。” 记者们全都屏住了呼吸。 沈知言望着镜头,呼出一口气道:“本来这样的个人隐私,是不便于在镜头前说的,但众所周知,我是个孤儿,我从小在未来福利院长大,后来又被收养。” 她敛下眉眼,不再看向镜头,淡声道:“只是我想起来的不是亲生父母,而是在模糊的记忆里,有位慈祥的老者,她在很温柔的对我笑着,能看得出来,她应该很喜欢我,哪怕我看不清梦里的她是何模样,但我就是很笃定,她是我的外婆,或者祖母。” “毕竟对我来说,能回忆起有位亲人,曾经这样喜欢过我。”沈知言重新看向镜头,微微笑道:“至少证明,我也不是没人要的孩子。” 她话音一落,场中不自觉陷入一片安静。 她说的动容,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现,晶莹的泪珠在眼眶无声滑落。 最开始问话的那位女记者沉默片刻,随后同沈知言道歉:“抱歉了,沈总……我并非有意发问,无意间得知了这件事,故而冒昧采访。” 沈知言接过袁瑾舒递过来的纸巾,把眼泪擦干,笑了笑,平静道:“没关系。” 记者又问:“那……您有什么,想对您梦里那位老人家说的吗?” 沈知言思索了片刻,她抿了抿唇,平静道:“没有。” 在场的记者们面面相觑。 顿了顿,她微敛了双眸,又声音苦涩道:“不……是有的。” 记者忙道:“那您说——” “我希望。”沈知言吸了吸鼻子,苦笑着说:“我希望老人家能多来梦里看我,至少,要让我看清您长什么样子。” 记者沉默了下,随后果断道:“您放心吧,老人家一定会来看您的,在您的梦里。” 沈知言点了头:“谢谢。” 记者们见她情绪变得低落,也便不再继续问下去,继而结束了这场采访。 袁瑾舒送众人离开,那名女记者表情有些愧疚,似乎有话要私下里对沈知言说,或许是道歉,于是其他人也就不再说什么,直接在袁瑾舒的引领下一路离开了病房。 等病房门关上,那名女记者主动走到病床前。 沈知言对她伸出手,感激道:“多谢配合。” 那记者连忙伸手,和沈知言握了握,局促不安的说着:“没有没有……能为您做事,是我的荣幸。” 等人离开了,沈知言才掀开被子,把陷到床板里的右腿伸出来。 随后,她喊来了陈医生:“过阵子我出院的时候,你记得教我一下,刚安假肢的人怎么适应走路的姿势。” 陈医生:“……” “其实这个不需要我教。”她看了眼沈知言那条伸不开的长腿,有点无语的说:“你只需要在膝盖那儿绑个硬一点的护膝,随便走都能像。” 沈知言摇头:“不,我们做导演的,讲究的就是细节。” 陈医生:“……行。包您满意。” ② 在林思梵口中得知,林雁白发生意外车祸之后,沈知言终于决定出院。 她在电话里安慰了林思梵,说世事无常,这样的交通事故其实每天都在发生,小姑娘在电话里哭的泣不成声。 林思梵说她在林家,最喜欢的就是林雁白这个姐姐,沈知言便安慰说:“至少林四小姐已经没了生命危险,只没了一条腿,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说这话的时候,阮珮寒就在一边强行忍着笑。 沈知言瞪了她一眼,阮珮寒才有所收敛。 林思梵听了她的话,便问她:“你的假肢用的怎么样,还方便吗?” “其实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沈知言又问林思梵:“如果林四小姐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为她推荐那个专门定制智能假肢的厂商。” 林思梵在电话里和她道了谢,沈知言便说回头把联系方式给她。 沈知言每天去公司上班,公司的上下员工也从一开始总盯着她的右腿看,到后来开始习惯,毕竟她走路的姿势和平时并无任何不同,毕竟现如今的科技就是这样的,几百万的假肢穿在腿上,能跑能跳,和正常人无异。 故而后来大家也都见怪不怪。 而秦清雾这一次的出差时间格外的久,回国日期一拖再拖,比预定的时间足足晚了两个月。 等到她回来的那一天,沧江市刚下过一场雨夹雪,街道上落了满地的枯叶。 沈知言在公司开完会,提前一个小时去机场接她。 秦清雾并没有走VIP通道,同人群一起出来,然而沈知言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人群里的她。 王越霖一袭黑色西装,手里拎着行李箱,跟随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 沈知言快步迎上去,接过来她手里的包,随后就站在原地,抬眼笑看着她,也不说话。 而对方也只眉眼含笑的回望着她,竟然也不主动开口。 周围人来人往,人流如织,沈知言伸出手,主动把人抱在怀里。 她双手环住她的腰肢,柔软纤细的腰肢被她抱在怀里,那人身上的好闻气息滑入鼻息,日思夜想的人尽在眼前,连日来的思念之苦似乎变得不值一提。 她下巴搁在对方的肩上,闷声说:“秦清雾,我想你了。” 秦清雾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我知道。” 王越霖轻咳一声,面不改色的继续向前走去。 沈知言察觉到了王越霖的动作,忽然觉得王总助是个极为懂事的人,她喉咙里不自觉发出一声闷笑。 秦清雾轻轻推开她,好笑的望着她的眼睛:“你笑什么?” 沈知言自然不可能那么扫兴的和她提旁人,便弯了弯眼睛,笑眯眯的望着秦清雾,故意逗她:“这么久没见,秦小姐想我了没有呀?” “嗯?”秦清雾弯了眼眸,随后抬起手臂,两手轻搭在她的肩膀上:“你想听什么答案?” 沈知言正想回她,忽然听到一阵快门声,她下意识往旁边一瞥,竟然看到已经有不少人正在拿着手机拍照。 在察觉到她的视线过后,那些人眼里明显流露出八卦兴奋的神色,竟然完全不懂得收敛。 沈知言连忙牵着她的手,随后一路和秦清雾回了车上。 秦清雾坐在副驾驶,沈知言抻着手,为她系好安全带,在她要退开的时候,秦清雾顺势勾住了她的脖子:“你觉得,我想你了吗?” 沈知言眨了眨眼,直接顺势去亲吻了下她的唇角,笑着说:“这么主动的秦小姐,那必然是想了。” 她认真的望着沈知言的眸子,专注的说着:“嗯,我想你了。” 她说完,眸光中笑意浮动,揉了揉她的脑袋,帮她把凌乱的发丝顺的平顺。 沈知言探着脑袋,嗅了嗅她的脖颈:“秦清雾,你今天也好香啊……” 她说着,就要往人肩窝里蹭。 秦清雾轻推了下她的肩,沈知言因为她的动作停顿,随后,见秦清雾眼神示意窗外,沈知言便顺着偏头看过去,只见隔壁有人正举着手机在拍照。 那人鬼鬼祟祟,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沈知言猜测是不是狗仔,毕竟在机场,有不少自媒体号在蹲拍明星艺人的八卦新闻,经常能拍到不少爆炸性的一手视频。 沈知言退开了一些,有些不满的感叹:“怎么这都要拍……” 她坐在驾驶座上,手指轻轻点着方向盘,忽然想到什么,笑着问秦清雾:“你说,待会儿的头条,会不会是——” 秦清雾的声音传来:“什么?” 沈知言想了想,犹豫道:“城南沈家养女,入赘江北秦家三小姐?” 秦清雾:“……” 沈知言笑看着她,又笑着说:“或者是,身残志坚沈知言,妄想追求国民女神?” “非要把自己讲的这样不堪吗?”秦清雾好笑的望着她,软声道:“明明是我追求的你。” 此时,夕阳西下,橘黄色的光照洒落,沈知言的脸上涌起了一阵莫名的热意。 “那……”沈知言的语气变得有些干涩,她脸红道:“那、我到时候可真这么讲了啊。” 秦清雾眉眼温柔:“嗯,可以。” 沈知言一路把车开回了家,并没有回景颐小筑,而是深海一号。 她停好车,一路殷勤的带着秦清雾绕过别墅的花园,随后进了客厅,沈知言去了二楼衣帽间,几分钟后,她下了楼来,把准备好的家居服拿给她。 沈知言指着身后的方向,说:“浴室在走廊中间那里,里面的洗护用品都是你常用的款式。” 秦清雾接过去,望着沈知言的眼睛,好笑的问她:“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就要让人进你家浴室么?” 沈知言怔了下,恍然明白过来,下一刻,她的脸瞬间变红:“你……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是刚下飞机么?你长途跋涉,不需要洗澡吗?” 秦清雾弯起眉眼,笑看着她:“那是我误会了。” “……”沈知言望着她笑意盈盈的眸子,忽然心思转了个弯,试探说:“其实你这么误会,倒是也行,但是现在我们都饿着肚子,对不对?那个什么……就不合适了。” “准备下厨了吗?”秦清雾笑了笑,望了眼厨房的方向,问她:“冯芸医生又嘱咐宋院长给你寄来什么了?” “牛肉丸子,手打的那种。”沈知言反应过来:“我吃了两次觉得很正宗,熬汤或者煮面,都很合适的。” 秦清雾:“是港城那种么?” “口感是差不多的,她之前就总做,分给福利院的老师们,我也总能收到一份。”沈知言想了想:“不过我养母吃不惯,说太过劲道了,她牙口不好。你呢?吃得惯吗?” 秦清雾从善如流道:“我不怎么挑食。” 沈知言有些欣赏的望着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故意道:“哎呀,我就喜欢不挑食的女朋友。” 秦清雾空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问她:“你还喜欢什么样的女朋友?” 沈知言继续摇头晃脑的回答:“喜欢秦清雾这样的女朋友呀。” 秦清雾就被她逗笑了,故意嗔她:“还真是巧言令色啊,沈知言。” 沈知言连忙说:“那是因为女朋友太可爱了,忍不住的,你见我对别人油嘴滑舌了么?” 秦清雾勾了勾唇角。 实际上,只要沈知言愿意,她能轻易的把人哄得很高兴,就像是之前在科兴银行的时候,她也能轻易的把那位客户哄得开心。非但如此,沈知言似乎极为擅长讨长辈们的喜欢。 但她的社交姿态,和对待她的时候,终究是不同的。 她明显能感觉到,沈知言在她面前,没有了在旁人面前的谨慎。 秦清雾弯了弯眉眼,揉揉她的脸颊:“没有。” 沈知言顺势问她:“这回手感是不是好多了?” 秦清雾眉梢微扬:“嗯?” “我在医院呆了许多天,平时基本不会出房间。”沈知言唇角挂笑:“哪怕有意在控制饮食,体重还是增加了两公斤,不过能骗到林雁白,真是不枉我这么辛苦演戏。” 秦清雾:“你对你外婆,全然是演戏么?” 秦清雾看了沈知言采访的视频,纵然是有做戏的成分在,但她却一眼便看得出来,沈知言是真心在乎的,她眼里的难过是骗不了人的。 沈知言抬眼看她,忽然探着身子向前,笑容璀璨的盯着她的眼睛:“有人说过,你很聪明吗?” 秦清雾垂眸望过来,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笑着回她:“许多人说过。” 沈知言:“哎呀,原来大家都和我眼光一致呀~” 秦清雾望着她,声音柔柔的,告诉她道:“但在沈小姐口中说出来,更显悦耳动听。” 沈知言微不可查的“欸”了一声。 秦清雾问她:“这样也会脸红吗?” “……”沈知言沉默了下,下意识小声狡辩:“不是……单纯脸皮薄。” 秦清雾垂眸打量她半晌,莫名轻笑一声,意味莫名地说:“是可爱的。” 沈知言:“……” 完全不明白她在调侃还是在夸人。 容易脸红这件事,好像确实真的挺特别的? 毕竟好像没有人像她这样,交往了那么久,还能因为一句“情话”面红耳赤的。 沈知言正胡思乱想的间隙,秦清雾已经打开了包,从里面取出来一张照片,递给沈知言。 沈知言接过来,望着秦清雾眸子里骤然严肃的神色,她不自觉蹙眉:“什么啊?” 她说着,垂眸望向那张相片。 然而只一瞬间,她眼睛骤然睁大。 “这是……”沈知言不可置信的望向秦清雾:“这小女孩——” 秦清雾轻声问她:“不是你么?” 沈知言摇了摇头,望着照片中身着破衣烂衫的女孩,眉头皱紧:“不是。只是看起来长得一样,但我在她这个年纪,我身形比她要高,而且我眼神小时候很凶,但是你看照片里的人,她满腹心事,怯懦又柔弱,和我当时满身戾气完全不同。” 顿了顿,沈知言望着照片中的外国建筑,明明心里有了答案,还是问:“这是谁啊?” 秦清雾淡声回:“梅若华。” 沈知言沉默了好一会儿,应道:“我知道了。”她似乎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笑着催促秦清雾:“快去浴室洗澡啊,我去做饭。” 秦清雾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问她:“心情很差吗?” 沈知言摇了摇头:“没有,我一般思考事情的事情,好像是容易没表情,只是CPU在转……”她玩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太专注了而已。” 秦清雾问她:“那你想到什么了?” “两种可能。”沈知言想了想,分析道:“要么,梅若华和我是姐妹,要么,梅若华整容成了我幼年时候的样子。” 秦清雾眼睫微抬,温声问道:“整容成你的人,或许是——” “林雁白。”沈知言道:“梅若华或许和林雁白是同一个人,只是她后来因为某个原因,不再继续整下去。而林雁白那张脸,好看是好看,但确实又有些不自然,尤其是在她笑起来的时候。”- 五分钟后,沈知言从冰箱里取出来食材,转而去了厨房。 她进去了没一会儿,忽然想起来降温了,秦清雾从浴室出来肯定会冷,又来了客厅,把所有的窗户都关好,这才重新进了厨房。 她刚把蔬菜和丸子洗好,阮珮寒的电话打进来。 沈知言擦干手,接起了通话,直接开了扩音,阮珮寒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赵晓寒的父母没什么有可疑的地方。” 沈知言问她:“查到什么了?” 对面稍微停顿了一会儿,随后便传来了鼠标和键盘按键的声音,沈知言起锅下油,把切好的小葱花倒进去,想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过了会儿,声音转小,沈知言往锅里倒了水。 阮珮寒说:“赵晓寒的父亲名叫赵福昌,在之前的绑架案中,赵福昌作为司机,带着女儿赵晓寒,随着林怀恩夫妇外出,四人遭遇意外,在那场绑架案里,赵福昌和林怀恩夫妇三人被杀,赵晓寒被绑走。” 沈知言等着锅中的水煮开,但看样子还有好一会儿。 她问阮珮寒:“赵福昌确定是绑架案发生的时候死的吗?” 阮珮寒立刻说:“确定,虽然当年留存下来的照片很少,但我办事总是有办法的,这个你不需要怀疑,尸体就是赵福昌的,被绑匪枪击头部身亡。” 沈知言皱了下眉头:“那这样一来……” “是啊……这样一来,赵福昌就是被绑匪杀害的,林雁白如果和绑匪勾结,就有点说不过去了。”阮珮寒继续分析道:“毕竟林雁白在你媒体采访过后,她就真的愿意自断一条腿,就说明她一定是赵晓寒。” “她担心你恢复记忆,所以接下来一定会狗急跳墙,立刻结婚拿到遗产。可这样一来,她就没道理杀自己的父亲赵福昌。” 厨房内的窗户敞开着,有风从外面灌进来。 锅里的水开了,沈知言先把丸子丢进去,随后盖上锅盖。 她重新走到岛台的手机旁,微微低下头,说:“赵福昌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么?比如他在给林怀恩当司机之前,从事什么职业?过往什么经历?” “没有问题,之前林四爷是有个司机的,不过那人年纪大了,退休之前他晚节不保,那老司机的儿子放火烧了别人的家,闹出了两条人命,那时候林四爷还是黑白两道叱咤风雨的时候,手下杀几个人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儿。”阮珮寒轻笑一声,又说:“不过,林四爷似乎是个极讲道理的人,他不久之后便把那司机辞退了。” 沈知言嗤笑:“辞退而已,和人命比起来,是不是不值一提?” “其实……”阮珮寒顿了顿:“那个年代的事儿,不能这么算的,而且——你还真的连你父亲的面子都不给啊……” 沈知言蹙眉:“我的父亲?” 阮珮寒理所当然道:“是啊,林雁白如果是赵晓寒,那你必然就是林雁白,那林怀恩林四爷,不是你的父亲么?” 沈知言沉默了会儿,继续问道:“后来呢?赵福昌就成了林怀恩的司机?” “对的。”阮珮寒把查到的资料告诉她:“赵福昌是地道的港城人,在那之前也是做司机的,是个有口皆碑的老实人。” 沈知言呼出一口气,又问:“那赵晓寒的母亲呢?” “她啊……那女人名叫苏媚兰,曾经是舞厅的舞女,长得那叫一个漂亮,照片我现在发你手机上,你看一眼。”阮珮寒说着,沈知言微信上传来消息提醒。 她重新擦干了手,点开软件,随后打开了那张发黄的老照片,上面的女人大波浪的长发,媚眼如丝,正风情万种的拿着一支没点燃的烟,纵然是张有些模糊的照片,但依旧难掩其绝美的相貌。 下一刻,一个大肚便便的男人照片同时被发过来,八字胡,国字脸,体型高大,人也看着忠厚老实。 阮珮寒说:“你看,这就是赵福昌。” 沈知言沉默片刻,问:“赵福昌死了以后,那苏媚兰去哪儿了?” “她啊……”阮珮寒沉默了会儿,才说:“在苏媚兰生下了赵晓寒这个女儿的时候,她因为难产死了,林四爷夫妇心疼这个可怜的孩子,所以便让她留下来一起生活。” “确切来说,赵晓寒和林四爷的女儿,在绑架事件发生之前,两个人是一直生活在一起的,赵晓寒往好听了说,是林四的玩伴,往难听了说,应该就是同吃同住的婢女。” 沈知言怔了下,道:“所以,赵晓寒能轻而易举的顶替林四。” “对!”阮珮寒打了个响指,笑道:“因为自从林怀恩夫妇身亡之后,只剩了赵晓寒,才能清楚地了解你童年的一切,她也不会穿帮,而林甫臣若是为了你外婆的那笔富可敌国的遗产,帮她隐瞒下来便足够合理,林甫臣在利用林雁白。” “是这样,比起我而言,他有赵晓寒的把柄,赵晓寒更加好控制。”沈知言耐人寻味的笑了笑:“林甫臣这老匹夫,想的可真好啊。” 第114章 沈知言继续烹饪着锅中的食物。 秦清雾这阵子以来一直在国外, 应该很少吃到中餐,故而这一顿晚餐沈知言做的格外用心。 她眸光望着厨房蒸腾起来的朦胧雾气,阮珮寒的声音自电话另一端传来。 “从林甫臣对林雁白动辄冷脸训斥的态度来看, 在林甫臣的心里, 他对林雁白应该全然都是利用的,你觉得呢?” “是。” 沈知言应了一声。 她认可了阮珮寒说的话。林甫臣对林雁白动辄横眉冷对, 那种轻蔑和鄙夷的厌恶态度是骗不了人的。 沈知言语气平淡的说道:“当年那场绑架案过后,林甫臣为了那笔巨额的遗产,立刻对外界宣称, 被绑走的是司机的孩子赵晓寒。”她又补充:“但实际上,是赵晓寒回到了林家,成为了林家四小姐林雁白。而林甫臣则是在后来, 在林家祖宅附近,给赵晓寒立了墓碑。” “可绑匪后来和警方说……”阮珮寒语气带了浓重的疑惑:“这就不合理了吧?” “是啊。”沈知言声音没有任何喜怒:“后来, 那些绑匪们陆续被警方抓到,竟然也全都一致对警方承认,被他们绑架的就是赵晓寒, 被他们杀死的也是赵晓寒。” “这完全不合理。”电话另一边的阮珮寒沉默下来, 片刻后才说:“那样一群悍匪,当年真的会认为他们自己绑错了人么?” 沈知言说道:“不排除会出现乌龙事件。” “不。”阮珮寒却果断道:“像孙智麟这种团伙, 他们作案手法娴熟又迅速, 心狠手辣残忍, 毫无同情心, 正因如此,他们很少会失败。 况且他们人数众多, 他们也能精准的绑架各大家族的继承人, 索要巨额赎金。 那便代表他们必然事先调查过, 那些孩子的样貌、年龄,甚至熟知他们的一切行程。 而林怀恩夫妇,当他们带着女儿林雁白,在司机赵福昌的陪同下,要离开港城的消息,绑匪一定是事先调查清楚的。 故而——” 沈知言接话:“所以他们也必然清楚的知道,真正的林雁白长什么样子。” “对的!”说到这里,阮珮寒愈发确定道:“他们抓错人的几率根本微乎其微!更何况……” “更何况,如果绑匪们发现绑错了人,尤其是当林甫臣向媒体公开表示,被绑匪们绑走的是司机的女儿,并非林家千金的时候——”沈知言沉默了片刻,继续补充:“那他们应该会选择第一时间杀死赵晓寒,可孙智麟团伙,却并没有那么做。” 沈知言眸光暗了暗。 其实,这同时证明了一点。 林甫臣当时,对媒体公开他们绑错人的那个举动,无异于直接挑衅嘲讽绑匪。 他那个举动,其实和秦清雾的祖父秦望山的目的一致,手法异曲同工,他们都在逼着绑匪动手,借刀杀人。 “照你这么说……”阮珮寒迟疑了片刻:“绑匪们的行为,反而更像是——” “他们更像是在刻意配合,配合赵晓寒回到林家,让赵晓寒代替林雁白。只是……”沈知言语气平淡,又道:“这样虽然说的通,但也只是一种推测而已。” “那你打算怎么办?”阮珮寒好奇的问道:“要向林雁白去验证这个猜测吗?” “不用。”沈知言回道:“耐着性子等就行了。” 阮珮寒疑惑:“等?” “嗯。”沈知言表情淡淡:“如今我已经对林雁白暗示,我记忆有可能要恢复。从她意外车祸截肢便足够能证明,为了这笔遗产,她连自己的一条腿都可以不要。” “……也对。”阮珮寒吊儿郎当的笑道:“林雁白若是还想要你外婆,郑淑枚女士留下的那笔巨额遗产,那么她此时唯一的选择,便是立刻找人结婚。” “毕竟一旦我彻底恢复记忆,便会去找我外公相认。”沈知言眸光变得冷淡:“她必然不想见到这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果,所以,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那江微雨的事情你怎么办?”阮珮寒说出自己的犹豫:“林雁白把江微雨放出来,目的已经很明显了,就是等你拿到枪去杀她的。” 沈知言稍作思索:“先把江微雨放一放,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江微雨被他们推出来的时机实在太巧合了。” 阮珮寒一怔:“什么太巧合了?” 沈知言顿了顿,道:“我暂时想不通。”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对电话另一端说道:“林雁白在港城破获的那些案子,我想知道个中详情,你能有办法拿到么?” “这点小事?”阮珮寒嗤笑一声,干脆道:“一个小时后发你。” 沈知言笑着道了声谢,结束了和阮珮寒的通话。 她关了天然气的火,把锅里的汤盛出来。 随后,又陆续悉心处理着后面的几道菜。 过了会儿,她又往厨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秦清雾应该已经从浴室出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等第三道菜出锅的时候,她听到客厅的电视机上,传来晚间新闻女主持人的声音。 她怕秦清雾等的着急,拉开房门和坐在沙发上的她说:“再等我一下,很快就可以吃了。你现在饿吗?” 秦清雾偏过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她唇畔挂着笑,说:“还好,需要进去帮你吗?” “没关系,基本已经结束了。”沈知言摇了摇头:“糖醋排骨还要炖的久一点,不过到时候米饭正好能出锅。” 秦清雾弯了弯眉眼,认真道:“辛苦了,下一次的晚餐我来准备。” 沈知言轻轻摇头,笑着说:“没有的没有的,给女朋友做饭哪里来的辛苦嘛。” 其实,一顿饭而已,也不用说这样的话,根本谈不上辛苦二字。 但是如果有人在她做饭的时候,对她这样说,内心的确变得很温暖,就像是事事有回应那样。 其实和秦清雾交往,的确是她先前预料的那样,对方是个很温柔真诚的人,完美的不像样。 “咳咳,不过——”沈知言想了想,故意试探:“你如果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不如明早你来准备早点?” 秦清雾眉眼间的笑意逐渐加深:“嗯?你在指什么?” “没什么啊……”沈知言移开视线,声音越来越小:“就是觉得你工作这样忙,下一次晚餐估计要等很久了吧,不如就明早?” 秦清雾忍俊不禁道:“好。” 沈知言眨了眨眼睛。 她,竟然就这么容易答应了? 今晚留宿? 一定是厨房太热了,导致寒冷的天气里,她的脸到耳根越来越热。 她调整着呼吸,努力平复着紊乱的心跳,随后不急不缓的清理着凌乱的厨房。 半小时后,饭菜陆续上了桌。 秦清雾坐在她对面的位置。 她打量着桌上丰盛菜式,温声问她:“竟然这样丰盛吗?” 沈知言帮她把筷子递过去,笑着说:“也就还好。” 秦清雾接过去,弯了弯眉眼:“谢谢。” 沈知言抿了抿唇,笑着看她:“只有口头感谢呀?” 秦清雾好笑的看着她:“那你想怎么样?” 沈知言指了指自己的脸颊:“那亲一下?就一下。” 餐桌是偏西式的,中长款,象牙白的桌面干净整洁,其实二人距离并不远,只需要秦清雾站起身来,俯身过来就可以亲到。 迎着沈知言灼热期待的视线,在明亮灯光的映衬下,眸光亮闪闪的像一只渴望主人爱抚的小奶狗一般。 秦清雾招了招手:“过来。” 沈知言眼前一亮,随后绕过餐桌,走到她身前。 秦清雾坐在椅子上,微微抬眼看她,眸光含笑:“亲哪里?” 沈知言背过手去,稍微侧身,随后俯下身,让右边脸颊靠近了她的唇。 秦清雾微微偏头,在她脸颊上印上一吻,柔软的触感在脸上一闪而逝,沈知言立刻偏过头,趁机快速在她唇上偷亲了一下,亲在了唇角位置。 随后,她笑着去看秦清雾的眼睛:“扯平了,不然你再亲回来?” 果然就见对方敛下眉眼,潋滟的眸光里带了几分羞恼的神色,嗔道:“沈知言。” 沈知言连忙举起手,无辜道:“好了好了,我们吃饭吧。” 她说着,快速开溜,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她对秦清雾介绍道:“这个牛肉丸你一定要尝一下,真的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了,比港城吃过的都要正宗,如果你喜欢我去和冯芸老师学一下怎么做,这样就不用次次麻烦她。” “好。”秦清雾问她:“制作起来麻烦吗?” “应该不难吧。”沈知言想了想,又笑着说:“等冯芸老师回了沧江,我们可以一起过去。” 秦清雾夹起一小块红烧肉放到她碗里,声音柔柔缓缓道:“好啊,正好可以去福利院见孩子们,冯芸老师还没回来吗?” “没有欸。”沈知言摇了摇头,叹气道:“她一直都这样的,总是去外地给周家莹小妹妹取药,我其实以前去福利院做兼职,也经常见她不在。” 秦清雾稍稍抬眼,问沈知言:“是那个心脏病的小姑娘吗?” “是啊……年纪轻轻就病了,当年因为她看病的事儿,我们其他几位老师都捐过钱。”沈知言叹气:“但是那不是钱能解决的,而且冯芸老师也是没有办法,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的偏方,每隔一阵子就去外地取药,这一次不知道什么事耽搁了,也可能是那位老医生正研究什么新草药。” 秦清雾思索了下,在记忆中想到什么,问她:“之前周家莹,不是一直在沧江一院治疗?” “冯老师应该也是想多个保险吧,更多的或许是求个心理安慰,”沈知言琢磨了一会儿,有些心疼道:“毕竟她自己就是医生,反正在一院这样的地方,也只能控制,又没办法治愈。” 秦清雾应了声:“那国外试过了吗?” 沈知言点了下头:“试过了的,也没办法。” 秦清雾:“这样。” 沈知言:“嗯……” 秦清雾默然了片刻,也便不再继续问下去。 沈知言拿起筷子,也默契的停止了这个让人心情不好的话题,俩人开始用餐。 没过几分钟,阮珮寒的邮件发了过来。 沈知言便立刻把筷子搁到碗上,拿起桌上的手机。 听着她手机的提示音,秦清雾只是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沈知言划开屏幕,点开邮箱,持续刷着阮珮寒发来的新邮件上的内容,她一目十行的浏览着,只看林雁白所破获的那些过往案件的过程和结果。 然而她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气氛有点奇怪。 恍惚间一抬眼,果然就见秦清雾也没有动筷,而是在静静地等着她。 沈知言莫名有了几分心虚感,连忙放下了手机,重新拿起了筷子:“我……” 秦清雾抬眼看她,还没开口,眸光中笑意浮动:“沈小姐看什么这样专注?比看我这位让你‘日思夜想’的女朋友还要用心些呢。” 沈知言故作淡定,对方的打趣却让她脸不自觉红了一些,她移开视线,只能实话实说:“林雁白的事情,所以就走神了。” “嗯?”秦清雾眉梢微扬:“林雁白的什么?” 沈知言便把邮件里看到的消息讲给她听,眉飞色舞道:“大发现啊,真的是大发现。” 秦清雾弯了眉眼,打量着她眼睛里的开心:“哦?” 沈知言点头,连忙和她解释:“林雁白不是重案组的神探么,我之前就总觉得这件事有蹊跷,现在看来,果然就是很有问题。” “怎么?” “因为那么多没有证据的陈年旧案,而且赶上时代变迁,那些案子刚发生的时候,她应该才几岁吧。”沈知言和她说:“你看,在没有监控,没有证据,社会风气混乱的年代所发生的谋杀案,她时隔多年,却屡破奇案,这肯定不合理,对吧?” 秦清雾静静的听着,随后问她:“那实际上呢?” “实际上……”沈知言想起邮件里的那一桩桩的悬案,不禁笑了笑:“你知道她那些案子破的多诡异么?” 她故意卖着关子,秦清雾明显看的出来,但仍是配合的语气,温柔又纵容的好奇问她:“如何诡异了?” 沈知言便满意的弯了眉眼,笑眯眯的了。 她煞有介事的和她解释:“林雁白破的那些案子,最后都指向了帮派的暗杀,或者是帮派成员之间的仇杀,最后凶手被重案组抓到全都供认不讳。” 秦清雾应声:“嗯。” “就是……”沈知言说:“虽然那时候的人为了讨生活,都很喜欢混□□,但是她所有的案子都是这种,真凶个个都是之前的帮派成员。” 秦清雾稍作思索:“林雁白怎么会和帮派有牵扯?” “不知道,总觉得没这么简单,”沈知言摇头,又说:“而且当年的帮派,是梅秋莱控制的,林雁白又化名叫过梅若华,而且是亨利的女朋友,这样一来……好像有一条线,逐渐串联起来了。” 秦清雾认可的轻点了头:“是这样。”她又问:“还有什么是你想知道的吗?” 沈知言抬眼看她:“你指的是林雁白吗?” 秦清雾应声:“嗯。” “关于林雁白的话,目前暂时没有了。”沈知言想了想,问秦清雾:“林秉仁你了解的多么,就是那位林家七爷。” 秦清雾默然片刻:“你想知道他什么?” “之前的金榈奖,林秉仁投票给了江微雨,而且是关键性的一票。”沈知言轻微皱了下眉头:“他为什么啊?晚节不保?” 秦清雾:“林秉仁帮江微雨,许是江家授意的。” 沈知言一愣,有点不理解:“啊?” 秦清雾唇角含笑,轻声慢语解释给她听:“江家为了江微雨,特意请林家帮助,也是有可能的。” “可林秉仁导演应该很公平公正才对啊,林思梵也说她这位七叔很正直……”沈知言迟疑:“他都因为江微雨被骂上热搜了,而且当时江微雨还被抓了,至于为了一个外人,做出这样的事?而且江微雨当时还被怀疑是杀人犯。” “林秉仁终究是林家人,他也是林甫臣的儿子,”秦清雾继续和她解释:“从他自出生那一刻起,便享受着林家的资源,纵然和他父亲有些矛盾,但他从未彻底和林家断绝关系——” “哦,你这样说,那我明白了。”沈知言恍然道:“所以他根本脱离不了林家,故而,江微雨这位江氏董事会,公认的继承人出了事,江家请他站台……只要林甫臣同意了,他便要答应。” 秦清雾笑了下:“是这样。” 在饭桌上,沈知言并不想继续聊这些“无关无聊”的话题,便转开话题问她:“你在国外的工作顺利吗?” 秦清雾含笑看她,认真回答道:“尚且算是顺利的。” 尚且算是…… 如果连秦清雾都这样说,那么对寻常人而言,显然就是极有难度的工作了。 沈知言故作随意的问:“那你在国外,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秦清雾动作微顿,疑惑的眸光略过来,重复反问:“好玩的事情?” 沈知言敛眉:“咳……嗯。” 在对方的视线里,几秒钟过后,沈知言似乎觉得她微不可查的笑了下。 似乎明白她在试探什么一样。 秦清雾轻轻摇头,笑着回她:“没有。” 沈知言抬眼看过去,又眨着眼睛问:“那有意思的人呢?” 然而这话问出来,她察觉到对方眸子里笑意加深了一些。 沈知言便明确知道,对方肯定明白她在试探什么。 秦清雾勾唇,云淡风轻哄她道:“也没有呢。” 沈知言抿了抿唇,唇角的笑意有些压不住。 她眉眼弯弯,笑眯眯的一声:“哦~没有呀。” 秦清雾望着她,也不由自主的弯起唇角。 晚饭结束之后,沈知言洗了澡上床,秦清雾正靠在床头的位置回复对面人的消息。 沈知言钻进被子里,静静的躺下来。 秦清雾见状便关了灯,以为沈知言要直接睡下,随后也在她身侧躺下来。 黑暗中,沈知言努力的调整着自己越来越沉的呼吸。 其实也不是非要待在一张床上就一定做什么,而且秦清雾似乎也没有那个意思,毕竟之前秦清雾都挺主动来着。 屋外冷风呼啸,天气这几天似乎已经变得很凉了,天气预报还说接下来会下雪。 然而屋内却温度适宜,明明不冷不热,沈知言却只觉得在被窝里全身燥热。 她翻了几次身,强行闭着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秦清雾忽然问她:“你失眠了吗?” 沈知言侧过身,在黑暗中环住秦清雾的腰身,低声问她:“秦清雾,你想吃水果吗?” 秦清雾:“……你在说什么。现在吗?” 沈知言把下巴埋在她的脖颈,闷声闷气道:“冰箱里有砂糖橘,一点都不酸,纯甜。” 随后,她移开一段距离,望向黑暗中的人:“想不想吃?” 秦清雾向这边看了过来,浅然一笑,声线温柔的说:“已经刷牙了。这就到了吃砂糖橘的季节了吗?” “是啊,冬天要到了。”沈知言怅然叹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道:“你这一次出差格外的久,我都快等成望妻石了,实在是太想你了。” 秦清雾听了她的话,唇畔缓缓勾起来,望过来的视线变得愈发温柔,软着语调哄她:“我也很想你。” 沈知言立刻就高兴了,她抱紧了她一些,眉开眼笑的望着秦清雾:“我知道我知道,有句话叫小别胜新婚。” 她亲了亲她的唇角,又说:“主要是……你看啊秦清雾,平时见不到,抱不到,也亲不到,的的确确很不习惯啊?” 秦清雾唇边笑意逐渐加深,她轻轻偏了下头,打趣问她:“那你想怎么样?” 沈知言只低声喊她:“秦清雾……” “嗯。”秦清雾轻声应着,嗓音变得有些哑,回应说:“怎么了?” 沈知言睫羽煽动,向前靠近了一些。 她就那么轻轻抱着对方,依次轻轻吻上她的脖颈,脸颊,耳垂,语气变得含糊不清:“我想你了……真的,是真的……” 秦清雾被她的唇吻的下巴仰起,腰身被她越抱越紧,耳边尽是沈知言喘息加重的声音。 “我知道……”秦清雾明显感觉到了她灼热的身体有些失控,却指尖轻轻推了她的胸膛,声音带着几分调侃轻笑:“沈知言,你的自控力呢?” 沈知言动作一顿,耳朵发痒的同时,脸颊不自觉变红。 自控力吗? 这个时候,秦清雾跟她聊自控力? “喂。”她有些不满的轻咬了下她的肩,和她认真解释:“我是个正常人啊,而且我是有身份的人……” 她说着,又俯身去吻她的唇。 “有身份……”秦清雾不得不先回应了她的吻,喉咙中不自觉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唔……沈知言……” 沈知言只觉得随着对方那声轻哼,她脑海中有个弦猛然间就绷紧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现在应该继续吻她,她很想继续听对方唇齿间溢出来的这种声音。 然而,怀里的那姑娘却主动亲了亲她的唇角,潋滟的双眸含着笑,故意问她:“请问沈小姐,如今是什么身份?” 沈知言听着她的轻笑声,脸彻底烫了起来。 她理所当然的语气道:“你的女朋友呀,被你亲口承认的女朋友……” 秦清雾弯了眉眼,笑音温柔又明媚:“哦~是女朋友呀。” 沈知言再一次喊她:“秦清雾……” 秦清雾:“嗯?” 沈知言胸膛起伏弧度变大:“我想亲你。” 秦清雾轻声应道:“所以呢?” 沈知言喉咙吞咽了下,随后大着胆子,抬手去解她的衣服。 但很快,她手指动作停留在她的腰身衣摆处,随后,在她耳边嗓音发颤的问:“那,行不行啊?” 秦清雾身体向前,身体肌肤主动贴紧了她的,又略带几分好奇的问她:“沈知言,为什么你会这样正经?” “啊?”沈知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的意思,面红耳赤道:“倒是也……没有?” “沈知言。”秦清雾声音透着几分哑然,她深深的望着她:“你真的是色情艺术家么?” 沈知言:“…………” 沈知言不由得有些懊恼,她其实很想解释,其实艺术创作和现实是两码事,然而现在说什么都变得有些多余。 她低头去吻她的唇,秦清雾有一缕柔软的发丝凌乱的覆在脸颊上,对方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吻闭上双眸,这样的秦清雾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性感,和平日里端庄优雅的她不是同一种的魅力。 沈知言的唇从对方的脖颈处,秦清雾下意识抚上她的头顶,指尖穿过她的发丝,她嗓音变得低哑:“沈知言……” “对了。”沈知言忽然停下来,仰起头,眨着眼睛,笑着望向秦清雾:“深海一号的别墅,你应该知道的吧?” 秦清雾呼吸微顿,问她:“什么?” 沈知言正儿八经的暗示:“隔音好。所以你大可以……” “……”秦清雾指尖动作稍微停顿,随后,她垂眸望向沈知言,轻声笑道:“不然,沈小姐先去复习一下你的漫画?” 这下轮到沈知言沉默了:“……完全不需要。” 窗外的夜色愈发浓重,传来阵阵寒风呼啸之声,然而卧室内的气氛却愈发灼热起来。 外面的风声又急又紧,吵得人毫无睡意,好在到了后半夜终于停歇。 沈知言一觉睡到次日晌午,她睁开眼的时候,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雪。 窗户边上落了薄薄的一层,并不大,但是晶莹剔透,看着让人就觉得心情不自觉变好。 秦清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了,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手机闹钟应该已经被秦清雾帮她关了。 然而一开手机,屏幕上立刻谈出一条新闻推动:[豪门联姻,林雁白求婚成功江驰玉!!] 沈知言打了个哈欠,随后关了手机。 她换好衣服除了房门,一路下到一楼,秦清雾真的在厨房准备“早餐”。见她进来,秦清雾偏头看她:“睡的好吗?” 沈知言:“……还行,有点困。你呢?” 其实不太行,她其实还是觉得,上床是一项很考验体力的事情,可能在医院躺了太久的缘故,她觉得身体素质不如之前每天锻炼的时候好。 秦清雾轻声笑笑:“我睡的很好,你看起来似乎有些疲倦。” 沈知言:…… 她是不是在笑自己身体不太行? 她走过去,从身后环住秦清雾的腰身,秦清雾顺势后仰,肩背靠在她怀里。 沈知言琢磨了一会儿,在她耳边问她:“你觉得我昨晚表现的怎么样?” 秦清雾在她怀里笑的身体轻轻发颤:“你在担心什么?” 沈知言:“……” 有这么好笑? 秦清雾见她沉默下去,便反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问她:“怎么会有这样的问题?” 沈知言愈发焦灼:“主要是我以前也没和别人,所以……” 秦清雾声音变的低哑,告诉她说:“及格。” 沈知言有点不可置信:“不对吧?……只有及格吗?” “那不然,你还想要什么答案?” “至少也要七十分吧……欸?真的只及格吗?那你等我下次再研究一下……”- 临到傍晚的时候,沈知言前往鹤鸣私立中学,司机把她送到了校门口,沈知言和门卫打过招呼,对方只看了她一眼,似乎认出了是她,二话不说立刻放行。 昨夜里下的那场雪已经化的差不多了,沈知言路过操场的时候,看到一群年轻的孩子们在打篮球,全都是青春洋溢的身影。 她没走几步,有几个翘课的男孩子看到她,有个男生不可置信的走过来,仔细瞅了瞅沈知言:“您就是当年的校霸?” 沈知言停下脚步,淡淡挑眉,她没应。 几个男孩却忽然笑起来,一脸崇拜的望着她欢呼起来。 “还真是啊……” “我们都是听你传说长大的!” “就当年有个裴泽川超级不是东西!然后你就把他弄到学校顶楼搞死了。” “对!他女朋友也不是东西!” “对对对!全靠沈老大,为民除害,把他们都杀了!” 沈知言:…… 所以说传闻不可信呢。 她视线下移,望着最前方那男孩手里的那盒烟。 男孩主动打开,一脸讨好:“您来一根?” “我不吸烟。”沈知言笑笑:“你们也少抽吧,当心将来后悔。” 男孩们立刻说:“我们几个没瘾,也就一天几根。” 沈知言没再说什么,向男孩们询问了后山的位置,随后道了谢,在众人“恭送崇敬”的看老大一样的眼神中,缓步离开。 鹤鸣私立中学是贵族学校,能进得来的孩子全都非富即贵,当年她念书的时候风气极差,今年因为换了新校长的缘故,故而终于有所改变,不过应该也只是暂时的。 由于她在鹤鸣毕业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而学校的施工队来来去去,把学校翻新了一遍又一遍,导致已经和她记忆中的模样迥然不同。 若不是祝莱把约定见面的地点,选在了鹤鸣,她应该永远不会再来这个地方。 自从祝大庆一家被杀之后,祝莱便躲了起来,她能那么迅速的躲起来,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十分笃定她一定会被杀。 虽然沈知言不明白,祝莱为什么忽然想通了,要主动见她,也想不明白祝莱为什么要出现在鹤鸣中学这样显眼的地方。 按理说,如果祝莱躲起来是为了不想被执棋者杀死,而她之前一直躲藏的那么好,她应该持续躲起来才对。 沈知言已然来到鹤鸣的后山,附近空无一人,若是在以前,鹤鸣的学生可以随意翘课,成群结队的来后山上玩,只要不闹出人命,老师们是不敢管这些少爷小姐们的。 地上毫无生机的杂草上还覆盖着一层雪,沈知言踩在上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然而随着她的到来,原本杳无人烟看似隔绝了天地的后山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那人看起来十分的狼狈,身上套着一件黑色的大衣,但衣服上面沾满了脏兮兮的泥土,祝莱的长发乱糟糟的,应该是被她自己剪短了一些,没有之前长了,许久没洗的缘故导致打了柳。 沈知言走近了她,隔着一段距离,静静的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原本,祝莱虽然在娱乐圈不温不火,但粉丝们也夸过她这张脸,然而到了此刻,沈知言竟然在眼前那人脏兮兮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昔日女星的影子。 就连她的嗓音也毫无生气,幽幽开口:“我以为你不敢来的。” 沈知言没想到她会以这样的开场白来开口,她微微笑了笑,淡声说道:“我为什么不敢来?” “也是。”祝莱讽刺一笑:“安其澈想杀的是我,又不是你。” 沈知言挑了下眉:“安其澈?” 她有些意外,竟然会在江微雨的口中,听到安其澈这个名字。 上一次见安其澈,还是在那场生活里的综艺上,那个被江微雨的戒指控制了的男星,后来自从网上爆出他和江微雨上床的热搜,他便彻底没了踪迹。 “这不重要。”祝莱摇了摇头,冷淡说道:“你愿意来见我,应该是想知道,当年你在鹤鸣的那场经历,是怎么回事儿吧?” 沈知言应了一声,问她:“为什么忽然愿意对我说出来?” “可能是我不想死吧。”祝莱自嘲一笑,她望向沈知言:“当然了,你若是这样不情愿……我也可以选择不告诉你。” 沈知言耸了耸肩:“你随意,我不在乎。” 祝莱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她仔细望着沈知言的眼睛,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 然而沈知言神色如常,她的确又看不出什么来,于是好奇的问她:“关于那个利用我的人,你已经查到是谁了么?” 沈知言并不回答。 祝莱皱了下眉头,只觉得沈知言的态度傲慢又冒犯,她眸光里露出一抹讽刺的味道,问她:“你说你不在乎,是否也包括谭静依的自杀呢?她的死,你也不在乎?” 沈知言猛然抬眼,她眸光中尽是冰冷的森寒,声音都不禁低沉了几分:“你知道什么?” “沈知言,你不在乎在背后操纵这所有事件的人,却只在乎一个无关紧要的高中女生的死?”祝莱的眼睛弯起来,她终于满意了,说道:“也是,你可是为了谭静依的死,当年冲冠一怒为红颜,差点把裴泽川从顶楼推下来杀死呢。” 沈知言脸色冷淡,她冷冷盯着祝莱,淡声否认:“她不是无关紧要。” “怎么办?可我偏不想跟你说谭静依。”祝莱笑起来:“你会不高兴吗?沈总” 沈知言摇了摇头,缓声道:“不,你会说的。” 祝莱眼睛依旧笑着:“为什么?” “因为我只是为了谭静依那件事而来。”沈知言抬起手腕,看了眼钻表的时间。望着祝莱的眼睛说道:“安其澈应该一直在找机会杀你,你刚才说过了。你应该不想死,所以你见我,大概是想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对方当年是如何对你布局的……” 祝莱的眼神瞬间变得惊惧,她眼中又骤然涌出几分愤恨,不甘心道:“是,可他们明明想要杀的是你,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我只是被你牵连的,所以沈知言,别做出这样一副无所谓的嘴脸吧?让人真的好反感,你这样总让我觉得,是我在求你一样。” 沈知言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她勾了勾唇角,缓声说道:“祝莱,我不信你这样的人,忽然良心发现,要把当年的事主动告诉我,你不会这样好心的帮我。若不是你走投无路,每日活在生命随时面临威胁的恐慌里,你定然不会主动告诉我当年的事。” 祝莱闻言,久久不肯开口,她沉默着。 过了有半分钟,她才逐渐妥协,主动弱势下来,和沈知言开出条件:“若是我告诉你一切,对你找出那个害你的人有帮助,你能不能派人保我的命?” “做不到。”沈知言坦诚道:“没有绝对安全的保镖,若是对方远程射杀你,保镖也爱莫能助。” “你若是这么说,是什么都不想帮我,却想从我这里得到消息?我先前便觉得你精明,会做生意,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祝莱讽刺的笑看着她,再一次开口:“可我是被你连累的,如果没有你,他根本不会找上我。” “他是谁?当年给你担任家教老师,送你进鹤鸣的人?”沈知言轻挑了挑眉,淡声道:“那这样吧,若是你告诉我一切,我会尽量为你出个主意,暂时保住你的性命。” 祝莱沉默了片刻,她并不信任沈知言,然而此时却再无选择,因为她很笃定,沈知言似乎已经有了足够多的信息,应该是真心不在乎她说的这一段过去往事。 祝莱攥了攥拳头,终于妥协道:“好,那我便从头同你讲起吧。” 沈知言做了个洗耳恭听的姿势,但自始至终,哪怕耳边刮来的风声再大,她都没准备靠近祝莱,始终保持着足够警惕的防御姿势。 沈知言把手插入上衣口袋,瑟缩了一下脖颈,今天的风实在太冷,又太急,天气也骤然下降了好几度。着实应了那句,下雪不冷化雪冷。 沈知言望着她问:“你说的从头讲起,最早是什么时候?” 祝莱微微笑了笑,声音透着浓重的疲倦感:“先从我的妹妹祝穗开始。” 沈知言眯了眯眼。 她其实并不想听,因为如今的祝穗,她在贺家生活的很好,也被教育的很好。 “我们家是收废品的,祝大庆那个男人,一开始在茅竹村,做的是这种营生。村子里的女人很多都是拐来的,也包括我母亲。”祝莱眼神嘲讽:“然而祝大庆是个废物,他一连生了好几个丫头,他做梦都想生儿子,可是苍天有眼,他就是生不出来,你说可不可笑?” 沈知言没回应,也没有理会她眼中的哀痛神色,只淡声说道:“继续。” “祝大庆在外面被人看不起,回了家就拿我们几个姐妹撒气,在我们很小的时候,他就对我们动手动脚,等到了后来我们长大大了一些,他便开始猥亵,□□。”祝莱到了此刻,已经不在乎沈知言态度如何,他眼中已然染上恨意,说道:“这个贱人,这种该死的人,他竟然说什么,我是你们爹,我有资格看你们上厕所,有资格和你们睡觉。”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她逐渐收敛起了玩味的神色,她只静静的望着祝莱。 “二十五年前,我的妹妹祝穗出生。”祝莱淡声说道:“可祝穗的出生就是错的,她的性别就是错的,对祝大庆而言,她的出生是没有价值的,而且还要把她养到成年,才能换钱,然而那时候祝大庆自己都揭不开锅了。” “所以祝大庆把她送去了未来福利院?”沈知言问。 “不是祝大庆,是我,是我亲手把她送去了福利院,我本来在半路上要把她丢到河里的,因为我年纪太小了,实在没办法背着一个孩子,走那么远的路,扔到福利院门口。”祝莱抬眼看过来,她望着沈知言眼中的惊讶神色,不自觉笑了:“你是不是在想,那时候的我也是一个孩子,竟然能做出这种事,对吧……” 沈知言觉得她无所谓的笑有些刺眼,便敛下眉眼不再看她。淡道:“继续。” “后来祝穗离开之后,我们三姐妹的生活又恢复成了之前那样,每天闷在家里,要么被祝大庆打,要么被祝大庆睡,总之来来去去,就是那些事儿,他有时候不给我们吃饭,也不允许我们哭,一旦哭了就会直接用拳头往我们胸口和脸上招呼。” 祝莱陷入了回忆中,声音也逐渐被呼啸的北风盖过去,音调飘忽不定起来:“后来念书开始免费了,他就送我们去念书。一开始觉得远,从来没有送过我们,可后来有一天,他破天荒送了我们一次,回来之后不仅没有打我们,反而给我们买了糖。”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笑看着沈知言,问她:“沈总,您猜,这是为什么?” 沈知言沉默不语。 她只静静的望着祝莱,片刻后,她张了张唇,说出最符合祝大庆逻辑的一种可能:“他让你……帮他——” “是啊。”祝莱微微笑着,继续说道:“他让我们帮他,喊班上的女同学来家里玩。”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沈知言顿了顿,冷淡望向祝莱:“那你们呢?” “我们?”祝莱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她看向沈知言,仿佛在看一个傻子:“我们当然愿意,毕竟,如果她们不来,那被祝大庆鞭打,用拳头砸,一次次发泄□□的,就成了我们了,不是吗?” 沈知言没应声。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了高中,有了那些女同学的承担,我和我的两个姐姐,的确好过了一些。”祝莱叹息地说着:“我至今都特别感激她们,如果没有她们,我真的可能会自杀。” 她的语气里丝毫不觉得愧疚,甚至眼神中都流露出了庆幸。 这让沈知言不自觉在思考,祝莱究竟是被祝大庆逼成这样的,还是说,她天生就是如此。 沈知言望向祝莱,淡声问道:“现在,可以进入正题了么?” “我之前同你说的,亦是正题的一环,你不是好奇,对方是如何利用我的么?”祝莱笑着看向沈知言:“如果没有这一切,我那个家教老师关九,或许根本不会选中我。” 沈知言平静看向她:“关九?” “没错,在我进入鹤鸣私立中学之前,我其实念的是沧江五中。”祝莱察觉沈知言眼中的诧异,笑道:“怎么?没想到我这样的人,成绩会这样好,对吗?” 沈知言眯了眯眼,坦诚回答:“并非如此。我只是在想,能进五中的,又怎么会需要补习老师的?” 沧江第五中学,在整个沧江市的升学率排名第二,仅次于沧江三中。 祝莱笑着摇了摇头,叹气道:“因为关九这位邻居,他相貌英俊,长得又好,跟明星一样。他对我说,他十分同情我的遭遇,在他的院子里,他每逢听到我被祝大庆凌辱,他就为我难过。” “你竟然也会喜欢人?”沈知言冷淡的视线打量着她,语气终于变得讽刺:“想想那些被你骗来的女同学,那些无辜的女生,你配吗?” “我那时候不知道嘛,不知者不怪,对不对?”祝莱温柔的笑着,仿若青春萌动的小女孩一般,陷入回忆中:“他穿着洗的发白的衬衫,黑色工装长裤,虽然看着廉价,贫穷,但是他笑起来的时候,仿佛天上的太阳一般,温柔而又耀眼。” 沈知言只冷淡看着她,不发一语。 “他借着补习的名义,把我带去他的房子里。”祝莱闭上眼睛,眼前仿若当日的场景:“在那发霉昏暗的房子里,他为我讲大城市的生活,为我编制了一场我们两个将来的二人世界,他才华横溢,为我一首首的写诗歌,那个小房子成了我的避风港,虽然当天黑下来,我还是会被祝大庆喊回去,被他压在满是汗臭味的床上。” “后来呢?”沈知言皱眉,问她:“你们还发生了什么?” “后来他说,查到了我妹妹祝穗的下落,对方现在过得很好,被本市的有钱人家收养,每天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他每逢和我讲起祝穗,最后的话题总会落在很心疼我的遭遇上面。”祝莱想了想,问她:“你懂那种感觉吗?” 沈知言挑了挑眉头:“什么?” “我每次听他说完,当时总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是为了我着想,在心疼我,可我听完总会逃避,愤怒,嫉妒。祝穗在他的描述下,她过得越好,我就越想离开祝大庆,越想杀了祝大庆。” 沈知言淡道:“心理情绪调动罢了,他在有意引导你。” “是啊……”祝莱闭了闭眼:“我现在知道了,她在有意引导我,持续恨我的妹妹,祝穗。” 沈知言打断她,问道:“所以呢?他利用给你编造的爱情梦境,让你高二的时候,转学进鹤鸣私立中学了?” “不,当然不是。”祝莱望向沈知言,笑着说:“在那一年,你中考之前,也就是我在沧江五中的时候,高一下学期末,他原本想让我转学的,是沧江九中。” 沈知言愣了下。 她惊讶的看向祝莱:“你说什么?!” “是啊,他一开始送我进的,是九中。”祝莱笑了笑:“以我当时的成绩,我若是进入九中这所最垃圾的学校,不出意外,应该是整个高二级部的第一吧?关九同我说,只要我愿意去九中,他可以说服九中校长,给我大笔的钱,到时候等我考上大学,我们就可以远走高飞。” 沈知言眯了眯眼:“后来呢?” “后来?”祝莱嗤笑一声:“后来的故事,那就是你中考成绩下来,你应该都知道了啊?” “关九让你转学去九中,是因为我初中时代一直在交白卷,导致他以为我只能进九中。”沈知言冷静分析道:“因此,当成绩下来,当我以最高分,能考入沧江三中的时候,关九便让你——” “是啊,关九便让我转学三中,那所最好的学校。”祝莱说完,又望向沈知言感叹:“那时候我还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改了主意。 但实际上,后来的你没进入三中,又改了鹤鸣,你那样的成绩,去鹤鸣那样的地方,还不如去九中,最起码九中的学生虽然成绩不好,但至少他们是愿意学习的。 我当时也不懂原因,确切来说,在谭静依死之前,我一直都不懂,为什么关九一定要让我跟着你。” 沈知言淡淡望着祝莱,沉声问道:“谭静依的自杀,真相究竟是怎样的?” “我高二那年,你念高一,关九让我我从祝来弟,改名成为祝莱,转学进入鹤鸣私立中学。”祝莱望她沈知言一下跌落下去的气势,不再方才的淡然淡定,她终于流露出了快意的笑容:“可是贫困生,你知道的,我们这样的贫困生,从一进入鹤鸣那一刻开始,就是那些富家子弟霸凌取乐的玩意儿。” 沈知言摆了摆手,冷眸如刀:“现在开始,我来问,你来答。” 祝莱眸光带着淡淡的嘲讽,她不甘心的问沈知言:“是不是只要事关谭静依,你就忽然会格外在乎?就像你当年愿意那样特殊地关照她,保护她?” 沈知言抿了抿唇,问祝莱:“你为什么当时认定了,我是你的妹妹祝穗,是关九告诉你的?” “不。当时关九是我的男朋友,而且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祝莱双手下意识捂着小腹,似乎忽然回忆起了那个打胎没了的孩子,她声音变得低喃:“我说过了……在谭静依被杀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关九接近我的目的,我以为他是我人生的光,是来拯救我的。” 沈知言沉默地望向她。 “也不对。”祝莱摇了摇头,又自我否认:“是时隔多年之后,到了现在,我才明白关九是有问题的。” 沈知言依旧不发一语。顿了顿,才说:“为什么你把我当成你妹妹?” 祝莱反应过来,她语调提高了一些:“你知道王光泽吗?” “嗯?”沈知言眯了眯眼:“沧江一院院长的女婿,我们鹤鸣的校友,以及……林家四小姐林雁白的好友。” 祝莱疑惑地望着沈知言,似乎不明白,王光泽竟然还和港城林家那样的大家族扯上关系。 “他那时候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他是裴泽川那一伙人的朋友。”祝莱解释:“我有一次,听着他远远的喊你,阿穗。” 沈知言蹙眉。 祝莱讽刺的笑看着她:“而你……回头了。” 沈知言下意识歪头,问祝莱:“我那时候对王光泽,承认我叫阿岁了?” “没有。”祝莱笑了笑:“王光泽大少爷在我事后问起来的时候,他说,喊得根本就不是你。他又顺势告诉我,你出身未来福利院,那时候根据年龄来推测,你必然是我的妹妹祝穗,因为当时我送祝穗去福利院的时候,邻居特意写了她名字的纸条,塞到了她的襁褓里。” 沈知言应了声:“好,我知道了。” 所以在那一环事件里,其实是两枚棋子的配合。 王光泽,还有祝莱的那位白月光,关九。 “关九从我进入鹤鸣开始,他就消失了,现在想来,他似乎是怕极了我在他离开后,从鹤鸣退学,所以鹤鸣发的那笔几十万的奖学金,他直接私下里告诉了祝大庆,祝大庆拿了那笔钱,就因为赌博输光了,关九打的一手好算盘。”祝莱眼睛眯起来,里面冷光乍现:“然而,当时的我……却以为是他有事暂时离开,我一开始,是相信他会回来找我的。” “后来呢?” “后来的事情,你应该能猜到吧,我和谭静依都是贫困生,靠分数考进来的,你念高二那一年,我已经进入高三,而谭静依则刚进入高一。”祝莱唇角冷笑:“沈知言,谭静依长得很漂亮,对不对?” 沈知言皱眉:“别用你的龌龊想法,来判断我。” “真是奇怪啊。”祝莱讽刺地笑看着她:“我和谭静依,都是被裴泽川那群人,霸凌的对象,怎么你眼里看得到的,只有谭静依呢?我整整被裴泽川他们欺辱了一年多,我和您同时入学的,您沈大校霸,为何没看到我呢?” 沈知言嗤笑:“你一开始对我什么想法,是什么?你忘了?” 祝莱恍惚间记起来,开心笑道:“对哦,我一开始,是想把你这位好妹妹,带回茅竹村,让你也享受一下祝大庆是如何对我的呢。” 沈知言淡淡看向她:“虽然我暂时想不到,如何让你不意外被杀。” 祝莱不解的看向她:“什么?” “但是我却可以让安其澈十分钟之内赶过来,杀了你。”沈知言望向她,唇角勾起几分冷笑:“所以祝莱,你还是应该注意你的言辞。” 祝莱收敛起唇角的笑,她恨恨的望着沈知言:“可我当时没那么做!因为你是个疯子,打起架来,连裴泽川那群混混恶霸都惧怕的,不要命的疯子!” 沈知言点了点头,了然道:“原来是你不敢。”她不自觉抓到一些什么,推测道:“所以,因为你的胆怯,没有骗我回茅竹村,导致关九的计划失败了?” “或许吧,毕竟是他无意间对我说过,真希望养尊处优的祝穗,也经历一次我所经历的一切。”祝莱望向沈知言,开心的笑说着:“你不是想知道,谭静依是怎么死的吗?” 沈知言淡淡的望着她:“和你有关吗?” 祝莱眸子里浮现出冰冷的笑意:“谭静依这位高一学妹,和我同样是穷苦女孩,她有一天,到了高三教学楼找到我,说请我帮她提前学习高二和高三的课程,说她想考个好大学。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变得形影不离。” “怎么说呢?当她向人笑起来的时候,那个天真无辜的样子,单纯无害,散发着阳光般的善意,我觉得,她的笑容和关九一样,同样很打动我,吸引黑暗中的我。”祝莱望着沈知言,眼睛里浮现出贪婪憧憬的笑意:“我其实对她印象不错的,因为我们出身差不多,都是被欺辱的存在,学习是我们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与其说是我愿意帮助她,倒不如说……是我在帮曾经的自己。” 祝莱的声音连续不断,沈知言保持了沉默。 “那时候,裴泽川这位沧江裴家的大少爷,他和他的兄弟们,其实对我更多的是凌辱,他们会把我关进男厕所,然后把我全身都浇的湿透,或者是让我站在操场上,当他们踢足球的靶子,亦或是他们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扯住我的头发,羞辱一两句,这些其实比起祝大庆做的那些事,也不算什么的。” 祝莱的语气变得平静,她望向沈知言,试图寻找认同感:“可是,他们对谭静依,好像不是这样的。我觉得他们对谭静依,更多的是那种,坏男生遇到漂亮的温柔女孩,那种小打小闹的找存在感。” “这本来,其实……也没什么的,我只是觉得,不是很公平而已。”祝莱笑了笑。 “可你们都是受害者。”沈知言冷冷望着她:“同样都是受害者,你所恨的,不应该是裴泽川么?” 祝莱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沈知言,你觉得,那个时期的整个鹤鸣,除了你不要命的打架,无人敢惹,其他任何人,任何穷人……也别说穷人了,就说家世一般的人,谁敢公然和裴泽川那群人作对么?我们会死的,你能明白吗?我一旦被退学,祝大庆那笔赌债输光了,没办法还学校,我真的会死。” 沈知言皱了下眉头,没再说话。 “可后来,谭静依在裴泽川他们再一次欺辱我的时候,她为了帮我,拿书包砸了裴泽川一下。”祝莱眉眼间浮现出笑意:“从那一天开始,似乎一切都变得一样了,裴泽川因为当众被谭静依下了面子,于是,他们对待谭静依的方式,开始变得和我一样了。” “可是这样的情况,没有持续多久,你忽然允许谭静依每天都跟着你,你甚至每天会给她两份早点的钱,特意让她帮你带一份。”祝莱讽刺的望着沈知言笑:“裴泽川恨你,恨你的装逼,恨你的公然护着谭静依,和他作对,但是又对你无可奈何。事实上,你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允许她跟着你,裴泽川就不再敢惹她,被凌辱的对象,又只成了我。” “其实在那之后,裴泽川他们把对你的不满,全部都发泄在了我的身上。”祝莱望向沈知言,眸光中带着痛恨:“事实上,裴泽川他们每凌辱我一次,我就越发盼着你和谭静依去死,最该死的是你们。” 沈知言终于忍不住开口:“在你眼里,始作俑者,霸凌者,无罪么?” 祝莱没有回答,她眸光望向越发暗沉的天际,自顾自的说着:“当然了,我和谭静依的事,根本……无法解决,也不止这一件事。有一次,她被我带回茅竹村了。” 沈知言终于上前了一步,双拳绷紧,冷冷望着祝莱:“你把她,骗回茅竹村了。” “当然了……可是事与愿违啊。”祝莱惋惜轻叹:“她亲眼看到了我被祝大庆□□,祝大庆那一天,似乎看到了她身上的玉,应当是觉得她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吧,所以祝大庆没敢碰她,只抢走了她的那块玉,祝大庆卖了三万块,拿回来又输光了。”祝莱说到这里,忽然笑起来:“怎么?她没有对你提起来吗?你送她的玉,被祝大庆拿走了。” 沈知言沉默了好一会儿。 在这短短的一分钟里,她不知道一瞬间想通了什么,忽然也跟着祝莱笑起来,然而她眸光里却毫无笑意,只笑道:“没有,那个傻丫头,并没有对我提起这些。” “你知道的,沈知言……”祝莱笑着望向她,冷静的说着:“你知道吗,沈知言,她在事情发生之后,那么天真的对我说什么,一切都会过去,在发现我父亲对我性侵的时候,她抱住我说,她永远会陪着我,她永远不会看不起我。” “这怎么值得相信?”祝莱忽然大笑起来:“比起她轻飘飘的一句保证,我当然需要,她永远为我保守秘密啊!” 沈知言脸上不再有任何表情,只冷淡的望着她:“后来呢?” “后来,裴泽川他们找到了我,他们对我说,那一天是裴泽川的生日。”祝莱回忆着当天的场景,兴奋的说着:“如果我能把谭静依骗出去,骗到那家KTV里,他们就愿意从此放过我。” 沈知言语气转冷:“所以,你把她骗到了那家KTV,导致她被那些人□□。” “对!”祝莱激动道:“只有她和我一样了,她才能彻底为我保守秘密,我其实没有想杀她的,一开始,我不觉得死人可以保守秘密,但是同盟一定可以。” “可是……可是啊……”祝莱感叹一声,轻轻摇头:“可她竟然找到了我,哭着找到了我,她说,是我父亲把我逼成这样的,我的本来面目是善良的,一直都是那个愿意给她讲题,为她买零食的学姐。她说不怪我。” 沈知言眼睛骤然睁大。 “你说,这样的圣母,她该不该死啊?”祝莱低下头,呼出一口气来:“我并不想判断她是真心还是假意,我也不敢去判断,唯一让我恐惧的是,她竟然知道一切的真相。” 祝莱语气转瞬变得尖锐起来,她眼睛眯起来,温柔笑着说:“于是我对她说,你好脏啊,谭静依,这样的你好脏。这么多人都上过的你,为什么还愿意活着啊?” 沈知言淡声道:“所以,她自杀了。” “是啊……”祝莱笑道:“还好,她自杀了,她死了,就没有人知道我的事,以及,你只会以为,是裴泽川逼死了她,导致你发疯一样的把裴泽川弄到学校顶楼,你要把他推下去,摔死他。” “你知道吗,沈知言。”祝莱惋惜的望着她:“你要杀裴泽川的时候,我就躲在围观的人群里,只可惜,你的朋友们赶来,导致他没被你推下去,但你还是废了他一条腿。” “其实……校长原本的处分,是直接让你退学的,裴泽川的那几个跟班说,裴家已经打点好一切,让你这辈子再也不能念书,甚至要起诉你。” “可就在那个时候,关九再一次出现了,他时隔两年,再一次出现,竟然出现在了鹤鸣。” “我一路跟踪他,去了校长办公室,看到他偷偷拿给校长一张卡,说:你是他的远房亲戚,希望能让你留下来,继续留在这里念书。而裴家最后竟然主动让裴泽川退学了。” 沈知言问:“关九呢?他去了哪里?” “他啊……他自杀了。”祝莱冷笑:“临死之前给了我一笔钱,说他因为背叛而自杀。让我拿着钱,好好养我们的孩子,可我打掉了那个孩子,所有人都以为孩子的父亲是祝大庆。” 祝莱说完,微微笑着,望向沈知言。 沈知言却持续沉默着。 她看似平静,胸口却在努力的压抑着起伏弧度,就连呼吸声都刻意放缓了。 最终,她平静道:“她死亡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祝莱笑道:“就是这样的,是因为她知道了我的秘密,所以我亲手送她去死,怎么样?” 沈知言沉默了会儿,忽然望向祝莱。 她捂着胸口,皱着眉头,剧烈咳嗽了几声,才平静的缓声说道:“那不如,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 祝莱望向她,抬了抬眼,没出声,只是眸光中笑意仍在。 沈知言因为受了风咳嗽过的原本,脸上终于有些几分血色,她缓缓轻声说道:“我有个学妹,叫谭静依,她出身平凡,性格开朗。” “她啊,很傻,我那时候凶名在外,没有几个人敢靠近我,她明明胆子小,却还是在我胃痛的时候,送我去了医务室。”沈知言微微勾起唇角,有些懊恼地笑道:“我那时候觉得她好烦啊,但是她却告诉我,不吃早点会胃病,虽然你们校霸似乎都很喜欢胃病人设,小说里都是这么演的。” “我只觉得她热情的有些过头了。”沈知言眸光里染了几分温暖的笑意:“鹤鸣不需要这样的绝对好人。” “但我还给了她钱,说,以后买两个人份,剩下的那份是你的跑腿钱,她笑着答应了。” 在沈知言讲述期间,祝莱始终冷笑着,一副轻蔑的姿态。 沈知言满不在意的笑着继续讲:“然后……然后啊,忽然有一天,她没来给我送早点,她说她去给她喜欢的学姐送早点了。” 祝莱闻言,顿时一怔。 她眼中涌现出了某种不可置信的神色,却仍是一言不发。 沈知言没有看她,自顾自的说着:“我就问她,你喜欢的学姐是谁呀?” “她就说,那是她的秘密,等到将来,她和她喜欢的学姐一起考进京大的那一天,她就去和学姐告白。” 祝莱闻言,像是听到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 她的眼睛骤然睁大,声音变得狠厉又尖锐,失声否认道:“这不可能!” 沈知言没有回答,她闭了闭眼睛,笑着继续讲述着过往,她此时的眉眼中尽是温柔明媚的暖意,仿佛听她讲述的人,根本不是什么杀人凶手,始作俑者,而是听她讲故事的好友亲朋。 “我也就没再继续追问,她变得开心起来,每天都跟我说她学姐人怎么样,怎么帮助了她。”沈知言无奈的勾唇笑道:“我就感觉,她这个学姐,一定是很好的女孩子吧……是高二和我同级?还是高三的呢?” “可有一天,她对我说,她的学姐被父亲□□了。”沈知言声音抬高了一些,语气变得有些低沉:“她哭的很难过,她甚至考虑过要帮助她杀了她的父亲。” 沈知言望向祝莱,一句一顿。 “你能懂吗?” “她那样胆小的人,竟然为了她喜欢的学姐,想要杀人。” “结果啊……结果……” “到了第二天,她的学姐怕她自己被父亲□□的秘密暴露,把她骗去了地狱,让她也遭遇了同样的事情。” 沈知言望着祝莱,摇头感叹,笑出声来:“好可笑的故事,好可笑的人心啊……” 祝莱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恐慌的望着沈知言,似乎眼神在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她最心爱的人。”然而沈知言还是微微笑着,对祝莱说:“她最心爱的人……竟然为了这个,把她逼到了绝境,祝莱——” 祝莱望向沈知言,眸光恐惧,她连连摇头,却高声叫道:“别说了!我让你别说了!” “怎么?为什么不能说?”沈知言淡淡望向她,居高临下,语气森冷:“你这样的人,会有良心吗?” “是她心爱的学姐,把她亲手送进了地狱。”沈知言语气依旧淡然,却满是压抑的警告与恨意:“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她却还是没有告诉我,是你害了她。因为她明确的知道,一旦对我说了,你的下场是什么。” “可是祝莱。”沈知言望向她:“她原本,是可以不用死的。” 沈知言缓步走近她,逐渐步步紧逼。 祝莱莫名觉得恐惧,她步步后退着,似乎不敢听沈知言的话,也不敢迎接沈知言望向她那冷淡的视线。 “是你口口声声对她说——她脏了。” “也是你亲手送她去死,祝莱,世界上唯一一个真心对你的人,就这样被你逼死了。” 沈知言缓缓停下脚步,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倦。 “是她蠢……”祝莱大声斥责着,语气决然又薄情,却忽然间笑出声来:“就是她蠢!” 然而,她笑着笑着,眼泪却笑了出来。 她仍旧在和沈知言说着,试图在和她证明什么:“你看,好蠢的人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是啊。”沈知言闭了闭眼,眸光里一片凄然,却附和道:“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第115章 沈知言以为根据祝莱的自私和惜命的性格, 她会继续躲起来,然而对方后来的做法却超乎了她的预料。 当天夜里,凌晨两点, 祝莱死亡的消息上了头条。 网络上对此议论纷纷, 纵然后来经过警方连日来的调查,已经证实了祝莱是自杀, 排除了他杀的可能,然而网友们仍旧怀疑这个案子不像是自杀,反而更像是被人谋杀。 事实上, 在离开鹤鸣私立中学之前,沈知言为祝莱提供了一个办法,一个可以让她不死在安其澈手上的办法。 她只需要去警局自首, 主动告诉警方一切,承担她所做过的一切行为的后果, 主动入狱,那么显然,监狱就会成为最安全的地方。 至少, 可以延迟她死亡的时间。 但实际上, 祝莱主动入狱也好,或者忽然觉得对不起谭静依自杀也好, 对沈知言来说似乎都没有什么区别, 反正谭静依再也活不过来了。 祝莱的死亡并不足以赎她的罪孽。 而祝莱的性命比起谭静依而言, 也是微不足道的。 然而关于祝莱那天所说的话, 沈知言事后仔仔细细的想了许多遍。 关于学生时代,在鹤鸣私立中学出现的那位家庭教师关九, 以及沧江一院院长的女婿王光泽, 这里面确实暴露了太多的线索, 甚至能够串联起来的重要线索。 或许是因为这个,所以祝大庆一家才非死不可。 关九和王光泽,他们二人一开始的目的,是想要让祝莱把她骗回茅竹村。 但事情发展到最后,当裴泽川差点死在她手上,校长要让她退学的时候,关九又拿钱收买了校长,让她得以在鹤鸣继续念书。 鹤鸣私立中学作为本市最知名的贵族学校,能做到鹤鸣校长的高位上的人,若是很普通的金额数字,显然是不能够收买的。故而关九给校长的那张银行卡,里面一定是庞大的金额数字。 关九的行为,就像是一件事演变到了后来,这件事开始失控了,所以不得不开始出来收拾烂摊子。 关九为什么要这样做?还有关九后来的自杀,是因为背叛……是他在什么事情上的背叛? 她暂时想不明白,索性暂且放过。 这几天沧江连续降温,她感冒严重,去医院打吊瓶,正是流感高发期,整个输液室全是咳嗽感冒的病号。 医院病房紧张,沈知言原本是在输液室的椅子上打吊瓶的,然而到了第二天,医院的小护士忽然给她在顶楼腾出了一间VIP病房。 沈知言还特意去问了秦清雾,是不是她和医院打过招呼了,然而秦清雾却说没有。 出于感冒的原因,沈知言特意没再去找过秦清雾,甚至连她生病这件事都瞒了她,这么一问反而暴露了,然而沈知言还是坚决不让她来医院看她。 其实只是个小感冒而已,不知道是谁特意给她安排了顶级病房,沈知言问了一圈,周围认识的朋友们都不是,问护士小姐也是一问三不知,兴许是什么生意上的某位合作商,做好事不留名。 纵然这样想能够说的通,沈知言仍旧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尤其是在医院这样的地方,在她输液过程中动点手脚那实在不是什么难事儿,故而沈知言拒绝了病房,直接离开了医院,回家吃感冒药去了。 虽然这样一来,恢复的比较慢,但至少能够心里安心一些。 沈知言正这么想着,就听着身侧位置有人缓声问她:“在想什么?” 秦清雾的声音里很温柔,她身上浅淡的乌木气息带着几分让人不自觉心神沉静下来的意味,让沈知言顿时从纷乱复杂的思索中回过神来。 “在想我鹤鸣中学念书时发生的那件事,为什么他们一开始把我逼入绝境,设局让祝莱把我骗回茅竹村。”沈知言微微笑了笑,偏过头看她:“却又不希望我从鹤鸣退学,最后不惜主动出来收拾烂摊子……” “你可以换一个角度想。”秦清雾稍作思索,温和的提醒她道:“假如你从鹤鸣退学,你接下来会做什么?” 沈知言说:“我当年应该是个有些自信与傲气的人,我念高中的目的,是为了考进你所在的那所大学,成为一名外交官。” 秦清雾默然片刻,半晌才道:“其实你哪怕从鹤鸣顺利毕业,他们也没有让你进入京城外国语,而是设局让你进了沧江戏剧学院。” “对,因为沧江戏剧学院,执棋者提前布好了一颗棋子在那里。”沈知言道:“如果我去外国语,他们就要重新布局了。” 秦清雾把温热的牛奶端给她,沈知言喝了一口,温度口感正好。 她按照她当年的性格继续分析,客观说道:“可如果我连高中都念不下去,其实按照我的思路,我的油画又足够能维持生活,而且我也喜欢这个,估计会去国外投奔我的油画老师吧。” 秦清雾说道:“可这样一来,你就不在国内了。” “是啊,这样一来,我就不在国内了……”沈知言稍微有些迟疑,脑海中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什么:“我如果不在国内的话,对执棋者而言,很多事情就会变得不可控,这是否证明,对方可以掌控的势力范围只在国内……” 或许正因如此,在她大四实习结束,去F国的时候,画廊才会发生火灾,那就足够证明对方是在逼她回国。 沈知言蹙眉道:“可这又有些不合理。” 秦清雾眉梢微扬:“哪里不合理?” “又回到了最原始的问题上。” 沈知言想了想,看向秦清雾。 “执棋者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呢?如果林雁白真的顶替了我的身份,那一早把我灭口,不是最好的选择么?”沈知言再一次问出了那个疑惑,随后道:“毕竟我只要以沈知言的身份消失了,世界上就会只剩下了一个林雁白,那笔遗产仍旧是如今的林雁白的……” 在她蹙眉沉思的时候,秦清雾又把水杯和感冒药给她递过来。 沈知言接过来,往唇边送了一小口水,随后把药吞下去。 她抿了抿唇,歪头望向秦清雾,轻轻咬了下微苦的舌尖,好看的眉头拧起来,嗓音里透着不自然的沙哑:“好苦啊……” 她正要顺势问能不能亲一下,然后正要开口,随后想起来自己感冒还没好利索。 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沙发对面的秦清雾却拆开手中巧克力的银色包装纸,随后递给她,声音温柔道:“你喉咙痛,不可以多吃。” 沈知言愣了一下,随后接过来,笑着说:“有总比没有好嘛,谢谢夫人~” 莫名的,她忽然觉得那个药似乎也不是很苦,没过一会儿唇齿间便变成了甜。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因为吃过药的缘故,有些发困。 然而待会儿阮珮寒来上门见她,她至少要撑到客人吃完饭离开,所以哪怕有些昏昏欲睡,她仍旧还在强打着精神。 她一手握着遥控器,切换着电视机上的频道,一边问秦清雾:“你觉得因为什么原因,对方不能杀我?” “与其想他们为什么不能杀你,倒不如考虑一下,一旦你消失了,他们会失去什么。”秦清雾默然片刻,道:“他们的目的是——” “那笔遗产。”沈知言率先回答,顿了顿,又皱了皱眉头:“可从我被绑架那一天开始,赵晓寒已经得到了林家四小姐的身份,她其实……”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了一阵手机铃声。 秦清雾并未理会,要继续听沈知言说话的,沈知言却笑着和她说:“快去吧,秦总,不然您的下属们,要觉得我祸国殃民了,陛下从此不早朝。” 秦清雾好笑的看她一眼:“倒是也未尝不可。” 沈知言连忙说:“那不行,朕要当贤内助,绝对不能当妖妃的。” 秦清雾笑嗔她一眼,起身上了楼,顺便收走了茶几上的一整盒巧克力。 沈知言:…… 其实她自控力也没那么差。 就算把巧克力留下来,她也不会全吃了的。顶多多吃三块…… 等秦清雾上了楼,她便把电视机的音量调小了些,避免动静太大,打扰到秦清雾工作。 她切了个播放综艺的电台,门铃声响起来,沈知言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别墅门一打开,外面是拎着果篮来看她的阮珮寒。 阮珮寒换好了拖鞋进来,站在她的客厅里,左看看又看看,不由得惊讶的啧啧出声。 她问沈知言:“你这别墅多少钱买的?” 沈知言伸出五根手指,挑眉笑看着她:“对你来说,这应该不算什么吧?” “……这也太贵了,根本不值好吧?”阮珮寒瞥了瞥嘴:“主要是我觉得房子就是用来住的,有个狗窝得了呗,干嘛非要买这么豪华的别墅?而且这装修风格典型就是为了宰你们暴发户的,就为了买个体面,我刚在你们公共车库打眼一看,一溜烟全是豪车。” 沈知言觉得这番话有些似曾相识。 曾几何时,她也和秦清雾吐槽过深海一号别墅区开发商的用意,直到王越霖王总助对她说了,一号别墅区的方案是秦清雾拍板决定的,沈知言就彻底沉默了。 “你不懂,我是有家室的人。”沈知言笑笑,道:“我总不能将来和女朋友结婚的时候,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吧?” 阮珮寒瞥嘴:“所以什么都是想着女朋友呗?” “那必须的啊。”沈知言眼角眉梢挂着笑,随后语气透着得意:“是老婆大人万万岁好吧!她只要高兴了,我哪儿都高兴了。” 正说话间,旋转楼梯上正有人走下来。 阮珮寒本来坐在沈知言对面的沙发上,一见秦清雾下来,她立刻放下翘起来的二郎腿,随后有些拘谨的望着眼前端庄大气的女神本人。 秦清雾走过来,在沈知言身侧的位置坐下来,面对着对方的直白打量,秦清雾的笑容得体温和:“阮小姐。” 阮珮寒有些局促的笑了笑:“三小姐您竟然认得我。” 秦清雾温声浅笑:“知言同我说过你。” 阮珮寒立刻歪头,去看沈知言,随后望着沈知言脸上那不自然的红,有点莫名其妙。 她脸红什么? 沈知言抿了抿唇,完全没注意到阮珮寒打量的视线。 她满脑子都是—— 秦清雾在喊她知言。 天呐…… 秦清雾竟然那么亲昵的喊她知言。 秦清雾和阮珮寒打过招呼,随后便去了厨房,从冰箱里取出水果来,随后拿起白玉色的菜板,把各色水果切成小块。 没过一会儿,阮珮寒见秦清雾端了果盘出来,就见沈知言立刻站起身来,主动接过来,随后笑着和她说:“辛苦啦。” 秦清雾眉眼温柔的笑了笑,随后望向阮珮寒,浅笑开口:“你们聊,我有工作要忙,先失陪。” 阮珮寒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笑道:“秦总您太客气了,您不用管我和小沈。” 秦清雾礼貌颔首,随后又缓步上了楼。 等秦清雾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阮珮寒才有些羡慕的望向沈知言:“现在,我懂了……” 沈知言莫名其妙:“什么?” “……如果我交往对象,能这么大方得体,我也愿意谈恋爱的。”阮珮寒感叹完,又有点无语的看向沈知言:“现在我理解网友们为什么对你怨念那么大了,说你是入赘江北秦家的小白脸。” 沈知言眉梢一扬:“哦?” 阮珮寒瞥嘴:“就你这个得意的嘴脸,我都想踹你了!” 沈知言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沈知言站起身来,又去零食柜里找了堆吃的出来,一股脑的堆在茶几上:“不用和我客气,你喜欢什么看着吃。” 阮珮寒迟疑的望着眼前琳琅满目的零食,国内外的牌子都有,她问沈知言:“你为什么家里塞这么多零食?” 沈知言语气无奈:“唉,我女朋友吩咐人给我准备的,没办法,吃都吃不完。” 阮珮寒用力撕开包装,面无表情:“……我就多此一问,真的。” 俩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终于进入了正题。 阮珮寒往嘴里又塞了块巧克力,说:“沈知言,你之前故意让我在国外转移严颂秋,现在她果然被人救走了。” 沈知言应了一声,和她点点头:“所以呢?” “所以这不对劲啊……”阮珮寒疑惑:“现在苏玉媛还是要让你杀江微雨,这是不是不合理啊?” 沈知言说:“我也觉得有些不合理。” “对,因为按照你原本的推测,严颂秋用毒品害了你的堂姐沈灼灼,这件事一结束,江微雨就被他们推出来了,那么明显就是用来转移视线的。”阮珮寒道:“他们生怕你顺着毒品往下查。” 沈知言迟疑了片刻,才说:“这些年来,缉毒警方就一直调查那款毒品的源头,毕竟它太恐怖了,可以影响人的精神,轻而易举的控制人的思维和行为。” 阮珮寒道:“可梅秋莱已经死了,那他们害怕的或许是——” “是顺着梅秋莱往下查,能查到的什么线索。”沈知言蹙眉道:“这让他们察觉到了什么危险,他们输不起,所以推了江微雨这位‘穿越者’出来,转移我们的视线。” 阮珮寒皱了皱眉头,有些不理解:“可你说了,左游元这颗棋子,她给江微雨当了那么多年的经纪人,而且她也已经监视了江微雨那么多年了,就说明江微雨很重要,这么重要的一颗棋子,要牺牲的话,显然做出了一定的取舍,反而更加能证明,那位执棋者已经开始着急了。” 沈知言点了下头,认可道:“你分析的不错。” 阮珮寒疑惑:“那你觉得江微雨,为何重要?” “如果他们让我活着,是为了那笔遗产。那么江微雨如今身为江家的继承人,便极有可能是为了京城首富江家的遗产。”沈知言想了想,勾起唇角:“虽然和郑家那样隐藏世家的富可敌国的遗产没得比,但执棋者已经在江微雨身上浪费了大把的时间和精力,现在却仍旧让我杀了她,难不成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要放弃了么?” 阮珮寒道:“可苏玉媛前几天还是对你说,杀江微雨的枪已经快准备好了,很快就会给你送过来,他们还是希望你杀了江微雨……” “如果对方为了遗产,出于某种必要的原因,必须让我活着。”沈知言敛下眉眼:“假设那笔遗产,必须由我本人亲自去拿,林雁白纵然得到了我的身份,她依旧不敢保证,能够不穿帮,这样就会合理,所以我必须活着。” 阮珮寒惊讶了一瞬,恍然道:“这倒是有可能,毕竟薛老先生还在世,她如果是冒牌货,鉴定结果轻易就会穿帮,确实需要你本人去拿那笔钱的……” 沈知言道:“林雁白为了这笔遗产,不惜自断一条腿,她从小到大持续模仿我身上的一切痕迹,这么大的代价她都愿意付出,说明她很在乎这笔钱——” “可执棋者又反复的设局来逼你杀人。”阮珮寒露出了不理解的古怪神情:“那这样一来,执棋者又同时表现出了,希望你因为杀人而进监狱……不是?那遗产她不就拿不到了?” 沈知言没应声。 阮珮寒有些无语道:“这哥们该不会是人格分裂吧?她一会儿这样,一会儿又那样,一会儿要钱,一会儿又不要了……如果她就是执棋者,确定精神状态没问题?” 沈知言知道她是有意的把话题往轻松上转,便配合的笑道:“还有其他可能吗?” “如果她被人魂穿了,那也是有可能的,白天是其他人的人格,夜里是她本人的幼稚人格。”阮珮寒仔细想了想:“或者她是重生的,小小年纪就扯了那么大一盘棋。” 沈知言抬眼向她看过去。 阮珮寒被她看的有些发毛,随后问她:“怎、怎么了这是?” 片刻后,沈知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才对她说:“你倒是,说了个很不错的答案。” 阮珮寒:“……什么?这种瞎扯的可能性,你也信?” 沈知言笑而不语- 沈知言一连在家养了五天的病,她身体虚弱的不行,好在一周之后身体状况终于有所好转。 病好之后,秦清雾带她一起去探望受伤的云策警官,沈知言原本还以为云策不欢迎她,谁知道对方在电话里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沈知言恰好也有话想要问她,关于林雁白的事情,故而她乘坐着秦清雾的车,一起前往云策的公寓探望。 半小时的车程,没过一会儿,车辆已经跨了区,来到了人口密集的老城区。 车窗外已经不再是市中心林立的摩天大楼,而是变成了一栋又一栋又高又密集的居民房屋建筑。 “秦总,沈小姐。”王越霖忽然在前方打断:“已经到了。” 王越霖把车辆停在了一栋单元楼的台阶前。 他从驾驶座下来,随后绕到后面车门处。 王越霖打开车门,恭恭敬敬地等待着秦清雾下了车,又把手里的礼物递给秦清雾。 沈知言率先把礼盒接过来,她拎在手里,关了车门。 随后,二人迈上单元门前的台阶,一起往单元门里走去。 “云策队长没什么事吧?”沈知言在一楼大堂停下来,她按下电梯按键,偏头和秦清雾聊天:“她受伤了?” “嗯。”秦清雾解释着:“云策她配合缉毒警方联合行动,导致中了枪伤。” 沈知言点了下头,心下不禁了然。 秦清雾和云策因为当年的那场绑架案相识多年,就算没有多少深交,但终究是朋友,故而云策这次受伤,秦清雾便主动前来探望。 在这样的人情往来上,秦清雾从来不会出什么差错。 云策和秦清雾的相识,来源于多年前的那起绑架案。 在那场绑架案中,云策的父亲因为执行公务而英勇牺牲,而云策后来便励志要当一名警察,后来更是励志要破获126绑架案。 可那场绑架案的主犯孙智麟已经死了,按理说警方应该通报才对,然而一连过去这么久,媒体上却没有任何一条新闻出现。 显然是另有什么内情…… 电梯一路上行,沈知言和秦清雾并肩站在一起,她一手拎着礼物,一手主动牵了秦清雾的手。 电梯发出一阵运行的机械摩擦声响,秦清雾的手指带着几分凉意,让沈知言觉得天气似乎真的一天冷过一天了。 她下意识举起来,放到唇边帮她呵气暖手,但好像没什么效果,索性直接牵着她的手,直接一起放到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秦清雾好笑的偏过脸,看了她一眼,忍俊不禁道:“这又是从哪里学的?” “自己想的啊,是不是挺像偶像剧里浪漫特写镜头的?”沈知言眨了眨眼,也跟着笑,语气得意又讨巧:“如果是在浪漫的雪地里,而不是在冷冰冰的电梯里,镜头意境会更好看一些。” 秦清雾红唇牵起的弧度加深了些,望着她的眼睛说:“已经感受到了。” 沈知言抬眼,带笑的嗓音里有些迟疑:“什么感受到了?”故意懒散的笑着眨眼,靠近了她的脸,去暧昧问她:“哦,是小沈同学那蓬勃的爱意么?” 秦清雾眸光微顿,她偏过头,俯身靠近了她。 随后,声音压低了些,在她耳边轻声道:“小沈同学的体温。” 沈知言怔了下:“你……” 她的耳朵随着她的气息开始发痒,然后立刻抬眼去看她的眼睛,四目相对,她深邃的眸光里笑意浮动。 沈知言的脸一寸寸的变热,然后立马轻咳了一声,避开她的视线,瞬间哑火了。 她觉得好像在秦清雾这里,永远讨不到什么便宜。 电梯一路上行,来到21楼,云策听到门铃声出来开门,她刚洗过头,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把门打开,把她们二人迎进去。 沈知言递上去礼物,云策接过去,随后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随后问她们:“想喝什么?咖啡还是茶?” 秦清雾浅笑道:“不必麻烦。” “你这见外了,哪里来的麻烦?”云策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又看向沈知言:“你呢?” 沈知言连忙笑说:“刚喝了不少水,确实喝不下了。” 更何况,她今晚还有工作要处理,并不会在这里久呆。 云策一条胳膊吊着绷带,显然她受枪伤的部位是手臂,但沈知言见她神色如常,还是之前那副雷厉风行的样子,应该没受太严重的伤。 纵然她和云策之间先前有些龃龉,但对方是在缉毒行动中受伤。 毒品的危害是烙印在每个国人的骨子里的,更何况负责缉毒的警方在行动中不知道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不畏生死,纵然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故而此刻,沈知言对云策难免多了几分敬佩。 而云策也是因为她和秦清雾交往的这层关系,哪怕对她怀疑从未打消,但秦清雾在场的时候,面上终究也算过得去。 二人相处的气氛尚算融洽。 不过,比起这个,沈知言同时反而也在意云策的私生活来。 林雁白和她先前便暧昧不清,如今林雁白和京城江家的江驰玉订婚,还上了热搜,云策到了这会儿竟然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此时的她完全没有一点喜欢林雁白的样子…… 她不自觉低喃出声:“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云策停下脚步,正蹙眉望着她。 二人都说不喝东西,云策也就不再客气,转而倒了两杯白水过来。 听着沈知言自言自语,云策狐疑的望向她:“你在说什么不对劲?” 沈知言连忙站起身来,接过她手里托盘中的水,解释说:“云队长身手敏捷,竟然还会受伤,难免有些惊讶。” 云策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子弹不长眼啊。二位口渴了吧,快喝口水。” 沈知言和秦清雾一起道了谢。 秦清雾望着她的手臂,关心道:“医生有没有说,你的伤什么时候能恢复?” “没什么事儿,只是擦破了点皮。”云策大大咧咧的说着,随后扯出笑来:“不过这也是好事儿,我恰好能有时间来休假。” 秦清雾莞尔淡笑:“你怎么会和缉毒警方一起联合行动了?” “这事儿说起来就蹊跷,上上个月我们不是例行体检么,检查出我体内有个什么东西超标,顺着查下去竟然就查出了是体内有毒品。”云策无奈摇头:“我接受了为期半个月的内部调查,最后查到我们组经常去的一家酒吧的酒有问题。” 沈知言皱了下眉头,问她:“是哪家酒吧,谁带你去的?” 云策歪头向她看过来,似笑非笑:“沈总,您这是把我当您的犯人审呢?” 沈知言勾唇笑笑:“就是好奇而已。” “就是我们专案组附近新开的那家,沈总应该熟啊,毕竟您是专案组的老熟人呢。” 沈知言瞥瞥嘴,没理她这句调侃,反而继续问道:“怎么只有你有问题?专案组那么多人呢,其他人没问题吗?” 云策顿了下,淡声道:“林雁白也中招了。” 她说完便不肯吭声了。 沈知言眯了眯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云策和林雁白二人单独去酒吧,专案组其他人都没有去。 沈知言主动转了话题,主动问道:“那款毒品是怎么回事儿?能让人产生幻觉吗?” “你怎么知道?”云策皱了皱眉头,又恍然明白过来:“和你堂姐沈灼灼那款维生素里被替换的,是同一款,当年在港城十分流行,后来因为薛老先生去了严打,才导致这款毒品短暂的消失了。” “那后来呢?”沈知言问:“这款可以控制人的毒品,应该很危险啊,查不到源头么?” “暂时查不到源头。”云策摇了摇头:“当年梅秋莱接管了所有的地下黑产,那款毒品开始重新走向地下市场,经过多次严打之后,随着梅秋莱的死亡,本来这款毒品消失了的,可后来又重新开始出现了,我们缉毒部门的同事这些年来一直追查毒品的源头,可却始终没有头绪。” 云策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自己聊的有些过了。于是转而对秦清雾说:“你应该知道孙智麟的事情了吧?” 秦清雾淡应了声:“有人同我说过了。” “果然还是瞒不过你,我原本想着,等案子彻底结束,再同你说各种详情的。”云策端起杯子来喝了口水,对秦清雾道:“和你推测的一样,孙智麟的案子应该没那么简单。” 秦清雾眉梢微扬:“怎么?” “他临死之前说他是被林甫臣指使,极有可能是为了混淆视线的,他这么急着跳出来,显然是为了给什么人做替罪羊。” 秦清雾眸光暗淡,声音也变得淡了一些:“当年那个女人有线索了么?” “没有。”云策摇了摇头,又问:“你有她的消息么?” 秦清雾淡声回道:“尚未查到她的下落。” 云策轻叹了一声:“果然躲得够深的。可惜——” 沈知言愈发听不明白她们二人在聊什么。 隔着中间的云策,沈知言望向斜对面的秦清雾,对方向她弯了弯眉眼,含笑的目光隔空落在她的眼睛上。 之后几人便不再聊复杂的案情,聊着聊着,转而聊到个人私事上。 云策调侃的问秦清雾:“你俩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沈知言怔了一下,不自觉脸热道:“这个……我……” 倒是秦清雾神色如常,淡笑回道:“看她的意思。” 她说着,又望向沈知言,沈知言眨了眨眼,笑着说:“那我肯定想越早越好啊。” 秦清雾唇畔笑意加深了一些,眸子里的意味显然是在嗔她没个正经,沈知言抿了下唇,对她笑笑,不再说话。 云策皱了下眉头,目光在她们二人身上来回打量着。 沈知言觉得云策对她的敌意很深,毕竟祝莱的案子在云策看来,仍旧和她脱不开关系。 哪怕祝莱自杀案件过后,她去专案组的时候,云策人不在。 半个小时后,云策家里有人摁响了门铃。 云策去开门,有个画着淡妆的女人到了,对方是云策的表姐。 云策的表姐从超市买了一堆食物回来,一进门见家里有客人,便热情的招呼她们今晚留下来吃饭。 沈知言和秦清雾便推脱有事,不再打扰,从云策的公寓告辞。 二人说笑着回到车上,沈知言好奇的问秦清雾:“你们刚才在说,126案背后还有主谋吗?孙智麟不是绑架案的主谋吗?” “当年我和赵晓寒见面的时候,有个同样被绑架来的年轻女人,同我们关在一起,她总是想和赵晓寒聊天,可赵晓寒就是不和她说话。”秦清雾淡声解释道:“只是后来,那名女人被我们识破了伪装,她也是绑匪之一,最后被赵晓寒伤了她一只眼睛。” “那赵晓寒呢?”沈知言问:“她怎么了?” “她……”秦清雾顿了顿,偏头望向沈知言:“那时候的她,为了帮我离开那里,后背被绑匪刺了一次又一次,最后,她被那名女人带走了。” 沈知言抿了抿唇,主动去牵她的手。 就听秦清雾继续说道:“后来警方的人便到了,而林甫臣便向媒体宣称,已经找到了赵晓寒的遗体,说要把她带回港城安葬。” 沈知言仔细回想着,然而脑子里却什么都回忆不起来,她索性直接望着秦清雾的眼睛,问她:“你确定从M国带回来的那张梅若华的照片,和你当年……被绑架的时候,见到的赵晓寒,是一个样子么?” 可那张照片,的确就是她小时候的样子,除了稍微有些细节上的差别。 “是,我很确定。”秦清雾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随后声音很低的道:“两年之前,林思梵同我说,赵晓寒的墓被雨水淹了,但是林老先生并未理会。” 沈知言抬眼看她:“然后呢?” “于是我让人过去处理。”秦清雾说:“可赵晓寒的尸骨根本不在里面。” 沈知言皱起眉头的同时,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这便足够证明,当年和秦清雾关在一起的赵晓寒,一定是她。 而她后背的那些被刀刺伤的疤痕,已经掩藏在了福利院的那场火灾之下。 过了会儿,她又拉住秦清雾的手,仔细的握在手心里暖着:“秦清雾,如果当年真的是我和你关在一起,那我岂不是你的救命恩人了?” 秦清雾应了一声:“嗯。” 沈知言啧了一声,又唇角勾着笑,去看她的眼睛:“那你每年都去给赵晓寒扫墓,是你一早就喜欢她啊?” 秦清雾认真的看了她一会儿,唇角不自觉轻抿,轻声道:“无关风月,只是十分愧疚,和后悔吧。” 沈知言顿了一下,她用力握了握秦清雾的手,对她说:“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我想,如果我当年见到了一位漂亮的大姐姐,可怜兮兮的被绑匪抓了,也一定会帮你离开的吧。” 默了下,她又认真道:“如果是我的话,做事全凭本心,是不需要你愧疚和后悔的。” 秦清雾嘴角微微勾起,缓声道:“我知道。”- 入冬过后,连日来成了冰天雪地的天气,一连下了几场大雪过后,道路两旁的草地里总是堆着厚重的雪。 尤其是在清晨的时候,气温冷的不像样,沈知言出门的时候套了羽绒服,一出门仍旧觉得遍体生寒。 她刚走到车库,便接到了周家莹小姑娘打来的电话。 自从冯芸老师离开以来,小姑娘总是在学校住校,她课业繁忙,沈知言极少和她打电话,然而每次接到小姑娘的电话,沈知言都会和她聊上许久。 然而今天的周家莹却很沉默,接起了电话来许久都不肯说话,沈知言只能听到电话另一边传来轻微的啜泣声。 “今天这是怎么了?”沈知言笑着安抚她:“是在学校和人发生矛盾了?告诉我,我帮你去和学校里说。” 因为当年的那场火灾的缘故,小姑娘烧了满身的疤痕,而学校又往往是个小型社会,孩子们看似天真无邪,然而越是这种时候,他们说出来的话才越发的伤人。 周家莹曾经和她电话里抱怨过几次,沈知言也曾和冯芸老师聊过,后来也去找校长谈过,冯芸老师态度坚决,老师们这才对周家莹有所特殊关照。 “没有……”小姑娘闷声闷气的声音传来,又连忙低声说:“就是我又做噩梦了,所以想跟你打通电话。” “什么?”沈知言心脏不自觉变得柔软起来:“你又梦到有妖怪要伤害我啊?” 小姑娘反应了一会儿,情绪仍旧有些不稳定,闷闷的一声:“嗯……这一次的梦里又是——” “没关系的。”沈知言便安慰她说:“都说了梦里的都是假的,我这不是好好的么,还能跟你说话,对不对?” 自从那场火灾过后,小姑娘的情绪似乎总是变得不稳定,当年冯芸老师和沈知言一起进火场救孩子们,火势实在太大了,沈知言只顾着先救距离她近的孩子,而周家莹是由冯芸老师救出来的。 作为冯芸老师的亲生女儿,她是最后一个被救出来的,从那天开始,福利院的老师们对冯芸老师心服口服。 沈知言又安慰了她几句,嘱咐她好好吃药,小姑娘知道她要去上班,便懂事儿的主动结束了通话。 她开车去了公司,苏玉媛为她把早点热好,送到办公室。 沈知言道了谢,只说自己吃过了。 苏玉媛望着她白衬领口处明显的红色痕迹,皱着眉头问:“沈总,您为什么不换一件衣服再来?” “什么?” 沈知言回忆了一下,恍然间明白过来,今早出门的时候她缠着秦清雾亲她一下。 对方问她亲哪儿,她便指了指自己的脖颈位置,许是不小心蹭到了衬衫领口边沿的位置。 沈知言打开手机,反转了相机,望着屏幕上的那一小块痕迹,完全不明显,若是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没必要。”沈知言言简意赅:“反正今天没会,也不需要会客,只在办公室里没人看的到。” 苏玉媛皱眉望着她:“您和秦三小姐同居了么?” “苏秘书。”沈知言语气转冷,淡淡的望着她道:“你越界了。” 苏玉媛一愣:“你……” “我的个人私事。”沈知言望着她,唇角勾起几分笑意:“似乎你无权知道吧?” 苏玉媛噎了噎:“……好的,沈总。” 苏玉媛有些疑惑地望着她,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沈知言对她的态度忽然不一样了,之前明明言听计从,甚至出去应酬都带着她,可如今反而又是楚河汉界分的明显。 “对了沈总。”苏玉媛再一次提醒道:“明天那把枪,就会送过来了,您记得去取。” 沈知言随口问她:“你不陪我一起去么?” 苏玉媛犹豫了下,随后笑道:“您和他之间的事,我就不掺和了吧。” 沈知言抬眼看了看她,静静的打量着一会儿。 随后好奇问:“你和那个卖我枪的人,不是朋友么?” “是啊,是朋友。”苏玉媛绞尽脑汁的解释:“可我胆子小……我担心被警方查到,所以……” 沈知言点了点头,笑道:“理解。多谢了。” 临下班的时候,沈知言又和阮珮寒打了个电话。 她请阮珮寒再去查一次赵晓寒的亲生父母,赵福昌和苏媚兰这两个人。 阮珮寒觉得沈知言多此一举,沈知言却主动加了钱,阮珮寒出于她这么痛快,直接爽快答应下来。 然而到了当天夜里,阮珮寒却再一次主动打来了电话。 “国外传来消息,严颂秋在一个月前被人救走之后。”她语气有些微妙:“今早被警方发现了她的尸体,刚死没两天。” “我知道了。”沈知言说完,又问:“她是自杀的吧。” 是肯定的语气。 “对的,自杀。”阮珮寒声音里有些不可置信:“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沈知言笑了笑,说:“猜的。” “……”阮珮寒默了片刻,关心道:“现在严颂秋死了,国内警方肯定立刻会收到消息,随后把她的尸体弄回国,不出意外,专案组又会找你了吧?” 沈知言轻叹一声:“毕竟云策似乎除了怀疑我,就没旁人了。”她道:“原本还想着,找个时间,去京城见一下那位传闻中的薛老先生的。” “……你肯定走不掉啊。”阮珮寒语气无奈道:“祝莱这一死,就算你拿出了和她对话的全录音,甚至当时主动劝祝莱去主动自首,抵消掉一部分嫌疑,但是我觉得那群废物肯定还不相信你,肯定要继续监视你的。” 沈知言应道:“再看吧。”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严颂秋一死,在云策看来,你嫌疑就变得更大了,毕竟我武馆的小妹妹送她出国的事儿,埋不了太久。”阮珮寒沉默了下,又故作玩笑:“不过我说真的,你当时让我转移严颂秋,该不会就是为了让她被——” 沈知言挑了下眉:“什么?” “没什么……我想多了。”阮珮寒打了个哈哈,忽然提议道:“你如果暂时不能前往京城,倒是可以让薛老先生来沧江见你啊……” “可以是可以,不过他会同意么?”沈知言捏了捏耳垂,不自觉道:“薛老先生向来就因为儿子的死,对林怀恩一家不满,甚至和女儿断绝关系,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他怕是不肯来见我。” 电话的另一端,忽然传来一段噼里啪啦的键盘打字声。 “根据我查到的资料显示,薛老先生年事已高,身体状况应该不是很好,他常年在京城的军区医院住着。”半分钟过后,阮珮寒说道:“不过他身份特殊,具体得了什么病未知,病房号未知,只知道他在住院,我拿到的消息就是这些,聊胜于无倒是。” 沈知言应了一声:“知道了。” “欸,我说——”阮珮寒忽然道:“林甫臣似乎每年都会带着林雁白去京城医院一趟,但屡屡都见不到人,薛老先生这几年从来不见他们。” “嗯?”沈知言眉头微蹙:“从来不见?” “对,这几年反正从来都不见的。”阮珮寒忽然开口:“你说有没有可能,薛老先生已经知道了林雁白是个冒牌货了?” 第116章 这一年的冬天气温极低, 刺骨的寒风凛冽刮在半空,屋檐上滴下来的雪水化成了冰,雪下了一场又一场。 潭石影视的《黎明》杀青后, 即将会进军年底的贺岁档, 这部反校园霸凌的复仇影片,本来并不会引起广泛的关注, 然而导演是司徒蔺,再加上是沈知言所写的小说改编的剧本,因此这部影片也算未上映就引起了广泛的关注。 尤其是当预告片镜头放出来的时候, 观众发现复仇并非噱头,而是真的以暴制暴的爽片,可谓大快人心, 故而平台想看人数一跃成为了贺岁档第一,甚至有业内人士预测, 这部影片会成为贺岁档票房第一的片子。 公司上下对这部影片报以极大的期望,毕竟潭石不缺好编剧,只要这部影片在贺岁档杀出重围, 就意味着潭石影视和票房两个字挂钩, 潭石就会成为一块金字招牌。 换言之,只要未来潭石的剧本维持住现有的水平, 或者超过《黎明》, 潭石在电影行业便会稳居业内前几的宝座。 公司上下的员工全都摩拳擦掌, 等待着新年的到来, 每天营销部门的员工们都仿若上了战场一般,励志要打一个漂亮的胜仗, 生怕一不留神就出现什么负面舆论, 影响影片的票房。 虽然影片最终的票房由很多因素决定, 但潭石上下严阵以待,力求把能控制的因素做到最优。 沈知言对此没太多担心的,对于这部影片,潭石能做的都做了,况且她负责的也不止是这一部影片,而是公司事务上的决策,每到了年底都是每个公司最忙碌的时候—— 然而她还是有时间来看微博上的评论,不是关于那部即将上映的贺岁档影片的,而是关于她和秦清雾的恋情曝光所带来的舆论。 她每天空闲了便会登录微博,似乎关于她和秦清雾谈恋爱这件事,网友们祝福的有,羡慕的有,但更多的是不看好。 甚至后来还出现了什么,秦清雾和她认识的时候,正不被秦家所看好,甚至秦老爷子刚夺了她的权,让她作为筹码去和江家去联姻的,而那时候沈知言去主动和她认识,完全就是一场利益交换。 毕竟在那个时候沈知言已经拿到了潭石影视的股份,潭石影视的事业蒸蒸日上,秦清雾为了获得她的利益帮助,最后才能和秦晚棠在秦家夺权。 非但如此,这人还阴谋论了,沈知言和秦清雾不过是因为利益绑定在一起,沈知言和秦清雾交往不过是类似于天使投资,沈知言不过是为了将来获得最高的回报罢了。 那人最后总结:沈知言靠秦清雾拿到范老的资源,秦清雾当时靠沈知言度过危机。这二人因为利益选择在一起,根本没什么感情,等着看吧,迟早会分。 发这条评论的人是个新注册的小号,然而对方说的像模像样,让喜欢吃瓜的网友纷纷给她点赞,虽然没上微博热搜,然而没几天就几万的点赞了。 沈知言直接用写离歌的微博账号回复:“你知道的这么清楚,你亲眼看到了?” 原本那人的消息没上热搜,然而沈知言这一下场,一石激起千层浪,导致各路营销号纷纷行动,没过几个小时便顶上了热搜第一。 标题明晃晃的是:#沈知言怒怼网友# 那个人隔了一天才回复她:“我朋友是秦家的人,你说我看没看到?” 沈知言继续回她:“你朋友如果真的是秦家人,那应该知道科兴集团本来就是秦清雾祖母的家族企业,原本科兴就是秦清雾的。” 对方直接怼她:“当年她祖母杜鸣凤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时候,秦清雾才几岁?她能一个人掌管那么大的企业?股东们能服她?没有她祖父秦望山稳定军心,科兴能发展成如今这样?她把秦望山气到住院,现在只剩了一口气续命,这和谋杀有什么区别?如今她和秦晚棠轻飘飘站出来摘取胜利果实,她自己装的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也不去科兴上班,谁知道她和秦晚棠背地里怎么瓜分的?” 沈知言望着对方那条回复,手指打字:“你果然知道的很清楚,就连杜女士当年怎么去世的细节都知道,也知道秦望山身体状况,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就是秦家人呢。” 沈知言回了之后,对方没再回复任何评论。 几分钟之后,那个账号就立刻被注销了。 沈知言怼这个人的时候,秦清雾就在一旁看着她手指打字飞快,不自觉笑着调侃:“你怎么跟个小孩一样,和他们计较这个做什么?” 沈知言想想还是心里有气:“主要是秦岸渡带节奏啊……网友们也信。我要是公司没做起来呢,他们就会觉得我是小白脸,我配不上你,而你眼瞎看上我,我要是和女朋友同样优秀呢,人家就会说你,看吧,商业联姻,俩人各玩各的,没什么感情的。” 沈知言说到这里,一抬眼,果然就见秦清雾正看着她笑。 从秦清雾的角度看过去,沈知言白皙的脸颊上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和小孩子一样的和她在告状。 四目相对,沈知言察觉到对方眼中的调侃,自己也不由得跟着笑了,随后环住她的腰身:“你说是不是啊?他们好像就不信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根本就没他们阴谋论说的那些,纯粹就是我觉得你人好,我喜欢你。” 秦清雾侧了下身,眸光定格在她的脸上,唇畔的好看弧度逐渐勾起来。 “你怎么忽然在意外界的眼光了?” 沈知言下巴在她肩上蹭了蹭,鼻音道:“主要是他们这么说你,还用你的私事来这么说,不觉得很烦人吗?” “我不在意这个的,也不会去看,浪费时间。” “……” 沈知言不自觉笑起来,好像的确是这样,秦清雾不是那种故意给自己增添烦恼的人。 沈知言仰着头,和她隔开一段距离,望着她笑问:“可我还是不高兴啊,怎么办?不如我让人来处理吧?去提醒秦岸渡,让他输了就要认,规矩一些,别搞什么小动作。” 秦清雾靠近了她,又主动抱紧了她一些,道:“先任由他们吧,稍安勿躁。” 沈知言微怔。 他们? 她原本以为,秦清雾的小姑姑秦晚棠入主秦家,最不满的是秦岸渡,可怎么成了他们? 这里面还有谁? “……这里面还有秦雪柠的事儿吗?” 她疑惑出声,想到上周的那条微博热搜,心情不自觉有点微妙。 同样也是个小号注册的新微博,那条微博同样暴露的也是秦家当年的秘辛,博主爆料,当年秦清雾和秦雪柠一起外出,而秦雪柠在那一天被人贩子拐走,在穷人家生活了十多年,暗指是秦清雾有意让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出局。 “你对秦雪柠一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沈知言皱了皱眉头,道:“也没有迁怒她太多,只是秦家没再支援她母亲娘家的生意,她现在又何必往你身上这样泼脏水。” 秦清雾垂眸望着她,望着她眼睛中的明显不悦,轻抬了指尖,点了点她微蹙的眉心,轻声说道:“先不提她了。” 沈知言也便笑着应了,又不自觉狐疑望着她,有些后知后觉:“你该不会是在等着一网打尽吧?” 秦清雾眉梢微扬,轻笑勾唇:“很明显吗?” “……”沈知言顿了顿,点了下头。 是了,这才是秦清雾的一贯作风。 一如传闻中的那样。 沈知言松开她,迟疑的望向她的眼睛,试探着说:“其实我刚知道你是秦家三小姐的时候,很难和传闻中那个手腕强硬的人联系起来。” 秦清雾轻飘飘应了一声,无声勾唇:“怎么?” “就是……”沈知言纠结着措辞:“就是你在商业上的手腕……尤其是近来LK集团对劳德家族的打压,那些外国媒体上,都形容你是来自黑暗中的暴虐之君……” “现在呢?”秦清雾认真的垂眸望她:“你是如何看待我的?” 沈知言沉默了片刻,认真道:“商场如战场,有时候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更何况,世界上的财富是固定的,有人获得了财富,就必然有人会失去。而LK这些年所进行的科技研发也好,做实体行业也好,都是在造福社会,和我理念一致。” 沈知言说完,再抬眼,秦清雾正眸光含笑的望着她。 秦清雾不禁莞尔,和她解释道:“其实祖父住院,并非因为我要赶尽杀绝,要他的性命,而是因为秦岸渡在用毒品控制他。” 沈知言怔了一下:“……啊?” “LK集团打压劳德家族的企业,除了私人原因外。如今还因为劳德家族当年和港城的梅秋莱有合作,如今国内的毒品,仍旧是来自于劳德家族。” “你……”沈知言有点惊讶,脑子里在飞速运转着,她终于恢复了冷静,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警方刚查到这些,劳德家族的乔恩斯先生,在毒品上的事情上,对范老和我诸多隐瞒。”秦清雾语气温和的和她解释:“毕竟,他只希望——” 沈知言听了她的话,顿时似乎明白了过来,或许是因为这个,秦清雾最近才总是经常和国外那边开视频会议。 她有时候经过书房,还会看到她和身着黑色警服或者是军装的外国高|官在沟通,原来是因为劳德家族牵涉到了毒品。 “乔恩斯先生只希望LK能让如今的话事人亨利下台。”沈知言接话:“然而他更希望,在重新掌权劳德财团之后,能够继续和国内的人进行毒品交易。” 说到这里,沈知言忽然觉得在很多事情上,秦清雾的消息似乎总能比她快一步,原本她以为,有了阮珮寒这位无所不知的私家侦探的帮助,她已经查到了不少东西。 随着线索愈发的完善,随着她所知的越来越多,真相已经要呼之欲出。 接下来只需要来验证她的推测。 然而秦清雾却总能先她一步,查到她想要知道的消息,比如当年贫民窟的那位亨利的女朋友梅若华,和她童年时期长得相貌一般无二。 阮珮寒拿到那张照片,比秦清雾给她照片时晚了整整一个月。 如今依旧是这样,警方查到了劳德家族和国内的毒品交易,不难推测出全貌,那款让人被控制精神,控制思想和行为的新型毒品,是当年的大毒枭梅秋莱从劳德家族那里拿到的,而后来随着梅秋莱的死,这款毒品却依旧没有消失。 交易仍旧存在。 沈知言想到这里,又不禁愣了一下:“为什么秦岸渡会拿到那款毒品?是他控制了秦望山吗?” 她忽然回想起来,在去秦望山书房的那一天,她在书房中闻到的那股极为特殊的尸体腐臭味道。 或许根本不是什么老房子年久失修,因为受潮所导致的气味儿,而是从秦望山身上所散发出来的。 因为秦望山年事已高,导致了他身体根本不能承受那款毒品,难闻的味道随着他的一呼一吸,而书房又密不透风,连窗户也没有开。 日积月累,导致了那股刺鼻难闻的味道愈演愈烈。 只是她当时以为是意外,所以不自觉忽略了。 “你当时提到,严颂秋被秦家的佣人收养,后来查到她的养母,是朱梅玉。”秦清雾表情淡然,掩饰掉眼眸中一闪而过的伤痛,继而说道:“当年我被孙智麟绑架过后,我回到杜家的时候,祖母还尚未离世。” 沈知言抬起胳膊的同时,握住她的手,和她对视:“嗯,然后呢?” “而一年之后,我的祖母意外离世,也就是在她离世之前,严颂秋成为了朱梅玉的养女。” “……”沈知言表情严肃了些,她震惊开口:“是严颂秋导致……导致杜奶奶身亡的?” “不会再有其他可能了。”秦清雾望着她,淡声开口:“随着我祖母的离世,秦望山很快接管了科兴集团,随着杜家的佣人们被逐渐遣散,杜梅玉也随之离开了沧江。” “那杜梅玉如今人呢?”沈知言话一说出口,才觉得这话问的有点蠢。 如果童年时期的严颂秋,她作为棋子去接近了这个佣人,那么在利用完对方之后,为了让她保守秘密,必然会让杜梅玉彻底消失。 秦清雾却淡声道:“杜梅玉后来遭遇车祸,成为了植物人。” “哦……我明白了。”沈知言点了点头:“如果杜奶奶意外离世,而很快杜家有个佣人死亡的话……你那时候虽然年龄很小,但是杜奶奶和范老关系却足够亲近,所以范老必然会去追查这件事,然而对方意外车祸,就不会那么引人注意。” 沈知言不自觉有些唏嘘,秦清雾当年还是个小孩子,却失去了最疼爱她的祖母,而她的祖父却迅速夺权,导致她一个人孤零零的长大,身边全是利益和算计,根本毫无亲情可言。 她童年的成长环境那样压抑,根本不是一个正常孩子该有的童年,然而她还是自己成长成了最坚韧优秀的模样。 想到这里,她胸口不自觉一顿,沉闷与压抑一起袭来。 然而,秦清雾神色如常,淡声问她:“沈知言,你还没想到吗?” 沈知言愣了一下,她完全不明所以,而且,秦清雾此刻眸光里尽是淡然,垂眸向她看过来时,仿佛是公司领导在望向她的下属一般。 ——说实话,这很秦总。 沈知言沉默了下,讨好的笑看着她,问道:“想到什么?” 秦清雾打量了她片刻,轻描淡写的提醒:“当年被绑架的那些孩子,你有去调查过么?” 沈知言点了下头,她的确让阮珮寒查过的。 当年被绑架的都是国内顶级富豪家族的继承人一般的存在,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三家,便是江北秦家的继承人,也就是江旭阳的堂兄,还有科兴集团的掌权人杜鸣凤最宠爱的孙女秦清雾,以及—— 当年众人口中的“赵晓寒”。 ——林家四爷林怀恩司机的女儿。 他们利用这场绑架,让赵晓寒顶替了真正的林雁白,目的是为了沪市郑家的那笔富可敌国的遗产。 在那场绑架里,或许只有“赵晓寒”和秦清雾活了下来。 其他孩子全部被绑匪杀掉了,纵然那些孩子所在的家族交了赎金,绑匪仍旧把他们全部杀害。 而到了后来,除了林江秦家之外的几个家族的家主相继去世,有新的继承人被顶替,而事实证明,后来那几个新上任的年轻家主,都带领着他们的家族走向了衰败,要么是私生子女,要么就是能力平平,沉迷玩乐…… “你的意思是……”沈知言顿时愣住:“秦清雾,你该不会是在指,当年的那场绑架案,其实是为了,替换掉各个家族原本的继承人?!” 当沈知言说出这个推测,她甚至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置信。 然而当她去看向秦清雾的时候,对方眼睛里却是一派淡然的神色。 是了…… 这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包括劳德家族贫民窟那件事的发生,从贫民窟被找回去的,成了更好掌控的亨利,而不是当年劳德家族原本想要扶持的约翰。 这样一来,那即将是不可估量的巨额财富,即将流向一个人。 或许……从一开始,对方的目的便是这一笔笔的财产。 “原来如此……”沈知言恍然明白过来,随后,她望向秦清雾,不自觉赞许道:“你竟然这样聪明,秦清雾,这样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她说着,眸光愈发清澈明媚。 秦清雾正要开口,恰在此时,她电话铃声响起。 沈知言便松开了她的手,秦清雾纤白的手指拿起手机,随后接通电话,将听筒缓缓方向耳廓。 电话另一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秦清雾神色肃然,声音冷淡的同对面用英文交谈吩咐着什么。 沈知言望着工作状态的她,只觉得对方是一副波澜不惊的坦然姿态,从她的谈话内容里不难听出来,国外那边似乎有了什么让人棘手的项目。 而秦清雾有条不紊的吩咐着,电话另一端男人恭敬的连连称着是。 沈知言不自觉开始有些走神了。 方才,若非秦清雾提醒,或许她一时间根本不会往当年绑架案的其他孩子上串联,或者说,她是一叶障目了,她只是单纯的以为,执棋者针对了她这么多年,只是在针对她一个人。 也因为她的一叶障目,故而导致暂时忽略了全局。 而现在,经由秦清雾一提醒,她顿时豁然开朗。 或许这和她的人生阅历有关,在她没有执掌潭石影视之前,她的思维一直都是禁锢在个人上面,而在全局上思考问题的经验其实是欠缺的。 而秦清雾和她不同,她从很早的时候,便一手创立了LK集团,其中虽然不乏有范老的注资以及把关,但更多的,还是她这位首席执行官的能力和眼力。 她也见过对方在开会时严谨认真,却气场魄力惊人,言简意赅间便让下属尊敬佩服的姿态,仿若一位天生的领导者。 因此,哪怕眼前的女人并非她的女朋友,平心而论,沈知言假若某一天遇到了她,依旧是欣赏敬佩的。 沈知言不再打扰她,和她指了指房门的方向,秦清雾无声应了声:“去吧。” 沈知言这才去衣架上拿起了外套,直接出了房门。 她走到车库,刚钻进车里,恰在此时,手机屏幕亮起,是阮珮寒打来的电话。 沈知言挂上耳机,主动开口:“怎么了?” “江微雨母亲的死亡,真的有问题。”阮珮寒的声音透着几分微妙感,显然是有些难以启齿:“当年她这个私生女,被江家找回去的时候,她母亲不是死了么,我原本以为你的推测仅仅是个巧合,现在看来,你是对的。” “什么对的?”沈知言眉头微微皱了下,最后开口:“她母亲是怎么死的?” “呃……你这样,我把查到的东西全部发你,你自己有时间看吧,”阮珮寒直接开口,顿了顿,又问她:“你今天就去拿那把枪,对吧?” 沈知言眸光望向车窗外,淡淡应了一声:“嗯。” “你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么?”阮珮寒有点不放心:“你确定这样没问题?不会引起对方的警惕?” 沈知言明白对方在担心什么,便开口说道:“不会打草惊蛇的,更何况,今天是林雁白的大日子,她必然分身乏术。” “什么大日子?”阮珮寒疑惑开口:“林雁白要和江驰玉结婚了?” 沈知言嗓音带了几分调侃:“她结婚算什么大日子?林思梵对我说,今天郑家的律师会来沧江看她。” 阮珮寒也跟着笑起来:“哎吆,那确实是她的大日子,毕竟那么多遗产呢,用一条腿和满身伤换来的,可真不容易啊,哦不对,还有那张被整的千疮百孔的脸。” 时间有限,沈知言没太多空闲和她继续闲聊下去,便把从秦清雾那里得到的消息讲给阮珮寒听。 阮珮寒听着听着,不自觉惊讶起来:“不是?这就是富人和穷人之间的信息差么?” 沈知言:“……可能是因为她认识的人比较多。” “说的也对。”阮珮寒沉默了好一会儿,有些不甘心的道:“我怎么觉得,你家秦小姐在国外,似乎势力不一般呢?警方刚调查到,她就能知道呢?” “……这不是重点。”沈知言说:“劳德家族当年出售了毒品给梅秋莱,然后由梅秋莱这位大毒枭开始把毒品运往国内各地,进行秘密交易。可梅秋莱已经死了。” 阮珮寒想了想:“是啊,梅秋莱死了,但是毒品交易仍旧在进行,警方屡禁不止。” “你先前不是同我说,梅秋莱死的很草率么,他和手下人的妻子通|奸,随后死于仇杀。”沈知言一边想,一边解释:“你查一下,梅秋莱当年有没有什么情妇,或者是什么得力的下属,尤其是梅秋莱身边来自卫城的人。” “……”阮珮寒有点无语:“我不是神仙啊,那么久远的事情,应该很难查的到吧。” 沈知言顿了顿,直接戳破:“你不是有个在港城的前任么?” 阮珮寒怔了一下,顿时惊了:“我靠,你……你你你!” “是啊,我先前一直在想,为什么向非焱在港城的一举一动,你都能知道的那么清楚,事无巨细都能告诉我,甚至包括她每天吃了什么,她和哪位女人上床,我琢磨着就算港城有你的人,也不至于能这么清楚的。” 阮珮寒沉默。 沈知言啧了一声,又有点好奇的问:“你前任是不是还喜欢你啊?毕竟人家父亲是港城的督——呃,人家这样公主一般的存在,为了你这点小事,能这样上心……她为你做到这种地步,不然你考虑一下复合?” 阮珮寒彻底无语:“没戏!” 沈知言觉得好笑:“为什么啊?” 阮珮寒沉默了一会儿:“你都不知道当年她多恐怖,就她跟我发消息,我必须秒回,如果我没有秒回,就代表我不爱她,而且和她一起出去,眼里视线里只能有她,但凡看别的女人一秒,那我就死定了,而且上床时间必须要超过三个小时,不然就是我不行。” 沈知言:“……” “沈知言。”阮珮寒问她:“我就问你,这事儿放你身上,你能受得了吗?” 沈知言:“……”- 临到黄昏的时间点,西郊的废弃工厂一片破败之色,傍晚的寒风愈发刺骨了些,开车经过的时候,河里的水已经全部结了冰。 沈知言下了车,把羽绒服的拉链一路拉到最顶,遮住了一截下巴,她锁好了车,独自往工厂里走去。 这家工厂显然已经许久了,周围没什么人烟,孤零零的立在这里,沈知言走进去的时候,里面的大型机器已经被拆的七零八落,剩下的就是一些不值钱的零件,没办法用来换钱,所以才没被拾荒的人捡走卖废品。 她站在空旷的平地上,往四周看了一眼,又看了眼手腕上的钻表,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然而对方还没有来。 当然了,还有一种可能,给她送枪的人已经到了,只是对方怕她带人来,导致还躲在某个位置观察着她。 沈知言并不着急,她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等对方出现。 她拿出了手机,给秦清雾发了一条消息。 [我已经到了。] 没过一会儿,对方的消息立刻传来。 ——[周家莹小朋友来了家里。] 沈知言思索了一会儿,抱歉的对秦清雾回复。 [这样会不会打扰你工作啊?我没想到她会来。] 原本,沈知言是不在意的。 毕竟在天真无邪的孩子们眼里,普遍没有太多的考虑,所以周家莹没有打过招呼,就来一号别墅找她,如果沈知言在家,就会陪着她看电视,打游戏,怎么高兴怎么来。 然而此时她不在家,家里只有秦清雾在,而且她也没有聘请保姆。 没过一会儿,秦清雾的回复消息发送过来。 ——[没关系。她很乖巧,给她放了电影,并不是打扰。] 沈知言眨了眨眼睛。 感激的回复道:[谢谢你帮我照顾她……] 她消息发完,秦清雾就没有再回复了。 今晚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能回去,如果她耽搁时间太久,秦清雾应该还会负责周家莹的晚餐。 而秦清雾工作繁忙,有时候就连吃饭都是沈知言为她送去书房,她好像总有忙不完的工作,处理不完的工作事务。 因此对这样的秦清雾而言,能够拿出时间来照顾一个小朋友,的的确确是在麻烦对方。 又过了五分钟,秦清雾的消息发送过来。 ——[我们在聊天。] 沈知言眼睛里挂了点笑,问她:[在聊什么?] 秦清雾:[聊你过去和她在未来福利院的事情,她说总会梦到有人要伤害你。] 沈知言正要打字,一抬眼,眼角余光看到不远处的厂房中走出来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对方正警惕的迈着步子,向她靠近着。 沈知言顿了顿,收敛起唇角边的笑容,回道:[我等的人到了。] ——[注意安全。] 沈知言收起了手机,那男人已经来到了近前。 沈知言侧过身,对方已经和她隔着一段距离停下来,正警惕的望着她。 沈知言同样也在打量着对方,是一张年轻的面孔,相貌堪称英俊,若非对方手里正拿着一个黑色的袋子,里面沉甸甸的,明显是放着一把手枪,沈知言甚至会怀疑,眼前的男人兴许是一位养尊处优的世家少爷。 而对方身上的衣着亦全是大牌,单是他上身穿的那件黑色外套大衣,价格便在十万往上。 他脸上戴着大号的口罩,把大半张脸遮了个严严实实,显然并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样貌。 男人眯了迷眼,嗓音却是粗犷沙哑:“苏玉媛没来?” 他说着,又往左右看了看,在得到了沈知言肯定的回答之后,竟然冷笑了一声:“她倒是懂得推脱责任。” 他说着,又上下打量了沈知言一会儿,随后问她:“沈总,您的钱带来了吗?” 男人说完,又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空荡荡的手:“你没带现金来么?可我不收卡。” 对方话音刚落,就听沈知言淡声问他:“枪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男人瞥了她一眼,眼里还是笑着的:“老子亲手组装的,这还能是假的么?” 沈知言伸出手:“给我验货吧。” 对方笑了,眼神警惕,却语气轻蔑道:“怎么着?沈总还懂枪呢?你能看得出来真假?” “你不必担心。”沈知言嘲讽的望向他:“你枪里没有子弹,哪怕给我验货,也没什么关系吧?” 男人想了想:“你说的也是。” 他说着,把手中黑色的袋子递过来。 沈知言接过,随后打开了袋子包装,里面放着一把小型号的手枪。 沈知言拿在手里,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淡声道:“果然是真的。” “我犯得着骗你么?苏玉媛同我说你要杀人,而且你付钱了,我肯定要帮你的。”他说完,又不耐烦的望向沈知言,催促道:“你到底带没带钱来啊,快点,我赶时间的。” “什么钱?”沈知言疑惑的望着他,随后,不解的问他:“我说了我要给你钱么?以及,我什么时候答应了苏玉媛,一定会杀江微雨呢?” 男人愣了愣:“你他妈——” 然而他话音未落,霎时间,从厂房外骤然涌现出来几名训练有素的身着西装的人。 男人见状不好,转身就要往反方向跑。 然而那些人动作极为迅速,在他没跑出去三米远的时候已然把人追上,随后反手卸了他胳膊上的力道,把人用力摁在地上。 年轻男人的侧脸狠狠的贴着地面,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含糊不清的骂道:“苏玉媛这个废物,自作聪明!结果害了我,这贱人!” 沈知言偏了下头:“好吵。” 她话音刚落,在一旁的两名保镖立刻上前,对着地上的男人用力踢了几脚,随后又有人扯着他的头发,让他整张脸贴向地面。 男人呜咽了几声,随后开始一言不发,看样子是已经认栽了。 那些人把他控制住之后,为首的人向她恭声询问:“沈总,接下来怎么办?” 沈知言垂眸打量了地上的男人一会儿,随后,她走上前,半蹲下来。 男人用力歪过头,嘴里已经有血溢出来,却忽然咧开嘴笑起来:“你一早就知道苏玉媛,是我们的人,对吧?” 沈知言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 男人嗤笑一声:“这贱人还和我说什么,已经获得了你的信任,还让你倾心于她,真不知道该夸你沈知言聪明,还是该骂她蠢!” “这并不难发现吧?”沈知言嘲讽的望着地上狼狈的男人:“你们都是被收养的孤儿,为了那个人卖命,说是收养,更确切的说,是圈养吧?像牲畜一样的圈养起来,然后你们该死的时候,就要死。” “你懂什么!”男人恨恨反驳:“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可以选择杀了我,不过这里是内陆,你杀了我,你也会偿命,我贱命一条无所谓,但是您沈总的命,应该比我金贵不少吧?” 他话音一落,已经有保镖一脚踢向了他的脸,男人吃痛的闷哼出来,却依旧大笑着叫嚣:“你要么杀了我,你有种杀了我!” 沈知言却道:“我知道你们这些牲畜足够忠心,为了所谓的那个什么神,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不过……苏玉媛好像不是你们这样想的。” 男人愣了愣,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可置信的正要说些什么。 沈知言已经站起身来,同时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 她身后的保镖见状,立刻把人绑了起来,随后,用胶带缠紧了他的嘴,保证他再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保镖在他身上一阵摸索,同时摸出了一把枪,以及一部旧型号的手机。 保镖恭敬的把手机递给了沈知言,沈知言接过来,开机过后,翻看了一遍,果然如她所料,上面并没有任何通话记录,也没有保存任何人的联系方式,短信也没有任何发送的记录。 一抬眼,果然看到男人得意的眼神。 沈知言满不在意的笑笑:“你说,苏玉媛今晚,会不会给你打来电话?现在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小时。” 男人闻言,他眼睛里的得意神色终于褪去。 沈知言淡笑着继续道:“进来吧!” 她这一次抬高了音量,却并不是对在场的任何人说的,随着她话音落下,厂房外很快走进来一个身穿白色羽绒服的年轻男人,他脸上戴着眼镜,脖颈里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 有些犹豫的走到近前,面对着眼前的阵仗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来,显然是已经吓惨了。 “白老师。”沈知言抬眼看过去,笑容堪称温和:“接下来,看您的了。” 被称呼为白老师的男人咽了咽口水,随后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犹豫道:“沈总,我……我担心——” 沈知言打断他:“不用担心,你只需要按照我们先前商量好的做就可以了。” “行……”白老师犹豫的看了眼被五花大绑的男人,又有点微妙的看了沈知言一眼,他胆子小,却还是鼓足了勇气问道:“沈总,我入职潭石,是打算好好打工的。” 沈知言笑了:“你现在不是在好好工作吗?” “这、不太像吧。”白老师说着,表情愈发为难:“主要是,您也没跟我说过,您会绑架人不是?” 沈知言表情严肃了些,她郑重的看向白老师,随后道:“你先前在办公室,说要为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现在是想反悔?” 白老师彻底无语了。 在办公室的时候,沈知言只对他说,接下来有一场配音需要他的配合,如果他能做的好,接下来便会奖金翻五倍。 可谁知道他今天在外面围观了全程,这又是枪,又是绑架的,这哪里是正经买卖? 白老师表情复杂,只觉得自己似乎上了贼船了,然而现在他若是说自己退出不干了,显然很有可能会直接被就地杀了。 毕竟沈知言这些保镖,看起来都不太像是好脾气的,五大三粗,更像是杀人放火惯了的。 白老师心中叫苦不迭,沈知言对他好言好语,赞许道:“你是我们潭石最好的配音演员,外界都说你是金嗓子,所以……你能做到的吧?” 白老师把心一横,点了头,保证道:“沈总您放心,我可以的。” 白老师说着,偷眼打量了被五花大绑的男人一眼,随后张开嘴,调试着自己的声音,他很快调整完。 沈知言对他打了个眼色,轻点了头。 白老师笑了笑,随后,他学着男人方才愤怒的语气,怒声骂道:“这贱人还和我说什么,已经获得了你的信任,还让你倾心于她,真不知道该夸你沈知言聪明,还是该骂她蠢!” 随着他话音落下,地上被捆绑的男人彻底挣扎起来,他惊讶的望着白老师,口中继续呜呜个不停。 沈知言偏头望向身侧的保镖,对方立刻会意,随后用胶带用往对方嘴上缠绕了几圈。 直到对方彻底没办法发出声音,这才罢手。 接下来的时间里,沈知言一直在等着手里的那部老年机来电话。 然而她并没有等待太久,只过了一刻钟,响亮的手机铃声便伴随着耳边呼啸的寒风,响彻在了空荡的厂房里。 沈知言接通电话的瞬间,立刻把手机递给了白老师。 白老师紧张的接过去,随后他努力的调整着自己的状态,就像在配音室给角色配音那样。 苏玉媛的声音率先在对面传来:“沈知言拿到枪了吗?” 在白老师接通电话的一瞬间,在场所有人全都放缓了呼吸,不自觉默契的保持了安静,唯有地上被捆绑的男人愈发用力的挣扎起来。 白老师看向沈知言,沈知言对他点了下头,白老师立刻学着男人的语气,不屑道:“这些你不用操心!” “你吃枪药了?你什么态度呀?!”苏玉媛不悦的声音传来:“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可你们这些人里,有谁顺利进了潭石?只有我吧?严颂秋和潭石影视的合作都告吹了,只有我顺利进来了,那你们凭什么看不起我?” 沈知言把手机屏幕上的备忘录给白老师看,白老师望着上面的内容,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照着念道:“可严颂秋已经死了,全是她自作聪明,现在又——” “那谁知道她真的对那个恋爱脑用了毒品啊?这有谁能想的到?”苏玉媛不屑嗤笑:“当初我们还真以为她能让沈灼灼死心塌地,那时候你还夸过她有本事,现在又如何?她还不是靠毒品控制了沈灼灼?她有个屁本事……” 在苏玉媛嘲讽的时候,沈知言再一次在屏幕上用大号字体打字:[可毒品暴露了。] 白老师冷哼一声,给自己加戏:“可毒品暴露了!” “所以她以死谢罪了嘛?”苏玉媛语气带着几分嫉妒:“严颂秋可是我们几个里过得最好的了,凭什么她掌管那么大的律所,当老板,我们就要累死累活。更何况,若是我去追求沈灼灼,未必闹成她这样的下场,活该。” 白老师望着沈知言的屏幕,以冷峻的语气激怒她道:“你照她差远了。” “你少拉偏架!”苏玉媛不悦说完,冷笑着开口:“严颂秋到底哪里好?她平时一副装逼的样子,到底看不起谁呢?不过仗着当年的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功绩,就不把我放在眼里。” 白老师继续问她:“你竟然还在乎当年的事儿?就凭这个,你也不如她!” “你放屁!”苏玉媛深吸了一口气,和他不满道:“你就说当年那件事是不是换了她,谁也能做?给一个心眼坏又贪财的佣人老妈子当干儿子,干女儿,这是什么有难度的事儿吗?” “你他妈别扯这些没用的了!”白老师沉默了会儿,随后冷声道:“现在我该怎么办?” “什么你怎么办?”苏玉媛指责他:“你该不会反悔了吧?那天可是你自己同意给沈知言送枪的,我也没逼你这么做。” 白老师望着沈知言的手机屏幕,严肃着语气开口:“我们这不算背叛?” 苏玉媛默然片刻,顾左右而言他:“你别说什么背叛了,你现在先回去,具体等老板回来再说。” 白老师怒声道:“明明是你拉我下水的!现在倒是把自己摘了个干净,关九当年自杀的事儿,我可还记着呢,一旦背叛,什么下场,你应该知道吧?”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苏玉媛似乎有些害怕,随后自我安慰道:“严颂秋闯出来的麻烦,可若是不推江微雨出来,那就会查到老板头上了。林雁白都这样吩咐了,我还能拒绝吗?” 白老师惊讶了一瞬。 林雁白? 怎么这里面还有林家四小姐的事儿?她不是都快和江家的小姐要结婚了吗? 白老师的念头刚往这里一落,一抬头,察觉到沈知言提醒的视线,白老师反应过来,立刻去看屏幕。 只见上面写着:[全怪这个废物!] 给白老师看完,沈知言继续打字。 “喂……”苏玉媛似乎察觉到了几分不对,试探问他:“你在哪儿呢?你要回去了么?为什么你那边这么安静。” 白老师怒声骂道:“全怪这个废物!她才是最该死的那个!” “你说谁?林雁白啊?”苏玉媛笑了笑,有些嫉妒的开口:“可不就是,每次都是她出了错,用我们的命来给她擦屁股,这回也是,说真的,不只是你,我也想杀了林雁白,可谁让人家和咱们不一样呢。” 白老师冷声道:“挂了!” “……欸?不是?”苏玉媛无语的喊他:“你接下来——” 苏玉媛话音未落,白老师已经在沈知言的示意下,把手机给关了。 白老师又重新把手机递给了沈知言,沈知言接过来,随后摁下关机键,屏幕播放了一段关机动画过后,彻底陷入黑暗。 此时天色愈发昏暗,沈知言神色冷淡的望着地上的男人。 她吩咐保镖:“把他脸上的胶带撕了。” 保镖闻言立刻上前,把他脸上缠着的胶带一圈圈撕下来,动作并不温柔,十分粗暴。 白老师在一旁都不敢看,试探性的问沈知言:“沈总,我可以走了吧?” 沈知言礼貌微笑,随后伸出手:“辛苦了。” 白老师犹豫了一下,和沈知言握了握手,客套说了句不辛苦,随后他立刻一溜烟跑开了。 等人走了,沈知言重新望向男人,淡声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男人冷笑了一声,他依旧一言不发。 “好。”沈知言玩味的点了点头:“是一条忠心的好狗。” 男人看了她一会儿,有些嘲讽的开口:“可苏玉媛知道的有限,她刚才告诉你的,已经是她所知道的全部了。” 沈知言勾了勾唇角:“事实上,这些已经足够了。” 男人愣了愣,转瞬间想起方才电话里的交谈,眼中骤然涌出了巨大的恐惧。 事实上,沈知言方才那些话,对苏玉媛说的那些话。 完全就是引导性质的发言,只是为了验证某些东西,确切来说,是沈知言已经掌握了许多信息,她在完全验证她的推论而已。 而苏玉媛那个蠢货,全部都说了- 随着新年的临近,大街小巷处处彰显着新年即将到来的喜悦气息。 沈知言见到秦清雾的时候,对方正刚从LK集团的分公司大楼出来。 她一袭女士黑色西装穿在身上,夜色沈沉如水,身后摩天大楼的璀璨光线落在她身上,似乎她身后任何一盏明亮的霓虹光影,都不及她本人更吸引人的视线。 “沈知言。”见沈知言在公司门前等她。秦清雾缓步走过来。 沈知言抬眼的瞬间,就看到那人垂眸向她看过来,同时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温柔的眸光里尽是暖意。 沈知言恍惚间有一种错觉,就像是她哪怕此刻站在黑暗的阴影中,秦清雾却伸出手,把她带出了那片黑暗。 沈知言抬眼看着她,声音不自觉放缓,问她:“今天工作很多吗?” 秦清雾被她牵着的手中有了几分温度,磁性的好听嗓音问她:“冷不冷?等了很久吗?” 沈知言笑着晃了晃她的手,轻声说:“不怎么冷,今天里面套了保暖内衣。” 秦清雾似乎永远都是温柔的,听着她的声音,或者是看到她的笑容,都让人的视线不自觉为之牵引。 沈知言到了之后,秦清雾身后跟随的一众下属立刻便明白了过来,随后齐齐和秦清雾笑着告别:“秦董,那我们先回了。” 秦清雾礼貌颔首,那些西装革履的男女同事便笑着点了头,在离开的时候还不忘打着胆子,偷眼打量沈知言的方向。 沈知言牵着秦清雾的手上了车,前方的司机是她的专属司机,率先同秦清雾打招呼,他有些拘谨的喊着:“秦总……” 秦清雾语气从容:“你好。” 司机愈发谨慎,如今外网上已经开始有传闻说,秦清雾便是LK集团的幕后首席执行官了,消息很快传回到国内,全网都在讨论这件事的真假。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眼前的女人极有可能便是世界首富。 他原本负责给沈知言开车以来,本市的富豪多多少少也都见了一些,也包括一些各部门的领导,偶尔也是能见几次的,然而眼下他确实不得不慌。 毕竟……那可是世界首富。 沈知言殷勤地为秦清雾系好安全带,随后淡声吩咐:“走吧。” 司机迟疑片刻,问道:“沈总,要去哪儿?” 沈知言想了想:“深海一号?” 她说着,偏头去看秦清雾。 秦清雾轻轻颔首,眉眼含笑:“好。” 车辆一路在路灯明亮的街道上疾驰,半小时后,司机把车停在了一号别墅区。 二人下了车,司机把车停去了车库,等司机离开了,秦清雾望着沈知言的眼睛,忽然问她:“以前怎么不见你让司机开车?” “我不怎么习惯其实。每次出去应酬喊司机,是因为应酬的时候免不了要喝酒,但实际上旁人开车我终究不放心,普遍都是自己开比较安全。”沈知言说着,按下别墅外面的指纹锁,随后厚重的门啪嗒一声打开。 秦清雾走到玄关位置,沈知言主动帮她把拖鞋准备好,弯下腰放到她身前。 秦清雾弯了弯眉眼,十分体贴的抬起手,帮她把手里的公文包接过来:“你说你之前很喜欢赛车,后来为什么不继续了?是不喜欢了吗?” 沈知言换好了鞋子,随后语气无奈道:“年龄问题。” 她说着,接过了秦清雾手里的公文包,等她换好拖鞋。 秦清雾眉梢轻扬,随后眼里浮现出几分笑来,问她:“你当时喜欢赛车的时候,是因为年龄不够?” 沈知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当年的事情说不上有多光彩。 然而,她还是牵起秦清雾的手,一路把她带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随后对她说起那段往事:“当年我养母吴桂澜不是对我有些小气么,其实……是当年的我觉得有些不满,尤其是在沈家那些人对我那样,而她却一味的因为我养父沈禾雍能给她钱的关系,所以一直十分隐忍,就连带着她让我也跟着忍。” 其实也不止是这些事儿,毕竟吴桂澜的性格就是那样的,而且她整个人其实都很拧巴,明明是格外要强的女性,却又在沈禾雍这位丈夫和沈家这个家族面前,一副犹豫忍耐的模样。 “那时候我油画赚了不少钱,而且又因为老师的关系,所以能在F国举办画展。”沈知言说:“从那时候开始,Jupiter这个名字开始变得小有名气,就赚了不少钱。” “一个小孩儿么,你想,她本来很穷困,然后忽然有一天,拿到了很多钱,那她会选择做什么?” 沈知言说完,笑着看向秦清雾,像是在故意提问她。 秦清雾弯曲了食指关节,轻轻扣着下巴,沈知言觉得在这一刻她的姿势格外好看,尤其是在挑空下水晶吊灯的光线下,她的手指愈发白皙温润,分外好看。 “报复性消费么?”秦清雾轻声开口,视线略过来:“你是因为这个才去赛车的?” “也差不多吧,不过还有一层含义,我当时就在想,既然她抠抠搜搜,舍不得花钱,甚至当年对我外婆也很小气,她每次去都买十分便宜的保健品,我外婆知道她境况不好,所以就一直不拆穿她。” 秦清雾打量着她的表情,沈知言的表情和神色都很淡,唯独在提起她那位外婆的时候,才终于开心了一些,眼里重新染上了几分明媚的光彩。 “所以我后来拿到钱,特别开心的给了我的养母和外婆,几乎每个月都会给一部分,吴桂澜收下之后,过了许久,她和沈禾雍产生了矛盾,沈禾雍大为恼火,我就为了她和沈禾雍吵。” “吴桂澜这个人,怎么说呢,她也挺无奈的,夹在我和沈禾雍之间,于是她在那天夜里,带着我离开了家。”沈知言呼出一口气:“她坐在马路边上哭,我就在一旁陪着她,我说,不如你和他离婚吧,而且我很能赚钱。” “吴桂澜明明答应了我。”沈知言望向秦清雾,有些不解的说:“可她到了第二天就反悔了,我就问她,你选沈禾雍还是选我和小雨?她最后被我逼的没了办法,说出了一句气话,她说选沈禾雍。” 沈知言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笑着说:“其实我后来想明白了的,就是她有自己的想法,身为孩子也不要试图去指手画脚大人的事情,因为在她的眼里,孩子始终是孩子,孩子似乎永远都是任性的,说出来的话都是没有参考意义的。” “所以我当时喜欢赛车,更确切的来说,是喜欢一切烧钱的东西,来幼稚的向她证明,我可以有足够的能力来挥霍。”沈知言顿了顿,才回到了正题上:“只要我想,就可以得到许多的钱,可她还是视而不见……似乎对她而言,失败的婚姻比较重要,只要婚姻还在。” 沈知言说完,就见秦清雾已经站起身来,向她走了过来。 对方在她身旁坐下来,随后,脸上逐渐浮现出温柔的笑容。 “沈知言。”她主动握住了她的手,随后声音很轻的问她:“你惧怕婚姻吗?” 沈知言怔了一下,随后,迅速反应过来,笑着说:“曾经,一度是的。就总觉得,好像人生漫长,如果恋爱保质期久一点,就意味着婚姻的保质期久一点。” 秦清雾轻挑眉梢,温声笑问:“如今呢?” “如今,并不害怕了。”她说着,俯过身,轻吻了一下对方的唇:“因为我信任你。” 因为信任你这个人。 所以,同样也信任—— 在将来的某一天,我和你到来的婚姻与人生。 第117章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而过, 新年即将到来。 沈知言在忙着配合司徒蔺那部《黎明》上映的事情,广电那边因为暴力血腥的镜头忽然不通过,导致剪辑那边一改再改, 最终好在有惊无险, 确认能赶上贺岁档上映。 沈知言后来便跟着剧组在沧江四处跑,也随着主创团队一起进行宣传, 影迷们对此反响都不错,纷纷保证一定会去贡献一张电影票。 其实悬疑复仇类的影片不是很适合贺岁档,毕竟年底普遍都是一家人坐在一起, 去电影院也是为了合家欢,然而网络上反响不错,期待这部电影上映的呼声很高, 让主创团队们信心不自觉跟着倍增。 又结束了一场媒体采访,沈知言在后台休息的时候, 收到了林雁白和江驰玉的电子订婚宴邀请函,举办的地点在港城林家祖宅。 沈知言拍了照片,给林思梵发了消息过去。 林思梵秒回她:【你来不来?】 沈知言回:【我怎么去啊?专案组又不让我离开沧江。】 林思梵发了个笑脸, 随后对她回复道:【你也不来啊, 那这场订婚宴岂不是很冷清。】 沈知言明知故问:【什么意思?】 林思梵:【四姐姐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儿惹着爷爷了,爷爷说这场订婚宴, 林家的人都不用去, 他自个儿直接去国外了。】 沈知言:【谁去国外了?林老先生?】 林思梵无奈表情包发过来:【是啊……我觉得他俩总是闹别扭啊……】 沈知言回复问道:【他们这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林思梵那边安静了好一会儿, 才给她发了消息过来:【应该是上回郑家的律师来吧, 郑家律师对我爷爷说,等婚礼过后, 若是四姐姐想继承遗产, 需要让四姐姐和薛老先生祖孙俩进行DNA检测。】 沈知言勾唇笑了笑, 回复:【然后呢?】 林思梵:【那天爷爷很奇怪,忽然就摔了杯子,问郑家的律师,说什么……既然需要DNA检测,薛老先生为什么不早说,非要现在才说,我其实都听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人家律师,也不懂他为什么对律师发脾气,而且四姐姐和薛老先生又没见过几次面,就算要验明身份,是不是也无可厚非啊……毕竟是那样一笔庞大的遗产。】 沈知言回复道:【是啊,那你四姐姐的态度呢?她怎么样?】 林思梵又安静了一会儿,才语音回复她:“四姐姐就更奇怪了,她等律师走了以后,只是笑着对爷爷说,这笔遗产她无所谓,若是薛老先生不信任她,她能有什么办法,反正这笔遗产不是她想要,然后爷爷就气的用拐杖抽了她,她本来就没了一条腿,又被爷爷那么打,很快就病下了,俩人就开始怄气……” 这件事的后续发展,和沈知言所料想的几乎一致。 林甫臣根本就不知道在遗产继承的那一天,薛老先生需要验明林雁白的身份,而在那之前,林甫臣只是单纯觉得,他只要把如今的林雁白,整容成和她童年时期一致的样子,便可以得到那笔丰厚的遗产,继而坐收渔翁之利。 如今又忽然加了一个条件,在他看来,林雁白已经没了任何的利用价值。 沈知言关了手机屏幕,随后给京城的某个手机号发了消息过去:[多谢您的配合。] 她消息发出去许久,那人只是冷淡的给她回了一个字:[嗯。] 沈知言望着那个字,不自觉抿了抿唇。 虽然在她的印象里,并没有见过薛增桓这位传闻中声明赫赫的老人家,但只从短信上几次沟通来看,对方应该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纵然她也已经和对方通过一次电话,在电话中薛增桓和她聊了一些过去的事,然而从他沟通的语气里,沈知言依旧感受不到他太多的情绪。 她念头刚落,对面的消息再一次发了过来:[天冷了,记得添衣。] 沈知言顿了顿,回复道:[您也是,保重身体。] 对面没再发任何消息过来。 沈知言顺着聊天记录上滑,寥寥无几的聊天记录。 一路到顶,第一条是她发的:[您好,我是沈知言。] 薛增桓回复:[嗯。] 沈知言:[您知道我?您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之前医院的VIP病房是您安排的吗?] 薛增桓:[看了采访。] 沈知言:[采访中我说的都是编造的,因为有些模棱两可。] 薛增桓:[看得出来。] 沈知言:[我只是推测我是郑奶奶的外孙女,但其实我联系您并不是为了那笔遗产,我只是想请您帮我个忙,或者说如果您不信任我,如果您身体状况允许,也可以来沧江做鉴定,但是碍于沧江的医院都和沧江一院的系统相连,所以导致了鉴定结果并不准确,而我又暂时不能离开沧江,所以——] 沈知言:[不如我电话里和您说?] 薛增桓:[我能听懂。] 沈知言:[啊?] 薛增桓:[我看到了你的过往资料。] 沈知言:[嗯……] 薛增桓:[你小时候,我抱过你。] 沈知言:[恩恩……] 薛增桓:[电话。] 沈知言:[什么?] 过了片刻,薛增桓吩咐:[电话打过来。] 沈知言:[哦哦,好的好的……] 沈知言觉得,薛增桓哪怕相信她,甚至在电话里说,她和她的母亲薛青萍长得很像,眉眼几乎别无二致,但是对方仍旧对她极为冷淡。 而且事实上,薛增桓在她八岁之前,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的那段岁月里,因为薛家长子被林家的人杀害的事情,一直和林家没什么往来。 据薛增桓所说,他们唯一的一次见面,还是在她外婆郑淑枚的葬礼上。 不过,沈知言重新把消息拉到最后,望着那条提醒她穿衣的消息,或许薛增桓对她也没有他之前表现出来的那样冷漠- 一周之后,沈知言应电台邀请,去参加年底的访谈节目。 她在后台的时候,有化妆师在她脸上补着妆,化妆师感叹出声:“沈总,您这张脸不用化妆都透着贵气,尤其是您的眼睛,可真好看。” 沈知言沉默了下,忽然开口:“可能像我母亲。” 前几天她收到了从京城寄过来的一本相册,里面大多是一家三口的照片,老照片被保存的极好,透着岁月沉淀的痕迹。 里面的男人身着白色西装,眉宇间英气十足,一双狐狸眼分外勾人,年少又风流。而站在他身侧的女人则是温婉端庄,长发在耳后,眉眼间尽是温柔的笑意。 这就是林怀恩和薛青萍,而薛青萍的怀中抱着年幼的小女孩,小女孩脸上稚气未褪,婴儿肥的面孔格外可爱,摄像师似乎正在逗她玩儿。 于是她甜甜的笑着,伸出手指指着镜头。 那本相册她一张张翻下去,似乎脑海中逐渐拼凑出来那一家三口温馨幸福的模样。 化妆师听不出她话里的弦外之音,只笑着说道:“您母亲一定很为您骄傲,有您这样的女儿。” 沈知言笑了笑,没在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有沧江娱乐电台的工作人员来提醒她,很快就是她上场了。 沈知言点了下头,还有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为她化妆的专业化妆师离开后,整个休息室只剩了她一个人,袁瑾舒敲了门进来,提醒道:“沈总,已经安排好了。” 沈知言点了下头,随后站起身来:“走吧。” 她说着,率先走向房门位置,拧开门把手,随后往演播厅走去。 袁瑾舒在她身后跟上。 演播厅内,主持人正坐在沙发上,她对面坐着江微雨,见她进来,电台各部门的员工不禁严阵以待。 随着她在沙发落座,主持人左侧单人沙发上的江微雨,以及镜头外的左游元,同时向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此时,透明的落地窗外雪花飘落。 袁瑾舒同样站在镜头外,她主动走过去和左游元寒暄着,左游元心不在焉的应付几句,随后目光死死的望着沈知言西装口袋的位置。 左游元不禁皱眉,不出意外,沈知言口袋里面放着的,是那把枪。 沈知言难道要当众杀了江微雨么? 她犹豫间已经迈开了步子,谁知道袁瑾舒却拉住她的胳膊,笑着提醒:“左助理,您当心入境。” 左游元顿了顿,停下脚步,只死死的望着沈知言。 采访已然开始,主持人此时用标准的播音腔先提问江微雨:“江小姐,针对之前网络上的传闻,相比是大家最关心的话题了,您有什么想说的么?” 江微雨拳头握紧,她努力让自己保持了淡定,随后回答道:“关于茅竹村的案子,我想专案组此时还在调查中,虽然凶手未知,但我已然排除了嫌疑。” 主持人笑着点了头,调侃道:“江小姐的发言果然是滴水不漏呢。” 江微雨微微笑着去看沈知言,此时的沈知言只端起来桌上的茶杯,小口的喝着,又视线望向窗外,漫不经心的赏着窗外的雪。 她似乎完全不在意她说了什么。 主持人又笑着问:“那关于安其澈的失踪,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江微雨怔了下。 主持人见她发愣,于是笑着解释:“自从上一次您和安其澈在综艺上的那件事过后,安其澈似乎从此消失在了大众视野,而他的经纪人也联系不上他,您知道他的下落吗?” 江微雨有些紧张的抿了下唇。 随后,她摇头:“不知道。” 主持人笑了笑,见她的状态,也就不再继续问任何犀利的问题,转而问起了她接下来在工作上的计划。 毕竟如今的江微雨已经是京城江家的继承人,而原本的那位江旭阳小少爷自从离开了江家之后,自己做生意屡次失败碰壁,最后已然破产,而江微雨则逐渐获得了江家董事会的认可。 故而主持人接下来的话题便围绕着她接下来的规划而进行。 江微雨采访到最后,主持人忽然话锋一转,随后笑着问她:“既然江小姐接下来把工作中心放到企业上,不知道江小姐是怎么看待过去在影视娱乐上的这段精彩人生的呢?” 江微雨微微笑了笑,沉默片刻过后,她面向镜头,回道:“我十分不舍这一段经历,对我而言,演戏仿若是我的生命。” 江微雨的采访便告一段落,当镜头落向沈知言的时候,江微雨正要起身离开。 主持人却笑着提醒她:“江小姐稍等,在沈总采访结束过后,还有个神秘环节需要您二位配合完成。” 江微雨皱了下眉头,主持人却望着她一笑,先发制人:“江小姐不会不同意吧?或许这是您在演绎生涯中最后的一场采访了……” 江微雨想了想,又身体往沙发靠背后仰了下,随后笑道:“当然可以。” 镜头再一次落在沈知言的身上。 主持人笑着开口:“沈总,您准备好了吗?可以开始了吗?” 当镜头落向她脸上时,沈知言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她回答道:“当然可以。” 主持人看了一眼手中的采访台本,笑着问了沈知言第一个问题:“关于潭石影视即将上映的贺岁档电影《黎明来临之前》,沈总做一下票房预估,有自信拿多少票房呢?” “大概有五亿吧。”沈知言坦诚的回答,她想了想,又补充:“这样已经是很好的成绩了。” 主持人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标准微笑,调侃道:“沈总还真是谦虚,我以为您会回答百亿。” 沈知言勾了勾唇,笑着望向主持人:“若是借您吉言,真有这样的成绩,我们潭石一定会给您包红包,请您吃饭才行。” 她这番话让主持人心情不自觉愉悦起来。 随后,她望向沈知言,笑着继续调侃:“我还以为是沈总亲自请我吃饭感谢呢。” “新年前后,我应该在陪着女朋友。”沈知言笑道:“所以大概是没时间的。” 主持人微微一怔,先前她只以为,沈知言在同秦家三小姐在交往,可如今看来,二人显然已经是同居的状态,若非如此,断然不会每天都陪着,尤其是在新年这样重要的日子里。 主持人笑道:“看来你和秦董的感情真的十分甜蜜呢,那提前预祝二位百年好合。” 沈知言弯了弯眉眼:“谢谢。” “说起秦董……”主持人到了此刻,仿若忽然抓到了什么流量密码,能让她一战成名:“据我所知,劳德家族最近出现了变动,劳德家族的乔恩斯先生重新掌权,而原本的家主亨利却意外身亡,不知道这件事是否真的如传闻中的那样,是由LK集团一手操纵。” 沈知言挑了下眉,似笑非笑的向主持人看过去。 然而主持人却吃定了她不好当众发作,又问道:“以及我听说LK自从在国内发展以来,近来似乎正有意的在蚕食各大企业及家族的生意,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以您和秦董的关系,是否知道什么内情呢?” 主持人话音落下,江微雨勾了勾唇。 原本她以为,方才这个主持人的采访问题是在有意针对她,甚至问了她什么关于她是穿越者的提问,她难道会当众承认这些吗? 现在看来,是这个主持人为了给这场采访博取足够关注度,才刻意问出了这些东西。 毕竟她同样也在刁难着沈知言。 沈知言面对着主持人的刁难,依旧维持着礼貌的态度,笑着回道:“我对此并不知情,我所知道的和大家所知的并无不同,LK集团从国外把集团事业重心转移到国内,是经由国家允许,在国内所经营的一切项目都是合理合法合规,仅此而已。” 主持人顿了顿,心中有些可惜的同时,却还是笑着说:“沈总,您的回答和江小姐异曲同工呢。” 沈知言莞尔笑问:“怎么说?” “同样都是滴水不漏。”主持人笑着看向江微雨,摄像师的镜头也同时切换,江微雨笑着看向镜头,主持人笑道:“江小姐方才,同样在她关于穿越者的传闻上,回答说:她若是穿越者,此刻应该在预测股市走向,而非接受电台采访。” 江微雨只是看向镜头,礼貌微笑着,沈知言也没说话。 气氛一时间有些冷场,主持人反应过来,今晚她所问出来的问题,已经超出台本太多了,年底的采访其实本来不必如此,然而谁让今晚坐在演播厅里的两个人,都是争议极大的人呢? 网友们对她们实在是太好奇了,尤其是沈知言,她可是秦清雾的女朋友,原本网上就有她和秦家三小姐互相利用的传闻,两人在一起只是因为利益。 可后来某一天,LK集团的顶级律师团忽然发声明,起诉了传播那条消息的始作俑者,竟然是秦家的秦雪柠和秦岸渡一起做的。 这件事的结果便是秦雪柠和秦岸渡一起被驱逐出了秦家,经由秦家家族的族老们一致通过,此后这二人再也不能踏进秦家家门半步。 这件事一出,网友们纷纷调侃秦清雾的雷霆手段。 然而这件事过后,秦清雾和LK集团的关系愈发的呼之欲出,网友们更加怀疑,秦清雾便是LK集团幕后那位首席执行官。 再加上国际新闻媒体的猜测,导致她的身份逐渐变得板上钉钉。 然而这样一来,沈知言便成为了入赘世界首富家…… 关于她心机深沉,颇有手段的传闻也开始在网上迅速传播,毕竟寻常人肯定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或者是那么好的运气,能够得到秦清雾这样女人的喜欢。 接下来的提问主持人便主动避开了LK相关的话题,到了这会儿她忽然反应过来了,LK集团的律师团是世界的顶级律师组成的团队,她若是此时得罪了沈知言,怕是接下来职业生涯便毁了。 因此接下来的所有采访,都围绕着沈知言在潭石影视的工作上面进行。 一连采访了几个问题之后,主持人的问题逐渐变得犀利:“沈总,目前网上有了对您不利的传闻,不知道您听说了没有。” 沈知言挑了下眉:“嗯?” 主持人微笑开口:“听说之前向总从港城派了律师过来,而您身边的金牌御用律师,在分家的事情上,只让向总拿走了她之前为公司所谈的那些项目的盈利,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 沈知言勾动唇角,缓声说道:“没错。” 主持人愣了下,显然没预料到沈知言会这样坦诚。 但很快,她神色如常的继续问道:“在沈总看来,向非焱向总作为当年和您一起打江山的好朋友,如今您做了皇帝,非但不大力封赏自己的朋友,反而闹到要分家,如今公司被您一人大权独揽,网友们都觉得您越发有资本的……嘴脸,对自己的朋友尚且如此,更何况公司被您压榨的下属。针对这样的言论,您是如何看待的?” 沈知言沉默了片刻,才说:“这个问题或许不应该是我来回答。” 主持人疑惑开口:“那应该是谁来回答?” “向非焱本人吧。”沈知言望向主持人,随后说道:“或者是由我公司上下的同事们来回答,我是否是个只知道压榨员工的资本家。亦或者是,雾言慈善基金会的同事们来回答,公司所创造的那些盈利,绝大部分都去了哪里。” 主持人怔了下:“雾言慈善基金会……是您创办的?” 她问出口,才觉得这个话题问的有些蠢。 那家近来声名鹊起的慈善基金会,屡次因着对贫困山区的孩子们的资助而频频被官方媒体点名夸赞,但每次@的都是基金会的会长,不成想,幕后创办基金会的人竟然是沈知言。 而且,雾言这个名字,若是仔细想来,不就是秦清雾和沈知言二人名字么? 主持人干笑一声,对沈知言肃然起敬的同时,又不自觉有点被打脸的感觉。 这样一位热衷慈善的年轻创业者,将来前途必然不可限量,此时的沈知言,这位年轻的沈总,已然有了慈善家的模样…… 于是,接下来的任何提问,她彻底不再卖任何的语言官司,也不再提问任何犀利话题。 她和沈知言一问一答,时间很快过去。 “沈总,最后一个问题。”主持人看向沈知言:“希望沈总如实回答。” 沈知言礼貌颔首:“您请说。” 主持人笑着问她:“请问沈小姐对秦总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沈知言眼眸中浮动出几分明媚温暖的笑意:“她很温柔,也很漂亮。” 主持人笑了笑,又问她:“那第二印象呢?” “您这是第二个问题了。”沈知言笑着调侃。 主持人笑道:“沈总不方便回答吗?” 沈知言仔细想了想,坦诚道:“很优秀的新闻工作着?” 主持人有些诧异的望向她:“什么?” 沈知言态度温和:“之前我一直以为,她是在沧江电视台上班。” 主持人:…… 出于专业素养,主持人很快反应过来,笑道:“秦董若是成为我的同事,我想这是我的荣幸。” 出于采访的即将结束,主持人想到网络上的话题,立刻笑着问她:“沈总,您有和女朋友结婚的打算吗?我想这是网友们最关心的问题了。” 沈知言闻言不自觉笑了笑,她面向镜头,仿若透过这场直播镜头,在对什么人说话一般。 她说:“我一直都有这个想法,只是在等她同意而已。” 采访到了尾声,随着这个问题的回答,这场采访已经结束。 江微雨再一次起身,主持人却笑着对江微雨说道:“江小姐,稍等。” 江微雨表情已然变得有些不耐烦:“采访不是结束了?” “还没有。”主持人说完,又解释道:“这是我们新年采访的保留节目,接下来会作为花絮上传到官方微博。” 江微雨哪怕再不满,却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什么节目?” 主持人站起身来,望向沈知言,解释道:“众所周知,您和沈总一位是知名影后,一位是鬼才导演,您二位能否合作一场戏?”她说着,重新望向镜头:“我想,观众朋友们一定渴望看到二位的精彩演绎。” 江微雨皱了下眉头,她不解的看向沈知言:“她会演戏?” 沈知言神情淡漠:“怎么?江小姐是看不起导演这个行业?” 主持人立刻笑着打圆场道:“江小姐不是这个意思,她或许是从未见沈总演过戏,毕竟您从来没在电影或者电视剧中客串过么,不过沈总您相貌这样出众,不客串的确是可惜了,是观众们的损失。” 沈知言不悦的表情稍缓,江微雨唇角边嘲讽的笑容弧度逐渐扩大。 主持人走向江微雨,随后问她:“不知道江小姐是否愿意呢?” 江微雨沉默片刻,妥协下来:“我没什么不愿意的。” 主持人笑起来。 随后,她立刻招呼摄影师就位,沈知言已经站起身来,径直往沙发前的那片空地走去。 而江微雨也随之站起身来,跟着她走上前。 沈知言停下脚步,偏了下头,左游元的神情愈发紧张起来。 她佯装看不到,只远远的问主持人:“可以随意发挥,对么?” 主持人表情激动,连忙说:“当然可以!” 江微雨有些不明所以,她之前从来没听过,采访结束之后还有什么保留节目的,兴许是沧江娱乐电台的什么新噱头。 她念头刚落,沈知言眸光一凛,直接从口袋中拿出了一把枪来。 沈知言望向她,举起了手中的枪,隔着一段距离,瞄准了她额头的位置:“江微雨,听说,穿越者也可以用一把手枪杀死。” 左游元在一旁惊呼出声:“不要!” 沈知言不解的望向她,静静打量片刻,淡声反问:“什么?” 左游元怔了怔,而此时的主持人和工作人员也不解的向她看过去,似乎不懂江微雨的助理为什么忽然在一瞬间变得这样恐惧。 眼下,江微雨诧异的望向沈知言,只觉得陡然之间她已经入戏。 沈知言似乎进入状态极快,就像是以为天生的演员,不需要任何铺垫就可以进入戏中角色的状态,不再是先前接受采访的时候,那个温文尔雅的潭石影视的总裁沈知言。 而是此刻目光冰冷,正面无表情审视着她的戏中人。 她有些接不住沈知言的戏,尤其是对方还故意在她面前提她穿越者之类的话。 她是已经知道了什么……还是—— 此时,沈知言又走近了她一些,微笑着问她:“江小姐,关于你母亲的死,你有什么要解释的么?” 江微雨沉默不语,眸光却陡然变得惊恐。 沈知言继续淡声说着:“一位身患重病的可怜女人,缠绵病榻,最后被自己的女儿亲手杀死。而她的女儿,却轻飘飘的去和自己的亲生父亲相认,进入豪门,成为了千金小姐,你觉得,对那个女人而言,这一切公平吗?” 江微雨默然片刻,问她:“沈总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是怎么知道,她亲手杀了那个重病老女人,这件事的。 到了此时,江微雨已经分不清她到底是在演戏还是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杀了她。”沈知言神情愈发淡漠:“一个女儿哪怕再丧心病狂,但凡有点良心,都做不出杀害自己母亲这样的事吧?” “你也说了,沈总,我是穿越者。”江微雨已经明确知道,沈知言已然查到了一切,索性直接承认下来:“若是你,穿越到了一具陌生的身体里,而在忽然某一天,发现这具身体的母亲,得知你是假冒的,那你会不会杀了她呢? ” 沈知言蹙了蹙眉头:“是这个原因么?” “还能有什么原因?”纵然有摄像头在拍摄,江微雨依旧丝毫不担心,毕竟,主持人明确说了,这是演戏,不是真的。 而她只是在和沈知言对戏而已。 更何况,关于她穿越者的身份,哪怕她此刻明确承认了,网友们也会觉得天方夜谭。 沈知言持续用枪指着她,继续开口:“如果我对你说,这把枪是真的,你信不信?” 左游元闻言,眼睛骤然睁大,她慌乱的就要向前。 然而主持人却眼疾手快,一把在镜头外拉住她,连忙提醒道:“这是道具枪,你别担心,而且这俩人此刻演的多好啊,虽然我不懂拍戏,但是她们俩演的太逼真了,就像是真实发生的一样。” 左游元咬了咬牙,她只死死的盯着沈知言手中的那把枪。 在场的所有人,只有她知道,那把枪是真的,但凡沈知言真的开了枪,把江微雨杀了,那后果即将不堪设想。 由此是在现在这样重要的时刻,江微雨不能死,而沈知言更不能出现任何闪失。 江微雨笑着回答了沈知言的话:“我不信。” 沈知言点了点头:“这不重要,说说你在顶替这具身体之前,是做什么的吧。” 江微雨仔细想了想,她仿佛整个人陷入了回忆中:“在来到这里之前,我是一名高中老师。” 沈知言微微笑了笑:“可你在读粉丝们给你写的信的时候,总是念错字,江小姐的文化水平,让我对你是高中老师这件事存疑。” “也许是这个世界的文化和我之前的世界不同吧。”江微雨顿了顿,解释道:“我当时在学校任教期间,曾经和一个女老师在交往,在我们那个世界,同性婚姻是不合法的,尤其是在学生家长看来,这完全是教坏学生的行为。” 沈知言眸光淡然,问她:“后来呢?” “一开始我们是秘密恋爱,只是后来,还是被一个学生家长发现了,那个人举报到了教育部,从那天开始,我忍受不了学校众人异样的眼光,主动辞去了工作,而我的女朋友没有选择离开,她开始被人指指点点。”她说着,捂着有些发痛的心口位置,她对沈知言悲伤道:“后来,她自杀了。” 关于她说的这些,在逻辑上尚且能说的过去,于是沈知言配合道:“那你呢?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在她死后的第五年,身体出现了严重的病变,原本我以为我能够换一个城市,换一所学校重新开始。”江微雨迟疑了片刻,眼里涌现出几分苦笑:“你知道的,我曾经和她发过誓,说要和她同生共死,兴许是那句话被上天听到了吧,我后来果然死在了医院里的病床上。” 沈知言问她:“所以你来到了这个世界?” “是的,我本来以为,我这样的人是要下地狱的。”江微雨苦笑道:“毕竟你知道的,我其实当时把她丢下,让她一个人承担流言蜚语,是我对不起她,我就像是一个懦夫一样的逃离了那所学校,她自杀那天我都没有勇气去她的葬礼上。” “于是在病死的那一天,我反而变得很平静,丝毫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唯一的只有对她的后悔。” 沈知言语气冷淡:“然后呢?” “然而我一整开眼,却发现我又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江微雨望向沈知言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惊喜:“而且你知道的,我再一次遇到了她,不——确切的说,我遇到了和她长得很像的人,和她一样,温柔似水,而且我在她大学拍戏期间,我那时候还没有回到江家,她帮了我。” 江微雨说着,挑衅的目光望向沈知言:“你知道她是谁。” 沈知言眸光冰冷的向她看过去,语气嘲弄:“您这样伟大的人民教师,还玩替身梗呢?” 江微雨勾唇笑笑:“那又如何?在陌生的世界里,再一次遇到她,这已然足够让我开心。” “可是,她是她自己,不是任何人的影子。”沈知言望向江微雨:“你想法这样龌龊,根本不敢告诉她吧?只敢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偷偷注视着她,然而对方却不会看你一眼。” 江微雨猛然向她看过去:“你住口!” 沈知言嘲讽道:“说中了你的心事,对么?” 江微雨只恨恨的盯着她,不肯继续开口。 而沈知言,却始终在用手中的枪指着她。 此刻的主持人和其他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主持人疑惑问道:“你知不知道,她们在打什么哑谜,不是在演穿越小品么?怎么现在在聊什么替身了?” 工作人员也同样不解摇头:“不知道……再看看吧,我预感这段故事要爆。” 主持人沉默了片刻,认可的点了头:“确实,虚虚实实的,而且故事很完整。” 工作人员皱了下眉头,疑惑开口:“为什么江微雨到了这会儿,演技忽然拔高了?她以前明明演的很烂……” 立刻有人在一旁提醒他:“嘘!说什么呢你!” 另一边,镜头下。 “这个世界原本的故事,是怎么样的?”沈知言问道:“你既然是穿越者,应该知道这一切的原本走向吧?” 江微雨沉默了片刻,对沈知言问:“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的角色么?” “哦?”沈知言笑着问:“我的角色是什么?” 江微雨敛下眉眼,睫毛遮盖住眼睛,她望着沈知言,以一种极为讽刺的语气说道:“在这个故事里,男主角从小不被家族看重,因为他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出轨,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京城的大院里长大。” “等他长得大了一些,他被家里送某个城市的郊区别墅里养伤,在那里他遇到了他此生的光,那个女孩很贫穷,家里是做包子铺的,她是那户人家的养女,天真善良,洁白无瑕。” 沈知言勾唇笑了笑。 江微雨这是在说,江旭阳和秦雪柠么? “可是女孩并不喜欢这个男孩,然而女孩对他的照顾,就像是一束光照耀在了男孩的心里。”江微雨的目光望向沈知言,嗤笑一声,继续说道:“这导致了男孩离开了这座城市之后,哪怕和女孩分别了,他依旧对女孩念念不忘。” “而在原本的设定里,女孩一直有个念念不忘的白月光。”江微雨眯了迷眼,她上下打量着沈知言:“在后来他们二人的感情生涯中,除了和男孩有婚约的原配之外,还有这个在女孩心中,多年都未曾忘记的白月光的存在,那个被她在心底藏了一辈子的白月光,纵然后来男孩和原配离了婚,却依旧成为了他心中的一根刺。” 江微雨说完,笑看着沈知言:“而你,便是女孩的白月光。” 沈知言唇角挂了几分冷笑:“江小姐,你讲了个很俗套的故事,几乎是很古老的那些网络小说里,普遍都会出现的设定框架。” 江微雨无所谓道:“原本世界走向就是这样的。” 沈知言不再和她多说,只是问道:“你的戒指是怎么回事?” 江微雨闻言,低头望向自己拇指上的玉戒指:“她是我的系统,每当我遇到问题,难以抉择的时候,它都会在梦中与我相见,同我说话。” 沈知言问:“男人还是女人?” 江微雨皱眉:“什么?” “我问。”沈知言淡然的目光望向她:“你的系统,是男人还是女人。” 江微雨不明所以,却还是回道:“女人,梦里出现的是女人的声音。” 沈知言问:“那你的这个系统,是有什么功能么?” “它说,可以剥夺本世界运势最高之人的寿命,然后来转化成我的运势。”江微雨沉默了许久,才有恃无恐的望向沈知言,说道:“沈总身体应该这些人,一直不好吧?” 沈知言淡淡应了声:“的确如你所言,这些年我身体一直不好。” 她说着,又后退了几步。 随后,她举着手中的那把枪,瞄准了江微雨的心脏位置。 江微雨却丝毫不惧怕,她对沈知言笑说着:“沈总,你应该知道我戒指的能力吧,你这把枪对我造不成任何伤害。” 沈知言却冷淡开口:“但我还是想亲眼见证一下,穿越者的特殊能力。况且如你所说,我这些年来身体不好,全都是拜你所赐,你送我这样一份大礼,我又如何不回报呢?” 她的声音始终都是淡然的,却透着莫名的威压与凉薄。 就像是下一刻,她真的要开枪射杀江微雨一样。 而江微雨则是毫不畏惧,只是唇角挂着笑,笑着看向沈知言。 她们二人仍在对峙,左游元却紧张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她死死的盯着沈知言的那把枪,只觉得自己此刻全身都紧绷了起来。 “那江小姐。”沈知言笑看着她,缓声开口:“安心赴死吧。” 她说着,作势就要扣动扳机。 而与此同时,江微雨配合的闭上眼睛,唇角挂笑。 电光火石间,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左游元是什么时候冲过来的,在沈知言扣动扳机的那一刻,左游元直接扑到了江微雨的身前,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射向江微雨的那颗子弹。 然而扳机扣动,枪声却没有响起来。 江微雨随着左游元冲过来的力道,已然随着她一起被冲撞到了地上,演播厅内,所有工作人员都茫然的望着眼前这一幕意外状况。 有工作人员疑惑开口:“什么情况……” 主持人怔了怔,摇头:“这不是演戏么?枪是的假的啊……江微雨这助理什么情况?” 很快,便有工作人员上前,把江微雨和左游元二人从地上扶起来,有人在关心的问着江微雨:“江小姐,您没事儿吧?” 江微雨不满的看向左游元:“你这是做什么?” 左游元却充耳不闻,她只是猛然抬眼,去看向沈知言。 沈知言只是微微笑着看向她:“左小姐,这是演戏而已,你在担心什么?而且,我这把枪是仿造的。” 左游元望着沈知言眼中的那个笑容,一瞬间,她只觉得身体中的血液开始倒流。 沈知言那把枪,根本就不是先前的那一把,而是根据她拿到的那把枪,一比一复刻出来的玩具枪而已,因为此刻,沈知言手中的枪口上,正有个红色的小气球随着她扣动扳机的动作,正在缓缓膨胀着。 然而此时的左游元看向沈知言的目光,却仿佛是在看什么让她惊恐的存在。 尤其是沈知言笑看着她,状似随意的说出那句:“听命与两个人,朝令夕改,对你来说,应该挺不容易的吧?” 在这一刻,左游元眼中的惊恐已经变得无以复加。 她只紧紧抿着唇,冷冷的望着沈知言。 下一瞬,左游元不再理会演播厅中的众人,她飞速的向演播厅外跑去。 然而她刚来到走廊,便已经被早已等候在此的保镖控制住,不等她再挣扎,已然把她身上的手机立刻搜了出来。 这一层楼已然提前被清场,甚至走廊中的监控也已经关了,左游元有些绝望的想着,或许沈知言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她之所以愿意陪江微雨演这场戏,目的只是为了验证,她到底会不会为江微雨挡枪而已。 演播厅内,瞬间响起了剧烈的掌声。 包括袁瑾舒在内,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开始鼓掌,这一场精彩的故事,随着沈知言的开枪,而圆满结束。 虽然江微雨的助理左游元出现,有些让所有工作人员摸不着头脑。 但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反正只是个临场发挥的小故事而已。 主持人笑着走过来,向沈知言主动握手的同时,感叹道:“想不到沈总演戏竟然也能如此精彩。” 沈知言笑笑:“您过奖了,主要是对手演员的配合。” 主持人反应过来,又笑着去和江微雨握手。 江微雨和她两手相握,彼此笑谈了几句,这一场采访彻底彻底圆满结束。 不过片刻,主持人和在场的工作人员缓缓离开。 演播厅内,只剩了沈知言和江微雨两个人。 江微雨主动对沈知言笑着开口:“沈总,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你说你的这枚戒指里面有系统的存在。”沈知言望向江微雨,忽然开口问道:“系统让你做什么?你的任务是什么?” “一开始,它要我接近江旭阳,获得对方的好感。”江微雨坦诚回答:“后来,它又需要我在娱乐圈崭露头角,后来更是需要获得影后,成为进入江家的敲门砖。” “你进入江家之后,系统是否又告诉你,需要成为江家的继承人?”沈知言主动开口:“是这样吗?” 江微雨点了下头,丝毫不意外她会猜到:“沈总本人就是编剧,应该很懂这个故事的设定,你猜的不错。” 沈知言怜悯的目光望向她,问江微雨:“你为什么必须听从你那所谓系统的命令?” 江微雨有些疑惑地望着沈知言的表情,她不解的望着她:“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在可怜我吗?” 沈知言眉眼微微动了动,才说:“在那所谓系统的操纵下,亲手杀了自己母亲的人,不值得可怜么?” “可她发现了我不是她女儿啊!”江微雨语气变得尖锐起来:“你告诉我,如果是你,被人发现了你不是你,你难道不恐惧吗?你不想杀了她,让她永远闭嘴吗?” 关于这个问题,沈知言并没有回答。 她只是重复问道:“为什么那个系统的话,你言听计从?” 江微雨忽然笑了起来:“因为它说,若是我完不成这个世界的任务,我就会死在这里,而若是顺利完成任务,便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 “你的任务除了之前你说的那些。”沈知言问她:“还有什么?” 江微雨闻言,只恨恨的盯着沈知言:“还有男女主能够结婚!因为你上次的从中作梗,男女主没办法顺利结婚,你险些害死了我!” 沈知言嗤笑一声:“江小姐,你难道没有去查过吗?” 江微雨不解的望向沈知言,疑惑开口:“什么?” “你口中的男女主,现如今已经顺利结婚了。”沈知言勾起唇角,对她淡声说道:“可你还没有离开这里,也还没回到你原本的世界,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江微雨一愣,随后瞪大了眼睛,她望向沈知言:“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沈知言随手把那把玩具枪丢在了地上,随后,她拿出了手机,在屏幕上搜索了些什么,把江旭阳和秦雪柠在民政局门口被抓拍到的照片拿给江微雨看:“你看,他们已经结婚了。” 江微雨满眼的不可置信,她眼神中的瞳孔逐渐变得涣散:“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是啊,这怎么可能呢。”沈知言微微笑着,望着她,同时拿出了一份精神鉴定报告,她缓缓在江微雨面前展开:“江微雨,根本没有所谓的系统,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生了病,有人趁着你在发病的时候,向你植入的信息而已。” 江微雨心脏频率跳的极为不自然,她望着那份报告内容,慌乱的摇着头:“不……不会的,我没有去过精神科,这份报告是假的!一定是你骗我!” “我没有理由骗你,江微雨。”沈知言轻叹一声,收起了那份报告,缓缓说道:“从左游元接近你的那一刻开始,不……或许是更早,你已经被那个人选中了,她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你江家人的身份。” 江微雨满眼不可置信,她望向沈知言,眼中满是疯狂的神色:“不会的,我就是穿越者,我不是精神病人,我是碾压你们这个世界,所有NPC的存在……我只要完成任务,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不会的。” 她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变成了喃喃自语,她举起手中的那一枚戒指,试图拿给沈知言看:“你看,这戒指就是系统,它什么都会告诉我,它能让我轻而易举打败了唐宜倾,成为了影后,它能让我轻易获得江旭阳的好感度,然后依靠他回到江家。 也是这枚戒指,剥夺了你的寿命,转化成了我的运势,让我拿了女主剧本,逆风翻盘,同样也是这枚戒指,让我获得了江家董事会的认可。 还有……还有之前,在那场综艺上,你亲眼看到我用它控制了云策和安其澈,对不对? 以及,江旭阳和他母亲的相遇,在秦雪柠的帮助下,江旭阳和他母亲相遇了,只有女主才能做到这种事……” 沈知言打断她,眸光里尽是平静,她逐句对江微雨解释:“你的这枚戒指,不过是左游元利用里面的毒品,系统从头至尾,都是你一直动辄打骂羞辱、暴力对待的,你这位从来都看不起的助理。” “而你当年之所以能赢了唐宜倾,获得最佳女主的桂冠,不过是因为有人帮你买通了评委,金榈奖向来不公,你是知道的。” “至于我的身体状况……这一点我也不是很清楚。”沈知言望向她,蹙眉说道:“但无论如何,你这枚戒指里面是足够用来产生幻觉剂量的毒品,你时时刻刻都在被左游元所控制,再加上你的病情,从来没有依靠任何药物进行治疗,导致病情越发严重。” “至于后来的那场生活类综艺,你被云策警官带走的时候,那位名叫安其澈的男星出现的那样巧合,不过是毒品配合了催眠产生的效果,事实上,他只需要通过云策向我证明,你是穿越者的身份就可以了。” “最后,你说的江旭阳和他母亲的相遇……”沈知言沉默了片刻,望向江微雨:“江旭阳为了他的母亲,在秦雪柠的撺掇下,和江家决裂,再加上当年江家原本的继承人被绑架,江旭阳原本随着江明溢在126案中被绑匪杀害,成为了唯一的继承人。江旭阳和江家决裂,最大的受益者便成了你,你得以顺利的进入江氏董事会。” 说到这里,沈知言望向江微雨。 “对方应该从一开始,就选中了你,毕竟你私生女的身份,是最好控制的。” “以及——”她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她沉默了片刻,才说:“还有什么比一个谋杀了亲生母亲的精神病人,更好控制的存在呢?” 随着那场采访,以及沧江娱乐在微博放出了那个她和江微雨的短片,网友们对她的口碑迎来了破天荒的逆转。 先前说她配不上秦清雾的言论虽然还在,但大部分人都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沈知言竟然会演戏,以及她所创办的那家慈善基金会上。 到了后来,随着潭石影视的员工纷纷主动晒出了工资条的薪资和奖金,以及晒出了员工食堂和茶水间的一切福利,再加上他们那每年公司强制他们进行休假的假期待遇,关于沈知言压榨员工的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甚至有网友发出了灵魂拷问:【咱就说,潭石就不能看看我吗?就算她沈总是资本家,我也认了……现在我总算明白,为啥潭石的员工都自愿加班,跟打了鸡血一样了,我要是有这工资,那潭石就是我家,谁喊我离开我家我跟谁急眼!】 有人在下面回复他:【潭石招聘要求只要是本科,而且最好是研究生优先。】 那网友大为惋惜:【啊……我专科。】 回复他的人同样说:【呃……我高中毕业。】 沈知言见到了这条微博,便回复:【潭石许多岗位对学历没要求的。】 那网友没想到沈知言能亲自回复,连忙问:【什么岗位?】 沈知言:【比如编剧岗,就没有学历要求,只看作品。】 她这条微博回复很快被营销号转发,以至于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里,网络上掀起了剧本创作风潮,而潭石影业对此郑重对待,真的在里面选了几个好本子,随后付出了十分可观的版权费。 而于此同时,江氏集团董事会一致决定,江微雨精神出现严重问题,让她即日卸任在集团的一切职务。 在这条消息出现的没几天过后,江微雨便被专案组带走展开了调查。 网络上对此传的沸沸扬扬,再一次把祝大庆一家的死往江微雨身上怀疑,毕竟她已经是第二次被专案组带走调查了。 出于网友们的舆论压力,很快,沧江警方的官方微博便放出通告,江微雨并非是谋杀祝大庆一家的真凶,而是在多年之前,她谋杀了自己的母亲。 这条消息一出,全网皆是议论纷纷。 江微雨……那个号称佛女的娱乐圈顶流影后,竟然心狠手辣到连自己的亲妈都杀? 网友们对此义愤填膺,尤其是江微雨的几个大粉纷纷注销微博,表示脱粉,而至于那些之前一直无脑拥护江微雨的部分死忠粉,也都不约而同沉默下去,不再为她做任何的洗白狡辩。 年二十四那天,司徒蔺所指导的那部《黎明》上映。 这场电影的火爆程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在整个贺岁档杀出重围,在一众合家欢的影片中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又那样的足够亮眼。 电影上映的第一天,电影院便场场爆满,观众们纷纷在网上做起了自来水。 就像潭石上下全体员工所期待的那样,这部电影一经上映,票房便在所有新年的影片中一骑绝尘,甚至有望刷新国内电影史票房的新纪录。 而沈知言虽然在家里休假,然而从电影上映的那一天开始,她收到的恭贺消息就没停过。 几乎每一天,恭贺她公司投资的电影取得优秀成绩的消息便纷至沓来,而影评人们也对她的这部影片报以了极高的评价。 到了大年二十八那一天,沈知言收到了薛老先生的一条短信:[今天开始行动。] 沈知言回复了一句:[知道了。] 她过了会儿,又回复:[提前祝您新年快乐。] 老人家没有回复什么。 沈知言持续等到了夜里,都没收到他的消息。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是家里人的新年祝福?还是什么其他的。 而就在当天深夜里,在所有人都在热闹地庆祝着,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年的时候,全国缉毒警方在各地同时行动,顺利破获了多起毒品买卖,捣毁了毒贩们的窝点。 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根据警方上面的通告所说,有人就是通过这款毒品,继而编织出来了一条巨大的利益网。 而且根据警方在行动时,所传播到网络上的那些照片显示,哪怕那些被抓捕的人被打了马赛克,却涉及到了两岸三地众多名门望族的知名人物,他们全部因为吸毒被捕,而有的则是参与了贩毒。 网友们全都不理解,这些人明明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只要不作死,那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可为什么非要走向违法犯罪的道路呢? 年二十九那一天,沈知言一觉睡醒,身旁的秦清雾已然不见了。 沈知言从床上起身,套好了衣服,时间还早,洗漱过后,她去厨房做了早餐。 脚边的小猫全程跟着她,她走一步,小家伙就跟一步,沈知言从案板上切了一小块肉拿给它。 小猫似乎很喜欢吃它平时吃不到的东西,直接随便咀嚼了几次,便直接往它肚子里吞,等它吃完了,又蹭了蹭沈知言的裤腿,那意思是它还想要。 沈知言被小家伙搞得哭笑不得,只能和它讲道理:“你都吃过了欸……” 小家伙继续蹭它,抬起头来,眨巴眨巴眼睛:“喵呜。” 沈知言笑了笑:“那只能再吃一小块,就没有了啊?” 她和小家伙打着商量,对方就像是听懂了一样,继续殷勤的蹭着她的裤脚,肚子里发出呼噜噜的声响。 沈知言又给它切了一小块肉,随后弯下腰,喂到它的嘴里。 沈知言刚直起身,见秦清雾已经穿戴整齐,走进了厨房。 秦清雾提醒她:“溺爱会让它不愿意吃猫粮的。” 沈知言转过身来,望着她笑。 一时间确实没办法反驳。 秦清雾问她:“在做什么?” 沈知言笑着说:“准备做西红柿面片汤,你要吃多少?” 秦清雾吃东西不怎么多,她饭量小,故而沈知言每次下厨,都会提前问她能吃得下多少。 秦清雾:“和你一样。” 沈知言笑着应了:“我今早胃口也不是很好,那一人吃半碗。” 接下来的时间里,沈知言先是把西红柿切成了小块,方便待会儿炒出酱汁来,随后又去冰箱里取了一小包冻虾仁。 做面片汤没什么难度,沈知言在做的时候,秦清雾就在厨房里看着她做。 等沈知言把两碗面片汤做好,她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秦清雾提醒她:“香油。” 沈知言不自觉笑起来,一拍脑袋:“看我,每次做这个都会忘。” 秦清雾勾唇浅笑道:“不放也没关系。” 沈知言坚持:“那不成,没有香油就没有灵魂,就像是蛋花汤不放香菜,就没有灵魂一样。” 沈知言点好了香油,秦清雾已经伸开手,环住了她的脖颈,随着对方靠近的动作,沈知言连忙伸开手臂。 她还没洗手,但还是想继续那么任由对方抱着。 哪怕没有任何过度的亲密动作,温馨而又甜蜜的气氛在二人中逐渐蔓延着。 到了下午的时候,福利院的院长宋建国打来了电话,让沈知言和秦清雾一起过去和孩子们吃饺子。 年三十那一天是跨年夜,宋建国觉得沈知言更愿意和秦清雾一起过,若是在那一天喊沈知言来福利院,这显然就不合适了。 故而特意选在了今天。 沈知言和秦清雾一起去了未来福利院,秦清雾给孩子们提前准备了新年礼物,孩子们喜气洋洋,全都围着秦清雾开心的喊着谢谢秦阿姨。 而宋院长因为许久不见她,一直和她絮絮叨叨说着很多话,介绍着福利院在搬家之后的情况,后来又和沈知言特意嘱咐,现在的福利院完全不缺钱,让她有“闲钱”就多帮帮其他偏远地方的孩子,未来福利院如今并不需要她基金会的资助。 沈知言笑着应了,当时福利院之所以能改变当时的窘境,是秦清雾在暗中帮了他们,而宋院长或许至今都不知道,未来福利院之所以后来有大企业送来物资,后来得以换了新地址,全都是因为秦清雾在背后施以援手。 然而就算如此,宋建国对秦清雾依旧是客气非常。秦清雾则是持续谦逊有礼,以晚辈的姿态得体应对着。 秦清雾情商本就出色,更何况她又温柔和善,轻而易举地便让孩子们喜欢粘着她说话。 有几个小女孩非要带着她去游乐园玩,秦清雾自然答应下来,没一会儿便被孩子们一起牵着手拉走了。 宋院长有些无奈的摇头:“也就秦小姐愿意陪着她们,这大冷天的。” 沈知言想起方才秦清雾眉眼中温柔的笑,只道:“她喜欢和孩子们一起,没关系的。” 等他们一路上了电梯,来到七楼的宽敞大教室,几张桌子已经被拼接了起来,食堂的阿姨和大叔们都坐着,他们有人在用擀面杖制作饺子皮,有人则在摘菜,有个体型魁梧的师傅手里拿着菜刀,在剁着肉,孩子们全都围成一团。 桌上已经有几盘生饺子被小家伙们包好了,只是形状千奇百怪,但不妨碍他们的童真童趣与热闹开心。 沈知言往门口一站,有眼尖的孩子已经看到了她,也不管他们是不是手上沾着面粉,纷纷向她跑过来,欢呼道:“小沈姐!你终于来啦!” 沈知言任由他们手上的面粉蹭到自己身上,宽敞的教室容纳了太多的孩子了,很多生面孔的孩子则坐在位置上,似乎在想她是谁。 宋建国见状只能故意黑了脸:“你们洗过手了么?把你们小沈姐的新衣服都弄脏了!” 孩子们闻言,这才反应过来,有个小男生吐了吐舌头,抱歉的望向沈知言:“小沈姐,对不起……” 沈知言揉了揉他的脑袋瓜,笑着问他:“怎么忽然这么生分了?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小男生故作大人一样的耸了耸肩,叹气道:“谁让宋老头不高兴了呢,这么大岁数人了,小爷要尊老爱幼不是?!” 沈知言:…… 果然,这副痞气十足的样子才适合他。 男孩说完,也不等宋建国发作,已经对宋建国大着胆子做了个鬼脸,转身就要跑。 随着他的得逞,其他孩子们也跟着纷纷跑开了,教室中彻底热闹起来。 厨房的阿姨已经笑着招呼了她们:“这位就是小沈吧?快来,一起包饺子了。” 沈知言走过去,人实在太多了,她目光随意一扫,在人群里看到了林雁白的身影。 沈知言径直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来,主动打招呼,笑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雁白并未应声,只是放下手中包好的饺子,望着沈知言笑:“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未来福利院,后来亦是有我的资助,也不止只有你沈总喜欢做慈善,我们林家人同样热衷。” “林家人?”沈知言望着她,嗤笑一声:“时至今日,这三个字从你口中说出来,竟然莫名的不违和。” 林雁白重新拿起了一张新的饺子皮,随后用小勺子往里面放馅儿,她姿势不紧不慢,动作亦是慢条斯理,此刻的她一举一动都透着平和安稳。 沈知言勾了勾唇角:“你如今这副样子,若是出国的话,应该也过不了太好吧?” “你指的什么……”林雁白动作陡然停顿,她望着沈知言,笑了笑:“我如今这副样子?是哪一副样子?” “应该是不良于行的样子吧?国外许多人,对我们国人的态度,本来就狗眼看人低,你如今又病情恶化,需要拄着拐杖走路……”沈知言眸光下移,调侃的视线望向她的腿,语气飘忽道:“我能想象到你若是此时逃去国外,未来可能面临的处境,我在担心你,你感受不到么?” 林雁白表情未变,笑着看向沈知言:“沈总似乎话里话外,都没有关心我的意思。” 沈知言坦白道:“的确并不是真心的,单纯想讽刺你几句罢了。” 林雁白毫不在意,却笑着反唇相讥:“沈总不也被我耍弄了那么多年?” “你确定,是你赢了我么?”沈知言仔细望着她,缓声开口:“我听林思梵说,你自从苏玉媛和左游元,以及那位名叫宋夺的男人——哦,也就是为我送来那把枪的男人失踪以后,你似乎每天都过得很痛苦,每天都把自己闷在房间里,又是哭又是笑,尤其是当佣人在搀扶着你上厕所的时候——” “沈知言!”林雁白骤然出声,她眸光瞬间变得冰冷,过了片刻,她眯了眯眼,忽然笑着说:“我认栽了,输给了你一条腿,我认了。” “别呀。”沈知言笑看着她,却笑意不答眼底,继续用只能她们两个人才能听懂的话道:“你我一同长大的情谊,难得今日重逢,别提这些难过的事儿了。” “我原本就是这个意思。”林雁白嗤笑一声:“只是你沈总先质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说着,一边包着手里的饺子,一边望向宋建国:“宋院长,我今天来和孩子们一起跨年,您没意见吧?” 听了她的话,宋建国愣了一下。 他看看沈知言,又看看林雁白,只觉得这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不寻常,像是有什么仇一样。 “大过年的。”宋建国笑着看向沈知言,打圆场的意思明显:“小沈,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你和林小姐都是咱们福利院的家里人。” 沈知言笑着应了:“我没意见。” 林雁白也笑道:“我一样。” 大人们之间心思各异,然而孩子们却完全不疑有他,只开心的包着手里的饺子,不过一会儿便把厨房师傅们调的馅儿和面皮用完。 二十分钟后,人多力量大,饺子已然被孩子们包完了,只是形象有些奇奇怪怪,不过一起吃饭就图个热闹,哪怕最后每个人吃上一碗下破了皮儿的饺子汤,终究也是热闹高兴的。 沈知言在忙完了之后陪着孩子们在大教室里玩,教室的顶部被提前布置了许多花花绿绿的各色气球,沈知言经不住他们哀求,便踩到了椅子上,抻着胳膊帮他们把教室上方的气球扯下来,随后分发给孩子们。 她从椅子上跳下来,向林雁白望过去,果然就看到了对方死死盯着她右腿的视线。 沈知言并未理会,只是随口问宋院长:“冯芸老师和周家莹,不一起来这里和孩子们热闹热闹吗?” 宋院长笑道:“冯老师身体不舒服,在宿舍休息呢,周丫头在陪着她。” 沈知言应了声,没再说些什么。 今天福利院的晚饭提前到了下午三点半,一顿热气腾腾的饺子吃完,也不见冯芸和周家莹出来,期间已经有老师给冯芸老师的宿舍送过去了两碗,沈知言特意让那老师把她包的那几个完整的饺子送过去。 那老师不禁笑道:“小沈,你这偏心啊,咱福利院你就只记者冯老师呢!” 沈知言笑笑:“哪儿能呢,这不是担心您端着两碗饺子皮菜汤过去,手会烫着么。” 女老师被她这话逗笑了:“还是说不过你。” 吃完了饭,宋建国笑眯眯的问秦清雾:“小秦,我们小沈这阵子多亏你照顾了。” 宋建国也算是看着沈知言长大的,他这辈子无儿无女,一生都奉献给了福利院的孩子们,所以一直把沈知言当成自己的亲闺女。 沈知言正要开口,就听秦清雾温声笑道:“您说的哪里话,是知言照顾我比较多。” 老人家听了这话,眼眶不禁开始发红,对秦清雾道:“互相照顾,你们小两口好好过,将来把日子过好!小沈她有时候脑子容易犯轴,就容不得别人激她,你可记得在一旁提醒她,不然我怕她哪天又做傻事,这以后过日子又是一辈子的事儿,她若是在你面前做错了什么,你就和我打电话,我来教训她!” 秦清雾却认真和宋建国解释:“如今的她进退有度,已然褪去了当年青涩稚气的模样,遇事不会再像先前那样冲动了。” “那是你没瞧见,当年她自己——” 沈知言见宋建国再说下去可能就要哭了,连忙三两步走过去,站在秦清雾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对宋建国道:“你可别跟我女朋友提我之前的糗事了,您刚在饭桌上抖落的还不够呢?” 宋建国顿了顿,转而望着她笑骂道:“你就说,当年哪一次,都不是因为你那倔脾气,最后总把自己搞受伤?” 秦清雾却说:“您放心,我和她以后都会好好的。” 沈知言闻言,敛下眉去看秦清雾。 对方却抬起了手,翻转着手腕,掌心顺势覆盖上她的手背,又对宋建国笑道:“我们向您保证。” 这一茬这才揭过去。 用过饭过后,又陪着孩子们玩了一会儿,沈知言便主动提出要告辞。 然而她刚握着秦清雾的手,站起身来要走,林雁白却直接从远处走过来,她望了沈知言一会儿,忽然嗤笑了一声:“你这样装模作样,有意思么?” 沈知言挑了下眉:“怎么?” “我们打开天窗,说亮堂话吧。”林雁白望向沈知言,嘲讽开口:“你派人监视了我这么久,应该一早便知道我来了这里,现在的你又做出一副要走的模样,又是何必?” 沈知言笑起来:“那请问,如今贵为林家四小姐的您,想对我这个昔日老友,聊一些什么呢?” 林雁白问她:“身为胜利者的你,如今就不想问我一些什么吗?” 沈知言静静的看了她半晌,忽然开口道:“没有人会在乎你这样的失败者,也包括你最亲近的人。” 林雁白微微一笑:“的确,在你让薛增桓的律师来了林家,对他说出遗产继承,需要我做鉴定那一刻开始,林甫臣的确把我弃如敝履。” “十分合理,若林甫臣不是这样的人,当年就不会在我被绑架时,不闻不问,甚至更是直接添了一把火,试图要用绑匪的手杀了我。”沈知言点了点头,随后又问林雁白:“我们要在这里继续聊下去么?” 林雁白微微一怔,随后,她抬眼看向周围,满是茫然眨着眼睛的孩子们,以及—— 福利院的校长和老师们,同样在用复杂的眼光看着她和沈知言。 林雁白提议道:“我们去教职工宿舍聊,如何?” 沈知言欣然答应:“当然可以。” 她说完,试图松开秦清雾的手,然而手指微微用力,却并没有挣脱开。 秦清雾问她:“什么时候结束?” 沈知言想了想,笑笑说:“很快。” 秦清雾闻言松开她的手:“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沈知言:“好” 沈知言点了头应了,临走之前,去讲台取了遥控器,哪怕教室里有暖气,然而待会儿等孩子们一走,秦清雾势必会选择开窗通风,散去教室中残余的食物气息,沈知言担心她冷,所以特意提前给她把空调打开。 等忙完了,她才走到林雁白身边,和她并肩站在一起,随后出了教室。 二人走在走廊上,沈知言目光望向前方,忽然笑着问她:“你选择主动出现在我面前,是已经决定要死了么?” “何出此言?”林雁白笑了笑:“好死不如赖活着,沈总写了那么多部作品,似乎中心思想永远都是这个。” “的确,然而实际上,我并非是这样想的。” 林雁白目光嘲讽:“哦?” “我之前觉得,自己烂命一条,死了也便死了,无所谓的。”沈知言一边走,一边歪头笑看着她:“你应该能懂吧?只有我不在乎自己这条命,我才最有可能活下来,才能一次次的赢过你。” 林雁白眼底涌起了几分不甘:“这是第三次了,你在我面前,展露你的胜利者姿态。” 沈知言语气嘲弄:“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林雁白冷笑:“真虚伪。” 沈知言忽然开口喊她:“赵晓寒。” 这个称呼让林雁白愣了一愣,这个名字,距离她已经太久远了。 久远到自从那次绑架案,她回到林家之后,再也没有人这样喊过她。 但她还是接受了这个名字,应道:“什么?” “在你看来,难道此刻的我——”沈知言语气平静开口:“应该痛哭流涕,对你满怀怨恨与不甘,向你控诉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然后等着你向我忏悔,这才不虚伪吗?” 林雁白摇了摇头,说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我很了解你。” 沈知言勾唇笑了,不再开口。 而林雁白也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两个人一路进了电梯,随后电梯一路下行,随着她们二人走在楼下,迎来了附近孩子们打量的视线。 教职工的公寓楼,在孩子们宿舍楼的旁边,是一栋六层的建筑,每一层楼有两个对门的房间,林雁白的房间被安排在六楼。 林雁白站在门口,用手里的钥匙开了门,沈知言走进去,正要反手关门,林雁白却制止了她:“通通风吧。” 沈知言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步走了进去,里面是一室一厅的格局,坐北朝南,透明的玻璃窗采光极好,但林雁白还是把灯开了。 沈知言在沙发上坐下来,林雁白则站在了她对面的位置,随后想起什么,她转身走到冰箱前,从里面取出了一瓶矿泉水,随后递给沈知言。 沈知言并没有接。 林雁白静静地打量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怎么?如今的你,连水都没勇气喝了么?担心有毒?” 沈知言坦诚的点了头:“是的,我并不信任你。” “这是医务室的那位冯老师给我送过来的,她你都信不过?”林雁白见沈知言坐着不动,直接拧开那瓶水,往自己身前的杯子里倒了一杯,随后又倒了一杯水,进了另一个杯子,她望向沈知言:“你选一杯,剩下的我来喝。” “你的这条命,不值得我冒险。”沈知言蹙了眉头,拒绝道:“所以,算了。” 林雁白端起一杯水,随后送到自己的嘴里,她喝了一口,又放下,转而拿起了另一杯,又往嘴里送了一口。 她有些无奈的望着沈知言说:“你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啊。” “一如既往?”沈知言懒散的后仰着上身,靠在沙发靠背上,平静问她:“以前的我,说话也很难听么?” 林雁白点了点头,说道:“是,你当年总是自以为正义的,说些什么让人恶心到至极的话。” 沈知言满不在意的笑笑:“我不记得了。” “我本来以为,按照我的计划,此时的你应该是在监狱里的。”林雁白望着沈知言,有些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你不信江微雨是穿越者呢?这明明是我最精彩的一次布局,我甚至让云策当着你的面,被她控制,你却仍旧没有相信。” 沈知言摇了摇头,解释道:“江微雨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普通?”林雁白嗤笑着看她,语气带着嘲讽的味道,问她:“在你看来,应该全世界都是普通的吧?你出身不凡,生来便含着金汤匙,拥有绝佳的天赋,无论你绘画也好,做生意也好,也剧本也好,似乎在你眼里,没有什么能难得到你,甚至于打游戏,都让林思梵对你大为赞赏,这样的你,自然看不起我们平庸的人。” 沈知言表情未变,不紧不慢的道:“是你太自卑了,赵晓寒。” “是,我承认我的自卑。”林雁白望向她:“可你是傲慢,是目空一切。” 沈知言轻描淡写的解释:“我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我说江微雨是普通人,并非指她的平庸,而是相对穿越者这样虚幻的不切实际而言,我们所有人,都是普通人。” 林雁白面无表情的望着她,她望了沈知言好一会儿,感叹着摇了摇头:“你终究还是这么傲慢啊,这样想能让你觉得爽吗?就是那种……自以为道德压过我的那种,觉得天下人人平等的观点,能让你觉得在道德上压过我一头么?” “赵晓寒。”沈知言笑笑,无所谓道:“随你怎么想。” 林雁白哑然片刻,骤然笑出声来。 比起沈知言居高临下的反驳,她其实更厌恶对方的无视。 “你为什么总是强调,我是赵晓寒呢……”林雁白皱起眉头:“其实我讨厌这个名字。” 沈知言从善如流的笑道:“那我喊你另一个名字,梅若华?那位死去的亨利先生背地里见不得光的情妇?可这个名字,对你而言,似乎也并不光彩吧?” 听了这话,林雁白骤然冷笑出声:“你懂什么?!” 沈知言挑眉:“哦?” “我对他全然都是利用,纵然和他上过几次床,但那完全不能证明什么。”林雁白冷哼了一声,眼底却涌现出浓浓的厌恶:“他和其他的那些女人一样,无非都是利用罢了。” 沈知言点了点头,笑着调侃:“是啊……您赵小姐人在花丛过,尤其是在去试探范老是否是LK集团幕后老板,而特意去接近范墨云的时候,结果却自以为是,被人家当众甩了——” “你住口!”林雁白把手中的杯子猛然放到桌上。随后她冷冷盯着沈知言说道:“我若是一早知道秦清雾是LK集团的首席,你以为你还能得到她吗?你又岂会争的过我?” 沈知言眯了眯眼,眸光转瞬变冷:“她并不是你口中这样任人争来夺去的存在。” 林雁白沉默下来,转而笑起来:“她也不重要,沈知言,如今我彻底败给了你,我认了,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不过是在浪费时间而已。” 沈知言挑了下眉头,问道:“那你想说什么?”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就是梅若华的。”林雁白望着她,继续道:“以及,你又是怎么把梅若华和赵晓寒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的,是薛增桓告诉你的?” 沈知言摇了摇头:“最后确定你是赵晓寒,是因为那张照片的出现。” 林雁白冷冷的望着她:“你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怀疑我了?” 沈知言摇了摇头:“确切来说,是你身上有诸多不合理的地方。” “比如呢?”林雁白听了她的话,嗤笑开口:“我哪里不合理?” “比如你的神探之名,比如你总是能用最低价捡漏,然后在拍卖会上拍下价值昂贵的古董,我甚至怀疑过你是重生者的可能。”沈知言继续说着:“再加上后来又联想了亨利提前两年,顶替了约翰,成为劳德家族的继承人,我便更加怀疑你是重生者的可能性。 毕竟,能做到这些,除了身为重生者的赵晓寒,她上一世代替林雁白被绑架,最后经历了她凄惨的一声,所以重生之后决定先下手为强,不再为林雁白当替罪羊,这样也能说得过去。” 沈知言沉默了一下,淡声补充:“还因为当时霍尔冉在拍卖会之前,对我说过一句话。” 林雁白眯了眯眼:“霍尔冉?那个让你帮她写了电影剧本,最后却把钱都归为己有的女人?”林雁白嗤笑一声,语气不屑:“她可不是我安排的人,这样贪婪自私的女人,如何配成为我的人?” 沈知言淡然颔首,却并未回应。 “这样的人。”林雁白望着沈知言,疑惑问道:“对你说过什么话?” 沈知言淡声开口:“她说,如果没有我的干涉,她会走向她原本的人生,那时候我就开始想,我此刻在走的,我所经历的一切,到底是谁的人生呢?” “若是没有你们的干涉,我会被贺家收养,养父母会对我很好,接下来我大概会成为一个画家,或者是外交官。”沈知言只是静静的看着林雁白,沉默了会儿,缓声开口道:“可你们偏偏要让我姓沈。” 沈知言继续道:“我就想,为什么我要姓沈呢?对方一定明确的知道,沈家人是什么德行。那对方必然和我有深仇大恨,因为一个养女在沈家长大,会落得什么下场,看看景荼就知道了。” 林雁白望着沈知言:“所以你怀疑,你在走我原本的上一世的人生?” “是的,我后来甚至考虑了茅竹村那件事,我被祝莱骗回了茅竹村,是否是你上一世所经历过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你们非要设局,让我去茅竹村。”沈知言缓声说着:“这也同时能解释,为什么我必须生活在沈家,因为上一世的赵晓寒或许代替我被绑架了,而她切切实实代替我经历了如今我所经历的这一切。” “这样也能说得通。”沈知言声音里毫无波澜情绪:“或许赵晓寒对自己上一世的经历实在不甘心,故而这一世,非要我也同样经历一次不可。” 沈知言说完,就见林雁白笑着鼓起掌来。 她笑着感叹开口:“的确是很精彩的故事,难怪柏婳抄袭你过后,你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能从故事原本的逻辑上找突破口,你——” 然而她话音未落,沈知言却道:“但我很快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林雁白故作好奇的望向她,眼中仍是嘲弄意味:“怎么?这不是最合理的解释么?” 沈知言勾了勾唇,语气平静的开口:“可这一切,都可以解释。” 林雁白问她:“什么解释?” “这一切,除了重生者,其实并不难做到。”沈知言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却带着几分嘲讽的望向林雁白:“你能破案是因为你掌握了旁人并不知道的信息,那些案子都是帮派谋杀案,导致你轻松破获,至于那一件最知名的大学宿舍楼碎尸案,你只是联合调查,挂了名而已。只是因为你神探的名声,导致媒体把团队的功劳,都给了你一个人。” “沈知言。”林雁白眸光冷淡的望向她:“你还知道什么?” “你之所以能低价购买古董,无非是因为你要取悦范老,然而范老却对你并无太多私交,你若是直接送价值昂贵的东西,对方未必肯收。”沈知言笑道:“所以你只需要提前买通拍卖会的主办方,便可以提前知道哪件看似仿品的东西,是真迹,故而用低价买下。” “至于利用基因鉴定,让我误以为自己是祝大庆的女儿祝穗,被骗去了茅竹村。”沈知言继续道:“你之所以选择祝大庆这一家,或许是因为打从我进入福利院那一天开始,祝穗和我进入福利院的时间几乎等同,如果我在福利院生活期间,被你们的人一直监视的话,那么你们轻易查到祝穗出生的祝大庆一家的状况,并非什么难事。” “更何况——”沈知言说完,敛眉向林雁白看去,笑道:“若你真的是重生者,你的目标或许根本不会放在我的身上,你就算有执念,你仍旧可以根据重生者的先知身份,能够做许多事。” 林雁白挑了下眉头:“怎么说?” “就比如。”沈知言轻抬了下巴,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我若是重生者,我必然会提前知道M国的总统是谁,甚至提前预知各个国家领导人的交替。我只需要利用先知者的优势,积攒打量的财富,随后去作为财团提前下注就可以。” 沈知言说完,因为房门敞着的缘故,外面恰好有一阵冷风吹进来。 沈知言望向林雁白,嘲讽道:“可你,只是选择了区区一个亨利,甚至利用那场绑架,替换掉了各大家族的原本继承人,随后用被你毒品控制着的傀儡们顶上,你的目的竟然只有区区财富?还是说,以你赵小姐的见识,你只能考虑到财富?” “沈知言。”林雁白听了她的话,不自觉冷笑看向她,愤恨道:“为什么你明明猜错了,你却还要明里暗里的嘲讽我?” 沈知言嗤笑一声:“赵晓寒。此刻的你,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无辜样子,有意思吗?” 林雁白皱眉:“你很喜欢喊我这个名字?那我该叫你什么?” 她又笑着开口:“喊你林雁白?” 沈知言摇了摇头:“这个名字因为你使用过了,我只觉得恶心。” 林雁白咬了咬牙,不甘问她:“还有呢?我还暴露出来了什么让你怀疑的地方?” 沈知言想了想,不吝告诉她道:“还有你以梅若华的身份,幼年时期的你在M国的贫民窟出现过,成为了亨利那位神秘的女朋友。” “那是他自己的主意,”林雁白眼中染了几分嫌恶,冷声开口:“若非他放出这样的传闻,我又怎么会被你发现?” 沈知言嘲讽笑笑:“这就要问问你那位情夫,亨利先生的胜负欲了。” “亨利?”林雁白皱了皱眉头,问她:“是因为亨利故意放出消息,用来提醒我梅若华的身份被他捏在手里,提醒我——他有我的把柄。用这些低劣的招数屡次逼我去国外见他,这才导致了……导致了你注意到了梅若华?” “对,梅若华是卫城口音,而当时身为林家四小姐的你,却仍旧有卫城的口音。”沈知言冷淡的望着她,面容上毫无情绪:“而当时关于柏婳针对我的那场热搜,无人能撤的掉,除了LK集团,因此便足够证明,那场热搜的源头,是出自于劳德家族。可我与亨利无冤无仇,那对方为何针对我?” “所以到了后来,当我见到梅若华的照片,和我相貌一致的时候——” 沈知言的喉咙忽然有点干。 林雁白却问:“这说明什么?” “这要么说明,我和梅若华是孪生姐妹,若不然,便是对方整容成了我,如果她整容成了我,目的为了什么呢?”沈知言语气变得轻快又随意。 “有什么事情,只有我的身份,能够做到呢?如果那个人要冒名顶替我,又不想被人发现,这可能吗?那我的家人呢?” 林雁白忽然笑起来:“家人……所以你想到了林甫臣。” “是啊。”沈知言缓缓地点了头:“要么我家里人全去世了,要么,我的家里人也在因为某种目的,帮梅若华隐瞒。” “我的家人为了什么目的呢?要帮梅若华隐瞒呢?财富?权利?” 林雁白静静的听着她分析,沈知言每多说一句话,林雁白的表情便冷上几分。 “可这样推测下去,也不是很合理,梅若华已经是劳德家族亨利的女朋友了,而且对方不惜不远万里,隔空操纵了一场关于我的抄袭热搜,那这就又再一次不合理了。”沈知言又自我反驳:“那么,还有什么财富,能让全球第二大财团的掌权人,足够心动的呢?” “那应该是,不会摆在明面上的,隐形财富。”沈知言说到这里,笑了笑,才继续说:“直到后来,秦清雾提醒了我,是薛增桓的太太郑淑枚女士,也便是护士郑家的那笔富可敌国的遗产,才会让林甫臣这样的存在而心动。” 林雁白冷笑,语气森冷:“全是亨利成事不足,若不然,我未必会输给你。” “他其实和你也并无不同吧?”沈知言忽然笑着看她:“当时你因为你争风吃醋,派出了安其澈,以为江旭阳派去景颐小筑调查秦清雾的私家侦探是保镖,所以让安其澈去杀人,直到后来安其澈暴露出他也是一颗棋子,也就是那个时候,这一整条线才彻底被串联了起来。” 林雁白瞳孔微缩:“串联起来?” “因为据秦清雾的保镖为她后来传上来的消息,当时安其澈在景颐小筑别墅外杀人的时候,他像个疯子一样,势必要杀了那私家侦探,还说什么,难怪夫人敢一个人住在这里……他称呼秦清雾为夫人,而那个时候,林甫臣为了那笔遗产,应该在努力撮合你和秦清雾的婚事吧?” 林雁白沉默着望向她。 她在想,事到如今,究竟有没有必要否认。 然而沈知言却并不在意她是否否认。 只是继续道:“林家四小姐林雁白出生之前,林甫臣把林四爷一家赶了出去,那是因为在那个年代,动荡不安,薛增桓毁掉了林家生意,确切来说,他毁掉港城所有非法生意的,而林怀恩林四爷,却和薛增桓的女儿薛青萍相爱了。” “可纵然如此,林甫臣后来还是获得了全港城的鼎力支持,他仍旧成为了世界首富。”沈知言神色变得冷淡:“那便说明他赶走林怀恩一家,纯粹是为了获得港城整个商界的话语权,他是为了利益。” “可林怀恩的女儿出生之后,林甫臣却忽然得到了什么术士之言,开始主动和林四爷一家亲近,那么唯一的可能——” 沈知言望向林雁白,道:“那便是从那个孩子一出生开始,郑淑枚,便指定了那个女孩将来可以继承她的遗产。” “林甫臣应该也为了这一点,在帮你隐瞒吧?林甫臣让你顶替了我的身份,整容成了我,为了拿到那笔遗产,所以,林甫臣必须为你隐瞒。” “是……没错,你很聪明。”事到如今,林雁白不得不承认了下来:“你所有的大胆假设,全都猜对了。” 林雁白说着,又忽然呼出一口气来。 “你的祖父,林甫臣那个老东西,他一方面希望我尽快结婚,以得到郑家的遗产,”她的语气不屑又嘲讽,她眯了眯眼,冷笑着看向沈知言:“但另一方面,他又担心我不可控,所以他才选了秦清雾。” 沈知言眉梢微挑:“为什么必须是秦清雾?” 林雁白道:“因为一旦我和秦清雾结了婚,他迟早会告诉秦清雾,我是个冒牌货,到时候以秦清雾的手腕能力,为了守住她当年救命恩人的财产,一定会转移那笔财富,最后还是会落在林甫臣手上。” 沈知言摇了摇头,否认道:“不,哪怕秦清雾得知了真相,她也不会把那笔钱交给林家,以及,她根本就不会选择你这样的人结婚。” “从小到大,你似乎总是看不上我。” 沈知言无辜耸了耸肩,问她:“从小到大?” “是,从小到大!”林雁白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她望着沈知言始终玩味的眼神,开口说道:“诚如你所言,在那场绑架案发生之前,我的名字,的确叫赵晓寒。” 沈知言点了下头。 “我和你感情很好,那时候我们年龄都很小,可你绘画、围棋、钢琴,你就好像无师自通一样,总是能轻易获得所有人的夸赞,而我却格外的平庸。” “你的‘玩具’很多。”林雁白说道这里,原本嘲讽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阴暗神色,她声音陡然提高:“我记得,有一天你手里拿着一块石头,往地上摔着玩,只觉得有趣,要听响儿。” 沈知言蹙眉,有些莫名:“什么?” “那是战朝时期,周国的玉玺,就那样随意的被你丢在地上。”林雁白嗤笑出声,她望向沈知言:“你看,当你把那块石头递给我,让我摔的时候,林怀恩却把我痛打了一顿。” 沈知言迟疑了下,问她:“我劝林怀恩了么?” “这不重要。”林雁白的脸色有些苍白,一句一顿的说到:“其实我和你那时候根本没有主人和奴婢的概念,我只把你当做玩伴,哪怕你表现的很傲慢。但你父亲好像总是对我动辄打骂,你母亲对我永远冷淡,却谈不上有苛待。 其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有一年,我和你爬到树上,那时候林秉仁来家里,你急着见她,从树上跳了下来。那件事的后果便是,你后背上被树枝划伤,而我则是被你父亲狠狠的打了一顿。” 沈知言默了默,瞬间想到了些什么:“所以当林秉仁在石老头山附近拍戏,要去福利院的时候,发生了那场火灾。” 林雁白继续说下去。 “因为林秉仁见过你,所以在未来福利院的那场火灾之前,福利院发生了一场盗窃。” 沈知言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那场所谓的贵重物品盗窃案,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偷我幼年照片。” “是,混淆视线罢了。”林雁白悠然叹息:“可林秉仁还是要去福利院,而我……我又不敢赌,于是你才经历了那场火灾。” 沈知言点了点头,继续问她:“后来呢,我们小时候,还发生了什么?” “后来,随着我们的渐渐长大,我似乎不能理解,为什么你这样聪明?”林雁白眼中一片森冷:“为什么很多东西,我怎么学都学不会,而你却根本不需要学?我也不理解为什么家里的佣人会嘲笑我笨,然后夸赞你的聪明,后来我更是不理解,为什么林怀恩总是对我态度那样恶劣,他为什么总那么厌恶我。” 她的声音变得愈发的愤怒与不甘,却忽然间陡然一转话风:“还有一件事让我印象深刻,那一年冬天我们在念书,佣人们吹捧你说,未来你可以有无数的选择,你想要过什么样的人生都可以,毕竟你这样聪明,只要你能开心。” 沈知言默然。 林雁白自顾自的说着:“你便问我,你的梦想呢? 我就说:想要像上周看的小说主角那样,成为很耀眼的存在,光芒万丈!” 沈知言眼神不禁有了几分茫然:“我们才七八岁,看小说?” “是啊,看的,当然看。”林雁白望向沈知言,却忽然以嘲讽的语气说道:“但你却直接当众讽刺我说:首先你要学会支持正版,为别人的劳动来付费。” 沈知言一怔:“我吗?这么小就有版权意识?” “看吧,沈知言,你这样的语气,是夸赞自己吗?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吗?”林雁白勾起唇角,满脸自嘲的笑:“那时候,家中所有佣人都在夸你是个懂得心疼人的人,懂得为了别人的劳动付费。” “而我,则成了你的对比。”林雁白淡淡的望着沈知言,眸光逐渐转冷:“他们都在嘲笑我,嘲笑我穷,嘲笑我上不得台面,就像是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而你父亲却对我当众斥责,说林家的人不会这样丢人现眼! 我想哭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哭…… 我也想看正版,但首先的前提是我要有钱。 而买盗版书,会便宜许多。” 林雁白一句句的自顾自的说着,转而望向沈知言,继续说道:“如果我有钱,我不就买正版了么?” 沈知言淡声开口:“你也可以选择不看。” 林雁白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可每个人都有学习知识的权利。” 沈知言:…… 她沉默了会儿,才说:“可这只是我们观念上的不同。也确实谈不上深仇大恨吧?” “当然不算了。”林雁白讥讽的望向沈知言:“我后来才知道,原来我并不是赵福昌的女儿,我也是林家的小姐,甚至年纪比你大,我是你的姐姐,我同样也是林家的小姐。” 沈知言捏了捏耳垂,问道:“林家的小姐?林怀恩的私生女么?” “是啊,林怀恩说的对!他说的对极了!”林雁白猛然抬头,望向沈知言:“私生女又怎么配呢?私生女又怎么配有光芒万丈的人生呢?私生女应该这辈子做什么都不顺利,私生女应该一辈子给你当丫鬟!一辈子服侍你!” 沈知言点了点头,冷淡的语气说道:“若是这样来看,你恨我,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我在你被绑架后,回到了林家。 我对林甫臣说出了我的身份,说我的父亲是林怀恩。 我知道他会衡量,股价波动也好,或者是遗产,一旦传出去,你死了,便会出现一个问题,那笔郑家的遗产,他林甫臣就再也不会得到。 于是他当机立断,立刻封锁了消息,让我成了林雁白。 原本,我只需要等着你死就可以了。 可林甫臣立刻对外宣传:被绑架的是赵晓寒。 因此,无论你会不会被杀,那笔财富仍旧可以成为林家的私产。” 沈知言应了声:“然后呢?” “可那件事的结果便是,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林甫臣立刻为你准备葬礼,让你以赵晓寒的身份下葬。我每天都惴惴不安,我开始想这一切究竟该怎么办,你怎么这么难杀呢?还是说你已经已经死了?” 林雁白慌乱的望着沈知言,表情又透着几分兴奋:“你明白的,你若是死了还好……可那时候秦清雾也活着,孙智麟逃走了。 好在林甫臣很快做出了决定,他为我整容成了你的模样,这样一来,只要在我整容期间我不见外人,就可以很好的躲避过去,于是林甫臣送了我出国整容。” 沈知言蹙眉问道:“后来呢?你如何知道失踪的我,被送去未来福利院的?” “港城警方前往秘密调查你的存在,我很害怕,所以买通了家里的司机,让他冒充警方先一步去调查,果然查到了你被吕永录捡到,而且那时候的你,也失去了全部的记忆。”林雁白望向沈知言,继续道:“是他把你送去了未来福利院,司机回来之后,我杀了那个司机,做出他挪用家里的钱,又绑架我的模样,而林家被司机挪用的三千万,被我藏起来了。” 沈知言垂眸望向她:“福利院被你安插的人,是谁?” 第118章 完结 第118章 完结 林雁白没有回答, 只道:“林甫臣他对我诸多不满,他总觉得我蠢笨,无能, 似乎哪里都不能让他满意, 和林秉仁口中的那个你截然不同,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 我这样蠢,果然是不入流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 “在之后的两年里,林甫臣让我装成你, 天真烂漫,天真无邪。因为林甫臣从林秉仁那里得知,你在你外婆那里, 你就是这样的一副嘴脸!”她的语气逐渐开始变得愤愤不平:“他开始一次次为我整容,逐渐让我变成你的样子。我其实很恶心你这张脸, 可我又不得不配合他。在你初中以前的所有生涯里,你学习烂到离谱,却每天惹是生非, 和沈家上下皆是矛盾, 你身上的伤口无数,我便要一次次模仿你的伤口。” 说道这里, 林雁白笑道:“后来景荼想纵火烧死沈家上下, 让我发现了景荼的存在, 后来也全靠她, 才能让你在剧组实习的时候翻不了身。” 沈知言丝毫不理会她眼中的得意,转而问道:“劳德家族的亨利, 是怎么回事?” “那年的一场聚会上, 我无意间得知了劳德家族的秘密。”林雁白一边回忆, 一边说道:“于是前往M国斯内塔利州的贫民窟,找到了亨利.布拉德.劳德,提前绑架了约翰.科波拉.劳德,我以梅若华的身份认识了亨利。” 沈知言问:“祝莱呢?” “如你所说,我选了祝莱祝来弟,是因为我查到了祝穗的亲生父亲祝大庆,那个男人,有性侵儿童的案底,而祝莱也被性侵,她恨她的父亲,却不得不把女孩给她父亲带回去,一次次侵犯。”林雁白眯了眯眼,继续笑道:“祝莱她生性阴暗,她是最好利用的存在,只是后来我没想到你会被退学,不得不让关九去帮你摆平。” “至于后来,你想进入外国语学院当外交官,秦清雾在那里念大一,于是媒体开始渲染,外交官的复仇,吴桂澜那边我也开始布局,你果然进入沧江戏剧学院。” 听到这里,沈知言忽略了她那些刻意隐去的信息,忽然问道:“你呢?为什么要当法医?” “而我,则因为你看电视剧的时候,随口的一句,你要当法医,当时林怀恩一家,都小法医小法医的喊你,林秉仁也知道这件事,他自然告诉了林甫臣。”林雁白冷笑:“于是……我成为了法医,我竟然因为你的一句戏言,就要每天做这种恶心人的工作!” 沈知言耸了耸肩,提醒她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林雁白却充耳不闻:“直到你大二那年,林秉仁去孤儿院。任青云是林秉仁的下属,他是我的人,是他告诉我,那个时候你在福利院持续寒假义工。我不敢赌你后颈的伤疤会不会被发现,毕竟那太特殊了。那件事只有林秉仁知道,所以我只能放火把你烧死。” 沈知言嗤笑:“烧死?” “是的,我一直盼着你死。”林雁白恨恨的说完:“后来便是你抄袭柏婳的事了。我利用光华娱乐总裁褚江山的养子褚侃,给柏婳施压,说她写的是什么垃圾,制造了和孙明甫的儿子孙德望的偶遇。大二的孙德望拿走你的作品,让柏婳去抄袭。而孙明甫有抄袭前科,惯会沽名钓誉,他自然会保自己的儿子。” “后来便是你在剧组实习,我利用陆思琪控制了景荼,对媒体说你□□。” 沈知言问她:“可是在那一次,陆思琪想杀了我,原因呢?你不要遗产了么?” “那一年,秦清雾来林家为你扫墓。”林雁白眸光微动,随后浮现出几分温柔的神色:“我喜欢上了她,可她从来不会看我一眼,从来不会,她越是这样,我便越是心动。” 沈知言眸光冷淡了些:“可你也说了,她不会看你一眼。” 林雁白满不在意的笑着说:“那又如何?只要林甫臣想要控制我,就只能通过秦清雾。”林雁白说着,忽然歪头望向沈知言:“然而剧组那件事过后,你就逃去了国外,你怕了?” “只是觉得烦。”沈知言默然片刻,坦白道:“确切来说,因为你这两次的布局,逐渐变得接近完美,我没办法拆解了。” “完美?”林雁白眸光暗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在画廊放火逼你回国,至于后来的事情,你便都知道了。” 沈知言沉默许久。 她并不做任何回应,林雁白期间一直静静打量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沈知言道:“有一点我想不明白。” 林雁白:“请说。” 沈知言望向她,逐渐掀起唇角:“除却了林怀恩这层关系,我和你没有什么仇怨,你为什么非要这么针对我,按理说,我没有记忆,我其实根本不会影响你继承遗产,你为何自始至终都那样针对我?一环扣一环,你到底多恨我呢?。” “可笑!当真是可笑啊沈知言!我当然恨你!”林雁白冷笑出声来:“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天真烂漫,白玉无瑕,不谙世事?!凭什么你说当法医,很酷,我就要当法医?凭什么我要被林甫臣整容了一次有一次,假装成你的样子?为什么偏偏是我?” 沈知言笑了笑,忽然望向她:“对啊,为什么偏偏是你?” 林雁白怔了下。 沈知言眸子里的笑意始终却持续着:“你既然这样不满,为什么还冒充我,成为了林雁白呢?” 林雁白闻言,彻底沉默下来。 片刻后,她忽然道:“我愿赌服输,你可以杀了我。” 沈知言勾唇笑笑:“这不对吧?” 林雁白猛然看向她:“哪里不对?” 沈知言笑了笑,开始根据对方话里的漏洞,逐一反驳:“你的消息来源不合理,若是林怀恩没有告诉过你,而赵福昌也不知道自己戴了绿帽子,你是如何得知自己是林家人的。” “虽然撕票很正常,但绑匪要钱是其次,他们要的,实际上是替换各大家族的继承人,林甫臣一直以为我已经死了,他并不知道将来某一天继承遗产,需要DNA鉴定的事情,他只是单纯以为你结婚就可以了。”沈知言望着她开口道:“然而赵晓寒,你却知道,因为你们自始至终,都没打算杀了我。而当年的绑匪,也同样集体默认了我是赵晓寒的身份,同样的也没有选择杀我。” “你当年一个孩子,初来乍到那样的家族,绝对不可能买通司机,更何况挪用了三千万,你放在了谁的账上?”沈知言问她:“而你说这笔钱,通过司机的那场绑架,但是实际上,这笔钱出现在了林家二爷的账户,导致了林二爷这位原本继承人的失势。” “对林甫臣而言,我死了才是最有利的,因为你比我好控制。”沈知言笑道:“但我还是在绑架中活了下来,是因为在你和林甫臣二人的眼中,我继承那笔遗产的条件是不一样了,林甫臣仗着薛增桓和外孙女没有来往过,只傻乎乎的以为,长得一样就可以了,实际上需要做鉴定。” “以及……你是如何得知吴桂澜要收养我这件事的?福利院有你的人么?你又是如何得知,我被那名老农民在河里捡到的?”沈知言望向林雁白,冷声开口:“只有一个原因,绑匪是你安排的,或者是绑匪里有你的人,那名所谓的女绑匪把我扔到河里,又眼睁睁看着我被人救走。可你只是个孩子,你能控制绑匪么?” 林雁白的瞳孔猛然收缩。 沈知言笑笑:“你一个孩子,却清楚的知道我在沈家的一举一动。以及你提前替换亨利这件事,乔恩斯说过,这件事没对人说过。这种家族的秘辛,谁会知道呢?又怎么会是你?林甫臣都说对此毫不知情,更何况是你。” “如果你身体上后来模仿我受伤的伤痕,是林甫臣授意的,这根本不合理,为什么你要模仿我的伤痕呢?在林甫臣的概念里,我已经死了。” “至于我高中时,你利用关九把祝莱送到鹤鸣中学,目的是为了把我骗到茅竹村,让祝大庆像对待他女儿们那样对待我,可后来关九却又在我差点杀了裴泽川,要被逼着退学之后,主动帮我和学校调解,最后退学的反而成了裴泽川,而裴泽川在逃出国之后,死在了国外,这必然不是巧合。”沈知言望向她:“关九却死于背叛,他背叛了谁呢?” “你说利用媒体的铺天盖地的宣传,让沈家恐惧我成为外交官,阻止我进入外国语学院,你要做到这一点,首先要买通媒体。”沈知言嘲讽出声:“可据我所知,当年沧江晚报是官方报纸,主编还是当年名动一时的盛羽,他是我外婆的门生,脾气倔强,根本不会被买通,那么这起轰动的新闻,就必然是在国外‘真实发生’过的。而那时候亨利尚未掌权,如何操纵外交官复仇?” 沈知言顿了顿,望向林雁白。 她沉默了会儿,一字一句的向她发问。 “明明后面两次是接近完美的布局,无论是抄袭事件也好,亦或是关于我在剧组实习,那人用自杀来证明我的猥亵,死无对证,都是完美对局。可高中在祝莱那件事上,你却失败了,让消失的关九最后不得不出来收拾残局。所以极有可能,那次的对局,掌控者,是你。” “而后来……收拾残局的。”沈知言笑看着她:“则成了我那位有史以来,真正的那位对手。” 祝莱的眼睛猛然睁大。 沈知言笑道:“我先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在我和对方所有的对局里,那人的水平忽上忽下。尤其是到了最近,再也不像当年柏婳和陷害我□□时那样让人惊艳。” 林雁白沉默片刻:“你总要允许我犯蠢。” “是吗?”沈知言勾唇微笑:“在你的故事里,你只说了你和我,以及那些棋子,对吧?” 林雁白挑了挑眉:“还有谁?” “江微雨。”沈知言微微笑着:“江微雨为什么会被你们推出来呢?我想,江微雨被推出来,是因为严颂秋的暴露,你担心她会对我说些什么。” 林雁白沉默着望着她,脸色骤然变得有些苍白。 到了此刻,她心中已然隐隐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可是……怎么办啊?”沈知言望着林雁白,开心的笑起来:“你这回又一次失败了,那你的母亲——” 随着沈知言的刻意停顿,林雁白猛然睁大了眼睛。 沈知言笑着继续开口:“她一定会对你,特别失望的吧?” 林雁白望着她眼中愈发浓重的笑意,一时间竟然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Jesus,梅秋莱的军师,英文名字是Jesus。”沈知言望向林雁白愈发惨白的脸色,缓声笑道:“只有这样傲慢的名字,才符合那个和我对局人的傲慢,不是么?” “所有人都觉得,jesus作为梅秋莱的军师,应该是个男人。”沈知言笑着望向林雁白:“当然了,只凭借一个英文名字,这不能说明什么。” “可后来我的人查到,Jesus也是个卫城人,同样身形瘦弱,喜欢穿一身白色西装,总是用帽子遮着大半张脸,说话被手下们形容嗡声嗡气,所以,她必然是为了掩盖她原本的嗓音……或许,对方应该,就是个女人吧?” 林雁白沉默下来。 “以及,你的遗传肺癌——”沈知言笑着望着她,语气却同情地道:“是来自于赵福昌。” 林雁白骤然蹙眉:“你说什么?” “我后来又再一次的去调查了林怀恩夫妇,以及赵晓寒的亲生父母。”沈知言继续道:“赵晓寒的母亲早亡,但林怀恩夫妇,身体健康状况却是良好,你当时亲口对我说,你的肺癌来自于遗传,并非是你当年吸烟导致的,而赵晓寒的父亲,赵福昌,却是个人所共知的烟鬼,这些信息只需要找到他当年没去林家,给林怀恩当司机之前的同事们,就可以打听到,并非是什么难事。” 她说着,抬眼望向林雁白,仿若下出什么终极审判的判词—— “林雁白,你是赵福昌的孩子。” “你,根本不是林家的孩子。” 两道惊雷骤然让林雁白说不出话来。 “你现在主动站出来,无非是要保护她。”沈知言玩味笑道:可“她自始至终,都在利用你,她以林雁白的身份生活在林家,让你一张脸整的面目全非,人不人,鬼不鬼……” “不是的!后来我不需要整容了!她让我不需要再整容了!”林雁白大声否认:“她明明答应了我,要让你变成我如今的样子,然后去和薛增桓做鉴定,拿到了遗产,她就带我远走高飞!” 沈知言叹气,同情的望着她:“可是,在冯芸老师所购买的,那两张下个月的机票购买记录里,只有她和周家莹两个人,并没有你的名字。” “……这,怎么可能呢?”林雁白一瞬间反复被抽干了全部力气,她从沙发上起身,随后直接走到门边,推开门。 然而下一刻,她见到了走廊中满是身着军装的人,同样守在外面的,还有严阵以待,荷枪实弹的警方。 林雁白睁大了眼睛,望向沈知言:“你果然一早就知道,甚至早有准备……” 沈知言笑道:“是啊,不然,单刀赴会,那岂不是太危险了?” 沈知言走到门边的时候,林雁白已然被控制了起来,她慌忙望向对门位置,那扇房门依旧紧闭着。 沈知言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不出意外,里面应该是冯芸和周家莹。 望着那些训练有素的人群的后方,一位身着灰色西装的老者肃然而立,他头发已然花白,却极有精神。 他身后跟随者数名随行的中年男人,他们态度恭敬,在一旁严肃报告道:“薛老先生,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保障小姐的安全!” 薛增桓默然不语,他只和沈知言远远对视着。 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沈知言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着开口:“外公。” 薛增桓眉心微微皱了皱,随后,又有些局促的点了下头,声音却沙哑又冷淡:“嗯。” 随后,他直接吩咐左右:“破门。” 周遭人立刻恭敬回答:“是!!” 随着房门的破开,莫名的,沈知言竟然担心里面的周家莹会被吓哭,那样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胆子又那样小。 她明明做了噩梦,都会和沈知言打电话哭的。 然而意外的是,房间里只有冯芸一个人,此时的她就静静的坐在沙发上,云淡风轻的品着茶,身上依旧穿着那身朴素的衣着,她脸上原本那些被她丈夫“家暴”用开水烫伤的丑陋疤痕早已消失。 坐在屋里的,是一位哪怕人到中年,依旧气质绝然,仪态优雅的女人,此刻的她只是安静的喝着瓷碗中的茶,姿态优雅又端庄,依稀可见当年的她在港城时芳华绝代的影子。 门口位置的警官们手中举着枪,齐刷刷把枪口对准了她。 然而冯芸却不急不缓,似乎丝毫不把眼前的所有人放在心上,也并未觉得此刻她正在置身危险之中。 直到有位长官下令:“行动!” 然而就在这时,冯芸忽然偏过脸来,她望着沈知言道:“若是不想周家莹死,就自己进来,让其他人滚出去。” 沈知言皱了下眉头:“你手中竟然还有棋子可用?” 她这样冷心冷肺的人,用自己的亲生女儿周家莹的性命做威胁,沈知言能够理解,然而对方竟然手里还有棋子可用么? 根据苏玉媛对警方的交代,冯芸手中的所有棋子,都已经被警方控制了起来。 冯芸只笑看着她,轻声说道:“小沈,你若是不信,大可以直接让他们闯进来,若是我半小时以后,没有平安走出这家福利院,那么周家莹,你的小妹妹,就会死。” 沈知言犹豫了片刻,对后方那位负责指挥的警官说道:“她手上有人质,是她的女儿。” 哪怕是见惯了穷凶极恶的匪徒,到了此刻,众人心中亦是难免惊讶。 眼前的这个女人,竟然能那么云淡风轻的说出这样的话,似乎在她的心里,她女儿的性命只是她用来和警方谈判的筹码。 下一刻,队伍里已经有位身着西装的男人站出来。 他临时接管了此次和冯芸的沟通,只站在房门外的走廊上,对她问道:“你的诉求是什么?大可以说出来。” 冯芸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指尖指了指沈知言的方向:“我要她进来,陪我说会儿话。” 沈知言静默的站在原地,她淡然的望着屋内的中年女人。 冯芸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怎么?怀疑我手中有武器?会杀了你?” “这不是没有可能。”沈知言顿了顿:“不如这样,反正你手上有人质,有恃无恐,先让警方进去搜一下,如何?” “你们随意,但只可以进来一个人,不许带武器进来。” 沈知言回过头,再一次向那名指挥官眼神询问,指挥官的目光却望向了薛增桓身旁的几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 站在正中的那位男人沉默片刻,随后下达命令:“答应她。” 随后,随着下一声吩咐,有一名警官把身上的配枪递给了身侧的同伴。 随后他快步进了屋内,一室一厅的房间并不大,很快便检查完毕,而冯芸身上只穿了一件立领毛衣,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的女士长裤,都是贴身的衣着,若是藏着什么武器,应该能轻易让人察觉。 检查完毕过后,确认了安全,沈知言才进入了这间卧室。 冯芸邀请她在沙发对面坐下来,沈知言礼貌颔首道谢,随后便真的尊从她的邀请,在她正对面坐下。 冯芸便为她倒了茶,随后手指轻轻用力,推到了她的身前茶几上。 沈知言静静的望着她,并未说话,也没有伸手接那杯茶。 冯芸抬眼看她,笑了笑:“怎么?怕我在水里下毒?” “毕竟您可是港城有史以来最大的毒枭梅秋莱的军师。”沈知言望着她,恭维笑道:“或许更确切的说,您应该才是真正的梅秋莱,毕竟当年的那个梅秋莱,不过是您的一颗棋子罢了。” “家莹那傻丫头她一直都说你很聪明。”冯芸笑着看她:“你方才同雁白说起,Jesus这个名字,我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了。” 沈知言谦虚道:“您过奖了。” 她说完,又抬眼看着冯芸,礼貌询问道:“那我该叫您苏媚兰呢?还是应该叫您Jesus,亦或是冯芸医生?” “名字只是称呼而已。” “您说的是。” “所以。”冯芸微笑着看她:“还是叫我冯老师吧,这样显得你我更加亲近一些。” 沈知言勾起唇角,笑着说:“都听您的。” 冯芸像闲话家常一般的喊她:“小沈。” 沈知言应了一声:“嗯?” 冯芸问:“我有一点觉得奇怪。” 沈知言点了点头,恭敬道:“您说。” “为什么左游元被你控制起来之后,你就把视线转移到了我身上。” 冯芸取出了手机,开始播放着沈知言和江微雨一起被沧江娱乐电台的主持人采访过后,“即兴发挥”的那一段视频。 镜头被她直接拖到了最后,最终定格在了左游元忽然冲出来,在沈知言要开枪的那一刻,直接闪身慌乱扑过来的画面上。 “因为朝令夕改。”沈知言说道:“一开始,随着严颂秋的被抓,她导致了您的毒品生意暴露在我的视线里,顺着这一条线索查下去,势必会查到那位大毒枭梅秋莱的军师,Jesus身上,也就是您当年的那个军师身份。” “可那又如何?”冯芸望着沈知言,继续问道:“即便是这样,你也不应该能立刻推测到,我一家资金短缺的福利院的老师,会是那样的大人物。” “当然……让我把视线转移向你的,是因为林秉仁是林家唯一一个见过林怀恩女儿的人。”沈知言道:“而他当年拍戏要去未来福利院旧址取景,福利院就那么刚好,在那一年发生了火灾,假设我是你,林秉仁作为唯一一个见过我的人,那我势必会在他身边安插人手,而且是他最亲近的人。” 冯芸欣赏的望向她,赞许道:“没错。” 沈知言笑笑:“所以那个纵火的人,在得知了林秉仁要来福利院之后,立刻选择了要放火,确切而言,是要毁灭掉我身上的某个痕迹,当年绑匪在我背后留下的刀疤痕迹。” “因为秦清雾已经对林秉仁说过,‘赵晓寒’被绑匪刺了数刀,一旦林秉仁得知了我身上的伤痕,再加上未来福利院的位置,距离当年绑架案绑匪所在的位置并不远,所以……以林秉仁身为导演的敏锐度,一定会怀疑我的身份。” 冯芸笑了笑:“可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至于怀疑到我的身上。” “您还记得当年的那场大火么?那个着了火的房间,本来是我要住的,后来因为天气太冷,我便把有空调的房间让给了孩子么。”沈知言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可在那一次的火灾里,我未曾做任何防护就冲了进去,而你却在脸上挂了一层浸湿了水的纱布,我当时仅仅是以为你在得知了火灾发生之后,匆匆赶来,随手拿了医务室的纱布,导致了在那场火灾发生的时候,你被浓烟所影响的程度比我浅。” “况且,再加上那场火灾过后。”沈知言继续说:“你的亲生女儿周家莹被火严重烧伤,所以我从未怀疑过你。” 听完沈知言的话,冯芸微微笑了笑,哑着嗓音问她:“后来你为何想到了我?” “可是后来,周家莹却对我提起,她屡次做噩梦,在她的梦里,她说有人在挥舞着满是火焰的剑,在伤害我。”沈知言对她说:“所以我去了你身份证上的家乡,冒州,去查了冯芸这个人,然而凡是见过冯芸的人都说,纵然你满脸毁容的疤痕,但你的眼睛和她一点都不像,真正的冯芸是一副圆的杏眼,而冯老师你,却是眉眼如柳的模样。” 沈知言看向冯芸,对方表情淡然,眼神示意她继续。 沈知言抿了抿唇,开口说道:“以及你的丈夫从未对你家暴过,我让人去他曾经工作的单位查过,你们本就聚少离多,而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他一门心思攒钱,只为了给你和周家莹过上好日子。 然而他却丝毫不知道,他的妻子正暗暗操纵着庞大的毒品生意,甚至在操纵者各个顶级名门世家的未来继承人,他省吃俭用为了你?结果你呢?每个月从福利院当年一个月领着八百块的薪水吗?” 你从我八岁那年被绑架开始,顶替了冯芸的身份,或许你是有意去接近周进这个老实人的吗?你杀了冯芸之后,冒充了冯芸这个南方来的医生,以外来媳妇的身份,顺利进入了未来福利院。 只可惜,你的丈夫后来很快离世,他一死反倒是帮了你,你正好就有了借口,直接带着售价样,搬到福利院附近的村子里生活。” “可就算我伪装成了冯芸。”冯芸轻轻笑了笑,温声叹息:“我也未必和当年的毒枭案扯上关系。” “哦,您说这个。”沈知言同样扯了扯唇角,笑道:“我也仅仅是开始了大胆猜测而已。” 冯芸沉默了片刻,问她:“什么猜测?” “警方在调查毒品案期间,您对宋院长说,是去给周家莹去外地买药了,我便去查了您的机票购买记录,您并不在国内,而是去了M国。”沈知言笑着开口:“像毒品案调查这样举国轰动的案子,既然查到了毒品源头是劳德财团,那么必然会要求国际警方那边的配合,来连根拔起,所以你接连出国,那便是你这位利益相关的人,开始急了。” “而与此同时,LK集团打压劳德集团,亨利是你一手扶持起来的,你肯定会去帮她。”沈知言顿了顿:“这样一来,便再次证明了您和亨利关系匪浅。” “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是某一天林雁白喝醉了酒,说她母亲眼里只有财富,权势,在她口中可是格外的不堪呢?”说到这里,沈知言刻意去看冯芸的表情,然而对方却始终淡然淡定,并无半分不悦的神色,沈知言也不在意,只是笑着继续开口:“可人家薛增桓的女儿薛青萍,是世家所培养出来的名门千金,再加上郑淑枚那富可敌国的财产,薛青萍应该会对金钱不屑一顾才对。” 沈知言笑了笑,望向冯芸,继续以嘲讽的语气开口:“所以在乎钱的,似乎只剩了你这位卑劣的小三,对吧?” “你是否以为自己真的很聪明?”冯芸眸光转瞬变冷:“聪明到能猜到人性,所以才把林雁白耍的团团转?” “并不是,推测人性只是根据大概的情况来推演,而且林雁白她自愿断了腿,恐怕也是不想让你失望而已。”沈知言谦虚一笑,回道:“事实上,我只能分析出普遍的大众心理情况,但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所以我丝毫不敢妄言,自己擅长揣摩人性。” 冯芸不再看她,继续轻描淡写的喝着茶。 垂着眼道:“你觉得,林雁白为什么要模仿你的伤痕?” “因为薛增桓后来开始不见林雁白和林甫臣了,这对你们来说察觉到了危险。”沈知言道:“若是薛增桓这样地位的人怀疑了你们,而以他的身份,你们又没办法杀了他。 你们只是求财而已,完全不想把天捅个窟窿,所以当面对着薛增桓的怀疑,你不得不做戏做全套,当然了,还因为冯芸老师,您是个就连衣服上的线开了口,都要一针一针再一次缝上的人,你做事有些完美主义。” 冯芸欣赏道:“有时候我甚至会很希望,你才是我的女儿,而不是赵晓寒那个蠢货。” 沈知言沉默了片刻,笑着讥讽道:“所以说不要当小三,否则没有好下场。” 冯芸动作一顿,冷淡望向她。 “小三生出来的女儿也是个不争气的废物,屡次给你拖后腿,柏婳的抄袭以及我在剧组的那两件事,你做的何其完美?”沈知言假装问她说话,自说自话道:“怎么其他时候,被你这个废物女儿一接手,你就要频频为她收拾烂摊子?” “冯老师,当你从国外暗中处理完劳德家族的烂摊子,销毁毒品往来记录的时候,”沈知言笑嘻嘻的望着她:“回来看到你家雁白宝贝把江微雨推出来,是不是整个人都懵了?” 冯芸表情一顿,望向沈知言。 四目相对,沈知言静静的和她对视着。 片刻后,冯芸问道:“我让林雁白模仿你身上的一切痕迹,然后呢?” “这样一来,等到林雁白结了婚,继承遗产的那一天,”沈知言继续道:“你们便会把我整容成林雁白的样子,用毒品控制我,让我去薛增桓那里拿遗产,届时我便彻底失去了作用,你会直接杀了我。” “先前我一直不理解,在鹤鸣的时候,为什么关九和王光泽这两颗棋子,明明一起配合了行动,如果关九背叛了你而自杀,为什么王光泽却没有自杀呢?”沈知言补充道:“直到林雁白身上的痕迹同我一样,我才明白,原来王光泽作为沧江一院院长的女婿,他不能死,毕竟全沧江的医院系统,都和沧江一院相连。” 冯芸笑着明知故问:“可这样一来,当年林甫臣把林雁白整容成了你,现如今又把你整容成林雁白,不是把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么?” 沈知言笑了笑:“若不是因为眼下这个冒牌货这张脸,因为被林甫臣刻意整容了太多次,到了现如今整无可整,我想,你也不会采用这么冒险的办法吧?” “不过,”沈知言又继续道:“或许你是自信的,因为你伪装的足够自信,所以导致了你很自负的以为,你能骗我吃下你的毒品,继而顺利带我去整容,被你全程控制。” “公平起见,”沈知言顿了顿,望向她毫无神采的右眼未知,那里显然安装了一只假眼,沈知言道:“不如您先说一下您的故事吧。” 冯芸勾了勾唇角:“我的什么故事?” “关于孙智麟绑架了那些孩子的故事,您当时应该在场。”沈知言道:“因为我记忆缺失,导致了当年的事一点都想不起来,所以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会承认自己是赵晓寒,而当年所有的绑匪,似乎都在配合你女儿顶替我这件事。” “这要从你的出生还是讲起。”冯芸闭了闭眼:“你出生那天开始,郑淑枚就说要把郑家全族的资产给你,林甫臣从林秉仁那里得知了之后,便和道士做局,要和林怀恩一家修复关系。” “郑淑枚在你六岁那年死亡,她留下了整个郑家全族的遗产,却要求你结婚后才能继承。在我得知了这笔遗产的存在后,便开始谋划了这起绑架案。” 沈知言应了声:“所以,你一开始的目的,只是为了绑架我?并不是替换各大家族的继承人,继而扶持你的傀儡上位?” “是,接下来的事情,和媒体报道的差不多了……”冯芸默了片刻后,道:“你所未知的不过是当年的细节。” 沈知言问:“什么细节?” 冯芸淡声开口:“当时,各大家族都收到索要赎金的电话,全部报警,警方开始介入。林家也收到了绑匪电话,但林甫臣不在乎那个孩子的死活,他特意让人封锁了消息。” 沈知言点了下头:“能猜的到。” “那时候的我因为刚被警方捣毁了所有毒品生意,已成定局,导致不得不假死脱身,让警方以为梅秋莱这个主谋已死。”冯芸望向沈知言,继续道道:“绑架案是为了能迅速积累财富,同时要替换各大家族继承人。” 她顿了顿,又说:“而替换亨利是因为毒品生意来自于劳德家族,接下来的计划是用毒品来控制他们选定的各大家族继承人。但那次绑架,唯一的意外便是你,以及,秦清雾——” 沈知言淡声重复:“秦清雾被警方救走了。” “那里是警方救走,确切来说,是你救的她……我没想到当年,你们二人会识破我的伪装,最后……秦清雾反而又回到了秦家,这样一来,她还是杜鸣凤的掌上明珠,还是替换不掉,于是……” “你利用严颂秋潜入了杜家别墅,制造了一起意外,杀了杜鸣凤。”沈知言恍然明白过来:“而这样一来,秦望山这个赘婿必然夺权,” “你说的不错。”冯芸道:“后来我便名人杀了秦家的长孙秦功显,以方便辅佐秦岸渡,秦岸渡给爷爷使用毒品,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结果谁承想,连日来蚕食掉各大财团的,竟然就是这位LK集团的首席执行官,秦清雾。她们竟然是同一个人,于是我再一次功败垂成。” 沈知言沉默了下,不理会她的唏嘘语气,淡声提醒:“这些我都知道了,不如说一些我不知道的吧。” “我让孙智麟单独把你关在了教堂。”冯芸陷入了当年的回忆,缓声开口:“而赵晓寒回林家,说自己是林怀恩的女儿,如今她父亲死了,无处可去。林甫臣顿时有了个绝佳的主意,这在我的计划之内,林甫臣对媒体说,被绑的是司机的孩子。 然而此时,在隔壁市拍戏的林秉仁却给林甫臣打过去电话,林甫臣威胁他的父亲,必须赎出那个孩子,不然他便公告媒体,林甫臣不得已答应,便让林秉仁去交赎金。” “然而后来随着警方的介入,导致我决定,需要不断转移目标,我让孙智麟去见你,告知你有人顶替你的事情,说你成了赵晓寒,而赵晓寒却成为你。将来赵晓寒还会拿到你外婆的一切遗产。” 沈知言疑惑望向冯芸:“你的目的呢?” “兴许,是听多了我女儿嫉妒你,嫉妒到咬牙切齿,所以帮她出口气吧。” 冯芸说着,又看向沈知言,继续道:“然而我万没想到,你当时似乎精准的察觉到了孙智麟提起的遗产,于是对孙智麟说:赵晓寒她拿不到的。” “孙智麟问你原因,你说需要DNA鉴定,你说你外公特别讨厌你,他一定会阻止我拿到遗产。”冯芸嗤笑出声:“当时你年龄又小,说了这样的谎话,竟然把我们都骗过去了,其实你不过是为了保命而已。根本就没有什么DNA鉴定,只是这些年薛增桓从来不见林雁白,导致了消息无从打探。” “于是我便让孙智麟,带你去见教堂的那些孩子们,你若是像那些孩子一样,听命于神的旨意,告诉在场的所有绑匪,你是赵晓寒,你便可以活下来。”冯芸望着她,玩味笑着询问:“你猜,当年的你,答应了吗?” 沈知言想了想,笑道:“必然会答应吧,毕竟已经说了个弥天大谎。” “是啊,后来我开始怀疑,你所说的那个鉴定的真实性。”冯芸道:“于是我提前一天,和秦清雾关在了一起。等你被转移过来,我伪装成被他们绑架的人,你应该是一眼便识破了我的谎言吧,你仍旧说自己叫赵晓寒。” 沈知言望向冯芸的那只瞎掉的眼睛,大概明白了。 后来就是她和秦清雾合力制住了冯芸,然后她来动手刺瞎了冯芸的眼睛,在帮助秦清雾逃走的过程中,背后被绑匪刺伤,冯芸便把她带走了。 冯芸一路把她带到了一条河附近,把她丢了下去,又恰好被人捡到,最后送去了未来福利院。 冯芸忽然望向沈知言,有些唏嘘的语气,温柔道:“这些年来,我眼睁睁看着你长大,羽翼逐渐丰满,比起林雁白和周家莹,其实我在你身上是更加用心的。” 沈知言闻言,不再是先前那副谈笑风生的模样。 她转而皱了皱眉头,淡声道:“你这样说,会很让我觉得恶心。” “哦?”冯芸看着她,笑着问:“若是没有我,你会有如今这副模样么?你的手腕能力完全在林雁白之上,这一切都是拜我所赐,比起你的亲生母亲,我似乎更称职于母亲这个岗位。” 恰在此时,沈知言收到了一条消息。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看到上面的内容,眸光微暗。 不过片刻,那人消息再次发来:[立刻出来。] 沈知言想了想,回复道:[我还有事情没问清楚。] 她回复完,又重新看向冯芸。 “苏媚兰。”沈知言冷冷的望着她,喊了她原本的名字:“你只是一个卑劣的小三而已,最后求爱不成,恨上了林怀恩,也恨林怀恩的妻子薛青萍,最后利用那场绑架,如你所愿的杀了你最恨的三个人。” “你懂什么?” “我不懂?”沈知言嘲讽出声:“你杀林怀恩我能理解,或许这个男人玩弄了你的感情,可是薛青萍是无辜的,你的丈夫,那个忠厚老实的司机也是无辜的。尤其是我不理解你和绑匪勾结,身为小三的你杀死原配这件事,我最不齿的事情便是搞雌竟那一套。” 冯芸冷淡望着她:“沈知言,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就跟我说说。”沈知言眼睛里依旧挂笑:“我来洗耳恭听。” 冯芸缓声开口:“我本名你已经知道了,我叫苏媚兰。是卫城人,我16岁那年,卫城地震,我死了父亲,我祖母觉得是我母亲克死了她的儿子,对我们很是苛待,而她一个女人没了丈夫,又长得漂亮,在整个县城里被人欺负,无奈之后,我外祖父一家只能带着我们去港城。” 沈知言应了声:“这个我知道。” “我有个表兄在港城赌场讨生活。我们去了港城之后,我和母亲重新在街上摆起了水果摊,虽然那时候大小帮派林立,帮派混战,每天在街上发生械斗死人,但日子终究还能过得下去。 而我那个表兄在赌场做打手,虽然他没什么大本事,又性子倔强执拗,所以在赌场做事五年,依旧没得到什么机会。 不过有他护着我们娘儿俩,在收保护费的人来收钱的时候,他凭借一身蛮力,把那些人打跑,总比在卫城时那样要好的多,被人砸了摊子,母亲被人当街扇巴掌,结果却不了了之。 沈知言皱了下眉头:“当年的卫城竟然这样——”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有半年,快年底的时候,我被一个混混看上,那混混当街对我用强,我表兄把人打了个半死。”冯芸眸光深远,已然陷入了那段久远的回忆中,她继续道:“可后来才知道,那个人的父亲,是港城船王家林四爷林怀恩的司机。” 沈知言接话:“你就是这样和林怀恩车上关系的?” 冯芸继续道:“港城各大帮派,其实背地里都多多少少和林家有关系,而林家家主林甫臣,才是那个货真价实的地下皇帝。” 沈知言点了下头:“明白。” 冯芸嗤笑一声:“这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这无疑是惹了天大的麻烦,我们平民百姓,又怎么惹得起林家司机家的公子。 果不其然,这件事发生的当晚,林家便有人来了我们家,我表兄的兄弟和我母亲被他们打死,而我则因为不堪受辱,抢了那男人手里的一把枪,直接开枪自杀。 他们放火烧了房子。 可万没想到,我和表兄都命大,活了下来。” 沈知言静静的听着冯芸说着。 “我表兄便带我去见了他的老板。”冯芸忽然笑了,她望向沈知言,继续开口:“我以为经营那么大一家赌场的老板,至少会是个男人。” 沈知言配合接话:“结果呢?” 冯芸笑了:“可我怎么都没想到,她是个女人。” “而且。”冯芸眼中浮现出笑意来:“她还是个在男人堆里谈笑风生,和我以前见过的那些唯唯诺诺的女人完全不同。我当时尚且年幼,并不知道,那其实是权利所带来的光芒。” 沈知言眉梢微挑:“权利?” “是。”冯芸眯了眯眼,缓缓说着:“权利……” “那个女人叫赵九凤,旁人都喊她一声凤姐。那家赌场是她过世的丈夫交给她打理的。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望着我那张脸,竟然满意地笑了出来。 她知道我想报仇,她说她和林家也有血海深仇,如果我愿意,她愿意把我送到林怀恩身边。” 沈知言问她:“那个赵九凤,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她的丈夫,也是死在了林怀恩的手上。”冯芸解释完,继续说道:“赵九凤培养了我两年,她说我那张脸,是林怀恩喜欢的。我的目的是接近林怀恩,然后杀了他。接下来她有什么计划,有什么目的,她自己会有主意,只是不需要我知道。我推测也是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毕竟赵九凤不像是一个愿意为了男人隐忍那么多年,才复仇的人。” 沈知言抬起眼来看她,不解的问冯芸:“你觉得赵九凤是为了利益,故意跟你说了个死了丈夫的借口,所以杀林怀恩的?” “这重要吗?”冯芸反问。 沈知言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冯芸看着沈知言,缓缓说道:“后来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在赵九凤的安排下,我顺利的和林怀恩偶遇,他对我一见钟情,风月老手的他第三天便把我带去了酒店。” 冯芸说到这里,她眼中仿佛绽放出了什么温柔的光彩,她持续的陷入了那段回忆中。 声音亦是愈发的温柔起来。 “林怀恩林四爷果然如传闻中的那样,在风月场一掷千金,他风流浪荡,英俊不羁,他身边的女伴总是换来换去,我也知道,我永远不是他的最后一个。 可我那时候并不觉得我的仇人是林怀恩,或许是出于对林家的畏惧,我只想杀了林怀恩的司机,以及司机的儿子。 但赵九凤是我唯一的仰仗,如果没有她,我连接近林怀恩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我又不得不服从她。” 沈知言听的不自觉有些入神,她下意识开口:“然后呢?你动手了吗?” 冯芸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讲述着:“林怀恩那时候在林家并不受重视,他排行老四,林甫臣那时候只觉得他不争气,每日除了和人争风吃醋,惹是生非,欠下了一屁股的风流债,每天都有人找上门。 但在当时的我看来,他其实是个很不错的男人,相貌英俊,对女人出手很大方,为人风趣,哄你的时候极有耐心,又博学多才,精通六国语言,各类乐器也是信手拈来,生意场上威风八面。 然而,我给林怀恩当女朋友那四个月,他从来不带我出现在公开场合。” 沈知言迟疑开口:“浪子回头的故事,其实大部分发生在小说里。” 冯芸轻轻叹了一声,随后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我明确的知道我只是他的情妇,用完了就扔。 我每天都被他安排在他的别墅里,等他一个月偶尔来上几次。 这样的日子等他腻味了,我便会被他赶出去,然后换下一个女人进来。” 说到这里,她直接抬起头,又看向沈知言:“但是他……每逢他出现,又对我极尽宠爱。 整间别墅的佣人亦是对我十分尊敬,锦衣华服,山珍海味。 我觉得或许我生来如此,是被人捧在掌心的千金小姐。 于是到了后来,我试图让他换司机。 而他只是很戏谑的看着我。 我便撒娇问他,一个司机而已,为什么不能换? 他说不要试图干涉他的事。” 沈知言抿了抿唇。 所以林怀恩,这位林家四爷,的确挺让人觉得微妙的。 “赵九凤因我迟迟不动手,反复派人来催促我,后来她催促不成,转而变成了威胁,说我表兄还在他手里,他派人送来了我表兄的一根手指。 可我当时……是的,我当时并不想杀林怀恩,我已经爱上了这个给我尊重的男人。 我终究还是没舍得动手。 然而四个月之后,林怀恩却让我搬离了别墅。” 沈知言恍然愣了一下,她望向冯芸,沉默片刻:“他看上别的女人了?” “是,对方也是个在舞台上唱歌的戏子……我们这一行,说好听了是演员,说难听了就是戏子。”冯芸嘲讽出声来,她看向沈知言,继续道:“我那时候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有多绝情。” 沈知言沉思了片刻,道:“所以我大学时期,学校屡次让我换成表演系,只是因为演员也是戏子么?” 冯芸却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感叹着:“男人这种东西,他们爱你的时候百般宠爱,不爱的时候又弃如敝履,毫不拖泥带水。” “我哀求了他,请他别让我走,我离开之后会死的。然而他毫不在乎,反而勾着桃花眼说:与我何干?” “是啊……我只是一个情妇,和他的所有女人一样,几个月就会换新人。” “我永远也不是最后一个。” “我再一次被打回了原型……而赵九凤出于对我不听话的报复,把我丢去了一家歌厅,说是歌厅,其实就是做皮肉生意的。 她每天让不同的人折磨我,一天又一天,就那么痛苦的熬着,我试图逃跑,又被他们抓了回来,又是新一轮的折磨。他们喂了我毒品,用来控制我。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想过逃走。 那款毒品,实在是太强大了。 在那两年里,我开始痛恨所有人…… 我不禁开始想,为什么我的母亲要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却又没有给我很好的出身,没有任何权势的穷人,也有资格生孩子吗? 我开始恨赵九凤,恨这里的每一个嫖客,恨林怀恩。 而就在我几乎窒息的每天都觉得活不下去,想要试图自杀的时候。 林怀恩再一次出现了。” 沈知言愣了会儿,她琢磨了几秒,才想了个词儿。 ——破镜重圆。 “那一天他来谈生意,却遭遇了暗杀,我为他挡了一枪,他再一次把我带进了他的那间别墅。 不过从那天开始,他对我的态度和以往不一样了。 他似乎真的把我当成了女朋友,我和家里的佣人多说几句话,他会生气,会不高兴,也会每日来见我,为我送些有趣的小玩意。 可是在那时候,我已经不需要他的爱了。” 沈知言顿了顿,没搞明白这个故事走向,问道:“那你需要什么?” “当然是权利,是财富。”冯芸终于正面回答了她的问题:“我故意对他冷着一张脸,他反而对我越发上心。” 沈知言抿了下唇,点头表示理解。 “他开始对我说生意上的事,说他如何用心,然而他父亲愣是不待见他,总觉得他在胡闹,说他还年轻。”冯芸语气变得轻快起来,唇角挂起笑意:“我便给他私下里出主意,他做事越来越受林家老爷子的喜爱,林二爷那位原本的继承人反而不再受到待见。” “就这样持续了一阵子之后,林怀恩愈发得宠,到了新年那一天,他在大时代歌舞厅宴请了一个月,凡是有人上门,都能敞开吃喝。自那之后,全港城都知道,林四爷是将来是新一任的地下皇帝。” 沈知言问她:“那后来呢?他带你回林家了吗?” “没有。”冯芸看着沈知言,嘲讽开口:“你的这位好父亲,在期间两年期间,他始终没让我离开那栋别墅。” “我当时并不明白原因……” 冯芸表情逐渐转淡,她端起茶杯来,往嘴里送了一口,继续说道—— “我后来,随意找了个借口,杀了那个司机和他的儿子,为了我母亲报仇。 我以为,他会怪我的。 可林怀恩甚至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让人把尸体抬了下去,随便埋了。” 冯芸说完,嘲讽的望向沈知言,问她:“你现在,还没有感受到权利的魅力吗?” 沈知言默了默,并没有回答,只是道:“那后来呢?你大仇得报,你没准备离开吗?” 冯芸冷声反问:“我为什么要离开?” “哦……”沈知言明白了过来:“你舍不得权势,哪怕你的权势,是借的林怀恩的。” “是,哪怕是我借来的。”冯芸望向她,继续道:“我很享受这样的乐趣,在我给他当“军师”的那段时间里,仿佛整个林家,不,整个港城,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可自那之后,林怀恩反而很少来找我了,我还以为是他知道了我和司机之间的事了,亦或是……他有事走不开。” 沈知言推算了一下时间,主动开口:“薛老先生此时已然到了港城,他奉命来此。” “是啊……因为战争开始了,在他没来找我的四个月里,我每天都能听到外面的枪战声,佣人们对此也经常提起,他们要变天了,薛将军来了,要灭了港城所有的帮派,消灭掉港城所有的非法生意,毒品、赌场、黄色档口。街上每天都有人伤亡……” 冯芸说完,又把话题转到了林怀恩身上,重新抬眼,放下茶杯看向沈知言。 “几个月后,林怀恩又来了别墅。” “那一晚他喝的大醉,他似乎遇到了特别严重的麻烦,严重到哪怕林家这样的家族,都没办法处理。 原因是林家的人,在一场枪战中,杀了薛增桓的儿子。 这样一来世仇结下,事情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薛增桓只会把这个血仇算到整个林家的头上。 林怀恩说他要想个办法,要想个办法保住林家……” 沈知言眉头皱了皱。 冯芸唇角勾笑:“我便提议——” 沈知言面无表情的望着她,表情冷淡:“让人接近薛增桓的女儿,薛青萍,对吧?” “是啊……林家子弟众多,随便选个相貌英俊的男人,去接近那个天真愚蠢的大小姐,只要拿捏了薛青萍,薛增桓便会投鼠忌器。” 冯芸语气得意。 沈知言却越发觉得刺耳。 她的母亲,当年便是陷入了这样的算计里么? “可林怀恩当时否认了我,说我这是小女儿家的看法,薛增桓要消灭港城的一切非法生意,是时代和大势所趋,根本不会因为一场婚姻而有所更改。”冯芸说到这里,眸光微微凝滞,冷声嘲讽:“只是我怎么都没想到——” 沈知言接话:“你没想到,林怀恩后来对薛青萍一见钟情,甚至不惜和整个林家为敌。而你再一次被这个男人抛弃了。” 冯芸眸光冷然:“是。” “后来,他和薛青萍相爱,不再理会薛林两家的矛盾。他们二人搬到了山里的别墅,隐居起来。林甫臣亦或是薛增桓,都对他们二人怒不可遏。”冯芸说道:“林甫臣登报宣布林怀恩不再是他的儿子,剥夺了他继承人的位置。而薛增桓亦是和女儿断绝来往。” “那件事的结果,是港城一切非法生意消失,所有帮派也从此消失。林家这位龙头不得不开始着手把所有的黑产洗白,开始转而做正行生意。 在那样萧条的时代下,林甫臣若是想得到全港城的支持,自然要把和仇人之女在一起的儿子,赶出家门。” 冯芸说完,就见沈知言望向她,开口问道:“那么你呢?金丝雀又离开了囚笼?” “我?”冯芸意味深长的笑起来,她说着,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后来我发现,我怀孕了。” 沈知言不解看向她:“可林雁白明明是赵福昌的儿子,她的肺癌来自于赵福昌,总不能来自于你吧?” “是。”冯芸冷漠的望着沈知言,忽然开口说:“因为在我发现我怀孕之后,我立刻让那个孩子消失了,他甚至都没有从我肚子里面生出来。” “自那之后,我嫁给了赵福昌,如你所说,雁白她的确是赵福昌的孩子。 然而我以他司机妻子的身份,挺着大肚子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这个男人竟然慌了,仿佛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让他避之不及。 他立刻就要让赵福昌送我离开山里,赵福昌还以为林怀恩要辞退他,吓得夜里跟我抱怨了好一阵。” 沈知言问她:“那后来呢?” “我本来以为,林怀恩铁定要送我离开的,哪怕我每天住在赵福昌的屋子里,却依旧会时不时遇到他。”冯芸忽然笑着望向沈知言,一句一顿,微微笑道:“你的母亲,薛青萍,她真是个容易心软的善良女人。” 沈知言双拳不自觉攥紧,咬牙向她看过去,冷声询问:“所以呢?” 冯芸回忆道:“她天真善良,对林怀恩过去的事似乎一无所知,她只把我当成赵福昌的妻子,也因为我怀孕的关系,她毫无大小姐的架子,反而亲自照顾我,她甚至让我住在了你们北侧的偏房里。” “然而这样一来。”冯芸嘲讽的笑出声来:“林怀恩每逢见了我,便总是盯着我的肚皮看,他始终觉得,那个孩子是他的。” “许是他担心我伤害薛青萍,或者对薛青萍说出来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他说,他愿意为当年的事情同我道歉,他现在想和他的妻子过平静的生活,以前的事他想一笔勾销,他那一天同我反思,说他当年对不起许多人,让许多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冯芸唇角勾勒着绝情的笑:“他说他的妻子改变了他,他说一切过往都已经过去了,他决心要和过去一笔勾销,将来要当个好男人,好丈夫,好父亲。 沈知言应了声:“你显然是没有原谅吧?” 冯芸冷笑,声音陡然提高:“他浪子回头!他决心做好人!希望我也能放下对他的仇恨,好好生活……” 沈知言望着她眼中的嘲弄神色,不发一语。 冯芸望向她,嗤笑出声:“可是沈知言,这凭什么?” “你不觉得他一个满手血腥的人,动辄要灭别人满门的人,忽然这副浪子回头……”冯芸冷厉的目光望向沈知言:“他忽然决心做好人,要和过去的自己割裂的样子,一笔勾销的样子,像是个笑话吗?!” 沈知言没应声。 冯芸的笑声却越来越大,声音又尖又恨:“他想和过去一笔勾销,那些死去的那些人呢?让他害的家破人亡的人呢?!” 沈知言望了她一会儿,忽然怔了下,似乎抓住点什么:“你的意思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是啊……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冯芸缓缓说着:“他也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接近他的目的,是凤姐派过去杀他的。” “在那几年里,自始至终,他都在刻意玩弄我。”冯芸冷冷的望向沈知言:“而当年我母亲的死,是他亲自吩咐司机做的。” “可笑的是……”冯芸语气嘲弄道:“他竟然对我哭的泣不成声的忏悔,说他当年幼稚的以为,林家的尊严不容下等蚁民所挑衅,所以便让人放火烧了房子,结果烧死了人。他自从认识了你母亲之后,真的愿意放下从前,愿意悔改了……” “可这凭什么呢?凭什么……” “我的人生,竟然一直在被他玩弄,被他耍弄……” 冯芸望向沈知言:“你觉得,我该原谅他么?” “所以……你是因为林怀恩杀了你的母亲,才嫁给了林怀恩的司机,赵福昌。根本就不是因为舍不得林怀恩这段感情。”沈知言问她:“那你接下来要做什么?继续为你的家人复仇吗?” 冯芸表情冷漠的开口:“当然不是,我要钱。” 察觉到沈知言疑惑地视线,对方缓声说道:“你不懂,若是一个女人没有男人,又没有权势仰仗,财富才是她赖以生存的东西。” 沈知言点了下头。 “在那之后,林怀恩为了堵住我的嘴,他的确给了我许多钱。”冯芸望向沈知言,笑着开口:“你的母亲薛青萍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和我预料的一样,她温柔大方,处事妥帖,并不会因为我下人的身份而有所怠慢,我们以姐妹相称。” “林怀恩却每天惴惴不安,他每次见我和薛青萍站在一起,他都会私下里劝我,让我离他妻子远一些,不要试图做一些什么,他每次都很紧张。” “他开始持续和我道歉,持续劝我不要再纠结过往,过去。他已经改了,他不再是以前的林怀恩,让我就算为了肚子里孩子想,也不要试图做一些什么。”冯芸笑着看向沈知言,嘲讽出声:“他甚至说,如果我愿意,他愿意收养我肚子里的孩子当养子,可以获得和他的孩子一起长大的权利。” “可这对我而言,是羞辱,因为我不需要男人施舍的身份,我需要的反而是财富,通过林怀恩的忏悔,所获得的财富。” “他似乎不再是当年那副有魄力的样子,开始变得懦弱,我知道他的懦弱来自哪里,他的妻子,以及肚子里的孩子,都成了他的软肋。” “我十分享受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在我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 “事实上,那时候我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我确实不方便对薛青萍做些什么,更何况林怀恩时时刻刻都让人盯着薛青萍。” 沈知言问:“后来呢?” 冯芸说:“后来,我的孩子先出生了,赵福昌给她取名赵晓寒。” “这不合理吧……如果按照你所说,林怀恩知道自己以前错了,他向你卑微的道歉。”沈知言望着冯芸,继续问道:“那为什么你后来又失踪了?” 冯芸愤恨出声:“这才是林怀恩让我恶心的地方!” 沈知言挑眉看去:“怎么说?” “他或许当时刚见到我时,的确真心忏悔过,我也明显能感觉到,他的确为了你母亲改变了。” “可后来,他终究觉得我的存在,会影响到他的安稳。” 沈知言代入了一下,分析道:“或许你的存在,影响到了他的洗心革面。” “是,甚至于我的存在对他而言,倒更像是过去的污点,而且时刻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冯芸用一种格外森寒的语气嘲讽道:“毕竟我只要活着一日,就要保证我永远不对薛青萍说出真相,我就像是个定时炸弹,让他每日惶恐不安。” “所以……林怀恩还是想要杀了你?却被你发现了?”沈知言恍然间反应过来:“在你生赵晓寒的那一天,所以传闻中的你,死于难产?” “是。”冯芸语气变得愈发低沉:“我再一次在你父亲的手里,死里逃生。” 沈知言想了想,不解的问她:“为什么不带走赵晓寒呢?那是你的女儿。” “女儿?”冯芸嗤笑:“一个女人带着大笔的财富,已经极有风险,若是再加上一个孩子,那我接下来想做的事,如何能做得成呢?男人们之所以能成功,只因为他们足够心狠。” 沈知言顿了顿,说:“可赵晓寒留在林家林怀恩也不会善待她,你这个想法其实……” 冯芸冷冷打断她,以她久居上位者的吩咐语气道:“别反驳我,难道你不想知道,后来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吗?” “不难猜测吧。”沈知言迎着她的视线,不闪不避:“当时的港城百废待兴,林家又转行了正当生意,那么所有黑产隐入地下,而你又渴望权势。所以你利用了梅秋莱,实际上,梅秋莱的军师,也就是那位神——Jesus,才是真正的掌控者,你有巨大的资金,你又因为给林怀恩当过军师,故而你很熟悉这些生意,所以开始做起了黑产生意。” 沈知言望向冯芸,继续开口:“你有能力,有手腕,先前港城的毒品、赌场、黄色生意,全部在你的操作下聚拢起来,尤其是毒品生意,你和劳德家族的合作。” “而你,一手操纵了当年的那场绑架案,目的不过是因为地下毒品的生意开被警方严打,而接下来只会打击的越来越严,你这个生意便彻底做不下去了,倒不如想个新路子,因此,你便选择了,替换掉各个家族的继承人。” 冯芸沉默了片刻过后,望着沈知言忽然笑了笑,她忽然问沈知言:“你被绑架的那一天,在那栋别墅里,他抱着薛青萍的尸体,他哭着求我放过你,说他愿意为此赎罪。你就不觉得……这很像是个笑话吗?” 沈知言沉默了下,问她:“就算林怀恩你非杀不可,那薛青萍呢?你说了她对你很好的。” 冯芸并未回答。 沈知言只能继续问道:“赵福昌呢?他可是赵晓寒的父亲。” “赵福昌从一开始,便是我接近你父母的媒介。”冯芸道:“就像是周进,你口中的那位老实人,他也是周家莹的父亲,不也还是死了?” 沈知言惊讶望过去:“周进并非死于意外,而是你杀得?” “很奇怪么?”冯芸反问。 “为什么?”沈知言蹙眉:“他是真心对你和周家莹好的。” “还能因为什么?”冯芸遗憾叹气:“他这人,哪儿都好,就是在某一天发现了我脸上的疤痕,是假的。” 沈知言沉默着。 “之前我屡次出国,毕竟亨利不像严颂秋他们,被我亲手养大的孩子,终究还是听话一些的,我让他们去死,他们不敢有怨言。”冯芸呼出一口气,语气有了些疲惫:“亨利却是不一样,他不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出身于贫民窟,其实和我很像,我们是同一类人,他一旦享受了权势,便不再愿意放下。” 沈知言蹙眉:“所以你和亨利,并非你控制他的关系,而是通过林雁白……卖女求融?” “话别说的这样难听。”冯芸笑道:“只是彼此利用而已,而他又不吸毒,并且对待毒品十分警惕,现在,你明白了么?” 沈知言想了想,点了下头:“大概是明白了的。” 冯芸笑了笑,老师提问学生一般的道:“说说。” 沈知言语气平静:“你本是卫城人,因为地震去了港城,后来林怀恩杀了你的母亲,于是你要找他寻仇,然而后来你却凭借着这个男人认识到,权势的重要,比起男人,你更享受权势。 所以你接下来给林怀恩当军师,后来又操纵了梅秋莱这位同乡当傀儡,在林家被薛增桓毁掉所有的非法生意后,迅速接管了港城的地下黑产生意,从此成为了真正的幕后地下皇帝。” 冯芸勾唇笑道:“是这样。” “可是后来好景不长,八年过后,你的生意变得岌岌可危,警方对毒品的打击力度越来越大,你明确察觉到了很快便会没了生存空间,而枪打出头鸟。所以你让梅秋莱死了,做出群龙无首的假象。” 沈知言望向冯芸:“期间你应该去山里偷偷见过了赵晓寒,而且从赵晓寒那里得知了郑家那笔巨额的遗产,所以你制造了一场惊天的绑架案,因为除了郑家,其他家族的财产同样重要。” “所以,当你前阵子从国外回来,发现了林雁白瞒着你,指挥着一众棋子们骗我入局,要让江微雨以穿越者的身份被我杀死,同时要利用我杀江微雨,让我入狱的时候,左游元才会前后不一致,舍命帮江微雨挡枪,出来阻止我开枪。” 沈知言继续分析道:“因为我和江微雨谁出了事,你都拿不到两家的财富,然而林雁白却屡屡逼我杀人,或许她应该是在和你反抗,反抗她作为我的影子活着的日子,永远见不得光,而且她还身患绝症。 她应该很希望获得你对她能力的认可的,然而她破的案子,是你这位港城前地下皇帝帮她的,而她对古董那捡漏的逆天运势,也是你这位母亲为她暗中铺路。” “除了你亲自操纵的那两盘棋局,也就是柏婳和我剧组猥亵那两件事,其他时候林雁白每次独立和我对局,她要么会输给我,让你出来给她收拾烂摊子,要么……她就是想直接杀了我,或者逼我杀人。 现在仔细想来,在剧组的时候,那个落水的女明星后来自杀了,根本就不是她以死来向媒体证明,我真的对她猥亵过这件事。” “而是因为她再一次听了林雁白的命令,想试图在水中杀死我。对林雁白而言,比起钱,她更希望能和你离开这里,所以当她得知你只带小女儿离开,她才那样绝望。” 沈知言说到这里,望向冯芸:“而在你眼里,无论林雁白逼我杀人,亦或是直接杀我,你都不能顺利拿到那笔遗产。” “可对林雁白而言,只要我活着一天,她就要永远模仿着我的一切。”沈知言推测着林雁白的心理,进行模拟:“或许,她每天睁开眼睛,照着镜子,望着镜子里的那张让她恶心的脸,明明此时的她和我长得迥然不同,她却依旧觉得恶心,觉得难以接受,所以她屡次对我用小动作,同时也导致了她暴露的越来越多。” 沈知言说着,望向冯芸,冯芸和她沉默对视,终于道:“这是她的宿命。” 沈知言却颇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不禁嘲讽笑问:“冯老师,林雁白,真的是你生的么?” 冯芸沉默着,只静静的望着她。 片刻后,她叹气道:“她或许,更像她的父亲。” 沈知言嘲讽笑着开口:“冯老师,如果您有下辈子,不要再试图找老实人结婚了吧?” “只是随意选两个男人而已,纵然基因不好。”冯芸闭了闭眼:“你又懂什么?” “我是不懂。” 沈知言淡声道:“我只是单纯觉得,自从林怀恩这个浪子,伤了你的心,从此之后,你故作做出一副封心锁爱,把自己伪装成醉心事业,醉心权利和财富的样子,怪可笑的。” “我同你说了这么多,也解释了这么多,”冯芸到了这一刻,情绪再一次变得激烈,她猛然看向她:“你为什么还不相信,我并非为了你那个微不足道的父亲!” 沈知言顿时觉得好笑,她慵懒的向后一靠,懒散道:“冯芸,你把自己都骗过去了吧?这些年装的很辛苦,对不对?” 冯芸只冷冷打量着她。 “你给自己洗脑的自己都要信了。”沈知言笑着道:“你表现不在乎周家莹,也数次不理会她的病情,打着她病情的缘故出国,好方便你处理你肮脏的那些生意。 你也不在乎林雁白,不然不会任由林甫臣对她随意打骂,任由林甫臣带着她屡次整容,甚至林甫臣给她和秦清雾订婚,你都想将计就计利用了吧? 毕竟秦清雾背后靠着的是京城的范老,而秦家你已经掌控了秦岸渡,只要秦岸渡用毒品持续控制秦望山,秦家的财富便是你的囊中之物。 你的一桩桩,一件件,表面上看起来冷心冷肺,这个世界上似乎除了权利和财富,就没有你所在乎的东西了吗?” 冯芸笑看着她:“你觉得我在装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沈知言反问:“不是么?” “沈知言。”冯芸重新端起了手中的茶杯,她笑了笑,放到唇边喝了口冷掉的茶:“你当真以为,自己写了几部剧本,得了些许网上的赞赏,便能揣摩人心了么? “你说你不在意林怀恩,那为何在经历了那样的情场浪子之后,便一连嫁了两个老实巴交的男人。”沈知言思索了片刻,才说:“你嫁也便罢了,婚姻嫁娶,本是自由,最后却又随意杀死了他们,你对他们生命是如此的蔑视,无论他们对你多好,你似乎都觉得无所谓……” 冯芸眯着眼望向她,冷嘲开口:“他们对我好,我便要回报,是什么道理?” “可是,那一切都是林怀恩对你做的。”沈知言淡淡望着她:“你能懂么?林怀恩的错,你为什么要报复在无辜人的身上?” 冯芸笑了起来,她的笑声里满是冰冷:“你这副说教的样子,和你父亲当年,简直太像了……” “你真的是因为恨林怀恩,才对那两个男人这样残忍的么?”说道这里,沈知言勾了勾唇角,用无比恶趣味的嗓音说道:“……被你杀了的林怀恩,是那样的知情识趣,他要权势有权势,要相貌有相貌,还会哄你欢心,和他一比,两个老实人又算得了什么?” “两个老实人所生的孩子,对你来说应该不值一提吧?你是不是每次睡梦里,或者是欲求不满的时候,都会想到林怀恩那个贱人呢?”沈知言嗓音里笑意加深了些:“或者是说……你和其他老实男人上床的时候,是否也想的是他呢?” “沈知言!”冯芸骤然厉声打断,她忽然冷笑着望向她,笑容逐渐扩大:“你这样故意激怒我,是为了让我说出周家莹在哪里,对吧?” 沈知言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已经不重要了。” 这下轮到冯芸愣了,电光火石间,她似乎恍然间想到了什么:“周家莹,怎么了……她……” 沈知言却并没有回答,只是淡然的望向她,冷淡开口:“先前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从被我从沈家收养那天开始,就开始了对我无休无止的算计,她对我抱有极大的恨意,她希望我无时无刻不得好过。” “可现在想来,你兴许是和林雁白一样吧……”沈知言嗤笑一声,望着冯芸开口:“林雁白是但凡看到我这张脸,便恶心的想要杀了我,而你则是看到我这张脸,便想起你和林怀恩过往的一切。” 冯芸冷冷盯着她,却矢口否认:“你错了,我不在乎林怀恩。” “是啊……不在乎林怀恩。”沈知言低声笑着:“你不在乎林怀恩,你能记起来他过往的一切细节,明明都快三十年了吧,你却能清楚的回忆起他的一切,你不在乎林怀恩,却屡屡设局针对我。你或许让我活着,不止是为了我外婆家那笔富可敌国的遗产吧?” 冯芸听了她的话,似乎觉得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若非为了遗产,你说,我还有什么理由,让你这样的小畜生能够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因为你觉得林雁白是废物,林雁白屡次对我下死手,最后你都帮她收拾了烂摊子。”沈知言望向冯芸,分析道:“在你眼里,她这样是懦夫行为,而你自诩为只为了权势,不会为了任何人,只为了自己而活着的人,必然不会像她这样。” “所以。”沈知言平静的望着她,继续开口:“你不让我死,还因为你要证明,你在乎的根本不是林怀恩,你已经忘了这个男人,可你若是杀了我报复,就证明你和林雁白一样,都是沉不住气的懦夫,所以你不得不让我活着。” 冯芸表情微颤。 片刻后,她却忽然笑了:“为什么你总以为自己能揣摩人心呢?沈知言,这是我第三次问你,但我不希望再问你第四次。” 沈知言挑眉笑看着她:“你问我第四次,会怎样?” 冯芸冷了冷眸光:“那周家莹便彻底活不成了,我说了,我不在乎任何人的性命。” 沈知言沉默了片刻。 “可是就在刚才。”她对冯芸淡声说道:“就在刚才,周家莹已经被专案组的同志找到,只可惜,找到的是她的尸体……” 冯芸一愣,她的眼睛猛然睁大了一些,随后,很快的,她立刻恢复如常。 神情淡漠道:“我知道了。” “警方在解救她的过程中,她被你的人杀了,”沈知言语气低沉了些,淡淡开口道:“冯芸,这就是你培养出来的好棋子,杀起人来丝毫不手软的好棋子。” 冯芸闻言,眼中流露出几分异样的神色。 但不过几秒钟,冯芸已然淡定下来,她语气平静道:“他们本该如此。” 她的态度仿若在面对一个陌生人,只除了方才第一时间的真情流露,再之后又变成了冷漠绝情的模样。 沈知言站起身来,语气艰涩的开口:“我已经不想知道,你到底是真不在乎,还是假不在乎了。” 冯芸闻言,反而有些不解的看向她。 “你和林怀恩,你们这两个烂人,才应该,生生世世在一起,”沈知言背对着她,缓声说道:“我不管你爱他也好,恨他也好——” “无所谓。”沈知言很轻的笑了一声,嘲讽道:“谁在乎你们这些恶心腻歪的情爱故事?听了只会让人觉得恶心罢了。” 她说着,不再理会冯芸一瞬间暗淡下去的眼神,直接转身往外走。 她人一走出房门,外面早已经严阵以待的警官立刻涌了进去。 他们训练有素的冲到冯芸面前,直接把人控制住,同时用力把她的两只手钳制住,为她两只手上戴上了手铐。 沈知言不再理会身后的一切,她只觉得很累。 满脑子都在想着,秦清雾还在教室等着她,然而当她站在走廊上,面对着乌泱泱的人群,又越过人群,看向了走廊玻璃窗的窗外,外面早已经漆黑一片。 “沈小姐……”一位身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喊住她。 沈知言停下脚步,偏过头:“您有事么?” 男人默了片刻,笑着对她提醒道:“老师让我转告你,他这几日都不会离开沧江,你有时间可以过去,陪他老人家聊聊天。” 沈知言应了一声:“嗯。那我回头和他电话说。” 男人说着,挥了挥手,不远处的几位黑色西装的男人立刻跟上,在经过她的时候,又不禁纷纷侧目打量。 沈知言浅笑颔首,礼貌打着招呼。 其中一男人玩笑道:“大侄女,你还记得我么?” 沈知言沉默了片刻,仔细望了望眼前这位体型微胖的中年大叔,恍惚间有了点印象:“我看电视的时候,似乎见到过您。” 男人一怔,随后朗声大笑。 “谁跟你说这个了。”他眼中又带着几分无奈:“是你小时候,在京城老宅,我还抱过你,那时候你才六岁。” 沈知言恍然间明白过来。 薛增桓在电话里和她聊过一件往事,那时候郑淑枚刚刚过世,林怀恩一家从港城飞到京城,前去给老人家奔丧。 在那场葬礼上,薛增桓全程冷着一张脸,甚至不允许林怀恩和薛青萍进门,然而沈知言还是趁机溜了进去。 她那时候个子小,一路误打误撞,来到了薛增桓的书房里,老人家那时候在书房中哭的泣不成声。 沈知言便把手里的半块饼分给他,年纪幼小的她那时候并不懂得亲人离世的概念,只是不忍心那个老爷爷一直哭。 薛增桓明明很讨厌她,却鬼使神差的把她抱在了怀里,她便抓着对方的胡子玩,完全不怯场。 当薛增桓在电话里讲到这里的时候,语气严肃了些,同时告诉她。 所以,当整过容的林雁白,在林甫臣的陪同下,前往京城的时候,薛增桓一眼便看出了眼前那个明明长着和她一样的面孔,却畏畏缩缩的孩子,是假的。 薛增桓在电话里说,她的孙女绝不是畏畏缩缩的模样,必然是坦然真诚。 所以林雁白,从一开始便穿帮了。 而后来薛增桓也的确暗中查了她的下落许多年,然而最终却还是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沈知言穿过人群,正要离开,就在这时,被压着走出房间的冯芸忽然笑出声来。 “沈知言!” 她笑着笑着,忽然喊她的名字,笑的不可抑制道:“你也觉得林怀恩是个烂人吧!对不对?连你这个亲生女儿都觉得他是烂人,那他哪怕是死了,他依旧不得安宁!” 她一边笑一边骂,到了此时,方才沈知言在她脸上见到的淡定神色已然全都消失不见,她疯狂的趁着上半身,往沈知言的反方向怒声喊着:“沈知言,林怀恩他对不起我!他就应该同我认错,他轻飘飘的一句要做好人,就把我丢在战火连天里!” 看押她的警官沉声提醒:“少说几句!” “我凭什么要少说!”冯芸声音尖锐的喊道:“就是林怀恩对不住我!他让我一辈子困在这破旧的福利院里,一辈子隐姓埋名的活着!若非是他让我看到了你们富人如何纸醉金迷,我又何必满手血腥的活着!我又何必成为人人喊打的毒枭!” “凭什么!” 冯芸冷冷的望着沈知言,语气中满是愤怒:“凭什么林雁白给了你这么多机会,你仍旧没有杀人,凭什么林怀恩的孩子,可以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活在这个世上!” “是你不干净而已。” “冯芸,你没有资格不甘心。”沈知言远远的望着她,淡声开口:“你的毒品毁了那么多人,从你决定走向这条路开始,你就已经没有资格当个清白人了。” 冯芸缓缓的闭上眼睛。 曾几何时,她的愿望仅仅是在那条老街上,能和母亲安稳的摆摊而已。 那时候虽然日子清苦,但至少她能每天一整开眼,就能见到清晨的阳光,就能闻到隔壁酒铺的梅花酒气息,也能和经过她摊子前的英俊小伙调侃几句,谈笑间让她不自觉羞红了脸。 只可惜那个时候,一切都随着林怀恩放的那场火给毁了。 事到如今,她开始思索着沈知言方才对她说的那些话,她真的不在乎林怀恩么? 可若是不在乎,又为何念念不忘了这么多年…… 恰在这时,身后有人手臂的力道用力推了她一下,冯芸被推了一个踉跄。 她因为当年的那场福利院的火灾,亲手烧伤了周家莹满身的伤疤不说,还让她脚腕被重物砸伤,从此变成了跛脚残疾。 她后悔吗? 如今一无所有,落得被枪毙的下场,就连周家莹也死了。 原本,她是要带周家莹一起出国的,她甚至还约了国外心内科的权威教授,来为她看病。 然而…… 现在就连周家莹也不在了。 冯芸想到这里,又不自觉摇了摇头。 她觉得沈知言一定是故意那么说的。 她会后悔吗? 或许不会吧。 她学着沈知言方才的样子,望了眼窗外的夜色,恍惚间不自觉开口:“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啊……” 身后的人再一次推搡她一把,不悦催促:“你这样的毒贩,枪毙一万次都不够的!” 冯芸眼角的泪无声滑落。 她想。 或许,她并不后悔。 只是若再能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去港城,也一定不会去认识林怀恩。 沈知言回了教室,一眼便看到了等在那里的秦清雾,偌大的教室只剩了她一个人。 沈知言走上前,秦清雾便站起身来,把那件黑色的羽绒服套在她的身上,她脑子里忽然涌起了一个莫名的念头。 她先是眨了眨眼睛,隔着一段距离望着秦清雾,秦清雾的视线向她看过来,沈知言直接伸开手臂:“秦清雾。” 她身上羽绒服又软又厚,脖颈上都是毛茸茸的白色羽毛,而秦清雾也是被同款的羽绒服包裹的严严实实。 室内的温度并不高,为了通风,窗户还敞开了一个小缝隙。 秦清雾望着她的眼睛。 沈知言忽然说:“我们这样抱着,像不像两个北极熊?” 沈知言说完直接倾身向前,一下就环住了秦清雾整个人。 秦清雾先是听了她的话,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会这么抱上来,秦清雾回抱住她,沈知言顺势抱紧了她的腰,直接手臂用力把人抱在怀里。 她就这么站在空荡无人的教室里,随后抱着秦清雾转了两圈。 “秦小姐。”沈知言松开她,眸光闪闪,她抬眼望着对方的眼睛,笑着说:“有你在真好。” 秦小姐弯了弯眉眼,就那么温柔的笑看着她:“结束了吗?” 沈知言用力点头,笑着回答:“结束了。” 秦清雾垂下眼眸,望着沈知言有些干涩的唇,眸光不自觉染了几分笑:“要一起去吃东西吗?” 沈知言却站着没有动。 因为秦清雾此时在望着她的唇瓣,而此时她也看着秦清雾的唇,她的薄唇粉润漂亮,让人格外有亲吻的欲望。 沈知言倾身向前,吻了吻她的唇瓣,然而秦清雾这次虽然是温柔地回了应她,但似乎在有意无意的在轻轻啄着她有些干的唇瓣。 本来就没打算在教室里接吻,沈知言心中本来就慌,生怕会有小朋友经过看到。 然而秦清雾一这么吻她,她整个人似乎都有点破功,不自觉笑出来,随后直起来腰身,笑看着她不说话。 秦清雾偏了下头,沈知言一抬眼,便望进了她深邃无波澜的温柔眼眸中。 秦清雾弯了弯眉眼,语气轻柔:“方才讲了很多话吗?” 沈知言抿了抿唇,点头:“嗯。” 秦清雾又问她:“心情不好?” 沈知言想了想:“有一点……也不是很不好其实,看到你就好啦。” 秦清雾眸光中笑容盈溢,温柔如皎月:“好,那我们回家。” 她清亮的眼眸望向秦清雾,她的目光似乎透过秦清雾深邃温柔的眼眸,恍惚间想起了相亲时见面的场景。 沈知言抬眼望着秦清雾,心脏跳动忽然变得有些急促,她脸不自觉又变得红了一些。 可谁又能想到,那样美好的秦小姐,如今会成为她放在心上的人呢? 秦清雾轻声笑了笑。 “……你在笑什么?”沈知言脸一瞬间红的愈发不自然。 秦清雾垂下眼睫,弯曲的食指轻轻挂了下她的鼻尖,声音透着温柔缱绻的暖意。 “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沈知言靠近了她一些,重新把人抱在怀中,小心翼翼的、珍而重之的把她抱住,沈知言璀璨若星的浅色眼眸中倒映着窗外的夜色。 她的呼吸陡然间变得不像样,却轻声低喃:“秦清雾,谢谢你一直在等我。” 秦清雾柔柔的笑着:“嗯。” 沈知言又说:“我真的特别喜欢你。” 秦清雾温声应道:“我知道的。” 沈知言脸红的同时,又不自觉扯开唇角,笑看着她。 她看了秦清雾几秒,随后抬起手来,和她十指紧扣,开心道:“那我们回家。” 秦清雾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眸,莞尔笑着应了。 二人随后和宋院长以及一众老师告别,沈知言一路开着车,和秦清雾一起回了深海一号的房子。 一进了门,沈知言就迫不及待的抱住她,随后笑意盈盈的望着她的眼睛:“秦清雾,你冷不冷?” 秦清雾主动吻了吻她的唇角:“还可以。” 沈知言迎接了这个主动的轻吻,随后正要倾身上前,把她抱的更紧一些。 秦清雾却望着她的眼睛,缓声提醒:“按照你以前的习惯,是不是需要贴春联?” 沈知言点头:“是啊,要贴的,图个喜庆,不过昨天我们去超市的时候,明明什么都买了,就是忘了□□联。” 秦清雾问她:“你不是从公司拿回来了?” 沈知言含糊应了一声:“是拿回来了……不过,他们那群人说什么,要增加新年的趣味性,所以就专门定制了空白的春联纸,但是我毛笔字不是很好看,因为小时候没怎么用心学。” 秦清雾了然:“我来写。” “秦清雾……”沈知言眼前一亮,下意识就想抱她,然而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手指湿漉漉的,却还是用胳膊环住她,惊喜道:“你怎么这么厉害呀?你毛笔字写的很好看吗?” 秦清雾云淡风轻:“马马虎虎。” “噗。”沈知言没忍住笑:“那就是很好看啦?我女朋友真厉害呀,怎么什么都会呢?” 秦清雾轻轻推开她:“你后面花园的院子里,准备放什么?” 沈知言想了想:“春天还没到呢,寒冬腊月,这么早就要考虑种什么这个问题吗?” 秦清雾:“光秃秃的,并不怎么好看。” 沈知言闷声笑起来:“那干脆做个大型猫爬架吧,方便小黑去爬。” “联系人专门定制么?”秦清雾挽起袖口,收拾着岛台上凌乱的残局:“从设计到出来成品,应该需要很久。” “倒也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开电脑抽空画一个设计图出来。”沈知言帮她一起收拾,接过她手里的砧板,满不在意道:“这样一来就耽误不了太久了,我也不需要和对方设计师沟通。” “沈知言,你如果某一天不做影视行业。”秦清雾走过去,帮她拧开水龙头里的温水:“你考虑做什么?” “嗯?”沈知言仔细想了想,“应该不会当设计师,我觉得这一行容易秃头,和写代码,或者写剧本一样,都容易掉光头发。” 秦清雾很轻的笑了下:“所以呢?” 沈知言擅长许多东西,她的兴趣爱好也多种多样,如果沈知言愿意的话,她可以从事的行业应该选择很多。 沈知言却认真望着秦清雾,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当然是安心当秦夫人。” 秦清雾被她逗笑,眉眼弯起来:“我记得你一开始的梦想,是在家里躺着。” 沈知言脸不自觉红了红,轻咳一声,敛下眉眼说:“是的……” 早饭结束之后,沈知言拆开了包装纸,踩着椅子往门上贴春联。 秦清雾站在不远处提醒她:“右边一点。” 沈知言小心翼翼的挪动着:“现在呢?” 秦清雾:“再往左一些。” 沈知言:“……可我刚才只移动了两毫米,所以现在再往左移一毫米?” 秦清雾嗓音含笑:“0.5吧。” 沈知言停下动作,转身看着她笑:“你是不是故意的呀?” 秦清雾笑了笑:“那不然我来贴?” 沈知言连忙说:“别,你已经写了一手漂亮的毛笔字了,若是再辛苦你贴,那我真的就一点贡献都没有了。” 她说着,继续转过身,轻轻移动了手中的那副字,问她:“现在呢?” 秦清雾打量了片刻:“刚刚好。” 沈知言还是有点不放心:“那需要高一点吗?” 秦清雾看了眼左右的高度,视线又不禁落在沈知言的腰身处。 因为室内暖气充足的关系,沈知言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家居服,此时随着她抻着手臂的动作,她上衣的下摆随着力道撩起,露出了柔软细致而又光滑有力的腰身。 沈知言等了一会儿,不见对方回答。 她喊她:“秦清雾?” 秦清雾眸光暗了暗,说:“不需要。” 沈知言便用小钉子固定了春联的位置,随后接过了秦清雾递过去的胶棒,从下往上从春联背部涂抹上胶液。 她一边轻轻拍着固定,一边对秦清雾说:“你发现歪了记得提醒我啊。” 秦清雾:“嗯。” 沈知言觉得秦清雾似乎忽然不想和她说话了。 这股莫名的感觉让她有些茫然,她刚才做什么了? 好像也没说错什么话? 就在这时,她听秦清雾问她:“你最近经常去健身房么?” 沈知言疑惑:“是啊,因为午休的时候,公司有几位同事说要戒烟,她们便一起去健身房,把时间填满,就能方便戒烟么,我就跟着她们一起去了。” 她说到这里,恍然间明白过来,又立刻解释:“我们是去健身的,不是为了去那个地方,趁机看女孩子身材的。” 秦清雾声音里意味有些莫名:“嗯。我知道。” 沈知言:“……我真没有,我不是那样的人。” 秦清雾声音柔下来:“只是觉得你身体线条更加流畅了些。” 沈知言眨了眨眼,回头看她:“你说什么?” 秦清雾:“你听到是什么,就是什么。” 沈知言恍然明白过来,她抿了抿唇,笑着看秦清雾:“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现在的身材?” 秦清雾避开她灼热的视线,敛下眉眼。 却淡声回应:“嗯。” 沈知言看着她,忽然鬼使神差的问:“昨晚你不是摸过了么……为什么今天才发现,我身材变好了?” 秦清雾继续不看她,淡声回应:“灯光太暗了。” 沈知言闷声笑起来,故意大着胆子惹她:“那下次我们开灯——” 然而她那个“做”字还没说出来,秦清雾已经看向她说:“沈知言,歪了。” 沈知言愣了下,随后立刻转过身,望向眼前的春联。 随着她刚才得意忘形的聊天,手指不小心蹭到贴好的位置,导致被胶固定的那一小块尾端位置变得皱巴巴的。 而且一整张似乎的确歪了一些。 她扭头望向秦清雾:“要不然您秦总受累,再写一次?” 秦清雾:“不想写了。” 沈知言沉默了会儿,讨好的语气试探:“那不如……秦老师你教我?我来写吧。” “可你刚才写的那几个字……”秦清雾语气尽量委婉:“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 沈知言噎了噎。 ——这好像也不是很委婉? 秦清雾:“你先下来。” 沈知言站着不动,问她:“我下来你就愿意再写一遍吗?” 秦清雾好笑又好气的看她:“我若是不答应,你是不是就不下来了?” 沈知言站在椅子上,仿若有了拿捏她的把柄,耀武扬威的居高临下看她,笑着说:“你这话说的没错,秦小姐答应还是不答应?” 然而没成想,她说完之后,那姑娘却直接转了身,只留给她一个云淡风轻的好看背影。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音调:“哦,那你就在上面呆着吧。” 沈知言:“欸……不是?” 秦清雾便不急不缓的转身走开了。 沈知言连忙从椅子上跳下来,在后面笑着喊她:“你真走了?不管我了?秦清雾……你怎么这样啊?” 沈知言说完,唇角却始终挂着笑意。 此时,别墅外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传来,她听着动静就觉得热闹。 虽然不是跨年夜,别墅不远处的湖边已经升起了一场烟花盛宴。 在之前的时候,每逢过年,她回到家里,仿佛进入了一个沉闷的牢笼里,热闹和欢声笑语从来都不属于她。 好在现在秦清雾愿意陪着她,对她来说已经是人生最大的幸运,好像随着日积月累的相处,孤独已经在逐渐离她远去,孤零零一个人待在角落里迎接新年的日子,也仿佛成了一场遥远的虚幻梦境。 而眼下的甜蜜和幸福却成为了现实。 她不经意间眸光一瞥,看到秦清雾方才所在的位置旁的桌上,放置着一张被撕下来的信纸,上面应该是被她写下了字迹。 旁边放着一支中性笔,笔帽还没来得及盖上,显然是刚写下不久。 此时窗外有一丝凛冬的寒风溜进来,天空中似乎又下起雪了,那一丝微凛的寒风卷起了桌上的那一页纸。 那张纸上不知道被她写下了两行什么字迹,沈知言远远看去,是她一如既往的,清秀而又有风骨的字迹。 秦清雾写了什么呢? 算了,先不管了。 毕竟她女朋友在家里,明天看也是一样的,还是先去楼上找女朋友重要。 于是,沈知言快走了两步,迅速穿过了客厅,顺着旋转楼梯往楼上走去。 在这寂静无人的夜里,那张纸页飘忽间被风卷到半空,顺着那一缕突如其来的微风吹到明亮的灯光下,上面的字迹在温暖客厅橘黄调光线的照射下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惟愿—— 至暮雪白头,逢冬日暖阳。 前路平安顺遂,凛夜永不摧卿骨。 【正文完结】 第118章 完结 第118章 完结 林雁白没有回答, 只道:“林甫臣他对我诸多不满,他总觉得我蠢笨,无能, 似乎哪里都不能让他满意, 和林秉仁口中的那个你截然不同,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 我这样蠢,果然是不入流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 “在之后的两年里,林甫臣让我装成你, 天真烂漫,天真无邪。因为林甫臣从林秉仁那里得知,你在你外婆那里, 你就是这样的一副嘴脸!”她的语气逐渐开始变得愤愤不平:“他开始一次次为我整容,逐渐让我变成你的样子。我其实很恶心你这张脸, 可我又不得不配合他。在你初中以前的所有生涯里,你学习烂到离谱,却每天惹是生非, 和沈家上下皆是矛盾, 你身上的伤口无数,我便要一次次模仿你的伤口。” 说道这里, 林雁白笑道:“后来景荼想纵火烧死沈家上下, 让我发现了景荼的存在, 后来也全靠她, 才能让你在剧组实习的时候翻不了身。” 沈知言丝毫不理会她眼中的得意,转而问道:“劳德家族的亨利, 是怎么回事?” “那年的一场聚会上, 我无意间得知了劳德家族的秘密。”林雁白一边回忆, 一边说道:“于是前往M国斯内塔利州的贫民窟,找到了亨利.布拉德.劳德,提前绑架了约翰.科波拉.劳德,我以梅若华的身份认识了亨利。” 沈知言问:“祝莱呢?” “如你所说,我选了祝莱祝来弟,是因为我查到了祝穗的亲生父亲祝大庆,那个男人,有性侵儿童的案底,而祝莱也被性侵,她恨她的父亲,却不得不把女孩给她父亲带回去,一次次侵犯。”林雁白眯了眯眼,继续笑道:“祝莱她生性阴暗,她是最好利用的存在,只是后来我没想到你会被退学,不得不让关九去帮你摆平。” “至于后来,你想进入外国语学院当外交官,秦清雾在那里念大一,于是媒体开始渲染,外交官的复仇,吴桂澜那边我也开始布局,你果然进入沧江戏剧学院。” 听到这里,沈知言忽略了她那些刻意隐去的信息,忽然问道:“你呢?为什么要当法医?” “而我,则因为你看电视剧的时候,随口的一句,你要当法医,当时林怀恩一家,都小法医小法医的喊你,林秉仁也知道这件事,他自然告诉了林甫臣。”林雁白冷笑:“于是……我成为了法医,我竟然因为你的一句戏言,就要每天做这种恶心人的工作!” 沈知言耸了耸肩,提醒她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林雁白却充耳不闻:“直到你大二那年,林秉仁去孤儿院。任青云是林秉仁的下属,他是我的人,是他告诉我,那个时候你在福利院持续寒假义工。我不敢赌你后颈的伤疤会不会被发现,毕竟那太特殊了。那件事只有林秉仁知道,所以我只能放火把你烧死。” 沈知言嗤笑:“烧死?” “是的,我一直盼着你死。”林雁白恨恨的说完:“后来便是你抄袭柏婳的事了。我利用光华娱乐总裁褚江山的养子褚侃,给柏婳施压,说她写的是什么垃圾,制造了和孙明甫的儿子孙德望的偶遇。大二的孙德望拿走你的作品,让柏婳去抄袭。而孙明甫有抄袭前科,惯会沽名钓誉,他自然会保自己的儿子。” “后来便是你在剧组实习,我利用陆思琪控制了景荼,对媒体说你□□。” 沈知言问她:“可是在那一次,陆思琪想杀了我,原因呢?你不要遗产了么?” “那一年,秦清雾来林家为你扫墓。”林雁白眸光微动,随后浮现出几分温柔的神色:“我喜欢上了她,可她从来不会看我一眼,从来不会,她越是这样,我便越是心动。” 沈知言眸光冷淡了些:“可你也说了,她不会看你一眼。” 林雁白满不在意的笑着说:“那又如何?只要林甫臣想要控制我,就只能通过秦清雾。”林雁白说着,忽然歪头望向沈知言:“然而剧组那件事过后,你就逃去了国外,你怕了?” “只是觉得烦。”沈知言默然片刻,坦白道:“确切来说,因为你这两次的布局,逐渐变得接近完美,我没办法拆解了。” “完美?”林雁白眸光暗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在画廊放火逼你回国,至于后来的事情,你便都知道了。” 沈知言沉默许久。 她并不做任何回应,林雁白期间一直静静打量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沈知言道:“有一点我想不明白。” 林雁白:“请说。” 沈知言望向她,逐渐掀起唇角:“除却了林怀恩这层关系,我和你没有什么仇怨,你为什么非要这么针对我,按理说,我没有记忆,我其实根本不会影响你继承遗产,你为何自始至终都那样针对我?一环扣一环,你到底多恨我呢?。” “可笑!当真是可笑啊沈知言!我当然恨你!”林雁白冷笑出声来:“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天真烂漫,白玉无瑕,不谙世事?!凭什么你说当法医,很酷,我就要当法医?凭什么我要被林甫臣整容了一次有一次,假装成你的样子?为什么偏偏是我?” 沈知言笑了笑,忽然望向她:“对啊,为什么偏偏是你?” 林雁白怔了下。 沈知言眸子里的笑意始终却持续着:“你既然这样不满,为什么还冒充我,成为了林雁白呢?” 林雁白闻言,彻底沉默下来。 片刻后,她忽然道:“我愿赌服输,你可以杀了我。” 沈知言勾唇笑笑:“这不对吧?” 林雁白猛然看向她:“哪里不对?” 沈知言笑了笑,开始根据对方话里的漏洞,逐一反驳:“你的消息来源不合理,若是林怀恩没有告诉过你,而赵福昌也不知道自己戴了绿帽子,你是如何得知自己是林家人的。” “虽然撕票很正常,但绑匪要钱是其次,他们要的,实际上是替换各大家族的继承人,林甫臣一直以为我已经死了,他并不知道将来某一天继承遗产,需要DNA鉴定的事情,他只是单纯以为你结婚就可以了。”沈知言望着她开口道:“然而赵晓寒,你却知道,因为你们自始至终,都没打算杀了我。而当年的绑匪,也同样集体默认了我是赵晓寒的身份,同样的也没有选择杀我。” “你当年一个孩子,初来乍到那样的家族,绝对不可能买通司机,更何况挪用了三千万,你放在了谁的账上?”沈知言问她:“而你说这笔钱,通过司机的那场绑架,但是实际上,这笔钱出现在了林家二爷的账户,导致了林二爷这位原本继承人的失势。” “对林甫臣而言,我死了才是最有利的,因为你比我好控制。”沈知言笑道:“但我还是在绑架中活了下来,是因为在你和林甫臣二人的眼中,我继承那笔遗产的条件是不一样了,林甫臣仗着薛增桓和外孙女没有来往过,只傻乎乎的以为,长得一样就可以了,实际上需要做鉴定。” “以及……你是如何得知吴桂澜要收养我这件事的?福利院有你的人么?你又是如何得知,我被那名老农民在河里捡到的?”沈知言望向林雁白,冷声开口:“只有一个原因,绑匪是你安排的,或者是绑匪里有你的人,那名所谓的女绑匪把我扔到河里,又眼睁睁看着我被人救走。可你只是个孩子,你能控制绑匪么?” 林雁白的瞳孔猛然收缩。 沈知言笑笑:“你一个孩子,却清楚的知道我在沈家的一举一动。以及你提前替换亨利这件事,乔恩斯说过,这件事没对人说过。这种家族的秘辛,谁会知道呢?又怎么会是你?林甫臣都说对此毫不知情,更何况是你。” “如果你身体上后来模仿我受伤的伤痕,是林甫臣授意的,这根本不合理,为什么你要模仿我的伤痕呢?在林甫臣的概念里,我已经死了。” “至于我高中时,你利用关九把祝莱送到鹤鸣中学,目的是为了把我骗到茅竹村,让祝大庆像对待他女儿们那样对待我,可后来关九却又在我差点杀了裴泽川,要被逼着退学之后,主动帮我和学校调解,最后退学的反而成了裴泽川,而裴泽川在逃出国之后,死在了国外,这必然不是巧合。”沈知言望向她:“关九却死于背叛,他背叛了谁呢?” “你说利用媒体的铺天盖地的宣传,让沈家恐惧我成为外交官,阻止我进入外国语学院,你要做到这一点,首先要买通媒体。”沈知言嘲讽出声:“可据我所知,当年沧江晚报是官方报纸,主编还是当年名动一时的盛羽,他是我外婆的门生,脾气倔强,根本不会被买通,那么这起轰动的新闻,就必然是在国外‘真实发生’过的。而那时候亨利尚未掌权,如何操纵外交官复仇?” 沈知言顿了顿,望向林雁白。 她沉默了会儿,一字一句的向她发问。 “明明后面两次是接近完美的布局,无论是抄袭事件也好,亦或是关于我在剧组实习,那人用自杀来证明我的猥亵,死无对证,都是完美对局。可高中在祝莱那件事上,你却失败了,让消失的关九最后不得不出来收拾残局。所以极有可能,那次的对局,掌控者,是你。” “而后来……收拾残局的。”沈知言笑看着她:“则成了我那位有史以来,真正的那位对手。” 祝莱的眼睛猛然睁大。 沈知言笑道:“我先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在我和对方所有的对局里,那人的水平忽上忽下。尤其是到了最近,再也不像当年柏婳和陷害我□□时那样让人惊艳。” 林雁白沉默片刻:“你总要允许我犯蠢。” “是吗?”沈知言勾唇微笑:“在你的故事里,你只说了你和我,以及那些棋子,对吧?” 林雁白挑了挑眉:“还有谁?” “江微雨。”沈知言微微笑着:“江微雨为什么会被你们推出来呢?我想,江微雨被推出来,是因为严颂秋的暴露,你担心她会对我说些什么。” 林雁白沉默着望着她,脸色骤然变得有些苍白。 到了此刻,她心中已然隐隐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可是……怎么办啊?”沈知言望着林雁白,开心的笑起来:“你这回又一次失败了,那你的母亲——” 随着沈知言的刻意停顿,林雁白猛然睁大了眼睛。 沈知言笑着继续开口:“她一定会对你,特别失望的吧?” 林雁白望着她眼中愈发浓重的笑意,一时间竟然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Jesus,梅秋莱的军师,英文名字是Jesus。”沈知言望向林雁白愈发惨白的脸色,缓声笑道:“只有这样傲慢的名字,才符合那个和我对局人的傲慢,不是么?” “所有人都觉得,jesus作为梅秋莱的军师,应该是个男人。”沈知言笑着望向林雁白:“当然了,只凭借一个英文名字,这不能说明什么。” “可后来我的人查到,Jesus也是个卫城人,同样身形瘦弱,喜欢穿一身白色西装,总是用帽子遮着大半张脸,说话被手下们形容嗡声嗡气,所以,她必然是为了掩盖她原本的嗓音……或许,对方应该,就是个女人吧?” 林雁白沉默下来。 “以及,你的遗传肺癌——”沈知言笑着望着她,语气却同情地道:“是来自于赵福昌。” 林雁白骤然蹙眉:“你说什么?” “我后来又再一次的去调查了林怀恩夫妇,以及赵晓寒的亲生父母。”沈知言继续道:“赵晓寒的母亲早亡,但林怀恩夫妇,身体健康状况却是良好,你当时亲口对我说,你的肺癌来自于遗传,并非是你当年吸烟导致的,而赵晓寒的父亲,赵福昌,却是个人所共知的烟鬼,这些信息只需要找到他当年没去林家,给林怀恩当司机之前的同事们,就可以打听到,并非是什么难事。” 她说着,抬眼望向林雁白,仿若下出什么终极审判的判词—— “林雁白,你是赵福昌的孩子。” “你,根本不是林家的孩子。” 两道惊雷骤然让林雁白说不出话来。 “你现在主动站出来,无非是要保护她。”沈知言玩味笑道:可“她自始至终,都在利用你,她以林雁白的身份生活在林家,让你一张脸整的面目全非,人不人,鬼不鬼……” “不是的!后来我不需要整容了!她让我不需要再整容了!”林雁白大声否认:“她明明答应了我,要让你变成我如今的样子,然后去和薛增桓做鉴定,拿到了遗产,她就带我远走高飞!” 沈知言叹气,同情的望着她:“可是,在冯芸老师所购买的,那两张下个月的机票购买记录里,只有她和周家莹两个人,并没有你的名字。” “……这,怎么可能呢?”林雁白一瞬间反复被抽干了全部力气,她从沙发上起身,随后直接走到门边,推开门。 然而下一刻,她见到了走廊中满是身着军装的人,同样守在外面的,还有严阵以待,荷枪实弹的警方。 林雁白睁大了眼睛,望向沈知言:“你果然一早就知道,甚至早有准备……” 沈知言笑道:“是啊,不然,单刀赴会,那岂不是太危险了?” 沈知言走到门边的时候,林雁白已然被控制了起来,她慌忙望向对门位置,那扇房门依旧紧闭着。 沈知言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不出意外,里面应该是冯芸和周家莹。 望着那些训练有素的人群的后方,一位身着灰色西装的老者肃然而立,他头发已然花白,却极有精神。 他身后跟随者数名随行的中年男人,他们态度恭敬,在一旁严肃报告道:“薛老先生,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保障小姐的安全!” 薛增桓默然不语,他只和沈知言远远对视着。 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沈知言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着开口:“外公。” 薛增桓眉心微微皱了皱,随后,又有些局促的点了下头,声音却沙哑又冷淡:“嗯。” 随后,他直接吩咐左右:“破门。” 周遭人立刻恭敬回答:“是!!” 随着房门的破开,莫名的,沈知言竟然担心里面的周家莹会被吓哭,那样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胆子又那样小。 她明明做了噩梦,都会和沈知言打电话哭的。 然而意外的是,房间里只有冯芸一个人,此时的她就静静的坐在沙发上,云淡风轻的品着茶,身上依旧穿着那身朴素的衣着,她脸上原本那些被她丈夫“家暴”用开水烫伤的丑陋疤痕早已消失。 坐在屋里的,是一位哪怕人到中年,依旧气质绝然,仪态优雅的女人,此刻的她只是安静的喝着瓷碗中的茶,姿态优雅又端庄,依稀可见当年的她在港城时芳华绝代的影子。 门口位置的警官们手中举着枪,齐刷刷把枪口对准了她。 然而冯芸却不急不缓,似乎丝毫不把眼前的所有人放在心上,也并未觉得此刻她正在置身危险之中。 直到有位长官下令:“行动!” 然而就在这时,冯芸忽然偏过脸来,她望着沈知言道:“若是不想周家莹死,就自己进来,让其他人滚出去。” 沈知言皱了下眉头:“你手中竟然还有棋子可用?” 她这样冷心冷肺的人,用自己的亲生女儿周家莹的性命做威胁,沈知言能够理解,然而对方竟然手里还有棋子可用么? 根据苏玉媛对警方的交代,冯芸手中的所有棋子,都已经被警方控制了起来。 冯芸只笑看着她,轻声说道:“小沈,你若是不信,大可以直接让他们闯进来,若是我半小时以后,没有平安走出这家福利院,那么周家莹,你的小妹妹,就会死。” 沈知言犹豫了片刻,对后方那位负责指挥的警官说道:“她手上有人质,是她的女儿。” 哪怕是见惯了穷凶极恶的匪徒,到了此刻,众人心中亦是难免惊讶。 眼前的这个女人,竟然能那么云淡风轻的说出这样的话,似乎在她的心里,她女儿的性命只是她用来和警方谈判的筹码。 下一刻,队伍里已经有位身着西装的男人站出来。 他临时接管了此次和冯芸的沟通,只站在房门外的走廊上,对她问道:“你的诉求是什么?大可以说出来。” 冯芸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指尖指了指沈知言的方向:“我要她进来,陪我说会儿话。” 沈知言静默的站在原地,她淡然的望着屋内的中年女人。 冯芸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怎么?怀疑我手中有武器?会杀了你?” “这不是没有可能。”沈知言顿了顿:“不如这样,反正你手上有人质,有恃无恐,先让警方进去搜一下,如何?” “你们随意,但只可以进来一个人,不许带武器进来。” 沈知言回过头,再一次向那名指挥官眼神询问,指挥官的目光却望向了薛增桓身旁的几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 站在正中的那位男人沉默片刻,随后下达命令:“答应她。” 随后,随着下一声吩咐,有一名警官把身上的配枪递给了身侧的同伴。 随后他快步进了屋内,一室一厅的房间并不大,很快便检查完毕,而冯芸身上只穿了一件立领毛衣,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的女士长裤,都是贴身的衣着,若是藏着什么武器,应该能轻易让人察觉。 检查完毕过后,确认了安全,沈知言才进入了这间卧室。 冯芸邀请她在沙发对面坐下来,沈知言礼貌颔首道谢,随后便真的尊从她的邀请,在她正对面坐下。 冯芸便为她倒了茶,随后手指轻轻用力,推到了她的身前茶几上。 沈知言静静的望着她,并未说话,也没有伸手接那杯茶。 冯芸抬眼看她,笑了笑:“怎么?怕我在水里下毒?” “毕竟您可是港城有史以来最大的毒枭梅秋莱的军师。”沈知言望着她,恭维笑道:“或许更确切的说,您应该才是真正的梅秋莱,毕竟当年的那个梅秋莱,不过是您的一颗棋子罢了。” “家莹那傻丫头她一直都说你很聪明。”冯芸笑着看她:“你方才同雁白说起,Jesus这个名字,我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了。” 沈知言谦虚道:“您过奖了。” 她说完,又抬眼看着冯芸,礼貌询问道:“那我该叫您苏媚兰呢?还是应该叫您Jesus,亦或是冯芸医生?” “名字只是称呼而已。” “您说的是。” “所以。”冯芸微笑着看她:“还是叫我冯老师吧,这样显得你我更加亲近一些。” 沈知言勾起唇角,笑着说:“都听您的。” 冯芸像闲话家常一般的喊她:“小沈。” 沈知言应了一声:“嗯?” 冯芸问:“我有一点觉得奇怪。” 沈知言点了点头,恭敬道:“您说。” “为什么左游元被你控制起来之后,你就把视线转移到了我身上。” 冯芸取出了手机,开始播放着沈知言和江微雨一起被沧江娱乐电台的主持人采访过后,“即兴发挥”的那一段视频。 镜头被她直接拖到了最后,最终定格在了左游元忽然冲出来,在沈知言要开枪的那一刻,直接闪身慌乱扑过来的画面上。 “因为朝令夕改。”沈知言说道:“一开始,随着严颂秋的被抓,她导致了您的毒品生意暴露在我的视线里,顺着这一条线索查下去,势必会查到那位大毒枭梅秋莱的军师,Jesus身上,也就是您当年的那个军师身份。” “可那又如何?”冯芸望着沈知言,继续问道:“即便是这样,你也不应该能立刻推测到,我一家资金短缺的福利院的老师,会是那样的大人物。” “当然……让我把视线转移向你的,是因为林秉仁是林家唯一一个见过林怀恩女儿的人。”沈知言道:“而他当年拍戏要去未来福利院旧址取景,福利院就那么刚好,在那一年发生了火灾,假设我是你,林秉仁作为唯一一个见过我的人,那我势必会在他身边安插人手,而且是他最亲近的人。” 冯芸欣赏的望向她,赞许道:“没错。” 沈知言笑笑:“所以那个纵火的人,在得知了林秉仁要来福利院之后,立刻选择了要放火,确切而言,是要毁灭掉我身上的某个痕迹,当年绑匪在我背后留下的刀疤痕迹。” “因为秦清雾已经对林秉仁说过,‘赵晓寒’被绑匪刺了数刀,一旦林秉仁得知了我身上的伤痕,再加上未来福利院的位置,距离当年绑架案绑匪所在的位置并不远,所以……以林秉仁身为导演的敏锐度,一定会怀疑我的身份。” 冯芸笑了笑:“可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至于怀疑到我的身上。” “您还记得当年的那场大火么?那个着了火的房间,本来是我要住的,后来因为天气太冷,我便把有空调的房间让给了孩子么。”沈知言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可在那一次的火灾里,我未曾做任何防护就冲了进去,而你却在脸上挂了一层浸湿了水的纱布,我当时仅仅是以为你在得知了火灾发生之后,匆匆赶来,随手拿了医务室的纱布,导致了在那场火灾发生的时候,你被浓烟所影响的程度比我浅。” “况且,再加上那场火灾过后。”沈知言继续说:“你的亲生女儿周家莹被火严重烧伤,所以我从未怀疑过你。” 听完沈知言的话,冯芸微微笑了笑,哑着嗓音问她:“后来你为何想到了我?” “可是后来,周家莹却对我提起,她屡次做噩梦,在她的梦里,她说有人在挥舞着满是火焰的剑,在伤害我。”沈知言对她说:“所以我去了你身份证上的家乡,冒州,去查了冯芸这个人,然而凡是见过冯芸的人都说,纵然你满脸毁容的疤痕,但你的眼睛和她一点都不像,真正的冯芸是一副圆的杏眼,而冯老师你,却是眉眼如柳的模样。” 沈知言看向冯芸,对方表情淡然,眼神示意她继续。 沈知言抿了抿唇,开口说道:“以及你的丈夫从未对你家暴过,我让人去他曾经工作的单位查过,你们本就聚少离多,而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他一门心思攒钱,只为了给你和周家莹过上好日子。 然而他却丝毫不知道,他的妻子正暗暗操纵着庞大的毒品生意,甚至在操纵者各个顶级名门世家的未来继承人,他省吃俭用为了你?结果你呢?每个月从福利院当年一个月领着八百块的薪水吗?” 你从我八岁那年被绑架开始,顶替了冯芸的身份,或许你是有意去接近周进这个老实人的吗?你杀了冯芸之后,冒充了冯芸这个南方来的医生,以外来媳妇的身份,顺利进入了未来福利院。 只可惜,你的丈夫后来很快离世,他一死反倒是帮了你,你正好就有了借口,直接带着售价样,搬到福利院附近的村子里生活。” “可就算我伪装成了冯芸。”冯芸轻轻笑了笑,温声叹息:“我也未必和当年的毒枭案扯上关系。” “哦,您说这个。”沈知言同样扯了扯唇角,笑道:“我也仅仅是开始了大胆猜测而已。” 冯芸沉默了片刻,问她:“什么猜测?” “警方在调查毒品案期间,您对宋院长说,是去给周家莹去外地买药了,我便去查了您的机票购买记录,您并不在国内,而是去了M国。”沈知言笑着开口:“像毒品案调查这样举国轰动的案子,既然查到了毒品源头是劳德财团,那么必然会要求国际警方那边的配合,来连根拔起,所以你接连出国,那便是你这位利益相关的人,开始急了。” “而与此同时,LK集团打压劳德集团,亨利是你一手扶持起来的,你肯定会去帮她。”沈知言顿了顿:“这样一来,便再次证明了您和亨利关系匪浅。” “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是某一天林雁白喝醉了酒,说她母亲眼里只有财富,权势,在她口中可是格外的不堪呢?”说到这里,沈知言刻意去看冯芸的表情,然而对方却始终淡然淡定,并无半分不悦的神色,沈知言也不在意,只是笑着继续开口:“可人家薛增桓的女儿薛青萍,是世家所培养出来的名门千金,再加上郑淑枚那富可敌国的财产,薛青萍应该会对金钱不屑一顾才对。” 沈知言笑了笑,望向冯芸,继续以嘲讽的语气开口:“所以在乎钱的,似乎只剩了你这位卑劣的小三,对吧?” “你是否以为自己真的很聪明?”冯芸眸光转瞬变冷:“聪明到能猜到人性,所以才把林雁白耍的团团转?” “并不是,推测人性只是根据大概的情况来推演,而且林雁白她自愿断了腿,恐怕也是不想让你失望而已。”沈知言谦虚一笑,回道:“事实上,我只能分析出普遍的大众心理情况,但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所以我丝毫不敢妄言,自己擅长揣摩人性。” 冯芸不再看她,继续轻描淡写的喝着茶。 垂着眼道:“你觉得,林雁白为什么要模仿你的伤痕?” “因为薛增桓后来开始不见林雁白和林甫臣了,这对你们来说察觉到了危险。”沈知言道:“若是薛增桓这样地位的人怀疑了你们,而以他的身份,你们又没办法杀了他。 你们只是求财而已,完全不想把天捅个窟窿,所以当面对着薛增桓的怀疑,你不得不做戏做全套,当然了,还因为冯芸老师,您是个就连衣服上的线开了口,都要一针一针再一次缝上的人,你做事有些完美主义。” 冯芸欣赏道:“有时候我甚至会很希望,你才是我的女儿,而不是赵晓寒那个蠢货。” 沈知言沉默了片刻,笑着讥讽道:“所以说不要当小三,否则没有好下场。” 冯芸动作一顿,冷淡望向她。 “小三生出来的女儿也是个不争气的废物,屡次给你拖后腿,柏婳的抄袭以及我在剧组的那两件事,你做的何其完美?”沈知言假装问她说话,自说自话道:“怎么其他时候,被你这个废物女儿一接手,你就要频频为她收拾烂摊子?” “冯老师,当你从国外暗中处理完劳德家族的烂摊子,销毁毒品往来记录的时候,”沈知言笑嘻嘻的望着她:“回来看到你家雁白宝贝把江微雨推出来,是不是整个人都懵了?” 冯芸表情一顿,望向沈知言。 四目相对,沈知言静静的和她对视着。 片刻后,冯芸问道:“我让林雁白模仿你身上的一切痕迹,然后呢?” “这样一来,等到林雁白结了婚,继承遗产的那一天,”沈知言继续道:“你们便会把我整容成林雁白的样子,用毒品控制我,让我去薛增桓那里拿遗产,届时我便彻底失去了作用,你会直接杀了我。” “先前我一直不理解,在鹤鸣的时候,为什么关九和王光泽这两颗棋子,明明一起配合了行动,如果关九背叛了你而自杀,为什么王光泽却没有自杀呢?”沈知言补充道:“直到林雁白身上的痕迹同我一样,我才明白,原来王光泽作为沧江一院院长的女婿,他不能死,毕竟全沧江的医院系统,都和沧江一院相连。” 冯芸笑着明知故问:“可这样一来,当年林甫臣把林雁白整容成了你,现如今又把你整容成林雁白,不是把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么?” 沈知言笑了笑:“若不是因为眼下这个冒牌货这张脸,因为被林甫臣刻意整容了太多次,到了现如今整无可整,我想,你也不会采用这么冒险的办法吧?” “不过,”沈知言又继续道:“或许你是自信的,因为你伪装的足够自信,所以导致了你很自负的以为,你能骗我吃下你的毒品,继而顺利带我去整容,被你全程控制。” “公平起见,”沈知言顿了顿,望向她毫无神采的右眼未知,那里显然安装了一只假眼,沈知言道:“不如您先说一下您的故事吧。” 冯芸勾了勾唇角:“我的什么故事?” “关于孙智麟绑架了那些孩子的故事,您当时应该在场。”沈知言道:“因为我记忆缺失,导致了当年的事一点都想不起来,所以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会承认自己是赵晓寒,而当年所有的绑匪,似乎都在配合你女儿顶替我这件事。” “这要从你的出生还是讲起。”冯芸闭了闭眼:“你出生那天开始,郑淑枚就说要把郑家全族的资产给你,林甫臣从林秉仁那里得知了之后,便和道士做局,要和林怀恩一家修复关系。” “郑淑枚在你六岁那年死亡,她留下了整个郑家全族的遗产,却要求你结婚后才能继承。在我得知了这笔遗产的存在后,便开始谋划了这起绑架案。” 沈知言应了声:“所以,你一开始的目的,只是为了绑架我?并不是替换各大家族的继承人,继而扶持你的傀儡上位?” “是,接下来的事情,和媒体报道的差不多了……”冯芸默了片刻后,道:“你所未知的不过是当年的细节。” 沈知言问:“什么细节?” 冯芸淡声开口:“当时,各大家族都收到索要赎金的电话,全部报警,警方开始介入。林家也收到了绑匪电话,但林甫臣不在乎那个孩子的死活,他特意让人封锁了消息。” 沈知言点了下头:“能猜的到。” “那时候的我因为刚被警方捣毁了所有毒品生意,已成定局,导致不得不假死脱身,让警方以为梅秋莱这个主谋已死。”冯芸望向沈知言,继续道道:“绑架案是为了能迅速积累财富,同时要替换各大家族继承人。” 她顿了顿,又说:“而替换亨利是因为毒品生意来自于劳德家族,接下来的计划是用毒品来控制他们选定的各大家族继承人。但那次绑架,唯一的意外便是你,以及,秦清雾——” 沈知言淡声重复:“秦清雾被警方救走了。” “那里是警方救走,确切来说,是你救的她……我没想到当年,你们二人会识破我的伪装,最后……秦清雾反而又回到了秦家,这样一来,她还是杜鸣凤的掌上明珠,还是替换不掉,于是……” “你利用严颂秋潜入了杜家别墅,制造了一起意外,杀了杜鸣凤。”沈知言恍然明白过来:“而这样一来,秦望山这个赘婿必然夺权,” “你说的不错。”冯芸道:“后来我便名人杀了秦家的长孙秦功显,以方便辅佐秦岸渡,秦岸渡给爷爷使用毒品,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结果谁承想,连日来蚕食掉各大财团的,竟然就是这位LK集团的首席执行官,秦清雾。她们竟然是同一个人,于是我再一次功败垂成。” 沈知言沉默了下,不理会她的唏嘘语气,淡声提醒:“这些我都知道了,不如说一些我不知道的吧。” “我让孙智麟单独把你关在了教堂。”冯芸陷入了当年的回忆,缓声开口:“而赵晓寒回林家,说自己是林怀恩的女儿,如今她父亲死了,无处可去。林甫臣顿时有了个绝佳的主意,这在我的计划之内,林甫臣对媒体说,被绑的是司机的孩子。 然而此时,在隔壁市拍戏的林秉仁却给林甫臣打过去电话,林甫臣威胁他的父亲,必须赎出那个孩子,不然他便公告媒体,林甫臣不得已答应,便让林秉仁去交赎金。” “然而后来随着警方的介入,导致我决定,需要不断转移目标,我让孙智麟去见你,告知你有人顶替你的事情,说你成了赵晓寒,而赵晓寒却成为你。将来赵晓寒还会拿到你外婆的一切遗产。” 沈知言疑惑望向冯芸:“你的目的呢?” “兴许,是听多了我女儿嫉妒你,嫉妒到咬牙切齿,所以帮她出口气吧。” 冯芸说着,又看向沈知言,继续道:“然而我万没想到,你当时似乎精准的察觉到了孙智麟提起的遗产,于是对孙智麟说:赵晓寒她拿不到的。” “孙智麟问你原因,你说需要DNA鉴定,你说你外公特别讨厌你,他一定会阻止我拿到遗产。”冯芸嗤笑出声:“当时你年龄又小,说了这样的谎话,竟然把我们都骗过去了,其实你不过是为了保命而已。根本就没有什么DNA鉴定,只是这些年薛增桓从来不见林雁白,导致了消息无从打探。” “于是我便让孙智麟,带你去见教堂的那些孩子们,你若是像那些孩子一样,听命于神的旨意,告诉在场的所有绑匪,你是赵晓寒,你便可以活下来。”冯芸望着她,玩味笑着询问:“你猜,当年的你,答应了吗?” 沈知言想了想,笑道:“必然会答应吧,毕竟已经说了个弥天大谎。” “是啊,后来我开始怀疑,你所说的那个鉴定的真实性。”冯芸道:“于是我提前一天,和秦清雾关在了一起。等你被转移过来,我伪装成被他们绑架的人,你应该是一眼便识破了我的谎言吧,你仍旧说自己叫赵晓寒。” 沈知言望向冯芸的那只瞎掉的眼睛,大概明白了。 后来就是她和秦清雾合力制住了冯芸,然后她来动手刺瞎了冯芸的眼睛,在帮助秦清雾逃走的过程中,背后被绑匪刺伤,冯芸便把她带走了。 冯芸一路把她带到了一条河附近,把她丢了下去,又恰好被人捡到,最后送去了未来福利院。 冯芸忽然望向沈知言,有些唏嘘的语气,温柔道:“这些年来,我眼睁睁看着你长大,羽翼逐渐丰满,比起林雁白和周家莹,其实我在你身上是更加用心的。” 沈知言闻言,不再是先前那副谈笑风生的模样。 她转而皱了皱眉头,淡声道:“你这样说,会很让我觉得恶心。” “哦?”冯芸看着她,笑着问:“若是没有我,你会有如今这副模样么?你的手腕能力完全在林雁白之上,这一切都是拜我所赐,比起你的亲生母亲,我似乎更称职于母亲这个岗位。” 恰在此时,沈知言收到了一条消息。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看到上面的内容,眸光微暗。 不过片刻,那人消息再次发来:[立刻出来。] 沈知言想了想,回复道:[我还有事情没问清楚。] 她回复完,又重新看向冯芸。 “苏媚兰。”沈知言冷冷的望着她,喊了她原本的名字:“你只是一个卑劣的小三而已,最后求爱不成,恨上了林怀恩,也恨林怀恩的妻子薛青萍,最后利用那场绑架,如你所愿的杀了你最恨的三个人。” “你懂什么?” “我不懂?”沈知言嘲讽出声:“你杀林怀恩我能理解,或许这个男人玩弄了你的感情,可是薛青萍是无辜的,你的丈夫,那个忠厚老实的司机也是无辜的。尤其是我不理解你和绑匪勾结,身为小三的你杀死原配这件事,我最不齿的事情便是搞雌竟那一套。” 冯芸冷淡望着她:“沈知言,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就跟我说说。”沈知言眼睛里依旧挂笑:“我来洗耳恭听。” 冯芸缓声开口:“我本名你已经知道了,我叫苏媚兰。是卫城人,我16岁那年,卫城地震,我死了父亲,我祖母觉得是我母亲克死了她的儿子,对我们很是苛待,而她一个女人没了丈夫,又长得漂亮,在整个县城里被人欺负,无奈之后,我外祖父一家只能带着我们去港城。” 沈知言应了声:“这个我知道。” “我有个表兄在港城赌场讨生活。我们去了港城之后,我和母亲重新在街上摆起了水果摊,虽然那时候大小帮派林立,帮派混战,每天在街上发生械斗死人,但日子终究还能过得下去。 而我那个表兄在赌场做打手,虽然他没什么大本事,又性子倔强执拗,所以在赌场做事五年,依旧没得到什么机会。 不过有他护着我们娘儿俩,在收保护费的人来收钱的时候,他凭借一身蛮力,把那些人打跑,总比在卫城时那样要好的多,被人砸了摊子,母亲被人当街扇巴掌,结果却不了了之。 沈知言皱了下眉头:“当年的卫城竟然这样——”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有半年,快年底的时候,我被一个混混看上,那混混当街对我用强,我表兄把人打了个半死。”冯芸眸光深远,已然陷入了那段久远的回忆中,她继续道:“可后来才知道,那个人的父亲,是港城船王家林四爷林怀恩的司机。” 沈知言接话:“你就是这样和林怀恩车上关系的?” 冯芸继续道:“港城各大帮派,其实背地里都多多少少和林家有关系,而林家家主林甫臣,才是那个货真价实的地下皇帝。” 沈知言点了下头:“明白。” 冯芸嗤笑一声:“这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这无疑是惹了天大的麻烦,我们平民百姓,又怎么惹得起林家司机家的公子。 果不其然,这件事发生的当晚,林家便有人来了我们家,我表兄的兄弟和我母亲被他们打死,而我则因为不堪受辱,抢了那男人手里的一把枪,直接开枪自杀。 他们放火烧了房子。 可万没想到,我和表兄都命大,活了下来。” 沈知言静静的听着冯芸说着。 “我表兄便带我去见了他的老板。”冯芸忽然笑了,她望向沈知言,继续开口:“我以为经营那么大一家赌场的老板,至少会是个男人。” 沈知言配合接话:“结果呢?” 冯芸笑了:“可我怎么都没想到,她是个女人。” “而且。”冯芸眼中浮现出笑意来:“她还是个在男人堆里谈笑风生,和我以前见过的那些唯唯诺诺的女人完全不同。我当时尚且年幼,并不知道,那其实是权利所带来的光芒。” 沈知言眉梢微挑:“权利?” “是。”冯芸眯了眯眼,缓缓说着:“权利……” “那个女人叫赵九凤,旁人都喊她一声凤姐。那家赌场是她过世的丈夫交给她打理的。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望着我那张脸,竟然满意地笑了出来。 她知道我想报仇,她说她和林家也有血海深仇,如果我愿意,她愿意把我送到林怀恩身边。” 沈知言问她:“那个赵九凤,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她的丈夫,也是死在了林怀恩的手上。”冯芸解释完,继续说道:“赵九凤培养了我两年,她说我那张脸,是林怀恩喜欢的。我的目的是接近林怀恩,然后杀了他。接下来她有什么计划,有什么目的,她自己会有主意,只是不需要我知道。我推测也是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毕竟赵九凤不像是一个愿意为了男人隐忍那么多年,才复仇的人。” 沈知言抬起眼来看她,不解的问冯芸:“你觉得赵九凤是为了利益,故意跟你说了个死了丈夫的借口,所以杀林怀恩的?” “这重要吗?”冯芸反问。 沈知言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冯芸看着沈知言,缓缓说道:“后来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在赵九凤的安排下,我顺利的和林怀恩偶遇,他对我一见钟情,风月老手的他第三天便把我带去了酒店。” 冯芸说到这里,她眼中仿佛绽放出了什么温柔的光彩,她持续的陷入了那段回忆中。 声音亦是愈发的温柔起来。 “林怀恩林四爷果然如传闻中的那样,在风月场一掷千金,他风流浪荡,英俊不羁,他身边的女伴总是换来换去,我也知道,我永远不是他的最后一个。 可我那时候并不觉得我的仇人是林怀恩,或许是出于对林家的畏惧,我只想杀了林怀恩的司机,以及司机的儿子。 但赵九凤是我唯一的仰仗,如果没有她,我连接近林怀恩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我又不得不服从她。” 沈知言听的不自觉有些入神,她下意识开口:“然后呢?你动手了吗?” 冯芸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讲述着:“林怀恩那时候在林家并不受重视,他排行老四,林甫臣那时候只觉得他不争气,每日除了和人争风吃醋,惹是生非,欠下了一屁股的风流债,每天都有人找上门。 但在当时的我看来,他其实是个很不错的男人,相貌英俊,对女人出手很大方,为人风趣,哄你的时候极有耐心,又博学多才,精通六国语言,各类乐器也是信手拈来,生意场上威风八面。 然而,我给林怀恩当女朋友那四个月,他从来不带我出现在公开场合。” 沈知言迟疑开口:“浪子回头的故事,其实大部分发生在小说里。” 冯芸轻轻叹了一声,随后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我明确的知道我只是他的情妇,用完了就扔。 我每天都被他安排在他的别墅里,等他一个月偶尔来上几次。 这样的日子等他腻味了,我便会被他赶出去,然后换下一个女人进来。” 说到这里,她直接抬起头,又看向沈知言:“但是他……每逢他出现,又对我极尽宠爱。 整间别墅的佣人亦是对我十分尊敬,锦衣华服,山珍海味。 我觉得或许我生来如此,是被人捧在掌心的千金小姐。 于是到了后来,我试图让他换司机。 而他只是很戏谑的看着我。 我便撒娇问他,一个司机而已,为什么不能换? 他说不要试图干涉他的事。” 沈知言抿了抿唇。 所以林怀恩,这位林家四爷,的确挺让人觉得微妙的。 “赵九凤因我迟迟不动手,反复派人来催促我,后来她催促不成,转而变成了威胁,说我表兄还在他手里,他派人送来了我表兄的一根手指。 可我当时……是的,我当时并不想杀林怀恩,我已经爱上了这个给我尊重的男人。 我终究还是没舍得动手。 然而四个月之后,林怀恩却让我搬离了别墅。” 沈知言恍然愣了一下,她望向冯芸,沉默片刻:“他看上别的女人了?” “是,对方也是个在舞台上唱歌的戏子……我们这一行,说好听了是演员,说难听了就是戏子。”冯芸嘲讽出声来,她看向沈知言,继续道:“我那时候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有多绝情。” 沈知言沉思了片刻,道:“所以我大学时期,学校屡次让我换成表演系,只是因为演员也是戏子么?” 冯芸却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感叹着:“男人这种东西,他们爱你的时候百般宠爱,不爱的时候又弃如敝履,毫不拖泥带水。” “我哀求了他,请他别让我走,我离开之后会死的。然而他毫不在乎,反而勾着桃花眼说:与我何干?” “是啊……我只是一个情妇,和他的所有女人一样,几个月就会换新人。” “我永远也不是最后一个。” “我再一次被打回了原型……而赵九凤出于对我不听话的报复,把我丢去了一家歌厅,说是歌厅,其实就是做皮肉生意的。 她每天让不同的人折磨我,一天又一天,就那么痛苦的熬着,我试图逃跑,又被他们抓了回来,又是新一轮的折磨。他们喂了我毒品,用来控制我。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想过逃走。 那款毒品,实在是太强大了。 在那两年里,我开始痛恨所有人…… 我不禁开始想,为什么我的母亲要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却又没有给我很好的出身,没有任何权势的穷人,也有资格生孩子吗? 我开始恨赵九凤,恨这里的每一个嫖客,恨林怀恩。 而就在我几乎窒息的每天都觉得活不下去,想要试图自杀的时候。 林怀恩再一次出现了。” 沈知言愣了会儿,她琢磨了几秒,才想了个词儿。 ——破镜重圆。 “那一天他来谈生意,却遭遇了暗杀,我为他挡了一枪,他再一次把我带进了他的那间别墅。 不过从那天开始,他对我的态度和以往不一样了。 他似乎真的把我当成了女朋友,我和家里的佣人多说几句话,他会生气,会不高兴,也会每日来见我,为我送些有趣的小玩意。 可是在那时候,我已经不需要他的爱了。” 沈知言顿了顿,没搞明白这个故事走向,问道:“那你需要什么?” “当然是权利,是财富。”冯芸终于正面回答了她的问题:“我故意对他冷着一张脸,他反而对我越发上心。” 沈知言抿了下唇,点头表示理解。 “他开始对我说生意上的事,说他如何用心,然而他父亲愣是不待见他,总觉得他在胡闹,说他还年轻。”冯芸语气变得轻快起来,唇角挂起笑意:“我便给他私下里出主意,他做事越来越受林家老爷子的喜爱,林二爷那位原本的继承人反而不再受到待见。” “就这样持续了一阵子之后,林怀恩愈发得宠,到了新年那一天,他在大时代歌舞厅宴请了一个月,凡是有人上门,都能敞开吃喝。自那之后,全港城都知道,林四爷是将来是新一任的地下皇帝。” 沈知言问她:“那后来呢?他带你回林家了吗?” “没有。”冯芸看着沈知言,嘲讽开口:“你的这位好父亲,在期间两年期间,他始终没让我离开那栋别墅。” “我当时并不明白原因……” 冯芸表情逐渐转淡,她端起茶杯来,往嘴里送了一口,继续说道—— “我后来,随意找了个借口,杀了那个司机和他的儿子,为了我母亲报仇。 我以为,他会怪我的。 可林怀恩甚至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让人把尸体抬了下去,随便埋了。” 冯芸说完,嘲讽的望向沈知言,问她:“你现在,还没有感受到权利的魅力吗?” 沈知言默了默,并没有回答,只是道:“那后来呢?你大仇得报,你没准备离开吗?” 冯芸冷声反问:“我为什么要离开?” “哦……”沈知言明白了过来:“你舍不得权势,哪怕你的权势,是借的林怀恩的。” “是,哪怕是我借来的。”冯芸望向她,继续道:“我很享受这样的乐趣,在我给他当“军师”的那段时间里,仿佛整个林家,不,整个港城,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可自那之后,林怀恩反而很少来找我了,我还以为是他知道了我和司机之间的事了,亦或是……他有事走不开。” 沈知言推算了一下时间,主动开口:“薛老先生此时已然到了港城,他奉命来此。” “是啊……因为战争开始了,在他没来找我的四个月里,我每天都能听到外面的枪战声,佣人们对此也经常提起,他们要变天了,薛将军来了,要灭了港城所有的帮派,消灭掉港城所有的非法生意,毒品、赌场、黄色档口。街上每天都有人伤亡……” 冯芸说完,又把话题转到了林怀恩身上,重新抬眼,放下茶杯看向沈知言。 “几个月后,林怀恩又来了别墅。” “那一晚他喝的大醉,他似乎遇到了特别严重的麻烦,严重到哪怕林家这样的家族,都没办法处理。 原因是林家的人,在一场枪战中,杀了薛增桓的儿子。 这样一来世仇结下,事情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薛增桓只会把这个血仇算到整个林家的头上。 林怀恩说他要想个办法,要想个办法保住林家……” 沈知言眉头皱了皱。 冯芸唇角勾笑:“我便提议——” 沈知言面无表情的望着她,表情冷淡:“让人接近薛增桓的女儿,薛青萍,对吧?” “是啊……林家子弟众多,随便选个相貌英俊的男人,去接近那个天真愚蠢的大小姐,只要拿捏了薛青萍,薛增桓便会投鼠忌器。” 冯芸语气得意。 沈知言却越发觉得刺耳。 她的母亲,当年便是陷入了这样的算计里么? “可林怀恩当时否认了我,说我这是小女儿家的看法,薛增桓要消灭港城的一切非法生意,是时代和大势所趋,根本不会因为一场婚姻而有所更改。”冯芸说到这里,眸光微微凝滞,冷声嘲讽:“只是我怎么都没想到——” 沈知言接话:“你没想到,林怀恩后来对薛青萍一见钟情,甚至不惜和整个林家为敌。而你再一次被这个男人抛弃了。” 冯芸眸光冷然:“是。” “后来,他和薛青萍相爱,不再理会薛林两家的矛盾。他们二人搬到了山里的别墅,隐居起来。林甫臣亦或是薛增桓,都对他们二人怒不可遏。”冯芸说道:“林甫臣登报宣布林怀恩不再是他的儿子,剥夺了他继承人的位置。而薛增桓亦是和女儿断绝来往。” “那件事的结果,是港城一切非法生意消失,所有帮派也从此消失。林家这位龙头不得不开始着手把所有的黑产洗白,开始转而做正行生意。 在那样萧条的时代下,林甫臣若是想得到全港城的支持,自然要把和仇人之女在一起的儿子,赶出家门。” 冯芸说完,就见沈知言望向她,开口问道:“那么你呢?金丝雀又离开了囚笼?” “我?”冯芸意味深长的笑起来,她说着,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后来我发现,我怀孕了。” 沈知言不解看向她:“可林雁白明明是赵福昌的儿子,她的肺癌来自于赵福昌,总不能来自于你吧?” “是。”冯芸冷漠的望着沈知言,忽然开口说:“因为在我发现我怀孕之后,我立刻让那个孩子消失了,他甚至都没有从我肚子里面生出来。” “自那之后,我嫁给了赵福昌,如你所说,雁白她的确是赵福昌的孩子。 然而我以他司机妻子的身份,挺着大肚子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这个男人竟然慌了,仿佛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让他避之不及。 他立刻就要让赵福昌送我离开山里,赵福昌还以为林怀恩要辞退他,吓得夜里跟我抱怨了好一阵。” 沈知言问她:“那后来呢?” “我本来以为,林怀恩铁定要送我离开的,哪怕我每天住在赵福昌的屋子里,却依旧会时不时遇到他。”冯芸忽然笑着望向沈知言,一句一顿,微微笑道:“你的母亲,薛青萍,她真是个容易心软的善良女人。” 沈知言双拳不自觉攥紧,咬牙向她看过去,冷声询问:“所以呢?” 冯芸回忆道:“她天真善良,对林怀恩过去的事似乎一无所知,她只把我当成赵福昌的妻子,也因为我怀孕的关系,她毫无大小姐的架子,反而亲自照顾我,她甚至让我住在了你们北侧的偏房里。” “然而这样一来。”冯芸嘲讽的笑出声来:“林怀恩每逢见了我,便总是盯着我的肚皮看,他始终觉得,那个孩子是他的。” “许是他担心我伤害薛青萍,或者对薛青萍说出来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他说,他愿意为当年的事情同我道歉,他现在想和他的妻子过平静的生活,以前的事他想一笔勾销,他那一天同我反思,说他当年对不起许多人,让许多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冯芸唇角勾勒着绝情的笑:“他说他的妻子改变了他,他说一切过往都已经过去了,他决心要和过去一笔勾销,将来要当个好男人,好丈夫,好父亲。 沈知言应了声:“你显然是没有原谅吧?” 冯芸冷笑,声音陡然提高:“他浪子回头!他决心做好人!希望我也能放下对他的仇恨,好好生活……” 沈知言望着她眼中的嘲弄神色,不发一语。 冯芸望向她,嗤笑出声:“可是沈知言,这凭什么?” “你不觉得他一个满手血腥的人,动辄要灭别人满门的人,忽然这副浪子回头……”冯芸冷厉的目光望向沈知言:“他忽然决心做好人,要和过去的自己割裂的样子,一笔勾销的样子,像是个笑话吗?!” 沈知言没应声。 冯芸的笑声却越来越大,声音又尖又恨:“他想和过去一笔勾销,那些死去的那些人呢?让他害的家破人亡的人呢?!” 沈知言望了她一会儿,忽然怔了下,似乎抓住点什么:“你的意思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是啊……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冯芸缓缓说着:“他也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接近他的目的,是凤姐派过去杀他的。” “在那几年里,自始至终,他都在刻意玩弄我。”冯芸冷冷的望向沈知言:“而当年我母亲的死,是他亲自吩咐司机做的。” “可笑的是……”冯芸语气嘲弄道:“他竟然对我哭的泣不成声的忏悔,说他当年幼稚的以为,林家的尊严不容下等蚁民所挑衅,所以便让人放火烧了房子,结果烧死了人。他自从认识了你母亲之后,真的愿意放下从前,愿意悔改了……” “可这凭什么呢?凭什么……” “我的人生,竟然一直在被他玩弄,被他耍弄……” 冯芸望向沈知言:“你觉得,我该原谅他么?” “所以……你是因为林怀恩杀了你的母亲,才嫁给了林怀恩的司机,赵福昌。根本就不是因为舍不得林怀恩这段感情。”沈知言问她:“那你接下来要做什么?继续为你的家人复仇吗?” 冯芸表情冷漠的开口:“当然不是,我要钱。” 察觉到沈知言疑惑地视线,对方缓声说道:“你不懂,若是一个女人没有男人,又没有权势仰仗,财富才是她赖以生存的东西。” 沈知言点了下头。 “在那之后,林怀恩为了堵住我的嘴,他的确给了我许多钱。”冯芸望向沈知言,笑着开口:“你的母亲薛青萍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和我预料的一样,她温柔大方,处事妥帖,并不会因为我下人的身份而有所怠慢,我们以姐妹相称。” “林怀恩却每天惴惴不安,他每次见我和薛青萍站在一起,他都会私下里劝我,让我离他妻子远一些,不要试图做一些什么,他每次都很紧张。” “他开始持续和我道歉,持续劝我不要再纠结过往,过去。他已经改了,他不再是以前的林怀恩,让我就算为了肚子里孩子想,也不要试图做一些什么。”冯芸笑着看向沈知言,嘲讽出声:“他甚至说,如果我愿意,他愿意收养我肚子里的孩子当养子,可以获得和他的孩子一起长大的权利。” “可这对我而言,是羞辱,因为我不需要男人施舍的身份,我需要的反而是财富,通过林怀恩的忏悔,所获得的财富。” “他似乎不再是当年那副有魄力的样子,开始变得懦弱,我知道他的懦弱来自哪里,他的妻子,以及肚子里的孩子,都成了他的软肋。” “我十分享受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在我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 “事实上,那时候我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我确实不方便对薛青萍做些什么,更何况林怀恩时时刻刻都让人盯着薛青萍。” 沈知言问:“后来呢?” 冯芸说:“后来,我的孩子先出生了,赵福昌给她取名赵晓寒。” “这不合理吧……如果按照你所说,林怀恩知道自己以前错了,他向你卑微的道歉。”沈知言望着冯芸,继续问道:“那为什么你后来又失踪了?” 冯芸愤恨出声:“这才是林怀恩让我恶心的地方!” 沈知言挑眉看去:“怎么说?” “他或许当时刚见到我时,的确真心忏悔过,我也明显能感觉到,他的确为了你母亲改变了。” “可后来,他终究觉得我的存在,会影响到他的安稳。” 沈知言代入了一下,分析道:“或许你的存在,影响到了他的洗心革面。” “是,甚至于我的存在对他而言,倒更像是过去的污点,而且时刻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冯芸用一种格外森寒的语气嘲讽道:“毕竟我只要活着一日,就要保证我永远不对薛青萍说出真相,我就像是个定时炸弹,让他每日惶恐不安。” “所以……林怀恩还是想要杀了你?却被你发现了?”沈知言恍然间反应过来:“在你生赵晓寒的那一天,所以传闻中的你,死于难产?” “是。”冯芸语气变得愈发低沉:“我再一次在你父亲的手里,死里逃生。” 沈知言想了想,不解的问她:“为什么不带走赵晓寒呢?那是你的女儿。” “女儿?”冯芸嗤笑:“一个女人带着大笔的财富,已经极有风险,若是再加上一个孩子,那我接下来想做的事,如何能做得成呢?男人们之所以能成功,只因为他们足够心狠。” 沈知言顿了顿,说:“可赵晓寒留在林家林怀恩也不会善待她,你这个想法其实……” 冯芸冷冷打断她,以她久居上位者的吩咐语气道:“别反驳我,难道你不想知道,后来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吗?” “不难猜测吧。”沈知言迎着她的视线,不闪不避:“当时的港城百废待兴,林家又转行了正当生意,那么所有黑产隐入地下,而你又渴望权势。所以你利用了梅秋莱,实际上,梅秋莱的军师,也就是那位神——Jesus,才是真正的掌控者,你有巨大的资金,你又因为给林怀恩当过军师,故而你很熟悉这些生意,所以开始做起了黑产生意。” 沈知言望向冯芸,继续开口:“你有能力,有手腕,先前港城的毒品、赌场、黄色生意,全部在你的操作下聚拢起来,尤其是毒品生意,你和劳德家族的合作。” “而你,一手操纵了当年的那场绑架案,目的不过是因为地下毒品的生意开被警方严打,而接下来只会打击的越来越严,你这个生意便彻底做不下去了,倒不如想个新路子,因此,你便选择了,替换掉各个家族的继承人。” 冯芸沉默了片刻过后,望着沈知言忽然笑了笑,她忽然问沈知言:“你被绑架的那一天,在那栋别墅里,他抱着薛青萍的尸体,他哭着求我放过你,说他愿意为此赎罪。你就不觉得……这很像是个笑话吗?” 沈知言沉默了下,问她:“就算林怀恩你非杀不可,那薛青萍呢?你说了她对你很好的。” 冯芸并未回答。 沈知言只能继续问道:“赵福昌呢?他可是赵晓寒的父亲。” “赵福昌从一开始,便是我接近你父母的媒介。”冯芸道:“就像是周进,你口中的那位老实人,他也是周家莹的父亲,不也还是死了?” 沈知言惊讶望过去:“周进并非死于意外,而是你杀得?” “很奇怪么?”冯芸反问。 “为什么?”沈知言蹙眉:“他是真心对你和周家莹好的。” “还能因为什么?”冯芸遗憾叹气:“他这人,哪儿都好,就是在某一天发现了我脸上的疤痕,是假的。” 沈知言沉默着。 “之前我屡次出国,毕竟亨利不像严颂秋他们,被我亲手养大的孩子,终究还是听话一些的,我让他们去死,他们不敢有怨言。”冯芸呼出一口气,语气有了些疲惫:“亨利却是不一样,他不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出身于贫民窟,其实和我很像,我们是同一类人,他一旦享受了权势,便不再愿意放下。” 沈知言蹙眉:“所以你和亨利,并非你控制他的关系,而是通过林雁白……卖女求融?” “话别说的这样难听。”冯芸笑道:“只是彼此利用而已,而他又不吸毒,并且对待毒品十分警惕,现在,你明白了么?” 沈知言想了想,点了下头:“大概是明白了的。” 冯芸笑了笑,老师提问学生一般的道:“说说。” 沈知言语气平静:“你本是卫城人,因为地震去了港城,后来林怀恩杀了你的母亲,于是你要找他寻仇,然而后来你却凭借着这个男人认识到,权势的重要,比起男人,你更享受权势。 所以你接下来给林怀恩当军师,后来又操纵了梅秋莱这位同乡当傀儡,在林家被薛增桓毁掉所有的非法生意后,迅速接管了港城的地下黑产生意,从此成为了真正的幕后地下皇帝。” 冯芸勾唇笑道:“是这样。” “可是后来好景不长,八年过后,你的生意变得岌岌可危,警方对毒品的打击力度越来越大,你明确察觉到了很快便会没了生存空间,而枪打出头鸟。所以你让梅秋莱死了,做出群龙无首的假象。” 沈知言望向冯芸:“期间你应该去山里偷偷见过了赵晓寒,而且从赵晓寒那里得知了郑家那笔巨额的遗产,所以你制造了一场惊天的绑架案,因为除了郑家,其他家族的财产同样重要。” “所以,当你前阵子从国外回来,发现了林雁白瞒着你,指挥着一众棋子们骗我入局,要让江微雨以穿越者的身份被我杀死,同时要利用我杀江微雨,让我入狱的时候,左游元才会前后不一致,舍命帮江微雨挡枪,出来阻止我开枪。” 沈知言继续分析道:“因为我和江微雨谁出了事,你都拿不到两家的财富,然而林雁白却屡屡逼我杀人,或许她应该是在和你反抗,反抗她作为我的影子活着的日子,永远见不得光,而且她还身患绝症。 她应该很希望获得你对她能力的认可的,然而她破的案子,是你这位港城前地下皇帝帮她的,而她对古董那捡漏的逆天运势,也是你这位母亲为她暗中铺路。” “除了你亲自操纵的那两盘棋局,也就是柏婳和我剧组猥亵那两件事,其他时候林雁白每次独立和我对局,她要么会输给我,让你出来给她收拾烂摊子,要么……她就是想直接杀了我,或者逼我杀人。 现在仔细想来,在剧组的时候,那个落水的女明星后来自杀了,根本就不是她以死来向媒体证明,我真的对她猥亵过这件事。” “而是因为她再一次听了林雁白的命令,想试图在水中杀死我。对林雁白而言,比起钱,她更希望能和你离开这里,所以当她得知你只带小女儿离开,她才那样绝望。” 沈知言说到这里,望向冯芸:“而在你眼里,无论林雁白逼我杀人,亦或是直接杀我,你都不能顺利拿到那笔遗产。” “可对林雁白而言,只要我活着一天,她就要永远模仿着我的一切。”沈知言推测着林雁白的心理,进行模拟:“或许,她每天睁开眼睛,照着镜子,望着镜子里的那张让她恶心的脸,明明此时的她和我长得迥然不同,她却依旧觉得恶心,觉得难以接受,所以她屡次对我用小动作,同时也导致了她暴露的越来越多。” 沈知言说着,望向冯芸,冯芸和她沉默对视,终于道:“这是她的宿命。” 沈知言却颇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不禁嘲讽笑问:“冯老师,林雁白,真的是你生的么?” 冯芸沉默着,只静静的望着她。 片刻后,她叹气道:“她或许,更像她的父亲。” 沈知言嘲讽笑着开口:“冯老师,如果您有下辈子,不要再试图找老实人结婚了吧?” “只是随意选两个男人而已,纵然基因不好。”冯芸闭了闭眼:“你又懂什么?” “我是不懂。” 沈知言淡声道:“我只是单纯觉得,自从林怀恩这个浪子,伤了你的心,从此之后,你故作做出一副封心锁爱,把自己伪装成醉心事业,醉心权利和财富的样子,怪可笑的。” “我同你说了这么多,也解释了这么多,”冯芸到了这一刻,情绪再一次变得激烈,她猛然看向她:“你为什么还不相信,我并非为了你那个微不足道的父亲!” 沈知言顿时觉得好笑,她慵懒的向后一靠,懒散道:“冯芸,你把自己都骗过去了吧?这些年装的很辛苦,对不对?” 冯芸只冷冷打量着她。 “你给自己洗脑的自己都要信了。”沈知言笑着道:“你表现不在乎周家莹,也数次不理会她的病情,打着她病情的缘故出国,好方便你处理你肮脏的那些生意。 你也不在乎林雁白,不然不会任由林甫臣对她随意打骂,任由林甫臣带着她屡次整容,甚至林甫臣给她和秦清雾订婚,你都想将计就计利用了吧? 毕竟秦清雾背后靠着的是京城的范老,而秦家你已经掌控了秦岸渡,只要秦岸渡用毒品持续控制秦望山,秦家的财富便是你的囊中之物。 你的一桩桩,一件件,表面上看起来冷心冷肺,这个世界上似乎除了权利和财富,就没有你所在乎的东西了吗?” 冯芸笑看着她:“你觉得我在装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沈知言反问:“不是么?” “沈知言。”冯芸重新端起了手中的茶杯,她笑了笑,放到唇边喝了口冷掉的茶:“你当真以为,自己写了几部剧本,得了些许网上的赞赏,便能揣摩人心了么? “你说你不在意林怀恩,那为何在经历了那样的情场浪子之后,便一连嫁了两个老实巴交的男人。”沈知言思索了片刻,才说:“你嫁也便罢了,婚姻嫁娶,本是自由,最后却又随意杀死了他们,你对他们生命是如此的蔑视,无论他们对你多好,你似乎都觉得无所谓……” 冯芸眯着眼望向她,冷嘲开口:“他们对我好,我便要回报,是什么道理?” “可是,那一切都是林怀恩对你做的。”沈知言淡淡望着她:“你能懂么?林怀恩的错,你为什么要报复在无辜人的身上?” 冯芸笑了起来,她的笑声里满是冰冷:“你这副说教的样子,和你父亲当年,简直太像了……” “你真的是因为恨林怀恩,才对那两个男人这样残忍的么?”说道这里,沈知言勾了勾唇角,用无比恶趣味的嗓音说道:“……被你杀了的林怀恩,是那样的知情识趣,他要权势有权势,要相貌有相貌,还会哄你欢心,和他一比,两个老实人又算得了什么?” “两个老实人所生的孩子,对你来说应该不值一提吧?你是不是每次睡梦里,或者是欲求不满的时候,都会想到林怀恩那个贱人呢?”沈知言嗓音里笑意加深了些:“或者是说……你和其他老实男人上床的时候,是否也想的是他呢?” “沈知言!”冯芸骤然厉声打断,她忽然冷笑着望向她,笑容逐渐扩大:“你这样故意激怒我,是为了让我说出周家莹在哪里,对吧?” 沈知言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已经不重要了。” 这下轮到冯芸愣了,电光火石间,她似乎恍然间想到了什么:“周家莹,怎么了……她……” 沈知言却并没有回答,只是淡然的望向她,冷淡开口:“先前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从被我从沈家收养那天开始,就开始了对我无休无止的算计,她对我抱有极大的恨意,她希望我无时无刻不得好过。” “可现在想来,你兴许是和林雁白一样吧……”沈知言嗤笑一声,望着冯芸开口:“林雁白是但凡看到我这张脸,便恶心的想要杀了我,而你则是看到我这张脸,便想起你和林怀恩过往的一切。” 冯芸冷冷盯着她,却矢口否认:“你错了,我不在乎林怀恩。” “是啊……不在乎林怀恩。”沈知言低声笑着:“你不在乎林怀恩,你能记起来他过往的一切细节,明明都快三十年了吧,你却能清楚的回忆起他的一切,你不在乎林怀恩,却屡屡设局针对我。你或许让我活着,不止是为了我外婆家那笔富可敌国的遗产吧?” 冯芸听了她的话,似乎觉得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若非为了遗产,你说,我还有什么理由,让你这样的小畜生能够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因为你觉得林雁白是废物,林雁白屡次对我下死手,最后你都帮她收拾了烂摊子。”沈知言望向冯芸,分析道:“在你眼里,她这样是懦夫行为,而你自诩为只为了权势,不会为了任何人,只为了自己而活着的人,必然不会像她这样。” “所以。”沈知言平静的望着她,继续开口:“你不让我死,还因为你要证明,你在乎的根本不是林怀恩,你已经忘了这个男人,可你若是杀了我报复,就证明你和林雁白一样,都是沉不住气的懦夫,所以你不得不让我活着。” 冯芸表情微颤。 片刻后,她却忽然笑了:“为什么你总以为自己能揣摩人心呢?沈知言,这是我第三次问你,但我不希望再问你第四次。” 沈知言挑眉笑看着她:“你问我第四次,会怎样?” 冯芸冷了冷眸光:“那周家莹便彻底活不成了,我说了,我不在乎任何人的性命。” 沈知言沉默了片刻。 “可是就在刚才。”她对冯芸淡声说道:“就在刚才,周家莹已经被专案组的同志找到,只可惜,找到的是她的尸体……” 冯芸一愣,她的眼睛猛然睁大了一些,随后,很快的,她立刻恢复如常。 神情淡漠道:“我知道了。” “警方在解救她的过程中,她被你的人杀了,”沈知言语气低沉了些,淡淡开口道:“冯芸,这就是你培养出来的好棋子,杀起人来丝毫不手软的好棋子。” 冯芸闻言,眼中流露出几分异样的神色。 但不过几秒钟,冯芸已然淡定下来,她语气平静道:“他们本该如此。” 她的态度仿若在面对一个陌生人,只除了方才第一时间的真情流露,再之后又变成了冷漠绝情的模样。 沈知言站起身来,语气艰涩的开口:“我已经不想知道,你到底是真不在乎,还是假不在乎了。” 冯芸闻言,反而有些不解的看向她。 “你和林怀恩,你们这两个烂人,才应该,生生世世在一起,”沈知言背对着她,缓声说道:“我不管你爱他也好,恨他也好——” “无所谓。”沈知言很轻的笑了一声,嘲讽道:“谁在乎你们这些恶心腻歪的情爱故事?听了只会让人觉得恶心罢了。” 她说着,不再理会冯芸一瞬间暗淡下去的眼神,直接转身往外走。 她人一走出房门,外面早已经严阵以待的警官立刻涌了进去。 他们训练有素的冲到冯芸面前,直接把人控制住,同时用力把她的两只手钳制住,为她两只手上戴上了手铐。 沈知言不再理会身后的一切,她只觉得很累。 满脑子都在想着,秦清雾还在教室等着她,然而当她站在走廊上,面对着乌泱泱的人群,又越过人群,看向了走廊玻璃窗的窗外,外面早已经漆黑一片。 “沈小姐……”一位身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喊住她。 沈知言停下脚步,偏过头:“您有事么?” 男人默了片刻,笑着对她提醒道:“老师让我转告你,他这几日都不会离开沧江,你有时间可以过去,陪他老人家聊聊天。” 沈知言应了一声:“嗯。那我回头和他电话说。” 男人说着,挥了挥手,不远处的几位黑色西装的男人立刻跟上,在经过她的时候,又不禁纷纷侧目打量。 沈知言浅笑颔首,礼貌打着招呼。 其中一男人玩笑道:“大侄女,你还记得我么?” 沈知言沉默了片刻,仔细望了望眼前这位体型微胖的中年大叔,恍惚间有了点印象:“我看电视的时候,似乎见到过您。” 男人一怔,随后朗声大笑。 “谁跟你说这个了。”他眼中又带着几分无奈:“是你小时候,在京城老宅,我还抱过你,那时候你才六岁。” 沈知言恍然间明白过来。 薛增桓在电话里和她聊过一件往事,那时候郑淑枚刚刚过世,林怀恩一家从港城飞到京城,前去给老人家奔丧。 在那场葬礼上,薛增桓全程冷着一张脸,甚至不允许林怀恩和薛青萍进门,然而沈知言还是趁机溜了进去。 她那时候个子小,一路误打误撞,来到了薛增桓的书房里,老人家那时候在书房中哭的泣不成声。 沈知言便把手里的半块饼分给他,年纪幼小的她那时候并不懂得亲人离世的概念,只是不忍心那个老爷爷一直哭。 薛增桓明明很讨厌她,却鬼使神差的把她抱在了怀里,她便抓着对方的胡子玩,完全不怯场。 当薛增桓在电话里讲到这里的时候,语气严肃了些,同时告诉她。 所以,当整过容的林雁白,在林甫臣的陪同下,前往京城的时候,薛增桓一眼便看出了眼前那个明明长着和她一样的面孔,却畏畏缩缩的孩子,是假的。 薛增桓在电话里说,她的孙女绝不是畏畏缩缩的模样,必然是坦然真诚。 所以林雁白,从一开始便穿帮了。 而后来薛增桓也的确暗中查了她的下落许多年,然而最终却还是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沈知言穿过人群,正要离开,就在这时,被压着走出房间的冯芸忽然笑出声来。 “沈知言!” 她笑着笑着,忽然喊她的名字,笑的不可抑制道:“你也觉得林怀恩是个烂人吧!对不对?连你这个亲生女儿都觉得他是烂人,那他哪怕是死了,他依旧不得安宁!” 她一边笑一边骂,到了此时,方才沈知言在她脸上见到的淡定神色已然全都消失不见,她疯狂的趁着上半身,往沈知言的反方向怒声喊着:“沈知言,林怀恩他对不起我!他就应该同我认错,他轻飘飘的一句要做好人,就把我丢在战火连天里!” 看押她的警官沉声提醒:“少说几句!” “我凭什么要少说!”冯芸声音尖锐的喊道:“就是林怀恩对不住我!他让我一辈子困在这破旧的福利院里,一辈子隐姓埋名的活着!若非是他让我看到了你们富人如何纸醉金迷,我又何必满手血腥的活着!我又何必成为人人喊打的毒枭!” “凭什么!” 冯芸冷冷的望着沈知言,语气中满是愤怒:“凭什么林雁白给了你这么多机会,你仍旧没有杀人,凭什么林怀恩的孩子,可以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活在这个世上!” “是你不干净而已。” “冯芸,你没有资格不甘心。”沈知言远远的望着她,淡声开口:“你的毒品毁了那么多人,从你决定走向这条路开始,你就已经没有资格当个清白人了。” 冯芸缓缓的闭上眼睛。 曾几何时,她的愿望仅仅是在那条老街上,能和母亲安稳的摆摊而已。 那时候虽然日子清苦,但至少她能每天一整开眼,就能见到清晨的阳光,就能闻到隔壁酒铺的梅花酒气息,也能和经过她摊子前的英俊小伙调侃几句,谈笑间让她不自觉羞红了脸。 只可惜那个时候,一切都随着林怀恩放的那场火给毁了。 事到如今,她开始思索着沈知言方才对她说的那些话,她真的不在乎林怀恩么? 可若是不在乎,又为何念念不忘了这么多年…… 恰在这时,身后有人手臂的力道用力推了她一下,冯芸被推了一个踉跄。 她因为当年的那场福利院的火灾,亲手烧伤了周家莹满身的伤疤不说,还让她脚腕被重物砸伤,从此变成了跛脚残疾。 她后悔吗? 如今一无所有,落得被枪毙的下场,就连周家莹也死了。 原本,她是要带周家莹一起出国的,她甚至还约了国外心内科的权威教授,来为她看病。 然而…… 现在就连周家莹也不在了。 冯芸想到这里,又不自觉摇了摇头。 她觉得沈知言一定是故意那么说的。 她会后悔吗? 或许不会吧。 她学着沈知言方才的样子,望了眼窗外的夜色,恍惚间不自觉开口:“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啊……” 身后的人再一次推搡她一把,不悦催促:“你这样的毒贩,枪毙一万次都不够的!” 冯芸眼角的泪无声滑落。 她想。 或许,她并不后悔。 只是若再能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去港城,也一定不会去认识林怀恩。 沈知言回了教室,一眼便看到了等在那里的秦清雾,偌大的教室只剩了她一个人。 沈知言走上前,秦清雾便站起身来,把那件黑色的羽绒服套在她的身上,她脑子里忽然涌起了一个莫名的念头。 她先是眨了眨眼睛,隔着一段距离望着秦清雾,秦清雾的视线向她看过来,沈知言直接伸开手臂:“秦清雾。” 她身上羽绒服又软又厚,脖颈上都是毛茸茸的白色羽毛,而秦清雾也是被同款的羽绒服包裹的严严实实。 室内的温度并不高,为了通风,窗户还敞开了一个小缝隙。 秦清雾望着她的眼睛。 沈知言忽然说:“我们这样抱着,像不像两个北极熊?” 沈知言说完直接倾身向前,一下就环住了秦清雾整个人。 秦清雾先是听了她的话,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会这么抱上来,秦清雾回抱住她,沈知言顺势抱紧了她的腰,直接手臂用力把人抱在怀里。 她就这么站在空荡无人的教室里,随后抱着秦清雾转了两圈。 “秦小姐。”沈知言松开她,眸光闪闪,她抬眼望着对方的眼睛,笑着说:“有你在真好。” 秦小姐弯了弯眉眼,就那么温柔的笑看着她:“结束了吗?” 沈知言用力点头,笑着回答:“结束了。” 秦清雾垂下眼眸,望着沈知言有些干涩的唇,眸光不自觉染了几分笑:“要一起去吃东西吗?” 沈知言却站着没有动。 因为秦清雾此时在望着她的唇瓣,而此时她也看着秦清雾的唇,她的薄唇粉润漂亮,让人格外有亲吻的欲望。 沈知言倾身向前,吻了吻她的唇瓣,然而秦清雾这次虽然是温柔地回了应她,但似乎在有意无意的在轻轻啄着她有些干的唇瓣。 本来就没打算在教室里接吻,沈知言心中本来就慌,生怕会有小朋友经过看到。 然而秦清雾一这么吻她,她整个人似乎都有点破功,不自觉笑出来,随后直起来腰身,笑看着她不说话。 秦清雾偏了下头,沈知言一抬眼,便望进了她深邃无波澜的温柔眼眸中。 秦清雾弯了弯眉眼,语气轻柔:“方才讲了很多话吗?” 沈知言抿了抿唇,点头:“嗯。” 秦清雾又问她:“心情不好?” 沈知言想了想:“有一点……也不是很不好其实,看到你就好啦。” 秦清雾眸光中笑容盈溢,温柔如皎月:“好,那我们回家。” 她清亮的眼眸望向秦清雾,她的目光似乎透过秦清雾深邃温柔的眼眸,恍惚间想起了相亲时见面的场景。 沈知言抬眼望着秦清雾,心脏跳动忽然变得有些急促,她脸不自觉又变得红了一些。 可谁又能想到,那样美好的秦小姐,如今会成为她放在心上的人呢? 秦清雾轻声笑了笑。 “……你在笑什么?”沈知言脸一瞬间红的愈发不自然。 秦清雾垂下眼睫,弯曲的食指轻轻挂了下她的鼻尖,声音透着温柔缱绻的暖意。 “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沈知言靠近了她一些,重新把人抱在怀中,小心翼翼的、珍而重之的把她抱住,沈知言璀璨若星的浅色眼眸中倒映着窗外的夜色。 她的呼吸陡然间变得不像样,却轻声低喃:“秦清雾,谢谢你一直在等我。” 秦清雾柔柔的笑着:“嗯。” 沈知言又说:“我真的特别喜欢你。” 秦清雾温声应道:“我知道的。” 沈知言脸红的同时,又不自觉扯开唇角,笑看着她。 她看了秦清雾几秒,随后抬起手来,和她十指紧扣,开心道:“那我们回家。” 秦清雾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眸,莞尔笑着应了。 二人随后和宋院长以及一众老师告别,沈知言一路开着车,和秦清雾一起回了深海一号的房子。 一进了门,沈知言就迫不及待的抱住她,随后笑意盈盈的望着她的眼睛:“秦清雾,你冷不冷?” 秦清雾主动吻了吻她的唇角:“还可以。” 沈知言迎接了这个主动的轻吻,随后正要倾身上前,把她抱的更紧一些。 秦清雾却望着她的眼睛,缓声提醒:“按照你以前的习惯,是不是需要贴春联?” 沈知言点头:“是啊,要贴的,图个喜庆,不过昨天我们去超市的时候,明明什么都买了,就是忘了□□联。” 秦清雾问她:“你不是从公司拿回来了?” 沈知言含糊应了一声:“是拿回来了……不过,他们那群人说什么,要增加新年的趣味性,所以就专门定制了空白的春联纸,但是我毛笔字不是很好看,因为小时候没怎么用心学。” 秦清雾了然:“我来写。” “秦清雾……”沈知言眼前一亮,下意识就想抱她,然而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手指湿漉漉的,却还是用胳膊环住她,惊喜道:“你怎么这么厉害呀?你毛笔字写的很好看吗?” 秦清雾云淡风轻:“马马虎虎。” “噗。”沈知言没忍住笑:“那就是很好看啦?我女朋友真厉害呀,怎么什么都会呢?” 秦清雾轻轻推开她:“你后面花园的院子里,准备放什么?” 沈知言想了想:“春天还没到呢,寒冬腊月,这么早就要考虑种什么这个问题吗?” 秦清雾:“光秃秃的,并不怎么好看。” 沈知言闷声笑起来:“那干脆做个大型猫爬架吧,方便小黑去爬。” “联系人专门定制么?”秦清雾挽起袖口,收拾着岛台上凌乱的残局:“从设计到出来成品,应该需要很久。” “倒也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开电脑抽空画一个设计图出来。”沈知言帮她一起收拾,接过她手里的砧板,满不在意道:“这样一来就耽误不了太久了,我也不需要和对方设计师沟通。” “沈知言,你如果某一天不做影视行业。”秦清雾走过去,帮她拧开水龙头里的温水:“你考虑做什么?” “嗯?”沈知言仔细想了想,“应该不会当设计师,我觉得这一行容易秃头,和写代码,或者写剧本一样,都容易掉光头发。” 秦清雾很轻的笑了下:“所以呢?” 沈知言擅长许多东西,她的兴趣爱好也多种多样,如果沈知言愿意的话,她可以从事的行业应该选择很多。 沈知言却认真望着秦清雾,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当然是安心当秦夫人。” 秦清雾被她逗笑,眉眼弯起来:“我记得你一开始的梦想,是在家里躺着。” 沈知言脸不自觉红了红,轻咳一声,敛下眉眼说:“是的……” 早饭结束之后,沈知言拆开了包装纸,踩着椅子往门上贴春联。 秦清雾站在不远处提醒她:“右边一点。” 沈知言小心翼翼的挪动着:“现在呢?” 秦清雾:“再往左一些。” 沈知言:“……可我刚才只移动了两毫米,所以现在再往左移一毫米?” 秦清雾嗓音含笑:“0.5吧。” 沈知言停下动作,转身看着她笑:“你是不是故意的呀?” 秦清雾笑了笑:“那不然我来贴?” 沈知言连忙说:“别,你已经写了一手漂亮的毛笔字了,若是再辛苦你贴,那我真的就一点贡献都没有了。” 她说着,继续转过身,轻轻移动了手中的那副字,问她:“现在呢?” 秦清雾打量了片刻:“刚刚好。” 沈知言还是有点不放心:“那需要高一点吗?” 秦清雾看了眼左右的高度,视线又不禁落在沈知言的腰身处。 因为室内暖气充足的关系,沈知言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家居服,此时随着她抻着手臂的动作,她上衣的下摆随着力道撩起,露出了柔软细致而又光滑有力的腰身。 沈知言等了一会儿,不见对方回答。 她喊她:“秦清雾?” 秦清雾眸光暗了暗,说:“不需要。” 沈知言便用小钉子固定了春联的位置,随后接过了秦清雾递过去的胶棒,从下往上从春联背部涂抹上胶液。 她一边轻轻拍着固定,一边对秦清雾说:“你发现歪了记得提醒我啊。” 秦清雾:“嗯。” 沈知言觉得秦清雾似乎忽然不想和她说话了。 这股莫名的感觉让她有些茫然,她刚才做什么了? 好像也没说错什么话? 就在这时,她听秦清雾问她:“你最近经常去健身房么?” 沈知言疑惑:“是啊,因为午休的时候,公司有几位同事说要戒烟,她们便一起去健身房,把时间填满,就能方便戒烟么,我就跟着她们一起去了。” 她说到这里,恍然间明白过来,又立刻解释:“我们是去健身的,不是为了去那个地方,趁机看女孩子身材的。” 秦清雾声音里意味有些莫名:“嗯。我知道。” 沈知言:“……我真没有,我不是那样的人。” 秦清雾声音柔下来:“只是觉得你身体线条更加流畅了些。” 沈知言眨了眨眼,回头看她:“你说什么?” 秦清雾:“你听到是什么,就是什么。” 沈知言恍然明白过来,她抿了抿唇,笑着看秦清雾:“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现在的身材?” 秦清雾避开她灼热的视线,敛下眉眼。 却淡声回应:“嗯。” 沈知言看着她,忽然鬼使神差的问:“昨晚你不是摸过了么……为什么今天才发现,我身材变好了?” 秦清雾继续不看她,淡声回应:“灯光太暗了。” 沈知言闷声笑起来,故意大着胆子惹她:“那下次我们开灯——” 然而她那个“做”字还没说出来,秦清雾已经看向她说:“沈知言,歪了。” 沈知言愣了下,随后立刻转过身,望向眼前的春联。 随着她刚才得意忘形的聊天,手指不小心蹭到贴好的位置,导致被胶固定的那一小块尾端位置变得皱巴巴的。 而且一整张似乎的确歪了一些。 她扭头望向秦清雾:“要不然您秦总受累,再写一次?” 秦清雾:“不想写了。” 沈知言沉默了会儿,讨好的语气试探:“那不如……秦老师你教我?我来写吧。” “可你刚才写的那几个字……”秦清雾语气尽量委婉:“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 沈知言噎了噎。 ——这好像也不是很委婉? 秦清雾:“你先下来。” 沈知言站着不动,问她:“我下来你就愿意再写一遍吗?” 秦清雾好笑又好气的看她:“我若是不答应,你是不是就不下来了?” 沈知言站在椅子上,仿若有了拿捏她的把柄,耀武扬威的居高临下看她,笑着说:“你这话说的没错,秦小姐答应还是不答应?” 然而没成想,她说完之后,那姑娘却直接转了身,只留给她一个云淡风轻的好看背影。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音调:“哦,那你就在上面呆着吧。” 沈知言:“欸……不是?” 秦清雾便不急不缓的转身走开了。 沈知言连忙从椅子上跳下来,在后面笑着喊她:“你真走了?不管我了?秦清雾……你怎么这样啊?” 沈知言说完,唇角却始终挂着笑意。 此时,别墅外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传来,她听着动静就觉得热闹。 虽然不是跨年夜,别墅不远处的湖边已经升起了一场烟花盛宴。 在之前的时候,每逢过年,她回到家里,仿佛进入了一个沉闷的牢笼里,热闹和欢声笑语从来都不属于她。 好在现在秦清雾愿意陪着她,对她来说已经是人生最大的幸运,好像随着日积月累的相处,孤独已经在逐渐离她远去,孤零零一个人待在角落里迎接新年的日子,也仿佛成了一场遥远的虚幻梦境。 而眼下的甜蜜和幸福却成为了现实。 她不经意间眸光一瞥,看到秦清雾方才所在的位置旁的桌上,放置着一张被撕下来的信纸,上面应该是被她写下了字迹。 旁边放着一支中性笔,笔帽还没来得及盖上,显然是刚写下不久。 此时窗外有一丝凛冬的寒风溜进来,天空中似乎又下起雪了,那一丝微凛的寒风卷起了桌上的那一页纸。 那张纸上不知道被她写下了两行什么字迹,沈知言远远看去,是她一如既往的,清秀而又有风骨的字迹。 秦清雾写了什么呢? 算了,先不管了。 毕竟她女朋友在家里,明天看也是一样的,还是先去楼上找女朋友重要。 于是,沈知言快走了两步,迅速穿过了客厅,顺着旋转楼梯往楼上走去。 在这寂静无人的夜里,那张纸页飘忽间被风卷到半空,顺着那一缕突如其来的微风吹到明亮的灯光下,上面的字迹在温暖客厅橘黄调光线的照射下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惟愿—— 至暮雪白头,逢冬日暖阳。 前路平安顺遂,凛夜永不摧卿骨。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