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公主她想搞基建》 1、01 *** 初春的天,还带着冬日里搁浅的冷意。 官道两旁的农田里,已种上了秧苗。 本该农忙的时节,地里的农民却都畏惧地躲远了。因为一队身披甲胄、腰配长刀的侍卫正簇拥着一辆华丽的大车,从官道之上浩浩荡荡的路过。 这正是安乐公主的护卫队伍,那辆四匹宝马拉动的香车里,坐着的正是名动天下的美人安乐公主。 安乐公主此行,正是前往自己的封地银州。 新皇登基不足一月,就给她拨款开公主府,并令她前往封地居住。 本朝的公主,谁能在未出嫁之前就开府呢?这听起来好像是一件顶顶体面的好事儿,然而实际上却并不是这样的。 安乐公主将要前往的封地银州,正是江湖势力万马堂总堂的所在之地。 这万马堂在江湖之上名声极大,在银州更是如同土皇帝一般嚣张跋扈,朝廷派去的官员被杀的人头滚滚,而这一任的州府,干脆脖子一缩,万事不管。足见万马堂之淫威。 安乐公主进了银州,真是羊入虎口,自身难保。她和她带来的金银财宝,,或许都会被万马堂的三老板马空群一口吞下。 当然了,除了马空群,还有不少人也打着她和她财宝的主意。 一个高贵的、美丽的女人,带着一大笔财富在路上,就好像一只肥肥、嫩嫩的小羊羔,任谁见了,都想要咬上一口、摸上一摸。 晃晃荡荡的马车之内,安乐公主睁开了眼睛。 她手持一面小小的铜镜,正在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女人有一张苍白、美丽的脸。她有些出神的望着镜子,像是在望着一个陌生人一样。半晌,她忽然轻咳了两声,而后道:“系统。” 没错,公主是个穿的,还自带了一个系统。 三天之前,倒霉的职业女性李鱼,在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忽然冲出来的车给撞飞了,人一下子就没了。然后再有意识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坐在一辆摇摇晃晃的马车之中,身披蜀锦、腕戴玉镯。 混迹很多年的李鱼立刻就意识到:穿越啊…… 仅仅数分钟之后,她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作为一个爹不疼娘不爱,还要接受996毒打的社畜来说,好像那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原主的记忆还残存在这具身体里面,李鱼附在这句身体上之后,整个人就与这份记忆融合在了一起,都不用刻意去回想,她自然而然的就了解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这是一个不曾在中国历史上存在的朝代,国号为“邺”。这个大邺朝最大的特点……就是特别乱! 这个乱,主要就表现在江湖势力特别强大。 什么魔教、武当、峨眉、万马堂、青衣楼、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白云城、万梅山庄等等等等,江湖势力与朝廷中人相互勾结,织成一张庞大的网络,把大邺朝牢牢的网在里头。 毫无疑问,这是个危险的世界。 但是,原主安乐公主,却非常渴望离开皇宫,去这个危险的世界里面闯荡闯荡。这一次被发落到西北银州去,也是她自己去找新皇交涉得来的。 这样一说,新皇倒是个厚道人,竟也应允了她,大手一挥,把偌大一个银州划给了她,还给了她几百侍卫并一大笔金银财宝,做为启动资金。 至于西北的危险,新皇也早与她分说明白,并告诉她,既然想要自由,那这危险便得自己解决去,解决的不好,尸骨无存,可若是解决的好……那她大可以在西北当新的土皇帝! 只可惜不知为什么,原主居然在这辆马车之上悄无声息的死去了,换来李鱼接管了她的身体和雄心壮志。 土皇帝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原主记忆残留的问题,李鱼居然觉得很是心动。 所以穿越的这三天以来,她一直窝在马车里研究自己这个系统。 同文学城里面那些会撒娇会卖萌会说骚话的系统不一样,李鱼的这个系统,更像是一个冷冰冰的任务处理器,除了一个任务界面和一个物品栏以外,就没有任何东西了。 李鱼接的新手任务,叫【人人讲卫生—v1】,她随手点开了任务界面,只见上头写着一行短短的简介。 【恶劣的卫生条件是疾病生长的温床,请宿主为自己的队伍建立一个良好的卫生习惯,即可完成v1新手任务(任务奖励——简易医疗箱x1、人物指环x1)】 李鱼接到这个任务之后,立刻下令,自己队伍里的所有人都不得喝生水,必须煮沸了再喝。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也非常有效的杜绝入口病菌威胁的法子。要知道,即使是看似清冽的活水,里头也藏着无数病菌和寄生虫,历史上横行数次的大瘟疫霍乱,正是因为吃生水、吃生食的不良卫生习惯导致的。 只是这些知识,李鱼身边的这些糙汉子侍卫们是不明白的,他们只是觉得公主娇贵,喝不得荒野泉水。 所以他们在李鱼面前装样子,一旦李鱼缩回自己的马车之内,他们照样爱咋咋地。 但李鱼倒是也不着急,习惯要养成,光靠一条简单的命令肯定是不成的,得叫人知道其中的道理,而很多道理,又是得靠吃亏才能悟出来的。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李鱼撩起马车帷幔,令侍女银杏、紫杉去吩咐队伍停在原地歇息。 队伍正好停在了一条小溪边,侍卫们打水的打水、埋锅造饭的埋锅造饭、喂马的喂马,忙中有序。李鱼坐在马车里眯着眼睛看外头的人,忽对守在自己马车旁的一个侍卫道:“把刚刚那打水的侍卫带来见我。” 守在她身边的那个侍卫姓刘名向,是个俊秀的小伙子,他低着头听公主吩咐,眉毛不自觉的挑了挑,似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喝水的问题。 但即使如此,他也只是应了一声是,然后很快把那个取水的侍卫带过来了。 那侍卫跪在李鱼面前时,整个队伍里忙碌的人手上的动作都停滞了片刻,有意无意的朝这边观察。 而那个取水的侍卫呢,自然是知道公主为何要唤他前来的,他刚刚渴极,便直接捧水痛饮了一番,现下额边碎发还有些湿漉漉的呢。 他知道自己对公主的命令阳奉阴违,只是心下却有些不服气,觉得公主自己金枝玉叶讲究些也就罢了,又何苦要拦着他们呢? 那侍卫心里不太福气,面上却还是恭恭敬敬的跪在了公主面前,嘴中道:“赵四参见公主殿下。” 李鱼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倒是也不生气,只淡淡地道:“起来吧,不必跪着。” 赵四沉声道:“谢殿下。”然后站起来立在了一旁。 李鱼道:“前方还有多远能有人烟?” 赵四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公主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他反应很快,只思量了片刻,便道:“回公主,咱们刚路过一片农田,想来前面不远便是村庄了。” 李鱼嗯了一声,又道:“便是说,这小溪上游的地方,有村庄?” 赵四道:“正是。” 李鱼瞟了赵四一眼,也不铺垫,直截了当的插刀道:“上游有人洗夜壶怎么办?” 赵四:“!!!” 他大受打击,面如菜色,双眼仿佛已失去了焦距,好像真的是喝了别人洗夜壶的水一样。而周围有意无意听着这边动静的侍卫们,一个个表情也都变的很是奇怪。 李鱼环视四周,觉得他们这个反应很不错,便叹了一口气,十分语重心长地道—— “历来洪水过后,多发瘟疫,多是因为吃了淹死过牛羊牲畜的脏水,这水若不净,吃下去可是得要命的。本宫知道你们历来随便惯了,觉得这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吃喝之事,实在是随便不得,本宫不欲为难你们,你们也莫要不理解本宫,阳奉阴违,哪天害了病,荒郊野外的,如何好治?” 李鱼讲话时,面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十分平静的与他们分说。 这一番话,放在现代,几乎是任何一个领导都会拿来忽悠员工的话,可是放在这个时代,就显得格外令人吃惊。 果然,侍卫们听了这话,顿时都惊呆了。 从来都只见王公贵胄草菅人命,又何曾见过安乐公主这样全然为他们考虑的人呢? 安乐公主是个病秧子,初春这般天气,精神头一向不太好,如今却为了他们……为了他们强撑着讲了这么大一段话,还只是为了……他们的健康,这……这是在是…… 赵四早绷不住了,扑通一声跪下,低着头哽咽道:“属下……属下不知好歹,辜负殿下一番好意,属下……属下该死。” 李鱼摆了摆手,只道:“起来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说完这话,也不看赵四,只看了看婢女银杏,轻轻道:“银杏。” 银杏立刻便帮她又放下了帷幔。 就在帷幔放下的那一刻,李鱼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声冰冷的机械女音——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奖励已自动发放,请宿主及时查收。】 李鱼勾了勾嘴角。 皇权之下,不把人当人看的情况实在太多,也因此,要感动一群被皇家驱使的侍卫也着实很简单,只需要适时的表现出一点点的关心,就已足够了。这一番话下去,这群侍卫必然不会“不识好歹”。 这也正是李鱼能完成这任务的原因。 现在,是时候看看自己获得的奖励了。 她点开那个人物指环的图标,就看了相应的简介—— 【亲爱的宿主,作为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病弱权贵少女,您所处的“武侠世界”对您来说非常危险,绝顶的武林高手随时有可能出现!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请随时带上人物指环,指环会为您识别出现在您身边的绝顶高手并剧透其生平。】 指环出现在了李鱼的手中。 这是一个成色一般的白玉扳指,不会引起别人的丝毫注意。李鱼端详了一会儿那扳指,然后把那扳指带到了左手的拇指上。 就在这一刻,她的耳边忽然响起了系统冰冷无情的声音—— 【滴,系统提示,盗帅楚留香正混在您的队伍中,他似乎是为了偷您的珠宝而来。】 【滴,系统提示,中原一点红正逐渐接近您,他似乎是为了刺杀您而来。】 李鱼:“…………” 救命!一上来就是这种丢命的剧本么!! 2、02 *** 在要命的消息面前,她根本没空管前头那条楚留香的提示信息。 武侠小说她小时候是看过的,偷她爸书柜里头的闲书看,结果被她妈发现打了一顿,就再没看过。中原一点红这个人物她并不熟悉,好在人物指环可以查看此人生平事迹。 这是一个像恶狼一样可怕的杀手,和楚留香是不打不相识的好友,杀人出手如风,喜欢用剑刺穿别人的咽喉,他即孤傲、又偏激,只是因为有人骂了他一句“懦夫”,便在那人咽喉处留下一点血的殷红。 不过此人倒很是义气,且最讨厌欠别人人情,他若是欠别人人情,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还的。 这听起来像是一个可以忽悠的点,然而……要是他一上来一句话都不说直接动手杀人怎么办? ……李鱼现在可是个病恹恹的娇弱公主啊。武力值比不上一只鹅的那种。一点红要是二话不说就动手,估计李鱼连忽悠的功夫都没有就直接嗝屁了。 李鱼扶额,不住叹气,觉得自己这珍贵的第二次人生估计就要折在这里了。 正沮丧间,系统的机械女音忽然又响了起来。 【介于宿主初来乍到,且本次刷新随机事件危险度过高,现特别推出新手保护期,保护期间为三天,请选择是否接受——】 李鱼迅速点了是。 几乎就是这个瞬间,李鱼忽然福至心灵,一把撩开了马车的帷幔,然后就看见了道路旁边倒着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他的身边扔着一口剑,一口又轻、又窄、又薄的剑,剑上闪着寒森森的青光。 【系统提示,中原一点红正倒在路边,他似乎中了很严重的蛇毒,急需救助,您的急救医疗包里或许有可以救他的东西。】 李鱼:“…………” 好家伙,新手保护是这么个意思啊,直接把对面毒倒了送人头。 队伍还在目不斜视的向前走,只要李鱼不发话,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去救倒在草丛中的一点红的。 李鱼盯着一点红黑色的衣角看,心中危险地想道:如果就这样不救他,他会不会真的直接死掉,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叫中原一点红的剑客杀手了。 但是她几乎是立刻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一点红是个拿钱办事的人,死了一个一点红,还会有二点红三点红扑上来要杀她。这个世界太奇葩,她身边的侍卫们挡得住一般人,但真挡不住绝顶的武林高手。 她急需一个贴身护卫。 李鱼沉默不语的盯着一点红看,骑在马上的侍女银杏立刻就发觉了她的一样,笑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李鱼言简意赅:“那里有个人倒着,带过来给本宫看。” 银杏不疑有他,立刻差侍卫去办,所以一点红很快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是一个相当苍白的男人,脸和手都透出一种惨森森的白。然而他却并不是一个病秧子,那被黑色劲装紧紧包裹住的身体,匀称、有力、修长……他的腰身一定充满劲力,而他的肌肉也一定具有可怕的爆发力。 李鱼的目光定格在了他的手上,这是一只稳定的、杀人的手。 只可惜,一点红嘴唇乌青,显然已经快死了。 将一点红拖回来的是赵四,他中午才刚被李鱼关照过,正觉得公主殿下仁慈温柔,乃观音下凡,此刻又见公主对路边一个受伤江湖客都这样上心,顿时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不过虽然感动,他还是忍不住道:“殿下,此人中的乃是五步蛇之毒,已没救了!” 一旁侍立的刘向忍不住抬了一下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李鱼道:“不行,既然人还没死,就不能放弃,他中毒颇深,先搬来我的马车中吧。” 此言一出,刘向又挑了挑眉,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一样。赵四和银杏倒是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银杏忍不住道:“殿下,此人来历不明……” 李鱼笑了,十分轻松地道:“他中毒这样深,再来历不明,也不能对本宫不利。” 说罢,就命令赵四赶紧把人送进马车里,然后帷幔一放,马车里顿时又昏暗了下来。 不得不说,当公主还真是挺舒服的,最起码,她要做什么,都没人敢公开与她作对。 一点红躺在她身边,气若游丝。李鱼没有再费心思打量他,而是唤出了系统送的那个医疗箱,在里头翻翻找找。里面东西不多,很快,她就找到了一小瓶蛇毒血清和一个针管。 她不是学医的,也没学过怎么扎针,只是依稀记得蛇毒血清似乎是静脉注射和肌肉注射都可以。她想也没想,一针扎在一点红的胳膊上,把一管儿的血清全推进去了。 理论上来说,一个没学过怎么注射的人是不应该这么做的,可能会出现空气针之类的事故——这是会死人的。 李鱼作为一个现代人,人再怎么渣,也是有底线在的,可是现在她却一点后怕的感觉都没有。 这种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劲儿,似乎是原主身体里残留的冷酷。 李鱼伸手摸出了那一块小小的铜镜,开始端详自己脸上此刻的表情。 于是,一点红醒来之后,就看见一个华服美人在对镜自怜。 这美人梳芙蓉归云髻,如墨的发髻之间,斜斜插着一支鎏金步摇。发丝之间,满月似的明珠耳珰正随着马车行进的频率轻轻晃动,在这昏暗的马车里头,竟有些晃眼。 ——然而纵使美玉鎏金,也无法夺去她面容分毫光华。 一点红有一双令人胆寒的双眼,那双死灰色的眼眸,无时无刻不像一头渴望撕咬的野狼,透露出残忍与凶恶。 此刻,他正用这样一双眼睛盯着李鱼。 通常来说,没有人能在这样的眼神之下还保持着镇定,尤其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可是李鱼显然并不是一个一般人,她镇定自若的收起了铜镜,缓缓的偏头,对上了一点红的双眼。 一点红躺在那里,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他看着李鱼那张美丽的令人头晕目眩的脸,手指忽然痉挛了一下,浑身的肌肉也仿佛慢慢的恢复了劲力。 他冷冷开口道:“你是安乐公主。” 他的声音也一样令人感到害怕,沙哑、短促、低沉……每一个字都很有力,每一个字都是一把短且锋利的刀子。 李鱼点了点头,道:“我是。” 一点红又道:“你救了我。” 李鱼又点了点头,道:“正是。” 一点红于是道:“好!我不杀你。” 李鱼:“…………” 他的语气竟是如此理所当然,就好像一国公主的项上人头本就是他随时可以来取的东西一样。 ……这就叫艺高人胆大么? 她心里发了一万条骂娘弹幕,面上看上去倒是淡定的很,只是道:“你是杀手?” 一点红没有说话。 李鱼又道:“是谁要杀我?” 一点红惜字如金:“很多。” 这倒是,安乐公主带着新皇赏赐的大批财宝入银州,不知道有多少胆大的江湖客们想要将这些钱吞下。 若换了一般的世家女子,早就吓得花容失色、浑身发抖了,可是这位安乐公主,在听见一点红的话之后,竟毫不慌张,反倒是冲着一点红璨然一笑。 她本就是个令人惊心动魄的大美人,这样一笑,冷淡的气质瞬间被冲淡,眼下那一颗小痣更显得她艳丽妖冶,这昏暗、摇晃的马车之内,竟一瞬间被一种别样的气氛充满了。 一点红那双残忍的灰眸顿时眯起,他的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仍牢牢钉在公主脸上,丝毫不避这动人心魄的美丽。 公主道:“我知道是谁雇你来的,万马堂的主人,马空群,对不对?” 一点红沙哑地哼了一声,并不作答。 公主眯起了眼,压低了一点点的身子,似是不怀好意的凑近了一点红,一缕香发就垂在了一点红的脖颈之间。一点红仍没什么表情,只是脖颈间的那一点点瘙痒却让他始终无法忽视。 公主道:“我若进了银州,就是银州之主,马空群自然钱千方百计要杀我,可是我若死在银州,他马空群也不要想好好活。” 没错,正是这个道理。 马空群在银州只手遮天,连州府都是他的走狗,他一定不能忍受头顶上突然多出一个公主来。可是她如果真的死在了银州,那所有人都会怀疑是马空群杀了她。 皇权式微,或许皇帝并不会真的派兵来剿灭万马堂,可是这个恶名一旦传出,马空群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恶贼!天底下所有的人要杀他,都占着一份大义在! 而马空群若是不想陷入这个境地,那也很简单,只要她死在路上就行了。 一点红怔了怔,忽伸手将她的那缕头发拨开了,沙哑地道:“……不错。” 这安乐公主……好像与他想象的并不一样,他先前以为她只是一个长于深宫之内的肤浅女子,对外头世界的危险一无所知。 但如今一见,她竟是如此聪明,对这江湖,也了解的很。 正思量间,公主却忽然压低了声音,像是世家公子引诱美貌婢女一样,道:“喂,一点红,你跟了我吧。” 一点红:“…………” ……什么玩意儿? 3、03 *** 一点红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那句十分孟浪的“跟了我吧”怎么看也不像是这美丽淑媛能讲出的话。 他过于震惊,以至于一时之间根本顾不上细想这安乐公主为何能一语道破他的身份这件事。 可是再看公主,她双目发亮,正一动不动的盯着一点红,显然……很是期待他的回答。 美貌婢女.一点红:“…………” 他没有说话,而是慢慢的坐了起来,双手抱胸、单腿曲起的靠着马车壁,那一双死灰一样的眼睛没什么情绪地盯着李鱼,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一样。 李鱼半天等不到他的回答,便十分认真的自夸了一句:“我乃明主!” 一点红挑了挑眉。 哦,原来是欲收他为仆。 他阴森地冷笑一声,这笑声之中,有说不出的讥诮之意。 一点红身世凄苦,少时经历了数不尽的磋磨,长大后以一柄快剑入江湖,令人闻风丧胆,只是他行事狠辣偏激,又是个给钱就干活的杀手,故而江湖之中,人人怕他、也人人都看不起他。 而这公主…… ——而这公主,猜出他乃杀手之后,自然也对他是半分尊重也无,企图那钱买他,做她门下之犬,为她卖命杀人! 一点红咧嘴一笑,便令人不寒而栗,只听他道:“只要钱够,一点红连父母兄弟都杀得。” 言下之意,这位公主,你打算给多少买我? 李鱼十分不要脸地道:“我没打算给你钱啊!” 一点红:“…………” 这人咋回事啊! 李鱼又是一笑,慢吞吞道:“我又不打算雇你当杀手,我只是希望你能在这一路上护送于我。” 一点红残忍冷笑道:“马空群出十万两取你性命!”1 说着,他忽然一伸手,握住了扔在车一侧的剑,那一口薄剑青光闪闪,带着摄人的杀气,他缓缓的提起了那剑,横于眼前,又用一根手指磨挲发亮的剑身。 他的剑本就极薄,在主人的动作之下,微微的颤动起来,那剑光便映在了公主那张苍白而美丽的脸上,映在了她那双发亮的眼睛里。 一点红果不其然的看到,在他如此直白的凶恶之下,公主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了。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似是一头马上就要扑上来撕咬的恶狼一般。 他已在等着这不知江湖险恶的公主尖叫着叫人护卫她的场面了,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自己的血有点热了。 然而,她却并没有这样做。 李鱼对着那一抹剑光,竟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冷冷斥责道:“你不是小人,何苦要做这样自轻的姿态!” 这冷冷的斥责之语,不似是对他深恶痛绝,倒更像是……遗憾明珠蒙尘? 一点红拿着剑的手便瞬间握紧了三分,那惨白的手都被自己捏出了几分血色的红,他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牙却忽然咬紧了。 ……他身负恶名,人人恨他、瞧不起他。久而久之,他自己也满心凄楚,时常自贬,有时还会以伎女接客来自嘲。 那些人手捧重金,却打心底里觉得他只是一头野狼罢了,即使嘴上吹捧于他,他也知道这好话跟放屁没有什么两差。 ……从来没有人,用这样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同他说过话。也从来没有人,会言之凿凿的说:你不是小人,何苦如此自轻。 一点红手指痉挛、心中震动,面上却是半分不表露,仍是一副冷而森寒的模样,双眼之中迸射出了两点寒火一样的光芒来。 李鱼却是当做全然看不见他的反应似得,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你若真要为了马空群的钱来杀我,早在你醒来之后就该动手了,何必要承诺不会杀我?我看你们江湖人倒是一个个都眼瞎的很,马空群心黑手狠,偏偏人人都要赞他,你这般的忠义重情之人,倒是死活看不出来!” 她的话说着说着,竟还有一股讥讽之意,也不知道是讥讽这天下江湖人,还是讥讽一点红自己也自暴自弃。 一点红的目光忍不住停在了公主的脸上,她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以袖掩面,轻轻喘|息着咳嗽起来,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病态的嫣红。 这是一个应当生活在温室里的美人,病气入体、脆弱不堪。 但是为什么,她能有这样的眼力,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他的身份,又能在看出他是臭名昭著的一点红之后,仍然对他表现出一种全然的、决绝的信任呢?她难道没有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么?她难道对自己的眼光竟是这样的笃定么? 一点红盯了李鱼良久,忽嘶声道:“一点红只会杀人,不会护人!” 公主瞟了他一眼,只是十分平静地说:“想杀我的人,我也不愿意叫他们活。” 一点红森然一笑,道:“正合我心意!” 说罢,他竟似是身上已完全恢复力气一般,拉开帷幔,凌空一个翻身,似一阵风一样的走了。 一点红来也神秘、去也神秘,只是李鱼却已经知道,自己已得到了他的承诺与保护。 ——这人还真是好忽悠。 李鱼忍不住笑了起来。一点红的武功在这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好,有他在暗中护卫,起码这一路上也不用担心会死于非命了。 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车马队伍慢慢的行进着,有驿站就住驿站,没有驿站就只能住在野外,李鱼乘的车架又大又宽畅,用来睡觉完全没问题,只是护卫们就需要在野地里扎帐篷睡了。 这一天,李鱼白天在车里睡了一觉,等醒来时,天已经暗了下去。 李鱼很不意外的看见了侍卫们还专门分了几个人去烧开水,看来那天中午的那番话还是很有用的。 见她下车来,她的两个侍女银杏与紫杉都迎了上来,一个给她身上披上狐裘,一个在她手里塞了暖炉。 原来的安乐公主虽然有公主之命,却是个死了亲娘亲爹又不疼爱的可怜人,故而这两个侍女也是她要启程去银州之时才跟随她的,倒是不怕她们看穿公主芯子里已经换人了。 银杏给她披上狐裘之后,又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来,李鱼一看,这粥乃是黑米、枣干、花生同煮而得,又在里头放了冰糖,吃起来有浓郁的米香、又甜丝丝、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没错,这个时代的制糖工艺已经很是不错了,甘蔗这种外来作物已被广泛种植,比石蜜要更甜的冰糖也已经出现了,只不过价格当然也十分美丽,李鱼仗着自己是公主,吃起这碗甜粥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她一边吃粥,一边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的侍卫们,篝火已升起来了,侍卫们一队仍护卫着她,另一队坐在篝火旁边啃干饼。 他们倒是也很会吃,把干巴巴的干饼拿细棍穿了在火上烤到酥脆,然后一咬一咔嚓,就着白水往下咽,他们表情愉快,好像这是什么不得了的美食一样。 李鱼在那堆侍卫中眼尖的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身材阔朗、十分强壮,皮肤并不白,而是泛出一种小麦色的健康光泽来。他的相貌倒是很英俊,嘴角噙着笑意,动作看起来有些懒洋洋的。 她记得这人好像叫……刘向? 她抬眼望着刘向,而那刘向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一样,仍旧带着那丝春风般的笑容望了过来。 他看见是她,也丝毫不觉得惊慌,只是提起手中的水囊朝她遥敬了一下,歪着头眨了眨眼,然后仰头将那水囊中的水喝了一大口,像是在喝酒一样。 李鱼终于想起了那天系统播报的另一条消息。 ——盗帅楚留香欲偷她的东西。 李鱼:“…………” 她还真是一只肥羊,连古龙亲儿子·真善美的化身·楚留香都要偷她的东西。 只不过,她带着的值钱东西,既没有藏着、也没有掖着,就锁在几个箱子里,以楚留香的功夫,想偷早偷跑了,为什么要一直呆在这里? 正想着,就看到那楚留香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往队伍最前头溜达去了。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山野之中,天黑下来之后便显得格外的空旷、格外的恐怖,好似那未知的黑暗之中隐藏着许多可怕的东西一样。 楚留香丝毫不怕,仍是十分松弛的往黑夜里头走。 正走着,迎面却是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这男人踉踉跄跄地奔跑而来,脸上是止不住的恐惧之色,他奔跑过来,竟然丝毫没注意自己冲撞了贵人的队伍。 楚留香当然不想让这人死于乱刀之下,便一伸手拦住了他,笑道:“朋友怎么如此慌张?” 楚留香笑如春风,这人却依然怕的面色扭曲,他一抬眼,见周围已围上了几个手持长刀的肃穆男人,顿时吓的坐到了地上,不住的往后缩去。 楚留香叹气,要把这人从地上捞起来。 这男人忽嘶声喊道:“有……人生病!有人生病了……!快跑……快跑!” 他喊完这一句,就立刻要爬起来逃命去,却忽然面色一变,捂着了肚子,楚留香离他离得近,便听见他腹中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好像吃了一百个坏梨一样。 他上前去正要查看,此人却忽然哇的一声呕了出来!呕的肝肠寸断,腰都直不起来。 楚留香一惊,便想要上前查看此人是否中毒。 却听身后忽然传来一女子的声音,那女子淡淡地命令道:“刘向,退下!” 楚留香一回头,便看见身披狐裘、手握暖炉的公主立于他身后十步的距离,她的眉头紧紧皱起,死死的盯着那个狂吐不止的男人,脸色慢慢的变的很严肃。 楚留香皱了皱眉,正欲说话,却见公主又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他,然后以一种无法抗拒的语气道:“刘向,不要靠近他,把衣服脱掉烧了,然后去那烈酒擦身消毒。” ——这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生病、也不是什么中毒。 就在刚刚,李鱼脑海里的那个机械女音,又再次尖锐的响起。 【任务——历史上杀人无数的传染病——霍乱已经出现!请宿主发挥自己强大的统筹能力化解危机,防止霍乱在本世界流行!任务成功奖励——青霉素制取方法x1,红薯x1000,神秘礼物包x1】 4、04 *** 霍乱,是一种由霍乱弧菌引起的烈性传染病。霍乱弧菌会引发强烈的腹泻,导致生病之人上吐下泻不得安宁,而最终,人会因为脱水而死。 引发霍乱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用水的不安全,喝了不干净的水。 历史上第一次记载的霍乱大流行是1817年的印度,古代中国所说的霍乱应当单纯就是指上吐下泻,而不是由霍乱弧菌引起的致死性疾病。 只可惜这里并不是真的中国古代,这是一个架空的时代,所以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李鱼不是医学专业的学生,但是也曾看过一些闲书,知道霍乱这病是怎么回事,也知道这病该怎么治,所以这个任务对她来说并没有多么难以完成。 而且这次的任务奖励,实在是很丰富。 首先是青霉素——又叫盘尼西林,这是被誉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发明之一的好东西。在古代,伤口一旦感染,那就是九死一生、神仙也难救。而如果有了青霉素,很多伤、很多病就有救了。 然后是红薯。 红薯这种东西原产当然不是中国,而是明代才传入中国的,此物产量大、又耐旱,对土壤的要求也不高,是一种能广泛种植的作物。 李鱼即将要去的银州三面环沙,想也知道土地贫瘠,种不好粮食。而粮食这种东西,如果总是靠买别人的,就相当于是把自己的命送给别人捏着,李鱼是绝对不会干这么蠢的事情的! 所以,如果能种红薯,那自然是好的不得了! 为了这个任务奖励,她也会竭尽全力的! 霍乱弧菌会藏在患者吐泻出的污秽之物里,然后进入人的体内,在人的肠道里兴风作浪。楚留香刚刚离那个患者实在是太近,所以李鱼令他去把全身的衣服都换了,然后再用烈酒擦身消毒。 楚留香见多识广,听见李鱼的话之后,先是微怔了怔,然后立刻就意识到此事不简单。 他深深地看了李鱼一眼,道了一句“多谢”便飞身掠起,钻到一个帐篷里换衣服去了。 可是李鱼身边的其他护卫便没有楚留香那样的聪明了,他们活了二十多年,从来也没见过真正的瘟疫,此刻面前不过是一个呕吐不止的村人,哪里有人会想到这是疫病呢? 所以他们的表情看上去倒是没有很紧张,只是觉得此人在公主面前如此失礼,该杀! 赵四立刻就拔出了刀,高声喝道:“大胆刁民!竟敢如此冲撞殿下!” 说着,就欲冲上去杀了此人。 李鱼心累,猛地喝道:“站住!” 赵四的步子立刻便停了下来,他回头一看,只见公主面色十分阴沉,顿时心中一跳,人立刻跪了下来,道:“公主,属下……” 李鱼指着那人道:“此乃霍乱。” !! 霍乱! 围着李鱼的人登时大乱,个个脸上都是一副惊恐的表情。只看了他们的表情,李鱼就知道,霍乱二字在这个时代的确是代表了疫病的。 赵四吓的面色发白,握着刀的手也颤抖了起来,他猛地抬头,嘶声道:“公主!快快离此人远些!” 李鱼没理他,而是看了一眼那缩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患者,开始认真思考。 这人是从山野中跑过来的,所以应该是这山野中的某个村庄里生了霍乱,此时的当务之急,是不能叫这村子里的人带着疫病跑到城镇里面去,否则霍乱会进一步扩大,到时候以她这两百人的护卫队伍,可没能力解决。 李鱼当机立断,指着那患者道:“立刻拔营!找到此人出逃的村落,把整个村子围起来,一个人也不能放出去!” 众人面色一凛,当即应道:“是!” 至于这个人……也总不能看他死在野地里头去。 李鱼想了想,道:“找块漆布,再找两根木棍,做个简易的担架,让两个人担着他走。” 她停了一下,又对身边的银杏吩咐道:“我看箱子里有几匹棉纱布,全拿出来撕了,叠上五六层,给抬担架的人罩在口鼻处。” 银杏应了一声,就急匆匆的去了。 她这两道令一下,众人顿时都忙活起来,拔营的拔营,灭篝火的灭篝火,李鱼也回到了自己的车上,等待着出发。 楚留香就大大咧咧的钻到她的马车里来了。 此刻众人都忙碌着,楚留香的身形又那样的快,竟是没有一个人发觉此人已入了公主的马车。 马车之内倒是亮的,马车的四角,都稳稳放着琉璃罩的灯,把整个马车照出了暖色的光芒。而公主刚脱了狐裘,只着罗衫。 饶是楚留香这几日已见过她数次,这般距离之下,仍是不免有些晃神。 见他进来,李鱼只抬了一下眼睛,倒是丝毫也不见惊慌。 楚留香刚欲说话,就听到李鱼说:“你是盗帅楚留香?” 楚留香一怔,有些不明白一个出自深宫的公主,为什么能一语道破他的身份。 不过他很快就把这问题抛一边了,他十分松弛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盘腿在李鱼对面坐了下来,笑着道:“你说谁是楚留香?” 李鱼不搭腔,只是平静地问:“你要偷我的东西?” 楚留香竟从这语气之中听出了几分杀气来。 他瞬间失笑,摇着头道:“公主仁慈聪慧,我要是偷你的东西,岂不是连良心都坏了?” 他之所以混到了安乐公主的护卫队伍里来,乃是因为他听说了这位公主的遭遇,又不只一回的听见了有江湖客要打她财宝的主意。 这安乐公主未出皇城之际,就是一个艳名远扬的美人,因为她的生母乃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妃,以歌伎的身份被先皇看上,一路宠到了四妃的位置上,是为柳淑妃,据说其风光时,连皇后和皇贵妃也要避其锋芒。 这安乐公主出生时,也算是众星捧月,还没几个月大就有了封号。只是其五岁时,柳淑妃因与人偷情被赐死,从此安乐公主就被皇后和皇贵妃刁难着长大,先皇死后,她立刻就被新皇从皇城赶走,赶到一个荒凉且危险的地方去。 楚留香是个闲人,也是个好心人。 所以他既想一睹昔日柳淑妃之盛世容颜,又想护着这位公主,好叫她不至于死于非命。 当然了,他是不愿意杀人的,也不愿意给自己找麻烦,所以他是打算等这队伍到了一个大城之后,留下一封书信,好叫天下人都知道,盗帅楚留香欲窃安乐公主之宝。 这样的话,一些惧怕楚留香之名的鼠辈就不敢打公主财宝的主意了。 这当然是一个很不错的法子,谁知道还没用出来,他的身份居然被道破了! 不仅如此,他也已看出了,这位公主根本就不是天下人眼中的那副娇弱可欺的样子,那日那黑衣剑客中了五步蛇之毒,本是无解的,可是还没过多久,那剑客就生龙活虎的从她的马车里凌空跃出。 还有今日,她一个长在深宫里的人,居然一眼就看出那呕吐之人得的乃是霍乱,还能临危不惧的指挥,一边指导他如何消毒,一边又要护卫去将那村庄围死,好不叫疫病蔓延。 好老练的手段!好果决的个性! 楚留香不仅对她刮目相看。 不过,他的心底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安的,因此才跑到她的马车上来。 楚留香收敛了笑意,问道:“围了村庄之后要如何?” 因他一直都带着松弛的笑意,所以李鱼这才发现,原来楚留香不笑时,竟是有几分冷酷的。 他的鼻子高挺、棱角分明,而他的嘴唇则很薄,此刻不曾微笑,那弧度竟是让人隐隐有些害怕。 绝世的高手,身上往往带着一股子叫人不容忽视的气度,即使他们脾气再好,武功也终究是一种杀人用的东西。 李鱼换了个姿势倚着,道:“围了村庄之后……当然是要把病死的人都烧了。” 楚留香继续道:“那活人呢?” 李鱼:“当然是治病啦。”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楚留香的面色却是忽然一变,整个人瞬间紧张起来,失声道:“你有治病的法子?!” 霍乱之所以可怕,正是因为死亡率极高,且没有能治的法子!历朝历代控制瘟疫,都是把发生瘟疫的城一封,等人死光了一烧,这就算完事了。 楚留香是个好人,当然不忍看见这么惨烈的情景,所以才来问她打算如何应对。 没想到她居然说要治病! 她有治病的法子么?她……有么? 楚留香心里又惊喜、又有些不敢相信。 无数人费尽心思也做不到的事情,她……一个年轻的公主,真的……能有办法么? 5、05 *** 楚留香只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而李鱼则对着他点了点头,十分肯定地道:“我有法子,不过,我要你替我去办件事。” 楚留香立刻道:“何事?” 李鱼一笑,道:“我听说盗帅楚留香轻功天下无双,所以便希望你替我去附近的城镇里买些东西,也好为那些村民治病。” 这倒是小事情,楚留香一口应承下来,而后道:“好说,要买什么?” 李鱼道:“成衣一千件,食盐和冰糖越多越好,棉纱布五十匹。还有烈酒……烈酒当然也是越多越好。” 楚留香:“…………” 这是那他当骡子使么? ……就算是骡子也驼不了这么多东西呀! 楚留香面色一囧,复而又看公主,只见她粉面含笑,倒是透露出几分促狭的愉悦来。 楚留香失笑,摇着头叹道:“我就算变头驼东西的驴子,也怕是拉不回来这许多东西。” 李鱼笑而不语。 楚留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道:“公主先去吧,我随后带着东西就到。” 说着,撩开帷幔,凌空一跃,在这黑夜里就瞧不见了。他身姿如松,动起来的时候却灵活飘逸,脚尖在地上那么一点,就能掠起几丈高来,这轻功,真不愧是天下第一。 李鱼不由的有点心动了。 若是能把楚留香忽悠的留下来,为她办事,那可真是…… 不过现在却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侍卫们很快就把营地收拾好了,众人举起火把,照亮去路之后,就继续上路了,村落很快就出现在了眼前,这村庄倚水而建,河流在月光之下,银光粼粼,分外美丽,而村庄也是这样的安静和祥和,任谁也想不到,这村庄之中,已发生了可怕的疫病。 李鱼当即分出五十人来,将这村庄围住,这村子不大、也不算小,几十户人家加起来,也有两三百号人,五十个侍卫看起来不多,实则是身披轻甲、手握长刀的,一般人根本没胆子与他们对抗。 剩下的一百五十人,李鱼就令他们脱掉轻甲,只着衣裳的进村庄去,把每一家每一户都摸排一遍,将患病之人与未患病之人隔离开来——现在这样混着住,那就等着大家一起感染一起死光光吧。 当然,李鱼是不可能叫他们什么防护也没有就去的。 众人脱甲之时,李鱼便一点不藏私地道:“此处乃凶险之地,进去一趟,身上就会沾染病气,衣服自然要脱了烧掉,但是甲胄不能烧,擦洗起来又太麻烦,所以请大家在此卸甲。” 这次挑选出给李鱼当侍卫的人,个个都是皇家侍卫侍卫出身,对皇家忠贞不二,公主说啥他们做啥,此刻要他们进瘟疫蔓延的村庄里头去,也无人退缩,即使心里有些忐忑,面上也是绝不显露的。 除了卸甲,当然还有其他的防护。 箱子里的棉纱布,李鱼已经令银杏和紫杉全部剪成一块一块的面巾,又一层一层的叠起来,足足叠了有十几层,做成了给护卫们用的简易口罩。 这其实就是现代也会用的棉纱布口罩了,在没有足够的无纺布口罩时,棉纱布口罩就是代替品,棉纱布口罩有十几层的,也有二十几层的。要李鱼来说,当然是层数越多越好,只可惜棉纱布的数量有限,不能实现。 满打满算,此刻也只能做出近百人的面巾——这已很不容易了,因为棉纱布虽然是一种很易得的布料,但是却并不名贵,故而李鱼的财产中也不会有很多。 这百人脱了轻甲,又扎上面巾,听李鱼站在车上叨叨叨地嘱咐。 李鱼道:“进去之后,先将患病之人集中隔离,再把全村所有的水桶、木盆等都收集起来,霍乱会令人上吐下泻,体内的污秽之物中,存在大量的霍乱弧……病气,故而不能任那些污物横流,而是要以盆、桶收集起来,集中掩埋。另外,寻村中木匠,令木匠制作木床,木床在人下|身的位置开洞,如此方能使病人腹泻之时不污染身边之物,也方便收集污物。” 这些都是近现代人们抗击霍乱时积攒的宝贵经验,李鱼从小就喜欢看杂七杂八的课外书,也托了这个的福,她才能记得在霍乱来临时,应当如何行事。 底下听着的人呢,他们之中大多数人都不相信李鱼真的有治好霍乱的方法,所以觉得他们进去也是白白浪费功夫,还有染上疫病的风险,所以多多少少心里都有些悲壮。可是如今一听,公主安排的井井有条,说的还都很是有道理,令他们心中的不安也慢慢的消散了去。 不过,这只是隔离之法,那治病之法呢? 有人壮着胆子喊道:“殿下!不知这霍乱到底应当如何去治?灵丹妙药到底是什么?” 他们通过这几日的相处,也发现了李鱼是一个没有太多威严和架子的公主,像这样未经允许直接开口去喊,或许在别的皇亲贵胄那里都能直接被拖出去砍了,在安乐公主这里却完全不是个事情。 果然,只听公主面色如常的点了一下头,道:“我正要交代此事,进去摸排情况时,将家家户户的盐和糖全收缴了来,以水煮之,令那些患者服下,只要呕吐不停,就一直不停的喝这些盐糖水。” 至于比例,李鱼也细细说了。只是她很快就发现,底下的人竟都是一脸不相信的神色,霍乱如此可怕,竟然能是仅凭煮了盐和糖的水能治好的么? 但无人敢问,因为这问题一问出来,就真的是有不敬之心的。 众人面面相觑,却也无人出声。 李鱼见众人皆是不太相信,就继续解释道:“霍乱患者死前,眼窝深陷、皮肤发黑、四肢痉挛,此乃脱水之症1。与其说霍乱患者乃是死于霍乱……病气本身,不如说死于腹泻引发的脱水,既然如此,那便不停的给他们补充水分即可,只是这水分中也须得有营养,不能是白水,诸位明白了么?” 补充盐糖水的理由其实是补充体内缺失的电解质,不过这个说了他们也不懂,那就简单粗暴的解释一下就得了。 解释过后,众人还是有些似懂非懂的,但是只要听见公主叽里咕噜滔滔不绝的说着,就觉得……啊,公主好像真的有办法!她的办法还很有道理呢! 众人便都齐声应了一声“属下明白”,然后就进村去了。 至于剩下还留守在此处的护卫,李鱼令他们找一处平坦地挖坑,用来掩埋那些患者吐泻出的污秽之物,这样方可避免传染。 村庄里本来只有零零星星的哭声,百余名举着火把的男人腰上挂着长刀的鱼贯而入,顿时把这村子惊醒了。这群护卫对着公主恭敬不已,可是对着村民却没有什么要温柔行事的心思,一个个踹开大门进来就干活,生病卧床的人被拉走,厨房里的盐和糖也被搜刮了去。 这土匪一般的做派,顿时吓到了许多的人,整个村子里充满了尖叫和哀嚎,不断有人惊恐的喊道:“你们是谁!要带我去哪里!”然后被关进了一处大的院落里。 这院落是村中大户的院落,那大户自从疫病发生之后就紧闭大门,谁知道忽然来了一伙扎着面巾的大汉,不分青红皂白的踹开了他家的门,将家中大大小小的人都拉起来赶到一个小院里,剩下的地方……他们就征用了! 大户自出生以来,也没见过这么多那些刀枪的人,顿时吓的是两股战战,嘴中不住的喊着“英雄、英雄,饶命啊!饶命啊!” ——他大概以为这些人是上门打劫的土匪。 他本已经做好了会被劫财的打算,谁知,过了好一会儿,这些人居然抬着一个个担架,把得了霍乱的病人们全都给抬进来了。那大户顿时魂飞魄散,拼命后退,就怕自己也患上了病。 魂飞魄散之际,脑子里又觉得疑惑非常——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呢?难道是朝廷来救疫的么……?可是他活了七八十岁,年少时游历,也见过好几场瘟疫,从没听说朝廷会这样抗疫啊? 朝廷只会把得了瘟疫的城围起来,不叫人出去也不派人进来,然后就这么困死那些患了病的人,等到了冬天,人死的差不多了,再一把火烧了尸体,这事就算了结了。 他害怕间,又多了几分好奇,见这些人行动有序,不一会儿就带来了许多患者,又搬来了许多开了一个洞的木床,把患者放在那木床之上,又有人带着许多盐罐子过来了,问清了厨房所在之地,就过去烧柴开火了。 大户忍不住问道:“各位英雄,你们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个被他揪住的护卫便笑了一声,而后道:“吾等乃安乐公主之卫,此次奉公主之命,前来救疫!” 6、06 06 *** 其实,这样一个山野里头的村子,是绝对不富裕的。盐是生活必须之物,家家户户还都能搜刮出来一点,而糖就是比较奢侈的东西了,冰糖和黄糖不是人人都能吃上的,穷苦的人家,过年的时候能给小孩子买一块糖吃就已经算不错的了。 也就是那大户家里还能搜刮出一些来,不过同患者的量一比,就觉出不够用了。 护卫们挨家挨户的摸排完成之后,就把具体的数字报到了李鱼这里,这村名叫裴家村,村□□三十五户人家,共计二百七十五人,因这霍乱,已死了三四十人,而正在发病的,有足足一百多人。 将近一半的人,都在受这霍乱之苦。而剩下的这一半,也不敢说是没病,只能先叫他们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观察一阵子。 李鱼便又叮嘱了盐糖水的比例。她自己记得的比例是一升水,两小勺盐,十小勺糖。换算一下,也就是两斤水里放这么多的料。 只是村子里的东西是远远不够的。 她只能等着楚留香赶紧回来了。 她倒不是故意为难楚留香,让他一个人带这么多东西回来,只不过觉得楚留香名满天下,愿意替他做事的人应当到处都是,她这里人手紧张,实在是不想浪费人手。 众人便在李鱼的调配之下疯狂的忙碌了起来。 李鱼自己倒是没打算进这村子的。她这具身体实在是抵抗力太差,一有个什么就头疼脑热,和这些健壮的侍卫们是没法比的。再一个就是,她如果死在这里,那这些侍卫们想必也没法继续当皇家侍卫了——新皇一定会问罪的,说不定他们还会被砍头。 李鱼的马车停在离村子十几里的地方,周围又升起了几堆篝火,身边仅余数十个护卫护着她,其他的人都在村子里面忙碌。 李鱼坐在马车车辕之上,正在思考着等楚留香回来之后物资如何分配,忽然之间,她眼前的几队篝火全都熄灭了。 篝火在瞬间熄灭,白烟慢慢的从焦黑的柴木堆里升起,消失在绝对的黑夜之中,今夜月光黯淡,而人眼要习惯瞬间而至的黑暗起码也需要七八秒钟的时间。 忽然有一柄剑、闪着寒森森的青光,从她身后刺出! 那森森的一口薄剑,就从李鱼的脖颈处滑过,带着一股子令人胆寒的阴森杀气,李鱼的脖颈处瞬间起了一大片的鸡皮疙瘩,整个背部都颤栗不已。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噗”的一声,利器刺穿人身体的声音在她面向响起。 但……受伤的不是她,被剑刺中的人不是她,而是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的一个人。 她听见了一个呼吸声,这呼吸声来自她的身后,好似一个破风箱似得,发出一种低沉、嘶哑而沉重的吐息。 李鱼头皮发麻,几乎是立刻想要跳开,可是她身后那人却似乎看穿了这美丽娇弱之人的意图,他忽然伸出了自己的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扣住了她的咽喉,将她往后一扣! 她的背部就撞在了那人的胸膛之上。 那人穿的衣裳很薄,所以李鱼的背就感受到了他胸口一下一下稳定地起伏,那人扣着她喉咙的手也稳定的很,那只手臂有如铁铸一般,分毫不动。 而他的另一只手则仍然保持送出剑的姿势,那剑尖已深深的没入了来人的咽喉之中,他顺势收剑,那人的咽喉就喷溅出了温热的血——全部溅到了李鱼的脸上和身上。 李鱼的眼睛已渐渐的适应了黑暗,于是便看见了自己面前被杀了的人,那人身上穿的,正是她的侍卫的衣服,他高举匕首,保持一个要捅她的姿势。 ——看来这是一个混进侍卫队伍的刺客。 那刺客瞪大了双眼,眼珠子都好似要掉出来似得,长大了嘴巴,发出野兽一般的喘|息声,黄豆大小的汗珠已从他的额头滚落,他的咽喉喷出血花,而他的手忽然伸长,胡乱的抓着什么。 李鱼身后那人忽然一用力,便将李鱼拉远了几尺,好不叫那人碰到李鱼。这本是一个……还比较体贴的做法,可是那人的手乃是扣着她咽喉的,这一下用力下去,李鱼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无力的靠在了那人怀里。 她身后那人忽然道:“你不该只在身边留这几个护卫的。” 那声音低沉、嘶哑,像是一条毒蛇一般。 中原一点红! 他一直都暗中跟在李鱼身边,今日一看她把大多数护卫们都调出去了,就知道事情可能不太妙。果不其然,有人熄了篝火,欲杀安乐公主。 而李鱼则已稳住了心神。 她作为一个现代人,当然没见过杀人的场面,可是很意外的,看到人死在她面前,她竟然也不是很害怕,而是有一种……奇异的冷静。 这应当也是原本的安乐公主留下的一些后遗症,但,李鱼并不觉得这不好,因为这个世界本就是残酷的,如果她没办法接受杀人,那么以她的身份和境遇,应当是活不下去的。 一点红那只长着厚茧的手仍然扣在李鱼的脖颈之间,李鱼伸手点了点他的手指关节,缓缓地道:“我听闻中原一点红以杀人只留一点红而闻名,为何这次要溅我一身血,这很好玩么?” 她的人物指环里描述的是,他杀人是不愿多费力气的,刺入人咽喉三寸会死,他就绝不会刺出三寸半。李鱼认为,这不仅仅是一种对于肌肉炉火纯青的控制,也是一点红独有的暴力美学。 所以他今天是怎么了,吃错药了?干什么要做这么不符合他自己美学的事情? 一点红忽然低低的笑了一声,他的手放开了李鱼,李鱼便回身望着他。 黯淡的月光像是一层雾一样的轻纱,在这朦胧的黑夜之中轻薄的罩在了李鱼的身上,她的脸上被那刺客的血染得污浊不堪,在那刺目红色的映衬之下,更显得她面色恹恹的苍白着。 可是,她那一双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却在黑夜里璨璨的发着光,那目光是如此的冷静,又似乎隐隐透露出一丝奇异的兴奋来,好似这死人不仅让一点红的血热了,还让她的血也热了。 一点红那一双死灰般的眼睛便迸发出了摄人的光芒,他冷冷地道:“好叫你看看,一点红是怎么护人的。” 李鱼便挑了挑眉。 这人当真别扭的很,不信自己会接纳他,也不信自己是真的把他当忠义的英雄看,便故意要用这残酷的法子逼她看看中原一点红这名字底下到底代表着什么。 所以,他故意要溅她一身血,也是为了这个。 怎么说呢…… 倒是很像小孩子,用这种方法去试探的……残忍的小孩子。 李鱼不禁觉得一点红这个人有趣的很,而一点红呢,此刻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好似要逼她说点什么话出来一样。 于是一点红就看到面前这个高贵的女人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弯弯的眼角流露出一段别样的风流,叫一点红垂下的手指不自觉的蜷缩了一下。 李鱼道:“那我现在已看见了,只是你今天这人杀的,与其诨名一点红,不如诨名一盆红、一桶红来的贴切。” 一点红:“…………” 一点红对自己的剑术极其骄傲,此刻却被一个一点武功都不会的女孩子笑嘻嘻的讥讽,奇怪的是,他竟也没生气,正是冷笑一声,嘶声道:“你若想见识,倒也不难!” 说着,他忽然整个人猱身而起,如一柄利剑一般的刺了出去,李鱼一惊,转身回头去看,却见不远处,楚留香已经归来,他双手抱胸,嘴角带笑,见一点红薄剑已至身前,毫不慌张。 顷刻之间,一点红已刺出了七剑,而楚留香也躲开了这七剑,中原一点红目光之中似有寒火,他冷冷道:“你是楚留香?” 楚留香叹道:“今天怎么人人都道我是楚留香。” 一点红阴森一笑,又是闪电般的刺出了七剑,嘴中的话语居然气息还是很平稳:“若你不是楚留香,怎么能带着重物仍无声接近?若你不是楚留香,怎能接我七剑!” 楚留香苦笑道:“好厉害的一点红!” 一旁的李鱼:“…………” 什么玩意,怎么她的两个助力忽然之间就打起来了! 江湖人怎么一言不合就打架呢?明明他们好像也没有什么立场上的冲突啊? 李鱼心里苦啊。 她一跺脚,朝那剑光中的两个人喊道:“你们不要打了啦!要打去练舞室打!” 7、07 *** 这话一喊出来,一点红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认为她在说胡话一样。 他仍是一剑接着一剑的刺出,而且那出剑的速度还越来越快了,整个人都似乎是兴奋了起来,他长啸一声,又是闪电般的刺出十三剑来,不把楚留香身上戳出十几个窟窿誓不罢休。 在这样密集的剑光之下,楚留香倒仍是不觉得紧张,甚至还有余力朝李鱼调笑道:“殿下,你这话可是说的前言不搭后语。” 这荒郊野外的,哪里来的练武室? 李鱼暗地里吐了个舌头。 她刚刚真的是脑子一抽就皮了一下,这两个古代人当然不能理解她这种深沉的幽默感! 只不过这两人要是不停手,还真是挺麻烦的。楚留香武功精妙,一点红又被勾起了比试的性质,现在恐怕叫他停下来也很难。 篝火已重新被点燃,而李鱼身边的其他护卫们也已围了上来。 银杏和紫杉本是在裁棉纱布的,她们二人本就不会武功,篝火熄灭之时,刺客与一点红的动作又都很快,所以她们都不曾察觉,如今火光又亮起,她们便看见公主面色苍白,身上沾满了鲜血,顿时大惊失色,慌忙跑过来就要查看她有没有事。 这当然也不是她们的错,李鱼摆摆手,温声道:“无事,你们忙你们的去吧。” 银杏和紫杉却是不敢,她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着声音道:“奴婢无能,不能保护公主,请公主责罚。” 说着,竟用力在地上磕起头,那一下下去,额头之上便青紫一片,而她们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样的继续用力磕着头。 李鱼连忙阻止她们,她一手一个,硬是拉住了这自虐的二人。银杏和紫杉的脸上便满是眼泪,又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 李鱼……李鱼当然也是明白她们是在怕什么的。 她是公主,万金之躯,而她们是她的婢女,公主若不高兴,把婢女打死了都只能算是小事。她们这是怕李鱼要出气,故而自己先砰砰砰的磕了头,好令她消气,不至于要取她们的性命。 李鱼叹气。 在这个时代,好像每个人的性命都很有危险。 贵为安乐公主,李鱼要怕这些江湖势力取她性命,贱如银杏紫杉,也要怕主人不高兴将她们打杀了去。而像一点红、楚留香这样的江湖人呢……恐怕早就做好了某一天要死于非命的准备了吧。 在现代生活时,她最痛苦的事情是父母因为重男轻女对她的冷漠与压榨,与现在这恶劣的环境相比,当时的烦恼实在是显得很奢侈。 李鱼虽然因为原安乐公主的记忆在,多了几分对人命的冷漠,但是几十年生长在文明之下,还是没办法让自己跟古人的思维保持一致的。 银杏和紫杉还跪在原地,瑟瑟发抖,那些自知疏忽的侍卫们还在如临大敌般的围着楚留香和一点红。李鱼蹲在地上,忽用手抹掉了银杏脸上的眼泪,温声道:“莫怕,我是真的没生气,快去干活吧,面巾的数量还远远不够呢,我有侍卫们保护的。” 公主的话语是那样的温柔,公主擦拭眼泪的动作又是那样的怜惜。 银杏和紫杉只觉得心头一暖,身上的颤抖也慢慢停止了。她们抬头,见公主面上沉静,更是觉得心中安定了下来,于是她们郑重其事地道:“奴婢必不负殿下所命!” 然后又对着李鱼行了大礼,这才又匆匆的赶去裁面巾了。 而另一头,一点红与楚留香的打斗仍未停止,楚留香苦笑不止,对一点红道:“红兄啊红兄,你这是要毁了咱们小公主的治疫大计么?” 本来他没想着这句话能起作用,却不想一点红听了这话之后,嘴角竟是忽然抿了抿,而后已经送出的剑势急停在了半空之中。 楚留香眨了眨眼睛,赞道:“红兄高义!” 一点红显然是不习惯于被这样称赞的,他冷哼了一声,忽然反手收了剑,转身就走,只是这一次他却没有走远,而是走到了李鱼的大马车旁,直接坐到了车辕之上,双手抱剑,闭目养神了起来。 侍卫们还不清楚一点红是要干什么,赵四火冒三丈,只觉得这厮未免也太不客气了,上前就要找一点红的麻烦,却被公主一个严厉的眼神所喝止,顿时觉得委屈巴巴。 李鱼当然懒得管他。 她径直走到了楚留香跟前,问道:“托你买的东西你都买回来了么?”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微笑着道:“我已走遍了镇上的所有酒坊,买下了整个镇子的烈酒,那些烈酒已装了车,正超这边赶来,至于食盐、冰糖和棉纱布,我已亲自带了回来。” 最近的镇子离这里也不是很近的,楚留香背上背着个大包裹,双手还各提了一大袋子,就差在头顶也顶上一大盆东西了。好容易回来,刚把重物放下,又跟一点红缠斗了许久,这一晚上,还真是……累的慌。 李鱼喜形于色,立刻赞道:“不亏是轻功天下第一的楚留香,不做快递员真是可惜了。” 楚留香不懂就问:“快递员是什么?” 李鱼道:“是个官,怎么样,考不考虑在我手底下干活,我封你为竹蜻蜓大队长啊。” 楚留香虽然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是在直觉之下,还是很果断的拒绝了。 李鱼觉得很是失望。 不过楚留香天生一个浪子,叫他留在固定的某一个地方当颗螺丝钉,简直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李鱼觉得以后多找他帮忙就行了,至于留下他封官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吧。 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处理村子里的霍乱的。 楚留香还真是带回了很多很多的盐和糖,比这村子里搜刮到的多多了!李鱼很是高兴,于是便令人把这些东西带进村子里去,分出一部分侍卫来,多找几个厨房一块儿煮制盐糖水。 一百多个患者,需要的盐糖水的量可真不算小,因为这玩意并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一人喝一瓮就算完了,而是在患者还没停止吐泻之时,一直不停的补充,以此来防止脱水。 而且还要考虑换班的问题。 抗击霍乱,并非一朝一夕的功夫,李鱼的侍卫不可能不眠不休的工作。 李鱼想了想,道:“等前期工作都做完以后,令大家两个时辰换班一次。” 其实最困难的时候,乃是一开始,因为要在混乱之中创造秩序。一旦所有的病人都被收容起来,有人煮盐水,有人负责掩埋焚烧沾染了细菌的东西,有人负责后勤,那就一切好办了,也不需要大家都一直忙着了。 李鱼又命令剩下的这些人在不远处还是先扎营,等着供累极的侍卫们歇息,又令人在篝火上架起大锅,煮浓稠的粥食。 ——她的护卫们都是英雄,总不能叫他们饿着。 正安排着,楚留香托人送的酒也到了,李鱼便令侍卫们在扎好的帐篷中都放上一罐一罐的烈酒,好让出来的侍卫们消毒。 一道道命令从李鱼的嘴中发出,天色渐渐的亮了起来,经过一晚上的奋斗之后,村子里的慌乱和哭嚎慢慢的安定下来。 外头的营地里,侍卫们也有条不紊的换班休息着,从里头出来的人从头到脚都被烈酒擦拭过,又换了新衣,他们疲惫的围着篝火,吃着锅里的粥食,然后倒头就睡。 李鱼的精神却没办法放松下来,因为她很怕自己的侍卫们也染上疫病。虽然能做的防护措施都做了,但是她还是有些担心。 所以她一个晚上都没合眼,楚留香看不下去了,便劝道:“事情既已安排妥当了,你就该好好歇一歇,殿下,你可要看看镜子,这黑眼圈都出来了。” 李鱼瞪他一眼。 楚留香便笑道:“殿下调配有方,实在是让我佩服的很,所以殿下可实在不能病倒。” 若是个江湖女侠,熬夜一晚上而已,楚留香是绝对不会多叨叨一句的,可是面前这公主呢,本就病恹恹的,身体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似得,此刻脸色已苍白的不像话,就连嘴唇也没多少血色。 一娇娇儿,却比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要更冷静、更有担当。 就说这果断带着队伍前来救疫这件事来说,许多王爷世子,也不一定有这个魄力,更何况,这令人束手无策的恶疫,在她井井有条的安排之下,好似…… 好似真的是可以战胜的! 楚留香现在是真的很佩服她了,他那和煦如春风般的双眼之中,也闪动着一种郑重的尊重来。 而这一晚上坐在车辕上闭目养神的中原一点红,此刻也睁开了他的双眼,他定定地盯着公主的背影,忽然一跃而起,落在了她的身后。 一点红冷冷道:“回马车上去。” 他的本意或许也是想劝李鱼回去睡觉,只是他惯常不知如何软下语气,于是就吐出这么硬邦邦的一句话来。 一点红和楚留香,这是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却都在此时此刻表现出了对她的关心,李鱼熬了夜,现在本就有些头昏脑胀,见状也不好再硬撑。 只是她的心眼倒是有几分坏,见一点红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若再有刺客来可怎么办?” 说完这句话,她就笑了。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质问,却又多了几分娇嗔的意思,而其中的暗示嘛……那可不会有人不懂。 一点红的瞳孔便忽然缩紧了。 他盯着李鱼,一字一句地道:“谁要杀你,我就杀谁。” 那语气之中,有深沉的杀意,还有滚烫的热血。 8、08 *** 李鱼熬了一晚上的夜,至清晨时,才在楚留香和一点红的劝导之下的钻进马车补眠。、 安乐公主的车架相当豪华,里头铺着柔软的长毛地毯,角落处又放着精巧的小炉,里头点着最上等的银炭,令整个马车里温暖如春,李鱼被初春的夜晚冻了大半晚上,一躺进马车里,便被热气蒸的昏昏沉沉起来。 昏沉之际,她还不忘对着帷幔道:“一点红,你在么?” 半晌之后,帷幔外才传来一点红低沉的声音:“嗯。” 李鱼又道:“你可说好了要守着我,可不许中途又走的瞧不见了。” 一点红便在帷幔之外冷笑,复而又嘶声道:“一点红最不爱欠人东西。” 李鱼听到他口是心非的冷硬话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就慢慢的睡了过去。 有一点红在她身边守着,她这一觉,居然睡得很沉。 只是这沉沉的一觉,却没睡的了多久,她迷迷糊糊之间,感觉自己的小腹一阵坠痛,先开始还只是隐隐的痛着,到后来,那坠痛竟令她满头冷汗的惊醒。 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浑身无力、手脚发软,身上一阵一阵的发着冷,小腹处如同坠了千斤之物一样,痛的她连腰都直不起来。 是个女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来癸水了!而且居然痛经了!! 这安乐公主的身体实在是太弱,竟然连来一次癸水都能疼的死去活来,跟在鬼门关跟前走一遭似得。 李鱼:“…………” 她缩在地毯上,又把被子捂紧了些,坠痛一波一波的袭来,似是完全没有个消停的时候,她艰难的翻出自己得的那个紧急医疗箱一通乱翻……但是没有卫生用品、也没有布洛芬。 李鱼:“…………” 累了,毁灭吧,赶紧的。 李鱼心如死灰,准备还是先让银杏进来陪她一会儿,准备个热热的汤婆子给她捂着。 结果挣扎着撩开帷幔,瞬间和一点红大眼瞪小眼。 而一点红呢,他就一直坐在她的车辕之上,他刚刚小憩一会儿,就听见马车里头有动静,然后一睁眼,就看到公主的手颤抖的撩开了帷幔。 公主面色惨白,额上满是冷汗。她一下一下的打着冷颤,状况似是很不好。 一点红心下一惊,立刻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一点红有武功护体,即使在外头呆了一晚上,掌心仍是火热,而公主的手腕温度却很是冰凉,那只手腕绵软无力,竟令一点红有点下意识的想捏紧几分。 一点红皱眉道:“病了?” 公主的面上便显出了几分病态的嫣红来,她许是没有力气,便很小声地道:“一点红,你帮我喊银杏过来。” 一点红不明所以,又皱眉看她,追问道:“是病了还是中毒?” 马空群太想让公主死在路上了,下毒这手段他当然也是使得出来的。 如此这般的想着,一点红眉头锁紧,一点不讲究男女大防,撩开帷幔就要进去查看。 然而公主却不知为何有些抗拒,她伸出一只手抵在了一点红肩头,推搡似的不让他进来。 当然,那力气,对于一点红来说,跟被猫挠也没什么区别。他被她推着,身体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仍然稳稳的在那里。 一点红啧了一声,伸手抓住了她推搡她的手,冷道:“你这马车,我也不是第一次上,何必如此?” 李鱼:“…………” 然后一点红就看见公主生无可恋地抬起头来看了他半晌,然后放出了一道惊雷:“我来癸水了,你要看?” 一点红:“…………” 癸水……? 他自小到大身边都没出现过女人,这词儿一捅出来,他还有点摸不清楚这是在说什么,等到一旁楚留香十分缺德的笑声传来时,一点红才反应过来。 一点红:“!!!” 他立刻就松开了公主的手,心中只觉得窘迫非常,再一看公主,她海棠无力,歪歪斜斜地靠在马车里的一个软垫上,脸色虽然仍十分苍白,却似乎被他这反应取悦到了一样,眼睛微微眯起,伸出一只手来捂嘴笑。 一点红的耳根都有些微红了。 公主见他这般反应,似是还嫌不够,便又软道:“一点红,你若不想照顾我,就快替我叫银杏来呀。” 一点红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跳下了马车。 和这幅冷冰冰的形象不同,他的脸皮的确是很薄,这样一逗他,他怕是短时间内不肯靠近她了。 李鱼觉得逗他很是好玩。 银杏很快就过来了。 银杏和紫杉都是皇宫里出来的宫女,模样端正、干活也细心。她一钻进马车看见李鱼,就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她特别快的找到了早就准备好的月经带,要给李鱼换上,李鱼死活不肯,最后还是自己换的。 换好之后,就彻底躺尸了。 银杏一只柔柔的手便落在了李鱼的肚子上,又温柔地道:“殿下好好休息,奴替殿下灌个汤婆子,您再喝杯姜汤,也好舒服些。” 李鱼明明都快疼晕过去了,听到姜汤这字眼,还是梗着脖子坚定地道:“不喝!” 银杏轻笑道:“殿下怎么这样小孩子气。” 李鱼不搭话。 银杏便又下马车去煮姜汤了,李鱼靠在靠垫上半卧,迷迷糊糊的睡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又听见银杏温柔的声音:“殿下,快起来喝了姜汤吧。”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就已凑到了她的嘴边,不知为何,那碗沿在碰上她嘴唇的那一刻,竟是微微地抖了一下。 脑中忽然尖锐的响起了报警音,机械女声的声音震耳欲聋—— 【警告!警告!银杏欲毒杀宿主,请宿主提高警惕!】 李鱼瞬间惊醒! 今天是新手保护期的最后一天,所以系统会警告她。 李鱼伸手就推开了银杏的手,银杏手一个不稳,瓷碗中的姜汤撒了大半! 银杏的表情立变! 李鱼也睁开了双眼,冷冷地看着她。 银杏惊慌不已,却仍勉强笑道:“殿下,姜汤性暖,对您身子有益呀……” 李鱼道:“是谁派你来的?” 银杏的表情便瞬间扭曲起来!她似乎是被吓到了,浑身都打着颤,一点儿不想一个专业的杀手,见李鱼目光如寒冰一般,她忽然咬紧了牙关,一把按住李鱼,就要把姜汤往她嘴里灌。 嘴中还低低哭诉道:“殿下,奴……奴的父母被抓了,歹人以父母的性命威胁,奴没办法……奴实在是没办法……!” 银杏不会武,就是个普通女子,可即使如此,她的力气比现在的李鱼可要大上不少,李鱼被她一把摁住,只觉得自己就要命丧当场。 此时此刻,她才后悔自己刚刚太欠,出言调戏了一点红,一点红要是还在帷幔之外,不至于发现不了。 李鱼心里苦啊! 她死死的咬着牙关,不肯喝下那下了毒的姜汤,银杏本就心里慌张,见此事难成,急的额头都冒出汗来,手不住的发抖,李鱼瞅准时机,啪的一下扇飞了那个瓷碗,瓷碗撞在马车壁上,发出砰的一声,碎的四分五裂。 银杏的面色瞬间惨白! 瓷碗被摔碎的动静足够大,几乎是瞬间,一点红的剑光已至,那一抹青光森冷无比,在银杏的脖颈之间留下了一点殷红。银杏瞪大了双眼,一句话也没来及的说,就断了气。 一点红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伸手扶住了银杏倒下的身体,然后骤然发力,直接将银杏扔出了车外,而后一把捏住了李鱼的手腕,开始为她把脉。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一点红冷着脸瞟了她一眼。 公主因为刚刚的挣扎,出了不少的虚汗,额前的碎发凌乱的黏在脸上,脸上是一分血色也无,发髻也已散了不少,一只碧玉制成的步摇已快要坠在枕上。 她歪着头倒着,一点红便看见了一截苍白的脖颈,在这久不见阳光所致的病态肤色底下,青青紫紫的血管纵爬着,似是只要轻轻一捏,她的生命就会就此消失一般。 对于中原一点红来说,人的生命本就是脆弱不堪的。 无论是高壮的大汉、还是娇柔的舞女,他们的性命在一点红眼里,都只是轻轻一剑,不用费分毫的力气,也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现在,他看到了公主病态肤色之下青紫色的血管,她轻轻地起伏着,没有丝毫的猜忌、也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一点红忽哑声道:“你不怕我此刻反悔,去赚马空群的十万两?” 而他的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已摁在了她的脖颈之上,替她抹去了一滴汗珠。 李鱼轻笑了一声,道:“我不会看错人。” 一点红眯了眯眼,忽冷笑道:“那婢女不是你看错的?” 李鱼抬眸。 在路上才过了这么几天,就已闹出了这样多的事情,可是她却丝毫不见惊慌,那双纯黑色的眼睛如此平静,像是一条潺潺的地下暗河一般。 公主淡淡地开口道:“那是因为,我从没认真瞧过她。” 换言之,我可是认真瞧过你的,你可……不能负我。 9、09 *** 一点红既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只是仍面无表情地替她诊脉。 倒是公主,仍有说笑的余力,对一点红道:“你竟还会诊脉?” 一点红淡淡道:“杀手会医,本就寻常。” 毕竟杀手干的乃是要命的活计,许多时候被人追杀,不敢去医馆,故而很多杀手都学会了自医,会些稀松平常的医术也不足为奇。 李鱼没有说话。 一点红十分不怜香惜玉地扔下她的手,道了一声:“无中毒迹象。” 李鱼道:“我没喝她送上来的东西。” 一点红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嗯。” 想了想,他又皱眉道:“你在皇宫里头吃喝东西,难道不曾验毒?” 一点红当然是不清楚皇宫里的人是怎么生活的,所以有些想当然的信了些民间传闻的东西,比如皇宫里的皇子公主们吃□□细,每一顿餐前还有专门的试毒之人,把菜挨个试一遍,所以他没办法理解李鱼居然差点被灌下毒汤的这事。 公主半躺着,忍不住轻笑着摇头,然后道:“我这样一个不得宠的公主,没在宫里给皇后和贵妃整治死就不错了,哪里还会有人帮我试毒?” 她还保留着原主的记忆,自然知道安乐公主身世凄苦,自盛宠的母妃惨死之后,在深宫中就再没有一天好日子过了。 她的身子之所以这么弱,也是因为在隆冬时节被皇后罚跪,这才落下了病根。 所以,她才这样渴望离开深宫,即使要去的地方十分危险,她也丝毫不在乎。 一点红倒是怔了怔。 他没有说话,只是又深深的望了一眼公主,公主的面上倒是没有什么凄楚的表情。她很淡漠,眼底没什么特殊的情绪,语气陌生的好像是在说全然无关的人和事一般。 一点红心中一动,手忽然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他对皇室的秘辛从不感冒,接下马空群的活儿之后,也只是堪堪调查了一下,对公主的生平……还真是一点儿不了解。 如今听她一说,那个本应该是她“家”的地方,却满是危险,令她毫无眷恋。 一点红的目光便沉了沉,手伸了一下,又僵在半空之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又伸手,替她捻了捻锦被,一句话也没说,就跳下了马车,仍守在周围。 公主的话从帷幔里头传了出来:“叫两个侍卫来,把银杏尸首安葬了吧。” 一点红双手抱剑,没有说话。 李鱼在马车里躺尸,感到心情复杂。 她穿越过来的这几天,因为一直在研究系统,所以的确没有怎么好好注意过银杏。仅有的印象,还是她照顾人照顾的的确很细心,比紫杉要更温柔一些。 放到现代,她这样的女孩子一定也很受众人的欢迎——最起码,比脾气古怪的李鱼肯定是要受欢迎的多的。 即使她有坏心,那也一定不至于涉及性命。 但放在这个诡谲危险的【武侠世界】中,银杏一步走错,结局就是丢了性命,而李鱼呢,也因为一时的疏忽,差点被银杏毒杀。 这个世界的确是残酷的。 李鱼因为穿到了原主安乐公主的身体之内,所以也继承了原主那种淡然的劲儿,只不过她回想起记忆中属于现代的部分,仍然觉得此处显得很荒诞、很不可思议。 可以预见的是,这样的荒诞绝不可能远离她,她崛起的道路上一定会有更多的争斗与鲜血。 ——要习惯,但却不能麻木。 她在马车里躺着,用那个汤婆子捂着肚子。一边闭着眼小憩,一边在心中思考着。 银杏说,是歹人用她父母的性命作为威胁,她才会行此险事。银杏不是江湖人士,自然不知江湖人手段之毒辣。李鱼心里却清楚,无论这行刺是成还是不成,她和她的父母都是必被灭口的。 所以,即使现在派人回京城去调查此事,估计也只能收获一对老夫妻的尸首了。 既然查不出来,那就无需费心去查了,那人迟早会再有动静,到时候再反应也不迟。 身处如此诡谲的风云之中,李鱼如今才算切实意识到,自己身边的助力,是真的不够。她现在也多多少少能够理解一点,为什么这个时代的江湖侠客的地位那么高,能成为那么多王宫贵胄的座上宾。 李鱼叹了口气,先把这件事放过去了。 再有,就是霍乱之事了。 霍乱从发病到死亡,其实是非常快的一个过程。她以前看资料,看到一个病例,那患者是个女子,她发病后一个小时,皮肤就迅速灰败下去,发病四个小时之后,她就一命呜呼了。 ——足见脱水之势的迅猛。 李鱼挣扎着坐了起来,她撩开帷幔,正准备说话,却吸入一口初春的冷空气,一下子被刺激到了,捂嘴咳嗽了起来。 一点红就坐在车外,见状,他的眉头又紧锁起来,嘴中冷冷道:“你这身体,还不躺着!” 李鱼一边咳嗽,一边却笑,她抬眸望了一点红一眼,又伸出自己那只苍白纤细的手,似是羞涩一般,轻轻拉了拉一点红的衣袖。 一点红斜眼看着那只手,只觉得肌肉有一点点的紧绷,半晌,他才哑声道:“何事。” 李鱼道:“你帮我叫赵四来。” 一点红皱眉,又道:“你就不怕又有不长眼的东西来杀你?” 李鱼道:“怕呀,所以你别走。只不过我实在没力气喊人了,你中气足,嗓门大,帮我喊一嗓子嘛。” 一点红:“…………”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这公主性格属实有点自来熟。 一点红当然不会干吼一嗓子这种事,他只是随手掷出一块石子,就打中了正在忙活的赵四的肩膀,赵四抬头一望,就看见公主正一边咳嗽一边朝他招手。 赵四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到了公主面前。 李鱼也不跟他废话,直接道:“去叫人统计村子里的情况,死了多少,还活着多少。再统计物资情况,酒、棉纱布、盐、糖、柴火都是必备,若有短缺,即刻来报。” 赵四领命而去。 他办事很有效率,不一会儿,就已经统计好了所有的数据,过来报告给李鱼。 赵四道:“村中患病之人,共一百二十一人,昨夜死亡……四十三人。剩余一干人等,还在治疗之中。” 李鱼淡淡的嗯了一声。 赵四却有些犹豫,他壮着胆子,开口道:“殿下,有句话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鱼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满是诚惶诚恐,便叹气道:“以后无需如此,即有疑问,那就问吧。” 沟通,也是一个现代职场中很重要的一个为官之道。下属是真正执行方案的人,所以对于下属的疑问和困难,上司应该做到回答和解决。 李鱼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只有这样,才能让整个团队更有凝聚力。 赵四便斗胆问道:“殿下,这给患病之人灌盐水的法子当真有效否?一夜死了近一半的病人,这……这……” 李鱼道:“我之前也说过了,霍乱之所以致命,乃是因为人得病之后,不停吐泻导致脱水,因此才要叫病人们补充盐糖水,好叫他们撑过去。只是,有一些病人吐泻的太严重,喝什么吐什么,根本补充不进去水,这样的病人只靠这种法子,是无论如何也救不了的。” 赵四便急切地道:“那……究竟用何种方法,可以救这部分重症的病人呢?” 一旁的一点红,也定定的盯着她,好像也很想知道答案似得。 李鱼便道:“直接把盐水打进身体里。” 她这话一说完,便看见赵四还是一脸茫然,显然是没听懂她在说什么的。再看一点红,他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挑了挑眉毛,好像也觉得她在说瞎话一样。 李鱼道:“既然毒|药可以通过伤口进入人体之内,被人吸收,那解药自然也可以,若能从人的静脉……经络处将盐水慢慢注入,人便可不经肠胃的吸收这些水分,自然不会因为吐泻而死。” 这个时候估计还是没有静脉的概念的,她就直接改口称经络,以经络和下毒来比喻,想必这些土著居民是能懂的。 不过,她一直觉得武侠小说里有很多设定都很不科学。比如说拿淬毒的针扎人一下就能杀人之类的,就针尖处那一丢丢毒|药能杀死人……抛开计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啊喂! 果然,她这么解释了之后,赵四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嘴中称赞道:“还是殿下有办法!” 倒是一点红,仍有疑惑,他似乎对这话题还挺感兴趣的样子,思量了片刻,问道:“以何物注入人体内?又该注入多少?” 这个问题嘛…… 李鱼道:“如果能将针做成空心,一头插|入人脉络之中,另一头连接管子,将盐水灌入,应当就没问题。” 她说的自然是输液用的吊瓶了,只是这东西描述起来简单,细细想来,问题却不少。 首先就是用来调配生理盐水的水,那可得是蒸馏水,否则脏水进了人的静脉,那可不是救人而是杀人了,所以得搞出蒸馏装置来。而且李鱼昨夜看过楚留香带回来的盐,不知道是不是此时的制盐水准不佳,那些盐巴并不是雪白的,而是带着很多杂质。这样的盐吃进肚子里可以,输入静脉……那估计就不太行了。 再有,此时的工艺能不能制出细细的、空心的针头也是问题。 还有橡胶管……以她的常识来看,橡胶树显然不是原产自中国的,而如果用硬质的管道的话……那怎么控制流速呢? 现代再普通不过的静脉输液,到了这个时代,也是举步维艰。而这些问题,只有等李鱼到了银州安顿好之后,才有余力一个个解决。 她是这么想的。 一点红却道:“空心针?此物青衣楼的那些人倒是有。” 10、10 *** 青衣楼? 李鱼眼前一亮。 就在一点红说完那句话之后,李鱼的人物指环便又开始兢兢业业的介绍起了情况。 这青衣楼,乃是近年来江湖上的一个神秘帮派,据说青衣楼有一百零八楼,每一楼之中有一百零八名高手。青衣楼行动诡异、杀人无数。江湖上都说,若是惹上了青衣楼,不如还是自己一刀抹了脖子比较痛快。 青衣楼的主人神秘莫测——当然,人物指环已经很清楚的告诉了她,青衣楼的主人乃是一个富有的老头,这老头的名字叫霍休。 指环说了很多关于霍休的事情,比如他爱钱如命,比如他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居然引诱一个青春少女爱上了他。 但是,指环却连一点儿空心针的事情都没提到。 李鱼便问一点红:“哦?这青衣楼居然有这样的空心针?是拿来做什么的?又是何人所制?” 一点红森森道:“自是拿来杀人的。青衣楼第七十三楼,都是些用毒的杀手。” 中空的针,可藏更多的毒。 提到那些惯常用毒的杀手,一点红的脸上却出现了几分不屑,他自觉虽是杀手,却堂堂正正的以剑取胜,那等暗地里下手之辈,他是万万瞧不上的。 李鱼看见他的表情,便问:“你与他们交过手?” 一点红傲然道:“腌臜匹夫,不足为惧。” 李鱼这无良上司立刻给他派活儿:“那你以后碰上了,捉两个活的给我呀。” 一点红斜了她一眼,冷笑一声,道:“我只答应护送你。” ……似乎不太配合。 李鱼从善如流的眨了眨眼:“那我拜托楚香帅好了。” 一点红那双死灰般的眼睛便看起来有点凶恶了。 楚留香名声极大,一点红有心要与他分个胜负出来,他却如同一只泥鳅一般,滑不溜手,死活不肯与一点红正面交锋。 昨夜一点红碍于公主的正事,不情不愿地停了手,实则心里还存着一份斗心,好容易平静下来,又被这眼光毒辣的公主殿下轻轻松松挑了起来。 再看这公主,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却也敢如此玩弄人心。 一点红寒森森地一笑,忽然闪电般的出手,还未等公主反应过来,他的两根手指已捏住了公主的下巴。 他的手,是一个剑客的手,修长、有力、稳定、骨节分明。此时此刻,他不握剑,而是做出如此孟浪的举动,那只手看上去却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 赵四脸色立变,正要厉声喝止,却被一点红冷冷的瞟了一眼,声音瞬间就被吓没了。因公主大半个身子都没在了马车里,故而也没有其他人看见一点红的大不敬举动。 一点红的眼神又钉在了公主的脸上,她手无缚鸡之力,被他捏住下巴,也只好乖乖的抬起下巴,露出脆弱纤长的脖颈来,她的睫毛垂下,轻轻地颤动着,上头好似已沾上了水汽。 这样近的距离之下,一点红忽然发现,原来公主的眼下,居然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一点红的眸色暗了下来,他冷冷地道:“你若没逃命的本事,就别玩这激将的把戏。” 公主却是丝毫不怕的,她垂下的眼帘忽然又慢慢地抬起,那双比九天银河的星光更潋滟的眼睛微微眯起,让她有种格外魅惑、格外妖冶的美感。 公主的嘴唇轻轻动了动,语气轻地随时要消散在风中:“一点红,轻点……” 一点红浑身的肌肉都在瞬间绷紧! 他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才没有让自己的手再加重几分力道。 公主对他的紧张好像一无所知似得,她又垂下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仍颤动着。她故意道:“我错了,我再不捉弄你了,我也再不叫你办别的事情了,我再也不烦你了,这样可好?” 一点红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公主看见他的脸色,便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 刚笑了两声,就又咳嗽起来。 一点红嗤笑了一声,似乎在嘲笑她孱弱的身体。 而后他收回了那两根捏着她下巴的手指,转身走了。 而赵四则赶忙凑上前来,急切道:“殿下,您有没有事?那厮实在是过分……殿下应治他个不敬之罪!” 李鱼含笑,伸出一根手指,在赵四脑袋上点了一下,道:“带上十几个人,再去镇里采购东西回来,另外叫那些没病的村民也扎上面巾,学着怎么照顾病人。” 李鱼不想在这里多耽搁时间,路途遥远,本就费时的很。若是到了夏天她们还没到银州……以她这幅身子,怕是有的受了。 赵四却道:“殿下,没病的村民今日已一起过来帮忙啦,您不必担忧,都是些知恩图报的。” 李鱼听了这话,心里倒是有些高兴。 她道:“既然如此……那就等到剩下的病人病情稳定,咱们就走,你去吧,去看着那边的情况。” 赵四领命而去。 霍乱来的很急,但治疗得当,稳定下来也很快。吐泻的没那么厉害的病人们为了能活下来,都强忍着恶心大口大口的给自己灌盐糖水喝。 霍乱致命的是脱水,一旦呕吐和腹泻停了,且可以小解出来,那就算是挺过鬼门关了。 等到了第二天的中午,便有一些人已恢复了过来,这些人平时都是下地干活的主儿,体质十分不错。 他们全须全尾的自鬼门关里走出来,对将他们治愈之人自然是千恩万谢,心中激动不已,不顾自己身体仍然虚弱,跪下来就要磕响头,却被那些身形高大的汉子们拦住了。 那些汉子们说:“吾等不过奉命行事,尔等要谢,乃是要谢安乐公主殿下。” 村民们这才知道,对村子伸出援手的贵人,竟是一位公主! 他们要来给公主磕头,却被侍卫们制止,公主身体孱弱,若被这些刚从重症中恢复过来的病人们传染了可怎么办? 那些病人之中,打头的是个不到三十岁的村妇,叫做阿云。阿云一听侍卫们不让她们去给公主磕头,当下便急了,对着侍卫们苦苦哀求,只到她们绝不冲撞贵人,只远远的给公主磕个头。 无法,那被缠住的侍卫只得来禀公主,公主无可无不可的允了。 阿云与其他村人们便乌央央一群人到了村口,遥遥的望见了公主华丽的马车。阿云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郑重其事的对那架马车行大礼。 这村子里的人,几辈子都没见过贵人,自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喊吉祥话,阿云憋了半晌,忽爆出一句:“公主……公主娘娘万岁!” 一旁守着的侍卫忙道:“不可称万岁,要称公主千岁!” 可是那群大字不识的刁民,一喊起来,激动的要死要活的,根本不听侍卫说啥,一群人紧跟着就也喊起来:“公主娘娘万岁!公主娘娘万岁!” 村庄外头,良田千亩,一望无际。在这空旷的新绿之上,人们乱糟糟的喊着,一开始只有阿云一个人的声音,而后稀稀拉拉的又跟上了几个声音。再然后……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整齐,那声“万岁”仿佛要冲破山野、冲破天际一般,排山倒海而来。 欢呼的声音,往往具有强大的感染力,在这排山倒海的欢呼之中,那些忙碌了好几日的侍卫们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忍不住跟着乱喊了起来。 皇家贵胄,以万民奉养之,也当心系万民。 然而那些京城中的贵人们,又有哪一个做到了心系万民? 几年前,为了给府中娇妾庆生,庆王一掷千金,买下南海明珠数斛,制成一件缀满珍珠的云肩。而那一年,中原大旱,无数灾民在痛苦和饥饿中死去。 唯有公主……只有公主,她是京城贵族之中的弃子,却是最慈悲、最博爱之人。 赵四最是激动,他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对着公主的马车大声的喊着万岁,丝毫不顾及这乃是对当今圣上的大不敬。他本来还觉得,同公主去银州,乃是九死一生的苦差事,可是如今,他的心中却十分的激动。 殿下去银州,一定会大刀阔斧的改|革吧?她有这么多的办法,一定能将银州从那江湖土匪的手中夺出来的吧? 赵四激动的要命,大声的疾呼着,公主却是坐在马车里一动不动,那可恶的一点红正单腿曲起,坐在车辕之上,半晌,他忽然从车上跳了起来,走到了赵四面前。 赵四的目光里充满了敌视。 一点红讥诮一笑,慢慢道:“你们家殿下说了,你这公鸭嗓,叫起来太难听了,惹得她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她叫你快点闭嘴。” 赵四:“…………” 赵四:“我们家温柔的殿下怎么可能这样说话!可恶奸贼,你挑拨我与殿下的情谊!其心可诛!!” 一点红懒得理这个不愿意接受现实的人。 11、11 *** 村民们在村口跪了一阵子,便有人过来,温声劝他们回去,该帮忙的帮忙,该休息的休息,这才好不负公主殿下的一片苦心。 村子里的侍卫们,也陆陆续续的撤了出来,他们有条不紊的烧掉了面巾和旧衣裳,又换上早已备齐的新衣。收拾车马的收拾车马、拔营的拔营,似乎已经打算走了。 阿云有些痴痴地望着被众侍卫簇拥着的那辆华丽大车。 众人见贵人要离去,皆是落下泪来,不过好歹还记着村中还有不少人仍在病重,于是大家收拾收拾,就打算回去帮着照顾病人了。 至于盐和糖,倒也不用他们掏钱再买,公主早就想到他们没钱,于是留下了很多盐巴和黄糖,以供他们使用。 阿云心想:公主殿下真是个仁慈细心的好人。 又忍不住去想,这般菩萨一样的高贵人物,究竟长的是什么样子呢?是不是真的同庙里的金像一样,垂目顺眉,拈花一笑,令人……神往? 阿云慢慢的站了起来,慢慢地往家里去了,想着先看看女儿可还安好,再去隔离病人的大户家帮忙。 可是一想到丈夫,她的心又沉沉的坠了下去。 阿云自有爹不疼娘不爱,十五岁被她爹娘嫁给了村里有名的浑人张三,这张三好吃懒做,脾气还坏,自成亲之后,稍有不顺,就对阿云拳打脚踢。 这一次村中疫病骤起,阿云病的要死之际,张三非但一点儿也不照顾,反倒是嫌弃她呕的到处都是,躲到别家吃酒去了,家中只余下五岁小女儿艰难的照顾她,若不是公主殿下派人进来,那她……估计就死在自己家了。 阿云向来逆来顺受,可是经过这一回,心还是凉的透透的。 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呢?阿云一个女人,再带着一个小女儿,离开村子根本不可能活下去的。 刚走到家门口,她却忽然听见女儿晓晓尖利的哭声! 阿云心中大惊,立刻冲进门去,家中锅碗瓢盆砸了一地,女儿尖利的哭叫着喊妈妈,而她的丈夫……她的丈夫正把年幼的女儿压在地上,一边咒骂一边扯女儿的衣裳! “小婊|子!和你的婊|子妈一个样!吃老子的喝老子的,还叫!淦!闭嘴!” 阿云血液直冲头顶,一瞬间她已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抄起小凳,恶狠狠的朝丈夫的后脑勺砸了过去! 木凳四分五裂! 张三的动作瞬间停止,而后慢慢的转过头来,一缕鲜血从他的头顶缓缓流下。 晓晓连滚带爬的躲到角落里瑟瑟发抖,阿云手里紧紧握着小凳的腿,双目已变得血红,像一只母狼一般,恶狠狠地咆哮道:“畜生!你动我女儿,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阿云本是逆来顺受的一个人,可是在看到心爱的女儿差点被丈夫奸|污之后,她心中杀心骤起,恨不得把这狗畜生用菜刀剁成八瓣! 而这张三呢,自那天嫌弃老婆脏之后就躲到狐朋狗友家去了,灌了大半晚上的黄汤之后,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连侍卫们进来摸排、征用东西的动静都没吵醒他。今天酒醒了之后回家来,这才发现家里连木板床都不见了! 听女儿说这是来了贵人,要救她妈妈,张三怒从心中起,两个大耳刮子就把女儿打的动都动不了了,见女儿歪着脖子躺在地上打摆子,张三一股邪火起来,就要行禽兽事,这才被阿云抓了个现行,被一木凳砸在了头上。 张三惯常在家里作威作福,从来不见阿云反抗,今日被阿云砸的头晕眼花,手上去一抹,还流血了,顿时怒火中烧,大喊一声“贱妇!”一个窝心脚就踹了过去。 阿云一个瘦瘦小小的女人,哪里受得了这一脚,一下子就被踹到在地,连着抽搐了好几下。 张三却仍是不解恨,他在家里当大爷当惯了,哪里能忍阿云打他?他目光血红,冲了上去,一屁股就坐在了阿云身上,一拳就揍在了阿云脸上,阿云哀嚎起来,挣扎着伸手四处乱抓,却被张三一个耳刮子又打的头晕眼花,蜷缩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晓晓窝在角落里,眼见着亲娘要被打死了,顿时什么也顾不得了,脑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要救妈妈。 她踉跄地冲出屋子,见家门口围了几个人,正在指指点点,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他们去救救自己的娘。 可谁知道,明明有好几个大老爷们都在门口指指点点,却无人愿意去淌这一趟浑水。 “哎,别人的家务事,我凑什么热闹!边去边去!” “男人要打媳妇,这怎么管得住哟……” “清官难断家务事……” 晓晓大哭起来,跪在地上朝那些叔叔婶婶磕头,那些叔婶们却一个个都避开了晓晓,嘴里长吁短叹地离开了。 晓晓抱着一个人的腿就开始哭,死活不让那人走,那人无法,便道:“晓晓,贵人还没走远,你去求贵人主持公道啊!” 这人当然也只是随口一说,只是为了不让晓晓缠着他,晓晓却信以为真,撒丫子就往村外跑,她的时间实在是耗不起,再多耗一会儿,亲娘真的要被亲爹打死了。 也是幸运,晓晓刚出村子没多久,就看见了公主殿下的车马队伍。 这样多的人、这样多的东西,行进的速度本就不快,这也是晓晓能追上的原因。队伍末端的侍卫听见声音,一回头,就看见一个哭的满脸是泪的小丫头踉踉跄跄地跑过来,那侍卫一惊,直接上前一把抱起了晓晓,开始询问怎么回事。 晓晓喘的上气不接下气,过了好一会儿,才顺过气来,哭着说了事情的原委,求侍卫们去救救她的妈妈。 侍卫们面面相窥,不知如何是好,他们很是看不起这种在家里打女人的货色,可是他们却不能擅自离开队伍,此事还得公主殿下说了才算。 于是便立刻报公主殿下。 这个时候的李鱼,还仍在癸水之中,痛经倒是好些了,只是仍然有些恹恹的,她正一个人倚在马车里研究自己那任务奖励。 这个系统的判定好像并不是很严格,所以这个霍乱的任务已经算她完成了。任务奖励也出现在了物品栏里。 好奇心使然,她最先打开的,就是那个神秘的礼物包。 那神秘礼物包里装着的,又是一个指环。只不过这次不是【人物指环】,而是【天气指环】,技能也很简单,可以根据宿主的意愿,在指定时间、指定地点产生指定天气效果(效果持续时间:一个时辰)。 李鱼:“…………” 啊这。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啊。 天气当然是很重要,可是一个时辰有什么用啊喂!对于旱灾来说一个时辰的降雨能起什么作用啊!这神秘大礼……真的不是来开玩笑的么?最多拿来装神弄鬼搞气氛好么! 李鱼黑线。 说起来,系统每一次给的任务奖励,好像都是又有实务奖励,又有这种很不科学的外挂奖励,而且每次的外挂奖励都是指环。说不定哪天她哪天集齐五个指环之后,能合成一个灭霸的无限手套呢…… 李鱼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查看其它奖励。 红薯她懒得拿出来看,等到了银州再说。她现在在翻看的是青霉素的制取办法,现代青霉素的提纯方法在这里肯定是用不了的,系统很贴心,给她准备的方法,在这个生产力条件下也有可行性。 她饶有兴趣的翻看着,一点红平稳的呼吸从帷幔外传来。 然后,赵四就跑来找她,向她禀告了晓晓的事情。 李鱼一听,眉头瞬间皱起。 那阿云,是被她的侍卫们救回来的。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好不容易回来了,却没想到,原来最可怕的不是疫病,而是身边的人。 她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冷笑着道:“我救回来的人,他倒是想打就打想杀就杀。” 赵四道:“那……?” 李鱼道:“派两个人去,先把那阿云救下来。把那匹夫刁民带到这里来,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何许人也,敢打杀我救下的人!” 12、12 *** 被派去解决此事的两个侍卫刚刚从村子里出来,这几日属实是累的狠了。 自己辛辛苦苦救回来的人被这么个腌臜泼皮打的半死,他们心里的火气简直是亚都压不住,到了地方,一脚踹开张三家的门,把他架起来就是一顿胖揍! 那张三又惊又怒,还在那里叫嚣:“什么东西!老子的家务事你管什么!多管闲事!滚!快滚!” 那侍卫冷笑一声,一句话都懒得说,一刀鞘抽过来,啪的一声在张三脸上留下一条清晰的红印。 张三顿时鬼哭狼嚎起来。 那侍卫不耐烦道:“嚎什么?打老婆的时候威风的很,现在怎么孬成这样!” 说着,不由分说,一根绳把张三捆了,押着就要去见公主殿下。 当然,毕竟是从疫区出去的人,消毒换衣服扎面巾那一套是少不了的,这两人都是麻利的人,没过一会儿,就把张三押到了李鱼的面前。 而那阿云,被搀扶着洗了把脸之后,也把自己收拾了一遍,慢慢的跟在后头过来了。 张三被压着跪在地上时,就已觉得不妙,他这两天都醉醺醺的,根本就没见过公主的车马队伍,此刻一看,险些吓的魂儿都丢了。 侍卫们身披轻甲、腰佩长刀、神色肃穆、杀气森森。 而面前那辆他从没见过的宝马香车的车辕之上,则是坐着一个黑色劲装的剑客,那剑客眼都没抬一下,似是懒得看他,然而抱在胸前的那口薄剑,却让张三的冷汗都流了下来。 他当下便直呼起冤枉来,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先把过错全推到阿云身上再说。 香车里却传出一个淡淡的声音:“聒噪。” 赵四一拳便砸在了张三的脸上,张三被打倒在地,嘴中鲜血淋漓,一口血吐出之后,他竟发现自己的牙也断了三颗。 他却不敢再喊叫了。 那车的帷幔很快被拉开,张三倒在地上,便看见里头坐着一个天女一般的人物。 只是此时此刻,这贵人是俊是丑,对张三来说都不重要了,因为他实在是恐惧到了极点。 李鱼之所以要看一看张三,乃是因为她小时候,也被无端家暴过许多次。 她爸爸是个混蛋,喝多了酒之后就喜欢打人出气,而她弟弟又是全家的宝贝疙瘩,磕一下碰一下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出气包一职自然就落在了李鱼身上。 小时候她最深的噩梦,就是她爸爸高高扬起的巴掌,还有她妈妈熟视无睹的样子。 她瞥了一眼张三。 在家里作威作福的男人,原来遇到比他更强大的人时,也是一副唯唯诺诺的小人样子。这张三蜷缩着身子倒在地上,像是一个小虾米似得。又不住的颤抖着,他余光看见李鱼的目光,便挣扎着要跪好磕头。 他一边磕头,一边还不忘给阿云泼脏水:“是她!这贱人……这贱人要谋杀亲夫!小人的头都被她打破了,这才……这才反击!” 李鱼不欲与他多言,看向一旁的阿云,问道:“怎么回事?” 阿云也跪着,她的脸颊肿着,又被打青了一只眼睛,看着很是可怖,她艰难的给李鱼磕了个头,口齿不清地哽咽道:“民……民妇今日归家,见……见这禽兽……” 说到这里,她忽然住了口,一句话也不肯多说了。 赵四见她不说话,便喝道:“大胆村妇!在殿下面前,竟也敢推三阻四!” 李鱼摆了摆手,制止道:“阿四。” 她已明白阿云为什么不说了。 她刚刚已见过了晓晓,自然看见了晓晓脸上的红痕,还有身上衣裳被撕扯的痕迹。 阿云的确对张三痛下毒手了,可是叫一个瘦小的女性主动去打杀一个高壮的男人,这其中的原因…… 李鱼冷笑了一声。 本来,她还想着要把这张三痛打一顿就放了,可是如今,她却改了主意。 李鱼看着阿云,淡淡地道:“本宫已明白了,你不必说。” 阿云一愣。 李鱼又伸手,点了点张三,轻飘飘道:“拉下去杀了。” 她这话一出,周围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似乎不相信这话是从她的嘴巴里说出的,就连一点红,也略带诧异的斜了她一眼。 李鱼一贯展现出的个性,都是温和且仁慈的,她从未亲自下令杀人,也怪不得众人都诧异不已了。 李鱼在这一片寂静之中泰然自若,她伸手理了理自己的发丝,又补充道:“先阉后杀。” 公主平淡的语气之中,藏着一种冷酷的愤怒,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张三,然后转过头去,摸了摸她的耳后。 张三此刻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的命运,顿时吓的一个激灵,鬼哭狼嚎、颠三倒四地求起饶来,不住的在地上磕着头。 李鱼觉得厌恶无比,她皱着眉叫了一声“阿四”,赵四立刻反应过来,随手抓了一块布,结结实实的塞进张三嘴里,然后就示意那两个侍卫把他拉下去处理了,那两个侍卫对视一眼,没多话,拖着张三就走。 张三魂飞魄散,不停的呜咽、挣扎着,似乎是还想说什么求饶的话语,却说不出来。 他的那两只绿豆眼里,也流出了泪水,他的两条腿不住的踢着,又挣开侍卫,爬到了阿云身边,想叫阿云替他求求情。 可是阿云的眼神,却比寒冰还要冷漠,她冷冷地盯着张三,忽然对着公主拜了下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大声地道:“公主为小女报仇!公主的大恩大德,民妇……民妇愿做牛做马,报公主娘娘大恩!报公主娘娘大恩!” 张三瞪大双眼,嘴中激动的呜呜起来!阿云疯了!阿云疯了!她居然真的想杀自己,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张三恨不得在自己死前,先把阿云这贱妇给带走,可那两个侍卫已拿住了他,毫不留情的拖着他走了,张三吓的魂飞魄散,忍不住失了禁,那两个侍卫嫌恶的皱起了眉,将他拖远,两刀下去,就结果了他。 而另一头,公主看着阿云,却笑了笑,道:“本宫要你做牛做马干什么?回家去吧。” 说着,便打了个哈欠,好似已有些累了。 阿云却不肯走,仍跪在地上。 赵四见状,只觉得这妇人不懂规矩,殿下明明已经乏困了,她竟还不退下,于是不耐烦道:“殿下让你回家去,你还不快走。” 阿云不知所措地哭道:“殿……殿下,求殿下让民妇留下,民妇愿为殿下做牛做马……” 她实在是个不怎么会说话的女人,所以只能一直重复这一句话。 李鱼又瞟了她一眼,已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跟上来了。 丈夫死了,只留孤儿寡母,在乡村这样残酷野蛮的社会中,绝户,往往是要被欺负死的。这阿云若是带着女儿回去,迟早被村中的泼皮无赖缠上。 所以她干脆求她留下她了,她看起来软弱,心思却很大胆。 李鱼无可无不可地道:“可以,去后头找紫杉,叫她去安排你。” 她是个好母亲。 多养一个人对她来说,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她摆了摆手叫阿云下去,然后就准备窝在自己的被窝里继续躺尸,正要放下帷幔,却看见一点红正看着她。 李鱼道:“怎么,没想到我居然也有心狠手辣要杀人的一天?” 一点红的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是觉得她这话很有意思,半晌,道:“心狠才能活下去。” 这话好像是对她的告诫,又好像是对他自己的一种告诫。 李鱼轻轻一笑,道:“你放心好了,我心黑的时候,还在后头呢。” 比如说,怎么把你忽悠着留下来,搞007工作制啊~ 13、01 *** 且说安乐公主李鱼一行人,自初春里出发,等看到银州的界标之时,日子俨然已经盛夏了。 这年头,陆地运输全靠畜力,走的慢才是常态,可是对于李鱼这么个现代人来说,坐普快火车都算慢节奏享受生活了,如今真在路上走了大几个月,把她折磨的是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在心里发狠的想着以后要搞蒸汽机!通他|妈的铁路! ……不过跑步进入工业革命什么的,还是做梦来的更快一点。 正午时分,众人走累了,便寻了一处阴凉地休息,这样热的天,大家都不想吃热食,所以都在那里吭哧吭哧地啃干饼,只有紫杉还招呼粗使的几个婢女给公主做吃食。 入夏之后,李鱼的胃口变得越来越差,整个人也憔悴了不少,紫杉为了让她多吃两口,可谓是想尽了各种法子,什么酸梅、酸枣、绿豆、莲子,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之下,还变着法的给她弄很多开胃的食物。 今天熬得是绿豆莲子粥,此物消暑最好。 熬好的绵绵豆粥,米烂而豆香,里头放了几颗去芯的莲子,紫杉又用扇子扇到温热,用银碗盛了,这才给公主送去。 ——自从银杏那事之后,公主的吃食,便都改用银碗了。 紫杉迈着步子,款款行至马车前,便看见那冷峻剑客一点红正坐在车前,看都不看她一眼,动也不动。 一点红,就是数月之前,躺在草丛里中毒的那人。被公主救了之后,就留在了公主身边,日夜贴身保护公主。银杏也正是他所杀。 紫杉每次看到一点红,就会想起银杏惨死的样子,自然心生畏惧。她不敢上前,低着头道了一声:“……红先生。” 一点红那双死灰般的眼睛便缓缓地定在了她的身上,他懒得说话,也并不挪开自己的身体。 紫杉却是已经懂了,她拿出备用小勺,舀了一勺碗中的粥,自己尝了一口,复而又道:“红先生,你看……没毒的。” 一点红哼了一声,算做回答,随手撩开了公主的帷幔。 然后就看到正抱着冬瓜不撒手的李鱼。 一点红:“…………” 紫杉:“…………” 公主形象全无,手腿并用,抱着那大冬瓜倚在马车里。她的马车到了夏天,自然也是会换上凉席的,只不过马车就那么大点地方,她在里头滚来滚去,把一整个凉席都滚热了,这暑热还没消下去呢。 所以她就叫人去买了两冬瓜。 赵四还以为公主要给几个亲信加餐呢,结果冬瓜进了公主的马车里之后就再没出来,今天大家总算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公主海棠春睡,发丝凌乱,身上穿着一件薄衣裳,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一点红不打一声招呼就撩开帷幔,她也不生气,半睁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对紫杉道:“放下吧,我自己吃。” 紫杉面对公主,可比面对一点红要大胆许多,她撇了公主一眼,嘴中娇道:“您话是这么说,可别在奴看不见的时候把粥倒了!” 李鱼忍不住笑了笑,道:“不会的,快去歇着吧。” 公主还昏昏沉沉的,紫杉也不好多扰她,便道:“那公主您记着吃粥,晚上奴给您蒸蛋羹吃。” 李鱼道:“不要放葱……” 紫杉笑道:“记着呢!公主的喜好,奴怎么可能不知道。” 李鱼便很满意的让她下去了。 她无甚胃口,便打算先把粥搁在那里,等午觉睡醒了再说,结果一点红却是保持着那个撩开帷幔的姿势不动,李鱼歪着头倚着靠枕,朝他笑道:“你这是怎么了,有话想同我说么?” 她似乎也不是很注意男女大防,就这么歪歪懒懒的朝一点红娇嗔,衣服不甚整齐也并不在意。而一点红呢,目光也无甚闪躲,他坦然的很,对公主这些举动照单全收。 一点红瞟了她一眼,看见她纱衣之下的脖颈上黏着几缕头发,目光便暗了暗。 一点红道:“若不想早死,就吃饭。” 他已注意到了,公主的确会偷偷地把饭食倒掉,前一两次,他还懒得管她,只是近半个月来,她这不吃饭的毛病可以说是越来越严重了。 公主听到这话,却是微愣了愣,道:“你居然注意到了……” 一点红嗤笑一声,并不搭腔。 她就算只是翻一个身,以他的耳力而言,也能听的清清楚楚。更不要说她偷偷地撩开帘子浪费食物这种事了。 见公主仍不肯动,一点红也不想多废话,伸手就捞起了那个放在角落里的银碗递给了她,公主面上便有些不愿意,一点红也不哄她,只是冷声道:“自己吃,你不会想被我强灌的。” 李鱼:“…………” 这是什么霸道总裁的发言! 她瞪了一点红一眼,一点红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只手臂仍保持着递给她碗的姿势,稳稳的,连一点儿抖动都没有。 李鱼一把抄过碗,十分不耐地吃了两口粥。 这粥倒是好粥,米香与绿豆的清香都融在这一碗绵绵粥里,一口顺下去,叫人从喉咙到胃都很是舒服。只是李鱼的确是没胃口,勉强吃了两口之后,就再咽不下去了。 公主叹气,告饶道:“我吃不下了……” 一点红根本不吃这一套,他目光如刀,嘴角勾起了几分讥诮之意,李鱼有些讪讪地,却还是讨价还价道:“我就在吃两口,行不行,实在是没胃口。” 一点红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冷酷地说:“吃完。” 李鱼:“半碗,不能更多了!” 一点红迅速:“可以。” 李鱼:“…………” 你小子搁这玩心理学呢! 她一个不注意,被反将一军,顿时觉得闹心的很,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一点红见她这样,反倒是觉得很有意思,勾了勾嘴角。十分尽职尽责地监督着李鱼喝完了半碗豆粥。 吃下这半碗粥之后,李鱼反倒是睡意全无,往外挪了挪,坐到了一点红的旁边,开始饶有兴趣的观察起外头来了。 塞北,乃是苦寒之地、也是贫瘠之地。 ……本来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可是这银州,却是个例外。 李鱼的手上倒是有地图,只不过地图之简陋,只能大致看出从京城到银州要怎么走。至于相应的地形地貌,是一概省略的,李鱼一开始看过一次之后,就把那地图扔到一边去了。 如今一看,此地居然同她想象的差别也太大了! 银州虽然三面环沙,却被黄河纵穿,他们正在穿越的,乃是一片黄河哺育之下的冲积平原,银州这样的地理位置,年降雨量小,蒸腾量却很大,本应该贫瘠的土地却因为黄河的慷慨而便的宜居。穿过一片黄土之后,银州就像一片绿叶一般,浮在了沙漠之中。 李鱼此刻,看着的正是远方安静流过的河流,和这一片令人心喜的绿色。 只是…… 李鱼指了指那片荒无人烟地野地,问一点红:“马空群为何不在这里种田?” 一点红正闭目养神,闻言,睁开了一只眼,道:“他窝在沙漠里头养马,根本不管这些事情。” 李鱼又道:“难道他不叫人种地?那他的粮食从哪里来?” 楚留香的声音忽然从上头传出,他不知何时已坐在了马车的顶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他叹道:“马空群要把银州变成他的私地,自然要限制银州之发展,银州越穷、越困,才能叫他牢牢的抓在手里头。” 李鱼皱眉:“……这是什么道理?” 楚留香懒洋洋道:“百姓要是都吃饱了,就不会倚靠着万马堂,给万马堂当牛做马了。” 李鱼冷笑了一声,道:“所以他就强行夺了百姓的肥田,再把这肥田变成野地?” 这样好的河流,这样生机勃勃的土地,只要引流得当,这地方,甚至连水稻都是能种的。这明明是塞上江南,可是马空群那老匹夫,居然如此短视? 楚留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叹道:“好像是的。” 李鱼忽然低头笑了一声,笑的还挺愉悦的。 一点红和楚留香都看她。 李鱼淡淡道:“我本以为这马空群,起码也是一代江湖枭雄,如今一看,胆小如鼠,畏首畏尾,一匹夫尔,实在不足为惧。” 她抬起头来,那一双如秋水银河般潋滟美丽的双眼之中,隐隐闪动着一丝兴奋,还有一丝战意。 14、02 *** 公主跃跃欲试,简直是想进了银州就冲过去搞死马空群,她摸了一下自己的白玉扳指,在心底唤道:指环,快告诉我马空群的资料。 指环很给力,事无巨细的把马空群的生平说给她听。 这万马堂虎踞银州,虽然算不上天下第一大帮派,但也差不了多少。万马堂的扛把子,就是马空群,人人都唤他三老板。 他明明是顶头老大,却偏偏要别人叫他三老板。这原因说来倒也简单。 万马堂脱胎于二十年前的天下第一大帮派——神刀堂。这神刀堂的堂主,名叫白天羽,乃是一个武功盖世的大英雄,当时的武林,男人听到白天羽的名字,就会吓的两腿发抖,而女人听到白天羽的名字,就会芳心暗许。 马空群乃是白天羽的三弟,也是神刀堂的三堂主。 十九年前,白天羽一家在梅花庵赏梅吃酒,却被三十个武艺高强的蒙面人偷袭,最终力竭而死,神刀堂也就此覆灭了。马空群作为三堂主,带着神刀堂剩下的人来到塞北,创立了万马堂,他自称从不敢忘记大哥的血海深仇,故而仍称“三老板”。 但其实,马空群正是杀害白天羽的真凶,这十九年来,他龟缩在银州,把银州管的跟铁桶一样,一步也不敢踏出去,就是怕白天羽的后人来找他复仇。 胆小如鼠,当真是胆小如鼠。或许,他年轻的时候暗算杀害白天羽,已经把他所有的勇气都用光了。 不过,他再怕,也没有用,因为他的仇人傅红雪已经来了。他是一个为复仇而生的孩子,他活着,就只为了这一件事。 而万马堂里,亦有心怀鬼胎之人。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马空群的好日子快结束了。 最后,马空群会被傅红雪逼到精神崩溃,一把火烧了他所有的基业,丢下女儿和儿子,像条野狗一样的从银州逃窜出去。 即使李鱼放着不管,马空群也蹦跶不了多久了……不过,她实在是忍不了马空群对银州的治理方式,要她什么都不做的等着马空群被傅红雪干死,她没这个耐心。 正当她这么想着的时候,系统的机械女音忽然又响起了! 【任务——万马堂之死,请宿主积极主动,参与到万马堂覆灭的过程之中(参与度必须超过50%),并拿到马空群手中传承自神刀堂的遗物!任务奖励:金鸡纳树x10,神秘礼物包x1】 李鱼:“!!!” 金鸡纳树!居然是金鸡纳树! 金鸡纳树,乃是一种原产于美洲的热带树木,美洲的原住民早早的就发现,用金鸡纳树的树皮煮水喝,可以治疗疟疾。后来,人们就从金鸡纳树树皮中提取出了一种生物碱——奎宁。 古代有地方把疟疾叫冷热病,认为这是人吸了瘴气之后,中了瘴气之毒所导致的。而这瘴气,指的就是沼泽湿地之中的那种湿气。 所以这疟疾,应当是南方比较多的,这塞北之地,应当还是……少见的吧。 然后就听见赵四兴奋的喊道:“殿下!殿下快看,是湿地!这银州真不愧是塞上江南,有七十二连湖!这景色,在南方也难得一见呀!您看看,您看看,多美啊!” 李鱼:“…………” 好吧,系统给的奖励真的很有深意。 她默默的把这任务接下来了。 然后她就开始考虑怎么干死马空群了。 她的任务是拿到神刀堂的遗物……那么,就得防着马空群最后精神崩溃一把火烧了万马堂……谁知道他会不会连带着神刀堂的遗物一起烧了啊!这是遗物又不是宝藏,估计也不值几个钱呢。 所以她还要防着傅红雪对马空群的精神攻击……这可真是…… 而且参与度还要超过50%,那就意味着她可以借力打力,但是不能只借力打力。 李鱼皱着眉头思考着,一旁坐着的一点红忽侧了一下头,看了一眼跃跃欲试想搞事的李鱼。 她是个柔弱无骨般的美人儿,身量纤细,弱柳扶风,乃是……最能挑起男人心中邪念的那一种女人。 可是她的胸襟、她的智慧、还有她的果决与狠辣,却能压的过绝大多数的男人。谁要是小看她,是一定会后悔的。 一点红在她身边守了数月,对她的兴趣却不减反浓。 一点红问道:“你要取马空群的命?” 李鱼漫不经心道:“那是必然,他要杀我在先,如今又掣肘银州发展,我若留他的命,那才是万万不该的。” 一点红又问道:“你打算怎么取他性命?” 李鱼道:“还在想。” 一点红冷笑一声,忽道:“我是个杀手。” 李鱼怔了怔,缓缓的偏过了头,看着一点红的侧脸。 他其实算不上是一个顶顶英俊的男人,可是那棱角分明的脸,那长年累月苦练而得的挺拔身躯,还有周身那一种冷酷、嗜血的气质,却让他看起来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这就是强大的魅力。 李鱼望着他,轻轻道:“你是说,如果我肯出钱雇你,你愿意去杀马空群?” 一点红:“只要价码合适。” ——他仍是口嫌体直,明明愿意为李鱼只身犯险,却一定要嘴硬,说自己只是为了钱。 李鱼便道:“你能杀的了他?” 一点红也偏过头来,那一双如同野狼一般残忍冷漠的眸子里,忽然迸发出一种特别的光芒来。 他缓缓道:“此人年轻时倒也是个人物,但他已老了。” 而他正年轻! 李鱼笑道:“听起来倒是个不错的法子,只不过有一个问题。” 一点红道:“什么?” 李鱼道:“我舍不得你。” 15、03 *** 一点红登时就愣在当场,他愕然地盯着李鱼,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有烟花炸裂开来。 就连躺在车顶晒太阳的楚留香也一个激灵的翻起身来,有些惊讶的望着她,似乎是不相信她会忽然讲出这种话来。 李鱼却泰然自若,仍微笑着望着一点红,她看到他的拳头忽然紧紧的握起,手臂上的肌肉隆起,把他黑色的劲装撑的满满的。 李鱼于是道:“你能保证活着回来么?” 一点红不说话。 李鱼便笑了,她摇了摇头,轻轻叹道:“我舍不得你有去无回。” 她的话实在说的过于直白,叫一点红也不知该如何反应,他紧紧的咬着牙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又见公主那一双眼睛……如水波一样温柔,她就那样看着他,仿佛眼睛里永远只有他一个人一样。 一点红嘶声道:“杀手做事,本就有去无回!” 他一向都是这么过来的,从来也没有人关心他、在意他,对他说一句……我舍不得你有去无回。 他已习惯了被人憎恨、被人厌恶,却还无法习惯被人关心。 公主摇了摇头,道:“难道在你眼里,我就这样没有办法,非得要你拿命去博才能如愿?” 一点红沉默了半晌,否认道:“不是。” 她一向很有办法的。 公主道:“那不就得了,而且,我不要马空群死,我要他活着看到银州易主,活着看到他的马、他的人、他的地都归我,你……明白么?” 说着,她伸手指了指远处,那里有大片大片的绿色,有安静的、平和的流过的母亲河。 她道:“这些是我的。” 她又歪过头,鸦黑的长发便有几缕从她的肩上滑落。她十分随意的伸手,将那几缕长发别在了而后,又顺势摸了摸自己的耳后,她看着一点红,忽然凑近了他,伸出一根手指,作势要点他的眉心。 杀手的动作几乎是反射性的,他伸手,一把捉住了公主的手腕,不让那根葱管一样的手指点到他。 公主忍不住笑了一下,又伸出另外一只手,很规矩的上去点了点一点红抓着她的手指,然后低着头,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道:“这不是我的,这个人不是我的。” 她看不见一点红的表情,但是却感觉到他的手指忽然收紧,又掩饰性的放松。 李鱼道:“但他很珍贵,比……马空群要珍贵许多,用明珠去碰厕木,并不值得。” 一点红闭上了眼,没有说话。 李鱼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掌中抽了出来,打了个哈欠,转身回马车里睡觉去了。 公主的帷幔轻轻巧巧的落下,她的声音从那帷幔后面轻飘飘的传来:“所以,如果你背着我去刺杀马空群,我会讨厌你的。” *** 队伍继续行进,一天之后,李鱼就已看到了银州城。 银州很大,银州城却很小。银州城不远处,就是草原与沙漠的交接处,万马堂的旗帜烈烈的飘扬在沙漠落日的余晖之中,仿佛在耀武扬威。 万马堂的总部并不设在银州城内,他们生活在草原与沙漠之中,银州城只是他们找女人和找奴隶的后花园。 银州太守出城迎接公主凤仪,太守刘芳身着蟒袍——这蟒袍他也不知道多久没穿过了,肚子上的肉看起来能把衣服崩开,他不停的流汗、不停的掏出手绢擦汗。 这个胆小的可怜人在看到公主两百多人的队伍时,擦汗擦的更勤了。 李鱼很是看不上此人,连马车都懒得出。 她对赵四道:“去,叫他带路,去公主府。” 赵四领命而去,他十分倨傲,只是说公主身体抱恙,不能见他,叫他快快带路,不要废话。 那太守的胖脸就红一阵白一阵的,半晌,才哆哆嗦嗦的跟赵四说:“大……大人,实不相瞒……安乐公主府……还没建好。” 那是肯定的啊!自新皇下令在银州给公主开府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是半年时间,一个公主府怎么可能修得好嘛!而且……而且银州被捏在万马堂手里,万马堂不拿出钱来给公主建府,他这个太守可没有办法…… 赵四顿时对他怒目而视! 赵四冷笑道:“太守大人,这是不拿皇上说的话当回事儿啊。” 太守身上的肥肉抖的更厉害了,他一边抖,一边道:“赵……赵大人明鉴,实在是……工期太紧,还请公主先移步州府……在州府之中小住吧。” 此事赵四当然是做不了主的,就回去找李鱼复命,李鱼倒是也不生气——公主府没修好这事,她早就预料到了。 李鱼道:“那就跟他说,可以吧。” 那太守估计也没想到公主殿下竟如此好说话,顿时喜上眉梢,一个劲的朝李鱼的马车行礼,而后就带众人进城,往州府的方向去了。 一进了城,李鱼的眉头便又皱了起来。 无它,因为这城市实在是……又脏、又穷。地上的路并不是用青石板铺起来的,而是那种原始的、有马经过会扬尘的土路。土路也就罢了,更可气的是,万马堂的马总是从这里经过,所以地上就有很多马粪、马尿,混合着泔水、泥土、蝇虫…… 至于某些角落里的墙根总是看起来湿哒哒的,李鱼也能猜到原因。 这城市建设做的太差了!在这种脏乱差的环境里生活,人不会得病才怪呢! 在看看跪在道路两旁的人,各各面黄肌瘦,身上的衣裳还打着补丁……而且,人太少了。她自进来之后,就注意到了,银州城的百姓太少了。比起一座城,这里的人口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小镇子。 这也很好理解,闲杂人等越少越容易管理,像马空群那样的人,只知道掠夺而不知道治理,对他来说这样说不定是最省事的。 她撩开马车侧边的小窗帘,面色不善的看着窗外的景象,心里头思考着以后要怎么建设这地方。正出神间,突然听见脑内的机械女音响起—— 【滴!系统提示,复仇的少年——傅红雪已出现,请宿主合理利用与安排!】 李鱼瞬间抬眼。 然后就与一个少年的视线刚好交汇。 那少年正坐在一间破旧的面馆之中,他的面前摆着一个破碗。整个面馆里,只有他一个客人,他身着黑衣,一把漆黑的刀放在桌上,而少年苍白的左手,正紧紧握着他的刀——这刀,仿佛已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而那少年的脸,犹如远处贺兰山山巅之上的积雪,苍白、冷漠、坚忍、沉默。他那双漆黑到没有光透过的眼睛,正好在此时此刻,定在了李鱼的脸上。 然后,他就像什么都不关心一样的低下头了,慢慢的吃起了他那一碗已经稀烂的阳春面。 李鱼忽然喝道:“停!” 车马队伍瞬间停下。 她伸出一只手,怒气冲冲地喝道:“那个人,见了本宫,为何不跪!” 一点红睁开双眼,看着公主因愤怒而变得有些嫣红的脸色。 公主看见他略有些疑惑的眼神,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示意他不要打断她演技爆发的时刻。 赵四作为公主手下第一狗腿,立刻就跳起来,要将傅红雪捉过来给公主谢罪。 傅红雪仍低头,慢慢的吃着他的面条,好像这件事跟他根本就没有关系一样。 李鱼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忽然冷笑了一声,做豪放公主状:“长得倒是不错,来人,一根绳捆了,带回去扔到后院去!” 一点红:“…………” 楚留香:“…………” 赵四:=口=!!! 等一下,他们家温柔仁慈的公主殿下怎么可能讲这种强抢民男的话啊!!!!救命啊!!! 16、04 *** 唐代的公主,作风倒是多有豪放。等到了宋代再往后,彪悍的公主就此在历史上绝了迹。据说,在清朝时,大多数出嫁的公主都活不过三十多岁。原因,竟是被管家奶妈严苛的规矩折磨死的! 真是奇哉怪哉! 至于这大邺朝公主的画风,李鱼自然不是很清楚。不过她既然已经离开京城,来到银州,此时此地,她这个公主的身份就比天王老子还尊贵,她想怎么豪放就怎么豪放! 只不过,她要抢的这位良家民男,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赵四领命而去,一点红的双目之中,却忽然爆出精光来,他盯着公主,嘶声道:“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可是此人身上带刺,你最好别碰。” 他已看出,这黑衣黑刀的少年,身怀绝世的武功,就赵四那功夫,估计得被此人一刀秒了。 ——当然,赵四的性命他不在意,即使赵四被那少年刀客一刀砍下了头颅,一点红也不会眨一下眼。 而楚留香就不一样了,他对赵四这小伙子印象挺好的,因此他没打算让他横死。楚留香紧紧的盯着傅红雪握着刀的手,在他出手的一瞬间,他就会上前制止。 至于为什么不制止公主的荒唐举动……或许是因为,他觉得公主做的事情,都有自己的道理吧。 但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那黑衣少年傅红雪并没有出刀,他真的被赵四用一根麻绳捆住了双手,从那间破旧的面馆中走出来了。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赵四悄悄的告诉他:“如果你想复仇的话,就乖乖的忍耐。” 这话是刚刚公主让他说的。 而傅红雪……傅红雪在听到公主那放肆而嚣张的命令之时,正垂着头,他右手握着筷子,筷子在轻轻的颤抖,而他的左手握着刀,刀稳如磐石。 他微微的偏过了头,看着自己那只握着刀的手。 漆黑的刀,苍白的手。 他的手死死的握住了刀鞘,好像唯有这刀能给他力量。 赵四一步步的走进来之时,傅红雪浑身的肌肉已紧紧的绷起,仿佛已经要忍受不住,可是他偏偏却又在忍耐,忍耐着那种难捱的愤怒与屈辱,那种……那种……被鞭笞的鲜血淋漓一样的屈辱感。 要出刀么? ……能出刀么? 傅红雪的大脑里空空落落的,他才刚刚来到银州,这是他在银州吃的第一顿饭,他已打算蛰伏,然后在适当的时机复仇。可是这个莫名其妙的公主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非要这样做……?要逼他……要逼他…… 然后,他听到赵四用气音轻飘飘地道:“殿下说了,如果你想要复仇的话,就乖乖忍耐一下。” 忍耐!又是忍耐! 傅红雪的牙齿已经紧紧的咬起,而他的背,也已被汗水所浸湿。 然后,他抬头。他的目光从赵四身边掠过,像是燃烧爆裂的炭火一样,在公主的身上炸开。 她很美,美的不可方物,也尊贵的不可方物。她云鬓微斜,发丝轻垂,双目如漆星,皮肤胜落雪。她斜斜倚靠在车辕的那黑衣剑客的身上,仿佛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抽掉了一样。可是她的表情……那是一种势在必得、运筹帷幄的自信表情。 赵四又倨傲地道:“殿下召见,还不快走!” 傅红雪强迫自己放松了下来,他垂下了头,默默的站了起来。 然后赵四就用一根麻绳捆了他的双手,把他从面馆里牵了出来。 而公主的眼神就没有再落在他身上了,她倨傲的哼了一声,得意忘形地命令道:“行了,快走吧,本宫乏了。” 傅红雪就被麻绳缚着,一步一步的跟在公主的马车后面。他的脚有残疾,走路本就走不快,被这样拉扯着,就时不时的踉跄一下,看起来又狼狈、又凄惨。 很快,众人就到了太守刘芳所住的州府。这州府倒是挺气派的,在破败的银州城里显得十分格格不入,院子里头都铺着青石板,回廊绿树、假山小桥一应俱全,更夸张的是,这州府之中竟然还有一个足足三层高的小楼,这个高度,站在上面就基本可以将银州城一览无余了。 没见过世面的李鱼感到很满意。 太守忙前忙后,十分殷勤的迎公主入主屋,自己和娇妻美妾倒霉孩子们挪到偏房去住。然而李鱼实在是看他很不顺眼,她现在这个武力,打不了马空群,还打不了这个胖太守么! 于是,太守就被凶神恶煞的赵四拉扯到公主面前了。 公主坐在主屋的椅子上,一只手撑着脑袋,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太守。太守脑门上的汗就更多了,他哆哆嗦嗦地掏出手绢来,哆哆嗦嗦地擦汗。 公主道:“刘大人……” 太守立刻:“殿下有何吩咐!下官立刻办!立刻办!” ……除了修公主府的事情。 公主:“哦,那你带着你一家老小滚出去。” 太守:“……啊?” 公主和和气气:“既然公主府还没修好,那就劳烦刘大人亲自督工,什么时候本宫能搬进公主府了,什么时候刘大人就可以搬回州府里头了。” 太守抖如筛糠,正要说话,公主却已经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赵四立刻瞪大牛眼,高声喝道:“叫你滚你就滚!公主殿下懿旨,你竟敢不尊?!” 太守一个字都来不及说,就被扔出了州府,连带着他一大家子人,都被凶神恶煞的侍卫们拉扯着赶出来,六神无主的站在州府门口哭。 刘芳这下是明白了,这位安乐公主殿下,也不是个好打发的主儿啊……一山不容二虎,而他却要在这二虎之中斡旋,这真是,这真是…… 赵四居高临下的站在台阶上,还不忘补刀:“殿下开府,食封三百户,不知太守,殿下的三百户在何处啊?” 其实在本朝,食邑制度本应当是有名有实却无权的,就是说,李鱼食封了三百户,那么这三百户所上交的赋税就是她的,但是这并不是说她就是“领主”,可以直接从这三百户手里拿东西,而是应当从京城的太府之中领取这些赋税。 然而…… 新皇与原主也坦白交代了,朝廷不会供养她,如果她下定决心要出去天高任鸟飞,那她所有的一切都要自己办——当然,好听的名头倒是可以给她。 也就是说,安乐公主这个食封,乃是虚的,京城太府根本不会拨一毛钱给她!不过好在,马空群是个大字不识的江湖汉,而这银州太守刘芳……如果他识相,他就应该装糊涂。 果然,这胖太守,脸上冷汗直流,却是一句质疑的话都不说,赵四撂下一句“公主要建田庄,你去办吧,三日之后,殿下要看见她的庄子!” 说罢,就转身回去了。 太守一摸自己的头发,竟然薅下来一缕头毛,顿时觉得更生无可恋了。他长叹一口气,准备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然后去万马堂,见一见那头迟暮的老狼。 太守妻道:“奇了怪了,这公主殿下的食封,怎么找我们要?我们可是每年都尽力交齐赋税了……殿下要钱,当找她皇兄要去啊!” 太守看了一眼气呼呼的老妻,不由叹道:“知道你聪明,你就少说两句吧,夫人!” 俗话说的好,皇权不下县……而如今的银州,同县也没什么区别了。皇帝对此地的掌控力很弱,每年只收两次赋税——马空群倒也不是真的如江湖中所传的那样目中无人,所以这赋税,他还是会交的。 如果是别的地方,这样也就足够了,可是银州不同,因为银州可以养马!万马堂虎踞与此,对朝廷来说,实在碍眼到了极点! 但是先皇在时,挥霍空了国库,又因为嫌费钱,所以撤了一大批的军队,再加上几个月前,太子与晋王争夺皇位,那场血腥的斗争,让整个京城都元气大伤,危机重重。 如今的朝廷根本抽不出人力物力来管银州,所以他们就往这里扔了一个公主——一个打不得杀不得只能供起来的公主。 天底下能看出如今朝廷式微的人很多,可是真的敢与皇权叫板的人却很少!刘芳知道,马空群的胆量绝不可能有那么大,他没能在公主进银州之前杀死她,那他就已经落了下风。 而且,这安乐公主孤身犯险,只带二百随从,就敢傲视万马堂几千部众,这分胆量,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普通人。 今天找银州要食封——还是实实在在的得给她人和地,就是她的第一次出击! 刘芳还真的是更看好公主一些,所以他刚刚在赵四面前,默默的表了态。 行了,赶紧找住处去吧,等安顿好老婆孩子,他再去与马空群那头老狼周旋。 ——而他的弱点也很明显,他瞧不起女人。 17、05 *** 天色已渐渐暗了下去,这一头的胖太守打好了腹稿,独自一人朝着万马堂烈烈的旗帜去了。而另一头,鸠占鹊巢的公主殿下一行人正忙着搬东西、收拾屋子。 紫杉是个伶俐人,见天色慢慢黯淡,便立刻给公主殿下所在的主屋点上了蜡烛。 李鱼的精神不济,有些恹恹的靠在床榻之上,看着紫杉点烛。 蜡烛,乃是用动物油脂、虫蜡或者蜜蜡制成,在这个时代,也算得上是奢侈品了,一般的平头百姓是根本用不起的。李鱼自然是对这蜡烛万般嫌弃的,之前在马车里住着时,因地方小,只在四角处用琉璃罩罩了蜡烛便可照亮整个马车,但如今地方大了,这蜡烛的光亮就不怎么够用了。 不过,现在却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还有一个她抓回来的大麻烦正等着她呢,李鱼打了个哈欠,对紫杉道:“去,把今天抓回来的那黑衣少年给我带来。” 紫杉一愣,又复而羞涩一笑。 她以为自家公主殿下真的是看上了那个英俊却冷漠的少年。 说实话,那少年的确是个好胚子,人人只道男人爱征服,却不知道女人也喜欢征服这种看起来很难搞的男人。紫杉这样想着,又偷偷看了一眼公主殿下的姿容,脸上顿时又飞起了红霞。 李鱼:“…………” 算了算了,事情是自己做的,引起这种误会也很正常啦。 她一抬头,又看见了立在门口的一点红,他的脸上表情也有点奇怪,似乎想问什么,又强忍着不问。 李鱼冲他一笑,一点红的脸色迅速又冷了下来,他冷哼一声,直接对李鱼视而不见了。 傅红雪很快就被带来了。 紫杉走在前面,傅红雪走在后面,他是个跛子,走路的姿势很是奇特,左脚先迈出去,右脚拖在地上,慢慢的拖过去。他的双手已被解开了,左手仍紧紧的握着那柄漆黑的刀。 而他的头依然垂着,好像这屋子里的地砖,远比床榻之上的公主要好看上许多。 李鱼倚在床边,也并不理他,只是对紫杉道:“什么人该住什么地方,你都安排好了么?” 紫杉笑道:“殿下,您就放心好了,紫杉做事,焉有不妥当之处?” 李鱼懒得吐槽她,只是嘱咐道:“阿云带着晓晓,不方便住通铺,你就安排个单间给她们吧。” 紫杉一愣。 阿云自被公主收下之后,就去做了粗使的活儿,公主这几个月也再没提起她,感觉好像已完全忘了这么个人一样,可是谁知,公主居然还惦记着她们娘俩呢! 她立刻道:“殿下放心,奴已安排妥当了。” 李鱼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了。 紫杉福了福身,便踏着小步子,摇曳生姿的出去了。 傅红雪仍低着头,连一眼都没看李鱼。 李鱼的右手开始玩左手的指甲,上头染了鲜红的蔻丹。 公主道:“你是傅红雪?” 傅红雪的头便慢慢的抬了起来,他的眼睛漆黑,黑的发亮。而他的目光也终于定在了公主的脸上。 他半晌都没说话,过了很久,他才慢慢地、一字一句地道:“你知道我的事,为什么?” 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态,是李鱼从来没有见过的。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似乎经过反复的思考,他从不愿意说错任何一个字,任何一句话。 李鱼很认真地说:“因为我是一个公主。” 傅红雪没动,也没说话,他沉默地看着李鱼,握着刀的手忽然紧了紧。 李鱼补充道:“我乃银州之主,万马堂占了我的地方,我自然要调查它、对付它。” 这只是一个用来忽悠人的理由罢了,不过,这个理由的确具有很高的说服力。朝廷虽然已逐渐式微,但是在一般人的心里,却仍然具有一种遥不可及的神通广大,这种思维定势实在是太好用,所以李鱼就拿过来用了。 果然,傅红雪似乎也接受了这个说法,他沉默了很久,又道:“你知道多少?” 李鱼微笑道:“你知道的,我都知道。” 傅红雪听了她的话之后,忽然又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垂下头,默默的看着自己握着刀的手,似乎已不打算说话。 因为他不明白,这个莫名其妙的公主为什么要找他。 她要推翻万马堂是她自己的事,与他并无关系。 李鱼淡淡道:“我不会让你杀了马空群的。” 傅红雪的眼睛里忽然燃起了两点寒火,他手臂上的肌肉,忽然又一条一条的凸起。他的心里已又开始燃起那种烦躁、愤怒的感觉,所以他又开始无尽的忍耐。 李鱼却好像看不见他的危险之处一样,十分懒散的换了个姿势,又道:“万马堂有几千部众,如果马空群忽然死了,这些人无处可归,会变成匪。我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她要安安稳稳的、把这几千人全部吞下。 傅红雪猛的抬起头来,牙齿已紧紧的咬起。 他从来也没考虑过万马堂这几千部众的事情! 如今听公主一言,他忽然惊觉……这是对的,公主说的是对的!如果马空群骤然倒下,那么这几千部众……就会从有人拴着的恶犬,变成四处流窜的野狼!而头一个遭殃的,就是银州城无辜的百姓! 他的母亲告诉他,他是复仇的神,为了复仇,他应该……他应该不惜一切代价,无论他做出多么残忍的事,无论他杀死了多少人,他都不应该愧疚,不应该收手。 可是他做不到!他的心不是石头! 傅红雪嘶声道:“……你说的对。” 李鱼笑道:“我一看见你,就知道你并非真正的心狠手辣之辈,如今看来,我并没有看错,傅公子果然高义。” 她熟练的给傅红雪带高帽子,没注意一直守在门口的一点红嘴角抽搐了一下。 但傅红雪显然是很痛苦的,因为他已不知该怎么办,这几千人令他投鼠忌器。 李鱼见他浑身都已僵硬,便叹道:“其实你这样的人,本就不适合干这种事,你太单纯了。” 傅红雪的双眼之中便迸发出了爆裂的火星,他盯着李鱼,忽然又一字一句地道:“难道你适合?” 李鱼泰然自若的微笑着,道:“我是个公主,还是个母亲早死的公主。” 傅红雪不明白。 李鱼继续道:“所以,我早就习惯生活在尔虞我诈的环境里了,捅软刀子这种事,我已不知干过多少次。” 她十分客观的分析着,好像再说另外一个不想干的人的事情,而不是她自己的经历。傅红雪盯着公主微笑的脸,眉头忽然皱了一皱, 他闭上了眼睛,哑声道:“我必须复仇。” 李鱼道:“你可以按照我的步调来,我保证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结果,马空群的命……还有其他仇人的名字。” 傅红雪的头又垂了下去,他在思考时,好像总是下意识的看着自己那只握刀的手,他额前的碎发也垂下去,摇曳的烛光之下,他的脸有大半都埋入了阴影之中。 半晌过后,他慢慢地道:“你要我做什么?” 李鱼道:“我不要你做什么,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可以杀人、也可以给马空群压力,只有一点,你不许把他逼的狗急跳墙,把他逼上绝路的人必须是我,你明白了么?” 傅红雪又沉默了半晌,才慢慢的点了点头。 他做下的承诺,总是重逾千金的,所以他每一次点头,没一个回答,都要想的非常清楚。 李鱼想了想,又道:“哦对了,如果你有余力的话,我想要你去把银州城里的人家都摸一遍,家里几口人,与万马堂有什么关系,平时靠什么为生,生的孩子是男是女,家庭关系和不和谐……你可以么?” 傅红雪:“…………” 傅红雪的脸色便又苍白了几分,身体也变得更僵硬了。他的嘴唇紧紧的抿起,然后摇了摇头。 李鱼道:“啊,我看你挺闲的啊,不可以么?” 傅红雪冷冷地道:“我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 李鱼不甘心地道:“那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介绍给我?这活儿还挺重要的呢……” 傅红雪闭上了嘴,似乎已打定主意不说话了。 18、06 *** 李鱼当然知道傅红雪并不适合干这种人口普查员的活儿,只不过看到他如此正经,她就忍不住……想要调戏一下他。 这跟喜欢调戏一点红的道理是一样的,不过对于楚留香那样的花花公子,李鱼就实在提不起坏心眼来——因为楚留香是绝对不会露出她喜欢看的那种表情的。 见傅红雪的表情瞬间不好,李鱼就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傅红雪那一双黑的发亮的眸子仍冷冷地看着她,在轻轻摇曳的烛火之下,她纤纤手指上艳色的蔻丹也闪动着一种格外乖暧的光芒。傅红雪的眼神闪动了一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公主显然已经没什么话想跟他说了,见他不走,便道:“嗯……你留下吃个便饭再走?” 傅红雪慢慢地摇了摇头,道:“我不吃。” 然后他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这样的人,不该叫一个带着刀的人来你的屋子里。如果那人要杀你,你绝无生还的可能性。” 他的语气还是冷冷的,可是却并没有杀气,好似他只是在诚恳的说一个建议而已。 面前的公主还未说话,傅红雪的背后突然响起了一个毒蛇般的声音,那人冷傲地道:“你敢拔刀,先死的就是你。” 这是中原一点红在说话! 傅红雪的表情没有变,他淡淡地道:“很好……” 然后他就转过身去,左脚先踏出一步,右脚再慢慢的拖过去,一瘸一拐的走进了黑暗之中。 李鱼在背后喊:“如果我有事,会差人去找你的。” 傅红雪没有回应。 一点红却对公主冷笑道:“他刚刚那句话倒是没说错,你如果不想死,最好不要再把这种人带进自己的屋子里。” ——而且他还离得那么远。 公主换了个姿势倚着,似笑非笑地瞪了一眼一点红,道:“如果我不是一个胆大的人,你此刻又怎么会在我身边?” 一点红梗了一下,又冷声道:“你也想叫他留在你身边办事?” 李鱼本来想说那当然,不过看见一点红的脸色之后,她迅速的改了说法:“没有,我只是在利用他。” 一点红斜眼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李鱼叹道:“他是个……可怜的人。” 一点红还是没有说话,李鱼道:“我是在利用他的可怜之处,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说不定会想杀我。” 一点红目露凶光,道:“他绝杀不了你!” 李鱼斜眼:“你好像很讨厌他?” 一点红:“我讨厌的人多了去了。” 李鱼哈哈大笑。 只可惜她笑了两声,这娇贵的身体又不知道哪不对劲了,又开始捂着心口咳嗽,一点红冷哼了一声,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硬邦邦地递给了她。 李鱼软绵绵的接过来,抿了一小口。 她道:“你要不要……住的离我近一些?” 一点红挑眉看她,并不说话。 公主在他的目光之下,便显得有些不太自然了,她的一只手搅紧了衣带,眼神也忽然移开,侧着头盯着烛火看。 半晌,她才叹道:“你没看出来么,我在试探你……是不是要离开,毕竟你的恩情早就还完了,我现在可没有什么能拿捏你的了。” 当初一点红说的就是护送她到银州,如今她人已到了,他的承诺已做到了。 一点红沉声道:“我已看出了。” 公主于是轻轻道:“所以……你要走么?” 一点红道:“我是杀手。” 公主道:“哦?” 一点红讥诮一笑,自嘲一般地道:“杀手就似伎女,价码合适,什么都能卖。” 公主也笑了,道:“那恩客若是想把你娶回家当小妾呢?” 一点红沉声道:“那得看你能给什么。” 他忽然伸手,捏住了公主的下巴,慢慢地抬了起来。 他目光灼灼,好似在等着什么一样。 一点红有力、不容拒绝,公主却是身如弱柳,她被迫抬起下巴,露出苍白的脖颈,脸上却仍带着一种慵懒的笑意,好似她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一个。 公主道:“我能给的东西不多,你想要什么?” 一点红定定的望着她,然后道:“有时客人若是对胃口,白送几次,也可以。” 公主大笑,一点红无语,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冷笑道:“还没咳够?” 公主乖巧的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接受批评教育。 *** 一点红肯继续留下,李鱼的心情可谓是愉快的要命。作为她的贴身护卫,一点红的住处就在她的隔壁。不过一点红这个贴身护卫工作的热情远远的超出了李鱼的预期,他干脆这一晚上就守在李鱼的门外了。 反正在路上的时候,他也一直都睡在公主的车辕之上,与她只有一帘之隔。 不过李鱼觉得这样不行。 银州毕竟是塞北地区,昼夜温差大,一点红就算是铁打的人,也经不住这么一天天的在外面风吹日晒啊,她这护卫又不是次抛的,可持续发展才是硬道理呀! 所以她干脆让他进来睡得了,反正她这屋子够大,外间和里间分的也够清楚,让一点红待在外间,自己睡里间就行了。 一点红对这个安排倒是没什么意见,很不客气的直接进来睡了。 第二天一早,胖太守就来州府求见公主,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马空群真的松口给了公主三百户人,还有九百亩田地。 他昨天晚上在马空群处,那可真是舌灿莲花,唾沫横飞的描述了一番公主绝世的美貌,还有……跋扈愚蠢的个性。 没错,这就是公主的优势所在。 假设今天来到这里的是一个男人,那么无论胖太守说什么,马空群都必然对这男人打起十二分的警惕,随时想着要怎么干掉这男人。 可是公主是个女人!还是绝世的美人! 世人都以为,美人总是愚蠢的,好像美貌和智慧不可兼得似得。马空群是个典型的江湖恶客,看到自己想要的女人,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上去就要抢,抢回来就要残酷的征服,他糟蹋过的女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他还把自己强|奸女人生下来的女儿给卖到青楼里去,让这个可怜的女孩子翠浓用身体搜集情报给他。 最可气的是,这些女人,没一个反抗的,她们都是美丽且温驯的。马空群这辈子遇见的所有女人,都是这个样子的,所以他从不把女人放在心上。 他同样也瞧不起公主,胖太守只稍稍暗示了一下,马空群就觉得她之所以能躲过暗杀,乃是因为她勾引一点红对她神魂颠倒,让一点红倒戈,反过来杀光了那些杀手。 不过,他却不能像对待别的女人那样对待公主,他不能把她抓起来,要打要强都随他心意。因为她是个公主,身上流着的是皇家的血,代表的是皇帝的尊严! 所以,胖太守就建议他,不如先顺着公主的来,慢慢剪除她身边的人,让她孤立无援,只能倚靠于他,这样,公主就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了。 这话真是说到马空群的心坎里了。 他此刻不敢杀公主,也不想叫公主压在他头顶上。如今一听胖太守的进言,顿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而且在加上……公主是个美人,据说是个……能勾起所有男人欲念的那种美人。 男人的劣根性让他蠢蠢欲动。 于是他就把这地、还有这人,当做是给公主的见面礼了! 不过,因为他意图不轨,所以他给的地和人都是打了折扣的,地,是贫瘠的沙地,人,是穷苦到连饭都吃不上一口的瘦矮子。 他已经想好怎么对付公主了。 是人就要吃饭,公主有二百余人的侍卫队,总得要养,她要是养不起,那万马堂自然可以“帮”她养。 先哄得她从万马堂买粮,叫她不囤粮,然后再给她沙地,叫她自己的地种不出粮食来。 等到了冬天,大雪封路之后,断了她的粮食,叫她的兵饿的造她的反! 马空群想的很好,动作也很快,立刻就叫胖太守去给公主送地,准备坑公主第一波。 19、07 *** 公主一大早醒来,就听到自己的人和自己的地都准备好了……她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太守刘芳一眼,太守掏出手绢来擦了擦脸上的汗,僵硬的把目光移开了。 公主便道:“既然如此,本宫就亲自去看看吧。” 这本也不是什么特别了不得的要求,谁知那胖太守听了,脸上的汗居然流的更多了,他哆哆嗦嗦、哆哆嗦嗦地道:“腌臜匹夫,恐脏了公主的眼……” 李鱼毫不客气地说:“银州城这个鬼样子,你昨天怎么没觉得脏了我的眼?” 太守继续擦汗,继续哆嗦。 李鱼坐在上首,慢慢的喝茶,只觉得这个太守刘芳倒是也有点意思,看着怂的要死,其实事情倒是办的挺不错的。她要人、要地,这太守就还真能从马空群手里把东西要来。 想到这里,李鱼的火气也没那么大了。她微微一笑,对太守道:“有什么就快说,反正我早晚都是会知道的。” 太守叹了口气,道:“殿下,银州……土地贫瘠,没有肥地,所以……” 李鱼很淡定:“所以是沙地对吧。” 太守默默点头,又道:“银州百姓穷困,所以衣不蔽体,下官、下官乃是怕脏了殿下的眼睛啊!” 衣不蔽体? 李鱼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没穷过的人大概很难想象,有些地方的人穷的当真是连条裤子都穿不起,毫不夸张。解放以前,有些地方的人一家也凑不齐一套衣裳,那种全家只有一条裤子,谁出门谁穿的事情……是真实存在过的。 昨天李鱼在银州城穿城而过的时候,也见到了好多人,都只是随便拿块烂布缝两针,咯吱窝都露在外头。 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真是……真是荒唐!” 太守点头如小鸡啄米:“荒唐,对,荒唐……” 李鱼懒得跟他多说,随手指了赵四,叫他跟着太守去看一看,她的地和她的人究竟是什么状况。 半日之后,赵四面色阴郁的归来。李鱼窝在内屋之中,含笑听他讲那堆人是如何如何穷,身上的衣裳是如何如何的破,还有那地是如何如何的贫瘠,说着说着,他简直已怒到了极点,当场要拔刀,去把那太守刘芳砍成八段。 李鱼倒是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马空群要真是条朝廷的好狗,也不至于让好几任太守死在这里,他要是不给她找事儿,她才觉得不对劲呢。 她半点不慌,对赵四道:“你气什么,有问题,解决就是了,气也解决不了问题。” 楚留香正好要找她辞行,一进了屋,就听见公主说的这话,顿时也起了兴致,道:“不知公主要怎么解决此事?” ——他对这位公主还是蛮有信心的。 李鱼瞥了他一眼,道:“既然是我田庄的人,衣食住行自然是我来管,没东西吃就给粮,没衣服穿就给裁衣吧。” 楚留香又道:“那地呢?沙地贫瘠,肥力不足,这该如何是好?” 一旁的一点红也皱起了眉。 他也觉得这是个问题,只是他自小专心研习杀人术,对民生之事,却是一窍不通的。 李鱼道:“阿四,你走时我叫你带一抔土回来,东西呢?” 赵四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盒子一打开,就看到了放在里头的土。 公主伸出纤纤手指碾了一点儿土,丝毫不顾及这会把她的手弄脏。她观察了一会儿,转头对一点红道:“倒些水进去。” 一点红不知道她想干嘛,伸手拿过茶杯,往那小盒里倒了一些水进去,公主又伸手进去,仿佛在玩泥巴一样。 楚留香挑了挑眉,笑道:“不知公主看出了什么?” 李鱼把手拿出来,又令紫杉端盆清水过来给她洗手,一边洗手一边道:“即使是沙土,也有区别,此土细沙多八成,粗沙二成,手捻干土能捻到沙粒,土块松,不紧实,能轻松捻碎,另外,此土湿润时,可成团,然则易碎1。这乃是沙壤土,保水力、保肥力同干沙土比起来,还是好上不少的。耕作得当,作物也可成活。” 李鱼穿越之前,工作乃是科普杂志的副主编,所以她懂的东西其实又多、又杂。之前有一期杂志专门做了农业知识的特刊,为了做这一期,她自己看了些书,又去拜访过专家学者。所以会鉴别土壤,也是十分正常的。 李鱼语气淡淡的,好像说的是再常识不过的话,可是屋子里的几个人,却都呆住了。 ——这话若是一个老农说出,倒是也不值得人惊讶,可是公主……她,她一个从深宫里出来的,从没下地干过活儿的尊贵公主,为什么还懂这些? 楚留香登时就惊了,再看公主那张美艳动人的脸时,便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他叹道:“这天下,怕是也没有几个上位者能做到和公主一般。” 李鱼摆摆手,道:“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楚香帅不必如此。”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苦笑不已。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公主殿下似乎对一点红的兴趣比对他多多了,她好像很在意一点红是不是要留在她身边,但对他……这都好几个月过去了,公主还管他叫“香帅”。 ……虽然他倒不是说这天下的女人都得喜欢他才行,不过此时此刻,他还是真有点酸溜溜的感觉。 公主又轻飘飘的望了楚留香一眼,道:“香帅有什么事来找我么?” 楚留香便道:“我是来辞行的。” 李鱼顿了一下,道:“你要走了?” 从一开始,李鱼就没觉得楚留香会留下来,她看过人物指环里关于楚留香的故事,他是个定不下来的浪子,他真心爱着的,乃是一个叫张洁洁的女人,为了这个女人,他就留在了她身边,可是他却像是被折断了翅膀的鹰一样,日益憔悴。 她之所以对一点红使出百般手段,乃是因为她能看的出来,一点红天性孤傲,却渴望能有安定、稳定的关系。而楚留香却不是这样的人,李鱼没有折断雄鹰翅膀的爱好,所以她自然不会对楚留香说什么、做什么。 当然,送上门的劳动力她也不可能说放过就放过,所以,她一直在想到底怎么用楚留香。 结果还没想好呢……人家来辞行了。 李鱼便有点遗憾。 楚留香当然也看出了她好像有点舍不得他……他本来有点受挫的心又迅速恢复了,他不由的笑起来,温声道:“殿下若有什么要楚留香帮忙的,尽管叫人来找我就是了。” 公主皱眉想了好一会儿,道:“那我现在就要找你帮忙。” 楚留香含笑道:“殿下请说。” 李鱼道:“我知道你朋友多,门路广,所以要请你给我找个靠谱的商人来,把我的东西往外头卖。” 楚留香道:“这倒是没有问题,江南花家的生意遍布天下,信誉也是极好的。我同花家的那位七公子倒是有些交情,公主既然要买卖东西,我便请他来一趟。不过,不知公主要买卖何物?” 李鱼道:“嗯……这也是刚刚才有的想法,既然我治下的佃农连个衣裳都穿不上,我自然要想办法做些衣裳给他们,既然如此……不如自己做成衣卖吧,我们在路上只花不赚,如今又多了三百户人要我养着……再不赚钱,怕是要卖我的首饰衣裳了。” 楚留香一愣,道:“卖首饰衣裳……?何至于此?” 李鱼头痛道:“如今世道不太平,一石粮能卖八百文,如今小一千人给要我养着,一个月便要花出去四百两银子,再说了,难道我的人每天就光啃干粮么?这可于身体无益啊,等到了明年,我这里可是要实现每人每天二两肉的……还有,那些佃农连衣裳都没有,能住得起屋子么?估计那茅草屋上头的茅草都稀稀拉拉的,等到了冬天,我难道叫他们冻死在四面漏风的茅草屋里?这花钱的地方可多了去了,难道我就等着坐吃山空?” 她的话其实一向是不太多的,像这样絮絮叨叨的说一大堆更是少见。屋子里的众人,听了她的话之后,具是怔住了。 江湖儿郎,活的乃是一个潇洒与快意,楚留香、一点红之流,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们赚多少,花多少,一掷千金,哪里曾考虑过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呢?公主娇弱动人,却…… 却有一颗雄心,一颗“安得广厦千万间”的雄心。 楚留香的心中激荡不已,正要说话,却见公主猛地一回头,盯着一点红的眼睛直泛绿光,兴奋道:“诶?一点红,你不是说马空群出十万两买我的命么?那……十万两还在么?” 一点红:“……他还没给。” 公主顿时失望的要命,一点红浑身难受,眼神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比较好。 楚留香噗的一声笑出来,又道:“可是,殿下,卖成衣这主意虽然不错,可是您这里能做女红的人又有多少?产量若上不去,赚来的银钱怕是不够。” 公主丝毫不慌,道:“我昨天看到城里有个叫别离院的地方,门口有姑娘招揽生意嘛,那地方看着不小,估计……也有不少姑娘,我把她们都带过来,给我做女红就好了嘛。” 楚留香:“…………” 一点红:“…………” 一点红实在忍不住,道:“伎女不会做女红。” 公主笑眯眯道:“劳动改造听说过么?” 20、08 *** 丧心病狂的公主殿下直接打算去把青楼的姑娘全抢回来给她干苦力! 楚留香目瞪口呆,觉得她可能去当土匪婆更合适一点。 再看公主,她居然笑的很是得意,好似觉得她这个主意乃是天下第一棒的好主意,她嘴角上扬,充满期待的看着楚留香,欢快地道:“怎么样,我这主意是不是很棒?” 楚留香:“……是很棒,可是那妓馆的老板……” 公主的表情就冷了下去,冷冰冰地道:“做这种挨千杀的生意,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过找他征用一点人,他还不肯,是瞧不起我李鱼么!” 楚留香大笑,道:“说的也是!既然是做皮条客生意,那被公主坑上一坑,耍上一耍,那也是很应该的!” 一点红没说话,心中却莫名想到:她的闺名叫李鱼么? 还真是个……有些奇怪的名字。 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定了下来,不过,楚留香的心里却仍有一点疑惑。 “只是殿下,只靠这几十个伎女,怕是也赚不了多少银钱。” 人力毕竟有限。 李鱼胸有成竹道:“这有何难,造几台缝纫机出来不就行了。” 缝纫机? 这是何物? 不过,公主却已经不打算多说什么了,她今日精神头好像很好的样子,所以当下便令人拿来纸笔,在纸上开始画那缝纫机的样子。她一步到位,画的乃是脚踏式缝纫机的结构。 饶是楚留香这样的人物,也难免感到好奇,他凑上前去,看见公主想也不想,在纸上刷刷刷就是画。那画线条简单,无甚美感可言,可是结构清楚,造型简单,即使是目不识丁的匠人见了,也能看的明白。 她并不藏私,见众人目光皆是往这头看,便指着缝纫机的各个部分解说起来。李鱼的大姨是个裁缝,小时候她每次挨了爸妈的打,就往大姨家跑,大姨家的脚踏式缝纫机,她一玩可以玩一下午,拆开再装回去,那都不是事儿。 李鱼笑道:“这东西原理简单的很,不过就是以脚踏板连接皮带,再以皮带连接滚轴,滚轴动起来,那针就可穿线啦!” 江湖中人,一向也是对精妙的武器结构感兴趣的,看到新奇的玩意,楚留香也觉得有趣的很,他的空间想象能力也是极强的,听李鱼一解说,顿时恍然大悟,拍掌大笑,道:“原是如此!此物简单,却也妙极!” 再看公主,又是多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公主能治霍乱,也能做机械……她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精妙?怎么世上的人都不会,偏偏让她信手拈来?再看她的表情,好似此物不过尔尔,根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玩意儿。 楚留香不禁问道:“殿下这奇思妙想是从何而来?” 李鱼的笑容便僵硬在了脸上。 叫她解释,她实在是不知道该从何解释。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决定把这锅推到原主的皇帝老爹淑妃娘身上。 于是从楚留香和一点红的视角,就看见公主脸上的笑容忽然收敛了,她颇有些出神的想了一会儿,才轻轻道:“父皇不喜我,宫中之人视我如笑话,不肯靠近,我幼时无人陪伴,只能自己琢磨着玩了。” 一点红的心便忽的收缩了一下。 他……他身世凄苦无比,一向偏激,自遇见公主之后,才觉得他的生命终于有人珍视,他自然也将公主放在了极其重要的位置。 可是公主…… 一点红从来也不知道,原来贵为一国公主,童年竟也是寂寞的,他想起昨夜,公主颇为得意的对傅红雪说,她已习惯了尔虞我诈,性命不保。 她是生活在锦灰堆里的人,光鲜美丽、却也凄苦依旧。 一点红握剑的手,便骤然收紧了。 公主倒是无甚自觉,她转头,冲一点红一笑,道:“你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呀,我再讲讲此物的原理。” *** 原理图做出来之后,李鱼便令赵四去城中找了几个匠人,一人给了一部分的任务,叫他们完成,因为怕这些人同马空群有关系,故而不敢把整张图纸都交出去。 至于组装,乃是李鱼自己组装起来的,几十台缝纫机组装好之后,赵四就带着人往别离院要人去了。 ……楚留香也跟着一起去了。 他那天辞行,本来是当天就打算走的,只不过实在是太好奇那缝纫机,于是又多呆了几天,李鱼本着不用白不用的朴实想法,就把他打发来跟着赵四一起干这土匪一样的活计了。毕竟银州城里卧虎藏龙,以赵四的功夫水平,怕是不太安全。 别离院的老板,叫做萧别离。他双腿残疾,却是个一流好手。每日坐在一楼的大厅里头推骨牌,好似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也同他无关似得。 他的真名叫做西门春,江湖人称“千面人”。他之所以会在这个地方,乃是因为……他也是杀害神刀堂白天羽的凶手之一。 他的父亲死在了白天羽的刀下,所以十九年前,他参与了对白天羽的谋杀,却被白天羽砍断了双腿。他的心中背负着刻骨的仇恨,所以他在这里,守护着马空群,不让白天羽的后人伤害马空群。 李鱼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人物指环比她想的还要好用很多。 仇恨,好像总是比爱还要长久。 然而,她却并不在意这些,因为萧别离是一个妓馆的老板。他要掩人耳目,那法子多了去了,为什么要让那么多无辜的女人被毁掉? 赵四与化名为刘向的楚留香,带着十几个侍卫一起去把萧别离的妓馆给围起来了。 萧别离倒是仍然很是淡然的推着骨牌,对门外身披金甲的侍卫们视而不见。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这男人穿着破布一样的衣裳,鞋子上还有两个大洞,邋遢的仿佛已一个月没洗过澡一般。然而他的衣襟里,却插|着一朵珠花。 琉璃为石蕊,白珠串桂枝。这珠花插|在男人破烂的衣衫里,竟也有一种莹润而朦胧的美感,只看着宝石花树,似乎就能看见这赠花人氤氲的容貌。 男人姓叶,名开,树叶的叶,开心的开。这珠花乃是别离院的头牌翠浓姑娘所赠。 叶开与翠浓春风一度,此刻只觉得浑身的肌肉都是放松、慵懒的,他下楼来,与萧别离一起喝一杯水酒。连屁股都没坐热呢,就见到了新鲜上任的银州之主——安乐公主的人马。 赵四虎目一瞪,进门拉过一把椅子就坐,大手一挥,就令侍卫们冲上二楼,从一道一道的窄门里,把那些海棠春睡的姑娘们给拉起来,最角落里的一道窄门里,翠浓也被拉了出来,她刚睡下不久,还不知出了什么事,一双美丽的眼睛里满是仓惶。 叶开叹道:“安乐公主、安乐公主,她一来,好像很多人都不得安乐了。” 赵四冷冷道:“妄议殿下,阁下难道不想活了?” 叶开仍笑着:“我酒还没喝够,怎么会不想活?” 赵四懒得理他,见那些姑娘们都被推搡着下了楼,便又问萧别离:“你这妓馆里所有的女人都在这里了?” 萧别离叹了口气,道:“都在这里了。” 赵四道:“行了,走吧。” 叶开一只手撑着下巴,道:“咱们这位脾气大的要命的公主,怎么非要和伎女过不去呢?” 赵四冷冷道:“公主殿下眼里,见不得脏东西。” 那些伎女,听了赵四的这话,脸上却也没有露出屈辱、不甘的表情,或许,她们早已经习惯这样被人瞧不起了。 叶开道:“你们认为伎女是脏的?可是你为何不想想,若非是身世凄苦、身不由己,又有哪个姑娘愿意卖身呢?”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公主殿下见不得的脏东西,不是姑娘们,而是姑娘们的老板。” 萧别离推骨牌的手终于停下了。 叶开喝酒的手也已停下。他本以为这位公主殿下要对这些姑娘们做一些很过分的事情,所以他已经决定要管一管这件事。可是见这侍卫的神情……却又好像不像如此。 于是叶开问道:“那么咱们这位殿下,到底要姑娘们去做什么呢?” 楚留香继续微笑:“劳动改造听说过没?” 21、09 *** 翠浓是马空群的女儿,是万马堂的小姐。但是她这一生,都没有得到应该有的荣耀,她的身边,只有像狗一样垂涎她身体的男人。因为她的母亲乃是被马空群一时兴起强迫的,马空群对她的母亲也并没有什么感情。 她的母亲死前,告诉了翠浓她的身世,翠浓鼓起勇气来找她的父亲,却被马空群扔到萧别离的别离院了。而她的另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妹——马芳铃,却可以堂堂正正的当一个大小姐,因她行事放肆,还得了个别号“胭脂虎”。 这件事,翠浓不愿细想,因为每一次思考,都是对她自己灵魂的一种鞭笞和折磨。 这一天,翠浓和她的“姐姐妹妹”们,被安乐公主的侍卫们从别离院里带了出来,这些侍卫有一个很漂亮、也很威武的名字——灵武卫。据说是公主嫌弃近卫队的名字不好听,故而改名,他们身披甲胄,腰佩长刀,杀气腾腾。 他们的动作并不温柔,见有姑娘踉踉跄跄的走不动路时,嘴中就不耐烦的“啧”一声,伸手就扯过那姑娘。 翠浓只觉得心都缩紧了。 她面无血色,肩膀僵硬,浑身几乎都忍不住要颤抖。她害怕……她真的很害怕……无论多么残暴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她都不会害怕,因为她知道、她知道该怎么对待男人,可公主是个女人!是她从没见过的那种……有生杀予夺大权的女人。 伎女根本就不擅长应对女人!因为男人虽然瞧不起她们,却总归是想着脱她们的衣裳,可是女人瞧不起她们,就会想着要把她们打死杀死!她曾见过一个姐妹,傍上了大户,结果那大户的夫人雇了一个杀手,一刀剜进了她的心口! 公主……公主会杀她们么? 翠浓美丽的双眼中充满了仓惶与恐惧,她看见了叶开,想要呼唤叶开,可是叶开却仍微笑着、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同那灵武卫的首领聊着关于公主的事情,他的双眼中充满了灵活的神气,似乎对公主很是感兴趣…… 翠浓的心沉了下去,她只能屏住呼吸,如此才能保持安静。 接下来他们说的话,翠浓一句也没听进去。她浑浑噩噩的被驱赶着走了。 伎女们都被恐惧扼住了,发出了低低的哭泣之声,她们被带到了一处院落里,这院落很干净,门口却守着几个侍卫,不叫别人进来,也不叫她们出去。 一个叫月云的姐妹拉住了翠浓的手,她惊恐地道:“公主……公主会杀了我们么?” 另一个姐妹低低哭泣着说:“不……我听那些侍卫说……要,要劳动改造……” 月云低呼:“劳动改造?那……那是什么?” 翠浓心里发慌,正要说话,却见门口进来一妇人,这妇人一席青衣,身材瘦小,目光炯炯,走路带风,一看就是个爽利的性格。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梳着双丫髻,手里捧着食盒,嘴里还嚼着一块糕。 那妇人一见她们,便笑了,道:“诸位莫哭,殿下心肠好的很,可不会为难你们。” 那小女孩也在一旁点头,口齿不清道:“公主可好啦,还买了糕呢!” 这妇人和小女孩,自然就是李鱼半路捡回来阿云和晓晓了,阿云性子爽利,办事也利索,所以公主就把做衣裳的事情交给阿云了,考虑到这些伎女们被强行带来,心中难买害怕,李鱼便又叫晓晓带着一盘子刚做好的茯苓糕,来给她们吃。 带着甜味的东西,可起到安抚的作用。 结果贪吃的小鬼晓晓自己吃了一块。 阿云含笑瞪了晓晓一眼,骂道:“还偷吃!小鬼头。” 说着,从晓晓手里拿过食盒,给伎女们手里一人塞了一块,安抚道:“殿下菩萨心肠,见不得女人在妓馆中受辱,这才把大家伙儿带出来,请诸位莫要害怕,安安稳稳的在这里住下来便是了。” 翠浓大着胆子道:“不知公主要我等做什么?” 阿云微微一笑,道:“做女红,每人每天最少两套成衣。” 姑娘们顿时面面相觑,谁也不讲话了。她们的眼神,也又黯淡了下去。 一天两套成衣,不管多么好的女红,也是做不到的。原来公主只是想找个理由为难她们,把她们关在这里折磨。 翠浓惨淡一笑。 阿云把她们的反应看在眼里,却并没有解释,只是道:“诸位随我来。” 众人进了这院子的正房,便见里头有桌有凳,只是那桌不似常见的桌,上头摆了个东西,脚底下有踏板。而这奇怪的桌凳的摆放……倒是很像那种读书人会去的私塾。 阿云手上掏出两块布料来,坐在桌前,把布料放在那奇怪器械的针头之下,脚上一使力,那机器就飞快的下起针来,眨眼之间,那两块布料就被结结实实的缝到一起去了,再看那针脚的密实程度…… 翠浓的双眼都瞪大了! 众姑娘也都看愣了,围着那机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这是…… 阿云笑道:“一天两套成衣,难否?” 月云结结巴巴地道:“不……不难……” 阿云道:“这是公主殿下想出来的好主意,公主殿下怜名下佃农衣不蔽体,这才造了此妙物,请诸位来替佃农们做衣裳。姑娘们放心,殿下会给大家拨月银,每人每月二两银子,包吃包住,也不会有人来……强迫你们,如此可好?” 说句实话,其实姑娘们头上的一朵珠花,也不只是二两银子了,她们都是见惯了金银珠宝的人,可是此刻,却没有一个人不屑,也没有一个人觉得钱少。 翠浓道:“公主殿下……要我们干多久?” 阿云道:“也不怕各位知道,既然各位进来了,头三个月是不能出去的,若是三个月后,诸位不想干了,也可以走。只不过公主不喜欢皮条客,所以这银州城里绝不可能再有一家妓馆了,诸位即使出去,也不能再做卖肉的生意!” 翠浓默默的垂下了头。 月云漠然道:“若不是没有办法……谁又愿意去做这样下贱的生意呢……” 住在金堆玉砌的笼子里,她们同牛马畜生也没有什么区别,至少,对于那些男人来说……她们可打可杀,可以用来满足一切变态的欲念。 他们还要说,是因为她们虚荣,所以才堕落! 他们还要说,如果没有男人□□,那她们只能饿死!可是他们为什么不想想,如果男人不□□,哪里会有女人被逼良为娼! 月云的眼里,已流下了眼泪,她忽然咬着牙,大声地道:“月云愿意留下,谢公主殿下怜惜!” 然后,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朝小院的门口,磕了一个头。 其他的姐妹,也陆陆续续的都跪了下来,她们都是有尊严的人,谁也不愿意温驯的笑着被人折辱,可是这世道却没有给她们尊严,也不愿意给她们尊严。 只有公主……只有公主殿下,愿意从萧别离的手下,把她们这群风尘女子救下来。 不知是谁,忽然哽咽了起来,小院里渐渐响起了一片压抑的哭泣声,这哭声是这样的凄楚,又是这样的令人心碎。 泪眼朦胧之中,翠浓的目光,已经望向了远处。 公主殿下,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 此刻的公主,正在拆衣服。 今天公主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去街上搞一套短打布衣来,然后她盯着那套短打布衣,上去就顺着缝线去扯。 然后……没扯开,她没劲儿。 不仅如此,还差点折了指甲,她一手抚着心口,气喘吁吁,眼泪汪汪,冲着一点红埋怨道:“……你就看着,都不帮我。” 一点红:“…………” 一点红:“你扯衣服做什么?” 李鱼道:“看看这衣服的结构。” 一点红没说话,上去帮她把那衣服扯开了——这种小事,他是拒绝用剑的。 正好,阿云来回话,李鱼便对阿云道:“怎么样,那些……姑娘们还适应么?” 阿云道:“她们都感激公主救她们呢!” 李鱼笑了笑,没有作答,只是指着那衣服道:“就做成这样的短打。只是不要她们一套一套的做,那样效率还是太低,把步骤分开,划线的划线,裁布的裁布,缝纫的缝纫,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一人只负责一步骤,如此方可很快熟练。” 这便是要做流水线了,现代社会的工厂,正是因为分工的细化,才能做到产量更高。古人自给自足,根本就不办厂子,故而没有流水线的概念。 阿云又道:“只是不知,那别离院的老板,公主要怎么处置他?” 李鱼道:“我现在分不出空来理他,等忙完了这阵子,再秋后算账就是了。” 阿云道:“挨天杀的皮条客!” 李鱼微笑,没有说话。 正在此时,一点红猛地抬起头来,双目之中爆出精光,身体也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的冲了出去,青森森的剑光转瞬之间,就刺到了门外一颗枣树之后。 而李鱼的耳边,也响起了人物指环毫无感情的提醒音。 【滴,系统提示,小李飞刀传人——叶开,已经出现,请宿主合理安排。】 22、10 *** 叶开? 李鱼打了个哈欠,朝那两个打斗正酣的人看去,一点红剑如闪电,朝着对面那人的要害处就刺,恨不得把他浑身戳出十七八个窟窿来,而那叶开…… 叶开苦笑着,一个翻身往后,一点红剑光如毒蛇,死死缠住他。叶开东躲西躲,余光一直不停往这头瞄,却见坐在屋中的那华服丽人丝毫没有喊停的意思。他神气的一笑,竟是猱身而起,要扑进屋子里来。 一点红爆喝一声:“着!”剑尖已至叶开后心! 叶开滚地一圈,这才堪堪躲开,他满脸苦笑,正要说话,却见这黑衣剑客惨白的脸上,已多了一种残酷的杀气。 叶开叹道:“原来你就是中原一点红。” 有传闻说,安乐公主美艳无双,勾引的中原第一快剑不能自己,倒在她的郁金裙下。 叶开对这种传闻,一向是不太理会的,只是他对傅红雪的事情格外的上心,那日傅红雪被安乐公主束走之后,他就一直想找上门来探一探。如今一看,这中原第一快剑……好像当真如传闻中那般,被这位公主迷住了眼。 ——他刚刚要扑进屋子里那一刻,很明显的感觉到,这一点红似是一只扑咬的凶兽一般,那一剑除了想要他的命,绝没有半点别的意思。 一点红跟他是连半句话没不想说,他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来,身体已蓄势待发,似是在观察着,从哪个角度入手,能将他的脖颈刺个血洞出来。 叶开只能苦笑,对那屋子里亭亭的人影喊道:“误闯公主殿下的府邸,代价真是大的很!” 院子里已围了一圈灵武卫,叶开只觉得头疼的要命,他很想去问问傅红雪,是怎么全须全脚的从这州府里走出去的。 一点红身形又起,这一次,叶开竟是一个滚身,直接躲到一个灵武卫后面去了! 那侍卫大惊,一点红冷哼一声,那口薄剑说停就停,稳稳的定在那处。 再看叶开,他直接束手就擒了,几个侍卫已摁住了他,他趴在地上,被麻绳五花大绑,脸上竟还带着那一副又懒、又神气的笑容。 屋子里的公主就是在此时发话的。 她道:“带过来我看。” 叶开就被推搡着到公主面前了。 本来远远的看不清楚,如今佳人就在眼前,叶开才看清公主的样子。 公主身着淡黄大袖对襟纱罗衫,这罗衫薄如蝉翼、如雾霭一般萦绕在她身体之上,罗衫之下,她落雪般的肌肤若隐若现,被这懒洋洋的阳光斜斜一照,似是洒金一般,随着她的呼吸生出辉色来。 她肩上还缠着一条纱一样的披帛……这披帛日日与美人耳鬓厮磨,或许……其上已沾染了美人身上浮动的暗香。 叶开只觉得浑身的肌肉都已松弛,连呼吸都带着一股若隐若现的痒意。 如此佳人,也难怪一点红要护的死死的,连让他瞧上一眼都不行。叶开又偏头望向一点红,冲他神气的一笑。 一点红觉得这人实在欠揍。 而李鱼看到叶开,内心充满了迷惑。 因为叶开的头发里都快长鸟窝了!这人是多久没收拾过自己了?他是邋遢大王么! 于是叶开正打算开口说话,就见公主一脸嫌恶的躲到一点红身后去了,然后指着他道:“快快快,拖下去洗涮干净再带过来,我快窒息了,真的。” 叶开:“…………” 然后他话也没来得及说就被拖下去扔到浴桶里去了——水还是冷水。 不过这个天气,泡个冷水澡倒是也舒服的很,叶开很会苦中作乐,一边笑,一边捞起一个猪鬃刷洗刷自己,直到把自己洗涮的是干干净净,这才从浴缸里跳出来,换上新衣,昂首挺胸的朝公主那边去了。 ——他走路这么神气,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结果公主正在午睡,他就只有等,等在炽烈的阳光之下。 他心里倒是也清楚的很,这是公主不待见他,要给他立一个下马威。可是叶开的表情,却仍是那么懒洋洋的闲适,好像一只在太阳底下躺着的懒猫。 半个时辰之后,叶开的身上已沁出了一层薄汗,好在这个时候,公主的侍女终于打开了门,叫他进来。 叶开一进去,就看见了中原一点红那双令人胆寒的双眼。 叶开又冲他笑了一下,然后就听见那头,公主问:“你找我有事?” 她声音还带着一点点的微哑,似是因为刚从梦中醒来一样。 叶开侧头看她,笑道:“现在外头都在传,殿下是嫉妒第一美人翠浓的美貌,这才将别离院的姑娘们全部抓走折磨。” 李鱼伸手接过紫杉煮好的绿豆莲子汤,眯着眼喝了一口,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哦,所以呢?” 叶开又笑了,道:“如果那些闲人见了殿下的容颜,一定不会说出那么可笑的话,殿下根本没必要嫉妒任何一个女人。” 李鱼冷酷且嫌弃:“如果你找我就是为了说废话,那你可以走了。” 叶开叹道:“原来我已被殿下厌恶。叶开啊叶开,没想到你也有被人讨厌的一天。” 他一边叹气,一边后退,然后竟一屁股坐在角落里的一把椅子上去了,他被束在背后的手,也不知何时就挣脱了出来,他用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懒洋洋的瘫在那椅子上,好似这里已经成了他的家一般。 一点红冷冷的对李鱼道:“你现在说一声叫我杀了他,我立刻叫他死透!” 李鱼笑了,对叶开道:“看见了吧,废话说多了,叫人烦的想杀人呢!” 叶开叹道:“所以我也只能说点正事了。” 李鱼不说话,等他自己讲。 叶开道:“殿下同傅红雪都说了什么,他这两天都不知窝在哪里,没出来过。” 李鱼道:“你和傅红雪又是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叶开道:“这个可不能说。” 李鱼哼笑道:“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聊的。” 叶开叹道:“如果我帮公主做事,公主能告诉我么?” 李鱼道:“我这里可没什么事叫你帮忙。” 叶开便笑了,笑的像只狐狸一般。 他道:“公主志向远大,一来就给萧别离一个下马威,我看那万马堂,公主也想动上一动,是不是?” 一点红的眼神看上去又是想直接捅死叶开了。 李鱼道:“看来我还真不能让你踏出州府一步了。” 叶开笑道:“那正好,我还怕公主要赶我走呢。” 李鱼大笑,忽对叶开道:“你过来。” 叶开的身形,几乎转瞬就到了她的跟前,李鱼坐在书桌之前,叶开就倚在书桌上,含笑望她,李鱼伸手,一个脑瓜崩就弹到了叶开眉心。 她动作那么慢,叶开若是想躲,自然能很轻松的躲开,可是他却丝毫不躲,那目光还跟着公主的手,一直到他的眉心结结实实的捱了一下。 叶开道:“所以公主想叫我做什么?” 李鱼道:“我呀,当然是想叫你找人聊天去。” 叶开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李鱼道:“我要这银州城里每一户人的资料,家有几口人,几男几女,名下有田产几亩,与万马堂有无关系,夫妻关系、婆媳关系……只要你能查得到的资料,我统统都要,你能做到么?” 这人口普查的活儿,搁后世,那可是多少人一起干的呀,可是李鱼却本着压榨优质劳动力的思想,愣是给叶开一个人身上疯狂加任务。 她看过叶开的资料,真是个花心大萝卜,招惹了丁家的小姐丁灵琳,又跑到银州这边城里来,同花魁翠浓春风一度,又把万马堂的大小姐马芳铃撩的春心萌动……这花心大萝卜,纯粹就是闲的,才这么能招惹姑娘! 李鱼要累死这花心大萝卜!让他每天一睁开眼就只想着工作!变成一个无情的工作机器人! 果然,叶开苦笑道:“公主这是要累死我不成?” 李鱼很跋扈地道:“别废话,就说做的做不到吧!” 叶开大笑着点头:“做得!做得!殿下发话,叶开就算是累死也要做得!” 李鱼很满意:“那很好,你现在可以出门工作了。” 叶开却道:“我若是在三个月之内做完此事,殿下要怎么赏我?” 李鱼道:“你想要什么?” 叶开便抬起头来,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他笑了起来,笑的神气极了:“我要殿下身上的这披帛。” 旎绮披帛,最是令人心痒。 李鱼也笑起来,她十分不怀好意的眨了眨眼,道:“怎么,你有女装的爱好?” 叶开:“…………” 23、11 *** 说真的,叶开其实并不是一个特别有“男子气概”的男人,他洗涮干净之后,白白净净,笑起来的时候,既神气、又好似有几分羞涩。他身材修长,肌肉长的也并不呆壮。 若是翠袖红妆……说不定也是一个绝代佳人呢? 叶开哈哈大笑,道:“我如果扮女人,起码也能在公主身边混个女官当一当的!” 李鱼微笑,毫不留情的拒绝道:“不行,你不讲卫生,离我远点。” 叶开:“…………” 玫瑰多刺,这话果然是没错的。如公主这样的女人,只是想凑近端详端详,就被连着扎心好几次。 叶开大笑,不再说话,转身走了。 *** “放开你姑奶奶!你们是什么人,敢对你姑奶奶这样!知道我爹是谁么!放开!”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红衣女被几个灵武卫推搡着往公主那里走,这红衣女一双翦水秋瞳,美艳无双,双手被反剪在身后,身体不断挣扎着,实在是狼狈的很。 叶开一看到这红衣女,眉头便忍不住皱了起来,那红衣女也看到了他,立刻便恨恨道:“叶开,你难道是个死人!看不见我被人欺负么!” 叶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个死人,但是这里的人要欺负你,我却一点法子也没有。” 红衣女顿时脸色惨白,尖声道:“你这懦夫!我们万马堂最下等的马师,也比你更男人!” 叶开淡淡道:“恐怕即使你爹此刻来了,也没法子给你出头。” 这红衣女正是万马堂的大小姐,人称“胭脂虎”的马芳铃马大小姐。她之所以被称作胭脂虎,一是因为她艳丽的样貌,二是因为她跋扈的个性。 马芳铃怔了怔,问道:“你说什么?这里住的不就是那个怂货太守么?” 叶开叹道:“这里早已经易主了,如今这里乃是公主府,住的是安乐公主殿下。” 马芳铃的脸色便刷白一片。 马芳铃最近没到银州城里来,所以她不太清楚城里发生的变化。 刚刚她一时兴起,来城里跑马耍,结果正跑的高兴,路上居然有个不长眼的女人挡着,马芳铃吓了一跳,立刻勒马,马倒是停了,可是她却气的不轻,只觉得这妇人实在是不知死活,见到万马堂的大小姐,竟也不知道躲开! 马芳铃抄起马鞭,劈头盖脸的对这那女人恶狠狠的一鞭抽去!那妇人本就受了惊吓,被马芳铃力道十足的一鞭抽到身上,登时跪倒在地,捂着伤口瑟瑟发抖。 马芳铃冷哼一声,大声地喝道:“躲开!” 然后,策马扬鞭,飞驰而过。 只是还没得意多就,她就被几个身披甲胄的武人捉住了,那个被她用鞭子抽了的妇人站在不远处,脸色苍白的指着她道:“对!就是她!” 马芳铃登时大怒! 从来没有人敢找她的麻烦!她是万马堂的大小姐,她在这个城里说一,没有人敢说二!这贱妇挡在她的路上,被打活该,居然还敢叫人来,企图暗算于她! 她大骂一声,就要教训这几人,只是这几人的功夫却比她高上许多,几下便制住了她,扭着她的胳膊就把她带到太守府来了。 马芳铃不以为意,还觉得那胖太守刘芳一见她,肯定得跪着给她松绑致歉,她可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出气呢! 结果……此处竟已经换主了,还是一个……公主。 对于这个空降的公主,马芳铃很是不服气,她早习惯了作威作福,万事顺心,头上凭空来了一个尊贵无双的女人,她自然很不高兴。只是她爹马空群却安慰她说,早晚会把这个公主教训的服服帖帖。 可是没想到,她竟然先一步犯在这个公主手里了! 晃神之间,马芳铃已被押到了正屋外头,身后那灵武卫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在了她的膝窝,马芳铃双腿一软,当即跪在地上,痛的是眼泪汪汪,正要开口,却听屋子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殿下问怎么回事。” 那灵武卫道:“紫杉姑娘,这女人在街上纵马,还扬鞭毒打阿云姐,口出不逊,实在可恶!”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阿云如今,乃是公主身边的红人,这刚从公主房里出来,出门溜达一阵,就被人毒打,这样的事,怎么能忍? 当然要交给公主殿下处置了! 紫杉又道:“殿下问,阿云伤的重不重?” 阿云一直走在最后面,听此一问,立刻道:“回殿下,阿云伤的不重,只是被抽了一鞭子。” 屋子里有一会儿没有声音,好像是紫杉去同殿下回话了,隔了一会儿,紫杉的声音冷冷的从屋子里传出:“殿下吩咐,既然马姑娘这么喜欢用鞭子抽人,那就让她也感受感受这被种滋味好了。” 马芳铃的心坠了下去,她呆愣楞地看着一个灵武卫抄起她的马鞭……她忽然尖叫起来! “你们不能那么对我!不能!你……你别过来!叶开!叶开……你是死人么!救我………啊!!!” 叶开并没有理会她,那手持马鞭的灵武卫也没有理会她,阿云喜欢照顾他们,对这些侍卫们来说,阿云就像个大姐姐一样。如今大姐被人欺负了,难道他们还能咽下这一口气? 那侍卫恶狠狠的一鞭抽下,马芳铃瞬间惨叫起来,哭嚎着在地上滚了半圈,那种火辣辣的疼痛……让她的眼泪瞬间迸出,痛……实在是太痛了,她从来没挨过这种打,从来也不知道被鞭子抽竟是如此的痛! 可是还没完,那灵武卫见她这般狼狈模样,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毒蛇一样的鞭子追着她的身体,一鞭接着一鞭的落下,把她打的浑身颤抖,哭嚎不止,恨不得就此昏死过去。 一连抽了十多鞭,直到把马芳铃打的奄奄一息,才听到公主淡淡地道:“行了,停手吧。” 马芳铃瑟瑟发抖的缩在地上,只能看到公主艳色的襦裙,她不敢抬头看,生怕自己一个眼神不对,再挨一顿打。 公主对马芳铃倒是没什么想法,她淡淡的扫了一眼她,就再没兴趣了,反倒是对叶开说:“你同她好像很熟悉?” 叶开只能苦笑。 他当然对马芳铃很熟悉,因为她的鞭子上一次打的就是他!当然了,他是没有被打着的,反而还在萧别离的店里戏弄了马芳铃一番…… 而马芳铃呢,嘴上说着讨厌叶开,但心里却对这个登徒子有了几分好感,时常跑来招惹叶开,一来二去,两个人也熟悉了起来。 叶开一向是个很会让女人伤心的男人,他明明同丁灵琳关系很好,却要跑到银州来,与翠浓春风一度,见了马芳铃,又忍不住也要招惹一二。 如今见了公主,又把这几个女人全都抛在脑后了,听得公主这么一问,他只能苦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然而,公主对这问题,却也不是很在意,她只是随口那么一问,见叶开不回答,她便抛在脑后了。 公主对赵四吩咐道:“把此人关起来,等着她爹拿礼物来赔罪。” 她正愁没钱花呢,这姓马的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她就不信了,这马空群真舍得让他女儿被她活活打死! 果不其然,当日傍晚,便有万马堂的人上门了,李鱼摩拳擦掌,准备给这人来个下马威。 24、12 *** 万马堂派来的人叫云在天,是万马堂的一个马场的场主。 此人在银州的风沙之下,仍是一袭胜雪的白衣,只是他虽然身着白衣,却并不桀骜。他四十多岁,圆圆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可亲可爱的大叔一样。 一点红立在公主身后,正要说话,叶开却抢先道:“此人十多年前,也是纵横江湖的一条好汉,人称‘烟中飞鹤’云在天,他的轻功之高,当今武林,怕是只有盗帅楚留香才能压他一头了。” 一点红冷笑道:“你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叶开嘻嘻一笑,满不在乎的往椅子上一坐,故意道:“殿下初来乍到,不认得万马堂的人,叶开只好自荐,当这个引路人啦。” 公主精神不好,天才刚刚暗下,便已洗漱完毕,窝在床上了,她一席素衣,面无表情的听叶开说话,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道:“你身上的虱子抓完了么?没抓完别进我的屋子。” 叶开苦笑道:“好殿下,今天下午我可是在水里整整泡了一个时辰,紫杉姑娘拿的那把密齿梳,差点把我的头发都薅光,我身上怎么可能还有虱子。” 公主捂着嘴笑道:“邋遢大王是要被老鼠吃掉的,你知道么?” 叶开叹道:“这死法未免不太美观,我宁愿喝酒醉死。” 一点红冷笑。 公主又道:“你刚刚说,这云在天十多年前,乃是一个很出名的人物?” 叶开道:“出名的很!” 公主道:“那他如今,在万马堂是什么样的待遇?” 叶开叹道:“前几日,他请我去万马堂的迎客堂中喝酒,三老板上座,他却连入座的资格都无。” 公主便笑了。 公主没让云在天进来,所以他就等候在屋外,银州城昼夜温差大,夜晚极冷,云在天只穿了一身缥缈的白衣,早应该被冻着了,他十多年前也是叱咤江湖的名人,如今却甘愿俯首于他人之下。 或许该问一句,他……真的是心甘情愿的么? 对于万马堂的人,李鱼是没有一点好感的,她打了个哈欠,说自己要睡了,就把叶开赶出了屋子,叶开看了好几眼一点红,见他杵在屋子里一动不动,顿时心里就有点不大如意。 一点红倒是看出了他在疑惑什么,也懒得说话,一双死灰色的双眼盯着叶开,那眼睛里明明白白的写着四个字:还不快滚。 叶开也打了个哈欠,麻溜的走了。 于是这位云在天云场主,就真的在公主的门前站了一夜。等到第二天的时候,他奉上的礼物倒是被收下了,可是公主却不放人。 公主倨傲且爱戏弄人,她坐在屋子里喝茶,对杵在院子里的云在天呵斥道:“见了本宫,为何不跪!” 云在天的脸色就立刻变了。 他虽然看起来是个和气的人,可也自诩为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上跪天下跪地,就连马空群,他也是没跪过的,如今……如今要他跪这样一个无知女子!她……她凭什么! 云在天瞧不起公主,觉得她不过是仗着投了个好胎,才能在此作威作福!听说她刚来的那日,还曾当街抢走了傅红雪,只因为傅红雪容貌英俊! 这样的女人!这样放荡的女人!就该被浸猪笼!游街之后打死! 他受马空群的气还不够,还要受一个女人的气! 云在天的脸色十分的不好看,他僵硬的杵在那里,根本不肯弯下膝盖,公主吃吃笑着,对立在她身后的那黑衣剑客说:“一点红,你看看他,真是没有规矩。” 其实公主根本不在乎别人跪不跪她,一点红对她数次冒犯,也从不见她有一点不开心,叶开登堂入室,目中无人,公主也就在嘴上刺了他两下。 只是她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却一定要百般刁难的。就像现在,她明明看到云在天的表情已经有点绷不住了,却笑得非常开心。 还真是像个小孩子一样。 一点红决定顺着她的来。 只听一点红冷哼了一声,对云在天森森道:“不跪,就死。” 云在天死死的瞪着一点红。 他的两排牙齿,都已紧紧的咬在了一起,他自己甚至能听到牙齿发出的咯咯声……没有人,从来没有人这样侮辱过他!可是他却不能……他却不能…… 云在天垂下了头,缓缓跪了下去,那两只膝盖落地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因为极度的忍耐而微微颤抖起来。 这女人不懂江湖人,不懂江湖人是不能折辱的……她,她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云在天勉强道:“三老板让在下带着礼物来给公主赔罪,不知公主能否放我们家小姐一马……” 李鱼漫不经心地道:“礼物?你是指那些绸缎么?本宫的粗使下人都不会穿那种料子。” 云在天的身体便又颤抖起来,他气的发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鱼道:“你生气啦?” 云在天:“……不敢。” 李鱼大笑:“你尽管生气好了,我看着你这幅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实在是有趣的很!” 云在天暴怒! 李鱼仍笑:“万马堂的狗而已,也配在本宫面前站在做人?” 云在天的血液已经冲向了头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立刻就要暴起,把这肤浅的、愚蠢的女人给杀死……让她后悔……让她后悔说出这样的话! 然而下一秒,他的肩膀上便多了一条腿,那条腿修长、有力,用力的在他肩上一踩……云在天暴起的身体便瞬间匍匐在了地上,他恨恨的抬头,看见中原一点红那双永远冰冷、永远毒辣的双眼,他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眼中似有讥诮不屑之意。 他说:“谁让你起来了?跪好。” 说完,又是恶狠狠一脚,直接踩在了云在天的脊背上,似乎要把他的傲骨直接踩断一般,云在天浑身都因为愤怒和屈辱而发起抖来。 但是他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今天如果他带不回马芳铃,等着他的将是万马堂的惩罚。 公主笑道:“一点红,你好凶。” 一点红:“…………” 他冷冷的瞥了一眼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女人,实在是懒得理她。 公主对云在天道:“本宫看那马芳铃的马倒是很不错,弄一些来,本宫也想跑马玩儿,绸缎什么的就免了吧,你们一群土包子,才不懂京城时兴的花样!本宫要珍珠、要金银,你懂了么?” 云在天半晌不出声,直到一点红又一脚踩上来时,才低低道:“……在下,明白了。” 公主喜滋滋地道:“那行了,你快滚吧。” 等云在天走了之后,李鱼对一点红道:“今天晚上,你替我去找傅红雪来,我有事让他替我去办,可别叫任何人看见他来。” 25、13 *** 这一天的晚上,傅红雪垂着头,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回了自己租住的那个小屋子。 这屋子又小、又破、又黑暗,住在里面只会让人觉得压抑,然而傅红雪却可以忍受这种压抑,因为他这一生,都在学着如何忍受无法回避的痛苦。 但是这一天,他一回到屋子里,就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的气息。 他仍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动作,只是握刀的手又捏紧了几分。他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这不速之客开口。 这不诉之客道:“我来了。” 这是个女人的声音,温柔而多情,宛如一片绵软的糖,叫人被黏的满身都是腻味的糖浆,她吃吃的笑着,靠近了傅红雪,那双柔软的手就这样攀上了他的面颊。 傅红雪却仍没什么表情,他微微的昂起了头,那双黑如漆星般的眼睛里冷冷的,又似乎有几分讥诮之意。 他站着没有动。 傅红雪淡淡道:“母亲让你来找我做什么?” 那少女吃吃的笑着道:“好公子,你得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 傅红雪脖颈上的青筋便一根一根的爆了出来。 这少女甜蜜的气息就萦绕在他的身边,他的脑海里却忽然想到了另一个人……那个人是他此生见过最美丽的女人,她用一只手半遮着脸,那手指上艳色的蔻丹在摇曳的烛火之下,被照出一种奇异的、让人喉咙发痒的艳光。 傅红雪忽然道:“你的指甲上有没有染过蔻丹?” 那少女一愣,语气忽然变的严厉了起来:“难道你已有了别的女人?” 傅红雪没有说话。 说实在的,他觉得很疑惑。 他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就算自己此刻心里想着别的女人,也同这陌生的少女没有任何关系。 那少女厉声道:“你来这里是为了复仇,而不是为了什么别的东西。你在仇人的眼皮子底下想女人,你不怕你九泉之下的父亲死不瞑目么!” 傅红雪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 他的身体牙齿忽然咬了起来,整个人也忽然变的很紧绷,肌肉在黑色的布衣之下隆起,好像他在忍受着什么难以言喻的痛苦一样。 他冷冷地道:“我没有忘记复仇!” 那少女听了这话之后,才重新放松下来,她甜蜜地道:“你果然还是个孩子……只知道喜欢一个女人,却不知道如何折服她……” 说着,她的手就又伸向了傅红雪。 就在这时,这小屋的门忽然被一脚踹开了!这一脚力道十足,直接把木门踹的四分五裂、木屑乱溅。 傅红雪猛地偏头,眼神如刀。 月光之下,中原一点红立在那里,他埋在阴影之中的面容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讥讽之意。他掌中的那口青剑,闪动着一种恶毒而寒冷的光芒。 傅红雪冷冷地道:“你来做什么?” 一点红也冷冰冰地道:“李鱼找你。” 傅红雪顿了片刻:“李鱼?” 一点红讥诮地道:“我们家那位公主殿下。” 傅红雪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他半晌都没有说话,很久很久之后,他慢慢的转身,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屋子里那个神秘的少女,即使月光已经照在了她的脸上。 而那少女…… 她并不是一个少女,她只是有着一副迷惑人的嗓音罢了。她的名字叫沈三娘,是万马堂三老板马空群的小妾,也是傅红雪母亲花白凤身边的婢女。 十几年前,花白凤令她卧底在马空群的身边,时刻掌握马空群的动向。如今,她又当起了花白凤的眼睛、花白凤的鞭子,只为监督傅红雪这个复仇的工具。 沈三娘见傅红雪要走,顿时着急极了。可是再一看中原一点红掌中的那口剑,她就不敢说话了。 她默默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然后就想走。 一点红却仍挡在门口,根本没打算放她走。 沈三娘的脸色变了,失声道:“你……你做什么?” 一点红偏头,对傅红雪道:“公主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要找你。” 傅红雪淡淡道:“你要杀了这女人么?” 一点红讥讽似的一笑,沈三娘便已吓得浑身发抖。 一点红瞟了沈三娘一眼,道:“李鱼不杀无辜之人。” ——为了封口而杀人,这绝不可能是她。 或者说,如果她是这样的人,那一点红根本不会留在她身边。 傅红雪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他忽然凌空跃起,整个人如同一根利箭一般射了出去,转瞬之间,就已经看不见他的人影了。他这轻功一使出来,任谁也看不出他竟是个跛子。 一点红盯着他消失的那个方向,然后冷冰冰地对沈三娘道:“李鱼虽然不杀无辜之人,但你若不乖乖跟我走,我会杀了你。” 沈三娘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 这个时候,李鱼正皱眉喝阿云煮的安神汤。 近来她这亚健康的身体,又出现了半夜容易惊醒的毛病,一点红面对她是一句关心的话都无,却转头告诉了阿云和紫杉。阿云听了,立刻就找大夫给开了安神汤,日日煮给李鱼喝。 李鱼:“…………” 虽然心思挺好可是中药喝起来真的好恶心。 好在今天一点红被派出去做事了,阿云和紫杉也不在,李鱼捏着鼻子喝了两口差点干呕,于是恶从胆边生,提起那个可恶的药碗就要往盆栽里倒…… 傅红雪冷不丁的说:“你找我。” 李鱼吓了一跳,一碗药半碗都泼在了自己的襦裙上。 李鱼:“…………” 这下完了,绝对瞒不住,等那三个保姆回来之后绝对免不了一场批斗。 李鱼怒了,对傅红雪呲牙道:“你能不能不突然讲话!吓死我了!” 傅红雪:“…………” 他沉默了半晌,才道:“既然有病,就不要停止吃药。” 李鱼:“…………” 这话怎么听着像骂人呢? 再一看傅红雪,他的面色仍是那样冷淡,目光之中却多了几分诚恳,好像他真的只是在说一句没有任何歧义的金玉良言一样。 李鱼掩饰性的咳嗽了两句,把那个药碗随手放在了桌子上,她仔细打量了几眼傅红雪,见他衣衫略有些不整,又闻见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气,她便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毛。 傅红雪看到了她的目光,他的手便又紧紧的握住了他的刀。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居然很紧张,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紧的绷着,好像已经处在了一触即溃的临界点。 李鱼狐疑的看着他,他的鼻尖上已沁出了一滴汗水。 傅红雪好似已经承受不住李鱼的目光一般偏开了头,冷冷地道:“你找我什么事?” 李鱼道:“你怎么了?一点红对你干嘛了?” 公主歪着头凑近,眯着眼睛看他,似乎在审视着什么一样。傅红雪侧着头,露出苍白的脖颈,那脖颈之上,青筋已暴起,他紧紧的握着自己的刀,好似在忍受着什么让人难以言喻的煎熬一般在微微的颤抖。 他一看到公主,就不自觉的想到了刚刚……在沈三娘意图委身于他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的在……在想象公主,想象是公主在用那样甜美的语气同他说话。 ……他害怕被公主发现这一点,他觉得这很无耻,他很羞愧。 所以他不敢面对公主的目光。 然而公主盯了他半晌之后,却忽然笑了起来。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点掉了傅红雪鼻尖上那滴焦灼的汗水。傅红雪像是受到惊吓一般,浑身一颤,他猛地偏过头来,死死的盯着公主的笑容。 公主笑着道:“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哦。” 傅红雪的手指痉挛了起来。 26、14 傅红雪的大脑一片空白。 在李鱼笑意颇重的言语之下,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脊背之上被密密麻麻的颤栗爬满——冷汗慢慢的浸湿了他的背部。 他咬着牙,一个字也不肯说,那漆黑的双眸被某种翻滚的、压抑的情绪所充溢…… 傅红雪简直想转身就跑。 李鱼自顾自地道:“你一定在恼火,我在这个时候派一点红去,打断了你的好事,对不对?” 傅红雪的身体忽然停止了颤抖。 他的双眼也忽然沉寂了下来,冷漠的就像是天空中最高、最远的那颗星星。他抿着嘴,英俊的侧脸偏了一下,落入了烛火的阴影之外。 沉默了半晌,他才冷笑了一声,硬邦邦地道:“你究竟找我来做什么?” 李鱼见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也不纠缠,淡淡道:“万马堂有个场主,叫云在天,你知道么?” 傅红雪道:“嗯。” 李鱼又道:“我要你去找他,我要你跟他坦白你是来找马空群复仇的。” 傅红雪猛地抬起头来!他的脸色已变了。 李鱼静静的望着他,傅红雪这才发现,原来公主不笑的时候,那张绝艳的脸上竟是如此的冷酷,好似在算计每一个人的命值多少钱,能干什么事。 她现在要对马空群动手么?让他暴露在万马堂的视线之下,让马空群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这里,然后她就可以做些别的事情了?与此相对的……他会变成一个靶子,一个只能用一次的靶子。 傅红雪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我不能死。”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在杀了所有仇人之前,我不能死。” 公主挑了挑眉,好像有点惊讶。 傅红雪垂下了眼睛,他已不打算再说什么了,公主叫他做的事情他不打算去做,所以他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聊的了。 却听公主道:“你说什么?谁让你去死?” 傅红雪重新抬眸,静静的望着她。 李鱼从那目光之中,甚至看出了一点……流浪狗一样的可怜。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傅红雪以为她要让他去死。 公主无奈的笑了起来,伸手要去点傅红雪的眉心,却被傅红雪面无表情的躲了过去。 公主道:“你听我说完嘛……那云在天十多年前在江湖上叱咤风云,如今却沦为了万马堂的家犬……我才不信,他会甘心。昨i日我抓了万马堂的大小姐马芳铃,这云在天奉命前来赎回马芳铃,却失望而归,我猜,他这个时候一定会被马空群责罚,他必对马空群怀恨在心。你就趁今明两日,去跟他说,你要复仇,你要逼马空群说出其他仇人的名字。但是你的敌人不是万马堂,是马空群一个人,你明白了么?” 傅红雪听懂了,他深深的瞧了一眼公主,道:“你要让云在天背叛马空群。” 公主的笑容便愈发的愉快和甜蜜了,她道:“我要把他的一切都抢走,出这一招,也是寻常。” 傅红雪的眼中仿佛又多了几分讥诮,道:“为什么是我?你自己也可以去说。” 公主道:“云在天不想头上压着人,他呀,不仅想取代马空群成为万马堂的堂主,还想把我也压得死死的,你是个外来人,复完仇就会走,所以他不会防着你。” 她眯起了眼睛,像是一只意图捕猎的美女蛇一般,脸上带着一种既美艳、又毒辣的表情。 公主顿了顿,又道:“另外,我要你不经意间透露……你要在冬天大雪封路之后,烧了马空群的粮仓,叫他的人活活饿死。” 傅红雪的脖颈便又爆出了青筋。 他冷冷地道:“你想把那些快饿死的马师全收下?你最好知道,没饭吃的江湖客,会抢你的粮,会杀你的人,唯独不会乖乖如你的意。” 公主笑道:“所以叫你去找云在天嘛,你猜,他统领着一个马场,手下也有不少人,你猜,他知道你的计划之后,这几个月会做什么事情?” 云在天的人也是靠马空群的粮仓养着的,他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一定会自己偷偷买粮屯粮,等傅红雪一把火烧了粮仓之后,马空群直属的那群人饿的两眼绿光时,他却是马强人壮,正好一举拿下万马堂堂主之位! 傅红雪想明白了,他沉默了一下,道:“你要让他们内斗。” 公主道:“既然快饿死的马师注定要抢粮杀人,那就让他们自己抢自己去吧。反正,他们从头到尾都没用正眼瞧过我……他们会觉得,无论是谁上位,都能把我这一只肥羊慢慢圈死在银州,既然如此,我扮猪吃老虎,又何乐而不为呢?” 她愉快的笑了起来。 男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瞧不起女人。对现在的李鱼来说,这却恰恰是一个优势所在。 傅红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冷笑道:“一条毒计。” 他是个很单纯的人,从不搞一些拐弯抹角的事情,也正因为心思单纯,他才能练成全天下最令人胆寒的魔刀。 他不喜欢李鱼这样的计谋。 李鱼不以为意,微笑着坐到了自己的塌边上,又低下头开始拨弄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地道:“你知道狡猾最大的好处是什么么?” 傅红雪皱了一下眉,没有说话。 李鱼自顾自地道:“最好的好处……就是,即使你看不起我,你却还是得按照我的想法来。你说对不对,磊落的傅公子?” 傅红雪握着刀的手忽然收紧,那苍白的手指之上,关节的位置甚至因为用力而泛出了一点点的粉红色。他下意识的垂下头,盯着自己握刀的手,好像唯有这只永远都稳定的手,才能带给他安全感。 半晌,他才嘶声道:“……我没有瞧不起你。” 他的声音里,也带着颤抖。 李鱼叹气,道:“你过来。” 傅红雪不肯动。 李鱼声音软了下来,道:“我口渴,想喝水,你把桌上的茶拿过来给我,好不好?” 傅红雪垂着头,一步一步的走到书桌边上,给李鱼沏了一杯茶,然后慢慢的走近了床榻,伸手把那茶杯递给了她。 李鱼在接过茶杯的时候,那只轻柔的手,忽然覆上了傅红雪的手。 傅红雪惊了一跳,几乎立刻就想要逃开,他青筋暴起,手臂的肌肉在衣袖之下隆起。 但他竟没有动,他垂眸看坐在塌边的李鱼,她含笑望着他,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因为他的不敬而生气。 李鱼道:“我也没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得喜欢我敬爱我,你不喜欢我这样的人,这实在是很正常,你也大可以不必因此而愧疚。” 傅红雪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道:“……我已说了,我没有瞧不起你。” 他的双眼里,竟又出现了那种流浪狗一样的眼神,仓惶而茫然。 李鱼笑了,道:“既然如此,那我还想同你说另外一件事。” 傅红雪道:“你说。” 李鱼道:“你不是为了复仇而生的,所以以后也不要再说什么……仇人死光之前你不能死这种话了,你的仇人就算都死光了,你也人生也还是可以继续。” 傅红雪的双眸猛地亮了起来,他被李鱼抚着的那只手的手指,忽然忍不住蜷缩了起来。他用一种很奇异的表情盯着李鱼,过了半晌,才艰难地道:“……这和你没有关系。” 李鱼点到即止,不打算再多说,只是淡淡道:“话已经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傅红雪僵硬地收回了他的手,他转身,慢慢地推开门,慢慢地走了出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在门外的中原一点红,中原一点红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垂着头的女人。 这女人就是沈三娘,沈三娘像是一只完全成熟的蜜桃,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诱惑般的女人香。傅红雪知道,她就是刚刚在屋子里的那个人,他母亲花白凤派来监督他的那个人。 他忽然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看着这柔顺的、玲珑身材的女人,他忽然觉得一阵厌恶涌上心头。 公主在屋子里喊:“一点红,你回来了么?” 一点红道:“嗯,我带了个麻烦给你。” 公主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道:“……什么麻烦?” 中原一点红讥诮地一笑,道:“马空群的女人,她想和马空群的仇人睡觉,被我逮住。” 公主懒洋洋地笑声便从屋子里传了出来,她似乎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只是道:“放她回去吧,她不敢把我今天找傅红雪的事情说出去的,因为她绝对不能让马空群知道,她半夜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一点红哼了一声,对沈三娘道:“听见了么?快滚。” 沈三娘美丽的脸上便浮现出了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 她本以为……自己撞破了安乐公主的事情,今天不死也得脱层皮,可是没想到,她竟然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就要放她走了。 她以为安乐公主是个很跋扈的人…… 一点红不耐烦道:“你是打算留在公主府吃夜宵?” 沈三娘怕极了一点红,听他一说话,立刻便后退了几步要跑,刚跑出去几步,却又转身回来,对着公主的门大声道:“你要……你要小心小心再小心,马空群想把你困死在银州,衣食住行都只能从万马堂拿,等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会折磨你,把你的傲骨全都踩碎……让你、让你变成一个和我一样的后院女人。” 沈三娘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屈辱的神色。 马空群对女人的一贯套路就是如此,先抢回来圈住,然后再慢慢的折磨冷落,等女人的心智都被严酷的折磨弄到快要崩溃之时……他再略施恩宠,这样,女人就会服服帖帖的听话了。 一点红听见沈三娘的话之后,杀气大胜。 公主的语气却仍是淡淡地,她好像终于对沈三娘提起了一点兴趣:“你叫沈三娘?” 沈三娘低着头道:“……是。” 公主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把男人放在女人的处境之下,他们就会变成女人。” 沈三娘一愣,喃喃道:“……未曾、未曾听说过。” 公主的笑声从屋中传来,她道:“你想不想看马空群变成后院女人?看他温驯的讨好别人,看他明明不想笑,却得满脸堆笑的说漂亮话。” 沈三娘猛地抬起头来,惊讶地盯着那扇门看,她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仿佛听不懂公主在说什么似得。 公主道:“作为你今天提醒我的谢礼,我一定会让你看到这一天的……现在,回去吧,小心不要让马空群发现你今天出门了。” 然后她就不肯理沈三娘了,只是对一点红道:“一点红,你还不进来么?” 一点红收了剑,大步跨进了公主的闺房之内,反手关上了门。 沈三娘在门口呆呆的立着,站了很久很久,才慢慢的转过身去,准备回万马堂。 傅红雪还没走,他一直站在阴影之下,他盯着那扇关起来的门,脸上忽然出现了一种深刻的冷酷杀气,那杀气……或许是对中原一点红的。 沈三娘对傅红雪道:“你喜欢上的女人,就是她么?” 傅红雪垂下了头,望着自己握刀的手,没有说话,他似乎是已经决心再不理会沈三娘。 沈三娘的目光哀哀地落在了傅红雪笔直的脊背上,这是她主人的儿子,但是今日之前,她从没见过这个叫傅红雪的孩子。 沈三娘自顾自地道:“我在这银州城里,有一个好朋友,她叫翠浓。我听说她被公主殿下抓来,本担心的不得了,可是如今一看,或许……翠浓在州府,会比在别离院过的好上许多。” 傅红雪还是不说话。 沈三娘叹道:“公主殿下……是个主意很多、也很坚定的女人。公子,你太单纯,这样的女人,你碰上一下,就得变成她的奴隶,你……明白么?” 傅红雪冷笑了一声,走出了州府的大门。 之后的事情,就如同李鱼所设想的那般发生着。 云在天回了万马堂,果然没好果子吃,被恶狠狠的教训了一通,据消息灵通的叶开说,把云在天殴打了一顿的人是马空群最信任的左右手公孙断。 云在天在万马堂,可算是面子里子都丢光了。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要带着礼物再来拜访李鱼,求她把马芳铃放回去,这一次,他带来了白银五千两和上等马二十匹。 李鱼觉得十分奇怪,她问一点红:“这马空群愿意为杀我付十万两,但是却只愿意为救女儿花五千两?” 一点红面无表情地道:“听说他有十几个女儿、二十几个儿子。” 一个男人要是有这么多的孩子,那孩子本身……就根本不值钱了吧。马芳铃或许在这些孩子里,格外的叫马空群喜欢,不过这份喜欢,最多也就值五千两白银,如果李鱼还不满意……那马空群就直接把马芳铃扔给她随便处置。 一个会把自己亲生女儿扔到妓馆里的禽兽……这种事他绝对做的出来。 李鱼恹恹道:“行吧,那就把马芳铃放走吧。” 用一个马芳铃,可是掏不空万马堂的,她已经没有用了。 马芳铃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那副骄纵大小姐的范儿了,她身上全是一道一道的鞭痕,踉踉跄跄的被灵武卫直接扔出了门外,看见云在天的一刹那,她的泪水就已流了下来,伏在地上恨恨地道:“云叔叔!你……你怎么才来救我啊!” 云在天淡淡的看了一眼马芳铃,沉默了半晌,才伸手拉起了她,道:“走吧,回去歇着吧。” 马芳铃缩涩着坐上了马车,她怨毒地盯着州府的大门,怨毒地离开了。 然后,云在天又在这一天被傅红雪找上门了,傅红雪把公主要他说的那些话全部在云在天面前说了一遍,云在天果然心怀鬼胎,什么也没告诉马空群。 一切都沿着公主所设定好的计划在行走。 而楚留香,也终于要启程了,他来时什么都没带,走的时候自然也是两手空空。 浪子当是如此做派。 只不过楚留香这个在离开时从不承诺的浪子,这一次居然也一反常态地道:“我看公主这里,有趣的事情还多得很,我若一去不返,岂不是少了很多开眼界的机会?” 他一向都是一个相处起来让人很舒服的人,李鱼听了这话,顿时笑起来,问他道:“那你打算何时回来啊?你要是走太久,你那屋子,我就留给别人住了。” 楚留香哈哈大笑,道:“那也没关系,我回来若是没地方住,就同红兄一起挤一挤,也来给公主当几天贴身护卫,你看如何?” 一点红讥诮地看着他。 楚留香见势不妙,立刻转移话题道:“我若回我的家去,和我那三个妹妹说起公主的事情,她们一定会缠着我,叫我带她们来见一见公主!” 李鱼道:“看来我还得给你的好妹妹们准备住处才行了……你想好要付多少食宿费给我了么?” 楚留香大笑:“我听闻京城之中,公子金伴花有一尊白玉美人像……我去把那美人像取来给公主做食宿费吧。” 李鱼也大笑,道:“我不要美人像,你把美人像换成银子给我吧。” 楚留香又是一阵大笑,他朝李鱼眨了眨眼,然后一阵风一样的不见了。 李鱼大喊:“别忘了花家的七公子!” 喊完她就又开始咳嗽了,一点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嘲讽道:“你要是还想多活两年,最好还是少喊两声。” 李鱼冲他一笑,娉娉婷婷地走过来,道:“今天就去看看咱们的菜地吧。” 得益于翠浓一行姑娘们,李鱼的佃农们已经都有衣裳穿了,他们被李鱼拿粮食喂了好几天,都吃的饱饱的,也渐渐开始觉得跟着公主有好日子过了。 所以……该开始种地了! 李鱼终于可以实地考察一下自己的土地了! 她身着罗衫,头戴帷帽,坐着马车就出发了,一点红当然会跟着她来,叶开这个爱凑热闹的,也不请自来的跟在她身边了。 银州的太阳毒辣的很,往人身上那么一照射,只叫人觉得浑身上下的皮都要被晒伤了,李鱼在车里坐着,也觉得炎热非凡、呼吸困难。 一点红仍坐在车辕之上,看了她一眼,皱眉道:“不舒服?” 李鱼有气无力的点点头,道:“还是得多备几个冬瓜……” 一点红道:“晚上我去万马堂一趟。” 李鱼道:“嗯?怎么说?” 一点红道:“叫他供冰给你。” 这年头没有制冷工艺,冰块都是自冬天的冰河之中取出,再放入冰窖之中,保存到来年的夏天,便可以用了。现在的冷饮,也多是用何冰制成,所以在卫生方面也是堪忧的。 李鱼自来了之后,就窝在州府之中没出过门,正屋的位置好,比较阴凉,所以她也没有要冰的需求,如今听一点红一说,这才想起这回事儿来。 她恹恹地看了一点红一眼,软绵绵地道:“我让阿四去……你不许离开我身边。” 一点红的身子便又绷紧了几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公主苍白的脸色,没有说话。 很快,众人便簇拥着公主来到了太守刘芳争取来的那片地。 这不仅是一片沙土的荒地,地面还并不平整,看起来是个丘陵地貌,一眼望去,大大小小的全是坡。任谁见了,都知道马空群是在欺负公主势单力薄。 公主当然可以不高兴,可以拿太守刘芳出气,要换地。不过这样一来,今年能种田的时间便会被浪费掉了,等到了冬天,大雪封路,银州城变成孤岛之时,就是马空群的反扑之日。 但他太小看了李鱼。 李鱼见众人表情都不怎么好,便笑道:“不必如此,我早已说过,此田可以种……阿四,我叫你找几个人负责掌管田庄,你找好了么?” 赵四当然早早的就安排好了,是几个踏实肯干的农户,这些被马空群强夺了田,只能在万马堂当农奴……他们大字不识,唯一懂的就是如何种地。 李鱼令赵四把人带上来,也不废话,直接指着那起起伏伏的沙壤土地说:“此地需要做梯田,梯田做过么?” 几个农户面面相觑,不敢答话。 赵四道:“有什么说什么,休得在殿下面前玩心眼!” 一个农户便打着胆子道:“……回殿下的话,没……没做过。” 李鱼点点头。 这也难怪,因为银州这地方是有平原的,平原上的地还很肥沃,在万马堂出现之前,这里的农户应当都是在那片肥沃的冲积平原上耕作的,根本不需要去搞这种丘陵沙地,自然没做过梯田。 李鱼道:“既然如此,我说,你们记下。” 叶开挑了挑眉。 他不曾见过公主的手段,也不相信一个金枝玉叶的尊贵女人,能在种地这事儿上说出什么见解来。 只听公主道:“沙壤土,保肥力保水力本就不行,再加上还是土坡……这问题就更是严重了,你们听好了,此处要建水平梯田,先定梗基线,再施工,施工时从上往下,田面朝内稍微倾斜,边缘要砌双墙。做好之后,深挖施肥,再种苜蓿固梗。” 苜蓿,是一种北方地区常见的栽培牧草,万马堂养马,这东西肯定是少不了的。 她在大太阳底下站着,实在是不舒服的很,于是噼里啪啦一通指导,说完之后,才问那几个农户:“听懂没?” 那几个农户都是赵四精心挑选出来的机灵人,听到公主问话,立刻便点头:“听懂了……听懂了!” 李鱼道:“恩,有什么问题,来州府找我就是了。” 说着,也不想多留,就令大家启程,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了叶开颇为惊奇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是花心大萝卜,李鱼却偏偏觉得楚留香比叶开要顺眼很多,她瞟了叶开一眼,道:“怎么?没想到?” 叶开叹道:“没想到。” 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位娇滴滴地大美人儿,居然还有这能耐!叶开走南闯北,见识颇广,也对这改土造田之法不甚清楚,这公主殿下看着也不像是下过地的模样,怎就能对这种事讲的头头是道呢? 她可真是比这世上的绝大多数女人要让人好奇的多。 他还想开口,可是公主却已有些支撑不住了,她太阳晒的有些久,脸色惨白惨白的,叶开心下一软,就要上前去扶她。 一个黑色劲装的身影,先他一步扶住了公主,此人正是中原一点红。一点红用一条胳膊,就轻轻松松的揽住了公主,他低下头,皱眉道:“你怎么样?” 公主有些脱力的倒在他怀里,有气无力地道:“好像有点中暑……” 一点红啧了一声,伸出双臂,轻轻松松抱起了公主,就这样抱着她上了马车,车里铺着竹席,还有温热的茶水,一点红扶着她倚在竹制靠背之上,又倒了一杯茶水,送到了她嘴边。 公主噗的一声笑了,道:“你竟也懂得如此贴心。” 一点红面无表情:“你是喝还是不喝?” 公主乖乖喝下茶水,又故意道:“我热……” 一点红冷笑:“那怎么办?脱衣服?要我代劳么?” 一个男人要是想说混账话,那可是谁都挡不住的。一点红耍完无赖,只觉得浑身轻松,他斜眼看了一眼公主,等着看她的反应。 结果公主不甘示弱,回呛道:“我看你穿黑衣服,还裹得这么紧,才需要脱衣服呢!” 一点红挑了一下眉:“你想让我脱衣服?” 他这下是真的开始觉得有意思了。 他觉得公主在说一些……很危险的话,是那种有可能让她自己陷入“危险”的话。 公主居然还歪着头想了想,她眯着眼,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点红精壮的身体,然后斟酌着道:“那画面一定也挺好看的……我要叫阿云和紫杉一起来欣赏。” 一点红的脸就黑了。 公主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对一点红道:“对不起,你别生气,我开玩笑的,我才不叫她们来一起看呢……我自己一个人看,好不好?” 一点红:“…………” 他已经懒得说话了。 转身就要出去,结果又被公主俏生生的一只手拉住了衣服袖子。 一点红穿的衣服可不是什么宽衣大袖,他的袖口收的很窄,围着他的手腕一圈,公主的手这么一勾,手指就轻轻地蹭着他的手腕。 一点红道:“…………又怎么了?” 公主眨眨眼,道:“其实……我刚刚是想叫你帮我打扇来着……” 她的另一只手点了点散在竹席上的扇子。 一点红冷笑:“我又不是婢女。” 公主非常不要脸:“对啊,可是婢女力气没你大呀!而且你是我娶回家的小妾啊!” 一点红:“…………” 他那双死灰般的眼睛就冷冰冰地盯着公主看,公主也不甘示弱地梗着脖子看他。 一点红败下阵来,转身坐回她身边,抄起扇子朝她猛扇了几下。 作者有话要说::水平梯田的施工方式:来自《军地两用人才之友》农业知识篇,p186 v啦,感谢大家的支持! 感谢在2021-08-1412:02:482021-08-1522:2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资深声控10瓶;37698988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7、15 梯田很快就施工完毕了,许是那群农户被万马堂虐待的狠了,自从来到李鱼手下,有吃有喝有穿,只让他们种地干活……那还有什么不愿意呢? 至于种出来的粮食怎么分……这个问题农户们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因为公主来之前,银州所有的土地都是万马堂的,他们根本就不是自耕农,甚至他们也不是佃农,他们只是农奴,种出来的粮食全部是属于主人家的,他们每天只能吃一碗脏兮兮的糊糊果腹。 公主这里,可是真的有饼吃的,还是管饱!甚至隔几天,他们还会分到一点点带着油花的肉汤……在这群饱受饥饿与劳作的人眼里,这已经是最好的恩赐了。 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有奢望可以从粮食里分成。 李鱼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 她对蓄养农奴根本就没兴趣,等来年搞垮了万马堂,她就要把银州所有能用的地都划出去,让该种地的全都种地去,起码要让百姓有自给自足的能力。至于地租……她收三成,百姓自己留七成。 像她这样厚道的大地主,怕是全天下都找不出几个来。 不过,不是现在,现在她什么都不会干,只等着红薯丰收,今年她还没空做这些事情。 梯田建完之后,李鱼立刻命人把红薯种下。 红薯是不耐寒的作物,在十月份之前,一定要全部收获。如今已是六月出头,加上育苗的时间,是怎么也不够的,不过好在系统还是比它展现出来的要通人性的,它把那堆红薯全部换成了已经培育好的红薯苗,这样可直接栽下,也省了不少时间。 红薯又称番薯,据记载是明代才进入中国的一种作物,所以此时此刻,并没有人认得公主手里的这种小苗是什么东西。 不过,李鱼却没有遭到任何质疑。 其一是她身边都是一群江湖人……江湖人嘛,不事生产,五谷不分,所以也看不出这小苗的玄妙来。 其二就是那群农户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来找李鱼问东问西,李鱼说怎么办,他们就怎么办,反正给他们一口饭吃比什么都重要。 把种地的事情安顿好之后,李鱼又开始忙另外一件事了。 这件事就是公共卫生间的建设。 这个问题,李鱼在进银州城的第一天就意识到了。不同于大城市的干净整洁,银州城的地面上充满了泔水、马尿、以及人的排泄物,整个城市都充斥着一股不太好的味道。 州府之内当然是干干净净的,但是李鱼实在是做不到眼不见为净。 而且,她的基建系统里还一直躺着一个新任务,这个任务的名字叫【人人讲卫生-v2】。 李鱼来到这个世界,完成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卫生任务,那时她寥寥数语,便叫灵武卫们都养成了不喝生水的好习惯,这个好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喜欢喝热水已经快成了灵武卫的标识了。 不过,这个v2级的卫生任务,就不是那么好完成的了。 这个任务的简介里写着:请让您的百姓们养成一个良好的卫生习惯吧!任务奖励是积分五十。 这是系统任务里第一次出现“积分”这个东西,李鱼猜想,后续系统应该会向她开放一个类似于游戏商城的东西,用来把这些积分花出去。 这样一说,这个基建系统很有可能是一个自由度还挺高的系统。 不过现在考虑这些东西还为时过早,李鱼现在应该做的事情是尽早的让整个银州城干净起来。 其实中国古代比中世纪的西方是干净的多的,因为粪便是非常好的肥料,古代也有人专门从事收粪的工作,民间给这种人起了个雅号,人叫做“采蜜人”,甚至于,人畜的金汁都可以卖出高价来。 但是……在银州城是不一样的,因为银州种的地太少,所以……供大于求。而且银州的百姓的确是有随地便溺的习惯…… 再加上万马堂的马实在太多,马师们又太喜欢在城里晃悠,他们又不是很有公德心,所以就把牲畜的屎尿留在银州城里,然后经过人的踩踏、牛马的踩踏……那画面,实在是让人崩溃。 这些都是赵四带人做了调研报告回来的,但他总觉得如此美丽高贵的公主殿下,听不得这么腌臜的东西,所以说的时候是支支吾吾,生怕冒犯到李鱼。 李鱼呢,就坐在她的书桌后头,一手撑着额头,面无表情地听着。 她觉得很离谱,于是忍不住道:“等一等,万马堂不是生活在草原上么?他们不用捡这些东西风干之后烧火使么?” 一点红面无表情地看了公主一眼,也觉得奇怪的很。 他的确是想不明白,李鱼怎么什么都知道,她应该前半辈子都没来过草原,居然知道草原上的牧民是怎么生活的! 不过他没有把这疑问说出来,只是淡淡道:“万马堂都能出十万两白银取你的命了,难道会少了冬天买炭的钱么?” 李鱼一窒,咬牙道:“真是群有钱的马贼……” 李鱼穷啊! 她这公主,完全就是面子上光鲜亮丽,实则穷的一批。那些华丽的布料真要卖也卖不了多少钱,至于珍珠宝石玉器……乖乖,都是皇家制式,她倒是想卖,可惜找不到门路…… 马空群的钱要是全给她,那她保准要把银州城的土路全部翻修一遍!要是有可能的话,她还想在银州城弄下水道系统,顺便看看能不能弄出抽水马桶来。 这么一想……她又开始非常急切的想搞死马空群了。 李鱼叹了口气,疲惫道:“行吧,行吧,阿四,你去找几十工匠来,明天带来见我。” 赵四一向不多话,点头称是,然后就退下了。 倒是一点红开口问道:“你打算做什么?” 李鱼道:“这地方再这么脏下去,早晚要出大问题的,我只好受受累,设计个公共的卫生间,在城中各处修建,希望如此可以让银州百姓们不要再随地便溺。” 一点红道:“何须如此费事?杀上几个不听话的,剩下的人就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了。” 一点红对人命的态度一向如此。 李鱼自桌上拿了纸笔,一面画图,一面道:“这样的确省事,可是问题却没解决,百姓之所以随地便溺,一方面是没有好习惯,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银州种地不多,无甚用肥的需求,那些采蜜人自然不会费心收,说不定,他们还会对百姓敲诈,若不多给钱,那你家的肥就在你家沤着吧……如此一来,与其在自家解决,还不如随处找个街角解决三急算了,最起码,回家是干净的。我为了百姓健康,才要打扫街道,我若简单粗暴的杀人震慑,只能逼百姓另寻他法,要么让自己家脏兮兮的,要么让采蜜人敲一大笔钱,如此这般,可不叫对百姓好。” 她一边娓娓道来,一边在昏暗的烛火下写写画画,露出柔和美艳的侧脸,一点红盯着她的侧脸,沉默了半晌,才低低道:“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李鱼抬头,冲一点红一笑,温柔地道:“每个人有每个人擅长的事情,我虽擅长想这等琐事,却是个无自保之力的弱女子,若没有你,我至今还要提心吊胆身家性命,一点红,我的命可都捏在你手里呢。” 一点红抱剑站在李鱼身侧,听她如此一言,目光便暗暗地沉了下去。 一时之间,他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在他苍凉凄苦的前半生里,从来没有遇到这样一个连说句话都会考虑到他心情的女人。 他又想起了被李鱼当街绑缚的傅红雪……还有那万马堂的云在天。李鱼倨傲骄横起来的时候,又好似是谁都挡不住的。 她的温柔从来都不是对每一个人的。 相同了这一点之后,一点红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儿干。 他忽然缓缓的伸出手,以一种轻描淡写的姿态帮李鱼把额角的碎发别在了耳后,昏暗的烛火下,她眼角的那颗小痣也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一点红嘶哑地道:“烛火太暗,明日再忙此事。” 李鱼叹了口气。 这烛火的确……不怎么亮。即便她已点了很多,然而对于见惯了日光灯的现代人来说,蜡烛的灯火,是怎么都不会够用的,更何况她还是在画设计图! 她叹道:“这真是太不方便了……我非得把沼气灯弄出来不可!” 一点红问:“沼气灯是何物?” 李鱼微笑了一下,神秘兮兮地道:“这个问题……等我研究出来你就知道啦。” 李鱼之所以那么重视这个上厕所的卫生问题,原因之一,也正是因为沼气灯。沼气是一种人畜粪便、秸秆、污水等物在适当的温度湿度之下产生的可燃性气体,可以用来做饭、也可以用来照明,照明的亮度虽然和白炽灯没法比,但最起码,比烛火是要好上许多的。 说干就干,李鱼把马空群给的五千两白银全部都撒出去,在城中的每一条街道上都修建了公共卫生间,并且打着“公主不爱污秽”的由头下了命令,不许百姓随地便溺,有犯事的,直接摁在街上打。 如此几次下来之后,倒是也没人敢再犯事了,她的任务也很快就完成了,五十积分到手。不过她预想的系统商城并没有开放,许是还得要再干两个任务才行。 至于那些以勒索百姓为生的“采蜜人”,居然胆子大到了想方设法要破坏公主府建的公共卫生间,李鱼直接下令抓几个典型杀了,这才消停下来。 李鱼又从她的农户里抽调出了一部分人,去专门做这“采蜜人”的活计,一部分拉去施肥,剩下的部分就拿来做沼气的实验。 李鱼本人呢,就一头扎进了沼气池的研发之中。 这个东西,原理也不难,但是知道原理不等于能弄出实物来。好在李鱼大学是个理科生,参加工作之后干的又是科普杂志编辑的活儿,从编辑一路干到副主编,她的知识储备量可以说是很丰富了,而且以前还做过一期农村能源问题的专题,所以脑子里还有点印象。 于是这几个月,一点红、叶开、赵四、紫杉阿云等人就在公主狂乱的草书中看到了一堆莫名其妙的名词。 什么“水力滞留时间”、什么“原料产气率”、什么“总固体含量”等等等等,这些还算好的,更有些鬼画符一样的东西,是叫人完全看不懂什么含义,紫杉看见了,还找见多识广的叶开研究起来,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什么所以然来。 其实那就是李鱼在写数学公式和化学反应方程式。 又画了图纸,找了工匠,在州府的后院儿里头修了沼气池,修沼气池时,用什么材料又成了问题。 李鱼当时做专题时,了解到当代做沼气池一般都用玻璃钢,是一种特殊的塑料。 ……一夜回到解放前的李鱼表示,塑料什么的,跑步进入工业革命都弄不出来。 那怎么办呢,往回追溯吧,想想建国之后的第一代沼气池都是怎么弄的。 最后决定弄水泥。 李鱼指挥匠人们:“把石灰与沙子混合加水浇筑,干透之后可坚硬如石。” 石灰与沙子混合,就是土法制水泥,在北宋的文献里就有记载过这个方法。而在银州……沙子是最不缺的玩意儿了。 沼气池造好之后,就是各种反反复复的研究、调试了。 这种事情还没办法假手于他人,李鱼当然也懒得从头开始给人教,所以就撸起袖子自己上了。 她身边的人倒是都很不愿意让她去干这种腌臜的活计,他们并不明白这种腌臜物里蕴含着可以改善生活的能源,故而对李鱼的行为不是很能理解。 古人对世界的认知程度有限,许多事情的确不能苛求他们明白。 不过,李鱼也很耐心的解释了。 李鱼道:“南方的沼泽湿地之中,常能观察到冒泡的现象,此为沼气,沼气可燃烧,其火焰可照明,比起烛火,着实要好上不少。” 赵四仍心有不愿,对李鱼道:“可殿下也无需亲自去那腌臜地方……” 殿下这样尊贵的美人,就应当坐在黄金制成的屋子里,喝着琼浆玉露、吃着珍馐美食,哪里能受这种累呢? 李鱼挑眉,毫不客气道:“你要是能找出第二个能干这事儿的人来,我倒是也懒得受累。” 赵四就说不出话了。 一直忙活到了九月末,这忙活的成果才算是出来了。给沼气灯罩上李鱼本来就有的琉璃灯罩,然后伸手把开关那么一拨弄—— 那琉璃灯罩之中,忽然亮起了炫目的光!仅仅是片刻之间,三四盏沼气灯就把整个室内照的亮如白昼! 一点红在李鱼每天不停的调试时,就已见过几回这灯光了,如今也不觉得稀奇,倒是叶开,他今日听说公主有好东西给大家看,就闻风而动来,一见着这光景,瞬间便惊呆了。 这是不管多少蜡烛都无法点亮的光明! 叶开只觉得一瞬间头皮发麻,他围着那沼气灯转了好几圈,才问李鱼道:“这就是殿下用那沼气池弄出来的东西?” 李鱼嗯了一声,并未多说话,她心里在盘算着怎么把这玩意普及化呢。 叶开的心里便涌上了一阵奇妙的感觉。 腌臜物可以做肥料,这乃是人人都知道的,可是竟没有人知道……这东西居然还能带来如此光明! 他这几个月,偶尔会来公主这里拜访拜访,自然也见过公主忙忙碌碌写写画画的样子,不过那时他听了公主的想法,觉得这实在是异想天开,他嘴上不说,心里头却难免有几分轻慢。 如今再看这景象,他只觉得头皮发麻,再回想起公主这几个月来的忙碌,感慨万分。 她究竟是哪里来的这些能耐? 深宫之中,竟能养出这样的女人么? 叶开对公主是越来越上心了。 一个浪子,本不该对任何一个女人动心的,但现在,他却已经日日都想见一见公主了。 但公主对叶开却没有任何想法,她既不会对他笑一笑,也不会对他温柔的说话。 或许男人的本性就是如此,对喜欢自己的女人不屑一顾,却对不喜欢自己的女人趋之若鹜。 公主对叶开道:“你来找我做什么?你的事情办完了?” 叶开叹道:“殿下啊殿下,你若是想叫我帮你的忙,最起码也应该请我喝杯酒。” 李鱼道:“我不请。” 叶开大笑:“我叫傅红雪请我喝酒的时候,他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李鱼道:“正好我有些事情要找傅红雪,你若是没事,帮我去找他过来?” 叶开苦笑道:“我看殿下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公事公办。” 李鱼看了叶开一眼,道:“你想知道为什么?” 叶开道:“想知道的不得了!” 李鱼淡淡地道:“因为你把我当猴子一样看。” 叶开怔住了。 李鱼轻轻地笑了笑,道:“我能看出来,你之所以在我跟前晃来晃去,是因为你对我有兴趣,你好像总是在想,一个漂亮的女人为什么会搞这些东西?这个漂亮女人为什么和别的漂亮女人不一样?这就好像你看到一只猴子在用石头敲核桃吃,你就会好奇为什么这只猴子会使用工具,为什么它和别的猴子不一样。” 叶开沉默了。 说实在的……他的确是因为公主和其他的漂亮女人实在太过不同,才对公主产生兴趣的。这种兴趣是与强烈的荷尔蒙交织在一起的,公主的智慧令她的美丽更有魅力,也让叶开更想追逐——男人的征服欲使然。 公主已完全明白了他的心思。 叶开长叹了一口气,道:“我是个混蛋。” 他算是承认了。 李鱼却并不生气,她只是道:“你是不是混蛋,或许马芳铃会在意,但我不会在意。” 叶开唯有苦笑。 他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之意。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他对这位公主的感情,已经超出了一个浪子应该付出的程度。 叶开苦笑道:“我看殿下只在意我的白工到底打好了没有。” 李鱼点头,道:“对啊,我的确在意你的人口调查做好了没有。” 叶开叹道:“浪子的承诺还是挺靠谱的,殿下放心好了。” 李鱼挑了挑眉:“你确定浪子的承诺靠谱?” 于男女之事上的承诺,怕是这种浪子最不靠谱了。 叶开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顿时哈哈大笑,他好像忽然又恢复了元气,很是神气地道:“殿下放心好了,我这种浪子,于男女之事上可是从不承诺。” 在喜欢的女人面前自爆其渣,叶开看来是打算放弃追求公主了。 李鱼的脸上便露出了很是真心的笑容,对叶开调侃道:“那我要叮嘱我们家的丫头,叫她们千万别被你这浪子给骗了。” 叶开叹道:“殿下府上的丫头,谁不知道我叶开是为了殿下而来,我想骗她们,那可难得很。” 二人便相顾一笑。 李鱼又道:“不过我还真是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叶开道:“哦?说来听听。” 李鱼:“你到底帮不帮我去找傅红雪?” 叶开:“…………” 搞了半天还是打白工的问题啊! 他哈哈大笑,道:“去,必须去得!不过我也有个问题想问殿下。” 李鱼:“讲。” 叶开道:“我若真心把殿下当朋友,殿下会原谅我么?” 他的笑容收敛起来,撑着头看着李鱼,好似很是认真的模样。 李鱼不假思索道:“那得看你给我打工打多长时间了。” 叶开:“…………” 作者有话要说:快看这个人在干什么!这个人今天更新了六千耶! 叶开退出竞争,让我们欢迎下一位受害者! 感谢在2021-08-1522:29:312021-08-1821:34: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二年20瓶;梨半仙、你的小可爱、梧十七10瓶;一杯小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8、16 叶开是个动作很快的人,他说要帮李鱼把傅红雪找来,傅红雪就在半个时辰之后出现在了李鱼的面前。 李鱼同傅红雪,是真真切切的三个多月没见了,这三个月来,傅红雪就像是从银州城里消失了一般,没有人见过他,也没有人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 就连万马堂,或许也已经忘记了这个从风沙里来的黑衣少年。 傅红雪拖着他那条残疾的腿,一步一步的走进了公主的卧房。 公主的卧房之中,有一张很大的红木书桌,桌子上整齐的摆放着公主的文件。傅红雪在外头的时候,就看到了里面那种超乎寻常的光亮,所以他进了门之后,就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桌上的那个琉璃灯罩。 他看了一眼,没怎么看明白,又多瞟了几眼,却发现自己弄不明白里头是什么东西在燃烧。 公主坐在书桌后头,见他有些出神的目光,便笑道:“这是沼气灯,我搞出来的,怎么样,很不错吧。” 傅红雪盯着那灯看了许久,道:“嗯,此物很好。” 他是个话很少的人,但是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很认真的在说的,因为他从不愿意说错任何一个字,他说“很好”,那就意味着这盏沼气灯真的让他感到很惊奇。 只可惜他这样一个冰山似的人物,永远只会把澎湃的情绪藏在心里,而不肯多表露一分。 公主听了他不咸不淡的“很好”二字,脸上的笑容滞了一下,似乎觉得他的反应实在是过于平淡了。 傅红雪觉得她似乎不是很开心了。 他顿了顿,又道:“沼气灯……真的很好。” 他的重音放在了“真的”二字上,似乎是在强调。 李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傅红雪道:“这样的好东西,做法也不难,我迟早要让银州城所有的百姓都用得起。” 傅红雪那一双漆黑的眼眸就那样看着她,眼睛里似乎有什么光亮在闪动。 她这几个月来,就是在忙这件事么? 傅红雪的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可是他的话却依然很是冷淡,只听他道:“你找我有事?” 李鱼道:“自然,我要你去干一票大的,叫万马堂的目光都集中在你的身上。” 傅红雪道:“你想做什么?” 李鱼道:“我的田庄要丰收了,我不想让万马堂注意到,所以我要你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或许你得杀两个大人物,当然,云在天不能死,你知道的。” 十月,红薯丰收在即,作为根茎类作物,现在的地里只能看到绿油油的一片,却看不见果实,万马堂的人估计还在心底嘲笑她什么都不懂呢……可是收获之时,那可就瞒不住了。 除非,有更大的动静。所以李鱼安排傅红雪出场。 傅红雪垂着头,看着自己那只握刀的手,半晌之后,他淡淡地道:“可以。”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转身打算走了。 李鱼在他身后道:“你准备杀谁?” 傅红雪的动作就停住了,他没有看公主,只是冷冷地道:“公孙断。” 公孙断,是马空群最信任的左右手,他是一个高大的像山一样的男人,也是一个残暴的像野兽一样的男人。傅红雪见过他一拳砸碎了一个人的头骨,在公孙断的长啸之中,碎肉与鲜血飞溅! 公孙断喜欢杀人,他用杀人来显示自己的威武。 傅红雪厌恶他。 但傅红雪其实是一个不喜欢杀人的人,他其实从未杀过人,他总是紧紧握着的那把刀,其实从来也没有□□过。 他的心里藏着复仇的热火,可是他却总是在忍耐……忍耐到浑身的血都被火星所炸开,皮肤之上都好像被刺出了一个一个的血点儿,他也不愿意拔出那把刀。 因为魔刀现世,必要饮血! 如今,公主令他拔刀……逼他拔刀。 这不是公主的错,因为她一开始说的就是,他来配合她,她会问出所有他仇人的名字。 而且,傅红雪也从来没有同公主讲过,自己不喜欢杀人。 公主在他身后道:“你要小心,因为你如果杀了公孙断,那万马堂的人一定会对付你……我找了一处隐蔽的居所,你杀了公孙断之后,就藏在那里,好不好?” 傅红雪冷冷道:“我有住的地方。” 公主道:“在城里租的房子?这城里的百姓或多或少都同万马堂有点关系,你住在那里并不安全。” 傅红雪道:“万马堂想杀我就来吧。在杀死我爹的那些仇人死光之前,我绝不可能死。” 公主叹气道:“可我不想让你陷入这种危险之中……” 傅红雪猛地转过身来,那张永远如雪山般面庞之上,已出现了一种讥诮的、不屑的神,他冷冷地盯着公主那张美艳无双的脸,她的面容在灯光的照射之下,显得更加的苍白、更加的脆弱……他只要伸出一只手,就能把她给完全禁锢住。 傅红雪冷冷地、一字一句地道:“你不想让我陷入这种危险中?那你为什么不叫中原一点红去杀人?” 他的目光,是雪山在燃烧,那雪山之下,藏着能毁灭一切的岩浆。 李鱼的面容沉静如水。 她的语气很冷静,也显得很不近人情:“因为我知道了你的事情之后,就已经决定把你放在这个位置之上了,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放弃这个计划。” 不,李鱼绝不会放弃这个计划,她只是在以退为进。她赌傅红雪在复仇之心面前,一定会屈服。 傅红雪的眼神慢慢的黯淡了下去,他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会让自己后悔的话。 他的后背又已经湿透,他的肌肉也紧张的绷起。他垂下了头,喃喃地道:“我去做,我当然要去做。” 说着,他就如同游魂一般的出去了。 李鱼看着他的背影,左想右想,都觉得不对……于是她立刻用人物指环唤出了傅红雪的生平资料,重新翻看了起来。 看这种东西,从来都是一目十行的,所谓粗糙正是如此,今日和傅红雪接触下来,她才觉得这个少年似乎和她想象中的……有一点差别。 翻了好一会儿之后,她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傅红雪很讨厌杀人的人,杀人会让他觉得恶心反胃,甚至会因此而呕吐,他患有严重的癫痫,杀人的那种感觉,会刺激他的癫痫发作,同时,强烈的情绪刺激也会让他的癫痫发作。” 李鱼之前……没注意到这一段儿。 她又反反复复的看傅红雪的人物资料,只觉得心中五味陈杂。 他是个太可怜的孩子,从小生活在仇恨之中,他的母亲花白凤把他当做一个复仇的工具,为此……她毁了这个孩子的一切。但可笑的是,傅红雪却并不是花白凤的亲生儿子,她的孩子是叶开,她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受苦,就让别人的孩子承受不该承受的仇恨。 李鱼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她想起了自己工作以后,母亲每次打电话来,都只说一件事——你弟弟要买房子,做姐姐的要掏钱。至于掏多少……那当然是有多少掏多少。 李鱼反问:那我要买房子怎么办? 她妈妈的声音立刻变得又高又尖:你一个女孩子买什么房子!结了婚找你老公要去!我们累死累活供你读书为了什么!白眼狼! 李鱼直接把电话挂掉了。 再后来,她就当没有爹妈,她妈经过多方打听,还跑来她的单位大闹,李鱼丝毫不心软,一个电话打了110,她妈被带到局里去才消停一些。 她妈妈恨得咬牙切齿,质问她是不是打算不赡养爹妈了。 李鱼回答,你去法院起诉啊,法院判多少,我每个月给多少,多的一分钱没有,想让我替李建文掏钱,门都没有! 她弟弟的名字叫李建文,她的名字叫李鱼,从这个名字上就可以看出她是怎么样被敷衍被忽视的。 之后她爹妈就开始不遗余力的到处说她不孝、是个白眼狼之类的话,李鱼也不甘示弱,反手就把她妈诅咒她去死让她去当婊|子的那些聊天记录群发给了所有亲戚。 李鱼看上去是个温温柔柔很随和的人,但实际上却疯的很。 她从傅红雪的身上,看到了从前自己的影子。卑微的被父母剥削、掠夺、毁掉一切,只是因为对亲情有渴望,祈求从爹妈那里得到肯定和爱。 但……没有爱就是没有爱,一个成长了的孩子应该要意识到这一点。李鱼早已经清醒过来,而傅红雪还在绝望的索求。 李鱼对傅红雪有着一种奇妙的怜惜之情,所以对花白凤充满厌恶。 但……其实李鱼自己,也在残酷的算计傅红雪,她明知道傅红雪不该背负这仇恨,却依然利用他去做事。只因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是这件事是她非做不可的!因为万马堂必须倒下! 作为补偿,她会负责把傅红雪从他的枷锁中解放出来——不管他愿不愿意! 李鱼发完了呆,唤道:“一点红。” 一点红正在外间打坐,一只橘猫从门缝里费力的钻进来,围着一点红左喵喵、右喵喵,一点红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听见李鱼叫他,他的双眼缓缓睁开,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李鱼道:“我要出门。” 一点红:“……现在?” 李鱼道:“对啊,快点快点,你陪我一起去嘛。” 一点红淡淡道:“你要去找傅红雪。” 他的语气之中多了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杀气。 李鱼毫无自觉:“对啊。” 一点红冷淡地道:“你要找他,我可以把他带到这里来,不用你亲自动身。” 李鱼道:“你不行。” 一点红冷笑:“哦?” 李鱼笑眯眯地道:“你不够温柔,吓坏了这只受惊的流浪狗怎么办?” 一点红:“…………” 半晌,一点红声音沙哑地道:“你要把野狗训成看门狗?” 李鱼的回答颇具有叶开的渣男气质:“哪有,我不过是想给可怜失意的小男孩一个温暖的港湾而已。” 一点红:“…………” 行了,你闭嘴吧。 李鱼和一点红找到傅红雪的时候,他正在同公孙断对峙。 ……不,或许说,是公孙断在单方面的激动喝骂而已。 这是个像山一样高大的男人,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刀,一把精钢制成的宝刀,他刚喝了酒,整张脸都红通通的,鼻孔一张一合的出气,像一只性格好斗的烈牛一样。 他的双眼紧紧的盯着傅红雪的左手,傅红雪苍白的左手紧紧握着他的刀,在这漆黑的夜里,这把漆黑的、形状古朴的刀显得格外的阴森和可怖。 公孙断怒喝道:“小子!拔刀!” 傅红雪的脸上就出现了一种讥讽的、不屑的表情。 公孙断大怒,举刀砍来! 精钢制的宝刀,挟雷霆之怒,朝傅红雪的头顶劈下! 傅红雪拔刀,收刀。 他的动作很快,快到李鱼根本就看不清刚刚的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看到白光一现,然后公孙断劈刀的动作忽然就停下了。 他的表情还是那么的愤怒,可是这愤怒却停滞了,因为他的脖子上,出现了一条血线。这血线自他脖颈,缠绕一周。 一点红的呼吸忽然粗重了起来。 他站在李鱼的侧后方,忽然一伸手把李鱼拉到他怀里去了,李鱼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点红的手就捂住了她的眼睛。 他兴奋到了极点,连那一双恶狼般的灰眸都已缩紧。他浑身的肌肉都已隆起,他浑身的热血都已经沸腾。如果不是李鱼在这里,他怕是要忍不住……忍不住和傅红雪杀个你死我活。 这就是高手见了高手会有的反应。 他一把捂住李鱼的眼睛,嘶哑地道:“别看。” 李鱼怔了怔,轻声道:“怎么了?” 一点红毒蛇般的声音嘶嘶道:“他把公孙断的头砍下来了。” 在他捂住李鱼眼睛的那个瞬间,公孙断的头颅落地,那具无头的身体喷出的鲜血已让傅红雪的周身都充满了血雾。 李鱼道:“……你怕我看见害怕?一点红,是谁刚认识我的时候故意在我面前戳穿别人的喉咙来着?” 一点红低低地笑了起来,道:“公孙断死的比那刺客不知道惨多少倍。” 李鱼淡淡道:“不……我得看。” 一点红挑眉:“嗯?” 李鱼道:“此人是因为我的命令而死,我要看看他的死状,如果我从来都不正视我下的命令,那总有一天……我会失去对生命的尊重。” 其实李鱼穿越之后,并没有正儿八经的下过几次杀人的命令,但她很明白自己有着生杀予夺的大权,杀人,可以,但一定要谨慎。当时杀阿云丈夫的时候她没有去观刑,这一次她一定要看一看。 一点红怔了怔。 他忽然发现,自己还没有那么了解公主。 一点红的掌心滚烫,他笑了一声,低沉地道:“好。” 然后他把手掌撤了下来,李鱼就看到了一片暗红血雾中的傅红雪,他面色惨白,那双黑眸之中翻滚着一种痛苦与厌恶混合的情绪,他直挺挺地杵在那里,慢慢的偏头,朝李鱼望了过来。 他的额头已爬满了冷汗,他的喉头滚动着,好像就快忍不住呕吐……可是他还是在忍耐,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看着李鱼。 李鱼也就正在看着他,她那双如星尘般动人的眸子里,似乎也有什么情绪慢慢的爬出。 公主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她的脸色也很不好,因为她终于看到了头首分离的公孙断,这死状的确比一点红手里的那刺客要凄惨上许多。 傅红雪没有说话,他慢慢的走近公孙断,然后抓住了公孙断的头发,一圈一圈的把他的头发缠在了自己的手上。 李鱼轻轻地道:“你要做什么?” 傅红雪道:“我要把他的头挂在万马堂的大旗之上!” 说着,他整个人就似是利箭一样冲了出去,朝着草原上的万马堂冲了过去! 李鱼对一点红道:“那……我们也走吧。” 一点红冷笑:“我能跟上他,你能跟得上么?” 李鱼觉得莫名其妙:“你当然是背着我跟啊!” 一点红啧了一声,忽然伸手,将李鱼横抱起来,然后也施展轻功,掠了出去。 或许他的轻功要比傅红雪要好上一些,因为他抱着李鱼,居然也能轻轻松松的跟在傅红雪身后。 傅红雪头也不回的来到了万马堂的大旗之下,此刻夜已经深了,草原上好像已没有人醒着。 傅红雪仰头望着那面大旗,“万马堂”三个字是鲜红色的,好像是三个用鲜血写出来的字一样,草原的夜晚很冷,寒风烈烈的吹、旗帜飒飒的响。 傅红雪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奇怪的表情,像是在忍受着极度的仇恨与痛苦一般。 他轻轻松松地掠起,轻轻松松的把公孙断的首级挂了上去,然后……他跌了下来。 其实一点红在他要落地的时候,就看出了他状态的不对,可是他又不是什么好心人,傅红雪就算跌死,他也只会冷漠的看着。 但是李鱼,吓了一跳,慌忙去拉一点红的衣裳,道:“他好像发病了!快去看看。” 一点红动也不动,冷冷地看着傅红雪蜷缩在地上抽搐的身体,说风凉话道:“羊癫疯,死不了。” 李鱼瞪他一眼,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下来……还踉跄了一下,被一点红无奈的扶了一把。 一点红道:“癫痫的人力气很大,你别靠近,别被他胡乱抓住。” 这身板,被抓挠一下感觉都受不了的样子。 李鱼道:“那也行,你去看看呗。” 一点红大步走过去,然后随手撕了衣角的一块,抓起傅红雪的头发让他昂起头,直接把那布料塞傅红雪嘴里了。 李鱼:“…………” 一点红不忘解释:“癫痫之人,牙关紧咬,咬到舌头就基本等于没救了。” 李鱼:“我知道,就是你实在是有点粗暴。” 一点红道:“怎么?不满意就把他扔这里得了。” 李鱼:“满意满意,那你扛上他咱们走呗。” 一点红道:“我要扛他,怎么带你走?” 李鱼的回答颇有一个老板应该有的特色:“你能做到的,加油。” 一点红:“…………” 作者有话要说:另外提醒一下,明天的更新时间是23:00,也就是说和今天的更新时间差了47小时,别说我断更啊,我没有!明天过后更新时间恢复到晚九点整。 :此处沿用剧版设定,的设定花白凤是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被替换了的。(当然把自己的儿子折磨成那样也够恐怖的了这个妈) ———————预收分割线—————— 新预收的文案终于想出来了!!《[七五]开封府名侦探守则》文案如下,有兴趣收藏一下叭球球球球球球各位了!!! 被誉为当代最强福尔摩斯的郁衣葵小姐穿越了。 时间:北宋地点:开封府大堂身份:嫌疑人1号 郁衣葵:“…………” 天坑开局怎么办?没关系,看名侦探极限秀操作! 侧写、审讯、痕迹学! 验尸、演绎、心理学! —— 就当一众歹人以为郁衣葵小姐只是个文职所以打算暗搓搓的下死手的时候…… 郁衣葵:是上巴西柔术呢还是上泰拳呢还是上自由搏击呢? 准备英雄救美的展护卫:“…………” 算了,回去给郁娘子煮完粥喝吧。 ——女主全才,智商奇高,操作天秀,cp展昭 —————— 感谢在2021-08-1821:34:572021-08-1921:2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涵聊聊200瓶;午夜如歌80瓶;3579455766瓶;赫赫赫赫?64瓶;云本无心20瓶;耶比耶比~18瓶;醉卧沙场12瓶;卍、吃鱼的喵喵猫、梨半仙、天黑请借鉴晚安10瓶;37698988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9、17 傅红雪痉挛、反胃,蜷缩在地上剧烈的颤抖,在他看到中原一点红那张带着残酷笑意的脸时,他感到了一种刻骨的羞耻、还有一种无法抑制涌上心头的……狂乱的杀意。 他的目光迷惘而散乱,而他的意识也逐渐慢慢消散,他最后看到的,是中原一点红恶狠狠地抓着他的头发,把一块破布塞进了他的嘴里。 然后,他就陷入了最绝望的黑暗之中。 在这片黑暗之中,他看到了他母亲花白凤的脸,那是一张永远都对他不满意的脸,无论他的刀法多么的精妙、无论他多么努力的在练功,他的母亲从来都对他不满意。 于是傅红雪想,所有仇人的血都流干的那一天,母亲会对他笑的。她那双干瘪的手会重新柔软起来,轻柔的拍一拍他的头,或是煮一碗粥给他喝。 傅红雪满身冷汗的惊醒。 公主坐在他的床前,正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他,看着他即使在梦里也紧紧抓着刀的左手。 傅红雪吓了一跳,身子立刻坐了起来。他咬着牙、瞪着公主,似乎在说:你在做什么?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 公主皱了皱眉,似乎对他过激的反应感到有点伤心,她叹了口气,轻轻地道:“你不要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傅红雪沉默地盯着她看,半晌之后,才嘶声道:“你不该管我!” 公主冷冷地道:“然后呢?让你死在万马堂?” 傅红雪冷笑:“他们杀不了我。” 他太倔强、又太孤傲。 李鱼对付这种人,可谓是轻车熟路,她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我舍不得叫你受伤。” 傅红雪的右手忽然紧紧的抓住了被子,他的手指是那么的用力,以至于青筋暴起,骨节凸出。 而在外间听到这句话的一点红则是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 他很确信自己当初的确是被这个心黑公主给套路了,现在她又用这把戏去套路另外一个倒霉蛋。 ……他怎么那么想把傅红雪弄死。 再说傅红雪,他咬着牙沉默了许久,忽然嘶哑地道:“你骗我,你没有什么是舍不得的。” 一点红听着墙角,心道:哦?这小鬼心里居然挺明白? 然后他就听见公主继续攻略:“你觉得我是铁石心肠?” 傅红雪道:“不是。” 他垂下了头,盯着自己握刀的左手,然后慢慢地道:“你只是不会……在意我罢了,我们只是陌生人。” 没错,他们满打满算,也就只见过几面而已,傅红雪觉得自己对公主的旎思来的莫名其妙,但他不觉得公主也会有这样莫名的感情涌出。 亦或者说……他根本不觉得自己可以被爱、被关心,因为这是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公主笑了,她道:“你错了,傅红雪,在我还没有见过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舍不得你受伤了。” 傅红雪抬眸,那双漆星一样的黑眸之中满是迷惘。 公主道:“我知道你是怎么长大的。” 傅红雪的眼神冷了下去,他冷冷地盯着公主,像是一条被打断了腿的恶犬。 公主忽然问了一个不想干的问题:“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么?” 傅红雪跟不上她的脑回路,也不知道自己浑身的冷气到底该不该继续发散,半晌,他才张了张嘴,道:“……李鱼。” 公主又问:“哪个李,哪个鱼?” 傅红雪乖乖:“木子李,水中鱼。” 公主微笑了一下,道:“你错了,是多余的余。” 傅红雪愣住了。 多余的余? ……是谁会给自己的孩子起这样的名字?而且……她不是公主么,尊贵的、集一国之力奉养的那种……千金之躯。 公主淡淡地道:“所以我的名字的意思,其实是……生我出来很多余的意思,我的母亲想生儿子,却生了一个我,占了名额,你明白么?” 的确如此,她出生的那个年代,一家只能生一个,他们家生了闺女之后,她妈妈还偷偷哭了几场,说自己的肚子不争气。然后起名的时候就报复性的给她起名叫李余,最后还是上户|口的时候,民|警觉得太难听,才改成李鱼的。 更可笑的是,她妈还经常拿这件事来当做她爱她的证据,意思就是,如果我不爱你,我就真的叫你李余了,哪里会悬崖勒马。 李鱼当时心里想:我可真是谢谢你没叫我招娣! 傅红雪的身体忽然开始忍不住的轻颤起来,他很慌乱,但又想要极力避免这种慌乱被她看出来,于是他绷紧身体,用力咬住牙齿,强迫自己和李鱼对视。 很奇怪的是,他在李鱼的眼睛里没有看到悲伤、也没有看到仇恨,她只是很平静的看着他。 她继续平静的道:“所以在我长大的过程中,我从没觉得我的父母是爱我的,后来我就想,如果我知道很多很多知识,如果我变得非常优秀,他们会不会对我笑一笑。” 傅红雪额角的青筋也爆了出来,他的心里忽然涌起了一阵强烈的感情……仇恨、心痛、绝望……怜惜。 他是在怜惜公主?还是在怜惜自己? 傅红雪的嗓子干哑:“……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 李鱼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人会对有相似经历的人产生感情,所有我并没有不在乎你,你明白了么?” 傅红雪怔住。 他的心绪慌乱,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狂跳。下意识的要避开公主的目光,可是刚垂下头,公主就伸出了她白生生的胳膊,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直接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以一种强硬的姿态抬起了他的下巴。 !! 傅红雪已惊呆了! 论理说,公主孱弱,而傅红雪身材精壮结实,是决计没有躲不开的道理的,可是他偏偏就没有躲开,还偏偏以一种非常被动的姿态,被公主捏住下巴抬起。 他的目光又仓惶、又可怖,他浑身都绷的像是一张快要断掉的弓,似乎是连动都不敢动,或许他在忍耐,因为他怕他一动,理智就会失控,他就会伤害到公主。 这是一个……他不想伤害的女人。 她……太脆弱了,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不,甚至于说,她比大多数不会武功的女人还要更病弱一些,他能感觉的到,捏着他下巴的那两根手指是多么的无力,像是在替他挠痒痒。 傅红雪僵硬地道:“……你、你做什么?” 公主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的脸庞,然后忽然笑了,她说:“你总是不肯看我,我要让你看着我说话。” 傅红雪的手指痉挛了起来。 公主总能勾起他心底最深的那种……欲念。他不敢看她,就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反应感到羞耻。 他的眼神里好像有炭火在燃烧,他伸出自己颤抖的右手,紧紧抓住了公主纤细苍白的手腕,他质问道:“你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难道这世界上的一切事情,都要如你所愿么!” 李鱼笑了,道:“这世界上并没有很多事如我所愿,但我也有能力去控制另外一些事……比如说,你。现在的你已不像我第一次见你时那么冷漠了,对不对?我已经……我已经把你撕开了,对不对?你在我面前,已经无法再装作是一个强大的人了,对不对?” 她说到最后,语气里面竟然还有几分奇妙的雀跃感,傅红雪不可置信地瞪着她,那眼神,就好像是看到了一个纯洁的孩子残忍地杀死了一只蟋蟀。 他颤抖起来,脸色惨白,咬着牙吼道:“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为什么……!” 他的眼睛里,似乎也快要流出泪水。 李鱼就这样看着傅红雪被自己的言语刺激到奄奄一息……一张崩的太紧的弓,很脆弱,很容易断。 她伸手,把傅红雪揽进了自己怀里。 傅红雪浑身无力、奄奄一息,已毫无反抗之力。他的目光迷惘而散乱,浑身发抖的瘫在公主的怀抱里,这个女人太可怕、又太可恶……可是神奇的是,在她柔软而清香的怀抱里,傅红雪居然慢慢的感到了放松…… 她身上的香气,同沈三娘那种妩媚女人香不同,是一种很清新……令人安定的香气,傅红雪闻了这香,只感觉到眼皮子都抬不起来,就像安心的这样睡过去。 在他意识消失的前一秒,他听到公主说:“永远不要把别人想的完美无瑕,我也是一样的,这样你才不会太偏执,知道么?” 傅红雪的眼泪流了下来,他沉重的点头,颤抖的应道:“嗯……” 公主又道:“就算你再努力,你不爱的人也不会爱你的,别奢求他们回应你,你明白么?” 傅红雪没有说话,因为他已经睡着。 李鱼放开了他,让他躺好睡觉。 然后她就转身出去了。 一点红正在外间,他仍打坐,闭着眼没有什么表情。那只好奇的大橘猫好像对一点红情有独钟似的,一直在他身边喵来喵去的。 李鱼道:“可累死我了。” 一点红冷笑:“我看你折磨他折磨的挺开心的。” 他在外头听着,都觉得傅红雪很有可能情绪失控直接一刀砍了公主,这样对待一个脆弱的男人,实在是过于残忍。 李鱼淡淡道:“傅红雪这样的人,你给他好脸他反倒不会搭理你……我可没有那个耐心,花很多年去焐热一块石头。” 傅红雪的性格太过于拧巴,不下猛药没办法。 一点红没说话,也不理会李鱼,李鱼看了他半晌,忽柔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可怕?为了得到一个助力,居然要去这样揭人家的伤疤?” 一点红无语凝噎。 怎么着……刚折磨完人家小年轻,现在又跑到他这里来嘤嘤嘤求安慰? 一点红沉默了半晌,才道:“没有。” 李鱼大剌剌地往他身边一坐,很不讲理道:“哼,你肯定觉得我很可怕!” 一点红却认真地道:“不,你不可怕。最起码,你是真的救过我。” 把他从一个偏激毒辣的杀手,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她的心里总是在关心很多人的,她也的确在一步一步的让自己身边的人过的更好。一点红陪着她,看着她是怎么样废寝忘食的研究那沼气灯,又是怎么样兴奋的告诉他迟早她要让整个银州城的夜晚都亮起来。 “那个时候,补衣服的女人们可以不用被油灯熏眼睛,穷人家的学子们也可以挑灯夜读,街道整晚都是亮的,任谁也不用怕走黑漆漆的夜路啦!” 这句话让一点红的胸中激荡不已,也让他觉得自己的生命虚度了这么多年之后,终于有了意义。 李鱼听着一点红隐忍的剖白,露出了一丝微笑,并不说话。 一点红又道:“你刚刚在里面说的……是真的么?” 李鱼道:“啊?什么?” 一点红眸色暗了暗,道:“名字,李鱼的由来。” 李鱼顿了一下,道:“当然是骗人的。” 她不是很喜欢跟很多人都说自己的事,对一点红也是一样。 一点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 然后,他又道:“那小子现在睡在你的床上。” 李鱼:“……对哦。” 一点红的脸上就露出了那种讥讽的表情:“所以请你自己找住处去吧,我要睡了。” 李鱼:“…………” 李鱼:“??” 李鱼:“等等,你不是我的贴身近卫么?就这么赶我走??你是打算今晚护着傅红雪么?” 一点红道:“不行?” 李鱼冷笑:“得了吧,我看你是想等着我不在的时候一剑捅死他。” 一点红切了一声,好像在说:被你发现了。 李鱼得意洋洋:“这有什么发现不了的,我看你们两个,简直就像是天生的仇人一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许多敌意。” 一点红懒得解释:“你不懂就算了。” 李鱼打了个哈欠:“我懂与不懂,也不甚重要……好了,我困了,今晚我睡哪里?” 一点红面无表情:“你随便。” 李鱼道:“那你让开,我要睡你的榻。” 一点红的嘴角勾了勾,他不想再抬杠,翻身从榻上下来,道:“此榻床褥太薄,你怕是要硌着。” 李鱼笑道:“那你来给我当床垫?” 一点红的眸色便暗沉了下来,他扫了一眼公主,警告道:“你最好不要说这种话。” 李鱼立刻:“好嘛好嘛,我错了!” 一点红现在已很了解李鱼的风格,她就是那种调戏人调戏的很熟练,要收也收的很快的那种人,实在要说的话……可能是个女版的楚留香。 一点红不愿做出什么令她、和他都会后悔的事情。 公主和衣躺在了他的榻上,拉起了薄被子。一点红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眼神忽然柔和了几分,他沉声道:“我在角落里打坐,安心睡吧。” 李鱼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傅红雪醒来时,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昨天晚上是躺在那里睡着的。 这里他曾来过好几次,这里是公主的闺房。 他躺在一张柔软的像云朵一样的床榻之上,躺在这张床榻上睡的这一晚,是他这辈子最放松的一晚,那种清新的、令人安定的香气一直萦绕在他的身边,温柔的托着他,让他的肌肉慢慢的从紧张变成松弛。 他偏了一下头,看到了枕头旁边坠着一支紫玉钗,傅红雪的身体忽然僵硬,他死死的盯着那支紫玉钗,耳根慢慢的变红。 然后,他就猛地转头,不再看那支钗子。 正在此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公主的声音从屋子外头响起,只听她道:“恩,端进去吧。” 然后,就进来一个身着紫衣的女孩子,这女孩子他也见过,是公主身边的婢女,名字叫紫杉。她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的正中摆着一只洁白的瓷碗,瓷碗之中,粥浓而米香。 紫杉笑道:“傅公子醒啦?来喝完粥吧,好叫胃里舒服些。” 傅红雪看着那粥碗,眼神动了动。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冷冷地道:“我不喝。” 紫杉的脸上便出现了一丝慌乱的表情,她勉强笑道:“傅公子,听闻您昨夜也没吃东西,若这么饿着,身子会不舒服的,还是喝几口吧……就一口、一口如何?” 傅红雪的目光忽然放在了紫杉的脸上。 他是一个很英俊的年轻人,五官锋利、棱角分明,如高山积雪一般,既让人心驰神往、又让人害怕。 紫杉被他这么一瞧,只觉得整张脸都要烧起来了,端着托盘的手也微微发起抖来,她不甚自然的移开目光,就听傅红雪淡淡地问:“这粥是谁煮的。” 紫杉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门外,然后轻轻地说:“自然是……厨房的厨娘……” 傅红雪的目光也投向了被打开的门,门外阳光大胜,一抹深红的裙角从阳光的罅隙中露出,傅红雪看到了上头缀的团花与红梅。 这样华丽的衣裙,整个银州城里,也只有一个女人穿的起。 傅红雪想到昨晚的公主……他的心里忽然又涌起了一种奇异的情感,他明明被公主逼的那么狼狈……可是现在,他居然感觉到一种久违的轻松,好似大汗淋漓之后的骤然松弛。 他忽然发现,这世上并不只是他一个人深陷苦难与绝望之中。 他忽然发现,原来在他受苦的时候,芸芸众生陪他一起嘶吼,而公主……就是那个离他最近的煎熬者。她是那么坦诚的告诉他……因为他们相似,所以她对他有了感情。 他垂下了头,伸手端过了那碗加了一点点青翠菜沫的白粥,仔细一看,粥里还放了肉糜。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傅红雪:“…………” 靠!好咸!怎么会这么咸! 傅红雪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好像吃到什么有毒的东西一样,再看紫杉的表情,也是一脸纠结,急急忙忙地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现在傅红雪确信这碗粥真的是公主殿下亲自煮的了,因为厨房的厨娘绝不可能在一碗粥里放这么多的盐。 傅红雪艰难的把那口粥咽下去了,他的表情狰狞的要命,紫杉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她小心翼翼地问:“傅公子……还、还吃么?” 傅红雪保持着那种痛苦的表情,慢慢点了点头。 然后紫杉就心惊胆战的看着傅红雪自虐一般的一口一口坚持……把那碗咸的能让人脱水而死的粥给吃完了! 吃完之后,傅红雪喝下了一大杯茶水,总算能说出话来了。 他说:“告诉李鱼,粥……很好。” 有一个人为他做了一碗热粥,这已经很好了……他的梦里,早已无数次出现这个画面。 紫杉僵硬的点头,僵硬的端起碗就跑。 跑到外面,公主和一点红正在呢,紫杉看公主的眼神就充满了崇拜。 公主果然厉害! 这粥当然是厨娘煮的,只不过公主舀了三勺盐丢进去了,紫杉当时头皮发麻,劝阻说这粥喝下去人要被齁死的。 结果对她说:“你进去就暗示他这粥是我亲手煮的,如果他要是喝完了,就说明昨天没白忙乎,如果他没喝……那就说明此人还未完全折服。” 结果果然不出公主所料,这傅红雪已彻底拜倒在公主的裙下! 公主果然厉害! 紫杉星星眼。 一旁的一点红一脸冷漠。 呵,套路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1921:28:072021-08-2100:0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十七号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上杉绘梨衣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七号80瓶;吃鱼的喵喵猫30瓶;透君的白月光18瓶;水鹜连天、灯火阑珊、静矢塔宁10瓶;白日梦想家9瓶;昭昭、st樱桃派、十二年、朵朵甜5瓶;笑忘书3瓶;聆、路人甲2瓶;37698988、时光远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0、18 就在这天早上,公孙断的死震惊了整个万马堂。他的尸身被发现在银州城的街道上,血已经流干,但他的头却被挂在了万马堂那面威风的大旗之上。 这无异于给马空群的脸上抽了重重的一个巴掌。 而他很快就锁定了杀害公孙断的嫌疑人。 ——傅红雪。 这个少年自出现在边城银州的那一刻,就已经被马空群注意到了,他总是盯着万马堂的大旗看,他手里总是握着一把噩梦一样的刀,那把刀……和白天羽的刀很像。 所以马空群断定傅红雪来者不善! 他本应该在第一时间杀了傅红雪,但他想要揪出傅红雪身后所有的人,所以一直按兵不动。 而且他知道,傅红雪也是一样的,他要把当年参与谋杀白天羽的人全部都找出来,所以几个月来才一直没有动作。 现在他已有了动作! 而且一出手就杀了自己最信任的左右手公孙断! 马空群面色铁青,一双巨掌紧紧握起,马芳铃站在他的旁边,甚至能听到他手指骨骼发出的咔咔声。 他下令找到傅红雪,无论生死! 然后,银州城陷入了一轮恐慌之中,万马堂的马师们破门而入,把每一个百姓的家都翻个底朝天,顺带着还会把百姓家中的财产全部搜刮走。银州城的百姓是敢怒不敢言。 至于州府,他们倒是没胆子进来的,马空群现在还没那么大的胆子直接冒犯公主。 他从来没想过傅红雪会待在公主的地盘,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傅红雪曾经被公主侮辱过,他绝不可能躲在公主的地方。 至于公孙断的死是不是同公主有关……马空群更是从来没想过,毕竟女人可以凶、可以闹,但是看见了血就会乖得像只鹌鹑一样。 现在他暂时懒得管安乐公主,因为一切都朝着他想的方向在进行,公主的田地上种了些奇怪的东西,根本长不出果实来,云在天贿赂了公主身边的红人赵四,所以公主府已经习惯于从万马堂买粮,灵武卫们已经不愿意再去远的地方买粮食了。 他正在逐渐把公主府养废。 或许到了冬天,他占有了公主之后,他可以逼迫公主嫁给他,届时……他就是一个驸马了。 虽然说公主娇艳,而他已经老迈,但是强势之下,她不从也得从! 他已想好了,女儿马芳铃受的屈辱,他一定会从公主身上讨回来,他可以把马鞭交给芳玲,叫她好好的出一口恶气,只是别把公主打死了就行。 这么想着,马空群只觉得自己被傅红雪弄的暴躁不已的心情也舒畅了几分。 至于风暴中心的傅红雪,此时此刻正安安静静地待在州府……也可以叫公主府里。 公主叫紫杉给他安排了一间屋子住,傅红雪没有在激烈的反对,他好像忽然变得很乖,很逆来顺受。 他的话很少,每天大多数时候都坐在院子里的一颗枣树下,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少部分的时候,他会在公主工作的时候进她的房间,看着她伏案狂书。 他现在……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干。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因为他从小就是在严厉的鞭策之下长大的,每天一睁眼就要练功。来了银州城之后,他又每天都被复仇的火焰所灼烧着…… 但现在,他忽然一下子松弛下来了……他现在无所事事,因为他能做的事情已经全部做完了,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等,等公主帮他解决万马堂。 这也是他第一次有心情去观察一些事物。 比如公主。 他发现公主是一个……有很多奇思妙想的人。 比如说,有一天,她把叶开叫来了,叶开风尘仆仆的进来,又被一点红一脚踹出去洗澡,然后又干干净净乖乖巧巧地进来,神气的笑着问公主有何吩咐。 公主十分严肃地说:“我有一件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叶开。” 叶开的神情也不自觉的变得严肃起来,他调整了一下坐姿,问:“什么事?” 公主道:“我要你收集长了青霉的食物。” 叶开:“…………” 傅红雪:“…………” 叶开:“这就是你说的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公主道:“对啊。” 叶开苦笑:“所以,公主,你要这些腐烂的食物有什么用么?” 公主道:“我要腐烂的食物没用,我只是要上头的青霉,青霉可制药。” 傅红雪忍不住道:“吃下青霉,人会生病的。” 叶开却叹了口气,道:“既然公主说可以做药,那就是可以做药,我去收我去收,不知公主要多少?” 傅红雪扫了叶开一眼。 叶开他是认识的,这个人总是莫名其妙的跑过来招惹他,他是个武功很高却很神秘的人,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可是他却好像知道每个人的事情,像一只狐狸似得。 一只狐狸,怎么会这样全心全意的信任另一个人的……疯话? 傅红雪不懂。 他没经历过公主研发沼气灯的那段日子,自然不知道叶开的心情,叶开一开始,也是对公主的话不屑一顾,只觉得她实在是过于异想天开,可是现在,沼气灯已在公主府的各处都普及了,每天夜里,别的地方都是黑漆漆的,只有公主府的灯火明亮。 所以叶开已开始觉得,公主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其特殊的含义。 叶开一口把收集青霉的任务包了下来,不过只他一人,怕是收不到多少,公主还是叫来了府中各处的管事,叫他们也留心着些,找到青霉就把青霉放在湿热的地方培养,一定要培养出厚厚一层来! 傅红雪就安静地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总是很沉默。 而这一日,公主要出门。 今天是收获的日子,她要到地里面去,亲自看着她的红薯从地里收获。 所以她问傅红雪:“要不要出门散散心?” 傅红雪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地摇头,冷漠地道:“你不能让马空群知道你同我有关系。” 是这样的,她好不容易让万马堂的目光放在了搜捕傅红雪上,此时此刻,他是不能和公主一同外出的。 但是公主笑眯眯地道:“不打紧呀,我把你藏起来好不好。” 傅红雪没说话。 不说话,公主就当他是默认了,她把傅红雪扔进了自己那辆华丽的马车里,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一点红冷漠地坐在车辕上抱着剑,没有对此发表任何看法。 倒是傅红雪,忽然又紧张起来。 因为他不习惯同公主这么近,虽然他在她的怀中痛哭、控诉、崩溃过。 他握刀的手又紧了几分,他偏开头,盯着马车壁看,也不肯看身边那个艳光四射的美人。 但他还是闻到了公主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这香气令他感到有点……发热,掌心……还有耳根。 他忽然冷冷地道:“你不该和我共处一室。” 公主道:“为什么?” 傅红雪垂下了眸子:“因为我不是什么好东西。” 公主哈哈大笑,道:“你知不知道,坏男人从来都不主动说自己不是东西。” 傅红雪就闭上了嘴,因为他已经发现,想要在言语上胜过公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马车慢慢的行进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到了公主的田庄之上。 地里有人正在劳作,修的整整齐齐的梯田之上,有绿色的植物迎着阳光,但是任谁也看的出来,这绿色说不定可以当菜吃,但不是粮食,没有粮食。 帷幔被拉开,坐在马车里的两个人就看到了田地里的景象。 傅红雪的表情便的讥诮起来,他冷冷地道:“这就是你种出来的粮食?” 公主倒是反应良好,她很镇定地点了点头,然后对候在外头的赵四道:“掘出来吧。” 赵四领命而去。 这的确是一种所有人都没见过的植物,连那些农户,在耕种的时候心里都犯嘀咕,觉得公主是在瞎搞。此刻见公主前来观看收获,一个个心里都发毛,生怕公主不满意发脾气。 他们这些人的命,实在是……很不值钱。 但是没想到,这光长叶不长穗的作物,原来乾坤全在根上! 那硕大的……果实,令所有人都惊呆了,一农户用小刀劈开一个番薯,白生生的内里就露出来了,再一闻,带着一点淡淡的味道。 公主指着那果实说:“此物上锅蒸熟,即可食用。” 身边傅红雪看她的眼神就变了。 农户们自然都是欣喜不已的,他们充满干劲儿的把红薯都从地里收出来,一旁公主府的人正在计算一亩地的产出。 当一亩地三千斤的数字被报上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而且是每一亩地,都能产出三千斤以上的红薯!公主种了足足九百亩的红薯! 公主倒是淡定的很。 红薯产量高这事她是自然知道的,三千斤,也不过一千五百公斤罢了,换做是现代,一般的夏红薯产量都在两千五百公斤左右,春红薯还能更高,三千公斤一亩。 所以,亩产量一千五百公斤……这都已经算低的了。 叶开彻底震惊了,他上来就要拉公主的手,被公主一个眼神又弄的规矩了几分,他双眼发光,显然是兴奋到了极点……作为一个颇具常识的江湖客,他自然是知道粮食一般的亩产量的。 叶开道:“好殿下,此物究竟是何?竟然如此多产!” 公主言简意赅:“番邦作物。” 有了这海量的红薯,今年冬天,她就不用担心大雪封路之后自己的人会饿死了。 然后,公主又令农户们家家户户挖地窖,将红薯储藏于地窖之中预备过冬,后又把一部分红薯直接晒成了红薯干。 银州昼夜温差大,白天日晒充足,按理来说,产出的红薯应该糖分很足,比较甜。 于是红薯干晒成之后,傅红雪有幸看见了公主吭哧吭哧啃红薯干的模样。她左手拿红薯干,右手拿笔伏案疾书。 紫杉进来,还不忘数落她几句:“公主,食物渣渣都掉桌上了。” 公主毫不在意:“没关系,又不是我收。” 紫杉:“…………” 说的也是哈。 紫杉闭嘴,默默出去了。 不过紫杉倒是还挺开心的,因为公主身体不好,不爱吃东西,吃饭时常也是皱着眉头,什么也吃不下,要不是有一点红在旁边逼着,指不定得瘦成什么样。 这样一说,像一点红先生这样强硬的男人,还真是挺适合公主的…… 紫杉一边脑内胡思乱想,一边出去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很快,天气就骤然冷了下去,街上的人都开始换上了棉衣。每天早上起来,街上都会多几个饿死的乞丐。 有一天的早上,雪花飘飘落下,这雪花是如此的洁白、如此的美丽,但银州城的每一个人见了雪花,却都不会去欣赏它,因为大雪天代表着寒冷,代表着银州变成了孤岛。 大雪飘飘扬扬的下了好几天也不见停。 路上已堆起了厚厚的积雪,人们开始闭门不出,唯有万马堂的旗帜,还烈烈的飘在草原与大漠的交接处。 万马堂粮草充足、炭火也充足,人人身上穿着的,都是羊毛制成的衫子,对于万马堂来说,冬天并不可怕,冬天反而是围剿的好日子。 马芳铃等待这个冬天已经很久了。 她的父亲答应她,等冬天到了,他就会把她在安乐公主那里受的屈辱折磨都找补回来! 马芳铃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已燃起了疯狂的火焰! 她见过她父亲的女人们,那些女人被关在后院里,面对父亲,她们只会谄媚的笑,她们伏在父亲的脚边,下贱的让人想恶狠狠的踹一脚。 沈三娘不同,沈三娘的地位要高一些,她可以自由的进城。但是马芳铃知道,沈三娘惹恼过公孙大叔,被公孙大叔抓住痛打了一顿。 她的肚子被公孙大叔的巨掌劈的瘪了进去,整个人惨叫着飞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痛的涕泗横流,不住的恳求,可是公孙大叔没有放过她。 公孙大叔好像很喜欢听那种拳头击打在小肚子上的声音。 沈三娘被打的很惨很惨,可是她的父亲根本不在意。 现在……公孙大叔已经死了,可是父亲把公主俘虏了之后,她可以试着做一做公孙大叔会做的事情。 她的拳头如果重重打在安乐公主那个贱人的肚子上,想必那声音也会很好听的。 马芳铃兴奋的心通通狂跳。 她从床榻上跳起来,冲过去找她的父亲,他的父亲心情也好像很好的样子,他正用金樽喝着琥珀色的美酒,面前的盘子里放着的是最嫩的小牛肉。 马芳铃冲了过去,喊道:“爹爹!” 马空群就看到了自己的女儿,他从女儿急切的神情中,已看出了女儿的来意。 马空群的面上就柔和了下来,他道:“芳玲,坐下吃饭。” 马芳铃咬着嘴唇道:“爹爹,咱们什么时候才对公主府动手啊?” 马空群大笑,叫云在天上来说话。 云在天道:“这几个月来,我们贿赂了公主府灵武卫的首领赵四,他拿着公主府给的钱,说是去更远的地方卖粮,其实是从咱们这里白拿粮食的,不过我们给的不多,一次只给半个月的量。” 马芳铃道:“所以……所以公主府已没有了余粮!” 云在天笑道:“那是自然,公主府那群人,从没在银州呆过,自然不知道银州的冬天是会下雪的!现在,他们若是不想饿死,除了向万马堂要粮,没有别的办法!” 马芳铃追问:“那他们要是像百姓征粮怎么办?” 云在天还是笑的很和蔼、很可亲:“银州城里,今年一粒粮食都不会有。” 那也就是说,为了饿死公主府的人,他们宁愿要银州城的人也死。 马芳铃倒吸了一口冷气,她道:“可是……可是银州城的百姓……” 马空群沉声道:“我们会在万马堂外头设粥棚,想活命的百姓来吃粥就是了。” 要是公主府的人饿急了也来吃粥,那自然更好,万马堂可以收服他们。 公主已是瓮中之鳖了! 马芳铃愉快的笑了起来。 而云在天的心里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盘,甚至他也算计过,等解决了马空群,他也会把那个尊贵无双的公主殿下给掳过来,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 所有人都没想到,公主才是这一切计划的源头。 她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面,十分慵懒的转着笔……结果唰的甩出去一串墨汁,傅红雪刚好进来,表情都没在变的,淡定地伸手拿过一张宣纸挡住。 公主:“…………” 转笔这习惯,转圆珠笔还成,转毛笔真的是灾难啊…… 她有点尴尬,掩饰性的咳嗽了两声。 傅红雪不为所动,冷冰冰地道:“你找我做什么?” 公主笑了,道:“时间到了,去吧,把万马堂的粮草都烧干净吧,咱们的好戏要上演了。” 作者有话要说:补作业补的我都快绝望了! 感谢在2021-08-2100:06:442021-08-2123:2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空见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临云初30瓶;天黑请借鉴晚安20瓶;唯爱幸村12瓶;梨半仙10瓶;日夏、37698988、安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1、19 在万马堂得意洋洋的等着公主服软祈求的这一天,复仇的死神又出现了。 傅红雪单人、单刀,杀了守粮仓的二十个马师,然后用火油把整个粮仓都烧了。 万马堂很快发现了这变故,可是火势已大。 无数人哭嚎着救火,一桶接着一桶的水被泼进了烈火之中,但这举动无疑是徒劳的,因为火油点燃的火焰是很难熄灭的。 这场大火,烧了整整三天,公主站在府中的小楼之中,就可以看到远处冲天的火光。 她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紫杉吩咐道:“今天吃烧烤吧。” 紫杉:“…………” 您这恶趣味还真是挺重的。 进入冬天之后,公主的胃口好像变的好一点,这烧烤,也是公主某日闲心大发,指点厨房弄出来的好物。她亲自设计了一种叫做“烧烤篦子”的东西,架在炭火之上,把牛羊肉片放在上头炙烤。 烤好的肉滋滋的冒着油儿,公主又很大方的把那些来自番邦的名贵香辛料拿过来用。安息茴香配八角桂皮,香气浓烈,使牛羊肉吃起来肉质鲜美。 不过即使是这样的美味,公主也从不多吃,因为她会肠胃不舒服。 李鱼:“…………” 再一次实名diss原主这具身体! 于是这一天,大家就在万马堂的火光之中美美的吃了一顿烧烤。 结束之前,公主还喝了几杯酒,脸色酡红的把玩着手里的酒樽,眼神迷离的问傅红雪:“你能不能猜到,云在天下一步要干什么。” 傅红雪清醒的很,他根本就没喝酒——一口也没喝。 他抬头,看着公主迷离的眼神,冷静地道:“他要等马空群失去理智。” 公主笑道:“你真聪明。” 傅红雪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你醉了。” 叶开醉卧在一旁,嘴角噙笑,朝傅红雪瞥了一眼,又朝一点红瞥了一眼。 公主吃吃地笑起来,半晌都没说话,只是再说话时,她的眼睛里已开始闪动着一种冷酷的光芒。 她道:“马空群没了粮食,一定会进城来搜刮百姓的余粮……或者是叫马师们去开路好从外头弄粮食进来,云在天或许是主动请缨去开路,然后躲起来,等到马空群的人快要饿死之时,再忽然出击。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我会让他不得不在这个时候,同7马空群斗起来。” 傅红雪道:“你打算怎么做?” 公主大笑:“开仓,放粮,让百姓们都能吃上饭,然后再叫万马堂的人查一查粮食的出处——当然,必须得查到云在天的头上。” 叶开叹道:“这事怕不是又得我去做。” 公主笑道:“叶少侠本事可大着呢。” 叶开领命而去。 很快,银州市面上就开始流转粮食,不多,所以非常贵。 李鱼在红薯收获之后,不仅做了红薯干,还弄了很多红薯粉,把府中主食更换了一部分。所以从万马堂买的粮食就存了下来,为的就是今天。 而马空群,也很快查出了粮食来自他的下属……云在天。 至于云在天,也在公主的安排之下,几乎在同7一时间知道了这件事,他吓得肝胆俱裂,立刻就想跑,结果被马空群带着人堵了个正着。 云在天这个时候,已经知道自己遭到暗算了,他对着马空群大呼冤枉,却被马空群一拳袭来,差点把鼻骨打碎。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云在天心下一狠,振臂一呼,他那一方的人马就提着刀哇呀哇呀的冲上去了,另一方见状,自然也不肯乖乖被砍,两拨人马就斗的乱作一团。 马空群脸色铁青,恨不得把云在天碎尸万段。 他人虽老,功夫却不老,一双铁拳震四方,云在天拔剑应对,转瞬之间,就刺出了八剑,剑光在马空群的周身萦绕。 可是马空群的拳头却更快! 在云在天的剑还没到达他脖颈的时候,他的拳头就砸到了云在天的面门之上,一拳下去,骨骼碎裂,以血封眼! 云在天嚎叫起来,眼眶里喷出的血已将他的视线全部封住,他心中恐惧到了极点,手中的剑不断的胡乱戳刺着,好像以为这样可以封住马空群的动作一样。 马空群厉声喝道:“我要你死!” 说着,又是一拳,这一拳直接把云在天的脸都打的凹了进去! 云在天脸上的每一个孔洞,都开始喷血,他吱哇乱叫着,一边惨叫一边吐血,狂奔着逃了几步,然后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即使如此,他还在地上爬了几步,被马空群残忍的照着后脑勺又是一拳。 这一拳过后,云在天的头已看不出形状,他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曾经也名满江湖的大侠,就这样死的连畜生都不如。 而他直到死都不知道是谁算计了他。 马空群喘着粗气,眼睛已被愤怒烧红,他的拳头紧紧握起,上头正一滴一滴的流下鲜血。 周围乱斗的人已死了过半,到处都是尖叫与恐惧。 马空群抬头,看着这地狱一般的景象,心中充满了恐惧与悲哀。 这是他的万马堂……这是他一辈子的事业!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恶的傅红雪……可恶的云在天!这些狗娘养的! 但!没关系……没关系,事情已经平定了,万马堂的人死了一半,所以云在天手里的粮食应该是够撑过这一个冬天的,等到春天来了……春天来了,他的日子就不会再难过了!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的确就是这样!他这一生中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这点事算什么、这点事算什么! 更何况,银州根本就没什么让他怕的东西,安乐公主一个蠢女人什么都不是,傅红雪那厮也绝不敢与他当面对峙! 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马芳铃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里,她看到这地狱一般的景象,吓得脸色惨白,眼泪从她的眼眶里大颗大颗的涌出。 马芳铃尖叫道:“爹爹……爹爹,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马空群一掌掴了过去,把马芳铃打的扑倒在地。 “闭嘴!滚回你的房间去!” 马芳铃吓的瑟瑟发抖,她被这一掌打的什么脾气也没了,连滚带爬的走了。 马空群的手掌都发着抖。 就在此刻,他迎来了第二波背叛,原来他的另一个马场主——花漫天也已叛变,马空群又惊又怒,与花漫天缠斗起来。 好在,他的功夫还是更高一些,在杀死花漫天之前,他怒吼着质问道:“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背叛!” 花漫天浑身都是血,双眼之中却迸射出一种不屑,他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因为你这老狗太抠门!兄弟们跟着你十多年,什么好都捞不到,不如杀了你分家!” 马空群一拳打死了他。 他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已经老了,老的在杀了两个人之后就开始感到恐惧。 傅红雪在这个时候出现。 他一席黑衣,手中永远握着那把漆黑的刀,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眼睛,永远燃烧着黑火。 马空群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起来,他大吼着“是你!是你!”,然后冲了过来。 他虽然已愤怒到了极点,可是他的拳头还是那么的稳定,那么的有力。 傅红雪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堪称恶毒的快意。 但他摇了摇头,冷冷地对马空群说:“不是我,是李鱼。” 然后他用刀鞘横着劈了一刀,重重地砸在了马空群的肚子上。 马空群哇的一声呕出酸水,他被傅红雪这一下抽的直接蜷缩在地,他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起来,同7当初被毒打的沈三娘简直一模一样。 傅红雪不屑的笑了,他居高临下的望着马空群,淡淡地道:“站起来。” 马空群怒吼着爬起来,又一次冲向了傅红雪。 傅红雪一脚踹出,结结实实地照他心口来了一下。 马空群直接被踹飞了出去,他嚎叫着,眼泪已爬满了他苍老的脸。 这同7软弱无关,这就是因为太过疼痛而产生的一种反应罢了。 傅红雪仍说:“站起来。” 马空群愤怒的要死,他挣扎着爬起来,呸的啐了一口鲜血出来,咬牙切齿地骂道:“小崽子,两脚羊!” 傅红雪的目光充满了讥诮。 他反问:“两脚羊?” 他上下打量着被揍得凄惨无比的马空群,然后道:“是你。” 然后,他一拳击了出去。 他没有用刀,而是用拳头,因为他要告诉马空群,即使是拳法,他傅红雪也更技高一筹。 白天羽的后人永远都比他姓马的要更强! 马空群被他这一拳直接砸晕过去了。 傅红雪沉默的看着马空群瘫倒在地的身体,又看了看一旁惨死的云在天和花漫天,他轻轻地啧了一声,准备带着马空群回公主府。 李鱼说,她有办法让马空群开口坦白。 所以他要把马空群带给李鱼处置。 就在他把马空群扛起来的时候,马芳铃忽然冲了出来,她还是穿着如火一样的红衣,那双剪水美瞳里,已流出了恐惧的泪水。 “傅红雪!你放了我爹爹,你放了我爹爹!只要你放了他……你,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马芳铃同7傅红雪,也有一面之缘,当时她鲜衣怒马,在城中策马扬鞭,傅红雪站在路边,一直紧紧地盯着她。 马芳铃当时作势要用马鞭抽他,他却没有任何反应,于是马芳铃对他璨然一笑。 她一直都记着这个冰雪般的少年。 所以她鼓起勇气冲上来祈求他不要带走自己的父亲,她说出了那么……那么羞耻的话,然后心中砰砰狂跳,几乎快要不能呼吸。 傅红雪冷冰冰地看着她。 马芳铃已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傅红雪冷冷道:“滚开。” 然后,他就再也不看马芳铃一眼,扛着马空群大步的走了。 马芳铃倒了下去,她痛苦的捂着脸呜咽起来,呜咽着呜咽着,这声音就变成了尖利的哭嚎声,在草原与大漠的交界处,像是尖锐的风在哭泣。 公主让万马堂的每一个人都陷入了恐惧之中,除了沈三娘。 沈三娘被叶开带了回来。 她也看见了万马堂的惨状,吓得不轻,被带到公主府之后,整个人都打起了摆子。 她被送到了公主的卧房之内。 公主坐在办公桌后头,皱着眉看她发抖,然后叹了口气,对紫杉道:“给她一杯蜂蜜水,要温热的。” 屋子里的炭火烧的很足,沈三娘冰冷的身体逐渐暖起来,甜味令人安定,她颤抖的双手也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李鱼撑着头看她,然后说:“你还记得我么?我们说过话的。” 虽然她好像没见过她长啥样。 沈三娘听到她的声音,几乎是瞬间就开始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嘴里道:“公主……公主殿下,奴不敢忘……不敢忘……” 李鱼无奈的笑了,道:“你别怕,我找你来,只是想问问你还记不记得我当时说了什么。” 沈三娘一愣。 她当然记得,可是她不敢抱有期望,因为马空群就像是一座推不倒的大山,她会寄希望于傅红雪一刀杀了他,却从来不敢奢望报复他、折磨他。 沈三娘愣愣地点了点头。 李鱼道:“现在,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沈三娘的嘴张的可以塞下鸡蛋,半晌,才回过神来。 李鱼没等她回答,又问:“你可不要说,其实你深深的爱着马空群,舍不得折辱他。” 沈三娘嘲讽似的一笑,凉凉地道:“殿下,三娘是女人,不是贱人。” 这世上的男人总把女人当做贱人,觉得不管怎么样折辱她们,她们都会摇尾乞怜。 可她们只是想活着。 活着竟是一件这么难的事情么?那为什么男人活着,就可以顶天立地? 李鱼没什么表情,她点了点头,道:“很好,马空群很快就会被我囚禁起来,到时候你去负责他吧,他是怎么对你的,你就怎么对他,这很公平。” 沈三娘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的嘴唇嗫嚅着,好像想说点什么,可是最终,她什么都没说,她只是朝着公主,深深地拜了下去。 公主却说:“我不需要别人拜我,下去休息吧,想一想你要怎么对马空群。” 沈三娘哽咽着说:“殿下……殿下才是女人的天……” 李鱼:“…………好了好了别说了,快下去吧。” 沈三娘这才退下。 这一晚,沈三娘美美的睡了一个觉,自从她当了马空群的小妾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了。 但马空群这一晚却做了一个噩梦,他梦见了二十年前,他杀死大哥白天羽的场面,三十个高手,被白天羽杀了二十三个,那一天的红雪,不只是白天羽染红的,也是他们这些恨着白天羽的人染红的。 他觉得自己的身上很痛,很痛,痛到快要窒息。 然后他惊醒,看到了沈三娘。 沈三娘已并不年轻了,但她却很妩媚、很有那种成熟的女人味,马空群的身边有不少女人,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最中意沈三娘。 因为她走起路来身子扭得太销|魂,而看着他的眼神又是那么的崇拜、那么的痴情。 此刻,她就跪坐在他的床边,痴痴地望着他,那双眼睛仿佛在看她的天、她的神。 有一瞬间,马空群已忘了昨天发生的事情,他以为自己仍是威风凛凛的万马堂三老板。 他伸手,抚摸上了沈三娘的脸,沙哑地道:“三娘,这是哪里?” 沈三娘道:“这里是公主府。” 马空群的身体骤然僵硬,他瞪大了双眼,厉声道:“什么?!” 沈三娘戚戚道:“你没听错,这里的确是公主府……咱们万马堂所遭受的一切,原来都是公主的手笔……” 马空群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的脸又因为愤怒而扭曲起来,安乐公主?怎么可能?怎么会?! 他厉声道:“你怎么知道!” 沈三娘后退了几步,才道:“因为……因为公主喜欢我,才把这件事告诉我的。” 马空群的表情凝滞了一瞬间,他在思考沈三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大怒,喝道:“贱人,居然敢背叛我!” 然后,他就从床上跳了起来,扑上来想要掐死沈三娘,沈三娘的脸色变了,立刻向屋外退去,屋子外头,几个灵武卫正冷冰冰的立在那里。 沈三娘躲在了这些灵武卫的身后。 灵武卫的武功,照理说是打不过马空群的,可是马空群现在孱弱,而灵武卫人多势众,他们喝骂一声,劈头就打,用刀鞘把马空群打的四处逃窜,狼狈不堪。 其中一人道:“沈三娘!公主看在你的面子上留了这老狗一命,这老狗却意图行凶,若他跳出院去,伤了公主可怎么办!” 沈三娘神色戚戚道:“怎么办……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另一人道:“要我们说,不如废了他的武功,叫他当个废人,这样他既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又可以和你长相厮守,怎么样!” 沈三娘思考了一会儿,有些欣喜地点了点头,对那灵武卫道:“小哥说的有道理,小哥说的甚是有道理!” 马空群大惊,喝道:“贱人!你说什么!” 沈三娘对马空群的骂声浑然不觉,只是吃吃地笑了起来,又用一种满是柔情的目光看着马空群,嘴中道:“三老板,你别怕……你别怕,只要痛一下就过去了,我不会让他们杀了你的,你放心,你放心好了……” 马空群惊愕地看着沈三娘的表情。 她还是那么柔媚,看着他就像看着自己的天、自己的神。 可是马空群却忽然觉得一股寒气从背后升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2123:28:412021-08-2223:18: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懒懒88瓶;sunny12瓶;明天、一杯小酒10瓶;资深声控5瓶;37698988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2、20 马空群朝沈三娘怒吼,用最恶毒的语言辱骂沈三娘,可是沈三娘却根本不为所动,她的表情倒是看起来很痛苦,但是还是放任那些灵武卫们把他五花大绑在小院的树上。 终于,马空群怕了,他开始软下语气同沈三娘说话。 “三娘,别怕,我不会反抗公主的,别叫这些人……别叫这些人废了我的武功。” 沈三娘眨巴着她风情万种的双眼:“三老板,反正……反正你的武功也不会再有用了,废掉就废掉吧,从此之后,我们就当一对普普通通的夫妻,好不好?” 马空群暴怒! 可是他没有办法,他只能向这个贱人低头,只听马空群又恳求道:“三娘,没了武功,我只是个无用的老人……我再也不会令你感到满足了,如此,你还愿意么?” 沈三娘深情地道:“三老板,我爱的是你的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的。” 灵武卫亮出了透骨钉。 这透骨钉,长约四寸,尖端闪着渗人的寒光, 那灵武卫笑道:“老狗莫怕,不出一会儿就完事了!” 另一个灵武卫道:“只需往你身上三十六处大穴都钉入此钉,咱们兄弟赶着去吃饭,也没工夫折磨你,半个时辰之内,保证完事。” 马空群牙呲目裂。 他被绑在树上,不住的挣扎着,嘴上已开始哀哀恳求:“三娘!三娘!你想想咱们的夫妻恩情,难道忍心看我受这样的折磨么!” 沈三娘便流出了两行泪,戚戚道:“三娘好不容易得了公主信任,为了三娘,也请三老板忍一忍吧!” 说着,她就掏出了手绢,擦起了眼泪,好像她才是那个最委屈最难过的人。 马空群便知道沈三娘是铁了心要搞他,顿时破口大骂,沈三娘充耳不闻,冷眼看着那灵武卫对准马空群的穴道,将那透骨钉恶狠狠地钉了进去! “啊!!!!” 马空群惨叫,嘴里喷出血来,那灵武卫却嘻嘻笑道:“到底是年纪大了,不禁造啊!” 说着,又是一根透骨钉。 等到三十六根透骨钉全部钉好之后,马空群已是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浑身都是冷汗,被解绑之后,扑通一声趴到地上。 沈三娘心疼极了,拿着手绢上去给他擦汗,一边擦一边说:“三老板,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你若一开始不意图行凶,也不至于会这样啊,哎……” 马空群气若游丝道:“毒妇……你这毒妇……” 沈三娘道:“三老板,你放心,三娘会好好照顾你的。” 说着,她向两个灵武卫行礼,笑吟吟道:“二位小哥,烦请把我们家这位搬到屋里去吧,我怕他没法走路。” 那两个灵武卫便拖起马空群扔到那张木板床上去了。 马空群恨不得当即死去。 他感受到了,他已经感受到了……那种经脉一点点被毁掉的感觉,那种浑身的气力都被抽干净的感觉。而且,他已老了,他已太老了,绝不可能有重塑筋骨的可能性了。 叱咤风云一辈子的万马堂三老板,已是个废人了。 他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人,因为普通人可以行走自如,他现在两条腿的关节却不挺的打颤,他能预想的到,他下地走路时,一定需要一根拐杖。 而且那些透骨钉都扎的太深了,他只要动一动,浑身上下三十六个穴位都痛不欲生。 马空群老泪纵横,怒骂沈三娘:“贱人!连条狗都懂得感恩,老子养你二十年,就养了你这么一个猪狗不如的贱妇!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沈三娘瞪大眼睛,崩溃道:“我不懂感恩?!我自公主手下将你保下,不知废了多少口舌,糟了多少白眼!如今不过是废了你的武功,你就要杀我?!好……很好,既然三老板这么不待见我!那我就走好了,你一个人呆着吧!看谁来伺候你!” 说着,她夺门而去。 马空群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疲惫的很,没过一会儿,他居然在这里睡着了。 第二天,他是在冻饿之中醒来的。 银州城的冬天是多么的寒冷,而他所在的这一间屋子里,没有炭火,也没有一床厚被子。 马空群瑟瑟发抖,连着喊了几声:“来人!” 没有任何人出现,沈三娘不见了。 然后,马空群就知道,得罪沈三娘的下场有多么的可怕。 整整五天,他都没能得到一块炭,他裹着那一床薄薄的被子,缩在床上发着抖。 他知道锻炼可以让身体变暖和,可是他身上太痛了,连走都走不动,更何况练功? 而且,他的腹中永远都出于饥饿之中,五天,整整五天,他每一天只能得到一碗稀粥,两三颗米,散发着泔水一样的味道。 第一天,他怒极,打翻了碗。 第二天,他梗着脖子不肯吃, 第三天,在极度的饥饿之下他留着眼泪吃完了那碗泔水一样的粥。 第四天,他已习惯了,他狼吞虎咽。 第五天,他开始期待这泔水粥饭了,他已不觉得恶心,他要活着,他只想活着。 沈三娘就是在第五天又出现的。 她穿着一条孔雀绿的裙子,上头的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那么美丽,那么温柔,像是下凡的仙女一样。 沈三娘对着马空群璨然一笑。 她带着两个丫头来,这两个丫头的手里都捧着三层高的食盒。 沈三娘亲自把这食盒中的食物一盘一盘的摆出来,有蜜炙的烤鸡、云腿、虾蕈、炙羊腰子、烤小牛肉、金钱肚羹,再有翠绿的莴苣、雪梨羹、蜜煎花雕。 马空群扑上去,急不可耐的用手抓着吃饭。 沈三娘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她轻拍马空群的背,柔声道:“慢点、慢点,没有人跟你抢的。” 马空群的眼泪流了出来。 他已经意识到了,沈三娘在折磨他,她要把他变成一条断脊之犬,只能伏在她的脚下汪汪的叫。 可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他或许可以杀死沈三娘,可是他害怕……害怕沈三娘死了之后,他又会回到那种又冻又饿的生活之中! 马空群甚至祈求她:“不要走。” 沈三娘温柔的抚摸着他苍老的脸,道:“我不会离开你的,三老板,只要你听话。” 马空群勉强挤出一个笑来,点了点头。 沈三娘果然没有再走。 相反,她还很贴心,给他换衣裳、给他喂饭吃,晚上的时候,就依偎在他的怀里,那么温暖、那么柔和。 他也终于每天都可以吃饱了。 但马空群却依然每天都感到恐惧,因为他知道,现在的生活都源自于沈三娘,假如有一天她变心了,不肯再对他好了,那么他立刻就会回到每天都只有泔水饭可以吃的地步! 马空群开始变的卑微、变的患得患失,他开始反反复复的咀嚼每一句沈三娘说过的话,揣测她的意图。 现在,沈三娘才是他的天、他的神。 他开始讨好沈三娘,甚至为沈三娘洗脚。沈三娘咯咯的笑着,玩闹似的用她的脚踢马空群的脸,马空群陪着笑脸,装作一副深情的样子看着她,实则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 可即使如此卑微,他还是惊恐的发现,沈三娘慢慢变心了。 先是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时常发呆,后来就开始敷衍他,再后来她时常不在小院里,只留马空群一个人在院子里苦等。 偶尔,她夜不归宿,马空群就会失眠,整晚睁着眼睛。 等到沈三娘回来了,他就会如释重负,格外殷勤,变着法的讨好沈三娘。 沈三娘却不以为意,她夜不归宿的日子越来越多,甚至还带那个姘头来到了马空群面前,此人马空群做梦也不会忘了,因为他就是拿透骨钉废掉他武功的那个灵武卫! 马空群牙呲目裂。 沈三娘痴痴地望着那灵武卫,对他丝毫不在意。 马空群唯有忍耐,他一肚子怒火都无从发泄,甚至于……他还要悲切的在沈三娘面前提起他们的旧事,向她诉说自己有多么在意她,可是她却如此负心。 沈三娘不以为意道:“三老板,可是你同我亲密时,家中可还是有十多个女人呐!” 马空群哑口无言,半晌,才讪讪道:“三娘,男人同女人是不一样的。” 沈三娘的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她道:“可是公主殿下说了,在公主府,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样的,所以你能干的,我也能干!” 马空群强忍怒火,赔笑道:“三娘,不一样的……” 沈三娘道:“你委屈什么?我又不会短了你的吃的喝的住的用的。” 马空群悲切地道:“可是那些灵武卫!他们……他们趁你不在的时候就会克扣我的东西!” 沈三娘惊讶地捂住嘴巴,说:“竟是这样,三老板,你放心,我去说他们去。” 马空群一把抱住了沈三娘,嗫嚅着上去吻她,一边吻一边道:“三娘……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沈三娘于是又道:“不会的,三老板,只要你听话,听公主的话。” 马空群机械似的点头,喃喃地道:“我听话,我一定听话。” 公主彻底毁掉了马空群,从身体到心灵,毁灭的彻彻底底,心狠手辣,一点情面也没留。 马空群已有七十岁了,可是他做事的手段,却远远及不上二十岁的公主。 沈三娘恭恭敬敬的来向公主回话,说是马空群的意志已经完全被摧毁了。 公主正在翻看叶开做出来的人口构成报告,一边翻一边听沈三娘说话,傅红雪、叶开还有一点红都在。 叶开并不关心马空群的下场,可是听到沈三娘是怎么对待马空群之后,他的脸上还是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是觉得沈三娘做事太过毒辣。 傅红雪没什么表情,中原一点红更是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该喝茶喝茶,该撸猫撸猫,该打坐打坐。 公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对沈三娘道:“三娘,做得好。” 叶开皱眉道:“他也算是个英雄,杀了就算了,总不该用这种法子折磨人。” 公主冷冰冰道:“可是他曾用这种手段折磨过沈三娘。” 先给一个下马威,再稍加恩宠,然后在反反复复之中令女人患得患失、满心恐惧。 叶开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苦笑着,叹了一口气。 公主翻看着叶开递上来的书面报告,问叶开:“你觉得这银州城的人口组成,有什么问题没有?” 叶开不懂,于是大方承认道:“不知,殿下明示吧。” 公主道:“女人太少了。” 七成男,三成女。 叶开愣住。 毕竟是从来没有关系过这种民生的人,根本不知道男女比例要一比一才正常。 公主把报告甩到一边去,冷笑道:“看来银州城的百姓有杀女婴的习惯。” 这太常见了,杀女婴在任何一个朝代都常见的很,不可能因为这是一个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而幸免。 而侥幸活下来的女孩子,要么早早嫁人,要么被卖到别离院里去。 别离院里的姑娘的身世,李鱼早叫阿云打探清楚了,那个叫月云的小姑娘,就是被自己家卖进别离院的,她爹妈卖她之前,说的是:养了你十三年,你也该回报父母的恩情了! 叶开沉默了半晌,才问道:“殿下要下令让百姓禁杀……女婴么?” 李鱼扫了他一眼,道:“只下这种命令,没用。” 当然不可能有用,百姓最明白什么叫阳奉阴违了。 李鱼淡淡道:“来年分田,按家里头的人头算,男的女的一齐算上,我看他们舍不舍得把女儿都杀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唯有以利诱之,方可成事。 她实在是很老练。 叶开叹道:“公主殿下……高明!” 江湖浪子,或许很擅长于破江湖阴谋,对这民生之事可不一定通,叶开虽然长于小李探花之手,可是小李探花也不甚喜爱庙堂之高,故而没有教过他这些东西。 叶开今日,才算是开了眼界! 在沈三娘驯服马空群的这段日子里,李鱼也令赵四去做另外一件事,就是收编万马堂的马师。 万马堂的部众四五千人,一场内斗,死的剩下一千多——还是又饿又累又受惊又受伤的一千多人。 这一千多人,被两百多人的灵武卫跟赶羊一样的关了起来,一天一顿饭的吊着命。 把这些人关起来之后,李鱼把云在天藏的粮食全收缴了过来,开仓放粮,确保今年的银州城不饿死每一个人。 等把百姓们喂的差不多了,李鱼就说:“要请百姓们看场好戏。” 戏的名字叫“公审大会”。 审的人叫萧别离。 万马堂出事那天,李鱼令一点红抓回别离院的老板萧别离,因为她曾对阿云说过,等她闲下来,就要收拾这个皮条客。 萧别离原名西门春,也是十几年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他也参与了谋杀白天羽的阴谋,他的双腿就是被白天羽砍断的。 现在,他被中原一点红的剑打败。 李鱼告诉傅红雪,这个人也是他的仇人之一,问他是是不是想亲手杀人。 傅红雪的双眼里喷出火焰来,他望着公主,沙哑地道:“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李鱼道:“我还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在世人面前说出他的恶行,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死有余辜。” 于是公审大会召开。 那一天没有下雪,是银州的冬天还算温暖的日子,街上的行人多了一些。 银州城的中心,离公主府不远的地方,搭起了高高的台子,萧别离被绑在柱子上。 他脸色铁青,且还保持着一定的风度,没有叫骂出声来,底下的百姓个个都好奇不已,因为萧别离的别离院实在是太有名,而他这个老板,又实在是太有排头了。 他总是穿着很华丽的衣裳,华丽的近乎奢侈,貂皮大衣配紫金袍。 现在,他的貂皮大衣已经不穿在身上了,只有紫金袍,只是那紫金袍,也已沾满了灰尘和脚印,看来他好像被人踹了很多脚,在地上打了很多滚儿。 一个身着灵武卫衣服的男子站在台上,喝道:“西门春!化名萧别离,在银州城犯下数桩罪行,今日将此人拉出来,就是叫大家看看,公主嫉恶如仇,必不放过小人!” 底下的百姓心中就很疑惑:此人究竟是犯了什么错啊? 然后,别离院的姑娘们就一个个出来控诉萧别离的罪行。 萧别离逼良为娼!萧别离与马空群沆瀣一气!萧别离视人命如草芥!别离院里的姑娘被强迫接客,患了重病,萧别离不愿花钱医治,竟直接一掌拍死了那个可怜的姑娘。 月云说到激动处,指着萧别离,破口大骂! “猪狗不如的畜生!杀别人时随意的很!今天轮到你了!你感觉怎么样!” 萧别离咬紧牙关,脸已经被愤怒和恐惧所占据。 等到姑娘们都说完,傅红雪出现了。 他的脸还是那么冰冷,像是终年不化的积雪一般苍白。 可是他的双眼却已喷射出了愤怒的火光! 萧别离冷笑:“是你!” 傅红雪道:“我是白天羽的儿子!” 萧别离高声道:“白天羽那狗东西!死的好!” 傅红雪的表情瞬间狰狞!他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看不见,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刀身已没入了萧别离的身体。 傅红雪的身体剧烈的颤抖! 他的表情又变的很痛苦,很仓惶,他忽然下意识的抬头望了一眼,公主就站在公主府的小楼之上,他的视力奇佳无比,他看到公主的身体往外倾,好像在担心他一样。 她朝他招了招手,好像在告诉他,回来吧,回来她身边。 傅红雪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然后他骤然睁眼,那双眼睛里精光爆闪! 他大声地道:“萧别离!二十年前,杀神刀堂白天羽!死有余辜!” 然后他不看一眼萧别离,拖着自己残疾的腿,一步一步的走了。 萧别离只是公审大会拉出来祭天的第一个人而已,接下来,还有万马堂的马师们。他们把银州城当做自己的后花园,把百姓都当做自己的奴隶。所以他们自然干了很多恶事。 整整一个多月,赵四带着灵武卫疯狂加班,让百姓们去指认马师之中干过坏事的人,为了避免百姓瞎说,他们多方查证,交叉验证,最终列出了一个名单,上面写着的都是该死之人。 有喝醉后当街杀人的,有强抢民女又剖心开腹的,有放火烧别人家房子的。 李鱼看了之后,道:“既然该死,就都杀。” 这群马师,都是弓马娴熟之人,李鱼不想赶尽杀绝,她想要这些人扩充她的队伍,但她也并不想要那种作恶多端之辈。 银州的风气,是时候正一正了。 万马堂里当然也是有正直的人的,只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马空群、公孙断、云在天、花漫天之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底下的人自然也有样学样,仅存的一千多人里,竟有五百多人都上了死亡名单。 公主心狠手辣,杀伐果断。 灵武卫们手持长刀,眼睛都不眨一下,手起刀落,一刀一个,那些马师们一排一排的被赶上来,绑缚着双手哀嚎,他们跪在地上,不停的忏悔、喊冤。 但是没有用,公主殿下懿旨已下,任谁也改不了她的主意。 鲜血染红了街道,鲜血已经与银州城的黄土融为了一体。 这一天,银州城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位在城中住了小半年的公主殿下,是怎么样残暴的性格。 混在人群中的马芳铃脸色惨白,牙齿不停的打着颤。她害怕……害怕的几乎要疯掉了。 可是仇恨也令她快要疯掉! 安乐公主……没错,安乐公主,就是她!都是因为她,她马芳铃的生活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她举目无亲,家园被毁,自小伴在身边长大的马师们,也被这个残忍的公主全杀了! 要报复!要报复!要……要杀了她!她身为万马堂的大小姐,必须要为每一个死去的万马堂人而复仇! 她……她有钱,对的,她还有钱,她可以雇杀手,雇天下最好的杀手! 中原一点红已折服,但是这天下还有另一柄快剑! ——路小佳。 作者有话要说:看在我辛苦日六的份上,给我营养液吧呜呜呜呜,营养液过五千加更!!!然后每增加五千都加更 感谢在2021-08-2223:18:032021-08-2323:22: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鱼弦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书书书、归俞岱、暴力老奶奶、蛞蝓火锅、永夜初晗、橘子酒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侧耳倾听140瓶;涵聊聊100瓶;游游、沈家老中医、云渺30瓶;梵渊、墨尘流光、长安、zoe、iris、我妮天下第一美、明月在洲20瓶;一世长安16瓶;天蝎子、梨半仙、元冬二九、*李子不甜*、加油努力、好疲惫哦、画船听雨、3278037210瓶;苒晴安9瓶;南风未挽6瓶;作者大人请更新、空雨无雪5瓶;木子、寻常巷陌、艾舞、漂亮的宇智波、刚烧的开水2瓶;殇、安和、嗜甜的天然卷、25041275、rre.z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3、21 马芳铃意图找快剑路小佳来刺杀公主,只可惜银州的大雪已彻底把路封死了,雪融化之后又被更低的气温冻成了冰,现在穿越平原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她只能等,只能蛰伏,等到春天来临之后,再想办法。 马芳铃满心悲苦,终于换掉了自己鲜红的衣裳,把自己弄的灰头土脸,躲在城里的一处茅草房中。 而此时此刻的公主,脸色却并不怎么好。 因为她刚刚从高处目睹了几百个人的死亡,她脸色苍白,有点反胃,明明没吃什么东西,却忍不住干呕起来。 中原一点红就在她的身边。 他见惯了尸山血海,对这幅画面倒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见李鱼面色惨白,忍不住嗤笑一声。 李鱼委委屈屈地瞪他一眼。 一点红道:“砍头好看么?” 李鱼道:“你觉得呢?” 一点红森森一笑,道:“砍头不好看,杀人却好看的很,杀个中高手,更是让人欲罢不能。” 李鱼扫了他一眼,忽道:“你想同傅红雪较量较量?” 一点红冷哼一声,道:“你舍得么?” 李鱼嫣然一笑,反问道:“舍不得他还是舍不得你?” 一点红便不说话了。 李鱼是个足够圆滑的女人,一般来说,如果不是故意为之,她说话是绝不愿意带刺的。 一点红自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就饶有趣味的逼她说错话。 李鱼坐到了一旁的坐塌之上,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水,又道:“我不愿看见自己身边的人内耗,若你手中的剑渴血,那也简单的很,我想做的事情一定会树很多的敌人,到时候,我看你还杀不过来呢。” 一点红也坐下,自顾自的倒茶喝了起来,并不答话。 忽然之间,一个奇异的脚步声自楼梯口响起,这脚步声一下一下,比常人的慢上不少,李鱼一听,就知道是傅红雪到了。 果然,傅红雪出现在了楼梯口。 他还是垂着头,手里还是紧紧握着那把漆黑的刀。 他的身上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李鱼刚刚才因为看到几百人斩首的画面而反胃,此刻一闻到这血腥味,立刻捂着嘴巴干呕起来。 中原一点红几乎是立刻就到了她的身边,一边拍她的背,一边对傅红雪冷冷道:“滚出去。” 傅红雪握刀的手便紧了几分。 他知道李鱼并不是讨厌他,而是因为他身上的血腥味。 他后退了一步,转身,打算去洗澡。 然后他听到了一点红冷笑的声音。 傅红雪转过头来,冷冷地瞪着中原一点红,道:“你想杀我?” 一点红冷笑,目光里已有了骇人的杀意。 傅红雪的眼中充满了讥讽和不屑,他冷哼了一声,道:“你杀我之前,我会先杀了你!” 李鱼吼道:“都闭嘴啊!太闲建议去村口纳鞋底!不比放狠话有意义多了!” 傅红雪面无表情的走了。 一点红听到李鱼这话,竟是忍不住笑了一声。 李鱼又喊:“傅红雪,洗完澡过来,我找你有事。” 一点红罕见的笑意便淡了几分。 李鱼找傅红雪,乃是为了神刀堂遗物之事。 万马堂覆灭之后,马空群数十年来积攒的所有金银珠宝全都落在了李鱼的手中,光盘点入库就盘了很久。 除了巨额的财富,李鱼还得到了神刀堂的遗物。 神刀堂的遗物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精致无双,上头刻着神刀堂的纹样。 李鱼拿到这个盒子的一瞬间,她的那个任务也就完成了。十棵金鸡纳树的种子被放进了系统的任务栏里,而神秘礼物包里,则是一把钥匙。 一把□□。 系统的简介说,这把钥匙可以打开这个世界上任何一把锁,且不会留下任何开锁的痕迹。 李鱼就用这把锁打开了神刀堂的这个小盒子。 小盒子里,放着半本神功秘籍,打开扉页,上头居然还有人向小学生一样给书本写名字……那个名字是“白天羽”。 再往后翻,就是秘籍的具体内容了,还有很多白天羽给秘籍写的各种批注。 李鱼没有什么兴趣,她也不是练武功的料,要这玩意儿是真的没用。 她随手把那盒子合上,扔在桌上。 正在这时,沈三娘求见。 沈三娘早已对李鱼死心塌地,她这次求见,为的是告诉李鱼一个消息。 她从前的主人,花白凤在前阵子还未封路之时传了一封信来,说是她要亲自到银州城来一趟。 沈三娘知道公主殿下对傅红雪很好,也知道花白凤是怎么样把这个孩子变成一个复仇机器的。 现在,公主正在改变傅红雪,而花白凤是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她一定会成为公主的敌人。 所以,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李鱼。 李鱼乐了。 她早就想收拾花白凤了,结果她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等到春天,路面解冻,花白凤入城之时,就是她让花白凤吃苦头的时候了。 她很快就想到了神刀堂遗物的用法了。 那本秘籍,她照样放进了盒子里,又拿出毛笔,拿起信封,模仿白天羽的字迹,在信封上写了一行字。 那行字是:吾儿亲启——白天羽 李鱼以前专门学过毛笔字,也研究过仿写他人字迹,所以这件事做起来轻车熟路。 伪造完白天羽的字迹之后,她塞了一封信进去,又把信封用浆糊封了起来,晾干之后,放进了盒子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在今天唤来了傅红雪,把重新锁好的盒子交给了他。 李鱼指着那盒子,道:“傅红雪,这是我从万马堂找到的东西,上头那标志是神刀堂的标志,所以,这东西应该是属于你的,你拿去吧。” 傅红雪的瞳孔骤然缩紧。 他死死的盯着那个盒子,半晌都没说话。他的嘴唇嗫嚅着、身体轻颤着,好像已激动到了极点。 他紧紧握着他的刀,呼吸急促,过了好久好久,才终于抬起头来,深深地忘了一眼李鱼,道:“……多谢。” 李鱼温柔地望着他,道:“只是我只找到了盒子,却没有找到锁。” 傅红雪的目光闪了闪,也柔和下来,他道:“不……已经,很好了。” 李鱼又道:“我已令三娘逐步诱导马空群,他或许不日就会说出你其他仇人的名字,只是……” 傅红雪瞳孔一缩,道:“……只是什么?” 李鱼道:“只是,严冬出银州太危险了,你若控制不住,必须要立刻复仇,那我绝不会告诉你的,等到春天,路面解冻,我才会把这名单给你。” 傅红雪听了这话,眼睛忽然睁大了一下,他死死地盯着李鱼,眼中闪烁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公主在……关心他。 她在说,复仇太危险。 但他的母亲,却永远只会说,如果他报不了仇,那他还不如直接去死好了。 傅红雪的目光里隐隐带上了水光。 他有些慌乱地偏过头去,身子绷的紧紧的。 他低低地说:“我不会在冬天走的。” 李鱼满意的笑了起来,然后她就把傅红雪赶出了她的屋子。因为她还要忙别的事情。 吞并万马堂给李鱼带来了海量的财富,有了这些财富,她可以做很多事情。 但首先,万马堂还活着的几百名马师要好好处理一下。 这近五百名马师,也分两部分。 一大部分也是吃喝嫖赌逞强斗狠样样精通的垃圾人,只不过罪不至死,被李鱼一直关着,每天一顿饭的吊着命。 还有一小部分就是那种精神思想都没有什么问题的正常好青年了,这些青年一般年纪都不大,乃是为了生计才加入万马堂。加入时间不长,还没来得及染上万马堂里头的恶习。 对于一小部分——大约一百五十人左右,李鱼决定打散编入灵武卫,同乡的、同马场的一律分开,不怕他们拉帮结派搞小团体。 而剩余的三百五十左右的垃圾人,李鱼也有用处。 挖煤矿去! 没错,煤矿,此时的人也把此物叫做黑石。 万马堂后面不远的地方,居然有一个露天的煤矿! 所谓露天煤矿,就是指煤被埋藏的位置距离表土很近,因此可以直接露天开采,而不需要打矿井。 这样的露天煤矿,开采成本也很低。 但是,煤炭烧起来太呛,烟熏火燎的,一般没有直接拿来放在炉子里烧的,而马空群又有钱的很,根本不可能拿着这种东西取暖。 而且此物价格又太贱,也没有什么卖的必要,所以马空群一直也没怎么重视过这煤矿,就扔在那里不管了。 但是李鱼不一样啊! 李鱼有办法用此物啊。 银州城的百姓大都穷苦,用不起炭,有时候会跑去万马堂后头捡黑石回去烧,晚上迷迷糊糊睡着了,被呛死的也大有人在。 但是,可以修火炕啊! 据《新唐书》记载,火炕起源于高句丽,不过据说好像又在某某处发现了更早的火炕,发明者其实是汉族人,但也有说是满族人发明的。 但是不管真实历史是怎么记载的,这个架空朝代的架空城市,它是真的没有啊! 李鱼又开始吭哧吭哧画火炕的设计图了,这玩意但是不复杂,现代的火炕一般都是用红砖和水泥,但是此地没什么砖石,还要专门烧砖,太浪费时间,于是采用土胚。 再有就是设计个烟囱,煤炭燃烧的烟直接排到屋子外头去,这样就不担心会呛到人了。 至于环境保护问题……这个根本不需要考虑! 最后,把开采出来的煤矿钻孔,操作一番,弄成可以燃烧更充分的蜂窝煤。 李鱼找了几个经验丰富的夯土匠,叫他们在公主府里试着把此物弄出来,因为并不复杂,所以火炕很快就可以运行了。 试用火炕那天,众人都来了。 老实说,公主实在是有很多奇思妙想,一点红嘴上不说,心里却对她的想法很是感兴趣,至于叶开,更是个好奇宝宝,一听说公主做了新玩意儿,立刻是酒也不喝了、骰子也不掷了,跑过来等着公主。 傅红雪、沈三娘、翠浓也来了。 翠浓是沈三娘的好友,沈三娘得了公主的喜爱,连带着就把翠浓也带在了身边,想让公主提拔翠浓。 众人齐聚之后,公主就令赵四把蜂窝煤放进炕头下面的洞里烧起来,没过一会儿,那炕就热了起来。 公主率先盘腿做了上去,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见众人还都站着,便拍拍自己身边,非常热情地道:“大家伙儿还愣着干什么呀,快上来做,咱们唠唠嗑啊!” 好家伙,坐在炕上,整个人都东北化了。 这并不地道的东北方言让部分土生土长的西北人十分懵逼,也令部分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江湖客白眼一翻——说的就是中原一点红。 公主的作风一向都是不拘小节、不讲尊卑的,众人也没觉得她在客气,中原一点红率先上炕,一屁股坐在了李鱼身边,叶开笑嘻嘻地紧随其后,坐在了李鱼左边。 剩下的人大眼瞪小眼。 李鱼拍了拍炕上的那张桌子,无奈道:“围着桌子坐啊。” 众人于是都盘腿坐了上来。 要不说呢,此物虽然只是土胚制成,模样也不甚好看,可是暖和是真的暖和啊,坐了才小一会儿,叶开就觉得他的屁股是再也不想离开这个地方了。 桌子上摆着几盘坚果瓜子,公主率先开磕,她十分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一边磕一边乱扔瓜子皮。 她有的时候还真的挺像个小孩子的。 众人闲聊起来,叶开是个浪子,四海为家,见识甚广,见公主挺有兴趣,便给众人讲起各地的风土人情来。 细柳枝条软、金桂十里香、荷叶接天碧、烟雨三月蒙,江南的好风景,从叶开嘴里说出来,好似活了一样。 中原一点红和傅红雪当然对江南的风景不感兴趣,神色冷淡的坐着。 沈三娘倒是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她年轻时,一直都是魔教大公主花白凤的婢女,一个婢女,自然不可能行走江湖,等到白天羽惨死之后,花白凤又令她一个青春少女,去嫁给年过五十的马空群。 再然后,就是悲苦的二十年。 要说白天羽,和她沈三娘又有什么关系?可惜她却偏偏为这个素不相识的大英雄,奉献出了自己的青春年华。 要说不恨,那是决计不可能的,所以她安安心心的待在公主麾下,再也不想被花白凤摆布了。 说了半晌,沈三娘忽然问道:“殿下设计这火炕,是想给府中备上么?” 公主摆了摆手,笑道:“府中银炭充沛,倒也不急着都修这火炕,我设计着火炕,是不想看城中百姓冻死,也不想看他们被黑石的烟熏呛而死。” 沈三娘愣住。 翠浓也愣住。 剩下三个男人,倒是对李鱼的一贯风格比较了解,然而饶是如此,他们也不禁在此刻,又为公主的仁爱之心感到心悸。 能杀伐果断,也能爱民如子。 公主的身上,既有传统女性那种博爱的、温柔的气质,又有一般人们认为只有男人才会拥有的果决、精干与狠戾。 能有这样的人取代马空群成为银州之主,真乃银州百姓的福气! 沈三娘热泪盈眶的看着公主,那眼中的崇敬之意,已快要溢出来。 李鱼不想听人恭维,赶忙给她嘴里塞了一个核桃,道:“你可别夸我,我知道我很厉害。” 一点架子都没有的公主彻底逗笑了叶开,他哈哈大笑,笑得都快直不起腰来了。 一点红的嘴边,也溢出了一丝笑意。 但翠浓的眼睛里,却闪动着一种奇异的情绪,她好像很害怕,又好像受到了什么鼓舞,有什么话要说似得。 李鱼没有注意到翠浓的神情,这火炕建造的很成功,她要开始准备大力推广了。 这么想着,她便对灵武卫总领赵四下令。 那来自万马堂的三百五十个垃圾人,又有活儿干了。他们会在匠人的带领下,挨家挨户的上门去修火炕,以防百姓们冬天没办法取暖。 公主问赵四:“阿四,你觉得,这次行动应该叫个什么名字好?” 赵四二丈摸不着头脑,老老实实地道:“属下愚钝,请公主示下。” 李鱼十分得意地道:“那当然是……送温暖啦,对吧,送温暖行动,言简意赅。” 赵四恍然大悟,点头称是。 于是,这半个月的银州街头,就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几个彪形大汉带着各式各样的家伙事儿,砰砰砰的敲百姓的门,一边敲还一边吼:“开门!!送温暖!!!” 不过这已是后话了。 当天晚上,李鱼回到自己的卧房,准备睡下的时候,翠浓求见。 李鱼无可无不可,叫她进来了。 一进来,翠浓就跪在了她的面前,悲悲切切地行了好几个大礼。 李鱼斜眼瞅着,也没叫停,只是在她的头磕完之后,道:“你找我有事?” 翠浓一双美目,已快要流下泪来。 她悲苦的哭着求道:“殿下,殿下慈悲,请放过……三老板吧!” 三老板,也就是马空群。 李鱼挑了一下眉毛,不动声色地道:“理由?” 翠浓的身体发起抖来。 今天下午,是她第一次见公主,她也深深的被公主亲和的气质所折服,所以她鼓起勇气来这里,可是没想到……此时此刻的公主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冷酷的要命。 可是已经没有退路了。 翠浓鼓起勇气,哭道:“奴……奴乃是三老板的女儿,三老板虽然把奴卖进了别离院,可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暗中保护、接济奴,他……他是个好父亲……” 李鱼:“………………” 她想起来了。 她之前是看过这个翠浓的人物生平的,她是马空群强|暴一个女子之后剩下的,那女子一个人养大了翠浓,临死前把翠浓的身世告诉了她。于是翠浓来寻找她的父亲,岂料因为长的太美,被马空群扔进了妓馆之中,为万马堂打探消息。 额……这也能叫,好父亲? 这女孩是有多缺爱啊,被马空群这么残忍的对待,居然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就认为他是爱她的。 但李鱼已有些困了,她不耐烦听翠浓哭诉。 李鱼道:“他把你卖进妓院,这是个好父亲该干的事么?” 翠浓沉默了。 她……她的心刺痛着,却还是嗫嚅着道:“殿下,殿下,他毕竟是奴奴的父亲……” 李鱼冷酷无比:“你原谅不原谅他,同我有什么关系?” 翠浓的脸上就露出那种好像被抽了一个巴掌一样的表情。 她忽然感到难堪极了,她的身体已忍不住瑟瑟的发起抖来。 她已后悔今天来到这里。 公主继续道:“你原谅了马空群,可是那些死在万马堂恶性之下的人会原谅他么?你知道万马堂的马师在银州都干了些什么么?他们当街杀人,用马踢死人,用鞭子抽死人,用刀把人心剖出来!” 公主冷笑道:“你能原谅你的那一份,难道能原谅死人的份?” 翠浓吓的打起摆子来,牙齿都打着颤,断断续续地道:“可……可是……那些人不是……不是……三老板杀的……” 公主笑了,她道:“他是头目,万马堂人做的一切,都得记到他的头上去。” 翠浓说不下去了,她伏地呜咽起来。 公主叹气,道:“回去吧,去找沈三娘,她会告诉你什么是爱,什么不是爱的。” 翠浓呜咽着谢恩,却连站都站不起来。 李鱼直接把沈三娘叫过来,让她把翠浓带走。 沈三娘脸色惨白的进来,不住的偷看公主的表情,公主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她快把翠浓带走。 沈三娘行礼,叫人拖走了翠浓。 一回到她住的小院,沈三娘就忍不住了,恨恨的剜了翠浓一眼,伸手掴了她好几掌。 沈三娘大骂道:“你这人是爱犯贱还是怎么的!女人被卖进妓院,那就是毁了一辈子!马空群这么对你,你居然还能为他求情!翠浓,哎呦喂,我看你是菩萨转世啊!好……好,你要当菩萨,我就偏偏要当恶鬼!从明天起,我就叫马空群吃泔水饭,饿不死他!” 翠浓捂着脸倒在床上,只是哭泣。 沈三娘冷笑:“菩萨,你要不要割肉饲父啊!” 翠浓大哭,恳求道:“三娘,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沈三娘冷冰冰地看着翠浓,道:“你为马空群求一次情,我就赏他一顿马鞭子,我看是你先把他求出来,还是我先把他打死。” 翠浓痛苦的蜷缩起来,再也不敢说一个字。 这个冬天就这么有喜有悲的过去了,很快,春天来临,万物复苏。 银州城迎来了两个新客人,一个叫陆小凤,一个叫花满楼。 作者有话要说:啊!五千营养液了,我……这两天准备一下加更的内容。顺便继续求营养液,过一万再加更3000! 感谢在2021-08-2323:22:452021-08-2523:4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叶英3个;尼罗蓝墨色、星空见、书书书、青柠vc、哒宰、鱼?、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兰芷沁200瓶;6214154、涵聊聊100瓶;莫问66瓶;木兮60瓶;20306980、临家50瓶;zoe30瓶;1086331429瓶;七臻、默、妮妮、懒人曹、青柠vc、玉米20瓶;天蝎子13瓶;李拐拐、李李李、digo、阿瑾、透君的白月光、哒宰桑的礼物、冬霜、2338921610瓶;鱼?、189642936瓶;妍妍、彳亍、薇薇、千古兴亡5瓶;米蓝色、刚烧的开水、52059382、沫沫、路人甲、风乎舞雩3瓶;艾舞、3y、安和、殇、时光远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4、01 陆小凤和花满楼这一次来银州,其实是早就计划好的。 楚留香同这陆花二人的关系很是不错,去年楚留香从银州出来去往京城,便去了花满楼的百花楼,邀他去银州游览。 正好那时,花满楼的好朋友陆小凤也在,二人便欣然答应了下来。 只可惜花满楼中途回家处理了一些事情,再想走时,严冬已至,银州封路,于是二人就打算开春再来。 说来,前一阵子,陆小凤还遇到了一件奇事。 一个叫上官丹凤的女人,自称是失落王朝的公主,跪在地上求陆小凤帮忙。 陆小凤听都没有听,冲天掠起,逃之夭夭。 一个漂亮的、高贵的女人下跪,通常意味着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 陆小凤喜欢麻烦,但偶尔也不太想多管闲事。 于是他和花满楼就踏上了前往塞北的旅程。 银州,乃是一个边塞城市。这座小城三面环沙,倚靠贺兰山。常年被万马堂所把持。江湖上的人提起银州,只会想到万马堂那面威风凛凛的大旗。 但近来,江湖上却忽然传出,万马堂已倒了! 据说,是万马堂的马场主云在天、花漫天叛变,同马空群斗起来,最后两败俱伤,反而让一直默默无名的安乐公主捡了个大便宜。 说起安乐公主…… 半年之前,人们提到她,都是一副惋惜的口吻,好像已看到了鲜花插在牛粪上的结局。谁知道半年过去了,公主好端端的,倒是万马堂血流成河。 而陆小凤是绝不会小看这位公主的。 因为得到楚留香欣赏之人,绝不可能是个庸人。 他开始饶有兴趣的思考,万马堂的内斗之中,究竟有没有安乐公主的手笔。 进入银州地界的这一天,春天已在塞北发了芽。 银州城外,农民们都扛起了锄头,开始了新一年的劳作。陆小凤惊奇的发现,原来银州这地方,竟是可以种水稻的,黄河的地势稍高,所以地处的土地很容易可以引水下去。 而进城之后见到的景象,更是令陆小凤惊讶不已。 银州他之前来过一次,那是个又脏又乱、又穷又苦的小城,可如今一进城,却完全同他记忆里的模样不一样。 原本的土路,已全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平整、坚硬、干净的路面。陆小凤见多识广,又有赛鲁班朱停这个好朋友,一看便知,这乃是用沙子与石灰混合而成的材料,质地十分坚硬,用来铺路,倒是既耐用,又便宜。 再一抬头,只见路上行人来来往往、甚是繁华,左右的民居都是青砖黑瓦,在初春傍晚的薄雾之中,倒有几分江南烟雨的风情,而不像是黄沙漫天的塞北。 陆小凤双手叉腰,吊儿郎当的站着,叹道:“看来,银州城还真是换了个好主人。” 一旁的花满楼微笑着轻摇纸扇,道:“哦?” 陆小凤笑道:“花满楼,你是不是很好奇这银州城的变化?” 花满楼道:“我已闻到了,我也已听到了。” 陆小凤挑眉,道:“看来是我多此一问,好吧好吧,咱们快走吧,我现在啊,还真是想去见见这安乐公主了。” 花满楼啪的一声合起扇子,在陆小凤的胸前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道:“被你好奇上,也不知是不是件好事。” 陆小凤大笑,拽的二五八万似得继续往前走了。 再往前,才发现这银州城的变化还不止于此。 银州城是个外来人很少的地方,而本地人呢,又都穷苦的很,所以陆小凤上次来时,想洗个澡,都苦于找不着地方。 可是这一次却不同! 道路两旁,不知何时,竟多了很多小店,这些小店连招牌都没有,但门口都有人吆喝揽客。 “洗澡咯!洗澡咯!客官,咱们店里有热水供应,还有专业的搓背师父!更重要的是啊,咱们家还有烧的热热的火炕,您洗完澡之后,坐在炕上吃顿羊肉,别提有多舒服啦!” 另外一家嗓门更大。 “客官!客官!咱们家还带剃须服务的,保证把您刮得干干净净,年轻的像二十岁的小伙子似得!” 陆小凤:“…………” 我本来就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好不好!! 而且人家不刮胡子的!胡子才是本命啊!! 他无奈的笑了起来。 陆小凤一笑,脸上就出现了两个酒窝,一边深一边浅的。他拍了拍那伙计的肩膀,道:“诶,兄弟,银州城的人什么时候这么爱洗澡啦?” 那伙计笑道:“客官是外地人?” 陆小凤但笑不语。 那伙计又道:“您有所不知,咱们公主殿下啊,喜洁,不爱见人脏兮兮的。” 陆小凤眉毛一挑,颇有趣味的道:“哦?百姓们居然这么听话?” 那活计一指街尾,道:“您自个看吧。” 陆小凤抬头望去。 只见那街尾的墙上,用红色的涂料写着一行大字:“讲卫生才是对公主忠心最好的体现。” 陆小凤:“…………” 这么简单粗暴的么? 那伙计悄悄道:“冬天里最冷的时候,公主府的人挨家挨户的上门,公费修火炕,又给大家伙儿都配了一种钻了孔洞的黑石,叫这个冬天,一个冻死的人都没,现在街坊邻居们都说,公主殿下乃是真凤凰,是皇上他老人家派到银州来解放大伙儿的! 那万马堂在时,银州每年冬天不知死多少人,现在有了公主殿下,生活立刻好了不晓得多少,大家伙儿跪在公主府门前磕头谢恩时,公主府的紫杉姑娘出来放话,说是公主爱干净,叫身上不干净的人别来公主府门口杵着,这话一出,咱们的生意就算来啦!” 陆小凤奇道:“你说的那火炕,又是什么东西?” 伙计道:“哎哟,这是出自咱们公主府的好东西啊,这火炕咱们店里就有,您好奇啊,不如亲自进来看看?” 陆小凤笑了起来,拿手指头指了指这机灵的伙计,道:“好啊你,在这儿等着我呢。” 伙计赔笑道:“大爷,咱们也不贵,就十五个铜板的事,是吧……是吧。” 陆小凤大笑,率先走了进去,一边走还一边道:“那我可说好了啊,谁都不许动我的胡子!” 伙计殷勤道:“那必须的,那必须的。” 花满楼在他后头无奈轻笑,也跟着走了进去。 既然公主喜洁,那还真是得好好洗个澡,不然若是被那位殿下嫌弃了,脸上可不好看。 二人美美的洗了个澡,又如愿以偿的见识到了传说中的火炕。 初春的银州,还是冷的很,可是躺在这暖烘烘的火炕之上,却是让人舒服的连骨头都酥了,陆小凤大剌剌地躺着,懒洋洋的拍着自己的肚皮。 花满楼:“…………” 倒也不必。 要说这澡堂子的老板,还真是会做生意,估计看出了这二人不是寻常人,便差小儿送了美酒美食来。 银州盛产牛羊,中原吃到的羊肉不够新鲜时,总是带着一股子膻味,可是银州不同,取最嫩的小羊羔来烤,只撒薄盐,就好吃的很。 令还有这银州城的特产,烤红薯。 红薯这玩意儿,今年冬天银州百姓们可算是吃的够够的了。 烤红薯,煮红薯,红薯粉,这玩意吃多了人胃胀气,可是若不吃就得饿死,淳朴的百姓为了活下去,也没那么多讲究。 不过公主府倒是很体恤大家,开了春,立刻令人外出购粮,分毫不要,给银州城的百姓分粮,百姓们是终于吃上了谷米。 只把红薯当辅食吃一吃,觉得倒还是不错的,尤其是烤过之后,甜丝丝软糯糯,一口下去,绵绵密密暖暖呼呼,实在是好。 这家小店于是也备了一些,拿来招待人。 陆小凤第一次吃此物,倒是觉得有几分意思,不过作为一个肉食动物,他还是觉得羊肉更好吃。 至于花满楼,倒是对这烤红薯更情有独钟一些。 二人洗刷干净,又吃饱喝足,好好休息了一番,这才心满意足的起身结账。 此时,这陆花二人略一商量,觉得晚上上门拜访,不是很好,于是便决定先住一晚上的店,等第二天一早,再去公主府拜访。 正准备出门时,却见老板在一楼的大堂里,对这一个机关拨弄了一下,屋子里就忽然亮起一盏灯来,此灯上头罩着琉璃罩,可是亮度却比烛火要亮上许多许多,只这一盏,整个屋子里便都洒上了一层光亮。 陆小凤惊呆! 他忙道:“老板,这是什么灯?怎能发出如此亮的光来?” 老板笑道:“这是咱们公主府的人冬天来修的,说是叫沼气灯,哎哟,您是不知道啊,可神奇了!那腌臜之物,居然有如此奇用!” 陆小凤不明就里的凑近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心里头好奇的要命。 陆小凤问:“此物也是公主府所造?” 老板道:“那是啊!” 陆小凤往门外探了一下头,只见家家户户的窗口,都透出这种明亮的光辉来。 陆小凤指着那灯罩问:“那这灯罩呢?琉璃名贵,这也是公主府给配的?” 老板大笑:“咱们公主殿下可说了,反正花的是万马堂的钱,她可不心疼。不过一家只配一盏,多了没有。” 陆小凤目瞪口呆。 万马堂的有钱程度是一回事,这公主的慷慨程度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些琉璃灯罩,成色不是太好,肯定不是最贵的那一档,可是也绝不可能便宜!放眼望去,整条街都是明亮的灯光,即使一家只配一盏,那也是一笔巨款了。 这安乐公主,得到了万马堂积攒了数十年的财富之后,居然能花费在百姓身上,只此一举,便叫人刮目相看! 陆小凤现在已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见公主了。 他与花满楼一道儿,找了个客栈住,这客栈的客房之中,也修着火炕,陆小凤往床上一躺,被子一盖,强迫自己睡觉。 但是…… 睡不着!! 怎么都睡不着!! 他两只眼睛瞪的贼大,盯着天花板,又朝左翻身,朝右翻身,在炕上滚了两圈,最后一下坐起来,穿上衣服从窗口掠出。 好奇心有时候不一定能害死猫,还能害死小凤凰! 公主府在银州城的正中心,那叫一个好找,陆小凤仗着自己武功高,翻|墙就跳,在公主府的屋顶之上掠来掠去。 他一是想看看那位发明了火炕和沼气灯的天才,二是想看看那位神秘的安乐公主。 半年之前,他觉得安乐公主是个美人儿,且是个运气很差的美人儿。 进银州城之前,他觉得安乐公主是个心机深沉、杀伐果断的毒娘子。 现在,他觉得她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仁主。 所谓仁主,“仁”与“主”二字缺一不可,当不了家、做不来主,那仁慈就只能是软弱。 当然了,夜半闯入一个女孩子的闺房肯定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陆小凤才不会这么干。 所以他决定,今天先找那位天才,明天跟着花满楼再一起拜访公主殿下。 但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他确信他的轻功好到了落在屋顶上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可是还是有人听到了细微的响声。 还是两个人。 几乎是转瞬之间,陆小凤的身前和身后,便都出现了人。 两个黑衣人。 他们两个都是一席黑衣,一个像条毒蛇一样阴狠毒辣,另一个像积雪一般冰冷坚忍。他们一个手上持剑、另一个手上握刀。 剑,是饮血剑。 刀,是无双刀。 剑闪青光,刀身漆黑。 杀意则是鲜红色!血的鲜红色! 任谁在这两人的杀气之下,都要吓的瑟瑟发抖,可陆小凤又是谁? 他可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二人几乎是同时出手。刀光与剑影交织,眨眼之间,便到了陆小凤跟前,陆小凤笑一笑,脸上露出两个酒窝来。 接下来的事情,实在是太快,快到令人来不及看清。三人缠斗起来,从屋,二打一,还都是高手,陆小凤应当很难有喘息之机,可是陆小凤打着打着,却乐了。 因为他发现这两人,心根本不齐啊! 两人一边与他缠斗,一边还暗搓搓的相互较劲,你的刀光闪我一下,我的剑影划你一道。 陆小凤乐不可支,忍不住跟这二位大兄弟闲聊起来:“两位同样供职于公主府,看起来不像同僚,倒像是仇人。” 那个如积雪般冰冷的少年冷冰冰道:“我没有供职于公主府。” 那个毒蛇一样的剑客根本不屑于跟陆小凤说话,他的话,通常都在剑上。 ——死,这就是他唯一的回答。 陆小凤又道:“不知道二位有什么深仇大恨呢?不妨说出来,也好叫我陆小凤开导开导。” 剑客挑眉,似笑非笑,讥诮地道:“你是陆小凤?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陆小凤道:“你是一点红?中原第一快剑?” 一点红道:“听说你这两根手指,什么都能夹住?” 陆小凤笑道:“一般般吧。” 一点红眼中精光爆盛,出手更加凌厉。 却听屋内忽然传来一声:“都住手。” 这是个女人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也不甚威严。可是这刀客与剑客一听这话,却齐齐都收了手,只是防着他的动作。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道:“是安乐公主殿下么?” 一个身着中衣的女人便出现在了门口。这女人雪肤黑发,目如漆星,只是嘴唇苍白,看起来很是憔悴。 她双手抱胸,没什么表情,上下打量了陆小凤一番,然后道:“你是陆小凤?” 陆小凤道:“正是。” 她又道:“你找我有事?” 陆小凤看着她苍白的嘴唇,有点不好意思,于是道:“我见银州城内有奇物,好奇心发作,想来公主府找找那发明沼气灯之人,却打扰了公主休息,抱歉、抱歉。” 公主没什么表情,道:“那是我发明的。” 陆小凤:“啊?” 公主挑了挑眉,道:“是我,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陆小凤:“……额,没什么事,就想跟你说,做的真棒。” 李鱼:“…………” 一点红:“…………” 傅红雪:“…………” 这人怎么有点欠揍呢? 说完这话,陆小凤自知理亏,又有点好不意思的笑了起来,两个脸颊上,便又出现了两个酒窝。 陆小凤是个很英俊的男人,但是,他的英俊却不同于傅红雪的冰冷,也不同于叶开的浪荡。他的英俊之中,还带着几分不知世俗的可爱。 李鱼身边很少有这么神气、这么可爱的男人出现。 她盯着陆小凤的笑容看了一会儿,忽然道:“你大半夜的,就是为了说这句废话,过来吵醒我?” 这倒也不是,李鱼是个夜猫子,其实她还没睡。 陆小凤老老实实:“对不起。” 李鱼:“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陆小凤继续老老实实:“任公主处置,只要我陆小凤能办到的,一定办。” 李鱼笑了。 她勾了勾手指,对陆小凤道:“你过来。” 陆小凤也笑了,他似乎已经看出,安乐公主对他很感兴趣。 他觉得这很好,也很正常。 毕竟他是个足够英俊、足够可爱的男人,江湖上有很多女孩子都挺喜欢他的,所以陆小凤对自己也很有自信。 再看中原一点红的眼神,好似又冰冷了几分。 而那少年刀客的脸,则又苍白了几分。 陆小凤在心底叹气。 说真的,这位公主殿下可是一个难得的美人,虽然不施粉黛,但仍难掩艳光,又如此仁慈、如此聪慧。 这样的女孩子招人喜欢,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陆小凤也觉得自己很喜欢她。 他不是扭扭捏捏的男人,于是跨过二人,走到公主面前,笑道:“殿下有何指教?” 公主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伸出双手,好似要抚摸他的脸颊一样,饶是见惯美人的陆小凤,此刻也有些心猿意马。 然后,公主两只玉手齐齐发力,啪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打在了陆小凤的脸上,打完之后,还不过瘾,双手使力,揉着陆小凤的脸,把他的嘴都嘟成了金鱼嘴。 公主笑道:“哈!刚刚看你一笑,两颊上有肉,我就想这么干啦!” 陆小凤:“…………” 陆小凤嘟着金鱼嘴:“殿下高兴就好……” 公主心满意足的放开他,豪气冲天地一挥手,道:“好了,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陆小凤的左右脸上各有一个红红的掌印。 不过,他就算被女人打了巴掌,也还笑的出来,他抿嘴一笑,还不忘显示自己的贴心:“殿下好好休息吧,嘴唇这样苍白,要多注意身体啊!” 公主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很无情地道:“这是因为没涂唇脂,朋友。” 陆小凤:“…………”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小凤凰真可爱,张智霖的小凤凰更可爱,嘻嘻。 :出自《楚留香传奇之血海飘香》,一点红刚出场时的描述。 感谢在2021-08-2523:47:262021-08-2623:24: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鱼?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肥宅的快乐永不消失、绮秀叶真衣、陌上星空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棱锥338瓶;舞絮烟150瓶;绮秀叶真衣60瓶;彷徨是不对50瓶;择荇36瓶;萤火之森wd32瓶;绯色荼蘼、真人的小软糖、姬染30瓶;深海寻人、罗刹、曙光、金鱼、蝉时、黑墨墨、戚戚婉婉萋萋20瓶;甜梦15瓶;一世嫣然、与归、星空见、肆月、我想睡觉啊、归俞岱、哒宰桑的礼物、digo、我妮天下第一美、喵咪等饭吃、杏花春雨、泽拉拉、子午鱼10瓶;风停6瓶;陈公子bronze、清蒸鳜鱼5瓶;夜陆生、糖废2瓶;本攻在上、黛儿、爱数学的经济学人、玖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5、02 第二天一大早,陆小凤和花满楼正式拜访公主府。 一大清早起来,花满楼听陆小凤讲话,有点疑惑地问:“你怎么说话口齿不清的?” 陆小凤:“因为我在吃煮鸡蛋。” 花满楼:“……吃了一路?” 陆小凤:“对啊。” 花满楼歪了一下头,笑而不语。 因江南花家是来同公主殿下做生意的,因此这陆花二人自然是受到了公主府的欢迎,紫杉自门口迎接,一路把二人领到了公主的正屋。 李鱼的闺房,同一般女子的闺房差别很大,外间用来待客,里间用来办公,而床榻与办公桌之间,还放了一面巨大的屏风。 这属于工作生活不分家型公主。 今日接待花七公子,正是在外间。 花满楼是一个风度翩翩、面如冠玉的男子,他身着锦衣,手持纸扇,面上带着微笑,进退有理。 若不是看他双目无神,任谁也看不出他竟是个瞎子。 就连李鱼,也忍不住为他感到惋惜。 但花满楼却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这回事情。 至于陆小凤,李鱼昨晚已经见过了。 陆小凤披着一件大红的披风,相当的神气,看见李鱼之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朝李鱼歪了歪头,只是没说话。 李鱼颇为嫌弃的侧了一下头。 今日花满楼前来拜访,主要是受楚留香所托,从楚留香那里,他也已听过了公主的意图。 公主想卖衣裳,而且她卖的不是那种昂贵的奢侈衣裳,也不卖最时兴的款式,她只想卖最简单、最朴素的衣裳,用粗布或者麻布做成。 花满楼当然也听过,公主设计了一种神奇的缝纫机,只消片刻,就可把衣服缝的结结实实。 这年头的江湖,奇人异事颇多。据说有一个公子,发明了这世上最可怕的暗器——暴雨梨花针,其力之大,可透身而过,若被击中,绝无生还可能性。 所以,有能缝纫的机器,也不是什么太值得惊奇的事情。 花满楼来,主要是想问问公主,这生意是想做多大。 公主微笑,道:“还请先到我们缝纫厂看看去。” 众人移步。 出了公主府不远,就有另一座规模颇大的院子,院门口挂着一个新做的牌匾,上书“女子缝纫厂”五字。 一进门,就听见一阵细细密密的机器运行声,这声音不小,想必机器的数量也不太少。 花满楼信步往里头走着,在一片黑暗中仔细倾听一切的声音。 离屋子越近,机器的声音越吵闹,又有人的呼吸声,这些呼吸都很轻,听起来都是女子的呼吸声,人数众多,且无人说话,许是都在认真干活儿。 已有人呈上了成衣,乃是棉布做成的短打。花满楼伸手一摸,只觉得针脚密实,的确是比寻常人家自己缝制的质量要好上不少。 花满楼略一思量,问道:“不知公主此处成衣,打算卖价几何呢?” 李鱼直接了当地说:“短打三十文,长衫五十文。” 花满楼表情惊讶。 这个价格……可以说是很低很低了。 此时,百姓一般都穿布衣,青布一段的价格最低是两百文,一段布六十尺,做一身短打,起码得八尺到十尺。 也就是说,做一身短打的布料,最起码得花二十文,长衫那就更不要说了。 而且这还仅仅是布料,布料拿回家去,还得又裁剪又缝纫,一身布料想要变成衣裳,那还得花很多时间。 外头倒是也有卖成衣的,多半是布庄把活计包给一些想考做女红挣钱的妇人们,只是少有做布衣的,多半都是绢或者绸,因为布衣要是卖太贵没有人买,太便宜又连人工都补不回来,所以干脆不做了。 这也就导致了成衣的市场需求量并不是很大,因为大多数百姓都不会去买贵的绢衣、绸衣,能买的都是有点钱的人家,这种人家,注定不会太多。 但是……若是有人能把青布成衣的成本降下来呢? 若是青布的成衣便宜到大多数百姓都愿意买呢? 花满楼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他发觉,这位公主真的很聪明,她不去抢那些布庄的成衣生意,反而要自己重新开辟一片市场! 更重要的是,这市场的体量实在是太大了! 百姓的数量,可比富人的数量要多得多的多,只要销路能铺开,简直太有得赚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 花满楼道:“公主的想法极好,只是不知成衣产量如何?” 市场体量再大,若是没有那么高的产能,也是白搭。 公主道:“三个月之后,预计达到月产二十万套。后续规模会以进一步扩大。” 花满楼:“!!” 公主的话淡淡的,也不带卖弄,也不带欣喜,好似只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而这也的确不是什么难以办到的事情。 纯熟的流水线作业,让每一个女工每天都可以做到完成10套短打成衣。 厂里现在女工的成分,一是原别离院的姑娘们,二是从万马堂解救回来的女人,光马空群就有将近二十个女人,还有那公孙断的女人、云在天、花漫天还有一众大小头目的女人,加起来都有小几百人了。 整个冬天,阿云都在忙着让新来的女人熟悉缝纫机,现在,阿云已经出色的完成了人物——所有的女人都是熟练的工人。 之前都是小打小闹,现在,才是缝纫厂真正派上用场的时候! 加上沼气灯的运用,缝纫厂实行三班倒工作制,确保每一台机器都在不停的运转。 产能,那是大大的有。 而且,这蛋糕,绝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跟她抢,因为除了她李鱼之外,没有人能够创造这种奇迹。 花满楼忍不住道:“不知公主这里,究竟有多少女工从事缝纫工作?” 公主微笑道:“三百多人。” 花满楼的脸上,此刻才终于出现了震惊的神色。 三百人!区区三百人!一个月做……十万套成衣!哪怕是再好的女红,又裁又剪又缝又补,一套成衣也得做上一天,三百女工,搁正常情况,不过区区九千套成衣。 翻了十倍! 这简直不可思议。 一个月十万套,按照一件成衣赚十文钱来算,那也是一千两银子。 或许在一掷千金的人看来,一千两银子远远太少,可是不要忘了,现在这个时代,一石粟谷,也才二百文。 有魄力一掷千金的人,毕竟太少太少,公主愿意脚踏实地安安稳稳的做生意,也是一件令人很欣赏的事情。 而且…… 花满楼又道:“不知公主说的后续规模可以扩大,是何打算?” 他对公主的后续打算,很是感兴趣。 陆小凤也双手抱胸,吊儿郎当地倚在门上,等着听公主的宏伟大业。 毕竟昨天夜里,公主已经令他惊讶过一回了。 公主对自己选定的合作伙伴没有什么可隐瞒的,而且就算叫别人知道了她的计划,也没有人有能力阻止她。 公主道:“我欲招女工进厂,银州城的小女孩、妇人、老妇人,都可入厂做工,银州虽是小城,人口也不多,但也是个城,能用的人可不少。” 况且,她把从万马堂缴获的钱,全都撒出去给百姓了,难道就真是白给?现在也到了他们回馈的时候了。 她又道:“今年,我打算令部分百姓种棉花。” 地,已经挨家挨户的分下去了,针对农田的措施也已发布,地租三成,剩余的七成全归农户所有。 即使她收的不多,但是银州良田万顷,能收上来的东西也很可观,更何况那剩下的七成棉花又不能吃,到时候叫人去,按照批发价收购了来,从源头就能把成本压下去一大截。 花满楼不亏是做生意的家族里长大的工资,听到这话之后,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道:“公主是说,成本还可以再压。” 李鱼满意的微笑,道:“对。” 花满楼道:“只是……缝衣的时间虽压缩了,可棉花变棉线、棉线变棉布的过程时间缩短不了,产量怕还是堪忧。” 李鱼道:“新式纺纱机已在设计,这不是问题。” 所谓的新式纺纱机,自然指的是大名鼎鼎的珍妮纺纱机。 珍妮机的结构并不复杂,但是却能大大提高纺纱的效率。 李鱼做科普杂志的,自然有一颗大大的好奇心,时常在网上搜索一些知识学习,这珍妮机的构造,也就是那时候研究明白的。 现在,她还是很感谢当时的自己。 花满楼微笑,点头,道:“花家愿与公主殿下合作。” 李鱼也微笑,道:“如此,便麻烦花公子了。” 陆小凤叹道:“公主殿下的脑袋瓜子,怎么就那么聪明呢?” 李鱼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的笑容里另有话说,便笑道:“怎么?陆公子有话要说?” 陆小凤道:“我昨日见一老汉,打骂一女童,说她好吃懒做,乃天下第一大的赔钱货。” ——赔钱货,一个一贯用来骂女人的词。 陆小凤是个性情中人,见此情景,自然认不得,上前去制止了那老汉。 那老板虽被陆小凤制住,却仍破口大骂,骂陆小凤多管闲事,有本事替他把这赔钱货养了啊! 陆小凤当即掏出五十两银票来,甩给那老汉。那老汉见了钱,笑的是见牙不见眼,又对着陆小凤说起恭维的话来。 陆小凤板着脸,威胁那老汉,再大骂小姑娘,就小心自己屁股开花! 无耻老汉自然点头称是。 这件事虽然解决了,陆小凤的心里却是很不得劲,因为他在想,还有多少小姑娘在家会被这样虐待呢? 可是又有什么解决办法呢?女孩子能怎么赚钱呢?难道都去青楼里卖么? 今日一见门口那“女子缝纫厂”五个大字,陆小凤的心里便有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安乐公主不只是想赚钱而已,她大剌剌的说自己只要女子,岂不是给了女子一条赚钱的路子? 然后,他就听到公主的打算了,她的确打算在银州城招工——只招女子。 陆小凤叹道:“有公主殿下的女子缝纫厂在,还有哪个无耻老汉,敢说自己家的女儿是赔钱货呢?” 李鱼颇为意外的看着陆小凤。 她看到陆小凤第一眼就发现了,这是一个不知俗世的可爱侠客,他身上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舒适感,这似乎来自于他的被偏爱。 她翻看了陆小凤的人物生平,愈发确定了这一点。 江湖上的每一个人,都喜欢他,他的每一个朋友,对他都非常的好,他的每一个女人,也都同他度过了甜甜蜜蜜的一段好日子。他似乎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天之骄子,所以才可以一直保持着这种向上的可爱劲儿。 但是,今天,他令李鱼很惊喜。 他富有同情心,而且还具有相当高的政治敏锐度,只从一个招牌,就看出了她有提高银州女性地位的意图。 是个人才呀! 李鱼大笑起来,点点陆小凤的肩头,道:“你怎么那么机灵呢?” 陆小凤对着公主殿下扬唇一笑,道:“聪明人碰见聪明人,总会显得更机灵的。” 陆小凤是个江湖浪子,生平与无数仙子魔女谈过恋爱,饶是如此,见公主眼角那颗小痣,平添几分妩媚之感,心中也不由的一荡。 他早主动惯了,根本不扭捏,垂着眸望着公主,嘴边噙着醉人微笑,低低道:“公主这样聪慧,陆小凤真是想多呆一段日子,看看殿下还有什么样的妙招。” 见识是真的,想和公主殿下也谈一段恋爱也是真的。 公主殿下也并非那等不懂风月之人,听陆小凤声音低沉,隐隐有些诱惑之感,丝毫不惊慌,反倒是啪的弹了他挠门一下,倨傲地道:“我公主府又不是没地方住,你爱住多久住多久吧。” 又扭头,对花满楼笑道:“我听闻花公子于花卉之道有大造诣,银州植被单调,我又欲在公主府中建花园,不知花公子能否多住几日,也好请公子赐教。” 花满楼文质彬彬、气质温和,任谁和他说话时,都会客气几分,李鱼也不例外。 花满楼微笑道:“能帮公主的忙,花七自然愿意。” 本来,他就不是性子急躁的人,银州城每一天都是新的,花满楼自然也想多体验、多感受。 于是,这陆花二人便决定在公主府小住一阵子了。 众人又聊了几句未来的服装业商业版图,便动身打算回府用午食了。 李鱼被紫杉扶着,刚走了两步,宽大的衣袖便被拉了拉,李鱼一回头,便看见陆小凤一边摸自己的胡子,一边对着她笑。 李鱼也不由笑了,道:“陆大侠,又怎么了?” 陆小凤道:“我住进你的府里,可是为了随时随地看你的奇思妙想的,不知道我想见公主时,公主愿不愿意见我呢?” 李鱼板起了脸,故意道:“那可不行,我忙得很,你没事不要来烦我。” 陆小凤歪着头,道:“谁说我没有事呢?我来找公主,一定是为了很重要的事情。” 李鱼才不信! 果然,到了第二天下午,陆小凤就借着“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事情的由头,求见公主。 李鱼有点好奇他要说什么,于是令他进来。 结果,陆小凤双手捧着一只蝴蝶进来了。 李鱼:“就这?” 陆小凤眉毛一扬,理所当然地道:“这当然很重要,你瞧瞧,银州的天这样冷,居然能有蝴蝶生出来,这不奇怪么?这不重要么?” 李鱼盯了他半晌,忽忍不住笑了,对陆小凤道:“那你把这只重要的蝴蝶留下吧,我养,我养还不成么?” 陆小凤大笑,转身走了。 当天晚上,李鱼还真叫紫杉给这蝴蝶喂了蜜水,紫杉一副“我看不懂,但是我大受震撼”的样子。 至于中原一点红,他已经保持一副面瘫杀人脸很久了。 第二天,陆小凤借故又来,这次他带了一个肉馕,说是外酥里嫩,好吃的很。 李鱼:“…………” 李鱼赏脸吃了两口,感觉味道还真的……还可以。 第三天,来的不是陆小凤,是沈三娘。 沈三娘带来了一个李鱼期盼已久的消息——花白凤进城了,她已经与沈三娘联系上了,令沈三娘今天下午前去见她。 她还以为自己是沈三娘的主人。 沈三娘来,是请示李鱼,下一步她该怎么做。 李鱼甩出了那把□□,令沈三娘将此物带给花白凤,就说是从马空群那里找到的。 另外,她还要沈三娘在花白凤面前贬低傅红雪,着重描述他的痛苦、他的纠结,还有他对安乐公主那种奇妙的言听计从。 沈三娘领命而去。 李鱼微笑。 因为原生家庭的不幸,李鱼其实是个很早熟的女孩子,很小的时候,就懂得察言观色,长大以后,也因为对人心的洞悉获得了很多发展机会。 她知道有一种人,男的女的都有,他们会把自己的孩子当做自己的所有物,忍受不了孩子任何的反抗,任何一点点令他们觉得自己失去掌控力的事情,都能叫他们勃然大怒。 花白凤正是这一种人。 她虽然没把傅红雪当亲儿子看,却觉得傅红雪就应该牢牢的被她掌控着,心甘情愿的当她的工具。 傅红雪全心全意的爱着她、崇敬她、尊重她,这让她感到十分满足。 这个女人从前就是白天羽的外室,很少能得到白天羽的眷顾,而白天羽死后的二十年,她更是每一天都活在痛苦之中。 傅红雪对她纯粹的感情,是她自信心的来源。 而如果沈三娘告诉他,傅红雪移情了呢?他对另一个人言听计从,甚至为此,放弃了亲自处置马空群。 如果花白凤知道了这个,她会对傅红雪露出什么样的嘴脸呢? 如果这个傅红雪身上还带着白天羽的遗物,这个遗物里头还写着“吾儿亲启”呢? 如果她珍爱的亲儿子叶开也在银州呢? 李鱼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头,撑着头,露出了一丝兴奋的笑容。 有的时候,不爱就是不爱,不管你多乖、对卑微,不爱就是不爱,傅红雪。 你没有真正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我会让你明白的。 作者有话要说::家里有人的职业是裁缝,这是问过之后可行的数字。(一套短打按照上下两件来算) 鱼是条狠鱼。 她不是守序善良,她是混沌善良。 感谢在2021-08-2623:24:082021-08-2800:2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pppppor!4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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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已不是当年的大公主,她离开魔教,无依无靠,武功又不够高,凭她自己,是绝对无法杀死马空群的。 马空群年富力强,她却是个刚刚生完孩子的孱弱女人。 她看向身边的孩子。 白天羽留下了半本神功秘籍,如果是孩子的话,如果是筋骨尚未定型的孩子的话,一定可以修成神刀,为父报仇! 但她舍不得让自己的孩子生活在仇恨之中。 她把自己的孩子送给一家姓叶的朋友收养,又抢了一个农妇刚出生的孩子,等把孩子养到了四岁,她就开始逼这孩子练功。 但她始终觉得,这农妇的孩子,根本不配学习白家的秘法武功!每一次,傅红雪练功有所成的时候,花白凤一面高兴,一面却愤恨的要发了疯。 她日日诅咒傅红雪,日日让他记住为白天羽复仇是他活着的唯一意义,她剥夺了傅红雪游戏的童年,也剥夺了他懵懂的少年,她不许他见人,不许他笑,不许他开心,不许他高兴! 他只能痛苦! 因为他活着就是为了复仇! 就像他的名字,傅红雪。 这名字的意义是:要为鲜血染红雪景的那一天复仇。 可是傅红雪爱她,小孩子对父母的爱,是掏心掏肺、毫无保留的。 多少年来,花白凤早已习惯了这一点,她从来都没想过傅红雪会听别人的话。 沈三娘的话语犹在耳边回响,花白凤气的发了疯,干瘪的双手紧紧握着鞭子,甚至都有些发抖。 吱呀一声,门推开了,傅红雪走了进来,他颤抖地、激动地唤出一句:“母亲……” 花白凤猛地转身,扬起长鞭,劈头就打! 她爆喝一句:“跪下!” 傅红雪根本不躲她的鞭子,他有些茫然、有些心碎的望着自己的母亲,脸色愈发的苍白,他嗫嚅着嘴唇,想要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 他垂下了头,扑通一声跪在了她的面前。 花白凤的鞭子恶狠狠地落下,把傅红雪身上的黑衣抽破,把傅红雪衣服下的身体抽的血迹斑斑。 她发了疯一样,一边咒骂着,一边像是要杀了傅红雪一样的虐打他。 傅红雪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皮。 他浑身都渗着血,脸色惨白,身体颤抖,跪都跪不稳,却仍是一言不发,默默忍受着花白凤的毒打。 打了半天,花白凤终于累了,气喘吁吁地把鞭子一扔,指着傅红雪大骂道:“畜生!你还记得你爹的血海深仇么!竟跑去当一个贱人的狗!” 傅红雪缓缓抬头,他不懂母亲是什么意思,虚弱地道:“孩儿不懂。” 花白凤冷笑:“是叫安乐公主是么?你就是因为这贱人,连三娘也不肯要的?这贱人自恃身份高,把你当条狗一样的溜,你倒好,把你爹的仇人都给人家送去了!” 傅红雪的胸口忽然剧烈的起伏! 他的耳朵涨得通红,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母亲,不要……不要侮辱公主。” 花白凤怒极,冲过去,一脚踢倒傅红雪,对他拳打脚踢,叫骂道:“你这白眼狼!居然为了一个贱人冲撞我!你反了天了?你干脆上来杀了我好了!我好不碍你的事!” 她一边打,一边还委屈的直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不该活着,我就该直接去死!你长大了,翅膀硬|了,连我的话也敢不听了,你要不直接杀了我吧!直接杀了我吧!” 傅红雪痛苦的蜷缩了起来。 这些话,像是一把一把的刀子,狠狠地扎在他的身上,把他扎的不能呼吸,他强烈的颤抖着,眼泪从眼眶里流出。 “娘……娘……我错了……我错了,孩儿该死……孩儿该死……!” 他痛苦的祈求着,虚弱的伸手抓住花白凤的脚,想要得到自己母亲的原谅,可是花白凤却充耳不闻,继续伤害着他。 忽然,一个小盒子从傅红雪的怀中滚了出来。 这盒子上,有神刀堂的标记。 花白凤扑了上去,急切的抢过了那个盒子,她磨挲着盒子上那个标志,颤抖着从怀中拿出刚刚沈三娘献上的钥匙。 嗒咔一声,盒子开了,一封信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吾儿亲启——白天羽”。 花白凤的眼泪,忽然从眼睛里流了出来,她的双手发着抖,把那封信拿了出来,仔细端详上头的字迹。 或许是因为这盒子的密闭,这封信虽然过了二十年,却并不旧,这让她有了一种错乱的感觉,好像白天羽还在,白天羽还没死,他前不久,才写了这封信。 傅红雪也看到了这封信,他瞪大了双眼,痴痴地望着那信封上的字迹。 这就是父亲的字么?原来他的英雄父亲的字迹是这样的,洒脱却灵秀。 傅红雪喃喃地道:“母亲……母亲,这是……这是父亲写给我的信么?” 花白凤如梦初醒。 她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厌恶。 你只是一个农妇的孩子!她在心里大喊,你配么?你配么?你都学了白家的武功了,居然还想抢白天羽的信!这是属于开儿的!这信是属于开儿的! 花白凤把信往自己怀里一收,冷冰冰地看了一眼傅红雪,然后道:“只有你把你父亲的仇人全杀光了,你才有资格看这封信。” “现在,滚出去,干你该干的事情去!” 傅红雪失声痛哭。 花白凤冷眼旁观。 傅红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慢慢地站了起来,转身,游魂一样的走了。 他的手里还是紧紧地握着那把漆黑的刀。 花白凤等了一会儿,确信傅红雪已走远之后,忽然自窗上掠出,朝着银州城的一家客栈飞驰而去! 沈三娘告诉她,叶开也在银州城,他就住在城中的一处客栈中。 她迫不及待地要把这封信给叶开! 而另外一头的傅红雪,拖着伤痕累累地身躯,也在一步一步朝着叶开所在的客栈走去。 公主听说他要出门之后,便顺带着托他把叶开叫来。 “你看看他这写的什么报告!”公主指着桌上的一沓纸,十分生气,“你把他叫来,我要叫他重写!重写!” 所以他要去找叶开,把他带回公主府。 他虽然浑身是伤,但是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他一定会做到。 他垂着头,一步一步地走着,他身上的血,一滴一滴的流下去,渗入了新修的路面,街上的行人都在看他,窃窃私语,但傅红雪却好像一点儿也没听到似得。 他走进客栈,走上楼梯。 叶开住在天字一号房。 傅红雪站在门口,正要推门,脊背却忽然僵直了。 因为他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母亲说:“开儿?你怎么瘦了,最近是没有好好吃饭么?” 傅红雪的手指开始颤抖。 叶开冷淡地道:“你找我做什么?” 花白凤道:“开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娘来看儿子,难道不应该么?” 她顿了一下,又道:“你爹他的遗物找到了,原是一封给你的信,娘没有拆,娘要留给你自己拆。” 傅红雪的大脑一片空白! 忽然之间,他浑身痉挛的倒了下去,撞到了门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他浑身都是冷汗,蜷缩着身体干呕起来。 他发病了。 里头的人吱呀一声打开了门。 花白凤站在门口。 在看到傅红雪的一瞬间,她的脸色也变得惨白! 她瞪大双眼,像是看着一个恶鬼一样的看着傅红雪,失声道:“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傅红雪倒在地上,一双眼睛血红,他绝望的喘|息着,那断断续续地喘气声中,甚至已带上了哭腔。 他瞪着花白凤,恶狠狠地瞪着花白凤。 傅红雪嘶声大喊:“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叶开才是你的孩子?那我是什么!!我是什么!!” 吼到最后,他的嘴里已经涌出了鲜血,他忽然反手抽刀,一刀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好像只有肉|体上的极端痛苦,才能让他的心不那么痛。 花白凤吓呆了,想要上来搀扶傅红雪,却被叶开猛地一把推开。 叶开冷笑道:“早在你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今天!” 一个孩子的人生,不是自己选择的,花白凤当年为了一己私心,让一个无关的孩子痛苦了二十年,而让他自己的孩子,在叶家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长大,还拜小李飞刀李寻欢为师。 叶开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十八岁,错位的人生已无法复原。等他见到傅红雪时,他忽然惊觉,这个少年已经被他的母亲毁掉了,复仇就是他的一切,如果他不复仇,或许会死的更快些。 所以他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傅红雪真相。 叶开对傅红雪充满同情,所以他对花白凤又冷淡、又厌恶。 花白凤被叶开这么一推,顿时脑袋一片空白,她心中愤懑不已,大声呼道:“开儿!娘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能幸福快乐!别人可以说我不是东西,你不可以!” 叶开蹲下身子,在傅红雪身上的几处大穴点了几下,傅红雪晕了过去,气若游丝地呼吸着。 叶开看到了他身上遍布的鞭痕,还有他脸上留下的血泪。 叶开冷冷道:“你说的那个别人,是傅红雪么?” 花白凤不说话。 叶开又道:“你的确不是个东西!” 说着,他背起傅红雪,朝公主府疾驰而去,再也不肯理花白凤。 花白凤呆呆傻傻的立在门口,过了半晌,忽然痛哭起来。 另一头,李鱼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在看到傅红雪的惨状时,她一点也不惊讶。 她只是皱起眉,令紫杉把傅红雪带回他的屋子里,叫人过来给他处理伤口。 等一切都做完之后,众人退下,只余李鱼一人,坐在傅红雪的塌边,等着他醒来。 他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可是那些被擦洗过的鞭痕,却仍会有血渗出来,不到一会儿,他身上干净的白衣又变得血迹斑斑了。 他皱着眉,连在睡梦之中时都痛苦地颤抖着。 他梦到了自己变成一匹马,身上套着一辆大车,大车上坐满了人,他们笑着,叫着,推杯换盏,在车上大声的唱歌。 他走不动,他嘶鸣着往前走,可是大车上的人太多啦,他好累,他走不动。 大车上的人用鞭子抽他,骂他没有用,剩下的人喝的醉醺醺,笑着看他挨打。 最后他被打死了。 傅红雪在梦中也被鞭笞着。 而李鱼,看着他苍白的脸,好像陷入了回忆之中。 她是一个很偏激、很固执的人。和自己的原生家庭闹翻之后,就见不得每一个被父母折磨的孩子。 她身边曾经有一个好朋友,漂亮开朗,工资很高,每个月却要被家里拿去三分之二,因为她有一个在上初中的弟弟。 李鱼劝她和父母断了联系,那女孩犹犹豫豫,痛苦不堪,李鱼强硬的劝说她,最终却导致她们之间的友情破裂。 后来,李鱼反思了很久,觉得是自己太着急了,她太共情那个朋友了,所以在她不肯和家里断联的时候又气又急,情绪爆发,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最后才会变成那样。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更成熟了,她已经不会冲动行事了,她能够利用好自己的优势,那就是常年察言观色练习出来的,对人性的洞悉。 现在,她不仅可以做到让傅红雪和花白凤反目,还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傅红雪根本不会知道这后面是她的手笔。 傅红雪汗津津的惊醒,他的喉咙里忽然发出一声困兽一样的哀嚎,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李鱼连忙扑过去扶住他。 傅红雪惊慌失措地看她,好似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面前的人是谁。 他的眼眶通红,咬着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半晌,眼泪忽然流下。 李鱼看着他,叹气,伸手去抹他脸上的泪水,傅红雪下意思的想躲开,却又强迫自己不要动。 李鱼用拇指抹去他的眼泪,可是他的眼泪很快又流下,擦也擦不完。 李鱼无奈道:“都这么大的男孩子了,眼泪怎么流不干净呢。” 傅红雪垂下了头,颤抖地说:“抱歉……抱歉,我……我……” 李鱼的手抚摸上了他的小臂,问:“疼么?” 那里有一道鞭痕,打的皮开肉绽,血肉外翻。 李鱼的手并不温热,而是微凉;傅红雪的伤口却在一跳一跳的痛着,红肿着。 傅红雪忽然昂起了头,仅仅是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他好像已忍受不了,浑身颤抖,喉结颤动。 他闭上眼,眼泪从眼角滑落,嗫嚅地祈求道:“不,不要……” 李鱼的声音好像在蛊惑一样:“别怕……别怕,以后你再也不会那么痛苦了,好不好?” 傅红雪忽然从榻上坐了起来,他恶狠狠地看着公主,看着公主那张美艳绝伦的脸。 他忽然痛苦的疾呼道:“我为什么要活着?我活着是为了什么?复仇……真可笑,我活的就像个笑话!原来我痛苦了二十年,一切都没有意义!” 公主平静地望着他。 她的情感,好像从来就没有强烈过。 公主道:“是的,没有意义。” 傅红雪脸色惨白,他感觉自己肺里的空气在一点一点的被抽干,他浑身无力,四肢却发抖。 公主怜惜地望着他,又道:“我曾也觉得自己活着没有意义。” 傅红雪垂着头,无力地问:“然后呢?” 公主道:“我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我的父母不爱我,可是我接受这个事实却花了十几年,因为我害怕……害怕接受自己是个没人爱的孩子,这让我觉得……我活着没有意义。” 傅红雪复而抬头。 他嗫嚅着道:“所以……你……” 李鱼笑了,她柔声道:“可是过去的痛苦虽然没有意义,但是只要真的离开这这些用爱与痛苦压迫你的人,未来你就再也不会受这痛苦的压迫了啊,离开不爱你的人,去找别的人,去做别的事情,不是很好么?” 傅红雪怔了怔,不知该说什么。 李鱼叹道:“你才十九岁,不该说什么……人生已没有意义这种话,知道么?” 傅红雪的眼中,又流出了泪水。 长久的痛苦,让他变得习惯于忍耐。可是现在,他却忽然忍不住了。 他又一次倒在了公主的怀里,无声的流泪,剧烈的发抖。公主微凉的手抚摸着他,让他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忽然伸出了手臂。 傅红雪是个习武之人,他的手臂结实而稳定,此时此刻,他抖的像风中的烛火,他忽然发狠,颤抖的抱住了公主的身躯。 柔软……温暖,洁白如玉,他的掌心能感受到公主的每一次呼吸,这让他忽然燃烧起来。 傅红雪颤抖地凑近公主,用满是厚茧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嘴唇,她垂着眸,并没有什么反应,好像在默许一样。 傅红雪凑了上去,像是要吻她。 李鱼用一根手指抵住了他的嘴唇。 他哀哀地看着她,祈求一般的亲吻她的手指。 李鱼道:“不行。” 傅红雪的双眼黯淡了下去。 李鱼很无奈,她道:“不要用这种移情的方式去治愈你的心伤……这没办法让你真正痊愈。” 傅红雪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嘶声道:“我不是……我不是在用你……治愈……” 李鱼道:“我没有怪你。” 傅红雪不说话了。 她不会知道,第一次见面时,她雪肤黑发,如同天上的仙子一般。那是,她的笑容,她眯眼的动作,还有她纤纤手指上鲜红的蔻丹,就深深的留在了他的心里。 他已经认定,她是这世界上最美丽、最纯洁、最仁慈的女人。 他试图解释,可是李鱼却看穿了他。 她微笑着打断他:“我明明也告诉过你,不要把任何一个人幻想的完美无缺。” 傅红雪喃喃道:“……你也不行么?” 李鱼抱了抱他,安抚性的用手抚摸着他僵硬的脊背,轻轻地说:“我也不行。” 傅红雪痛苦地点头。 李鱼道:“你有什么打算?” 傅红雪道:“……不,不知道。” 李鱼柔声道:“那就先留在这里,好不好?我的身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现在都没人帮我,你来帮帮我,好不好?” 傅红雪呜咽着道:“好……好……” 李鱼笑了,又用手抹掉了他的眼泪,然后道:“我晚点来看你。” 傅红雪乖乖点头。 而另一边,失去了两个儿子的花白凤呆呆地坐在房间里,看着那封信。 就是因为这个,就是因为这个,今天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慢慢的撕开了信封,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信纸,打开。 那是一张空白的纸,什么也没写。 花白凤的大脑,也空白一片。 然后,她忽然瞪大了双眼。 沈三娘奉上的钥匙、傅红雪怀中的盒子、仿佛崭新的信封、叶开在银州的消息、傅红雪恰到好处的造访…… 这是……阴谋!这是阴谋!!有人在算计她!有人知道一切,就是要把傅红雪从她身边夺走!! 这个人是……安乐公主! 花白凤的怒火,一瞬间烧遍了全身! 作者有话要说::致敬陀思妥耶夫斯基《罪与罚》。 然后再说一下啊,我这篇文……就是完全不在意男女有没有感情经历的。女主不会只谈一次恋爱,跟很多人都会纠纠缠缠,谈恋爱的对象处不处都有可能,最后男主的位置大家竞争上岗,择优录取就完事了(我文案写的那意思就是处不处的不重要,已经修改成男性角色处不处都有了,之前在评论区解释过,请大家别乱猜男主了真的没没定也没暗示!!)。 有没有感情经历在我这里根本就不是个事,有也好没有也罢,你情我愿大家都happy是最重要的!如果接受不了我这种三观的赶紧点叉!别等着真的吃到雷了再重金求没看过的眼睛!! 感谢在2021-08-2800:27:122021-08-2821:5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pppppo、穿云箭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冥有鱼其名为咸、灼衣、繁梵40瓶;ybee30瓶;樱花散落时25瓶;为零23瓶;璇奘、ppppppor!、馨悦、有事烧书、秦关、木木子20瓶;归俞岱13瓶;言、一杯小酒10瓶;噜啦啦噜、浅浅琉璃夏5瓶;朵朵甜3瓶;明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7、04 一切的一切,都被她串联了起来……太巧了,这一切都太巧了,怎么沈三娘前脚刚送上钥匙,傅红雪后脚就会带着那个盒子来呢? 怎么她前脚刚去叶开所在的客栈里,后脚傅红雪就会精准的出现呢? 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而只有一个人会得到好处,那个人就是……安乐公主。 花白凤双目血红,已恨不得把安乐公主碎尸万段!她愤怒地大骂了几声贱人,立刻飞身掠起,朝公主府疾驰而去! 她不是很能看得起安乐公主。 被发配到银州这破地方来,能有什么靠山?前半年在万马堂的淫|威之下战战兢兢,屁都不放一个,万马堂内讧才得了个大便宜。 徒有公主之名罢了,她诱惑傅红雪,也正是因为她身边没有高手保护! 至于那中原一点红的香艳传闻……若是她真的委身于中原一点红,又岂敢引诱傅红雪?既然她同傅红雪不清不楚,那就必然意味着中原一点红要么是厌弃了她,要么是根本不在公主府! 无论如何,花白凤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怕的! 她本就是西域魔教出身,自己从前也有个大公主的名号,这中原娇滴滴的公主,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不到半晌,她就闯进了公主府。 这公主府果然守备虚空,几个侍卫意图阻止她,被花白凤几鞭子抽成重伤。 她很快就锁定了主屋的位置,朝着那里冲了过去。 她要把那安乐公主活活打死! 好叫她知道,敢算计花白凤,不管你什么身份,都得死的跟猪狗无异! 她的杀气大胜,双目猩红! 正要冲进屋去,一柄剑忽毒蛇般的刺出,花白凤一惊,急急后退了几步,就看见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剑客持剑而立,一双灰眸之中充满了残忍和讥讽。 而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女人。 这女人衣着华丽,头上身上都缀满了珠宝首饰,她年轻、美丽、艳丽的几乎有攻击性。 而她的眼神,也充满了不屑和讥讽。 她好像在说:你终于来了,我可等你好久了。 花白凤冷笑:“贱人!” 她与一点红缠斗起来。 其实说实话,她的功夫根本不能同一点红相比,可是今日的一点红却好似在戏耍她一样,把她溜来溜去,溜的气喘吁吁。 花白凤愤怒极了。 她忽然想明白了,这剑客是奉命戏耍于她的,因为这安乐公主就是想看她出丑,就是想看她被戏耍! 花白凤猛地一回头,暴起一鞭,朝安乐公主狠狠抽去。 这一鞭,她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只要这贱人被打到,那就是魂飞魄散,再无活路! 她要她死! 练武之人的动作迅捷,而安乐公主却是个身如弱柳的女人,她躲不开! 一个白影从旁边的屋子里飞出!电光火石之间,他挡在了公主的面前,硬生生的受了这一鞭。 花白凤在看清那人的脸时,浑身的血液都冰冷了。 那是……傅红雪,只着中衣的傅红雪。 他一声不吭,硬生生受了着仿佛能杀人的一鞭,嘴角流出了一丝鲜血。 他的双眼中燃着黑火!那是仇恨的黑火! 傅红雪咬牙切齿地道:“你夺走了我的二十年!让我变成复仇的工具!现在又要来杀掉她?!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不把我拥有的一切都毁了,你就活不下去么!” 他的表情扭曲了起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任谁都看的出来,他此刻在被多么恐怖的仇恨所支配! 花白凤恐惧的发现,傅红雪恨她。 她只教会了他仇恨,而现在,他用这仇恨的目光注视着她! 他挡在公主的面前,所以他看不到公主的表情,就在此时此刻,公主盯着花白凤惨白的脸,嘴角慢慢地翘起来。 她笑了。 她笑的好开心,她笑的得意洋洋、快意极了,她的双眼之中闪动着愉悦的光芒,她用嘴型对花白凤说:我——赢——了—— 没错,这就是最后一步。 她要让傅红雪亲眼看到花白凤意图杀她,意图杀这世界上唯一对他好的人。 无论之前,他还对花白凤剩下几分孺慕之情,现在,也被仇恨和愤怒所取代了。 花白凤没机会了,她再也没有机会控制傅红雪了。 现在,轮到李鱼惩罚她了! 花白凤被李鱼的这个动作彻底激怒,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她扑了上来,面如扭曲如恶鬼,嘴中诅咒道:“贱人!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傅红雪用力把她推了出去,把她推倒在地。 他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而花白凤,也已经被公主刺激成了一个没有理智的疯子。 她的手中忽然出现了三根青光闪闪的毒针,朝公主甩了过去。 两根修长的手指忽然出现! 它们稳定而迅捷,稳稳地夹住了三根毒针。 花白凤瞪视着那手指的主人,一个身着锦衣、身形松弛的男人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保持着夹住毒针的姿势。 他看了花白凤一眼,忽然叹道:“你做出了这样恶毒的事情,居然还要怪罪一个不想干的人,难道这世上的恶人都跟你一样,总觉得自己才是受害者么?” 此人正是陆小凤。 他适时的出现,英雄救美。 说完那段话之后,他又回头对着公主扬唇一笑,轻快道:“陆小凤这算不算救了公主一命?” 公主朝他眨了眨眼,然后忽然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陆小凤反应奇快,转瞬之间就搂住了公主的腰肢,令她倒在自己怀中。 不过他总觉得她是装晕的,刚才她眨眼的动作,好像在说:要接住我啊。 陆小凤越想越觉得乐,搂着她不肯松手。 倒是傅红雪是个老实人,他大惊失色,真的以为公主出事了,他浑身都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嘶哑地吼道:“她……她怎么样?” 陆小凤:“…………” 好像公主就是为了套路他? 陆小凤觉得自己应该帮公主一把。 他象征性的把了一下公主的脉,然后面色沉重地叹了口气,道:“没外伤,可是那鞭子上的杀气却震到了她,她身子弱,怕是有的熬了。” 傅红雪面色惨白,状似游魂。 他的一颗心都已扑在了公主的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花白凤已被中原一点红制住。 一点红毫不留情,直接先点哑穴,再废她武功,她浑身三十六处大穴,被一点红逐一毁去。 她看着傅红雪背对着她,只关心那个装晕的女人,却对她此时此刻所受的痛苦一无所知。 而她的亲生儿子叶开,根本就连出现也没出现。 花白凤的脸上,已爬满了痛苦的泪水。 她看到了沈三娘带着几个人匆匆的过来了,她的脸愤怒的扭曲起来,瞪视着沈三娘,好像在质问她:为什么背叛!为什么背叛! 沈三娘面无表情地给身后那两个灵武卫一个眼神,灵武卫就上来拖走了花白凤。 花白凤的一生,又哪里受过这样的折辱?她年轻时风光无两,后来就算做了白天羽的外室,那也是夫人,哪里会让沈三娘一个侍女折辱? 她被拖到了公主府的角落,进了一扇奇怪的门,然后就是向下延绵的楼梯。 这是个地牢。 花白凤的哑穴忽然被打开。 她惊慌失措地道:“你……你要带我去哪里!你要带我去哪里!” 沈三娘面无表情地道:“花夫人,刺杀公主,可是死罪。” 这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激怒了花白凤,她大声地道:“沈三娘!你不过也是条狗罢了,从前也在我脚边吠,如今不过当了另一个公主的狗,就觉得自己翻身做主人了?” 沈三娘露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她好像觉得花白凤说的话很滑稽。 她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花白凤,确信她是在认真说这话。 沈三娘笑了,她说:“花夫人,她是真公主,你不过是个假公主而已。” 花白凤的脸色变得惨白! 一扇石门被沉重的推开,里面的空间就像个四四方方的棺材一样,逼仄的要命。 花白凤看着这个棺材一样的囚室,疯狂的挣扎起来,她恐惧极了,不住地说:“沈三娘!你杀了我好了,你杀了我好了!” 沈三娘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 “公主仁慈,看在你是叶开生母,傅红雪养母的份上留你一命,花夫人,以后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你的所作所为吧!” 说着,她就被塞进了那棺材一样大小的囚室里。门在她眼前被关上,她动弹不得,坐也坐不好,躺也躺不下,前后左右都是冰冷的石壁,似乎要把她压扁在这棺材里。 更可怕的是,这里完全黑暗,完全寂静。 花白凤恐惧不已,她忽然恳求起了沈三娘,不住的忏悔自己的错误,可是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很快,她的脚底开始发酸、胀痛,整条小腿都因为过久的站立肿了起来。再过一会儿,她浑身都已经支撑不住,发起抖来。 花白凤痛哭起来,用最卑微的话语祈求着,她说的口干舌燥,外面都没有一个人回应她。 没有人听见她的祈求,也没有人会放她出去。 她人生中剩下的每一天,都在这这里忏悔、祈求,直到她死,她才能得到解脱。 可是公主也不会让她死,她会每天一碗泔水饭的给她灌下去,让她好好的活着。 她旁边的囚室里,关着马空群。 马空群被押进去的那一日,是因为他实在忍不住,在沈三娘面前发了牢骚,沈三娘立刻沉下脸去,借题发挥,说他太不识抬举,要好好教训教训。 马空群看到这囚室的一瞬间,反应更加的强烈,他痛哭流涕,跪在沈三娘脚下拼命磕头,拼命求饶。 沈三娘心中快意极了,但她却表现的很失望、很难过。 她说:“要不是你那样令我伤心,我也不会这样惩罚你,三老板,你在里头好好反省吧。” 马空群吓得浑身乱颤,站都站不稳。 这一对二十年不死不休的仇人,此刻竟然在一个地方受苦受难,这真是一件令人唏嘘的事情。 沈三娘发现,叫一个人活着,有的时候的确是比让他去死更可怕。 公主在修这个地牢的时候,跟她说过这样一番话—— “江湖人总觉得死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所以你要惩罚他们,就不能让他们死去,要让他们活着忏悔。” 沈三娘现在已完全明白了。 花白凤遭受的一切折磨,傅红雪都不可能知道了,因为他已经决心不再去过问花白凤的事情。 公主躺在榻上,微微皱着眉,好似不太舒坦的样子。傅红雪怔怔地望着她,忽然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她的脸。 她嘴唇柔软的触感,还仿佛留在他的手指上。 傅红雪的手从来都没有触碰过那样柔软的东西。 他看着李鱼,似乎已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愧疚之情。 她与母亲……不,花夫人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只因为他,只因为他,就遭受了无妄之灾。 傅红雪的心已紧紧地揪了起来。 他直挺挺的杵在那里,也不知道自己该留下还是该出去。中原一点红和陆小凤也在屋子里。 紫杉偷偷瞟了一眼一点红。 一点红没什么表情,但是看起来却有几分不耐烦。 紫杉心领神会,清了清嗓子,对众人道:“公主得静养,要歇着了,还请各位公子先回去吧。” 傅红雪是个乖孩子,听到这话,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陆小凤很是无所谓的一笑,也转身走了。 至于中原一点红,他本就是公主的贴身护卫,自然不需要走。 紫杉自觉自己这忙帮的十分到位,觉得一点红得请她吃饭。 但是一点红还是一言不发,表情也没什么变化,也懒得和紫杉说句话,紫杉见状,耸了耸肩,对一点红道:“红先生,殿下就拜托您照顾了。” 一点红一点面子都不给:“她装的,有什么好照顾的。” 紫杉:“…………” 李鱼:“…………” 李鱼一睁眼,撑着头朝一点红笑,一点红冷哼一声,竟是理也不理她,径直走出了里间。 李鱼:“…………” 李鱼对紫杉摆摆手,道:“你也下去休息吧,我没事。” 紫杉向李鱼福了福身子,退下了。 李鱼躺在床上,想着怎么借着由头跟一点红说说话。 正要起身,却听吱呀一声,里间的窗户被推开了,陆小凤翻窗进来,坐在窗口撑着脸。 李鱼笑了。 陆小凤也笑了,他道:“殿下要怎么谢我?” 李鱼道:“我为什么要谢你?” 陆小凤道:“那叫傅红雪的少年,可担心你担心的很。” 李鱼挑了挑眉,道:“我不是为了玩弄他的感情才装晕的,你明白的。” 陆小凤是个聪明人,话也不用说的太明白。 陆小凤叹道:“那花白凤着实太恶毒,为了保全自己的孩子,让一个无辜的孩子承受不该承受的痛苦……为了让这个孩子清醒,做些什么也是很应该的。” 李鱼笑着道:“你真聪明。” 陆小凤从窗口跳进来,拉过一把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下,道:“所以我算不算帮了你?” 李鱼道:“算算算,你想要我怎么谢你?” 陆小凤扬唇一笑,道:“你有多久没上过街了?” 李鱼挑了挑眉,道:“从来没有。” 自来了银州之后,她从来没去街上转过,唯一一次,还是半夜去把傅红雪给弄回来。 她身子孱弱,很容易就会累,春秋容易感冒,冬夏天气就太极端,所以从来也不会出去。 陆小凤叹气,摇头:“可惜啊可惜。” 李鱼窝在被窝里,没好气道:“可惜什么啊?” 陆小凤道:“可惜你虽然为银州做了这么多,却还没亲眼看一看银州的变化。” 他的笑容收敛了起来,有些认真地望着李鱼。 李鱼怔了怔。 这倒是真的,她还真没看见过银州现在是什么样子,听陆小凤这么一说,她倒是真的有几分好奇。 李鱼道:“好啊,什么时候——啊!!!!” 她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陆小凤横抱了起来,从窗口冲了出去,她吓得惊声尖叫,一下子搂住了陆小凤的脖子。 李鱼虽然是个内心强大的女人,但是运动神经真的是有点差,陆小凤不跟一点红一样稳妥,他那种一飞冲天的气势实在是太强,令李鱼着实惊吓到了。 陆小凤低头,见公主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都缩在他的怀里。 他垂眸,柔声道:“现在就走,好不好?” 李鱼冷笑:“你好像也没给我选的意思。” 陆小凤笑了,露出两个酒窝来,他一点儿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洋洋得意地道:“我请你吃晚饭,好不好?” 李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故意道:“不好吃,我可要治你的罪的。” 陆小凤大笑道:“好呀,就罚我伺候公主一百年,好不好?” 这个人说起情话来,真是一套一套的,哄得人心里舒坦的要命! 李鱼虽然是个人间大清醒,不过偶尔听听这种蜜一样甜的话儿,感觉和喝酒一样,有种微醺的快乐感。 她伸手上去,就要捏陆小凤的脸,陆小凤倒是躲也不躲,只是嘴中道:“你可小心点捏,捏坏了可是要赔的。” 李鱼充耳不闻,用手捏着他脸颊上的肉肉,捏圆搓扁,还戳一戳他的酒窝。 陆小凤这样的人,当然是要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的。 他大声笑道:“抓稳喽!” 说着,冲天掠起! 陆小凤的轻功,真可谓是天下一绝。他掠起时,好像一只展翅飞翔的凤凰,而他落下时,又举重若轻,飘飘然落在屋顶之上,没有一片瓦被震出声响。 而且,他的速度很快!比傅红雪、一点红都要更快! 银州的初春,还冷的很,陆小凤迎着风掠起,迎着风奔跑,在银州城的屋顶上向前、向前、不断向前。 风的声音在李鱼的耳边响起,那是带着冷意的风,尖锐的像是一把刀子! 李鱼的汗毛直竖! 她忽然就体会到,为什么有些人宁愿冒着死的风险,也要在公路上玩摩托车,把速度不断加快、加快、再加快! 速度是一种刺激!此时此刻,李鱼只觉得自己的肾上腺素开始飙升,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她被冷风击打着,明明应该感到寒冷才对,可是她居然觉得热……觉得浑身战栗。 她紧紧的搂着陆小凤,她听到他畅快的大笑,他也喜欢这种速度的刺激,他的胸膛火热,李鱼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没一下都叫李鱼的鼓膜振动。 还有他的两只手臂,紧紧地、稳稳地抱着她,有力而稳定。 在他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李鱼的手都已经酸痛了,有点搂不住他的脖子。 公主软软地靠在他的怀里,仿佛一丁点的反抗之力都没有了。 陆小凤不肯放她下来,就还是抱着她坐在屋顶上,他感受到了公主颤抖的身体,于是他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背部,好似是在安慰她。 陆小凤轻轻地道:“你看,多美。” 李鱼抓着他的衣襟,抬头望去。 银州的天已暗了下去,西北的苍穹是如此的高远,星星亮起,有明亮有黯淡。或许在夏天的夜晚,这里能看见著名的夏季大三角。 牛郎星、织女星、还有天鹅座的天津四星。 但最美的不是这个。 黑暗的地面,星星点点地亮起灯来,顺着街道,顺着人流,街边的小店还在招揽着客人,路上的行人也还在慢慢地走着,地面整洁、干净,冷风送来了空气的味道,里面有烤红薯的香甜、有烤肉的鲜香,还有人们发自内心的笑声。 没有污浊、也没有血腥。 这是地上之星,银州是地上的银河。 这才是最美的。 李鱼忽然笑了,陆小凤搂着她,也笑了。 他伸手,为公主理了理略微有些凌乱的衣裳。 就在此时,他忽然在街上看到了一个有点不和谐的画面。 ——有一个人,他居然在当街泡澡。 作者有话要说::地上之星,是中岛美雪的一首歌 另外花白凤的剧情是改过的,之前的作话里有说过。 承诺的加更再写了再写了,呜呜呜呜呜感谢在2021-08-2821:58:162021-08-3021:3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总有刁民想害朕、37111523、彳亍、41299869、书书书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五102瓶;七歌东君60瓶;z、离盆盆出走30瓶;阿尔卡纳22瓶;等下去、*陶子*、山河.、ida20瓶;白15瓶;doris·w、筱、木苏、玉米、蒙蒙/、别枝惊鹊、夜陆生、叶珡、xixi10瓶;白溪8瓶;柠兮兮6瓶;酒酒屋、福公、薇薇、啊呀啊呀、寒烟浮生、妖孽哪里逃5瓶;晴天喵喵4瓶;荀安3瓶;bnb、明山、37111523、总有刁民想害朕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8、05 他们坐在高处,自然可以看到底下发生的事情。 长街的正中间,放着一个浴桶,浴桶里坐着一个赤膊的男人,他仰着头,双臂搭在浴桶的边缘,露出了肩背紧实的肌肉。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红衣的美人,正颤抖的抓着毛巾,伺候这男人洗澡。 街上已围了一圈人,都在对着这个男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当着他的面骂他,因为他的浴桶旁边,立着一把剑,一把寒光森森的无鞘之剑!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有点很无所谓的笑了起来。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有问题。 李鱼也已经看到了这奇妙的景象。 她的视力倒是很好,心明眼亮的,所以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红衣女人的脸。 这红衣女子,正是马空群的女儿马芳铃。她曾因为伤了阿云,被押回公主府毒打一顿,只是李鱼当时在屋内下令,根本没看到她的脸,故而并不认识。 银州一开春,马芳铃就立刻辗转了好几个银州外的地方帮派,托人请到了快剑路小佳。 她身上还有五千两的银票,这是她自己的私房钱,为了替万马堂报仇,她已经把所有的钱都花出去了。 五千两,已不少了。 但是对一个名满天下的杀手剑客来说,却还是有些少。 但是路小佳接下了这桩生意。 只是他来到银州城后,却不紧不慢,东逛逛、西逛逛,坐在酒店里懒洋洋地吃花生,一颗接着一颗。 然后,他还要洗澡,他不仅要洗澡,还要马芳铃去帮他雇一个漂亮的女人来伺候他洗澡! 马芳铃一口银牙,都要咬碎。 但她生气的点却很是奇怪,她气路小佳是个睁眼瞎,见到她这般的美人,居然还看不上眼,要找别人;可是真要她当街伺候一个男人洗澡,她也觉得痛苦、羞耻。 但最后她还是忍受着这种复杂的感受,垂下了头,做乖顺状。 这是因为她对公主的恨,和对傅红雪的恨。 街上的人窃窃私语,每一声小小的笑声,都让马芳铃浑身颤抖,如同被鞭笞一般痛苦。 她的眼泪嗒叭一声掉了下来,她告诉自己……要忍耐,要忍耐。 鬼使神差的,她忽然抬了一下头。 她看到了坐在屋顶上的公主!血液瞬间冲向头顶! 马芳铃也没有见过公主,可是她听过云在天对公主的描述,雪肤、黑发、目如漆星、眼角小痣,绝美。 还有她的衣裳,那么华贵的面料,她的首饰,金树银花鸟,璎珞坠东珠。 马芳铃心中警铃大作,她浑身僵硬,瞪大眼睛,又想起了那一日地狱般的景象,她吓得一个激灵,立刻又垂下了头,死死的盯着路小佳的肩头。 路小佳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抬头朝屋顶上看去。 他看到了一个身着锦衣的英俊男人,怀里抱着一个绝世美人。 一般这种情况,美人都是英雄的陪衬,她们的表情总是温柔顺从的,可是这个美人的表情却很奇妙。 她似笑非笑,眼神睥睨,颇有兴趣的看着他洗澡。 一个女人,看到一个男人洗澡,一般来说总会害羞的移开目光的。 可是她却没有,她一点儿都不害羞,那目光之中,似乎还带着几分品评的意味来,好像在说,恩,身材是不错的。 几乎是瞬间,路小佳就明白这个女人是谁了。 整个银州城内,也只有这样一个女人,有底气露出这样的神色来。 路小佳的嘴角上扬,眼神却是冰冷的。他忽然伸手,抓起身边的花生袋子,从里面抛起了一粒花生。 他翻身而起,浴桶中的水哗啦啦地响着,那把无鞘之剑被他握住,啪的一声,击中了落下来的花生。 白白胖胖的花生落在了路小佳的嘴里,而花生壳却朝着陆小凤急射而去! 他那双冷酷的、奇异的眸子,就冷冷地望着公主。 陆小凤伸手。 花生壳被他修长的手指夹住。 他随手把花生壳一丢,叹道:“花生可以吃,花生壳却不能吃,你为什么不请我们吃几颗花生呢?” 路小佳道:“你想吃我的花生?” 陆小凤微笑,没有说话,他不理路小佳,那只搂着公主的手又搂紧了几分,温声道:“吓到没有?” 公主:“…………” 其实还没来得及吓到就结束了。 她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着花生剑客路小佳,然后忍不住:“……噗。” 她拉了拉陆小凤的衣襟,道:“你看,他洗澡居然还是穿着裤子洗的。” 陆小凤板着脸,不太开心的样子:“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说的,还有点失望?” 李鱼十分不屑的哼笑一声,道:“这有什么好看的?我要是想看男人,叫一点红找十个八个美男子来,个个都比这个当街洗澡的体面。” 陆小凤哈哈大笑,又低低地问:“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他这话音刚落,那一头,路小佳已套上衣裳,只见衣袂纷飞、雪衣飘飘,他手持薄剑,掠地而起,落在了另一边的屋顶上。 他右手握着剑,左手居然还是捏着一把子花生,他一捻、一抛、一接,这花生就一颗一颗的落在他嘴里,被他嚼的咔哧咔哧。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路小佳的那一袋子花生,李鱼觉得他有点像仓鼠,把食物都藏在自己的腮帮子里。 她当然已经通过人物指环知道这是谁了。 路小佳,剑客荆无命的徒弟,近些年来风头正盛。 但是他的身世,其实也是一个秘密。 丁家庄的白云仙子丁白云,二十年前与神刀堂白天羽纠缠不清,她怀了白天羽的孩子,可是白天羽却已有了夫人,他抛弃了丁白云,丁白云只能回到丁家庄。 丁家庄的庄主丁乘风与丁白云是兄妹,二人感情极深,为了不让自己的妹妹背上一个未婚生子的骂名,他把自己刚刚出生的三儿子送走,把妹妹生下的孩子起名丁灵中,对外声称是自己刚出生的三子。 而那个被送走的孩子,就是路小佳。 他有家不能回,有父母兄弟姐妹不能认,说到底,也是因为白天羽。 李鱼觉得很有趣,银州城因为马空群,变的和白天羽纠缠不清,和白天羽有关的人,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往银州跑。 路小佳一边吃着花生,一边冷冰冰地问:“你是安乐公主?” 李鱼懒洋洋地窝在陆小凤的怀里,道:“是又怎样?” 路小佳道:“万马堂的人是你杀的?” 李鱼道:“是。” 路小佳道:“因为他们作恶多端?” 李鱼道:“嗯。” 路小佳又道:“银州的路也是你修的?” 李鱼没说话。 路小佳不在意,继续道:“银州的火炕也是你命人修的?黑石也是你命人挖的?” 李鱼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路小佳的嘴角勾了勾,眼神却还是冷酷无比,他的眼睛仿佛不会笑。 路小佳道:“我是要说,如果我杀了你,那我可真不是个东西!” 李鱼:“…………哈?” 这是什么?用最狠的表情说三观最正的话? 李鱼一脸懵逼。 路小佳不理她一脸消化不良的样子,指着路中间站着的马芳铃说:“就是她意图杀你,怎么样,要不要我替你一剑杀了她?” 马芳铃惊恐地瞪着路小佳。 路小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冷酷的眼眸之中就闪现出了三分带着剑气的杀意,任谁都能看出他是认真的。 马芳铃当然也能看的出。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这个样子,路小佳不是个杀手么?拿钱买命,他就是这么拿钱买命的么? 被路小佳冰冷的眼神注视着时,她感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这种恐惧令她的动作比她的大脑更快,她转身就跑! 她已经意识到,自己今天凶多吉少!所以她要跑,她要赶紧离开银州,从此之后再也不回来了。 长街的尽头,拴着一匹马,这匹马身形高大,四蹄强劲,皮毛发亮。 马芳铃冲着这匹宝马狂奔而去,路小佳冷冷地看着她,李鱼颇为无所谓地看着她。 就在她要跨上马的那一瞬间,马芳铃忽然听到了一阵清脆的响铃声,叮铃铃、叮铃铃。马芳铃一愣,人已被那铃铛击中,从马上坠了下来。 她捂着心口,惊恐的抬头看。 一个女孩子正坐在街边的小馆子里,这女孩子的脸圆圆的,眼睛也是圆圆的,她的脖子上坠着一个金环,金环之上挂着许多铃铛,风一吹,就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 她的手上、脚上,也挂着很多这样的金环。她笑的开怀,脸颊之上有深深的酒窝,显得既天真、又可爱。 把马芳铃从马上打下来的人就是她。 马芳铃坠在地上,只觉得心口剧痛,话都说不出来,可是她还是朝这浑身缀满铃铛的女孩子嘶声吼道:“你是谁!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和我过不去!为什么要和我过不去!” 她根本连见都没见过这个女人! 那女孩子听见马芳铃说话,脸就沉了下来,她道:“你是马芳铃?” 马芳铃不说话,她现在其实很害怕提到自己的名字。 那女孩子又道:“你是不是之前和叶开那臭小子有一腿!” 马芳铃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这女孩子,尖声道:“难道你就是为了叶开来找我的麻烦?!” 叶开之前是与她不清不楚,可是自从她在公主府与叶开打了个照面之后,叶开就对她冷淡下来,再也不理她了,马芳铃为叶开伤心了许久,早就当他已死了,谁知现在居然蹦出来一个女人,为了叶开为难她! 真是好事不成双,坏事不单行! 那女孩子道:“没错,我是丁家庄的丁灵琳,叶开那臭小子说好要陪我回家的,却跑来银州,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狐狸精把他骗来的!” 马芳铃气的浑身发抖,她忽然掠起,马鞭挥出,竟是同丁灵琳斗了起来! 丁灵琳武功比她高上许多,不出十招,就制住了马芳铃,马芳铃尖叫着挣扎着要爬起来,却被丁灵琳一脚踩在头上,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丁灵琳抬头,朝路小佳一笑,道:“嘿!你要杀的人在我这里呢,你打算拿什么来换呢?” 路小佳居然翻了个白眼。 丁灵琳其实是他的亲妹妹,虽然丁灵琳不知道这一点,路小佳却是清楚的很。 他不恨他的父亲,也不恨他的兄弟姐妹,相反,路小佳一直很爱他们,对丁灵琳这个妹妹,他也一直很用心的爱护。 路小佳吃了一颗花生,道:“那我不想杀她了,你带走吧,我看你怎么处理她!” 丁灵琳嫣然一笑,又对公主道:“喂!你是公主吧,这女人要杀你,我把她交给你好不好啊?” 李鱼还没说话,马芳铃忽然尖声道:“丁灵琳!你既然像条护食的狗一样守着叶开,那你就应该杀了那个女人!你难道不知道,叶开的一颗心,都扑在她身上么!” 她已走到了绝路上,所以现在说什么话也不会害怕了。 丁灵琳脸色一变,冲着李鱼道:“她说的是真的么?” 李鱼觉得丁灵琳是个性情中人,她还挺喜欢她的。 李鱼很坦诚地道:“他之前好像是追求过我几天,不过他现在已放弃了。” 丁灵琳的脸就沉了下来,沉的好像能滴出水来。 马芳铃咬牙切齿地道:“听到了么?你要杀狐狸精,那才是狐狸精?可是你敢么?你敢么?!你是不是怕杀了她,隔天你就被朝廷通缉了!” 她在激丁灵琳。 丁灵琳的拳头就握紧了,她忽然爆喝一声:“闭嘴!”然后一脚踏在了马芳铃的背上,马芳铃痛呼一声,已快不能呼吸。 李鱼饶有兴趣地问道:“你要杀我?” 丁灵琳冷笑道:“我干什么要杀你?是嫌银州人过的太舒服了么?杀了银州的主人,叫另一个万马堂来统治?” 她的确不喜欢叶开身边出现过的女人,可是若是这个女人有雄才大略,能让一个被蹂|躏了数年之久的城市焕发生机,丁灵琳难道能昧着良心杀人么? 显然是不可能的,丁灵琳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所以她说完那句话之后,再也不看李鱼,也不看马芳铃,气呼呼地转身就走。 李鱼坐在屋顶上,看着她的背影,笑的前仰后合。 马芳铃趴在地上,痛苦与绝望席卷了她,她已无法去思考等待着自己的将是什么。 几个灵武卫忽然出现,拿住了她,马芳铃绝望的哭嚎着,似乎在求一个痛快。 李鱼想了想,道:“把她送进缝纫厂干活儿吧。” 众人都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她,似乎是对她的仁慈感到意外。 马芳铃欲杀她,她却把马芳铃送进自己的产业里头干活去?这对一个大小姐来说可能的确是惩罚,可是这惩罚未免也太轻巧了。 李鱼的心里又是另外一番想法。 几个月前彻查万马堂时,她已发现,马芳铃虽然脾气很坏,但是也没真干出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来。今日虽然□□,但是反正她也不会成功嘛,是不是。 马芳铃对李鱼来说,就是一只蚂蚁,她满心怨恨也罢,暗搓搓的意图搞事也罢,因为不可能对李鱼产生任何一点威胁,所以她一点都不会生气,内心甚至没有一点波澜。 反正缝纫厂很缺人,那就打发她去吧,活着总比死了有用。 但是那几个灵武卫却都用不赞同的眼神望着她。 李鱼想了想,又道:“吩咐阿云,把她单独关押,干得活也要比别人重些,既然是罪人,总要和清白姑娘们分开对待。” 这样就行了吧。 几个灵武卫领命而去。 他们几个恨马芳铃竟敢雇凶意图杀害公主,于是在向阿云转达公主的命令时,便多加了几分料。 而阿云呢,与马芳铃本来就有旧恨,一听她居然还想对公主下手,顿时火气就起来了。借着给下马威的由头,先毒打了马芳铃一顿,又把她单独关在一个又黑又小的屋子里,令她昼夜不停的干活,直把马芳铃折磨得不成人样。 不过这些,都已是后话了。 路小佳把剑插回腰带上,也懒得同公主说话,跳下屋顶就打算走,他已经想好,要去暖洋洋的屋子里再洗个澡,然后再去弄一些盐水花生吃。 公主的声音在背后冷冷地响起:“等等。” 路小佳站定。 公主道:“你想走?” 路小佳道:“不行?” 公主面无表情地道:“当街洗澡,伤害了人民群众朴素的情感,损害了公序良俗,你该当何罪啊?” 路小佳:“…………” 路小佳:“…………哈?” 过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想明白这公主到底想要干嘛,于是冷哼一声,转身要走,理都不理她。 公主拍了拍陆小凤的肩膀,道:“快,快抓住他!” 陆小凤:“…………真要抓啊?” 公主道:“我看他爱花生成痴,说不定也是种花生的一把好手呢。” 陆小凤:“…………” 他叹了口气,道:“好吧,好吧,谁叫我现在在追求你呢。” 公主是一个想法很多、也很奇怪的女人,陆小凤对她充满好奇,直到现在,他也有点琢磨不透公主。 所以,他心甘情愿的被公主驱使。 路小佳当然觉得莫名其妙,不过,他见公主和陆小凤都没什么恶意,与陆小凤象征性的缠斗了几下,就翻了个白眼,道:“行了,行了,我赏光去公主府做客,可以了吧?” 当然,种花生是不可能的,决计不可能的。 李鱼满意极了,又窝回陆小凤怀里,神气的指挥他飞东飞西。 李鱼要路小佳留在公主府,当然也不是为了让他种花生,只不过是她在得知路小佳的生平之后,发现了一件事。 她发现,丁白云是一个报复心非常强的女人,她谋杀了白天羽,这些年来,她又一直驱使丁灵中四处活动,好像在找人似得。 李鱼想了想,便意识到,丁白云是在找花白凤。 她们两个,可以说都是被白天羽害了一生,但是她们之间,却也有不同,丁白云被白天羽无情的抛弃,花白凤却好歹还是做了外室。 所以,丁白云恨白天羽,也恨花白凤,她杀了白天羽,也要杀花白凤,更要把花白凤的孩子也杀掉。 傅红雪和花白凤都在银州,所以,丁白云有概率也会出现。 李鱼不在意花白凤,但是却很在意傅红雪,她不想让傅红雪再被这些事情伤害,所以她要提前开始警惕。 路小佳是个好人,他对家庭的那种无私的爱,说不定会让他也被丁灵中、丁白云所伤害,李鱼想要避免这件事情。 当晚,李鱼特地叫紫杉做了挂霜花生给路小佳吃。 这个年代,制糖业发展到了冰糖的时代,只是价格却也不低,不是一般百姓能时时享受的,当初李鱼为了救那些霍乱患者,很是掏了一大笔钱,几乎把镇子上所有的糖都买空了。 如今到了银州,冰糖也是不多见的,挂霜花生这种食物自然也很少,李鱼用这道菜来招待路小佳,就显得颇为重视了。 路小佳当然也不讨厌公主,有花生吃的时候,他的心情一向也很不错。 不过,公主坐在主座之上,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用一副奇怪的严肃表情,盯着他的花生看。 路小佳瞟了一眼公主,又看了一眼花生,眼神冷冷的,语气也冷冷的:“怎么?你要吃?” 公主皱着眉,随口答道:“不吃,你吃。” 但是仍盯着他的花生看。 路小佳:“…………” 是要怎样啊!! 还是陆小凤,适时的咳嗽了一声,道:“小鱼又想干嘛?” 公主慢慢地说:“我在想……今年要不要也……种点甘蔗?我看这制糖的工艺,也可以精进一些嘛。” 甘蔗是温带、亚热带作物,银州地方其实挺大的,最南端的土地,说不定可以种甘蔗呢。 正在这时,李鱼的脑内忽然响起一句:【恭喜宿主通过资格认证,是否开启积分商城?】 作者有话要说:我本以为你们昨天会被小凤凰可爱到,没想到都在讨论当街洗澡! 感谢在2021-08-3021:33:592021-08-3121:3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透君的白月光50瓶;ppppppor!、灰灰的松松、临家、23389216、羌梓、甜蜜素、莫离20瓶;没籽的西瓜15瓶;彳亍13瓶;苜支玖、liz、好疲惫哦、八千里路、arnold、怒刷存在感、木木梓兮10瓶;哦豁、小米9瓶;爱绿藻头的圈圈眉8瓶;虎爪爪6瓶;总有刁民想害朕、绿婴、雎流芳、莲拂音海、锦凉5瓶;荀安、449871144瓶;琴3瓶;auroras、时光远、专业撒花值得信赖、浅晞、滚来滚去求更新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9、06 李鱼一愣,已经下意识的点了那个“是”。 只听系统的机械女音再一次响起:【恭喜宿主,通过半年考验,在这半年里,宿主修路、种粮食、开办工厂、设计机械,已通过自己的聪明才智证明自己具有独立完成建设的能力!接下来系统将进入自由游戏模式,宿主可以完全自主操作,获取积分来换取商城中的奖励!祝福宿主玩的愉快!】 随着机械女音的声音落下,原本朴素的系统界面焕然一新,多了好几个模块。 李鱼定睛一看,只见界面之上,整齐排列着:税收、人口、卫生医疗、农业、工商业等几个模块,点开模块可以看到一些数字,似乎代表着发展度。 李鱼浏览了一遍系统界面,大概知道怎么玩了。 发展度可以兑换积分,积分可以在系统商城里买道具,当然,她也可以通过在任务发布栏接任务来获取积分。 任务发布栏里的任务这一次风格就不大一样了,以前的任务多多少少和基建都有点关系,现在的任务栏却多是和【武侠世界】相关的,发布的任务也大都是和“推翻万马堂”类似的任务。 比如说什么【杀死石观音】、【把青衣楼收归麾下】、【取缔红鞋子组织】等。 这其中,【杀死石观音】给的奖励积分最多,足足有一千积分,为了搞清楚积分的购买力,李鱼特地去系统商城里遨游了一圈。 商城里的商品,可以简单分为两类。 一类是现实生活中存在的东西,比如说农作物种子、牛羊鸡兔等牲畜。 像小麦、水稻之类的常见作物,价格被压得非常低,基本上一积分就可以买到很多。 但是像土豆、玉米、橡胶树等还未传入中国的外来植株,价格的波动就很大,土豆、玉米等食用农作物的价格都是十积分,但是橡胶树就需要足足两千积分才可以买到,且数量很少,无法大规模种植。 看来,系统也很清楚,橡胶这种资源真的价值非常高,如果用便宜的价格卖出去的话,这个基建系统的平衡性将大大下降。 李鱼现在的积分数,是很可怜的五十积分。 按照这个积攒积分的速度,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搞到巴西橡胶树。 不过关于橡胶的问题,其实李鱼之前也考虑过。 橡胶多来源于巴西橡胶树,但是也有代替品,比如说杜仲、蒲公英、银胶菊等,产胶能力虽然差,但是聊胜于无。 银胶菊不是中国的本土物种,甚至在现代,这种东西还上了入侵物种的名单,在古代就别想了。 不过杜仲倒是可以种着试试看,五十年代的时候,中国就已经开始研究杜仲代替巴西橡胶树产胶的可行性了,无论如何,今年李鱼打算让一部分农民先种一种,等种出来再继续研究。 扯远了。 很惊喜的是,系统商城里有甜菜卖,而且是经过选育的甜菜,价格是五十积分。 甜菜当然比甘蔗更适合北方栽种,然而甜菜制糖的历史却很短,因为未经选育的天然甜菜含糖量不足,并不好制糖。而且甜菜同红薯一样,是明代才传入中国的。 所以李鱼一开始根本没想过甜菜,而是准备死磕甘蔗,毕竟北方如果有大棚的话,种甘蔗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既然系统商城有选育好的糖用甜菜,那还费心费力的弄什么大棚呢?直接种就好了啊。 李鱼毫不犹豫,花了自己仅有的五十积分,买了甜菜苗,看着甜菜那个萝卜一样的图标出现在她的物品栏里,她感到十分满足。 买完之后,她就穷的一分钱都没有了。不过她自己倒不是很在意,积分就是拿来花的,屯着的积分也不会生出利息,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能建立制糖厂,那么可想而知,银州会进一步的富裕起来,钱多了,什么卫生水利工商业农业,都可以进步,人口也会进一步增多,到时候积分肯定有的是。 她抱着这种自己未来会暴富的心态,继续逛积分商城。 商城中的另外一类商品,就是一些超自然的商品了,比如说人物指环、天气指环、万能|钥匙之类的,都有售卖。 只是这一类东西的价格就普遍比较高了,最便宜的都要五十积分。 介于现在完全买不起,李鱼就快速的浏览了一番,把自己想要的东西先默默记下,等有了积分之后再来买。 逛完商城,她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想到未来的美好生活,她更是恨不得立刻开始大干一场! 春耕时节,可有的忙了! 这一晚睡下时,公主还是个雄才大略的公主,心里想着怎么建设怎么发展,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可是没想到酣睡一晚过后,她居然……感冒了。 一大清早,李鱼刚一睁眼,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疼,浑身无力,胳膊里的神经还一跳一跳的疼。 这正是感冒的典型特征! 李鱼:“…………” 啊这…… 她窝在床上,半晌没出声,心里头气闷的很,也不知道是气陆小凤那个大混蛋,还是气自己这病恹恹的身子。 脑袋昏昏沉沉的,也没法子思考,她捂着被子,痛苦的呜咽了一声,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再有意识的时候,就看到一点红正坐在她的床边,闭着眼在替她把脉。 她苦笑了一声,瓮声瓮气地道:“……一点红……嗯……” 中原一点红睁眼。 他冷淡地扫了一眼李鱼苍白的脸,淡淡地道:“风寒。” 李鱼道:“猜到了……” 一点红冷笑:“猜到什么原因了么?” 他这幅样子,搞的李鱼心虚不已,她往被子里头缩了缩,弱弱地道:“因为昨天出门玩了。” 一点红懒得说话。 公主的声音又虚弱、又有点哑,她软绵绵的靠在床头,脸色惨白,嘴唇也是惨白的,显然是很不舒服的。 一点红面无表情,沉默地看了她半晌,最终也懒得提昨天的事情。 他淡淡地道:“紫杉去熬药了。” 说着,就起身要出去,刚要走,却感觉到她轻轻的拉着了他的衣袖。 一点红惯常穿行动方便的窄衣劲装,袖口收的很窄,李鱼拉了一下没拉住,又拉了第二下,这才委委屈屈地拽住了一点红的衣袖。 一点红皱眉,回头。 李鱼脸色苍白的窝在床上,有点不高兴地道:“你怎么就要走啊,有什么别的事情么?” 一点红反手,抓住了李鱼的手,那种细腻的触感被埋在他的掌心里,一下子令他掌心的温度都变的更烫了。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其实一开始,李鱼那么殷勤的招揽他时,他就很明白为什么。她身边危机重重,又无人保护,故而要找一个人护她左右。 如今危机已除,公主府内人才济济,他中原一点红一个只会杀人、不懂风月的杀手自然算不得什么。 一点红也很明白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一开始留下,是因为他忍受不了欠别人恩情,所以即使此人心里怀着别的心思,他也懒得计较。 后来……后来与李鱼相交,也的确钦佩她的为人、她的格局,在她身边,帮着她把一件一件的事情慢慢的做好,一点红的心绪竟也变得平和了。 从前他是很偏激的一个人,他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因此剑走偏锋,从杀人的刺激中寻找意义,从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声中寻找意义。 但即使他已成为中原第一快剑,心里却始终堵着一口郁气,呼不出、咽不下。 与李鱼相遇之后,看着银州一点一点从满目疮痍变成现在这样,居然让他有一种……找到了意义的感觉。 破坏不是意义,建立才是。 李鱼美、美极,当然会让他属于男人的欲念被激发,可是他肯留在银州,也绝不是因为他想得到她这一个原因。 一点红看着她,忽然败下阵来,又坐回了她的床边,那她那只手塞回被子里。 一点红淡淡道:“我坐在这里,你也不会更好受些,不如闭眼睡觉。” 李鱼道:“我睡不着嘛……大白天的,有什么好睡的。” 一点红道:“那你要怎么样?” 李鱼笑嘻嘻:“要不,你唱个歌给我听听?” 一点红:“…………” 打扰了,告辞。 他板着脸,半晌,才冷冰冰道:“陆小凤那厮会唱歌,不如我把他叫过来?” 李鱼道:“那坏小子,昨天把我拎出去,我还没找他算账呢,唱什么歌,不听不听。” 她虽然这么说着,却没有什么怪罪陆小凤的意思,嘴角还翘了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一点红那双死灰色的眼眸就冷冷地盯着她看,把李鱼盯得缩了一下,他才忽然闭上眼睛。 半晌,他才哑声道:“你要是看上陆小凤那小子,可悠着点,那小子风评可不太好。” 可不是嘛,整个江湖到处都有他的桃花,陆小凤自出江湖以来,就同各色女侠不清不楚。 李鱼一愣,复而又笑。 她道:“你担心这个?放心吧,我跟你想的可不一样。” 一点红冷淡地嗯了一声,又替她拉了拉被子,道:“休息吧。” 李鱼和一点红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倒还真觉得有点累了,她沉沉地闭上眼睛,窝在床榻之上又睡着了。 一点红坐在她榻边上,倒是也真的没走。 李鱼下一次被摇醒,是紫杉送药来。 中药,大家都懂得,真是又苦又腥,难闻极了。 李鱼作为一个现代人,骨子里对感冒这回事就有轻视,反正吃药也是七天,不吃药也是七天,那又何必要委屈自己呢? 她当即就摇头,非常坚决地道:“不喝不喝,端走端走!” 公主病中,小孩子脾气更甚,紫杉好说歹说,李鱼都一直摇头,嘴都不肯张一下,还伸手要去打紫杉的碗,还是一点红眼疾手快,啪的一下就抓住了李鱼的手。 他倒真是个大直男,对这种要乖哄的女人一点都不心软,冷声冷气道:“快喝。” 李鱼仍摇头:“不!” 一点红伸手接过那个药碗,慢条斯理地扫了一眼李鱼,淡淡地道:“你别逼我强灌。” 这对话仿佛不是第一次发生,李鱼泪眼婆娑,愤怒地盯着一点红。 一点红在她的目光之中不动如山,一点都不退让。 他伸手,药碗就抵在了李鱼的唇边,李鱼可算发现,中原一点红这个人还真是铁石心肠,决定了的事情,谁也不能更改。 她还是认怂了。 李鱼委屈,小口小口的喝药,刚喝了两口,就恶心的反胃干呕起来,紫杉忙上来给她拍背。 一点红却道:“一口喝下去就没事了,你越磨叽,受的苦越多,自己选吧。” 李鱼不可置信的瞪着他,却见一点红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眼神中还隐隐有几分讥讽。 病中的人,本来性情就会发生几分变化,身边又有一个一点儿也不知道说好话的钢铁直男,李鱼的火气瞬间就起来了。 她一拳捶在了一点红的胸口上,见一点红表情不变,更是怒从心中起,对着一点红又掐又打。 只是她本就不会武功,身子又若,如今病了,手上更是一丁点力气都无,此刻对一点红又掐又打,不仅丝毫构不成威胁,反倒像是只挠痒的猫一样,让人觉得有些好笑。 一点红动也不动,任她打骂。 等她打闹累了,气喘吁吁地瞪着他,一点红才终于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语气也好歹软了几分,道:“喝吧,喝完叫紫杉拿蜜饯来。” 李鱼一听,还是免不了要喝药的下场,顿时生无可恋,破罐儿破摔,一仰头喝完了那碗黑漆漆地药水。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李鱼转身背对一点红,不肯转过来。她生气的很,不想理一点红。 身后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李鱼慢慢的呼吸着,平复着自己因为生病而忽然变得不稳定的情绪。 忽然,一只手捏住了她的肩头,李鱼软绵绵的,完全无法反抗,就这么被扳着肩膀压在了床榻之上。 然后,有什么东西塞进了她的嘴里,甜丝丝的,原来是一颗蜜饯。 一点红的脸就出现在她上方。 李鱼瞪大了眼睛,看他那张棱角分明的冷峻脸庞,他还是没什么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李鱼现在最见不得他这幅样子,冷哼一声,就要吐出那颗蜜饯,一点红的一根手指却轻轻的抵住了她的嘴唇。 他的手指上满是厚茧,那是常年艰苦严酷的练习和实战所留下的痕迹。 他的手指轻轻磨挲着。 李鱼的嘴唇如花般娇嫩,她很容易被刺痛。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觉得脊背都在微微发抖,像是细小的电流在她的脊髓里炸开,带起了某种令人痛苦……却又令人感到沉醉的火星花。 她的喉头也忽然滚动了一下,她轻轻地张开嘴,迟疑地说了一声:“你……” 可是她又闭上了嘴,像是一个字也不打算说了一样。 一点红的眼神忽然变得温柔了几分,他看了李鱼别扭的表情片刻,忽然笑了笑,道:“惹你生气了?” 他很少会用这种语气说话,一时之间,李鱼也无言以对,半晌,才道:“没有,我哪里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 一点红失笑,他收回了手,道:“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李鱼也笑了,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公主乃是万金之躯,是公主府运作的核心,所以,公主染上风寒,卧病不起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公主府。 陆小凤自然也知道了。 只稍微想一想,他就明白了这风寒绝对同自己昨天带她出去玩有关。 陆小凤呆滞了片刻。 他从前交好的那些女孩子,不管怎么说,都有功夫傍身,一个个都能蹦能跳生龙活虎的很,像李鱼这样走不得跑不得的,还真是……没见过。 想到公主总是苍白的脸色,他不禁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于是立刻翻身出门,准备去看看她,跟她道个歉。 外间一般都有一点红守着,陆小凤不想同此人有什么交集,于是惯常还是打算翻窗,只不过手还没碰到窗口,一柄剑就寒森森地刺出。 陆小凤侧身一躲,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一点红从窗口掠出,冷冰冰地盯着陆小凤看,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似得。 陆小凤苦笑道:“红兄何故如此?” 一点红懒得说话,提剑便刺。 照理说,陆小凤和楚留香都属于一个风格的人,可是中原一点红同楚留香打了一场后成了朋友,同这陆小凤却是怎么着都不对付,看见他,心里头便起了要比试一番的心。 二人在外头你追我赶,你刺我躲,陆小凤许是觉得心虚,半天都不肯使出真功夫同一点红打斗。 一点红不耐极了,手上剑招愈发凌厉起来,陆小凤无奈,瞅准了时机,朝窗口一跃而入,直接朝李鱼的床榻扑了过去。 李鱼半梦半醒,一睁眼,就看见陆小凤趴在她身侧的榻上,正叹道:“小鱼啊小鱼,想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 李鱼缩在被子里,伸手就上去拧陆小凤的脸,陆小凤撑着头,也懒得躲,被她捏着左脸颊上的肉,口齿不清道:“好啦,好啦,我对不住你,你想捏多久捏多久吧,捏开心了没?” 李鱼没好气道:“留下来给我打工一万年赎罪吧!” 陆小凤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道:“喂,你心也太黑了,我要这么补偿你,十辈子也补偿不完啊。” 李鱼冷哼了一声。 陆小凤伸手握住了她捏着他脸的手,乖哄道:“抱歉抱歉,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带你出去了,好不好?” 李鱼:“…………” 你瞧瞧,这是人说的话么! 李鱼冷笑道:“好,当然好的很,我要出去,自己不会走么?关你什么事。” 陆小凤捏了捏她的手,道:“生气啦?” 李鱼:“哼。” 陆小凤失笑道:“我开玩笑的,等你好了我们再出去玩好不好?下次我一定吸取经验,把你拿衣服裹得紧紧的,好不好?” 此人嘴巴甜的要命,李鱼听了他说这话,这才觉得舒坦了几分,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容,道:“这还差不多。” 她还是挺喜欢那种在屋顶上全速奔跑的感觉的。 陆小凤眨了眨眼,又道:“那你好好休息,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李鱼道:“不要,你这半个月都别来了。” 陆小凤:“…………” 陆小凤:“啊……还生气么?” 李鱼躺在病床上,忽的嫣然一笑,道:“不是,你帮我去干点别的事情。” 陆小凤叹道:“你说,你说。” 李鱼道:“我要竹炭,可是银州城里没有竹子。” 竹炭,乃是用毛竹烧制而成,因其疏松多孔,有很强的吸附能力,可以吸附异味,也可以净化水质。 说到吸附,最好的当然是活性炭,可是这年头弄不到活性炭,因此只能用竹炭代替。 李鱼之所以要竹炭,乃是为了青霉素。 青霉素的制备,她是真的想了许多办法,从去年开始,她就命人不断的收集青霉,只是因冬天银州寒冷干燥,不适宜霉菌的生长,故而没收集到多少。 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尽力创造了适宜青霉生长的环境,制作培养基培养青霉,又想了各种办法把溶有青霉素的混悬液提纯。 总而言之……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在这个时代,不可能过柱子,不可能有冷冻干燥法,也不可能人工合成青霉素,混杂着很多杂质的青霉素根本不可能注射用。 而且,即使青霉素的纯度提高了,她也没有确定浓度的方法。 所以,她之前想着什么时候把青衣楼给取缔了,弄来青衣楼可以产的空心针用于注射,实际上并不可行。 但即使不能注射,青霉素仍然是避免伤口感染的一种好药。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刀光剑影之下,难免会有破伤风与伤口感染,这简易版青霉素,李鱼是铁了心要弄出来。 因此需要竹炭,拿来过滤混悬液,使里头的杂质更少。银州不种植竹子,故而没有竹炭。 陆小凤听了,也不纠结她用来做什么,只是爽快的答应下来,说自己亲自走一趟,保证把东西送到她手上。 李鱼就笑了。 陆小凤风风火火,说走就走,当天就跨上马、带上他的红披风出城了。 李鱼继续在屋子里头养病。 不过说是养病,事情该做的还得一件不拉的做。毕竟如今已是春耕时节,误了农时可是万万要不得的。 万马堂覆灭,银州的土地又辽阔,可以种很多东西。 李鱼今年规划不少,年初就开始命人清点土地分田,如今是家家户户都有田可种,至于种什么,李鱼也早就规划好了。 她自己最初的三百亩沙壤土梯田,还是种红薯做储备粮,其他沙壤土地上种白菜,另外还有种麦子的。 银州城外广阔的冲积平原可辟出一部分种水稻,黄河自平原上流过,比黄河地势低的地方刚好适宜种水稻,天然的地势差令引水修渠的难度大大降低。 另外,稻田里说不定还可以养鱼,养蟹。 至于棉花,当然也要种,不仅要种,还要广泛种植。 李鱼把众人叫道自己床前,噼里啪啦说一大堆,仿佛在留遗言似得,大家伙儿看她的眼神就都变的很奇怪…… 啊,公主真是一个……工作狂魔。 赵四是灵武卫的头领,灵武卫负责城中治安,又要负责那几百个万马堂罪人的修路工程,故而脱不开手。 阿云如今任缝纫厂厂长,也忙得脚不沾地,李鱼想了想,让沈三娘带着傅红雪去负责这一块的事情。 沈三娘着实很震惊。 公主很喜欢她,也重视她,但是沈三娘总以为自己最多不过是当公主府的管事而已,万万没想到公主居然要把她放到外面去,负责这么大的事情。 至于傅红雪,无可无不可。 他这几日,本就受了大打击,李鱼也不是觉得他适合干这事儿,只不过是觉得他不能闲着,越闲,越有可能七想八想。 倒是路小佳对这些事情好像还挺感兴趣的。 李鱼说规划时,路小佳就站在不远处,虽然一副酷哥模样,但是听的倒是挺认真的。 李鱼总觉得他心里还是很渴望干点事的。 人物指环里头说,快剑路小佳在江湖上的名气不好,然而却时常劫富济贫,给各地的灾民送钱。 于是李鱼道:“路小佳,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着沈三娘一起去看看吧。” 路小佳冷冷道:“我去哪里,去干什么,难道是你说了算?” 李鱼同这些桀骜江湖客们,早打交道打出经验来了,听闻此话,一点不生气,只是笑眯眯道:“没有啊,我这不是邀请你参观银州的农业建设嘛……路大侠不愿意去,自然可以不去。” 路小佳没说话。 李鱼也不多劝,如果路小佳真的想做事,自己是会去的。 另外,李鱼也特地拜托了花满楼一件事。 那就是试着在银州种竹子,竹炭是好东西,李鱼不想只依靠从外地买。 竹子多生长在南方,北方鲜少栽种,李鱼倒是知道几种能在北方成活的竹子品种,只是一知半解,叫她自己研究,估计也难。 花满楼精通花卉之道,喜欢风雅之物,想必对竹子也有所造诣。 花满楼听了她的请求之后,也没多问什么,只是微微一笑,点头答应下来。 他既然已决定在银州小住一段日子,那这段日子里,帮帮公主的忙,也没什么不好。 李鱼微笑,十分满意。 春耕时节,一切都是忙碌而有希望的,府中到处都是忙碌的人,今年同去年不同,头顶上不压人,故而大家虽然忙碌,但是精气神一个个都顶好。 路小佳倒是真的跟着沈三娘、傅红雪一起到处下田去了。 沈三娘于农业之上,一窍不通,然则她是个聪明人,知道抓大放小的道理。公主叫她主管农业,并不是叫她亲自去种地,而是要搞好基本的制度建设。 于是她重点就看有没有人侵吞百姓田产的,敢玩土地兼并那一套的,统统都得死。 她已经敏锐的意识到了,公主想要的是一个耕者有其田的银州,银州可以有佃农,但绝不能多。佃农最多的地方,必须是公主府名下的庄子。 这也就意味着,公主是不喜欢看到土地买卖的,但是她却不能公然说,因为大邺朝的律法里头规定可以买卖土地,公主绝不可能公然同大邺律作对。 沈三娘献上一计。 “所有的土地买卖,都得来公主府登记审查,审查通过,才可订立地契。” 这既是多一道步骤。 其实就算是在京城,土地这种大桩买卖,也得去官府备案,只是银州多年来都没什么规矩,也根本没人按照大邺律行事。沈三娘献上此计,乃是为了借着由头,杀上一批已经开始试探公主底线的人。 公主倒是没有那么深恶痛绝,她也不想借着这个由头大开杀戒。 土地兼并当然是每一个当权者都需要警惕的问题,然而对于如今的银州来说,这倒是也还不算什么大问题。 土地兼并的最后,是富者良田万顷,穷着无立锥之地,富户通过隐田隐户,把财富、粮食和人留在自己的家中,而穷人则在杀人的饥饿之中一次次忍耐,忍不下去的时候,就是揭竿而起。 然后就是王朝的往复。 但是这件事在银州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李鱼已经完成了银州所有土地的丈量登记,想隐田,想都别想。而且银州城内的工商业也需要发展,这些失地的农民,恰恰可以构成小工商业从业者。 而且,现在银州的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地多人少,种地种不过来,那些买地的大老板,大商人们,一定会从人牙子手中买人,这也算是引进人口的一个办法。 等到他们买了大量的奴隶之后,等到冬天封路之时,就到了关门打狗的好时候,所有奴隶全部登记,记为良籍。 然后嘛……这些人当然是想种地就来领地,想进城务工就务工咯。 你说没房子住?没关系,公主府正在修廉租房,虽然是通铺,但是大半年都不要房租的哦! 你说没饭吃,那也没关系!女子就来缝纫厂做工,包吃包住,男子就去公主的庄子里帮公主干活吧!月月有工钱拿,攒够钱了,就自己出去单干也行咯。 沈三娘听了李鱼的计划之后,简直目瞪口呆。 她……她怎么没想到这么妙的招子呢!而且公主看上去温温柔柔,实际上手段真的……好黑啊。 但是,她视百姓为骨肉,视戕害百姓之人为鱼肉,这种心黑,让人不服都不行。 沈三娘跪下,朝李鱼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李鱼道:“所以说,做事情格局要放开,有时候先退一步,效果反而更好。” 沈三娘道:“三娘……受教了。” 李鱼微笑,对三娘道:“你从未干过这些事,第一次,能想到这里已很好了,以后慢慢学着,会做的越来越好的。” 沈三娘感激不已。 她郑重其事地道:“得公主殿下器重,三娘……三生有幸。” 她是一个被花白凤随意送去仇人身边的侍女,是马空群肆意侮辱的小妾。 可是公主却没有看不起她,甚至还对她委以重任。 李鱼笑道:“你是个聪明人,我这里又缺聪明人,你既肯来,我当然要用好你啦。” 沈三娘垂泪。 李鱼又温言说了几句,就叫沈三娘退下了。 正要睡,却见紫杉望着她,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鱼道:“怎么了?” 紫杉忽然跪在地上,请求替公主分忧。 李鱼便明白了,这是看见沈三娘和阿云手上都有了差事,心生羡慕,也想要干一番事情出来。 这当然是好事。 只不过如果要出去做事,势必是不能在公主身边近身伺候的,故而她心中忐忑,怕公主生气。 果然,公主道:“我身边有你照顾,已习惯了,你要出去,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紫杉垂下了头,颤抖着说:“是紫杉……鲁莽了,请公主责罚。” 公主却笑道:“有什么鲁莽的,想多做事不正是好事么?我本就想着要多给你一些差事,只是不想让你离府,这样吧,你每日来我这里,我教你算账理后勤,如何?” 紫杉愣了。 她瞪大眼睛,像是没听懂一样,半晌之后,眼泪忽然涌了出来,她大声地道:“奴……奴婢谢恩!” 李鱼道:“不必自称奴,你可是大管事了,现银州的摊子小,赶紧把事情都学起来,等往后事情多了,就到了你显身手的时候了。” 紫杉心中一喜,道:“是。” 李鱼又道:“你既要好好学习,那照顾我的差事,就放手给别人做吧,我看缝纫厂的月云很好,你去叫来吧。” 紫杉泪眼婆娑道:“紫杉愿意继续侍奉公主,公主还请莫说此话了。” 李鱼失笑,道:“你现在有空,想来我身边陪一陪也罢了,以后等你忙到飞起,我看你哪里有空!” 紫杉破涕为笑,又道:“月云是个好孩子,可为贴身侍女,另外,府中还得进几个粗使丫头,那日有个小丫头,叫什么……飞燕,在府外哭求,说是要卖身葬父之类的,我看着可怜,先收进来了,公主要不见见?” 作者有话要说:承诺的加更3000来了 感谢在2021-08-3121:38:272021-09-0217:36: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uri、书书书、352291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困困困141瓶;谷雨100瓶;天空飘来五个字80瓶;yuri60瓶;墨染竹扉、zoe50瓶;柠檬不萌、我是你的小可爱、心无20瓶;扬帆远航16瓶;我爱小甜饼、花溪妙人、别枝惊鹊、路过的黄瓜、知子莫如鱼鸟君、哒宰桑的礼物、萧媗、橘子橘子、天蝎子、今天也是许愿龙井虾仁10瓶;红糖豆腐脑、划划的福蝶5瓶;y2瓶;猫双、久雨的古寺、荀安、滚来滚去求更新、时光远、明山、在城堡里看繁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0、07 飞燕? 李鱼对粗使丫头没什么兴趣,不过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便无可无不可的应了。 很快,紫杉就领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过来了。 这女孩子身着素衣,一抬头,面容却是极美的。她目如小鹿,面容楚楚如雏菊般脆弱、稚嫩和纯洁。 这样的女孩子,也难怪紫杉看了会喜欢。 可是李鱼的人物指环却忽然发出了尖锐的警告! 【警告!警告!上官飞燕正在您的身边,打着您性命和财富的主意!】 李鱼的嘴角勾了起来。 她立刻翻看起了上官飞燕的人物资料。 上官飞燕,乃是一个西域失落王朝——金鹏王朝的末代王室,金鹏王朝于五十年前被哥萨特骑兵所灭,王室逃亡中原。 而上官飞燕,就是金鹏王朝的郡主,她的叔父,就是末代的大金鹏王,她有一个堂姐,名叫上官丹凤,乃是金鹏王朝的末代公主。 这一家人,现住在江南。只是这上官飞燕却不是个省心的,她心思本就不正,在她父亲死后,更加变本加厉。与青衣楼的首领霍休勾搭在一起,杀了她的堂姐和叔父,意图把金鹏王朝所有的财宝都独吞了。 当年金鹏王朝王室逃亡时,曾把王室的财宝分成四份,一份在王室手中,另外三份在当年护送王室的三个忠臣手中。这三个忠臣分别是霍休、闫铁珊还有独孤一鹤。 上官飞燕原本的阴谋是针对闫铁珊和独孤一鹤的,她意图骗陆小凤和花满楼来替她做事。 只不过,她在见到陆小凤之后,陆小凤居然二话不说,直接跑了,而后她得到消息,这陆小凤和花满楼,居然直接去了银州,一去就是大半个月。 上官飞燕当然得来。 而来了之后,自然而然的知道了安乐公主之事。 安乐公主美若天仙,以一城之力供养,她在银州,只手遮天,身边又有无数英雄侠士簇拥。 这其中,就包括躲着上官飞燕走的陆小凤与花满楼。 上官飞燕于是决定来公主府探一探,于是她随手杀了一老汉,在公主府门口谎称自己卖身葬父,引得紫杉怜悯,买下她来。 李鱼看了她的资料之后,立刻对此人厌恶极了。 这样天使般的面容之下,居然有一颗这样丑陋的心!她只因为嫉妒就杀了自己的姐姐和叔父,只因为想要混进公主府,就随手杀了一个无辜的人! 那么现在,她来银州,来到公主府,又想做什么呢? 这个上官飞燕……好像和青衣楼的首领霍休勾搭在了一起?那么是不是说,青衣楼对银州也感兴趣? 说起来,她的任务栏里好像的确有个任务,和青衣楼有关。 李鱼立刻在心里唤出系统,扒拉出了那个任务。 任务名称,是【把青衣楼收归麾下】,奖励积分是五百积分。 李鱼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上官飞燕,决定先按兵不动,看看他们到底想干嘛。 不过她虽然决定按兵不动,可是也没说要对上官飞燕很好。 只听李鱼道:“你叫飞燕?” 上官飞燕道:“是。” 李鱼又道:“飞燕不好。” 上官飞燕怯生生的抬头望了她一眼,嘴中乖顺道:“求公主殿下赐名。” 李鱼笑一笑,忽然叹了口气,道:“我这最倚仗的大侍女,名叫紫杉。我曾还有个贴身侍女,唤作银杏。” 上官飞燕道:“紫杉、银杏,都是极好的名字。” 李鱼问道:“你可发现了这两个名字有什么共通之处?” 上官飞燕沉默了片刻,恭顺道:“都是极好的树。” 李鱼笑道:“紫杉、银杏,都是古老的树种。” 古代没有植物学,自然不知道什么叫“植物活化石”,不过这不影响上官飞燕附和李鱼。 李鱼微笑的听着,又道:“既然如此,我也给你取一个这样的名吧。” 上官飞燕的心里,当然是很不愿意的。她自诩身份高贵,甚至因为嫉妒堂姐的公主身份而杀人,对李鱼怎么可能有半分尊重。 不过她为了混进公主府,这一时之辱也只能忍一忍了。 飞燕道:“求公主赐名!” 李鱼便道:“我听闻,有一植物,乃是上古时期就存在于世上的,极其珍贵,今日我就以此树给你赐名吧。” 李鱼顿了顿,道:“那就叫……铁树吧,你姓上官是吧,那就叫上官铁树吧。” 上官飞燕:“…………” 紫杉:“…………” 一点红:“…………” 这显然又是公主的恶趣味了,紫杉不明所以,不过觉得公主做事总有公主的道理,便催着上官飞燕谢恩。 至于中原一点红,上官飞燕会武功这件事,他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他野兽般的直觉,也告诉他此人对李鱼没安好心,李鱼要折辱戏弄她,他当然觉得没什么不对。 至于上官飞燕…… 上官飞燕气懵了。 就在这个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一下子就意识到了,这个公主是在折辱她!她是在戏弄她! 一阵极大的愤怒涌了上来,她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李鱼,好像在说:你为什么?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她被这么戏弄很正常,公主殿下宽宏仁慈,收留你给你饭吃已经够好了,只一个名字,还有着美好的寓意,你居然敢生气?真是不知好歹! 紫杉当然也看到了上官飞燕的表情。 她爱戴公主爱戴的要命,见上官飞燕竟然敢生气,顿时不高兴起来,厉声道:“铁树!你还愣着做什么,快谢公主赐名之恩!” 上官飞燕楚楚可怜的表情都快要绷不住了! 好在,她还是忍住了。 她那张如春日清晨雏菊一般清新美丽的脸庞之上,只露出了几分心碎,还有几分慌乱的茫然,她双眼之中喊着眼泪,轻颤着跪下谢恩。 抬起头来时,她似是有意无意的,让自己最美的侧脸对着中原一点红。 一点红面无表情,懒得抬眼。 上官飞燕一口银牙都恨不得咬碎,却还是不能显露分毫,险些憋的呕出血来。 李鱼十分温柔的叫她起来,又十分温柔的表示府中缺几个浣衣女,所以叫她洗衣裳去。 上官飞燕……啊不,上官铁树姑娘委委屈屈地谢恩,委委屈屈地去河边洗衣裳了。 李鱼心想:打我的主意,打银州的主意,是不是?小不忍则乱大谋,那你就好好忍着吧! 洗衣裳在现在,可是个十足的苦差事,初春河里的水,冰冷入骨,上官飞燕那双纤纤玉手,想必是有的受了。 不过李鱼的这一番安排,倒是让公主府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公主不喜欢新来的……铁树姑娘了。 紫杉第一个表态,当晚就跪在李鱼面前认错,李鱼无奈极了,道:“我不是因为不喜欢她才这个样子的。” 紫杉跪在地上不出声。 中原一点红道:“那个女人会武功,而且武功还不低。” 紫杉愕然。 她猛地抬头,看着一点红,一点红脸色冰冷,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 紫杉的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个人……这个人要对公主不利,而她……是她把上官飞燕带到公主这里来的!是她让她进府的! 紫杉的背上全是冷汗,她一下子吓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半晌才哭道:“紫杉……紫杉瞎了眼!殿下……殿下……紫杉绝不会想害您的!”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已涌了出来。 李鱼无奈。 她亲自起身,扶起了紫杉,温柔地说:“这不是你的错,她就是冲着我来的,放在府里总比放在外头好,我倒还真想看看,她要做什么呢,所以,你知道也要当不知道,好不好?” 紫杉乃是罪臣之后,自小被充为宫奴。因为一点点小错就被打杀了的宫女太监,她实在是见的太多。 刚刚听到自己竟然引狼入室,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这么大的事情,不管公主平日里有多宠爱,她也觉得她的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一点红杀了银杏一事,在她心里留下了巨大的阴影,这事虽然已过去了很久,但见到一点红,她还是会畏惧。 没想到……公主竟然丝毫不怪罪她。 紫杉被公主扶起之后,泪眼婆娑,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公主又轻拍她的背,好言好语的安慰了她半天,还替她擦干了眼泪。 紫杉骤然惊醒,对公主哭道:“殿下仁慈……殿下,殿下,紫杉若是有一天背叛殿下,便天打五雷劈!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李鱼都被她逗笑了。 她柔声道:“好了,好了,快下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不要干活了?” 紫杉是个懂分寸的,又欲跪下给她行大礼,被李鱼拦住之后就退下了。 李鱼便等着看上官飞燕要搞什么幺蛾子。 结果发现……她居然好像,想勾引一点红。 李鱼:“…………” 一点红:“…………” 李鱼:“她的目标不是我么?” 一点红:“…………你想让她来勾引你?” 李鱼:“算了算了,不过咱们红先生还真是招人喜欢呐。” 一点红冷哼一声,理都没理李鱼,转身出去了。 其实,上官飞燕的想法也简单的很。 中原一点红乃是李鱼的贴身护卫,只要能策反了他,不愁杀不了李鱼。 安乐公主在银州是何等的气派?她前拥后簇,有无数随从。公主府虽然不气派,但是那股子气势,却是远远胜过江南的上官家府邸的,再加上……安乐公主这里,有万马堂积攒了数年之久的财富。 上官飞燕当然羡慕,她羡慕的要死,她羡慕的都要魔怔了! 她甚至会幻想,如果……如果她取公主而代之,成了这呼风唤雨的银州之主,那滋味,该有多么的美妙啊…… 这个毒藤一般的想法,一旦浮现出来了,就再也没办法摁下去了。 不过,上官飞燕也没打算摁下去。 上官飞燕武功不是一流,可是却能制出最天衣无缝的人|皮|面|具来,她当时去欺骗陆小凤,用的就是她堂姐丹凤公主的面容,没叫陆小凤看出一点端倪来。 所以,换上别人的脸这种事,对她来说,早就轻车熟路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安乐公主身边那群人。 那中原一点红,每天都守在安乐公主的身边,叫她找不到机会下死手,而且,如果想要稳稳的夺过公主府,没有此人的帮助,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因此,她要让中原一点红倒戈。 面容之上,她觉得自己分毫不输给安乐公主。 而且安乐公主那种女人,她也了解的很。 仗着自己高贵的出生,装的高岭之花,一副谁也不能染指的模样……男人们一开始会被这样的女人所吸引,可是一旦这拒绝的姿态做的狠了,男人们就会厌倦的。 男人嘛,骨子里的劣根性作祟,最终还是会爱上美丽、纯洁且温柔的女人的。 上官飞燕对自己充满了自信,她立刻把自己的计划写信,给霍休寄了过去,霍休的回信也很简单,小心行事。 然后上官飞燕就着手准备勾引中原一点红了。 可是她费尽心思讨好一点红,一点红却是一点情也不领,眼睛里根本就像没看见她这么个人似得。 上官飞燕气的发疯,在心底大骂中原一点红根本就不能算是一个男人! 她打算直接一点,让一点红再也不能忽视她的存在。 这一晚,李鱼已经睡下。 李鱼身子不好,容易疲惫,晚上睡的一般都很早,而一点红则不然,他正值壮年,而且夜里又要守着李鱼,风一吹、草一动,他就能瞬间清醒。 此刻,他就瞬间清醒过来,反手去拿床榻边的剑。 门外的脚步声,又轻、又急,像是个女人。 她站在门外,再不动了。 一点红讥诮一笑。 他推开门,上官飞燕站在外面。 月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的脸被渡上了一层柔和的月纱,像是雾霭、像是旧梦。她纯洁如清晨的露珠、洁白的雏菊。她望着一点红,双眼忽然湿润了。 她轻轻地道:“红先生……” 中原一点红冷冷地看着她,手已放在了剑柄之上。 上官飞燕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畏惧与痛苦混合起来的表情,她的眼中满是泪水,她轻轻地伸出一只手,就要去碰触一点红的脸。 一点红冷笑了一声,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上官飞燕的手指无力的蜷缩,像是一只猫儿在讨好主人一样的挠他的掌心,她痴痴地望着一点红,嘴中道:“红先生……你,你为什么要拒绝我?” 一点红讥诮地看着她,吐出一个字:“滚。” 说着,他的手骤然发力,一把把上官飞燕甩了出去,飞燕尖叫一声,直接摔到在地。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中原一点红竟如此不解风情。 可是的确是有一些男人,他们残酷的不像一个人。 征服这样的男人,令上官飞燕着迷,此时此刻,她非但不觉得自己受辱,反而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又热又痒。 她嘤咛一声,倒在地上,哭道:“难道你竟不愿正眼看我一眼?红先生……飞燕只求你怜惜……” 一点红冷笑道:“你不叫飞燕,你忘了么?上官铁树。” 飞燕痛苦道:“公主不喜我……是我的错,可是……可是为什么,红先生请明示。” 她当然以为自己很清楚个中缘由,安乐公主嫉妒她的美貌,如是而已! 她对自己,已是完全的自信。 她伸手,按在了她的腰带上。 然后,月光就落在她如玉般美丽的皮肤上。 她倒在地上,闭着眼睛,那是绝望和羞耻,却也是一种完全的羞涩,一种决绝的爱慕之情。 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一个绝美少女的脸上,绝没有任何男人能拒绝的了。 可是,中原一点红,偏偏就可以拒绝。 他并没有移开目光,因为任何人的身体,对他来说,都同猪羊肉无异。 他的目光之中带着恶毒的挑剔,把上官飞燕从头到脚的鞭笞了一遍,然后他冷哼一声,冷冰冰地道:“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 说完这话,他就丝毫不感兴趣的转身回去了,顺带着关上了门,把上官飞燕一个人丢在外头。 上官飞燕痛苦的颤抖起来。 这颤抖,不是因为心碎,而是因为愤怒!是因为羞耻! 从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这样的拒绝她! 从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会这样的羞辱她! 她恨得牙痒痒,恨得面色通红,只觉得快要爆炸,她从地上跳起来,用力的把衣服裹起来,然后飞快的跑了。 她流着眼泪,在心底诅咒着、怒骂着,她恨得发疯,恨不得把一点红残害成太监!但是她还是告诉自己……冷静,要冷静。 仅凭借她一人,她是没办法摧毁一点红的,她也没办法得到银州城。 她要等,等着霍休带着青衣楼的人来。 但她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 她一边走,一边想,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缝纫厂的地方,缝纫厂三班倒,彻夜不眠,即使在现在,里头也亮如白昼。 在缝纫厂的角落里,有一个小屋子,里头关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曾经万马堂的大小姐,如今安乐公主的阶下囚——马芳铃。 上官飞燕作为一个可以搅弄江湖风云的女人,不可能仅凭一张脸,她手段了得,仅在公主府呆了数日,就已了解到很多常人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马芳铃和这缝纫厂里一个叫翠浓的女人,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姐妹,马芳铃落难后,全靠翠浓接济,才没被厂长阿云折磨死。 再比如,这翠浓,同一个叫月云的姑娘相熟,而这月云……现在已是安乐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了。 上官飞燕望着那亮着灯的小窗,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一条充满着恶趣味的毒计,已浮上了她的心头。 这一晚,她仗着武功傍身,悄悄溜进了关押马芳铃的小屋,果不其然,看到一个被折磨的形如枯槁的女人。 她只略加挑拨,这女人就像是疯了一样的,咒骂着安乐公主,说要杀了她。 上官飞燕适时的告诉她,她有一味毒草,可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毒死安乐公主。 马芳铃还留有一点理智,她道:“你是谁?你拿我当棋子用?” 上官飞燕微笑道:“非也、非也,我只不过是不能进那公主的身,杀不得她,所以才来请你帮忙。” 马芳铃冷笑:“难道我能近的了她的身?” 上官飞燕笑的甜美:“你虽然不行,你的好姐妹翠浓却可以。” 马芳铃道:“翠浓?呵,一个伎女,软弱的要命,能成什么事!她不会听我的话的。” 上官飞燕道:“谁说我要她听你的话,我只是要你用她的脸做坏事而已。” 马芳铃冷冷地盯了上官飞燕半晌,没有说话。 第二天,翠浓照例带了点粥食前来看马芳铃。 她不想背叛公主,她只是不想看着马芳铃这么死去……所以,她只是想尽一点自己作为亲人的本分,起码,让她能吃上一口热饭。 但是她不懂的却是农夫与蛇的故事。 农夫就算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了蛇,蛇苏醒之后,还是要一口咬死农夫。 马芳铃在屋子里,打晕了她,把她藏在了床下,然后她换上了翠浓的衣裳,束起了翠浓的发式,在脸上贴上了上官飞燕给的……翠浓的面具。 她扮成了翠浓,从小屋子里溜了出去,拿着上官飞燕提供的断肠散,去和月云说笑,月云手上端着碟子,里头放着食物,马芳铃只是用了个障眼法,就把断肠散神不知鬼不觉的落到了汤里。 然后,她逃走! 她要离开银州,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生活!安乐公主会死,她会受到应有的惩罚,而她……而她从此自由了!再也不会受到戕害了! 然而,上官飞燕又怎么会让她活着呢。 她武功比马芳铃高上许多,特地换上一把刀,照着马芳铃的背一刀劈下,马芳铃尖叫一声,就倒地了。 然后她又把马芳铃身上的钱袋子翻出来拿走,衣裳弄乱,把现场伪造成她被土匪劫杀。 当然,她也没忘了把面具收走。 这样,她的嫁祸就完成了。 不过,她骗了马芳铃一件事,她给的并不是断肠散,而是春肠散,名字虽然只差一个字,但是效果却是天差地别。 她的阴谋已成了。 而就在这时,陆小凤带着公主想要的竹炭回到了公主府,直奔公主闺房。 作者有话要说:警告!!最后一次警告,不能接受女主会在不同时间段和不同的人有爱情关系的请立刻退出!!!这是最后一次警告接下来的剧情毒到你我可不负责的啊!! 然后就是再重申一次,女主会在不同时间段谈好几段恋爱,恋爱对象不代表男主,分手了也不代表gar哈 41、08 上官飞燕的计谋,其实非常的简单。 中原一点红喜爱安乐公主,把她当做明珠一般捧在手上,把她当做神女一般膜拜,恨不得拜倒在她裙下。所以在他眼中,这世上无论多么美丽的女人,也绝比不上安乐公主。 可是他们又不是真正的主仆关系,中原一点红是出于敬意、爱意和占有欲被安乐公主驱使的,而那安乐公主,也在微妙的调控着这种关系。 简而言之,他们之间的关系是非常精妙且脆弱的。 上官飞燕就是要打破这种精妙的平衡。 春肠散,是一种用春肠草的药物制成,这种药物……听名字也知道,是可以让人失去理智,只想干那种事的药物。 而月云去送的饭食,也并不是送给公主,而是送给中原一点红,安乐公主体质弱、食欲差,从不加餐,天暗下来之后,几乎是什么都不吃的,所以夜宵只有一点红一个人吃。 长夜、暗月,孤男寡女。 春肠散的威力,没有任何人能够抵挡,中原一点红的血会沸腾,理智也会沸腾,他只爱一个人,他也只会对一个人产生那种强烈的占有欲。 他会变成恶狼,变成猛虎,会掠夺,会占有,会把这种微妙的平衡彻底打破!让安乐公主尊严扫地! 他会做下无可挽回之事,而他们之间的这种微妙的情感,也会因此彻底变味。 安乐公主一定会发狂,会恨不得杀了中原一点红。即使她不杀他,但是她对他的信任也一定会彻底崩塌。 而中原一点红呢?会不会愧疚到发疯?他或许会直接自戕以谢罪。 即使他们去查,也只能查到马芳铃身上,她上官飞燕,稳坐钓鱼台。 一点红那碍眼的家伙离开安乐公主之后,再无人对她那么熟悉,那么……她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取而代之了。 上官飞燕笑的很开心,笑的非常开心。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那一双手。 那是一双柔美而纤细的玉手,因为近日来一直在冰冷的河水中洗衣,手指已有些隐隐作痛。这疼痛始终提醒着她,要记住这份耻辱,并且加倍奉还! 她不会让安乐公主死的,她要先把她的脸划烂,用烙铁把她脸上的皮肤烫成怪物一样,然后割掉她的舌头,一根一根打断她的手指,让她跪在她脚下哭嚎、惨叫…… 只要想一想这个画面,她就忍不住兴奋地发抖! 上官飞燕高兴极了,她微笑着,像一个最纯洁的小姑娘一样,回到了公主府。 然后,她立刻被拿住了,捉拿她的,正是中原一点红。 中原一点红脸色铁青,一双死灰般的双眼之中,涌动着疯狂的、残忍的杀意,他浑身的肌肉全都紧紧绷起,像一只渴望从猎物身上撕扯血肉的狼。 这头狼,他的牙齿里,都流着血。 习武之人的直觉让上官飞燕一句话都不说,立刻拔腿就逃! 她玩了命的跑,却在下一秒被直接拽着头发大力拖拽回来,重重的甩在了粗糙的石板之上。 上官飞燕尖叫,连滚带爬的要远离一点红! 一点红垂着头,冷冰冰地看着上官飞燕挣扎着逃跑,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右臂忽然发力,长剑被他用力掷出,精准的钉住上官飞燕的脚踝,把她牢牢的钉在了地上! 上官飞燕惨叫! 剧痛使她瞬间失去力气,她痛苦的蜷缩、颤抖,浑身都是冷汗,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逼近她! 为什么?为什么?!中原一点红这个时候应该在享有才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看起来清醒的要命! ……为什么,他知道是她?!她全都嫁祸到马芳铃的头上了,他们应该去查马芳铃这条线才对啊?!! 上官飞燕哭道:“红先生……为什么?就算你看不上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求生的本能,让她继续伪装。 中原一点红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上官飞燕寒毛直竖! 因为这笑声实在是太可怖!与其说这是一种笑声,不如说这是一种野兽从喉咙里发出的,一种压抑的、疯狂的嘶声! 他的杀意与情绪翻腾着,可是他却偏偏抑制着自己的本能,不去取上官飞燕的性命…… 这是最可怕的,对上官飞燕来说,这比直接一剑毙命要更加的恐怖。因为一个人这样压抑自己的仇恨,一定是因为…… 一定是因为,她会面临更可怕,更残忍的折磨!所以这中原一点红才会这样拼命的抑制自己。 一点红的声音嘶嘶的,像一条信子猩红的蛇:“你给我下药?” 上官飞燕拼命摇头:“不!不是的,不是我……不是我……!” 一点红的手握上了剑柄,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上官飞燕,然后慢慢地把他的剑转动了半圈。 上官飞燕的惨叫声划破了天际,她像是一条搁浅的鱼一般,剧烈的挣扎着,浑身都被冷汗浸湿。 一点红冷冰冰的看着她,手上慢悠悠地动作着,于是锋利的剑刃慢慢地研磨着上官飞燕的血与肉。 上官飞燕拼命求饶! 她已经没办法去思考事情的真相了,她想活着……她不想受折磨,她哭嚎着求一点红放火她。 一点红又从喉咙的深处发出了那种奇异的笑,那种笑嘶哑、冰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恐怖,叫任何一个听到他说话的人,都绝不会忘了他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 一点红说:“你今天不会死,我留着你,给李鱼出气。” 其实事情很简单,也很阴差阳错。 这夜宵虽然是给中原一点红的,可是李鱼偏偏一时兴起,喝了一口汤,然后在一点红动都没动食物的时候,春肠散就发作了。 马芳玲如果是给李鱼下药,那可能会立刻被发现,可是她的目标是一点红的夜宵……这,这就的确被忽略了。府中虽然有人注意上官飞燕的行动,可是谁也想不到她的目标不是公主,是一点红。 李鱼喝了那汤之后,动作很快,立刻捂着嘴给自己催吐,但是毫无帮助。 她皱着眉,伸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然后虚弱地对一点红道:“我好像有点不对劲……” 一点红浑身冰凉,一个健步冲到她身边,抄起她的手就开始把脉。 好消息是这不是毒,李鱼性命无虞,坏消息是,她气息的流动很怪,怪的让一点红想到了一种东西。 那就是春肠散。 虽然李鱼只喝了一口加了料的汤,可是……可是她真的能撑过去么?如果不能,又该怎么办? 一点红的心忽然紧紧的揪了起来。 那一个瞬间,他的脑内闪过很多想法,他可以把李鱼扔进冷水里叫她冷静,可以点穴让她干熬着,也可以……也可以…… 他本来扶着李鱼,脑子里浮现出那个想法之后,竟然立刻放开了李鱼,李鱼没了他手臂的支撑后,软绵绵地倒下。 她皱着眉,脑袋里居然还挺清醒,冷静问一点红:“所以我怎么样?快死了么?” 一点红摇头,嘶哑道:“你不会死,你只是会……” 李鱼唔了一声,道:“那我大概明白了。” 一点红的拳头收紧了。 正在这时,陆小凤来了,他仍是走窗,只是一进来,就发现事情不对。 他的脸上,本来带着笑容,可是一看见李鱼的样子,他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他立刻凑近,皱眉道:“怎么回事?” 中原一点红的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滚出去。” 陆小凤却已看出了端倪。 他的表情不是很好,皱眉道:“这是谁干的?公主府之内,居然有人觊觎小鱼?” 李鱼居然还能接话:“应该是上官飞燕吧。” 她想要破坏自己和一点红之间这种全然的信任。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微妙且脆弱的,如果一点红真的吃下了大剂量的春肠散,那么事情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李鱼仅仅喝了一口汤,药效就这样明显,那么如果一点红真的摄入了大剂量的春肠散,那么他的理智还能保持多久?她李鱼,绝对没有可能在一点红面前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力。 她也绝对没有办法保证,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之间的平衡还能保持。 应该说,这是绝不可能的,他们的关系一定会瞬间破碎,上官飞燕想要离间他们的目的,也绝对能够达成! 这的确是一条毒计,是一条很有效的毒计。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干呢?她是出于什么原因来离间他和一点红的? 最开始,她只是认为,她想要一点红倒戈,所以才去勾引他,可是在她勾引失败之后,她竟然要把一点红从她身边赶开……也就是说,她要对她下手? 电光火石之间,李鱼已经明白了。 因为她在人物指环之中看到过,上官飞燕,擅制人|皮|面|具。 李鱼躺在床榻之上,忽然笑了起来,她本来只是在低低的笑,最后竟然越笑越大声,笑的浑身发抖,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太滑稽了……居然会有人认为,只要有一张她的脸,就可以坐稳银州,风风光光的当公主。 难道这个武侠世界的人,谋权篡位都是找一个和皇帝相似的人,然后瞒天过海么?这也太可笑了。 她发现这个世界的人的脑回路还真是挺好玩的。 她一笑,愈发催动了体内的药力,令她的额头上爬满了焦灼的汗,她已经渐渐地感受到了这药的效果……的确是很难捱。 有一种细细密密地瘙痒,正在顺着脊柱往上爬,她想要挠痒痒,可是那是被嵌入身体深处的神经痛,皮肤即使被挠出血痕来,她也绝不可能得到一点点解脱。 一滴汗,自她的脖颈向下,没入到了衣襟里,在衣襟上留下了一点小小的痕迹,她的呼吸声之中,也充满着痛苦。 可是她的声音却仍是轻松的。 公主道:“是上官飞燕,我已经明白她想要干什么了,这件事她一定不是自己做的,一定还有人牵扯其中,一点红,你去吧,把这件事查的水落石出,把上官飞燕抓起来,等我处置。” 一点红的脊背僵直,他直挺挺地杵在那里,嘶声道:“你怎么办?” 这句话问完之后,室内忽然陷入了一种沉默之中,一点红没有看公主,而陆小凤却紧紧地盯着公主的脸,似已经痴了。 一点红的衣裳,都似乎已被冷汗所浸湿。 公主笑了笑,柔声道:“你去吧,别担心我。” 她没有说下去,可是一点红已明白了她的选择,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公主,又看了一眼陆小凤,然后大步走了出去,一句话也没有说。 公主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她这是为了一点红好。 一点红和傅红雪,本质上都是同一类人,他们认死理,决定的事情谁都阻止不了。当他们陷入一种爱恋的情绪时,就会把自己所有的感情全都付出! 他们是毫无保留的人。 可是李鱼不同,李鱼是一个……是一个很会保留的人。 她出生在一个没有爱的|家庭……不,不应该这么说,她出生在一个有偏爱的|家庭,只不过这些偏爱,一丝一毫都没有分在她身上过。 所有的爱,都在李建文的身上,无论他多废物,多没用,都是这样的。 李鱼从小就一直活在自我欺骗之中,她无法接受她的父母不爱她这件事,所以她只能费尽心思从各种细节出发,像自己证明父母是爱自己的。 比如说,她的父母让她上学,家里买了桃子,其实她也可以吃,只要把家务干好,她妈妈也会说一句“小棉袄”的。 她甚至无数次催眠自己,弟弟还小,她是姐姐,作为姐姐要让着弟弟,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等她长大,赚到钱之后,她忽然发现爱变多了。 是那种……用语言罗织出来的,虚假的爱,目的是为了骗她的钱,把她身上的钱全都拿光,给李建文那个废物点心买房子、娶媳妇。 她从那个时候开始完全失望,她试图自救,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和家人切割。 所有的情感,她全要收回来!所有的爱,她一点点都不给这些人! 完成自救的过程像是把自己从中间剖开,把心肝脾肺全都扔出来,放进双氧水里头去冲洗。她审视自己,无情的嘲笑自己,用力的鞭笞自己,朝自己怒吼,给自己剖腹! 这太痛苦了,李鱼一想到这段日子,她就会忍不住的干呕。 太痛苦了,她不想再来第二次。 而且她还了解到,没有从原生家庭得到足够多爱的女孩子,会很容易陷入爱情的陷阱之中,因为她们很缺爱,所以只要从别人那里获得一点点的怜惜和关心,她们就会沦陷。 不!不可以这样!像条狗一样,别人施舍了一根骨头就开始摇尾巴!这不行,这绝对不可以! 李鱼发誓要警惕、警惕、再警惕! 她学会了完美的保留,她不可能爱上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因为从她出生伊始,爱就是一种可怕的枷锁。 她曾经有过两任男朋友,她会温柔的鼓励他们、陪伴他们,可是这并不是出于爱,而是出于一种拙劣的模仿。 “女朋友”这个角色,应该做这些事情,所以她就做了,她做这些事情,是出于对角色的认同感,而不是对男朋友的感情。 她的两任男友和她分手的时候,说的话都很一致,那就是“小鱼,我感受不到你的爱。” 直到现在,她也是这样的,她是一个没办法去爱别人的人,她可以关心,可以同情,可以温柔,可以仁慈,唯独没有办法去爱,也没办法去回应爱。 她很清楚自己是个怎么样的人,说实话,这的确是缺陷,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潜意识里也不想改变。 一点红是个怎么样的人,她真的很清楚。 最开始的时候,她身边孤立无援,她不想死,她想活下去,所以她使出了浑身解数,要把一点红留在自己身边。 后来她发现,一点红是个很敏锐的男人……这样敏锐的人,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她的心思。 可是他……居然接受了,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表示,把她的光明面和阴暗面都全盘接收。 他太博大了,李鱼觉得羞愧。 江湖人都说,中原一点红毒辣而偏激,可是他本不是这样的,他的心如此皎洁,像明月一样挂在夜空之中。 可是李鱼无法回应他。 她的阴暗面、痛苦、彷徨、疯狂、破坏欲……这些东西,她从来都没有试图告诉过一点红。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就知道,她没办法回应一点红,所以她一直保持着这个微妙的平衡,拉扯这根线,但是又不让这根线断掉。 直到今天,上官飞燕的毒计使出之后,她不得不赶走了一点红,因为她很害怕如果她给了他过多的希望,那么他后面会失望。 加倍的失望,成百上千的失望。 或许有一天,他也会对她说:小鱼,我根本感受不到你对我的爱。 李鱼不想这样,所以她赶走了一点红。 现在,屋子里只剩下了她和陆小凤。 陆小凤不是一个不知进退的男人,他双手抱胸,站在距离李鱼不远的地方,李鱼不叫他过去,他是决计不会过去的。 他只是叹道:“公主府里……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李鱼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她勾了一下嘴唇,气若游丝道:“公主府又不是个铁桶,总有疏忽……” 陆小凤还是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他皱着眉,盯了李鱼半晌,忽然叹道:“你是故意的吗?那……上官飞燕,你是故意留在府里的?” 李鱼从喉咙的深处,发出痛苦的呜咽,可是即使这样,她居然也能笑,还一边笑,一边道:“不冒风险,没有回报,我若是个只求绝对安全的人,就不可能……不可能得到银州……” 陆小凤深深地看着她,叹:“你的心性之坚强,真是……真是让人不得不服。” 李鱼没有说话。 陆小凤只好干巴巴地道:“所以,我现在该走么?还是该留下?” 李鱼缩在被子里,已快神志不清。 她叹道:“我要是说,只想让你抱抱我,你会不会很失望?” 陆小凤失笑:“我若还是个男人,就必然会失望,我一定会失望的要死,你忍不忍心?” 李鱼的眼睛眯得弯弯的,好像被他这话给逗笑了一般。 她故意道:“可是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了,你要是失望,你就走吧。” 她倒不是对这种事有多反感,只不过是因为不想着了上官飞燕的道,凭什么她下药,她就得从?这也太没面子了! 人与人的交往,本就应该是坦诚的,中间横亘了一个阴谋,总觉得不太行。 而且,她只喝了一口汤,这药效应该也……不至于吧。 陆小凤撇了撇嘴。 他一撇嘴,那两个酒窝就又出现了,李鱼一直觉得他是个很神气、很可爱的男人,身上有一股浑然天生的劲儿,那是只有受尽宠爱的天之骄子,才会有的气质。 自己没有什么,自己就会向往什么,这是人类的本性。 李鱼很羡慕陆小凤,真的很羡慕,露出这种自然的、幸福的、不知世俗的神态,是多么让人羡慕的一件事啊! 所以李鱼也很喜欢这样的人。 这个可爱的人双手抱胸,十分夸张的长叹一口气,道:“好好好,我的小鱼公主,您今天受磋磨,我也陪着您一块受磋磨,满意没有啊,鱼鱼鱼鱼鱼?” 李鱼笑了,眼角有点红红的。 陆小凤坐到了她的床边,轻轻地把她抱进了自己的怀中,然后出手如疾风,点住了她几处大穴道,这几处穴道都是内息最凶之处,点住可以让她好过一些。 他的怀里,流动着一汪水,是月亮潭,是金鱼湾,是被硝石蒸出热气的泉。 李鱼气若游丝地道:“陆小凤,你最会说好听话了,你说点什么,哄哄我,好不好?” 陆小凤戳了戳她的脸蛋,神气地道:“好啦好啦,你想听什么好话?我保证你听的开开心心,眼睛都笑成月亮,你就瞧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0300:48:572021-09-0323:5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楠味道100瓶;好疲惫哦21瓶;29507261、六条少一、黛黛20瓶;滚来滚去求更新19瓶;青枫酱、知子莫如鱼鸟君、狸奴、雅文10瓶;一北安安9瓶;我妮天下第一美8瓶;bnb2瓶;时光远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2、09 李鱼就笑了。 陆小凤单手搂着李鱼,另一只手还有空摸摸自己的小胡子。 李鱼的头枕在他肩膀上,眼角和脸颊都泛出了一点点的红色,她双眼迷蒙,似乎已有些昏昏沉沉。 陆小凤低头,看着怀里的美人。 她的漆发像是散发的乌云,在他颈间作祟,有一种极其细小,但极其微妙的瘙痒从他的脖颈间慢慢的扩散开来。 陆小凤深吸了一口气,一种带着暖意的清香就侵入了他的咽喉,他搂着公主的那只手臂忽然爆出了青筋,他的手骤然收紧,像是有点忍受不了这种暖香一般。 他的确是闻不得这种女人香的。 陆小凤何曾受过这样的折磨?他曾经的女友们,大都是说来就来的性子,只要二人看对了眼,一拍即合,他基本是从来没在这种事情上不满足过的。 他喜欢你情我愿,喜欢郎情妾意,却并不喜欢趁人之危。 如果刚才公主要他,他一定会很乐意帮她解决一些问题的,如果她不要他,那他也会很尊重她的意见,默默的退出去,在外头守着她的。 可是她却做了一个中间的选择!她要浅尝辄止,她一个人在这里干熬还不够,她还要拉上他一起干熬! ……什么人呐这是! 陆小凤越想,越觉得又气又乐,他伸手上去,十分不客气的捏住了公主的脸,泄恨道:“小鱼啊小鱼,你真是个大混蛋。” 李鱼呜呜咽咽地搂住了陆小凤的脖颈,那两只软绵绵的手像是丝柔的春风一样,除了取悦之外,绝没有任何目的。 李鱼口齿不清地道:“你是不是大混蛋?你敢说……你追求我,不是为了跟我……咳咳……” 陆小凤用大拇指替她抹去眼渗出的泪,笑道:“是啊,我陆小凤就是个大混蛋,大混蛋配大混蛋,这不是刚刚好?” 李鱼傲娇:“那可不一定,看你表现咯。” 陆小凤:“可是你也没给我表现的机会嘛。” 李鱼嗷呜一口,照着陆小凤的脖颈咬了下去。 陆小凤眯起了眼。 牙齿的咬合力,也是一种力量。很多武林高手,即使是牙,也决不能小看。 江湖上曾出过这样一件事,有一剑客与刀客乃是死仇,二人决斗,剑客用剑钉死刀客,刀客临死之前,请求剑客上前听他的遗言,剑客不疑有他,上前,结果被刀客一口咬断了脖子,与刀客同归于尽。 江湖是危险的,每一个江湖客都在警惕着靠近自己的人。 陆小凤却笑了,他懒洋洋地向后一靠,搂着公主一起靠在了软乎乎的靠垫之上。 他搂着公主的那只手向上,捏住了她的后脖颈,像是捏住一只不老实的小猫一般。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用力从公主的皮肤之上蹭过,公主搂着他脖颈的两只手便立刻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她的双手本来是交叠的,可是现在也没力气交叠,软踏踏的垂下来。 陆小凤又笑了。 他还逗李鱼道:“牙口不是很好的样子。” 总而言之,陆小凤应该是连破皮都没有破皮的,她现在看起来,真的很像是一只小猫,蜷缩在他怀里,看上去乖乖的,可是却总要找点机会挑衅。 可是挑衅也变成了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勾起。 陆小凤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垂下了头,问她道:“你看我这么辛苦的陪你玩,你要不要也奖励我点什么?” 李鱼嘟嘟囔囔:“你要干嘛?” 陆小凤道:“我要亲你啊!” 说着,他就用一只手撑住了李鱼的下巴,把她的下巴微微抬起来了一点,轻轻地吻了下去。 逾越但克制,放肆但尊重。 所谓的官能刺激,其实是一种非常玄学且奇妙的东西。 就好像现在,明明陆小凤只是蜻蜓点水一般地亲了她一下,可是大脑里那种瞬间炸裂开的火花,脊柱神经的深处密密麻麻地震颤,却让他觉得这一刻是如此的美好。 美好到,他的手指都开始不受控制的蜷缩起来,微微的轻颤着。 顶级的高手,往往有一双非常稳定的手。 而陆小凤更是高手中的高手,顶级中的顶级。更重要的是,他的武器就是他的手,他的手,对力气的精妙控制,已可是说无人能及。 但若是此刻叫他握剑,他一定连剑都握不稳。 陆小凤从喉咙的深处,发出一声近乎痛苦的声音,他苦笑着抬头,眼神已经完全的幽暗,他盯着公主氤氲的面容,喉结忽然滚动了一下。 男人这样的眼神,实在是危险的很,无论平时看起来多么温和、多么好脾气的男人,在这种时候,往往面临着理智与本能的冲击。 李鱼意识昏沉,眼前模糊一片,已快要看不清陆小凤的脸,她吃吃地笑着,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他的喉结,被他一把捉住了手,紧紧的攥着。 李鱼道:“坏蛋。” 陆小凤半晌没说话,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半晌,才道:“你睡得着么?睡不着我讲故事给你吧。” 李鱼道:“唔……我要听你唱歌……” 陆小凤的目光柔和下来,道:“好,好……唱就唱,不过我可说好,你听了可不许骂人。” 李鱼很不讲道理:“我不,你唱不好,我就要罚你。” 陆小凤哑声道:“罚我什么?” 李鱼笑着在他怀里缩了一下:“罚你给我干活一万年咯。” 陆小凤道:“哪种干活?干哪种活?” 李鱼道:“噗……” 陆小凤的心就颤动了一下。 陆小凤低头看她,忽然道:“小鱼,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我?” 李鱼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像抱一个抱枕似得抱住了他。 她说:“陆小凤……想当驸马……” 陆小凤失笑,道:“那你要不要封啊?” 李鱼咯咯地笑:“皇帝才能嫁公主,公主自己不能嫁公主……” 陆小凤道:“可是公主可以自己选公主的男人,对不对?” 李鱼没有说话。 陆小凤很好……他真的很会讨女人开心,而且他对女人,是完全的尊重。叶开看她,像是在看一件精巧的工艺品,可是陆小凤看她,却真的是保持着对她人格与精神的好奇心。 而且他不会需要她的爱的,陆小凤是追逐快乐的人,和这个人在一起会开心,他就去追求,如果不再开心,他就会离开。 和他在一起,或许可以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 这段日子和陆小凤相处,她的确觉得很轻松、很愉快,陆小凤带她出去玩的那天下午,她也觉得很刺激,很兴奋。 李鱼伸手,戳了戳陆小凤的脸,陆小凤温柔地看着她,勾了勾嘴角。 他说:“我等你明天清醒了,再问你一遍,好不好?” 李鱼软绵绵地说:“好呀。” 陆小凤什么也没做。 陆小凤只是在他心中的念头疯狂生长的时候吻了她,既温柔、又真诚。 他是一个足够英俊的男人,在呼吸都互相交融的距离,李鱼眯着眼,可以看到他双眼里的自己。 这张脸已不再陌生,李鱼的表情和神态,逐渐让安乐公主这张苍白美丽的脸染上了独独属于李鱼的印记。 她伸出无力的双手抱住他。 男人的身体匀称而结实,脆弱到快要崩溃的感官放大了一切,感知力被提升到她的极限。 她能感受到陆小凤收紧的肌肉,他尽力克制自己的颤抖,还有那种高烧,那种可以灼伤她的高烧。 她最终昏迷在这遮天蔽日的高烧之中。氤氲在屋子里生长,在银炭的火星之间,有潮湿的蕨类植物在生长和死去。 她睡的很累,累得奄奄一息。 陆小凤睁着眼睛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李鱼醒来。 她浑身无力,试着要撑起自己的身体,腰间却忽然一紧,一只手搂着她把她往后一带,她就被带进了陆小凤的怀抱里。 李鱼抬头,陆小凤低头。 李鱼道:“你今天黑眼圈好严重。” 陆小凤:“…………” 陆小凤:“你不懂我黑眼圈为什么严重么?” 李鱼笑了,戳了戳他的脸颊,大言不惭道:“笑一个。” 陆小凤:“…………” 陆小凤笑的十分勉强。 李鱼道:“有我这么漂亮的女人陪在身边,哪一个男人会跟你一样,笑的比哭还难看?” 李鱼得了便宜还卖乖,陆小凤顿时惊了,大喊道:“……你好无耻!你要对我负责!咱们两个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李鱼挑眉:“…………你说什么?” 这可不想是他陆小凤会说的话。 陆小凤眨了眨眼,做娇羞状:“我是说,公主殿下要对我负责……” 李鱼哈哈大笑,她笑的差点打嗝。 李鱼道:“好,我负责,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奸夫啦!” 陆小凤笑的见牙不见眼。 他得寸进尺:“奸夫太难听了……小鱼公主给我个封号嘛。” 李鱼:“哦,陆贵妃?” 陆小凤大笑,一边笑一边凑过来亲她,像是小鸡啄米一般的啄她的脸,李鱼一边笑,一边作势打闹,嘴中道:“大胆!贵妃大胆!” 陆小凤大笑道:“小鱼小鱼小鱼小鱼——” 李鱼戳他脸上的酒窝。 她觉得陆小凤好像只有四岁的样子,然后觉得自己也好像只有五岁的样子,不能更多了。 打闹了一阵子,李鱼这可怜的体力就有点撑不住了,她满头虚汗,陆小凤看到,竟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块手帕来,帮她擦一擦汗。 不知道为什么,李鱼居然觉得心里头砰砰直跳,她瞪大双眼,想要躲开。 陆小凤柔声道:“别动。” 他低下头来,温温柔柔的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李鱼闭上了眼,睫毛有一点点的湿润。陆小凤的吻就落在了她的眼睛上,像是黑暗且甜蜜的棉。 李鱼忍不住道:“陆……陆小凤……” 陆小凤笑道:“陆贵妃在这里呢。” 李鱼忍不住捶了他一下。 陆小凤大笑着起身,神清气爽的推开门。 门外,月云、紫杉和几个小侍女正侍立在门外,低头不语,见陆小凤从公主房中出来,也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她们搬了浴桶进来,又在浴桶之中倒上热水和花瓣,恭请公主殿下沐浴。 李鱼慢条斯理地洗了个澡。 她洗完了澡,又换上了新衣裳,坐在铜镜之前,等着紫杉给她梳头。 古代的发髻真的很复杂,什么堕马髻、飞仙髻、灵蛇髻之类的,李鱼这么聪明的脑子,看了半年,都没学会。 她漫不经心的看着镜子里,忽然发现自己的脖颈之上,有几点痕迹,她皱眉,眯起眼睛凑近观察,果然看见梅花落雪。 李鱼:“…………” 陆小凤那大混蛋! 再用余光瞟月云和紫杉,二人都低垂着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只是耳根已红了。 李鱼撇了撇嘴,没说话。 她是公主,在这府中,她是最大的,只要她不想解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用解释。 可是…… 李鱼发起了呆。 正发呆时,中原一点红走了进来。 他身上带着银州初春的寒气和露水,无鞘利剑斜斜的插|在腰间,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一进来,目光就死死地盯住了李鱼……的脖子。 李鱼没有转身,看着镜子里他的表情。 他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冷冰冰的,脖颈侧的青筋忽然一根一根的凸起。 红梅落雪。 乖暧的红梅,落在她如雪一般的肌肤之上。那刺目的红色,像是刀子一样凌迟着一点红的心。 一点红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移开了视线。 他嘶声道:“上官飞燕已抓到了。” 李鱼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道:“知道了,过会儿带她上来吧,我有话要问她。” 一点红没有说话。 半晌,他忽然道:“你怎么样?” 李鱼愣了愣,道:“我……我还好。” 一点红道:“好!” 说完,他就转身出去了,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他已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李鱼,昨天的那一切,他已经相当于把自己的企图全部暴露了出来,然后……李鱼温柔的拒绝了他,选择了陆小凤。 他已不愿再想。 上官飞燕很快就被带过来了。 她面色惨白,走路一瘸一拐,被粗暴的拖拽着扔到了李鱼的面前,李鱼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水,随意地喝了一口。 上官飞燕恨恨地看着她,那目光,恨不得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李鱼觉得她很可笑。 李鱼问:“明明是你意图害我,被我识破,干什么要露出这种好像被我欺负了一样的神色?” 上官飞燕冷笑道:“滋味如何?” 她的脸上露出了那种快意的、恶毒的表情来。通过昨天夜里一点红的神色,她已判断出了,春肠散是被李鱼吃下的,她药发之后,没有选择一点红,而是选了另一个男人。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件让女人羞耻的事情。 李鱼皱眉,歪头看她,确定她是真心实意的在问这话。 李鱼觉得更可笑了。 她道:“……难道你真的觉得,可以凭这种事伤害到我?” 上官飞燕笑的更开心了,只听她道:“所以嘛,什么高贵的神女、无上的公主……你也不过也是个伎女而已。” 一点红倚在门边,听到这话之后,额角已爆出青筋。 他恨不得把上官飞燕的五脏六腑全都碾碎! 李鱼却一点都不生气,她只是觉得上官飞燕很滑稽、很可怜。 李鱼叹道:“你真可怜。” 上官飞燕的脸色变了,她愤怒的喊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李鱼道:“你竟丝毫不明白,对我来说,文人酸腐的规矩,根本一点儿也不重要。” 和谁有染,不和谁有染,这种只盯着人下三路看的规矩,实在是太无聊,太无趣了。 上官飞燕的行为看似出格,却仍跳不出这个圈,她被霍休引诱,又为了霍休去勾引了许多人……但她的心里,居然还是自哀自怨的。 ……而且居然还妄图把李鱼拉到和她同一个层次,以此获得阿q式的精神胜利。 李鱼讥诮地笑了。 上官飞燕闭上了嘴,恶狠狠的盯着她。 她说:“你不在乎,好,那我就告诉你,你在江湖上的名声可厉害的很!万人枕呐!马空群得到过你没有?那老东西,身上是不是一股死人的尸油味!” 她恶狠狠的笑了,她觉得自己活不过今天,她不后悔暗算李鱼,她只后悔自己做的不够精妙,被这群人发现了去! 李鱼无动于衷。 她懒得和上官飞燕较这种无意义的劲,比起这个,她还是更愿意说一些正事。 她懒洋洋道:“说吧,你后头的人是谁?组织是什么?你们怎么传信?” 她倒是知道上官飞燕背后的人是霍休,而霍休就是青衣楼的头领。不过她还没想好怎么跟别人解释这件事,也不太想留下那种多智近妖的印象,故而先装作不知。 而且,上官飞燕和霍休联系的方法,她是真的不知道。 上官飞燕的屋子里倒是发现了几封可疑的信,不过这信的内容都像是在说家常话,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上官飞燕冷笑道:“什么后头的人,我不知道!” 李鱼很直接的说:“你想用我的脸,取代我当安乐公主,是不是?” 上官飞燕愕然! 李鱼讥诮地说:“难道你以为你可以瞒得住?” 当然不是! 昨晚被抓住之后,上官飞燕就知道她的意图早晚要暴露,因为她怀里还收着那个给马芳铃做的面具。 她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只看一张面具,只是一点春肠散,她居然就瞬间反应过来了! 她的背后忽然升起一阵寒气。 李鱼道:“我刚问了你三个问题,你要是好好的回答我,我会考虑留你一命。” 上官飞燕冷笑:“做你的白日大梦去吧!” 李鱼不理她,自顾自地道:“我刚看了你房里的信,恩,很普通、很简单的家常信,看起来没什么不好,不过你这么聪明,里头一定藏着端倪,对不对?” 她居然还夸上官飞燕聪明,也不知道是真夸,还是阴阳怪气。 上官飞燕也怪笑道:“你这么聪明,你自己去找啊!” 李鱼叹了口气,道:“我倒是听说过一种加密的手段,只需一本话本,在合适的位置,把话本的字裁掉,令话本之上出现规则的方格空洞,然后再把密信放在这一页纸的下头,便可知道密信上的有用信息了,你用的是这一种吧?” 这简直是最基础、最简单的密码学知识,这种加密手段,其实一点儿也不精妙。 可是上官飞燕的脸色却立刻变了,因为她觉得她和霍休之间的密信的确是精妙的、隐秘的! 她……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多智近妖!! 可是她不能说!她什么都不能说!她已经猜到下一步安乐公主要做什么了。 霍休知道自己要取而代之,那么安乐公主……她如果知道联络方式,她一定会将计就计,告诉霍休,上官飞燕已得逞,然后让青衣楼速速来银州,这样她就可以一网打尽了! 绝对不行! 霍休是她的王牌!她和霍休是真心相爱的!只要……只要她隔一阵子不同霍休联系,霍休就会知道她出事了,他会来救她的……他一定回来救她的! 只要……只要撑过这一段时间,她就能得救了! 上官飞燕出言挑衅道:“你试试看,能不能把这秘密从我嘴里撬出来啊!” 李鱼挑眉:“你在挑衅我?” 上官飞燕怪笑:“或许你也要把春肠散给我下进肚子里,让我也体会体会那种感觉?” 李鱼微笑:“怎么会,我绝不会做这样下三滥的事情。” 上官飞燕继续挑衅:“或许你要把我的脸给毁了?漂亮的女人都讨厌看到同样漂亮的女人,我知道的。” 李鱼哼了一声,道:“你想多了,我才不做这么没品味的事。” 公主歪着头,漫不经心地道:“你想拖延时间?等你的同伙来救你?” 上官飞燕的背上渗出了一层冷汗。 李鱼笑道:“好啊,如果你可以撑过去,那我愿赌服输,到时候你逆风翻盘,岂不美哉?” 上官飞燕不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李鱼的这个态度,让她很是害怕。 安乐公主好像很自信,自己一定撑不过去。 是……怎么样的刑罚?她为什么这么自信?她凭什么这么笃定? 一种未知的恐惧,忽然袭击了上官飞燕。 作者有话要说:打安乐公主总是打成安可公主,打陆小凤总是达成卢西奥。 另外再求大家的营养液!过一万继续加更3000哦!感谢在2021-09-0323:59:482021-09-0422:57: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书书书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离盆盆出走89瓶;iris20瓶;我是静静、猫猫卖艺、你东我西10瓶;20020217abc3瓶;拥有charon的pto、清蒸鳜鱼、夜鹰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3、10 李鱼当然是要命人把上官飞燕塞进那个地下石牢里。 不过,她还是决定多给上官飞燕加一点料。 李鱼问:“你进府的时候,是打着卖身葬父的名义来的,那个死了的父,是谁?” 上官飞燕不说话。 李鱼道:“你想要一个由头,就顺手杀了一个人,把他的尸体拿来用,是不是?” 上官飞燕冷笑:“是又怎样?死都死了,难道你想给那老东西找回公道?” 李鱼懒得理她,叫来紫杉,道:“你知道她当时葬的那个人葬在何处么?” 自那日知道上官飞燕是个练家子之后,紫杉对上官飞燕就恨的要命,听公主如此问,更是气的不行。 她恶狠狠地瞪了上官飞燕一眼,道:“殿下,紫杉知道,那人还是我张罗着给埋的!谁知竟是这毒小娘亲自杀的,真是……真是丧尽天良!” 李鱼道:“那人好端端的走在路上,就因为上官飞燕缺个由头,就做了刀下亡魂,他岂能不恨?若是他的鬼魂在此,一定也会想方设法的报仇吧。” 紫杉点头称是,道:“是啊!此人可真是倒了血霉!他一定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这毒小娘的!” 李鱼道:“好,那就这么定了。” 紫杉:“?” 定?定什么了? 她感觉公主好像在那两句对话之中已决定了什么,但是她又实在是想不到。 但是公主却不打算再说了,只是唤来沈三娘,叫她把上官飞燕给送到地牢里面去,还给沈三娘安顿了两句什么话。 沈三娘听了那话,顿时一惊,再看上官飞燕时,神情十足十的复杂。 上官飞燕心下不妙,疯狂挣扎,却被拖拽着拖到地牢里头去了。 跟所有见到这石牢的犯人都一样,上官飞燕一见了这棺材一般大小的牢笼,顿时吓的哭天抢地,恨不得一头撞死。 可是,她的心里却还想着,只要自己坚持住,只需要一个月……一个月之内霍休收不到她的信,就知道她出事了,到时候她就会获救。 所以她哭求过一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竟是打算昂首挺胸的进去。 进去之前,还有心气和沈三娘放狠话:“你们等着,等我出来的时候,就是你们进来受折磨的时候!” 沈三娘懒得理她。 她只是坐在那里,吩咐旁边的灵武卫:“把那苦主也塞进去。” 上官飞燕一时还没明白过来。 等那具露出半截白骨的尸首被塞进囚室,与她头对头,手对手的时候,她就吓疯了。 尸首之上,半截腐肉,半具白骨,腐臭难当,蛆虫在眼窝里蠕动…… 石室无情的关闭,上官飞燕涕泗横流,疯狂尖叫。 难道……难道要她看着这句尸首腐烂?难道……难道要她永永远远的和这具尸首头对头,手对手? 她吓晕了过去,她只希望这是一个噩梦。 可醒来时,一切都如常,逼仄狭小的石室让人喘不过气来,她坐卧不得,一呼一吸之间,那种可怕的恶臭一直萦绕着…… 仅三天,她就哭着喊着说自己愿意坦白一切。 李鱼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刚从外头回来——陆小凤又带着她出门玩耍了。 她趴在陆小凤背上,让陆小凤背着她。在银州城的屋顶上飞来飞去。新鲜上任的奸夫当然十分乐意,被她指挥着飞来飞去。 飞累了就躺在屋顶上看星星。 她很愉快,然后一回来,就得到了这个让她更愉快的消息。 月云帮她脱下锦裘,李鱼懒懒坐在坐塌之上,陆小凤正坐在那坐塌之上,见美人过来,十分自然的搂过她的腰,摸摸她的脸,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李鱼无情地赶客:“我要工作了。” 陆小凤笑嘻嘻道:“我不打扰你工作啊” 李鱼揪着他脸上的肉把他赶出去了。 她不太像让陆小凤看到她太残忍的一面,可是一点红就在屋子的角落里坐着,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好像她已经很熟悉他的存在了。 李鱼命人把上官飞燕带来。 一点红睁眼。 他没看李鱼,只是嘶声道:“你是怎么对她的?” 李鱼吓了一跳,抬头看他。 自那天早上,一点红问过那句“你怎么样”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跟李鱼说过话了。 倒也不是因为赌气,一点红不是那种会赌气的男人。 他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对李鱼的心思,从来都是藏在心底的,那日猝不及防的暴露出来,又被她无情拒绝,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会很快恢复的。 而且,他当然也并不怪李鱼。 喜不喜欢,说穿了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他能喜欢,她就可以不喜欢,拒不拒绝也都是她说了算。这点道理,一点红还是很明白的。 他只是……他只是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罢了。 他也有点找不准自己的位置。 他是李鱼的贴身护卫,就住在她的外间。这两间屋子,只隔一墙,只隔一门,他不知道自己还应不应该待在这里。 陆小凤是个高手,可他来去如风,并不会一直待在李鱼身边,所以最终,他还是决定呆在这里不动。 李鱼也没有说什么。 这三天来,他们就好像陌生人一样。一点红不说话,李鱼也不想逼着他说话,让他们刻意的回到那种日常的气氛之中。 也许……上官飞燕的计谋已成功了,他们之间那种微弱的平衡,真的只要一点点的外力,就可以被打破。 李鱼心烦意乱。 所以,一点红主动跟她说话的时候,她真的觉得十分的……惊讶。 她以为这样相顾无言的日子还要持续很久。 她望向一点红,一点红没有看她,他的脸冷峻而分明,有一半在灯光之下,有一半被埋进了阴影之中。 李鱼回答道:“我把她塞进了石室,让她和自己杀掉的人共处一室,看着他怎么腐败。” 一点红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道:“嗯。” 然后,他就又不说话了。 李鱼也没说话,她坐在坐塌之上,撑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上官飞燕很快被带来,她看起来已经完全被吓的有些疯疯癫癫的了,软绵绵地倒在地上,脸上泛起了一阵不正常的嫣红,浑身都打着摆子。 这看起来…… 李鱼皱眉,道:“怎么回事?” 沈三娘道:“她脚踝有剑伤,又在那囚室之中受了惊吓,刚刚从囚室中放出之后一瞬间放松,竟就开始发起高烧,说起胡话来了!” 沈三娘的神色十分懊恼。 她知道上官飞燕脚踝上的伤,也知道公主折磨她是为了情报,故而给她做了清洗和包扎,只不过……只不过却没有什么用。 李鱼却是不知! 李鱼只说让一点红去抓上官飞燕,也知道他一定会让上官飞燕吃些苦头,但是没想到她脚上有穿刺伤口。 李鱼对上官飞燕道:“喂!说话!” 上官飞燕仍是打着摆子,烧的满脸通红。 李鱼道:“让我看看她脚上的伤。” 沈三娘迟疑道:“殿下……伤口腌臜,怕脏了殿下的眼。” 李鱼懒得多说:“快点。” 沈三娘不再多言,迅速拆了上官飞燕的绷带,把伤口暴露在李鱼面前。 伤口化脓,感染了。 她皱眉。 青衣楼和霍休,她本是势在必得的,可是如今上官飞燕神志不清,无法说出密信的秘钥所在,她要怎么假装上官飞燕同霍休联系呢? 一点红侧头,看了一眼李鱼。 她的表情晦暗不明,一点红已知道,因为自己一时的泄恨,李鱼想干的事情怕是干不了了。 一点红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了李鱼的身后,沉声道:“是我伤的。” 李鱼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恩,伤就伤了,没事。” 一点红沉默片刻,道:“我去调查她身后之人的事。” 上官飞燕这样,绝非是故意装出来的,她是真的因为感染发起了高烧,神志不清,不出半月,她就会因为伤口感染而死,这也意味着……没办法从她口中得到消息了。 李鱼皱眉,对一点红道:“你什么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她身后之人?敌在暗,你在明,你这样子去,很容易被暗算。” 一点红冷冷道:“我既坏了你的事,就一定帮你找补回来。” 李鱼沉默的望着他。 一点红冷冰冰的盯着她看,也没有说话。 李鱼揉了揉眉心,忽然叹了口气,道:“这上官飞燕,与她背后之人,没有重要到让我放你去冒险,你明不明白,一点红?” 一点红愣住。 李鱼又道:“我是很想抓住她背后之人……可若是为此要让你陷入危险,我不愿意,我身边的人永远是最重要的,你怎么就不明白?” 她知道是霍休,她却不能告诉一点红是霍休。 因为霍休乃是青衣楼的首领,而青衣楼一百零八楼遍布天下,很是难以对付。霍休本人,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李鱼收编了万马堂,也不过是五六百人的队伍,控制一个银州尚且有困难,又怎么能与青衣楼这种组织抗衡?一点红即使知道幕后主使之人是霍休,难道单枪匹马就能去解决霍休? 他们只能靠智取!靠信息差来取胜! 所以一点红决不能意气用事。 一点红瞪着李鱼,李鱼也瞪着一点红,两个人似乎都不肯放弃。 一点红哑声道:“上官飞燕意图易容成你,取代成为银州之主。” 李鱼道:“正是如此。” 一点红死灰色的眼睛中迸出一阵摄人的杀气,冷冷道:“此人绝不能留,也决不能坐以待毙。” 李鱼软声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走了之后,谁来保证我的安全?” 一点红的眼神闪了闪。 他沉默了半晌,忽然伸手,似乎是想要抚摸李鱼的脸。 可是他的手却骤然停在了李鱼的脸侧,手指一根一根蜷起握成拳,然后他又缩回了手。 中原一点红淡淡道:“叫陆小凤护着你,那小子若不靠谱,便叫傅红雪来,他精神不稳定,功夫却好得很。” 李鱼叹道:“你心意已决?” 一点红道:“嗯。” 李鱼道:“先别走,这上官飞燕,许是还能救回来呢。” 一点红淡淡道:“绝不可能!” 以他的经验来看,都已发起高烧来,感染成这样,已很难救回来。 李鱼挠了挠头,道:“你让我试试,若实在不行,咱们再说,行不行?” 一点红讥诮地笑:“你什么时候竟学了医术,还会给人治病了?” 李鱼淡淡道:“我不会医术,但我会做药。你记不记得,去年我一直叫人收集青霉。” 一点红挑眉:“我看你是想让她死的更快。” 李鱼轻笑,并不答话。 ——青霉素。 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发现之一,二战时期无比珍贵的战略物资。 然而,仅仅知道青霉里有可以治病的青霉素是不够的,因为首先第一青霉的量太少,第二无法提纯。 所以,这大半年的时间,李鱼一直有分心研究这件事。 用芋头煮营养液来培养青霉,把小屋的温度、湿度都提高到适宜青霉生长的程度。用菜油去把脂溶性物质分离出去,用竹炭去继续去除杂质…… 总而言之,在用了陆小凤带回来的竹炭之后,简易版青霉素应该已经制作完毕了,如今只差试用。 那就用上官飞燕当试验品吧,如果成功了,最好,如果不成功,那她也一定要阻止一点红出走! 她的心情忽然变的很低落,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上官飞燕被带下去医治,李鱼沉默了半晌,忽然说:“如果你想要走,我……我不反对,可是你不能去做这样危险的事情。” 一点红冷冷道:“一点红生于危险,死于危险。” 李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接下来几天,他们之间都像是陷入冷战一样,再不说话。 而上官飞燕的烧却好一些了,李鱼命人将干净的布条浸入青霉素混悬液之中,然后湿敷在除去化脓部分的伤口上。 如此往复数日,上官飞燕的状态真的好了很多。 她终于醒来,一看到李鱼,她就吓得瑟瑟发抖。 此刻,她终于知道李鱼是一个多么有创意的残忍之人了。 李鱼看着她畏惧的表情,却觉得可笑。 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让她与死人接触,她却会害怕,让她近距离的看着人是怎么腐烂的,她竟然会吓的发起高烧。 但她懒得质问上官飞燕。 她只是淡淡的道:“既然知道怕了,就都说出来吧,我或许还可以饶你一命。” 上官飞燕没了脾气,把她知道的事情全说出来了。 霍休与青衣楼,青衣楼的底细,金鹏王朝的秘密、她与霍休通信的方法……这些所有的一切,不管与银州有没有关系,她都跟倒豆子一样的说出来了。 所有人的惊呆了,尤其是陆小凤。 霍休是陆小凤的朋友,好朋友,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霍休居然是这样的人! 他总是轻松的模样,也骤然沉重了下来,他既震惊、又疲惫。 李鱼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上官飞燕果然是通过一个话本子来加密信件的,和李鱼猜的分毫不差。 根据上官飞燕提供的地点,灵武卫成功的获取了那个话本子,然后李鱼模仿着上官飞燕的字迹,给霍休寄了一封信。 她模仿上官飞燕的口气,对霍休说她已经杀死了安乐公主,瞒天过海、取而代之了,现如今的工作只差盘点府库,叫霍休快点过来,以银州为青衣楼的总部。 霍休在江湖上,也是一个正派的身份。他是青衣楼主人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别人知道。 在别人的地界之上,想要行动,想要隐瞒自己的身份,总是有些麻烦的。因此,李鱼花了大笔墨,来描写了割据一方的畅快和惬意,不怕霍休不动心。 他只要敢来,李鱼就叫他有去无回! 他只要敢来,李鱼就叫他的青衣楼,换一个主人! 写完这封信之后,李鱼就熄了灯,打算睡觉了,陆小凤一直坐在一旁,等着她干完这些事,中原一点红见陆小凤在,直接就出去了。 李鱼淡淡地道:“你干什么还不走?” 陆小凤侧卧在坐塌之上,问:“你打算对霍休怎么样?” 李鱼道:“我要把他的财富和势力全都抢过来。” 陆小凤无奈地笑了一声,道:“你还真是……强取豪夺。” 李鱼脱了外衣和中衣,躺在了床榻之上,道:“你要是不喜欢这样的女人,我现在给你一个卸任的机会啊。” 陆小凤站了起来,走到了她的床榻边上。 他伸手抓住了她的被子,然后粗暴地一把掀开了它。 他叹道:“小鱼,如果你什么都不想要的话,就不要在男人面前做这种举动。” 他的手紧紧的攥着那锦被,锦被之上留下了深深的褶皱,月光照进了屋子里,借着这一点点的光亮,李鱼看到了他的手。 骨节分明,修长、稳定、有力。 他手背上青筋已经凸起。锦被之上的褶皱,像是他在施虐一样,李鱼盯着那皱巴巴的锦被,觉得那是自己在被折叠揉碎。 她忽笑了,她坐起来,伸出了自己那只白生生的玉手,轻轻地覆盖在了陆小凤的手上,陆小凤反手,紧紧地和她十指交融。 李鱼道:“谁说我不想。” 陆小凤深吸了一口气。 李鱼微笑着看着他。 她的心情很差,她的的确确需要一些放松,陆小凤的心情一定也很差,他也一定和她想到一起去了,这真的是很巧。 陆小凤伸手,用力一推,李鱼就倒下了。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腰带。 李鱼忍不住闭上了眼睛,陆小凤却笑了,他哑声道:“小鱼,睁眼,你得好好睁眼看看。” 李鱼失笑,道:“臭流氓!治你死罪!” 陆小凤哼笑一声,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随手把自己的外衣覆在了李鱼身上,然后又一把把它掀开。 他感叹道:“下一次,要让你穿着我的衣服……” 李鱼呜呜咽咽地笑了,作势要揪住他的耳朵,却被陆小凤毫不留情的抓住了手腕。然后他低头,轻轻吻在她的掌心,她的手指痉挛着蜷缩起来。 日上三竿之时,李鱼才从梦中沉沉醒来,她的身边没有人。 李鱼:“…………” 陆小凤,大混蛋! 她试着撑起了自己的身子,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瞬间从肌肉的缝隙之中涌了出来,叫她浑身都难受的咯咯作响,李鱼哀鸣一声,手一松,又倒回枕头里去了。 李鱼委屈! 她这体力真的实在是……太差了一点! 作为一个非常讨厌牛奶和鸡蛋的人,李鱼现在不得不开始考虑搞点什么蛋奶计划,给自己增强一□□质了。 她浅薄的医学知识告诉她,经常头晕可能是低血糖和低血压。之前她倒是有试图通过锻炼增强体质……不过…… 不过,体育运动这种事开头真的是极难的,稍微动一动,这具身体就开始心率疯狂加快,呼吸频率也疯狂加快,整个人难受的不行。 所以她最后放弃运动了…… 好吧,鸡蛋就鸡蛋,牛奶就牛奶!每天一斤奶,健康中国人! 银州本来就是牧区,牛奶这种东西是管够的。 诶,这么说来,弄出黄油、奶油来,应该也很容易吧?然后在加点盐什么的,就是李鱼最喜欢的香料黄油啊!可惜没有法棍,不然可以做蒜香黄油面包…… 啊…… 口水,流了下来。 她马上就把陆小凤这个大混蛋抛之脑后去了,开始认真的思考怎么把银州的畜牧业搞一搞……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人少,哪里去给她弄一批人来做事啊。 李鱼叹了口气,觉得十分烦恼。 内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陆小凤捧着个粥碗进来了。 “来,小鱼,尝尝,为夫头回煮的粥,你尝尝怎么样。” 他高兴的很,朝着李鱼露出两个酒窝。 李鱼:“…………” ……额,头回煮的粥。 她怎么觉得这套路这么熟悉呢?……嗯,想起了被某位傅姓不知名红雪公子喝下的那碗齁咸齁咸的粥。 她的额头流下了一滴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0422:57:182021-09-0600:26: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乐5个;灼空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绮秀叶真衣30瓶;柳絮20瓶;好疲惫哦17瓶;日啖荔枝三百颗会上火、悕玥、喵咪等饭吃、盈洁、柠兮兮、官蓝、肆月10瓶;一杯小酒、郑在划5瓶;annaz4瓶;24333179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4、11 诱捕霍休的计划,得等霍休这老头自己掉进陷阱之后才有效。在这之前,李鱼只能等待。 好在等待的日子,也并非无所事事。 上官飞燕的感染恢复后,李鱼也没让她好过,继续关石牢里去了,只是这一次没有尸体。 上官飞燕哭天抢地的求饶,被拖走时,整个人都扒在地上不肯走,眼泪糊了一脸。 她已把霍休供了出去,霍休会被安乐公主暗算,已不可能来救她了。她本以为把这些事说了之后,安乐公主会让她起码……换一个地方□□,她希望那地方能大一点,能看见太阳。 可安乐公主只是用一种极其冷漠的眼神看着她磕头求饶,然后对沈三娘说:“拉下去。” 沈三娘摆了摆手,两个灵武卫就把她拖走了。 李鱼当然不可能放过上官飞燕,她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杀了很多无辜的人,如果仅仅因为她坦白从宽就放她好过,那不是太可笑了么? 关到死,就是李鱼给她的惩罚。 她是如花一样的年纪,但是这朵毒花,会在阴暗的地下慢慢的开败,再也不能见天日了。 当然,如果李鱼顺利抓到霍休的话,可以让她和霍休一起被拖出去公审,赏她一个死的痛快。 总而言之,上官飞燕只是一个小喽啰,并不值得一提,李鱼很快就把她抛之脑后了。 经过初步提纯的青霉素是被证明是有效的,李鱼便开始筹备青霉素制造所,看看能不能加大产量。 说到提纯,李鱼倒是想到另外一种方法,那就是层析法。 高中生物课上倒是讲过用纸层析法来分离树叶中的叶绿素叶黄素胡萝卜素。其原理是各物质的分配系数不同,导致扩散的速度有差异,最后会留在纸的不同高度。 最妙的是,只要使用同一种纸,同一种物质会留在纸的同一高度,实在是方便的很。 总而言之,不管可不可行,先试试在说。 然后,就是畜牧业的问题了。 银州城的牛马羊,以前多是万马堂在养的,如今万马堂死的就剩下几百人,这几百人要么被编入灵武卫,要么被发配去修路。 至于百姓,今年分的地都种不完,哪里来的人放牧呢? 因此,出产肉类的银州,今年其实没多少羊肉吃,也就是城中那几家大一点的客栈会给旅人供应,至于百姓,其实很少能吃上肉。 这和之前万马堂在时,倒是也没什么区别。 这件事让李鱼有点烦躁,她急需更多的人口去做事。可是人要从哪里来呢? 就在她烦恼这件事的时候,银州出了一起恶□□件。 城外一村,一夜之间,死了数十人。 这数十人死时,全部面容狰狞,脸色青白,嘴唇发黑,他们肢体扭曲,每个人都呕出大量的血,而呕出的血,均是黑血。 这些人乃是中毒而死! 有人下毒!而且这下毒,乃是无差别杀人! 沈三娘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毒是怎么下的,还是傅红雪聪明,他沉默的翻看着尸首,然后一言不发的往这村的水井去了。 他什么也不解释,用水桶打了一桶水上来。 月光之下,那水泛着银色的光泽,可是再定睛一看,里头竟有碧光闪过。傅红雪手持银针,入水检查。 银针变黑,毒在井中。 消息第一时间上报给公主府,李鱼听说之后,怒极。 在她这么需要人口的时候,居然有人……居然有人敢在水井之中下毒,毒杀百姓!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谋杀,这是针对平民的无差别谋杀,放在后世,这乃是危害公共安全的大罪,决不可轻易放过! 可是……究竟是谁? 想要知道一件事是谁做的,关键在于……找出做这件事的动机。 沈三娘、傅红雪、路小佳三人,正在她的办公桌前面站着。 沈三娘面色铁青,额头浮出了一层冷汗,而傅红雪则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路小佳属于跟着玩儿的编外人员,他有点没心没肺的,坐在一张椅子上抛花生、吃花生,咔哧咔哧咔哧咔哧。 这咔哧咔哧的声音,让沈三娘更加心慌。 虽说治安问题,不归沈三娘管,可是这个村庄却特殊些。 公主的分田政策,乃是按照人头去分,不管男人女人,一概按照同样的亩数去分。 这个计策的本意,是要通过分田的利益刺激,让银州城的男女比例回到一个正常的水平,要知道,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有些女孩儿,可能一出生,就被家里溺死扔了。 还有一些在父母的慈悲之下活下来的,也有可能因为兄弟要成亲缺钱这样的原因,被父母直接卖给人牙子。 如果是不分男女,按照每一家的人头来算田地的亩数,那么,为了多分田,百姓们就不会把女孩杀掉、卖掉了。 这是很好的计策,执行下去之后,效果也很明显。 可是问题就出在风俗上,重男轻女的风俗之下,有一些家里男人多的家庭,看到丫头片子多的家庭居然能分到更多的田,自然会心里不平衡。 从前都是他们在乡间耀武扬威的,公主这个女人上了位之后,居然让那些绝户家的骑到他们头上去了,这可得了? 冲突就是这样产生的。 因为此事,这个村子近日来连着发生了好几场械斗,好几家都死了人,沈三娘得到消息之后,匆匆赶去平息。 她镇压这种事,自然是雷霆手段。 杀人的砍了头,带头闹事的也砍了头,又赏了那些老实按照公主的政|策种地的农户,又打又拉拢,几下就把这群刁民治的服服帖帖。 本来事情就应该这么处理好了,谁知居然有人在村子的水井之中下毒,毒死了十几号人,其中有四五个,都是被沈三娘重点表扬过的模范农户。 沈三娘自然觉得这是冲着她来的,她忐忑不已。 而公主听说了这事之后,就坐在那里思考,一言不发。 不知过去了多久,沈三娘的背上也渗出了冷汗,她六神无主,颤颤巍巍地跪下了。 李鱼挑了挑眉,道:“为何要跪?” 沈三娘低着头道:“是三娘……三娘处理事情太草率,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李鱼摇头,道:“不是因为你。” 沈三娘诧异。 李鱼道:“只要稍微想一想,就知道做这件事的人必不是针对你。” “假设此人是因为不满你对分田之事的处理,意图报复你,那么他必然是本村的人,因为你杀人是在今天下午,他毒死人是在今天晚上,消息没那么快传到外头去。你今天晚上都要住在这村里了,他为什么不直接毒死你,要去毒死村民呢?” “好,再假设,此人胆子小,不敢杀你,所以目的是威慑你,让你害怕,那么他就应该精准的毒死被你赏赐拉拢过的模范农户,对不对?现在死的十几个人之中,只有四五个是模范农户,还有四五人与此事无关,甚至还有两个人,是这几日械斗的人。他杀的人组成如此复杂,根本不可能准确传达他的不满之意。” 李鱼听到这件事第一瞬间的反应,是暴怒。 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和沈三娘细致的分析起了这件事。 沈三娘听着,才觉得恍然大悟。 她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公主。公主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撑在下巴上,垂着眸思考问题。 如此年轻,却如此冷静和老辣,沈三娘三十有七,却自愧不如。 李鱼陷入了思考之中,并没有注意到她神色的不对。 只听她又道:“想要知道一件事是谁做的,那么最好先知道他的动机。此事动静极大,此人下毒在水井之中,绝不是仅仅为了杀死这十几个村户,他是为了散播恐怖,他是以杀人的手段来散播恐怖。” “既然如此……此人的目的,就应该是我。” 银州城是属于李鱼的城池,在城中散播恐怖,那必然是针对银州之主。 她问傅红雪:“你懂得分辩毒药?” 傅红雪抬头,望了李鱼一眼。 自花白凤大闹过去,他其实就没有与李鱼有什么过多的……接触了。 公主每天的事情都很多,门口时时刻刻都有很多人排着队要找她汇报事情,她最近还在弄一种叫青霉素的药物,天天往别的地方跑。 而他……他又被公主塞了个差事,好多日都没回公主府。这一次回来,才知道府中发生的变化。 ……她的变化。 听说她已和陆小凤…… 可是她看起来一点变化都没有,不管是好的变化,还是不好的变化。这让傅红雪觉得非常……困惑。 如果她爱上了陆小凤,并且已和他私定终身,那她看起来应该更幸福一些,如果她没有爱上陆小凤,但是却被迫与他……,那她应该看起来更……难过一些。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她还是一如既往,身上只有那种慵懒的、仿佛可以掌控一切的气质,陆小凤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一点点变化。 傅红雪不理解。 老实说,他得知此事之后,简直心如刀绞,嫉妒心如同毒草一般的疯长,那一个瞬间,他恨不得就这样疯掉,可是如同习惯一样的忍耐,却让他把这剧毒的一切,都吞下了肚子。 直到见到李鱼之后,他忽然发现……好像这件事和他想的并不一样。 他不明白。 他那双如雪山一般高远的眸子看着李鱼,半晌,才道:“鉴别毒药的法子,起码有十几种,我懂其中的八种。” 李鱼点头,道:“这井中的毒药,你能看出来是什么么?” 傅红雪道:“不知。”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此物,绝不可能是普通百姓能有之毒,能污染一整个井,此毒之浓,绝非常人可制。” 李鱼挑眉,道:“江湖人?” 傅红雪淡淡地嗯了一声。 李鱼点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江湖人,敌人。 是万马堂的余孽? 是霍休已到了?他发现了什么不对?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可是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总而言之,如果此人是为了动摇李鱼在银州的统治,那么他一定会再次出击的,这一次……不知又是什么。 李鱼命人将赵四叫来。 赵四如今带着灵武卫,负责整个银州的治安。 赵四很快就匆匆赶来。 李鱼道:“关闭城门,带着人,排查城中各处,每一个外来人,都要给我查清楚是谁,各家不得私藏外来人口,房屋租赁若没有在公主府登记,全部取缔。总而言之,把可疑的人全都找出来。” 赵四神色一凛,道:“是!” 李鱼又道:“加大宣传,所有入口之水,必须烧开后再饮用。另外,暗中派人把守城中各大水井,谨防有人在城里下毒。只是此事做的必须隐蔽,以防引起居民恐慌。” 赵四迟疑道:“……是。” 李鱼道:“怎么了?有问题?” 赵四道:“属下不敢。” 李鱼撇了撇嘴,道:“有问题就说,具体的事情你们去执行,我坐在后方,就是为你们解决问题的。” 这也是现代职场中的通则。 下属执行,而上司,需要解决内部的阻力,让下属能够更好的执行。 李鱼不想搞古代官场的那一套弯弯绕绕,实在是对效率无益。 赵四咬咬牙,对李鱼道:“殿下,近来城中治安不好,又多了这许多事,属下有些……忙不过来。” 他说完就后悔了,只觉得自己这是在推卸任务。 李鱼乐了。 这赵四,还真是个实诚孩子,真是有什么说什么,也不怕在她这里留下一个无能的印象。 换了其他上司,估计还真是会这样,可是李鱼也深知,一个人的精力的确有限,他们现在人手不足,只能不管男人女人,统统当牲口用,要知道紫杉这段日子,是又忙算账又忙府内大小事宜,整天累得要命。 这种状态当然不能一直持续,公主府的人还是得慢慢增多才是。 眼下嘛…… 李鱼一指路小佳,道:“那近日这些事,就交给路大侠来做吧。” 路小佳正在吃花生,咔哧咔哧咔哧咔哧。 听到李鱼这么一说,嘴里的花生瞬间都不嚼了。 他挑了挑眉,道:“你放心我?” 毕竟他可是个臭名昭著的杀手。 李鱼却不觉得,她因为有这个人物指环的金手指,当然知道路小佳是个什么个性的人。他虽为杀手,却重情重义,甚至心怀天下,这样的人,当然是最好的……社畜。 给他画个大饼,他就能自己乐呵乐呵的办事去了…… 李鱼缺人!怎么可能放过这种人才。 李鱼言简意赅道:“我信你,所以你干不干?” 路小佳那双永远冷漠的双眼,就闪动了一下,他的嘴角忽的勾起一丝笑容,道:“行,这个躲在暗处只会下毒的懦夫,我路小佳一定找出来。” 说着,扬长而去。 李鱼打了个哈欠。 沈三娘和赵四见状,也退下了,但傅红雪却还站在原地。 李鱼看着傅红雪,柔声道:“怎么了?” 傅红雪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她。 李鱼当然也知道傅红雪为什么要看她……毕竟,傅红雪曾意图吻她,却被她拒绝了。 她等着傅红雪说话。 傅红雪沉默了很久,才道:“陆小凤让你很喜欢?” 李鱼道:“很喜欢。” 傅红雪的双眼中冒出寒火来,他又咬着牙道:“你选了他?” 李鱼道:“我选了他。” 傅红雪的眉头皱了一下。 他看着李鱼平静的面容,忽然道:“你为什么没有一点变化?” 李鱼怔住了,道:“啊?” 傅红雪一字一句地道:“你既中意他,又选了他,为什么一点欢喜都没有?” 他问的很明白。 李鱼当然也听懂这个问题了,她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傅红雪的目光闪动了一下,皱起了眉。 他忽然想起了公主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她说:“我明明告诉过你,不要把任何一个人想象的完美无缺。” 当时他说:“你也不行么?” 公主说:“我也不行。” 傅红雪深深地看了公主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 李鱼密切关注水井投毒事件。 灵武卫的大部分人力都用来排查城中住户了,城中的居民是早就登记造册过的,因此想要找出外来人,并不太难。 只是灵武卫人少,近来银州旅人又有所增多,所以排查的速度并不快。 李鱼认为下毒之人一定会来城中,因为如果想要动摇她的统治,恐慌一定要蔓延到城池中来。 所以城门的进出已控制住了,为了防止那人逃跑,李鱼令陆小凤、傅红雪、叶开三人,都守在城墙之上。这样以来,即使此人是江湖人,也是绝对跑不脱的。 现在的情况,就有点像瓮中捉鳖,迟早,那个下毒的人就会被逮住。 可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居然发生了。 在被灵武卫揪出来之前,那个“下毒人”居然自己露馅了。 他是在一间客栈的房间里被发现的,他昏迷不醒,而他身边有一个年轻的女人,这年轻女人已死了。 死状,与城外村庄死去的那十几个村民如出一辙。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身着蓝色布衣,手持一柄宝剑,看身形,也是一个行走江湖之人。赵四发现此人之后,立刻在他昏迷时,将他五花大绑,送去公主府。 不管是不是,总之先给公主看看。 而李鱼在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人物指环忽然响了起来—— 【滴!南侠展昭已经出现!请宿主合理使用!】 南侠……展昭? 展昭这个名字,即使是没看过武侠的,也绝对不可能不知道,毕竟包青天的故事是每一个中国人都知道的故事。 可是这里又不是北宋??怎么会有一个南侠展昭出现?只能说这个世界太奇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一个包龙图。 显而易见的是,南侠展昭,不可能是凶手,李鱼是一百二十个放心他的人品。 南侠被押到她面前时,还在蒙汗药的作用下有些迷迷瞪瞪的,他浑身无力,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被两个灵武卫推推搡搡的推进了李鱼的办公室。 李鱼正想着事情,赵四就一盆冷水直接泼在了展昭的脸上,把他呛的咳嗽起来,他的发丝凌乱的黏在脸上,相当狼狈的清醒了过来。 一清醒,他就看到一个女人,一个很美很美的女人。 这个女人坐在高位上,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种审视的、玩味的眼神,让展昭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舒服。 他还不太明白现在的情况,正欲开口询问,就听见那身着官服的男子厉声道:“大胆刁民,见了公主殿下,还不下跪!” 说着,一脚就要踢在他的膝盖上。 展昭想也不想,也踢出一脚,刚刚好挡住了那男子的腿。那男子脸色铁青,又欲踹他,却被展昭不卑不亢地全部挡下。 那位公主殿下慢条斯理的开口道:“赵四,住手。” 那个叫赵四的男子不情不愿的住了手,展昭这才得以细细观察桌子后头的女子。 年轻、美貌,然则气度逼人。 展昭一年前才拜别母亲,出来闯荡江湖,游历四方,去岁听闻银州万马堂覆灭,银州有了新生气,新面貌,故而来此一观。 谁知却…… 他抬起一双水玉般的星眸,道:“在下展昭,常州人士,来银州只为游历,不知公主殿下,因何要抓展某?” 他说话不快不慢,语气平和,似是不会因为任何不公正的对待而生气。 李鱼道:“你身边,是不是带了个姑娘?” 展昭道:“正是,那姑娘姓水名月,乃是展某在银州识得,不知这位水月姑娘发生了什么事?” 他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李鱼也知道他是个正人君子,可是不知为何,她偏偏起了坏心,想要惊一惊这正人君子。 只见公主冷笑一声,道:“这水月姑娘的来历,本宫已知道了,她乃是一个暗娼。展昭,你知不知道,银州城可是禁止这种事的,你看着清风霁月,暗地里都在干什么?” 展昭一听这话,霎时呆了,脸上红的不像话,连耳朵根子,也红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纸层析法:参考百度百科。 感谢在2021-09-0600:26:152021-09-0700:31: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琳倩lsa94瓶;落余76瓶;林熙之72瓶;栗子呱69瓶;失明人士、寒至未归、透君的白月光、木子10瓶;雎流芳5瓶;滚来滚去求更新、杀公主救魔王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5、12 银州城内严禁嫖|娼,在杀了萧别离之后,李鱼又陆陆续续的处置了几个小妓馆的老板,把姑娘们全都解救回来,放进缝纫厂做工。 可是,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完全被消灭的。 有地位的高下,就会有剥削和物化。男人们多少年来,已把剥削女人内化成了一种本能,即使李鱼强力禁止,暗娼、楼凤,仍是层出不穷。 李鱼的缝纫厂明明白白的给了女人们一条可以清白挣钱的路,所以这些伎女当然不可能是自愿堕落的。 在强力的禁止之下,伎女供不应求,价格水涨船高,皮条客们在金钱的诱惑之下,宁愿冒着杀头的危险,在银州城内穿针引线。 李鱼当然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完全消灭皮条客。 一个政令,颁布下去,能达到80的效果,已是执行的完美,想要百分之百?那是绝不可能的。 李鱼只能让灵武卫在日常的治安任务之中,加入排查客栈、酒馆的工作,以排查是否有女子受害。 而对于楼凤之流,就只能发动人民群众,让百姓积极检举,若检举成功,则赏铜钱一百文。 可是如此,又造成了大量的诬告、误告,繁乱的信息流让工作量大大增加,总而言之,各处人手不足的问题实在是让李鱼很是心烦。 而这个死在展昭房中的,名叫水月的女子,正是一名暗娼。 李鱼似笑非笑地看着展昭。 展昭的脸上就出现了十分复杂的表情,既窘迫,又欲言又止。 他是个生的十分好看的男人,剑眉星目、朗星明月、身姿姣好、天然一股气度。 若再长两岁,定然是个沉稳可靠的儒侠,只是如今,尚可以看出他初出江湖,经验尚浅。 半晌之后,他才开口说话,只是却不是替自己开脱。 “水月姑娘身世凄苦,并非有意违反殿下禁令,还望殿下……放过她。” 李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她已经死了。” 展昭震惊。 他的眉头在一瞬间紧紧的皱起,嘴角也紧紧地抿起,似是心中已有惊涛骇浪。 被反捆在背后的双拳握起,似乎有一些骨节被挤压发出的声音在室内回响。 他低头沉默,半晌之后,他才道:“殿下是为水月姑娘的死,找上展某的?” 不知为何,他认为面前的公主殿下不像是会杀死一个浮萍女子的人。 公主叹了一口气,道:“展昭,你好像被当做替罪羊推出来了。” 展昭挑眉,不解。 李鱼对他没什么好隐瞒的,只听她道:“你可知道,半月之前,城外小陈村,死了十几个村民?水月的死法,和那些村民一模一样。” 展昭沉吟片刻,忽道:“半月之前,展某刚到银州地界,当夜……正是在小陈村落脚,那一夜正好碰上一个可疑之人,与他缠斗。我追他追至城门之外,迎面碰上水月姑娘,他为脱身,以毒针攻向水月,展某为救水月姑娘,这才叫他逃掉。” 这可是了不得的情报!李鱼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李鱼道:“你看清那人长相了么?” 展昭摇头,道:“那人身着夜行衣,面上蒙着面巾,看不清容貌,只是从身形、动作、力量上来看,是个年轻男子。” 男子与女子,年轻人与中年人,动作起来都有差别,展昭入江湖不到两年,却已有了南侠的美名,可见其武功、眼力都是到位的。 李鱼点了点头,对赵四道:“阿四,解了展大侠的绳子。” 赵四闻言,还不太乐意。 展昭刚刚让他在公主面前丢了丑,他自然不喜欢此人,故而这解绳子的动作,他也暗中下了狠手,叫展昭腕上,被粗糙的麻绳恶狠狠磨过。 展昭的手腕上,便留下了两处捆痕。 只是他却并不生气,表情也没什么变化,还对赵四道:“多谢。” 赵四没有说话。 至于李鱼,则又陷入了思考之中,没有注意这一场暗潮涌动。 年轻的男子? 只有这一个信息,却还是不够,城中年轻男子无数,想要精准的找出下毒的那一个,还真是很不容易。 可是他为什么要选择展昭做替罪羊呢?展昭武功高强,能与那年轻男子斗的有来有往,若是在陷害的过程中被展昭发现了,他岂不是又要陷入一场苦斗? 这替罪羊,难道非展昭不可么? 李鱼一只手撑着头,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敲击桌面,仿佛已陷入了思考。 半晌之后,她忽然一拍桌子,道:“不对!不对!刚才想的方向错了,目的不是展昭,是那叫水月的姑娘!” 展昭一直站在一旁皱眉思考,听见公主的话以后,也并不见惊讶,只是道:“公主是说,杀死水月姑娘之人,并非是为了嫁祸展某,而是为了杀水月灭口?” 李鱼道:“我排查城中外来人口之举,让他们害怕,那水月可能又恰恰好知道些什么,用同样的毒杀死水月,又能嫁祸于人……此乃一石二鸟之计。” 展昭挑眉,抓住了关键词,道:“他们?” 李鱼道:“那水月姑娘出现的也未免太巧,正好在那年轻男子要逃走之际,要么水月与她是同伙,要么,就是有人把水月带到那里去的。” 所以水月会知道一些信息,而这些信息要了她的命。 展昭沉默了。 他忽然伸手,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地道:“不是水月……她,她是个可怜的女人。” 展昭与水月之间,自然是清清白白的。 水月是伎女,可是展昭却绝不可能是个嫖|客。 那夜展昭从毒针底下救出水月之后,水月就因为惊吓过度发起了高热,展昭无法,只能将她带到城中客栈之内,找郎中来医治。 水月醒后,自然是对展昭千恩万谢,要以身相许,展昭婉拒之后,见水月面容凄楚,心里起了恻隐之心,就提出可以送水月安全归家。 水月却说,她已没家了。 她的家人,在几年前被万马堂的人杀死了,水月无以为继,只能沦落别离院,在别离院之中,又被一行商看上,买回去当了小妾。 公主控制银州之后,大肆清算与万马堂有关之人,行商因之前与万马堂合作搜刮了不少钱财,被公主府夺了家产,只留了一条命。 于是,行商逼迫水月重操旧业。 那一夜,也是因为有客人上门吩咐,叫水月前去小陈村接客,谁知刚走到城门口,就遇上了展昭与那黑衣人打斗。 水月身世之惨,令人同情不已,展昭本欲就在这两日,前往行商家中,赎出水月的卖身契,叫她再不受戕害,谁知水月竟被毒杀。 展昭讲到这里,目光已沉了下去。 他与水月相交不多,但也能看出她是一个性情温柔的好女子,她一生孤苦,从一个恶人辗转到另一个恶人手中,展昭承诺为她寻回自由和尊严的那一刻,她的眼中有光。 可是那光现在已熄灭了。 展昭又揉了揉眉心,沉声道:“看来,那天夜里叫水月去小陈村的那个客人,与那用毒的黑衣人有关。找到那行商,或许能问出些什么来。” 李鱼道:“正是如此,只是毒杀水月之人,想必是不会放过那行商的。” 展昭眸色一暗,道:“……只希望还来得及。” 他对着李鱼拱手行礼,朗声道:“展某意为水月讨回公道,还请公主殿下信任,放展某离去!” 李鱼道:“不行。” 展昭一怔。 李鱼道:“这一伙人杀害小陈村十几村民,要交由公主府处置。” 展昭略一思量,道:“展某若抓到这伙人,必带来公主府,如何?” 李鱼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对展昭道:“你莫要独自行动,既然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互通有无、互相支援才是真,何必要单打独斗呢?” 她倒是一点架子都没有。 从一开始,她就展现出了超常的冷静与智慧,展昭心中,自然对她赞赏有加。再见她虽然身居高位,对他这样一个平民却也礼遇有加,并不倨傲,更是从心底里对她刮目相看。 展昭一拱手,道:“展某愿听公主安排。” 李鱼道:“好,你放心,我必会揪出杀害水月之人,还她一个公道。” 二人对视,展昭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李鱼也微笑着。 事不宜迟,李鱼立刻命灵武卫开始查水月背后的行商所在之地,并让展昭前去探探。 结果倒是不出意料,那行商已死了,死状同样是穿肠烂肚、凄惨无比。 线索到这里,就断掉了。 李鱼只得命人继续排查城中旅人,用笨办法继续找。 而展昭,也加入了排查的队伍里头去帮忙。他是一个责任心和正义感都很强的人,十分自觉的承担了很多工作,让李鱼心动不已。 展昭展昭,就是要当展护卫的嘛,这个世界上反正现在也没出现包拯,给她用一用又怎么样! 她开始寻思着怎么把展昭忽悠的留在银州了。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排查的范围越来越小,城内的气氛也越来越焦灼。 城中的每一个居民,都知道公主府在找人。 封城的时间越长,城里的氛围就越沉重。 那躲在暗处的下毒团伙,应该早已经知道,他们抛出的展昭,已被洗清了嫌疑,公主府仍然在寻找下毒之人。 在人人自危的环境之中,他们的处境,也变得越来越糟糕,因为现在,每一个陌生的面孔,都会被银州城的居民所警惕。 李鱼在逼迫他们出招。 而他们果然出招! 城中出现了新的流言,这流言同小陈村有关。 小陈村的事情被公主府捂得严严实实的,可是近日城中却传起了小陈村十几个村民的死。 据说,他们死的凄惨无比。 据说,他们曾与万马堂勾勾搭搭、 据说,他们死于复仇。 据说,那个复仇的死神,他要让所有同万马堂有过关联的人都死。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流言,因为万马堂曾在银州虎踞数十年,银州的原住民十个里头就有十个和万马堂有关。 而这个流言指向的矛头,也很明显。 那就是傅红雪。 傅红雪与万马堂的仇恨,是银州所有人都知道的,他单枪匹马杀进万马堂,把马空群活捉而走的事情,有很多人都看到了。 这个黑衣、黑刀的少年,冷如积雪,复仇之火却如同炽烈的岩浆,要把所有靠近的人全都烧成灰烬! 银州城的恐慌瞬间被点燃!傅红雪走在街上时,所有的人都用一种恐怖的、畏惧的眼神看着他。 而凭空被人扣了一口大黑锅的傅红雪,这一天脸色惨白的闯进了李鱼的卧房之内。 当然不是他,当然不可能是他! 他根本就不是白天羽的儿子,怎么可能会为了白天羽的死继续杀人! 他心里知道,李鱼不会当真……李鱼绝不会把这无稽之谈给当真! 可是……可是他的心里却怕极了。 他见过李鱼为了小陈村村民而震怒的样子,他害怕……他害怕她哪怕有一点点,有一点点怀疑他。 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就痛苦的恨不得去死。 常年压抑的情绪,再加上时不时会发作的癫痫,这些折磨令他的精神紧绷,极易崩溃。 ——即使他已远离了花白凤,这种敏感、自卑与自傲、痛苦、病态,仍然像是诅咒一样的跟着他。 他跌跌撞撞地闯进了李鱼的卧房,当时天色已晚,李鱼的屋子里没有人,她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后面,也没有点灯,黯淡的月光令她的面容蒙上了阴影。 他失态的闯进来时,她吓了一跳。 “红雪?你怎么了?” 李鱼立刻准备拧开沼气灯。 但是傅红雪却已冲了过来,他失控似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喘着粗气嘶吼道:“不!别开灯……别开灯!” 他的手冰凉冰凉的,脸在月光之下,有一种苍白的疯狂。 中原一点红已出现在了她身后,李鱼回头笑了一下,对他道:“无事,让我跟他说。” 中原一点红沉默的出去了。 李鱼对傅红雪道:“好,不开灯,我不开灯。” 傅红雪颤抖地放开了她。 失控之时,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力道,李鱼的手腕,已被捏出一个紫色的手印,傅红雪痛苦的闭上眼睛,不知如何是好。 李鱼却丝毫不在意这事,反而柔声安慰傅红雪:“你是为了那流言来找我?我怎么可能相信那是真的,你不要多想。” 傅红雪嘶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件事总要缠着我,为什么它……它永远都过不去!” 就像名字一样,白天羽的死,就是一个永远缠绕在他身上的诅咒,即使花白凤已不能控制他,可是竟还有别的人要提醒他,要不断的提醒他,傅红雪这辈子永远都逃脱不了。 他已经努力去忘怀了。 他明明已经努力去忘怀了。 一见到李鱼,不知为何,他的情绪忽然就崩溃了,他的脸痛苦的扭曲着,额角的青筋狰狞的凸起。 脆弱的傅红雪,就像是曾经脆弱的李鱼。李鱼对他,总是有那么几分怜惜。 李鱼叹了一口气,道:“红雪,冷静一些,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只是有坏人想害你,知道么?我替你教训那些坏人……好不好?” 她伸了伸手,似乎是想要抚摸傅红雪的脸,那手却又缩了回来,傅红雪看着她退缩的手,眼中的水光似乎也变成了碎片,割的他剧痛。 他抬头,大汗淋漓。 他忍受这那种交织的痛苦,让自己不要再发抖。 他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谁在害我。” 李鱼说:“我已知道了。” 傅红雪茫然的看着她。 李鱼道:“小陈村之后,我本以为那幕后之人是针对我的,所以把城封了排查人口,就是想逼他出招,谁知,他们竟然是针对你的,红雪。” 李鱼温柔地看着傅红雪,对他道:“你先坐下缓一缓,我去给你拿点蜜水来,咱们慢慢说,好不好?” 傅红雪碎成一片片的心,忽然又被一种暖意一片片的黏了起来。 那暖意,像是冬天炭火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声,也像是桂花和茯苓口味的云朵。 他忽然觉得自己给李鱼添了很多的麻烦,他觉得愧疚。 傅红雪乖乖的点了点头,沉默的坐下了。 李鱼亲自出去,去小厨房给傅红雪冲了一杯蜜水,又看见有新做的糖糕,便顺了两块回去。 甜食,可以让大脑感到愉悦,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她想起了之前她故意在粥里多下了盐,这孩子忍着齁咸齁咸的味道,还坚持把粥喝完了的事情,忍不住无奈的笑了。 她端着蜜水和糖糕回去,就看到缩在坐塌上的傅红雪,他还是很紧绷,像是永远都松不了的弦。 花白凤用十九年,把一个孩子扭曲成了这样。 李鱼不可能只用几个月的时间,把他扭转回来。 她叹了口气,顺手塞了一块糖糕在他嘴里,又把那杯温热的蜜水放在了他的手中。 他垂着眸,在嘴里被塞进糖糕之时,无意识的吮吸了一下。 可是她的手指立刻就已离开了,他只感觉到了嘴中的那松软的甜。 ……还有手上那杯散发着暖意的蜜水。 李鱼坐在了坐塌的另一边,对傅红雪道:“其实,正是因为他是针对你的,我才猜到了幕后主使的身份。” 傅红雪捧着那杯蜜水,仍十分茫然,道:“……是谁?” 李鱼道:“你和叶开的事情,并没有传出去。现在天下人,仍只知道你是白天羽的儿子,所以陷害你的人,自然是白天羽的仇人。” 傅红雪沉默了半晌,疲惫道:“我不知道白天羽的仇人都有谁。” 李鱼道:“你记不记得之前,我折磨马空群,令他写出仇人名单。” 傅红雪点头。 在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这名单对他已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麻木地道:“是谁?” 李鱼道:“那名单之上,只写了一个人的名字,因为马空群,只知道那一个。” 她停顿了片刻,道:“那个名字,是丁白云。” 白云仙子,丁白云。 她是丁家庄庄主的妹妹,二十年前因美貌名动江湖,被白天羽看上,二人苟合之后,白天羽不肯给她名分,将她抛弃。 她未婚生子,丁家庄庄主无奈将自己刚出生的三子送走,谎称丁白云的儿子是自己的三子,起名丁灵中。 而他被送走的三子,有了另外一个名字路小佳。 李鱼将她的推测娓娓道来。 “这丁白云二十年前,乃是使毒的一把好手,若是此人,那井中超乎寻常的奇毒,也能解释的通。” 那日展昭在小陈村碰到的那个黑衣年轻男子,应该就是丁白云的独子丁灵中干的。 通过人物指环,李鱼已经知道,这丁灵中对丁白云完全是言听计从的,只要丁白云的要求,他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敢去干。 丁灵中在井中下毒以后,正好被展昭碰上,二人缠斗至银州城下,丁白云躲在暗处,看见儿子受制之后,就把无辜的水月推了出去,丁灵中为求脱身,以毒针攻击水月,害展昭分心,自己趁机逃走。 而后,就是李鱼封城,全城排查外乡人。 他们需要一个替罪羊,同时,水月或许是见过丁白云的。 丁白云如今,已是个声音难听、脸也难看极了的女人,她的声音,只要被人听到,那人就再忘不了。 丁白云害怕水月泄露些什么,就毒杀了她,嫁祸给展昭。 只是她没有想到,李鱼的反应那么快,很快解除了展昭的嫌疑,并且继续封城,一步步的围猎他们。 他们只能继续出招,在城中散播傅红雪的谣言。 这就是信息差的致命之处了。 丁白云并不知道,傅红雪不是白天羽的后人,所以她觉得这个谣言合情合理,还可以挑拨公主府与傅红雪的关系。 可是,这却恰恰好暴露了他们!针对傅红雪的人,只有可能是与白天羽之事有关的人。 而为什么是丁白云而不是别的那些仇人,理由也简单的很。 因为马空群只知道丁白云的身份,只有丁白云有暴露的风险,别的人没必要冒这个险来银州。 李鱼说完她的推测之后,傅红雪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已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鱼道:“我害怕这件事让你难受,所以没告诉你,其实,陆小凤和展昭已经去抓丁白云和丁灵中了,他们跑不掉的。” 她虽然这么说着,可是心中却仍有不安。 因为路小佳! 路小佳一直在守护着丁家的人,他的心性让他不可能参与这件事,可是如果她要杀丁家人,他会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路小佳的主场终于来了! 感谢在2021-09-0700:31:402021-09-0722:4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奇路卡42瓶;醉卧沙场、花溪妙人、一北安安、吼吼、灼空10瓶;芒果芥末虾球3瓶;滚来滚去求更新、annaz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6、13 可是无论会出现什么情况,李鱼也一定要抓住丁白云! 知道是丁白云之后,其实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 别人虽然不知道,但是李鱼却清楚的很,丁白云毁了自己的嗓子和自己的脸,她的声音比乌鸦尖叫还要凄厉,她的脸与其说是一张脸,不如说是一块破碎后又拼凑起来的烂肉。 她让展昭和陆小凤去找带着黑面纱的女人,这女人只看背影,一定极美。 外乡人、带着黑纱、身形极美、声音如厉鬼。 这样的特点,无论放在哪里,都是很显眼的,所以展昭和陆小凤一定会找到他们! 而他们也确实找到了。 丁白云和丁灵中被困在这银州城中,早成了惊弓之鸟,见有人上门,还没等人家说明来意,就先下手为强。 丁灵中是使剑的一把好手,剑光如毒蛇一般的直刺展昭致命之处,展昭在那一瞬间,便已认出,此人正是那小陈村的那个的黑衣人。 锵的一声,巨阙出鞘。 剑上的光芒几乎在一瞬间,晃了丁灵中的眼。他坏事做绝,气势就弱了几分,被展昭在三十招之内拿下。 而丁白云就更简单了,她二十年都沉浸在仇恨之中,疏于练功,只靠毒物杀人。陆小凤是何等人物,只一瞬,就点住了她的穴道。 胜负已分。 忽然之间,天上劈过一道闪电,照亮了黑暗中的银州大地,也照亮了公主府中的小楼,那小楼的顶端,有雷公柱。 春雷滚滚而来,像是沉闷的大潮,让被裹挟其中的人难以呼吸。 很快就要下雨了。 下一次雷声响起的时候,李鱼拧开了灯,室内瞬间亮起,傅红雪缩了一下,伸手挡住了光。 李鱼出了内间,坐到了外间的正座之上。 丁灵中,丁白云已伏法,此刻正被押着跪到了地上。 他们二人,乃是武林名门丁家庄的人,从来都是倨傲的,王公贵族面对他们,也是礼遇有加,何曾受过这样的对待? 丁灵中身材颀长,面容英俊,若是放在平时,也是一个风采翩翩的江湖侠客。 可是现在,他却头发凌乱、衣衫不整。他的身上都被雨水给打湿,整个人都如同惊弓之鸟,瞪大眼睛观察四周。 而丁白云整个人都笼罩在黑纱之中,她的黑纱已湿透了,贴在脸上,安静的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颤动,她比她的儿子丁灵中,要更冷静一些。 李鱼坐在上首,安静的看着她,等着她先开口。 丁白云道:“你已知道是我做的。”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形容出她的声音。那是无数只厉鬼在嚎叫,那是来自地狱的寒风在飒飒的吹。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似乎是没有想到一个身形如此姣好的美人,竟有着如同恶鬼一样的声音。 只有李鱼,不为所动。 李鱼冷漠地看着她,道:“小陈村十几条人命,你打算拿什么还?” 丁白云凄厉的笑了起来,她转头,看向傅红雪,嘲弄地道:“这女人比花白凤还能护着你呢。” 傅红雪的额角暴起青筋,他的手紧紧地握住了那把奇异的黑刀。 就在这时,丁白云忽冲开了穴道,一把抓住了自己的面纱,用力把它拽了下来。 惊雷乍起! 一道闪电过后,所有人都呆住了,因为丁白云的脸根本已不能算是一张脸。 她的脸上有很多伤疤,从这些伤疤的狰狞就可以窥见,当初的伤口有多么的深、多么的可怕。纵横的伤疤把她的脸完全给撕裂了,撕裂又缝合,碾碎又粘连。 这甚至很难说是人类的脸庞。 丁白云根本不理公主,只是盯着傅红雪,怪笑道:“花白凤那贱人呢?我虽杀了白天羽,今日却输在了你这杂种这里!她倒是沉得住气。” 傅红雪冷冷地瞪着丁白云。 李鱼冷不丁地道:“所以你杀小陈村十几口人,又嫁祸给傅红雪,其实是为了逼花白凤出来?” 丁白云冷笑道:“花白凤那贱人还没那么大的面子,叫我费心。” 李鱼面无表情地道:“所以你的目的是傅红雪?” 丁白云冷笑。 傅红雪别开了眼,不再看这个狰狞可怖的女人。 丁白云忽然对傅红雪道:“你知不知道,我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没有人接话。 她恨恨地道:“我跟那负心汉在一起七十六天,我就在我脸上划了七十六刀,只因我要自己永远也记得,这一辈子我是被谁毁掉的!” 傅红雪的手已开始发抖。 他忽然发现,和白天羽有关的所有人,都活在痛苦之中。 花白凤和丁白云,两个身份不同的女人,却都因为白天羽,二十年来都活在黑暗和恐怖里。 又是一道闪电劈下,屋内亮如白昼,当闪电的光芒消失时,一个人从大雨之中冲了进来。 这个人是路小佳。 路小佳有一双非常冷漠的眼眸,他看人时,好像总带着嘲弄。 可是此时此刻,他身上被大雨淋得湿透,而那双奇异的双眼之中,已被痛苦和绝望所充满。 雨水从他的脸上滑落,像是泪水在滑落。他抬眸,死死地瞪着丁白云,嘶声道:“为什么要杀无辜的人!为什么要杀傅红雪?!” 看来,他已知道了一切。 丁白云听到他这样质问,竟忽然怪笑起来。 她咯咯的笑着,一边大笑一边道:“因为只有我的孩子才能是白天羽唯一的骨肉!他不能和别的女人生孩子!那些杂种!!我要全杀了他们!我要全杀了他们!” 她放肆的大笑着,仿佛已经完全的疯狂。 路小佳瞪着她,浑身的肌肉,已一条条的凸起、痉挛。 他喃喃地道:“丁大姑……” 丁白云疯狂地说:“只有我的孩子才是白家的后人,只有我的孩子才是白家的后人,只有我的孩子才是白家的后人……” 她忽然爆喝一声:“动手!!快动手!!” 丁灵中忽然暴起,从怀中掏出隐藏的短剑,朝傅红雪冲了过去。 傅红雪似已经呆了,他呆呆的站着,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丁灵中。 噗嗤一声,短剑刺入身体! 路小佳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他挡在了傅红雪的前面,被丁灵中的短剑刺中了。 一切都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或许是因为丁白云的疯狂让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失神了,丁灵中才能得手。 路小佳湿淋淋的身体僵在了那里,他的头垂下去,血从他的伤口涌出,和他身上的雨水混合着流下去,在他的白衣上留下刺目的鲜红。 他的手软绵绵地搭上了丁灵中的手,然后他笑了。 他慢慢地抬起头,用那双涣散的眼睛去找公主,然后他看到了……他看到了被一点红死死护在身后的公主,她脸色苍白,瞪大了眼睛,大声的说着什么,可是他听不见,他已听不见了。 他用尽全力的开口:“公主……求你……留他们一条……命……” 丁灵中怨毒地盯着路小佳,恶狠狠地道:“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为什么要阻止我!” 说着,竟是一把把短剑拔了出来,然后打算再捅一剑! 公主爆喝一声:“住手!” 陆小凤出手如闪电,在一瞬间拗断了丁灵中的双手。 丁灵中惨叫着,丁白云怪笑着,而路小佳已倒下。 公主立刻道:“快!把他搬到床榻上去!这两个人先给我关起来!等把路小佳救回来再处置!叫大夫,快叫大夫!” 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什么了,她直接一把推开内间的门,叫人把路小佳直接放在她的床榻之上。血与雨水把她的锦被染脏,可是李鱼却丝毫不在意。 路小佳腹部的伤口流血不止,陆小凤冲上去,试图把伤口周围的大穴点上,却一点止血的效果也没有。 他的脸色已渐渐变得惨白,他还睁着眼睛,涣散的眼神盯着正上方,嘴中喃喃道:“我想……吃花生……” 这遗言真是有够别致的! 李鱼盯着路小佳,一言不发。 血流不止,一定是伤到动脉了。 可是现在的人知道怎么缝合?知道怎么清理淤血块么?知道怎么把断了的血管扎上么? 她扭头问一点红:“这样的伤……一般要怎么样?” 一点红道:“用止血的药粉,不过这么大的伤口,应该很难。” 这么结结实实的刀剑伤,一般很难撑过去。 李鱼不多言,立刻唤出了系统商城。 她几乎是立刻把自己所有的人口发展度都兑换成了积分。 商城里有回魂丹,只要人不死,都能救回来,价格是一百积分。 但她只有二十点,这种有超自然之力的特殊道具,她买不起。 她立刻放弃,继续翻找,终于在商城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价值十积分的【医疗包】。 止血钳、医用缝合线、手术刀…… 如果是一个专业的医生,有了这些东西,应该是可以救路小佳的。 可是……可是李鱼并不是专业的医生! 杂志社也曾出过一起外科医生的特辑,她采访过好几个外科医生,看过大体老师,知道人身上的静脉动脉分布图,甚至去观摩过一场手术。 可是……可是她不是医生。 李鱼盯着那个医疗包,有一点想退缩。 她手脚冰凉。 路小佳是个很好的人,李鱼和他接触并不太多,可是他的鲜活、他的正义,却让李鱼格外的欣赏他,喜欢他。 她想过路小佳会因为丁白云而跟她翻脸,却没想到他竟愿意为了保护傅红雪自己去死。 大夫来了,他没有办法止血。陆小凤满手都是鲜血,还在试图救他。 李鱼咬着牙,恶狠狠地点了购买。 要是不试,路小佳只有死路一条!管他妈的,上就上!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只听公主一声爆喝:“都让开,我来!” 陆小凤下意识的回头,只见公主伸出双手,把自己的长发十分草率的扎紧,又把自己广袖的外衣直接给脱了扔地上,把自己的中衣衣袖紧紧地扎起来。 她脸上的表情,是陆小凤从来也没有见到过的。 她恶狠狠地盯着路小佳的伤口,脸上那种游刃有余的样子已完全消失,她露出了彷徨但勇敢的神色。 陆小凤:“啊?小鱼你说什么?” 李鱼伸出手,止血钳就放在她的手中,尖端闪着寒光。 陆小凤皱眉,道:“剪……刀?” 李鱼平静地说:“这是止血钳。” 所有人都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所有人都不觉得她可以面对这种血腥的场面。 李鱼喝道:“紫杉,去拿青霉素来!把干净的布浸在青霉素中拿来按压伤口!” 她把手里的那一包东西都丢给傅红雪,道:“拿去用烈酒擦拭!快一点!” 傅红雪什么也没说,直接从窗外跳走。 他不知道自己在此刻能做什么,他只知道……路小佳救了他,在此刻,他也想救他! 沼气灯不在床边,李鱼命人把所有的蜡烛都拿过来,把路小佳的周围点的亮如白昼。 李鱼让陆小凤用青霉素混悬液浸泡过的棉布按压路小佳的腹部,以让他减少出血。 她套上一件干净的衣裳,洗干净双手,走了过去。 所有人都盯着她看,李鱼什么也没说,只是命众人站远一些。 路小佳的衣服早在刚刚就被陆小凤给扯开了,此时此刻,他赤|裸着上身,腹部的伤口清晰可见。他的胸口起伏着,嘴角竟还是在笑的。 或许他是觉得……自己这辈子已经活够本了? 李鱼此刻没有时间想别的东西,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伤口上,说实话,她并不怕血,也不怕伤口,可这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若是因为自己错误的操作死掉,她…… 她还是怕的。 李鱼强打起精神,果然在伤口处找到了断开的血管。 她回想起以前观摩医生手术时的画面,十分不熟练的用止血钳夹住了一边的血管。 路小佳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哀嚎! 他的身体忽然如同鱼一样的剧烈的挣扎起来,好似在忍受什么无法忍受的剧痛一样。 李鱼大吼:“压住他!” 系统给的医疗包里,没有麻醉剂!即使有,李鱼也不知道该怎么用! 陆小凤还在为他止血,根本腾不出手来,一点红冲上前去,伸手点了路小佳的睡穴,路小佳就昏了过去。 李鱼脸上全是冷汗。 一点红深深地看了一眼李鱼。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露出这种……没有把握的表情。 李鱼没有看他,她手上仍动作着,似乎是在用什么……线一样的玩意在把暴露出的血管给扎起来,她手上一用力,路小佳在昏睡之中就也发出一声惨厉的哀鸣。 李鱼的牙齿无意识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额上的冷汗已忍不住要滴下。 一点红随手拿了一块帕子,替她擦去了额上的汗。 他沉声道:“汗若滴到伤口之中,怕是不好。” 李鱼没抬头,只是在嘴上道:“多谢。” 她仍然在继续,把两边的血管都扎好,缝起来,然后在把伤口中的淤血清理干净,最后把伤口一层层的缝起来。 李鱼会做针线活,做的也还不赖,她催眠自己把缝合皮肉当成缝布,但是那手感还是太奇怪了,让她有种恶心的感觉。 她的手机械的动着,好似感觉不到疲惫一样。 直到后半夜,这场业余的缝合手术才完成。 路小佳肚子上的剑伤被完全的缝合了起来,他的脸色惨白,脸上全是冷汗,似是还在被那种可怕的剧痛所折磨。 可是他的呼吸,虽然很弱,但是总算是平稳了许多。 李鱼喘着粗气,茫然地抬头。 所有人都盯着她看,所有人的眼神之中都写满了不可置信。 这太不可思议了……奇怪的剪刀,还有奇怪的医术,把血管从身体里拽出来缝上,把伤口里的血擦干净,然后在从里到外,一层一层的缝起来。 不可思议。 最不可思议的是……为什么一个生于深宫、长于深宫的公主,能掌握这种技艺?她看起来一点都不怕,她冷静、沉着、动作坚定,心无旁贷。 室内一片沉默,大家似乎都在若有所思。 李鱼站起来,低下头,看见自己两只手上沾满的血。当思绪从救人回到现实的时候,那种浓重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忽然冲进了她的鼻腔。 李鱼捂住嘴,忽然干呕了起来。 今天下午,她吃的也很少,所以她只能呕出酸水来,却吐不出一点点的食物。 一点红心下一惊,就要上前查看她的状态,陆小凤却已先行一步,揽住了她,急切道:“小鱼,你怎么样?” 李鱼捂着嘴抬头,看到了陆小凤焦急的脸,他不停的在说些什么,但是李鱼却觉得那声音很远。 她喃喃地道:“要看伤口会不会感染……如果有感染迹象,要注射青霉素……” 然后,她头一歪,就晕倒在了陆小凤的怀中。 陆小凤呆呆地抱着她,回想着她刚刚说过的话。 忽然,他忍不住笑了。他低头,看在自己怀里睡着的女人,忍不住轻轻道:“小鱼啊小鱼……这就是医者父母心么?” 晕倒之前,她想着的还是路小佳的伤。 他伸出手,捂住了李鱼的眼睛,温柔地说:“好好睡一觉吧,小鱼。” 然后他就横抱着她去别的屋子里睡觉了。 今晚她的床上,睡着一个被她亲手救回来的人。 李鱼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她是一个小学生,老师让她写作文,题目是《我的梦想》,李鱼在作文里写,我的梦想是让爸爸妈妈对我像对弟弟一样就好了。 然后,她又撕掉了这一页纸,又写,我的梦想是想让大家都幸福。 然后她长大,与家庭决裂,自以为自己潇洒无比也正确无比,逼着自己的友人也离开自己的家庭。 她们吵得很大声,李鱼很激动的指着友人骂:“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怂不怂!你家里人真的爱你么?啊?你不知道答案么?我告诉你,你爹妈就算你死了也不会流一滴眼泪的,他们哭也哭的是你的钱!” 友人尖叫着哭出来,拿起一个易拉罐就朝李鱼砸过去,她眼睛都红了,失控的要命:“我操|你|妈的李鱼!你/他/妈以为自己很正确么?就你人间清醒?好,你最棒!你最强!我|他|妈愿意堕落行不行!用你管么?你算什么东西也来对我指手画脚!!” 友人冲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然后出现的是她的前男友,她的其中一任前男友是外科医生,正是那一次杂志社做采访,才让他们有机会认识,发展关系。 他足够温柔,也足够帅气,家庭条件很好,李鱼一度觉得自己应该和他结婚。她学着自己身边女孩子的模样去承担女朋友应该尽到的责任,像完成工作任务一样的认真。 “小鱼,”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我感觉不到你在爱我……我们真的在谈恋爱么?” 李鱼茫然的看着他,说:“当然是啊……我们有一起看电影,已经同居,每周不管多忙都要抽出三天一起吃晚饭,有哪里不对么?” 他讥讽地看着李鱼,然后他哭了。 他哭着说分手,把李鱼放在他家的行李丢出了门外。他让她走开,他不想再见她了。 李鱼当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伤害到了他,可是她却没办法认错,也没办法承诺自己会改掉。 她推着行李箱,浑浑噩噩的走在马路上。 就在此时,一辆车飞驰而来,在人行道上撞飞了李鱼,她死了。在她视线里最后出现的画面,是李建文醉醺醺的从车上下来的画面。 “真倒霉。”她醉醺醺的弟弟如是说。 李鱼猛的睁开了双眼,冷汗涟涟的醒来。 映入她眼帘的第一个人,是中原一点红。他皱着眉,在摸她的脉象,他的脸色还是那么的冷峻,眼下却出现了两抹乌青,似乎已很久没睡。 李鱼哑声道:“我……我睡了多久?” 一点红淡淡道:“一天一夜。” 李鱼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一点红忽盯着她,慢慢地问:“李建文是谁?你好像很恨他。” 作者有话要说:小鱼的这种性格会很折磨人的,谁当她的男朋友都会被虐很惨。 感谢在2021-09-0722:45:212021-09-0900:15: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栗子奶油大福10瓶;滚来滚去求更新2瓶;annaz、auroras、y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7、14 李鱼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她脸色苍白,带着一种疲惫和厌倦的神情,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去看一点红的表情。 她很简单地说:“我不是很想解释这个问题。” 一点红双手抱胸,站在床边,用一种审视、探究的眼神居高临下地望着李鱼。 李鱼从来都不会提她自己的事情,一点红已发现了。他本不是会多嘴的人,可是她…… 可是她刚刚在梦中的那种表情,却是一点红从来没见过的。 她在梦里也皱着眉,好似梦到了很难过的事情,然后她说出了那个名字,好像又恨又觉得可笑似得。然后,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一点红几乎愣住。 他从没见过李鱼这么脆弱,那种游刃有余的表情被打碎,里头泄露出了一些更真实的……更私密的她。 那一个瞬间,一点红竟感受到了一点点的……高兴。 只有他看到了这样的李鱼,别人都不会知道。 所以在她醒来之后,一点红鬼使神差地多问了一句。 李鱼当然是拒绝回答的。 一点红淡淡的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沉默又在二人之间蔓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陆小凤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端着半碗米油进来了。 米油,在这个时代被认为是有营养的东西。 其实就是淀粉不充分水解之后的糊精,事实上并不是什么很值得一提的好东西。 一点红看了一眼陆小凤,什么也没说,直接就出去了,留陆小凤一个人跟她独处。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小鱼啊小鱼,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你不会的么?” 李鱼勉强笑了笑,道:“我不会的事情当然有很多,比如说……我就不会喝掉你手里这碗东西。” 陆小凤失笑,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坐在了李鱼的床榻边上,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扶的坐了起来。 公主的肤色苍白如雪,她的睫毛轻轻颤抖着,似乎是一点点的力气都没有了。陆小凤心中一动,便伸手把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公主呜咽了一声,缩在了陆小凤的怀里。 陆小凤哄着她,道:“好小鱼,你累着了,要好好补一补,我喂你喝,好不好?” 陆小凤低头,唇边已扬起一抹笑容,眼神温柔地看着李鱼。 李鱼很无情道:“这玩意根本一点营养都没有,有什么好吃的。” 陆小凤笑道:“好,你说了算,不过你真不饿么?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昏睡了一天一夜,怎么可能会不饿?她这么浑身无力的,当然是因为饿的!饿的! 李鱼眼泪汪汪地道:“我要吃甜的……” 陆小凤大笑:“哎呀,我的女英雄,拯救完人命之后怎么这么嗲的呢?” 李鱼开始报菜名:“糖糕……桂花糕……茯苓糕、银耳莲子粥、绿豆糕……溏心蛋……” 陆小凤道:“……我好像找到你牙口不好的原因了。” 李鱼怒骂:“你说什么?!” 陆小凤:“不不不,您继续。” 李鱼继续心安理得地窝在他怀里报菜名。 这公主府里,只要是她想吃的东西,那自然能很快就有的,很快,桌子上就摆了一盘一盘的糕点,陆小凤受累,一种一种的喂给她吃。 所有的糕点,李鱼都只咬了一口,只有那个溏心蛋,她皱着眉一口一口坚持吃完了,毕竟只有这玩意是李鱼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吃的东西。 她一边吃,一边怀念方便面调料,只要有那玩意,再难吃的东西都能瞬间好吃一万倍。 实在不行,辣椒面也行啊……只可惜辣椒不是本土作物,还得在商城里买,而她的积分已经接近于无了。 而且就算有积分,李鱼也一定要先买两颗回魂丹,她已经吸取了这次的教训了。 而且……她心想:医术也得很快提上日程,虽然说现在有很多疾病是根本不可能战胜的,但是最起码,在这刀剑无眼的武侠世界,外科的医疗水平是可以提高的。 即使只有外科医疗水平提高了,死亡率一定也能大大下降吧。 甜食碳水吃多了,人就容易昏昏欲睡,李鱼缩在陆小凤怀里,用手指玩着他的头发,有气无力地问:“路小佳怎么样?” 陆小凤笑道:“他看起来比你还要精神些吧。” 李鱼:“…………” 李鱼:“这家伙是属蟑螂的么?” 陆小凤道:“蟑螂是什么?” 李鱼:“就是一种生命力顽强到可以和我近身搏斗的虫子。” 陆小凤看了看公主娇娇软软的模样,很认真的摸着胡子想了想,然后道:“感觉这种虫子应该还挺多的吧。” 李鱼:“…………” 陆小凤这家伙什么时候变成吐槽役了? 不过现在,她倒是不太想揪着他这一点不放。李鱼嘟嘟囔囔地道:“我怎么……又困了……” 陆小凤道:“既然困,就休息吧。” 说着,他就要把李鱼放在床榻之上。 李鱼不依,反手搂住了陆小凤的腰,这一双娇娇柔柔的双臂环上来的力度是如此的轻,却让陆小凤腹部的肌肉在瞬间绷紧。 不知道为什么,李鱼忽然想起了她的医生前男友。 她现在的举动又是否只是在模仿和学习呢?陆小凤会意识到她的不正常么? 不,不会的,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不一样的人。前男友是个温柔和善的好人,他喜欢付出、容易心碎,所以他总在要求李鱼付出一样对等的爱。 但是陆小凤不同,他是浪子,情场于他,不过是游戏的一种,他被万人偏爱,即使没有她爱,也能轻易找到别的游戏。 和他在一起令她完全没有一点点负担,她觉得这样很好,很惬意。 李鱼半睁开眼,依偎在陆小凤的怀中,那一双玉手,就抓住了他背后的衣裳,把他的衣裳抓出了褶皱。 她用一种氤氲的眼神看着他。 陆小凤嘴角带笑,垂眸看她,叹道:“小鱼,我的衣服要被你抓坏了。” 李鱼吃吃地笑:“既然已抓坏了,你还穿着坏衣裳干什么?又不是没有新衣。” 陆小凤露出两个酒窝来:“可我若说没有怎么办?” 李鱼也笑:“这有什么,本宫有钱,只要陆贵妃侍候得当,重重有赏,重重有赏” 陆小凤大笑。 他放松身体,向后倒去,倒在了柔软的云朵之中,而他的身上也倒着云朵,如凝脂般光滑的云朵,活生生的云朵。 李鱼搂着陆小凤,像是搂着一个等身大抱枕一样的睡着了。 屋内银炭烧的足,而这个等身大抱枕的体温也并不低,李鱼迷迷糊糊的睡着,头发凌乱的散着,有发丝被身体蒸出的汗黏在了脖颈上。 一只手又很皮的捏住了她的后脖颈,像捏着一只小猫。 李鱼并无动静,那手才松开她,又摸了摸她的头。 李鱼睁眼时,就看见陆小凤正盯着一块红绸子看,那红绸子上绣着一朵牡丹,牡丹华贵,又有金线在其中闪闪发光,这朵金线牡丹,在灯光的映衬之下,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雍容来。 李鱼换了个姿势,懒洋洋地开口:“这是哪个女人送给你的呀?” 陆小凤斜眼看她。 李鱼的脸上还有一种朦胧而迷糊的表情,似乎还未完全的清醒。 陆小凤道:“这不是女人送给我的。” 李鱼嗯哼了一声,感觉并不是很相信的样子。 陆小凤只好解释道:“这是绣花大盗的绸子。” 李鱼道:“绣花大盗?” 陆小凤道:“上个月,平南王府总管江重威,被人刺瞎了双眼,王府宝库里,要送给王妃的十八斛明珠也丢失了。上上个月,镇远镖局的副总镖头常漫天,被人刺瞎了双眼,而他所运的十辆镖车,也被人劫走了。” 他顿了顿,道:“瞎子出现的地方,就有着红绸子,上头绣着金线牡丹。” 李鱼道:“所以这人被你们叫绣花大盗。” 陆小凤道:“正是如此。” 李鱼道:“你要查案?” 陆小凤道:“京城六扇门的捕头金九龄,叫我帮他的忙,找出这个绣花大盗来。” 李鱼若有所思。 她忽然道:“哦……绣花大盗,也就是说,如果抓到了这个绣花大盗,那起码有十辆镖车的银子,还有十八斛明珠可以拿?” 陆小凤:“…………” 陆小凤失笑道:“难道你也想要这些东西?” 李鱼道:“平南王送老婆十八斛明珠做什么,拿来当瓜子磕么?还不如给我,我卖了还能拿来多修两条路。” 老实说,这世道可不算太平,各地都有江湖门派势大,百姓的日子也并不好过,结果王公贵族们倒是好,给老婆过生日就送十八斛珍珠,也不说拿来干点实事。 或许可以说,这才是顶层的常态,百姓如何如何,贵族们大多是不在意的。最多冬天搭个粥棚施施粥就算完了。 陆小凤叹道:“你这种公主,真是顶顶少见啊,小鱼。” 李鱼才不管他怎么感叹,只是道:“所以,我们要不要抓绣花大盗?” 陆小凤笑道:“抓啊,当然要抓,抓到了把钱全给我们小鱼,不过……珍珠还是留一些吧,做件珍珠云肩,一定好看的。” 李鱼想了想,道:“那不如做珍珠小衣,里头可以穿红衣,外头配着圆润的珍珠小衫,一定更好看。” 陆小凤很认真的想了一下,道:“那不如再做套头面,一起搭起来穿?” 李鱼道:“也不是不行。” 又说了一阵子的闲话,李鱼终于觉得自己清醒很多了,她套上衣服,准备去看望一下重伤的路小佳。 路小佳还躺在李鱼的屋子里,估计是因为重伤,难以挪动。 他倒是已醒了,脸色虽然惨白,但是不发烧也不惊厥,应该是不存在感染的问题的。 他手里抓了一把子的花生,抛起一粒,又抛起另一粒。两粒花生在空中相撞,花生壳便在瞬间被击裂开。 落下之时,那花生已是白白胖胖的花生仁,简直比用手剥的还要干净。 就是…… 李鱼:“能不能不要把花生壳扔我床上!!” 路小佳转头,看到了双手抱胸的公主。 他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点点笑意。 其实他之前,也是一个经常笑的人,只不过他的眼神却是冰冷的,那双奇异、冷漠的眼眸之中,似乎永远只有冰雪和杀气,而无笑意。 而现在,他的眼睛里,也有着笑意。 路小佳软绵绵、懒洋洋地道:“我搬出去之后,殿下不得把这床单被罩全给扔了?花生壳一并扔了就是。” 李鱼走近,也抓了一颗花生,丢给路小佳,道:“你说的也是,既然如此,给我剥花生。” 路小佳:“…………” 路小佳:“我是病人。” 李鱼冷笑:“给我剥!” 路小佳翻了个白眼,抓起那颗花生,轻轻一搓,露出白白胖胖的花生仁来,他摊开手掌,道:“喏!吃吧。” 李鱼捏起那个花生吃掉了。 然后路小佳又捏碎一个花生,递给李鱼,李鱼斜眼瞥了他一眼,只见路小佳的眼底,闪动着一种奇怪的光芒。 他低低地道:“是你救了我。” 李鱼道:“所以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路小佳哼笑一声,他想了想,很认真地道:“我可以把我的花生都给你。” 李鱼:“…………” 你有事么? 想到路小佳那颇具有幽默感的遗言,李鱼觉得,花生对他来说可能真的……是很重要的东西。 她也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道:“你是花生帮的帮主么?花生就好比你们帮的圣物……什么圣火令之类的东西,只要带着花生去找你,你就能帮我做任何事情?” 路小佳:“…………哈?你在说什么?” 李鱼收敛了笑意,板着脸冷冷道:“难道你真的就给我一袋花生?” 路小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 这是一种完全放松、完全愉快的笑容。 他道:“公主吃完这袋花生之前,路小佳不会去任何地方,任凭公主差遣。”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如果你不想要就算了。” 李鱼正缺人手,这个编外人员肯留下来,她当然是一万个愿意。 只听她道:“很好,等你恢复了就去灵武卫报道吧。银州界边儿上的小盐湖好像出现了一股江湖势力,就交给你啦。” 路小佳:“…………” 路小佳:“你清醒一点,我肚子上才刚豁了个口子,什么时候能好利索还不一定呢。” 李鱼很失望的哦了一声。 路小佳:“…………” 怎么感觉上了一条奇怪的贼船呢…… 算了就这样吧,来都来了,还能离咋地。 李鱼忽道:“丁白云和丁灵中,我还没处理。” 本来轻松的气氛骤然沉重起来。 路小佳收敛了笑意,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他沉默了半晌,忽然道:“殿下想怎么处置他们?” 李鱼道:“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路小佳道:“路小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鱼道:“你为什么不恨他们?” 你被抛弃、被牺牲,没有偏爱、没有亲情,有家不能回…… 可是你为什么不恨他们?不恨把他送走的父亲,也不恨占了你身份的丁灵中。 路小佳愣了一下。 他本来以为公主会问一些跟白天羽有关的秘密,或者是和丁家庄有关的事情,可是他没想到,公主只是问他……为什么不恨。 他眯起了眼睛,看着公主。 公主的表情却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反而是……反而是一种很严肃很认真的表情。 她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 路小佳道:“你觉得我应该恨他们?” 公主说:“难道不是么?你明明什么错也没有,可是你的父母却偏偏要让你为另一个人牺牲,这……公平么?” 路小佳道:“不公平。” 公主道:“那你为什么……” 路小佳淡淡笑了笑,道:“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恨。” 公主瞪大了双眼。 路小佳道:“我自幼跟着师父长大,本来以为自己是个孤儿,可是师父却在我十岁时告诉我……原来我是有父母兄弟的。” 他眯着眼睛,似是已陷入了回忆之中。 “我知道了一切,知道我……父亲,为了保护丁大姑,把我送走了。可是我不恨,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我既没有试图上门认亲,也没有试图报复,我只是看着他们……有时还在暗中保护他们。” 他耸了耸肩,很无所谓道:“或许我应该去恨他们,可是我没有,反正没有就是没有,我也不懂为什么,没什么好说的。” 李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半晌都没说话。 沉默了很久之后,她说:“你比我强,你比我豁达。” 路小佳懒洋洋道:“只要还有花生吃,我路小佳就没什么心结是过不去的。” 李鱼失笑。 人类的感情,的确是很奇妙的,恨不恨,爱不爱,有的时候真的没有什么理由。 李鱼现在,是真的很敬佩路小佳了,因为她是绝对做不到这样子的。 李鱼道:“既然你已经回答了我,我也就告诉你吧。” 路小佳紧张了起来。 李鱼道:“我要杀了他们。” 路小佳的双眼忽然黯淡了下去。 他的拳头紧紧的握了起来,身上的肌肉也绷紧了,这让他腹部的伤口好似又开始渗血。 李鱼盯着他,冷冷道:“我好不容易把你肚子上的口子缝起来,你这是又要让我再缝一遍?” 路小佳咬着牙,闭上了眼睛。 他慢慢地呼吸着,终于让自己放松了下来。 他脱力般的道:“他们做了无法挽回的事情。” 被丁灵中的剑刺中的那一刻,路小佳忽然觉得可笑。他被丁家抛弃,尚能保持良心,可是丁灵中……丁灵中他明明活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里,却变得如此偏激和可怕。 他似乎已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道:“在他们死前,我想去看看他们。” 李鱼却说:“不急。” 路小佳:“什么?” 李鱼道:“我会让丁灵琳给丁家修书一封,通知一下丁老庄主,毕竟死刑,还是要通知家属过来会见一下的,对不对?” 路小佳:“…………你想干什么?” 这公主殿下怎么可能这么好心,绝对不可能的,她一定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李鱼漫不经心道:“我这是人道主义。” 路小佳不说话了,他已无力再管丁家的事。 李鱼又嘱咐了几句让他好好休息,就接着把自己的房间让给路小佳养病了。 至于李鱼在想什么……那也简单的很。 她对丁家庄不甚了解,于是刚刚问了问陆小凤。 陆小凤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他说,丁家庄乃是武林上的豪门,这一代一共十个孩子,三剑客,七仙女,那丁灵中乃是老三,至于前段时间见的丁灵琳,乃是丁家最小的孩子。至于那丁老庄主丁乘风的丁家剑法,更是…… 李鱼打断他,说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他们家有没有钱,有没有地。 陆小凤想了想,道:“那当然是有的,丁家庄良田万顷,自然是有人来耕种的。” 李鱼当时心里就有了想法。 她可以用丁灵中和丁白云做一笔交易,让丁家庄给她想要的东西。 她自然想要人口和钱的。银州地广人稀,人若不够,很多事情都没法子去做。 就比如说棉花吧,收棉花是一件很废人工的事情,早年新|疆没有农业机械化的时候,每年到了收棉花的季节,疆地的人都不够用,都得用火车一火车一火车的拉川地的农民工来收。 李鱼现在也得考虑同样的问题,只不过这个时代可没有火车帮着运劳动力,她必须从现在就迁移人口过来,在棉花收获的季节才能赶得上趟。 她又不能去抢别的地方的良民。 那就……丁庄主,你把你们庄子里的农奴、雇农、佃农都给我送过来呗。 这交易要是成了,她就可以留丁白云一条命,当然,被囚禁在这公主府,说不定是比死还要更难受的事情。 至于丁灵中,死还是要死的,不过你丁老庄主给的越多,我就让他死的越轻松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0900:15:272021-09-1000:23: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五15瓶;耀司10瓶;燕燕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8、15 丁灵琳当然还在银州。 她是个心里没事儿的,只是追着叶开来了银州,叶开既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她自然也不会走。 这些暗潮涌动的日子,她是什么都不知道,每天逛吃逛吃,买衣裳买首饰,和叶开在路上手拉着手的溜达。 ……还真是给银州城贡献了不少kpi。 李鱼并不讨厌丁灵琳,所以叫她过来之后,就很干脆的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丁灵琳如遭雷劈,浑浑噩噩地给她爹写信,浑浑噩噩地出去了。 然后很快,丁家庄的庄主丁乘风和他的夫人就亲自来到了银州。 银州地处西北,而丁家庄则在江南,这路途可不是一般的遥远,可是丁乘风却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来到了银州,可想而知,其在路上跑坏了多少匹好马。 他和他的妹妹感情真是好到了极点。 丁乘风见到李鱼之后,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给你多少钱,你能放过他们的性命?” 李鱼回答:“他们两个必须死一个,给银州百姓一个交代。” 丁乘风沉默了许久,又问:“为什么是丁灵中去交代?” 李鱼笑而不语。 原因很简单,因为对于丁白云来说,死已不是一种惩罚。 看着白天羽和她的孩子被游街,被公审,被砍头,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丁乘风老泪纵横。 他为丁白云这个妹妹付出了很多,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放不下自己的心结,做出了这种恶事。 万恶之源,就是白天羽。 丁乘风最终答应了李鱼的条件,李鱼也许诺可以让丁灵中死的体面些。 告辞之时,丁乘风问李鱼:“如果公主早生二十年,会如何?” 早生二十年,就是和白天羽生在了同一个时代。 美艳、尊贵、强大的女人,这种女人不正是白天羽最爱征服的女人么?他的妹妹……还有那魔教的大公主花白凤,都是因为过人美貌和骄傲,被白天羽看上,也自此毁了一生。 安乐公主若是和白天羽生在了同一个时代,她是不是也会面对如今丁白云会面对的……破碎的命运呢? 公主听了丁乘风的话,倒是并没有在意他言语之中藏着的刀锋。她昂着头,似乎在很认真的思考。 半晌之后,她说:“我应该会杀了他。” 丁乘风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平静的面容看。 而公主仍是很平静的解释着自己的想法—— “从你们的描述之中,我大概已经知道白天羽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他喜欢的女人,不管人家接不接受,他一定要得到,他想要的人才,即使把人家逼到绝路上,也一定要收归麾下。这样的人,野心太重。 他想让全世界都臣服于他,连朝廷都不放在眼里。可刚巧,我不会臣服于任何人。所以在他来招惹我之前,我就要想办法杀了他。”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丁白云联合马空群等人杀了他,还挺和李鱼心意的。否则让这种人多活二十年,一定爹味爆棚,完全容不得反抗,说不定,李鱼还得亲自受累,想办法杀他一回。 丁乘风深深地看了公主一眼,告辞了。 他去见两个丁姓的罪人。 丁白云仍桀桀怪笑,整个人似是已疯癫了,丁乘风悲哀的看着她。 他记得他妹妹年轻的时候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孩子。 美丽的如同花朵,高傲的如同孔雀,她武功很好,当她施展轻功时,真的像是从云朵之间飘出的仙子。可是后来她却变成了一个用痛苦和诅咒揉起来的厉鬼。 这二十年间,他无时无刻不在为妹妹的遭遇感到痛苦。他甚至愿意为丁白云顶罪,替她去死。 所以,公主要人要钱,他都会给。 而他救不了丁灵中,也不想费尽心血的救丁灵中,因为他的身上有一半白天羽的血……那是罪恶的血! 丁白云大声的哭起来,她伸手鬼爪一般的双手,疯狂的抠挖着自己的脸,留下道道血痕,丁乘风心如刀绞,用力抓住她的手,劝道:“白云!白云!放下吧……放下吧……哥哥带你回家,好不好?带你回家……” 丁白云大哭着求道:“灵中呢……我要见灵中……我要见那孩子……” 丁乘风不说话。 他在跟公主谈判时,有提出让丁白云最后见一面丁灵中的事情,公主的回答是可以,但是她只能看到丁灵中是怎么死的。 丁乘风沉默地看着公主,公主平静地看着他。 安乐公主绝不是一个会心软的女人,如果她真的有那等“妇人之仁”,就不可能把那么大一个万马堂说吞就吞。 丁灵中行刑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因为丁乘风给的实在太多了,所以李鱼就答应让丁灵中死的体面些。 没有公审、没有砍头示众。 她只是命人把丁灵中带到丁白云的面前割喉、放血。 李鱼自己也去看了,她始终记得,要直面自己所下达的杀人命令。 动手的是中原一点红。 丁灵中被关押了许久,每日都只有一碗泔水饭,早就四肢无力,奄奄一息了,他被从囚室中粗暴的带出来,双手被反捆在背后。 他被推推搡搡地推到了一个小院的中间,他朦胧地睁开双眼,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公主,还有他名义上的父亲丁乘风。 丁乘风看着他的表情很奇怪。 然后从另外一边,丁白云被推推搡搡的扯过来,她一看到丁灵中就受不了了,哭着喊着叫他的名字,扑上前来想要抱住他,可是公主只一个眼神,她就被恶狠狠地扯了回来。 丁灵中的嘴中喃喃地道:“大姑……” 因为小时候叫习惯了,他从来也没改口叫丁白云母亲过。 丁白云哭的惨厉极了。 公主不为所动,在月光之下,她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上有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冷酷和杀气,她看了一眼丁白云,然后道:“好好看着。” 她的话音刚落,丁灵中就觉得自己的头发被狠狠的拽起来,露出脖颈来,他颤抖的呼吸着,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要被割脖子的鸡。 他嗫嚅着,好似还想要说点什么。 但中原一点红看都没看他一眼,他好像觉得速战速决比较好,所以直接过来,随手拔出剑,一剑割断了他的脖子。 他的动作竟也是很轻灵的,抹了丁灵中的脖子之后,他很有预见性的侧了一下身,不让他的血溅在他身上。 而且还很有闲情逸致的拿过一旁灵武卫递上的帕子,把自己沾血的剑身给擦干净。 这种蔑视、漠然的态度,像是一个巴掌一样,重重的掴在了丁白云的脸上。 她惨烈地哭着,拼命地挣扎着,想要去再看一眼丁灵中。可是就连这个愿望,也无法实现。 公主对丁乘风说:“丁灵中的尸首,你们敛了吧。对外,我会说下毒之人在行凶时,被灵武卫当场击杀。他的身份,我不会说出去。” 丁乘风沉重的叹息道:“多谢公主。” 公主又说:“你说好的人和钱送过来的那一天,丁白云就可以回丁家庄了。” 丁乘风闭上了眼,点了点头。 妹妹还能活着,他已满意了。 这场交易达成之后的两个月后,丁家庄的人和钱都送到了,人口共计三千人,乃是分批过来的。 这人虽然不能说多,也绝不少了,至于钱,也绝对是只多不少的。 李鱼很满意,大手一挥,爽快的叫丁乘风带着丁白云走了。 不过,跟着丁乘风一起来的丁夫人,却拒绝回江南。 这两个月来,她日日都去照料路小佳,她的亲生儿子。 她一直都被蒙在鼓里,路小佳出生时,她因为大出血昏迷了好久,等她醒来时,她的丈夫把丁白云生的孩子拿过来告诉她,这是她的儿子。 多少年,丁白云和丁乘风,一直都没有告诉她真相,更可怕的是,丁灵中长大之后,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竟也把她骗的团团转! 直到丁白云和丁灵中在银州出了事,丁乘风才不得不把一切的事情和盘托出。 丁夫人直接晕厥了过去。 等她醒来之后,她痛苦的恨不得死去,看着丈夫那张正派、稳重的脸,她恨不得上去撕碎他! 兄妹情深,就要牺牲她的孩子,兄妹情深,就要把她蒙在鼓里二十年! 得知自己亲儿子在银州之后,她就跟随丁乘风一起来到了银州,与路小佳相认。 路小佳自出生以来,就从没感受过母爱,如今母亲忽然出现,他虽然觉得别扭,却又不想放开。 相处两个月后,丁乘风要带着丁白云离开,丁夫人于是来求李鱼,让她留下。 丁夫人道:“老身无大才,但求公主怜惜,赏一份差事,老身愿在府中端茶送水,只为……与我儿相伴。” 说着,就要下跪。 李鱼忙扶起了她,只道:“你是路小佳的母亲,路小佳是我的下属,我安置你,本就是应该的,夫人不必如此。夫人身为丁家庄的主母,对账册内务之事应该很是精通,我这里正缺人,不知夫人可否愿意帮扶一二?” 丁夫人自然是求之不得。 李鱼便安排她与紫杉一起掌管内务后勤,紫杉忠心且是老人,故为正,丁夫人辅助,这样最好。 而丁乘风,竟也早想到了这样的局面。 他并没有强行要求丁夫人跟他走,只是在离别之人,对丁夫人道:“云鹤和灵甲……还在家中等他们的母亲回来。” 丁夫人冷冷地说:“云鹤和灵甲都有母亲,可是路小佳生而为人二十年,从未有过母亲。” 丁乘风掩面垂泪,他已没有颜面再说。 李鱼在丁乘风出城的那一天,对陆小凤说:“听说你有一个好朋友,叫司空摘星,号称偷王之王,可以偷任何东西。” 陆小凤随口道:“是啊,你想用他干嘛?” 李鱼道:“我不想让他偷东西,我只想让他送一件东西给丁白云。” 陆小凤狐疑。 于是,在丁白云回到江南的时候,偷王之王司空摘星忽然出现,他没偷东西,只是在丁白云的怀中塞了一张纸条。 丁白云很快就发现了这张纸条,她麻木地掏出来,麻木地打开。 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傅红雪根本不是白天羽的儿子,丁灵中白死了。” 丁白云惊厥,痉挛,颤抖,发疯。等到丁乘风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咬舌自尽了。 而这个时候的李鱼,正在千里之外吃早饭。 她很坚持要提高体质,所以早餐是雷打不动的水煮蛋加热牛奶。作为一个不爱喝牛奶星人,她每天早上吃饭都过的很痛苦。 喝牛奶整的和喝中药似得。 中原一点红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说:“你不想喝可以不喝。” 李鱼非常坚定的摇头,继续捏着鼻子喝牛奶,一点红懒得理她,去院子里练剑去了。 刚吃完,陆小凤就推门进来了。 陆小凤搂着她亲了一口,十分惬意的模样。 李鱼看着陆小凤,十分冷静地说:“举高高。” 陆小凤:“…………” 陆小凤:“…………??” 不是,为什么要用这种表情撒娇? 他满头问号,但还是有求必应,抱起李鱼转圈圈。 把李鱼放下来之后,他又亲了一口她,笑着问:“今天怎么这么主动要抱抱?” 李鱼不理他,只是问:“我轻了还是重了?” 陆小凤不假思索:“当然轻了啊,你轻的很。” 笑话,他陆小凤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折在这种死亡问题上!必须满分回答好吧。 结果李鱼的脸居然沉了下去。 陆小凤:“…………” 陆小凤只好说:“难道你想听我说你重了?” 李鱼道:“我吃了两个多月鸡蛋和牛奶了,体重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增长么?” 没错,她在增肥。 弱柳扶风,固然是美的,只是这美也太病态、太弱小了。李鱼觉得她动不动就头晕动不动就难受的毛病,和她这个纤瘦的身材有极大的关系,所以她想稍微……胖那么一点点。 但是两个月过去了,好像没什么用。 陆小凤还是头一次听到女人嫌自己太瘦的,顿时惊异的挑了挑眉,道:“小鱼还真是不一样……” 不过,比起江湖女侠,她也的确纤瘦过头了一些,江湖女侠日日锻炼,身上紧实有力,看着就健康的很。 他想了想,道:“你要不……锻炼锻炼?” 李鱼:“…………” 啊,不想啊。 她痛苦的挥了挥手,气若游丝的道:“再说吧再说吧。” 她是真的不爱锻炼啊…… 路小佳的伤势恢复的不错,已能活蹦乱跳了。 他倒是一直记着李鱼之前说过的那个小盐湖的事情,不过李鱼觉得还是等伤完全好了再说,路小佳对她嗤之以鼻。 不过虽然嗤之以鼻,他倒是也接受了李鱼的一番好意,每日吃吃花生,熟悉熟悉灵武卫的杂活儿。 灵武卫本来只是李鱼个人的侍卫队伍,自从李鱼把摊子扩大到整个银州城之后,他们的业务范围就变得非常的广泛。从丈量土地到登记户籍、从房屋租赁登记到缉凶追捕,可以说是只要是银州的事情,他们就都得干。 李鱼也不得不贴出告示,扩充人手。 路小佳最近的工作就是当hr,主管招聘。 旁边还配了一个展昭,已防止路小佳太暴躁要提剑上去砍人。 说到展昭,他最近倒是很安心的待在银州城。 展昭本就是游历四方的,因为听说万马堂陨落,安乐公主上位掌控银州,又听说银州与往常已大不一样。因此心生向往,前来银州一观,不料却被卷入了丁白云的阴谋之中。 丁灵中死后,李鱼特地命人好好安葬了水月。 水月一生,都被一张卖身契所支配,从一个男人的魔爪辗转至另一个男人的魔爪。李鱼一向对命苦的女孩子多一分恻隐之心,便在展昭去祭拜水月之时,把水月的卖身契给了他。 展昭接过一看,不由有些微怔。 “这是从那行商家中搜出的,水月姑娘一生为此所累,你去拿去她坟前,撕碎烧了吧,好叫她地下有之,她……自由了。” 展昭怔住。 他抬头,深深地看了李鱼一眼,忽然道:“公主乃是仁慈之人。” 李鱼叹道:“只是命苦之人见不得命苦之人罢了。” 展昭抿了抿唇。 安乐公主的生平,他当然也是知道的。因为她虽然是个深宫公主,却有一个很有名的娘。 她的娘,乃是许多年前艳名远扬的妖妃柳氏。当时大邺朝的先帝沉迷美色之中,荒废朝政,致使各地都乱起来,江湖势力遍地开花,直到现在,这个问题还在愈演愈烈。 安乐公主乃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金枝玉叶,出生之时便有了封号“安乐”。 只是公主长到五岁时,柳妃与侍卫私通,被先帝赐死,安乐公主自此失宠,再往后十多年,都没有她的事迹再流出皇城。 直到太子登基,将安乐公主流放西北。 皇宫中的事情,总是用寥寥数语来总结,可是在这寥寥数语之中,却又隐藏着无数杀机和血泪。 比如说……柳妃盛宠之时,皇后和贵妃都要避其锋芒。而柳妃死后,无依无靠的公主殿下,是如何在皇后和贵妃的阴霾之下安然长大的呢? 展昭自己生长于父严母慈、兄友弟恭的好家庭之中,他没办法想象安乐公主是怎么在皇宫中长大的。 他不是登徒浪子,自然不会是因为传闻中公主不输其母的美貌吸引而来,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看到那一张脸,的确是……美。 苍白而美艳,好像脆弱到一阵风就能折断,又好像强大到任何事情都不能使她色变。 他那个时候在想,她一定在皇宫里经历了很多很多,才能露出这样云淡风轻、游刃有余的表情。 而且,银州的变化的确是很大,这里比绝大多数的城池都要更干净、更适宜人居住。还有他从来也没见过的沼气灯、红薯干。 前者是光明,后者是饱腹。 这些都是公主慷慨的给予人民的礼物。 他对银州、对李鱼的认可度都很是高的。李鱼就适时的邀请他留下,来做自己的公主府长史。 这可是正正经经的公主府的属官,品级有从四品那么高,带官印的那一种。 足见公主对展昭的厚望。 不过展昭还是拒绝了她。 不想做官是一回事,有点受宠若惊也是一回事。 展昭只道:“展某一介草民,无法担此重任,还望公主三思。” 李鱼叹道:“是做不了,还是不想做?” 展昭那双如水玉一般的眼眸就闪了闪,他抿了抿嘴,沉默了半晌,又道:“实在不能担此大任,只是公主若有事交由展某来办,展某必定赴汤蹈火。” 忽悠人给她当下属,这也不是什么一蹴而就的事情。像一点红和路小佳,都是因为欠她救命之恩,留下傅红雪,也让李鱼设计了许久。 展昭不愿任职,也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以后再慢慢说嘛。 李鱼便道:“既然如此,近来我还真有事,想拜托展大侠。” 展昭道:“公主请说。” 李鱼就把他扔去和路小佳一起当hr,管招聘去了。 丁家庄送来的几千人到了之后,又是新一轮的登记户籍、分地造房的事情,李鱼为了锻炼紫杉,便叫紫杉和丁夫人一起负责这事,可把二人忙的脚不沾地。 路小佳和丁夫人这一对母子,好不容易相聚,结果却被无良老板李鱼一顿操作,忙的每天连见面的时间都没有。 李鱼本人倒是心安理得,一点儿没觉得自己太过分。 吃完早饭之后,陆小凤邀请她一起出门溜达溜达,李鱼仔细的思考了一下刚刚那个锻炼身体的计划,觉得自己的确需要慢慢的加大运动量,于是点头答应了。 今天她没叫陆小凤背着她跑,而是和他手拉着手去街上溜达。 今天街上倒是很热闹。 有一个女人,一个很美、很有韵味的女人,正在街上卖酒。她的身边围了一圈的人,都在买酒。 虽然说……的确有很多男人,会因为卖酒的女郎美丽而买酒,可是今天这里,居然还围了很多女孩子,李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丁灵琳、还有缝纫厂的月云和翠浓姑娘。 李鱼觉得好奇,于是也凑近看了一眼。 一看,她就乐了,因为这个沽酒丽人面前,摆的居然是一个自动贩卖机!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是不是都开学了哇?开学快乐,不要忘了我哟 渣男白天羽的故事终于告一段落了,这人得是帅到惊动联合国才能搞出这么多事来吧。 感谢在2021-09-1000:23:272021-09-1110:4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鱼弦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竺筠朴、吼吼10瓶;花间蒂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9、16 这沽酒丽人身材玲珑,媚眼如丝,纤纤玉指之间,捏着一把缂丝小扇轻摇,摇的她发丝轻颤,也叫看客们心颤。 而这丽人的面前,放着一个类似类似坛子的东西。 这坛子上头盖着一个盖,盖子上有一个缝隙,不大不小,刚刚好可以投入一枚铜钱。而坛子最下方,则是有一个出水口一样的装置。 投入一枚铜钱之后,这个出水口就会自动流出酒水来,这把戏屡试不爽,惹得围观群众们惊叹连连。 这就是一个原始的“自动贩卖机”! 自动贩卖机,虽然是一个现代的名词。可是早在两千多年之前的古希腊时期,就有关于此类装置的记载了。当时这玩意儿是放置在神庙之中,投入一枚钱币就可获得一小杯圣水,神庙之中的祭祀用这玩意儿来冒充神迹。 李鱼饶有兴趣的看着—— 翠浓和丁灵琳也都投了铜钱,换了一小碗的酒水。 丁灵琳还没从丁灵中和丁白云的死中走出来,叶开天天陪着她一起散心,也不知怎么的,竟然认识了翠浓,两个女人的关系竟然还不错,一起出门逛。 见到李鱼,翠浓的表情立刻便的有些诚惶诚恐,张嘴就要叫公主,李鱼微笑着,给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她出门来,自然也是装作普通的富贵小姐。 她对那沽酒丽人道:“此物是你造?” 那丽人抬眸,对上李鱼,视线又偏移了一点点,看见了李鱼身边的陆小凤,便对着陆小凤抿唇一笑,登时便有万种风情。 陆小凤权当看不着。 丽人不回答李鱼,反倒问道:“我看小姐聪慧,便想要考考小姐,小姐可知此物为何可以自动流出酒水?” 李鱼挑了挑眉。 哎哟,这叫考上了? 作为一个儒雅随和的科普杂志副主编,李鱼当然是不可能生气的,她略思考了一下,爽快回答道:“酒瓮之中,设有托盘,托盘的一侧连接着阀门,铜板落到托盘上时,托盘倾泻,带动阀门,酒水便可流出。” 那丽人又问道:“这阀门既开了,为何又可自动关闭呢?” 李鱼道:“这也简单的很,托盘倾斜之后,铜板会从上头滑落下来,从而让托盘得以回归原位,阀门就可自动恢复原状。” 丽人笑道:“小姐果然聪慧。” 李鱼道:“现在换我问你了。” 丽人轻笑:“请说。” 李鱼笑道:“你和陆小凤什么关系?” 陆小凤一把搂住李鱼的肩膀,软声道:“好小鱼,我们可没关系。” 丽人但笑不语,只是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 她身后不远处的茶摊上,坐着一个男人,这男人其貌不扬、看起来还稍微有些发福的模样。 陆小凤也看着这个男人,但这男人却是连一眼都不肯看陆小凤。 李鱼合理使用外挂,唤出了人物指环的界面。 此人正是陆小凤的好友“赛鲁班”朱停,他精通机关,在江湖上名气很大,不知有多少人请他去造过机关。 不过几年之前,他与陆小凤不知因为什么事情闹翻了,搞的全江湖都知道了。朱停知道的秘密太多,想杀他的人又多,若没陆小凤好友的这一层身份护着,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陆小凤只是和他闹掰了,又不想他去死,没办法,只得和朱停的老婆一合计,二人便演了一出好戏。 具体来说,就是……陆小凤和朱停的老婆传出了不清不楚的绯闻,好叫天下人晓得,他陆小凤和朱停家关系可深的很,没两把刷子,最好还是不要碰朱停家。 李鱼:“…………” 啊这,也的确很像是陆小凤能干出来的事情呢…… 而这朱停和他老婆,关系也好的很,这朱停对他老婆是言听计从,别人嘲笑他头顶上带了绿帽子,他也一概当放屁,丝毫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也是有够和谐的。 总而言之,此人就是赛鲁班朱停,李鱼……想要。 李鱼眼波一转,对陆小凤笑道:“既然是你的旧识,那就请到家里来做客,好不好,小凤凰?” 陆小凤扬唇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来,道:“那要不要我亲自下厨啊?” 李鱼无情地戳穿:“你是指那种厨娘做好之后,你往上头撒一撮葱花的那种下厨么?” 陆小凤伸手上去,捏了捏李鱼的脸,叹道:“好好一个小鱼,可惜长了张嘴。” 李鱼很不客气的拧了他的腰一把。 朱停的老婆,人称老板娘,真实姓名不明,她见李鱼邀请,也不推脱,便娉娉婷婷地收了摊子,和李鱼一块儿回去了。 至于那赛鲁班朱停,自然也跟在后头一起过来。 翠浓见状,也要跟在后头一起走,李鱼却道:“你好不容易出来散散心,玩着吧。” 说着,还让陆小凤从钱袋子里掏了些银子来塞给她,让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翠浓是个好女孩,只是太温柔、太善良,以至于被马芳铃钻了空子,那件事说到底,也不能怪翠浓。李鱼对善良的好孩子一向是宽容的,自然也不会吝啬自己的好意。 翠浓半生孤苦,被血缘关系所牵绊,却没想到,这世上对她最好、最宽容的人,竟是只有几面之缘的公主。 翠浓几乎要落下泪来。 丁灵琳叹了口气,抓起翠浓的手,把她拉走了。 李鱼也不在意,转身回府。 所谓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但是中国古代的工匠地位却很低下。既没钱又没地位,匠户还世世代代只能当匠户,这样的政令之下,谁还想当工匠呢? 就算在匪气极重的江湖之中,人们推崇的也是陆小凤这样潇洒聪明的侠客,而朱停这种机关巧匠,也只会被定位在一个“给钱就能请”的位置上,并没有多少尊重。 朱停一身本事,李鱼不相信他来银州,仅仅就是为了展示一下他的发明。 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也不需要过多的试探和寒暄。 只不过,朱停为了看她识不识货,特地弄了个“自动贩卖机”出来校考于她,那她自然也有回礼。 席上,李鱼笑道:“赛鲁班朱停的大名,本宫自是听过,近日银州出了一件难事,不知赛鲁班可否为本宫解忧?” 朱停本是一个傲的不行的人,别人要请他做机关,还得千求万请。也正是因为这驴脾气,叫他在江湖上结下这么多仇家。 若换了别人,还要校考于他,朱停肯定是不乐意的,说不定还会拂袖而去。 可是公主,却又不同。 朱停见了那沼气池、暖火炕,便知道这公主一定不简单。他又不是真的避世高人,还是希望能有所作为的,便果断做了那个自动沽酒的装置,想以此来引起这公主的注意。 现在注意是引起了,他自然也不会再耍那驴脾气。 朱停听都不听是什么难题,就一口答应下来。 能有这份自信的人,李鱼很是喜欢。她也不卖关子,直接把事情说了出来。 这难题,乃是一个引水的难题。 银州有黄河流过,在地势比黄河低的地方,引水自然很容易,只要修个水渠就好了。但地势比黄河高的地方,就只能用人力引水,很不方便。 因此,李鱼出的题,就是让水往高处流。 俗话说的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要改变这自然之理,可谓是难中之难。 但李鱼并不是在为难朱停,她只是单纯的觉得,如果一个人被称作“赛鲁班”,他就一定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听完题之后,老板娘都愣住了。 她看了看朱停,又看了看公主,只觉得他们两个一定都是疯了。 李鱼坐在上首,叫月云给她摇扇,眯着眼睛问:“刚才你可是一口答应了的。” 朱停表情正常的很,淡淡道:“我当然做。” 李鱼咄咄逼人道:“好,给你两个月,够是不够?” 朱停道:“好!就两个月。” 说着,也不行礼,也不打招呼,转身就走了。 老板娘坐在席上,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异常,只得恨恨道:“这混蛋!” 李鱼看了一眼老板娘,又笑道:“他是混蛋不假,我可不是混蛋,我们继续吃饭,可好?” 老板娘嫣然一笑,对着李鱼举起了杯。 刚吃没两口,那大混蛋朱停居然又回来了,他急匆匆的回来,目光灼灼的问公主:“我想知道,你心里是不是已有了解决之法?” 李鱼道:“有。” 朱停便道:“好!等我老朱造出来这机关之时,你须得把你的图纸也拿出来,叫我开开眼!” 李鱼道:“那自然没问题。” 朱停又急匆匆的走了。 接下来两个月,老板娘倒是时常来看望李鱼,和李鱼说说闲话,但是那朱停却是一次也没出现过,听老板娘说,是在屋子里废寝忘食的画图、打样呢。 这样的钻研劲儿,其实已很值得人钦佩。李鱼很期待看到他的成果。 当然,她自己也依着承诺,画好图纸。 这两个月里,她还干了不少事。 其一,是大力扶植养兔行业。 养牛羊马当然也很好,不过这些事情以前都是万马堂垄断的,后来傅红雪烧了万马堂的粮仓,连带着连牛羊也烧死了大半,导致牛羊马的养殖现在还刚刚重建,难以维持城中人的基本肉类需求。 但是兔子不一样,兔子吃百草,长得快、繁殖的又多。四五个月就可出栏吃肉,兔毛还可以做衣裳,实在是好的很。 为此,她特地出了政|策鼓励农户养兔,从外地专门找了养兔人来给农户做培训,再加上税收的减免,一时间,银州起了养兔的风潮。 第二件大事,就是外科医院的建立。 当然这并不是说这个外科医院已经有了收治患者的能力……只是说她初步筛了一些人出来。 她凭借自己的记忆,画了人体的静动脉血管图。说真的,这和这个世界流传的人体经络图倒是很像,血液流动和什么内息循环倒是也有些相似。 她第一次画出来这个图讲给陆小凤听的时候,陆小凤的表情惊诧的好像见了鬼。 “小鱼居然还真的懂习武之事?” 李鱼:“……我不懂啊。” 陆小凤调笑道:“你莫要谦虚,你若不懂,怎能默着画出来,小鱼啊小鱼,想不到你还是一个理论派武林高手。” 李鱼:“…………” 理论派武学家,这怎么听着不像好话呢?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啊。 不过这样也好,如果这个世界本来就有差不多的经络图的话,讲授起来难度就不会很高了。 她不是医生,自然不可能讲出什么很有营养的话来,她只是讲一些很基础的、常识性的东西。 比如说身体的各个部位受伤之后,如何在最快的速度之内止血;再比如说,如何做胸外心脏按压、人工呼吸等等。 当然还有一个简单粗暴的理念,那就是……哪里破了缝哪里,血管断了就接上,身上开了口子就像缝衣服一样的缝上就好了。 这个理念当然很反常,不过因为有路小佳这个实操的成功案例,所以听课的人都在埋头苦记笔记,一点儿反对意见都没提出来。 然后嘛…… 李鱼没什么好交代的了,只能叫他们去刨万马堂死去的马师的坟,当大体老师,解剖一下。 不过冬天杀的人,现在该腐烂也早就腐烂的差不多了。 她又没法把银州城自然死亡的百姓给跑出来解剖了,只能把死了还不算特别久的丁灵中给刨出来给解了,解了之后还不够,李鱼只好让这些未来的外科医生们去江湖械斗之地捡尸就地练习了。 这实在是太凶残了,就连中原一点红这种杀人如麻的角色,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了李鱼许久。 中国人讲究入土为安,生前犯了再大事的人,死后刨坟肢解也实在是太残暴了,历来这么做的君主,都会在史书上被记一笔。 但是李鱼作为一个长在红旗下的唯物主义者,虽然经历了魂穿这么反科学的事情,不过还是头铁的对来生往世一点儿不信。 她振振有词:“这怎么了?这是为人类的医学进步做贡献啊!丁灵中活着的时候对大邺朝只有负作用,死了终于能做点好事了,他不愿意么?他怎么好意思不愿意呢?” 一点红:“…………” 他不愿意能咋?不愿意还能回魂跳起来说他不愿意么? 不过一点红倒是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 他淡淡的扫了李鱼一眼,道:“难道想练成你缝伤口的功夫,就必须得解人的死尸?” 李鱼说的正兴起,一点儿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很爽快道:“那是自然,解剖是对人体的了解,想要治疗,了解乃是最基础的。” 一点红冷笑一声,骤然发难道:“所以你能治好路小佳,是因为你也剖过不少死尸?” 李鱼愣在了原地。 一点红当然是很聪明的人,他和李鱼的距离可以说是非常近,相处了近乎一年,他要是还没发现端倪,那他这智商也基本告别正常人类了。 第一次试探,是李建文。 而这是第二次的试探。 李鱼皱了皱眉,道:“……我是在书上看到的,至于路小佳,那是他运气好。” 正常来说,一个只观摩过手术的人,怎么可能做得来那么复杂的手术?可是那一天偏偏就那么奇妙,完全业余的李鱼如有神助,真的从鬼门关里把路小佳拉了回来。 或许是上天也不忍他死。 说他运气好,乃是实话。 一点红冷淡地看了一眼李鱼,也没打算刨根问底,只是嗯了一声,便闭上了眼打坐。 其实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李鱼那次做噩梦提到了一个名字——李建文,其实她还说了别的,从她呢喃的梦话之中,一点红大概可以猜到,此人乃是她的兄弟。 但是,大邺朝并没有叫“李建文”的皇子,这是很容易就查到的事情。 而这一次…… 一个深宫公主,再怎么离谱,也不可能整天躲在皇宫里剖尸玩吧? 所以……他认识的这个安乐公主李鱼,从一开始就是个冒牌货。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是被这个李鱼所折服的,又不是被安乐公主这个名头所折服,公主是真是假,和他有什么关系? 至于那真正的安乐公主去了何方,一点红却不得不去想。 如果她死了,那最好,如果她没死……那她就会是李鱼的威胁。 一点红的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微笑。 如果她没死,那他一定会亲手杀了这个真公主,让假公主没有后顾之忧。 而如果她假冒公主的事情被发现了…… 一点红握紧了手中的剑。 他一定就救她,就算他死在这里,也无所谓。 他这一生,出卖剑的次数实在太多。 但现在,他已不用再做出卖剑的营生,他可以为自己挥剑。 两个月还没到,朱停蓬头垢面地冲过来找李鱼了,说自己已造好了节省人力的引水装置,并且已经架在农田之上。 李鱼当然是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儿,跟着他去农田之上看看了。 一看之下,果然不曾失望。 因为朱停搞了个滑轮组出来!引水上坡,本是用人力挑水,可是若在山坡上架起滑轮组,那么挑水就可以省力,省大大的力。 定滑轮可改变力的方向,动滑轮可以省力。这本是初中物理之中最基本、最简单的知识,可是从无到有的发现知识,利用知识,却是难于上青天的。 李鱼是一个利用已有知识的人,可是朱停却是一个发现知识的人。 他果真是个人才!真正的人才! 李鱼眼前一亮,立刻赞道:“此有巧思,可省力,是好装置!” 朱停一愣,道:“我还没演示,你就知道了?” 李鱼笑而不语。 朱停道:“难道你造出的引水装置,也是如此?” 李鱼道:“那倒不是。” 朱停不依不饶道:“老朱今日想看看殿下的巧思!” 这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李鱼点了点头,答应的很爽快。 “可以,只不过此物还没架起,我今日命人装好此物,明日可请你一观,如何?” 朱停自然是一口答应的。 至于其他人,自然也是有些好奇的。有好事者还在城中到处流传着,公主又造出新的好东西了,惹得银州城的居民们也纷纷想看。 然而,公主出行,道路肯定是要管控的,闲杂人等肯定是要驱散的,想看啊,那就等以后慢慢看吧。 翌日下午,装置安好。李鱼邀请大家前往农田之上一观。 她所提出的解题思路,是“阿基米德螺杆”。 阿基米德螺杆,是一根中间缠绕有螺旋的中空圆柱管。将其下端浸没在水中,上段放置在农田之上,转动螺旋线中间的小柱子,水就可以从下端被传送到上段了。 这个螺杆,用了好几根山中巨木,而且经过了精密的计算和无数次的返工。 从外边看,只能看见一个圆柱体被放在了上下两端,所以大家见了,都只觉得不明所以,并不知晓其中的奥妙。 李鱼便令两个大汉转动螺杆中间的小柱。 水流从中空柱体内潺潺流出。 朱停瞪大了眼睛,冲过去看着圆柱体内部的乾坤。李鱼叫人送图纸给他看,他看了之后,不住的啧啧称奇。 “精妙!精妙!这世上竟有如此精妙之设计,真乃……真乃……” 陆小凤与朱停认识这么多年,何曾见他如此激动过?他好奇的上前一观。 只是他对机关之事不甚精通,也看不出此物的绝妙来。 他倒是也不震惊。毕竟从一进银州来时,他就不停的被这位公主殿下的各种操作惊掉眼球。 治理的了名声、斗的了江湖恶势力、种的了田、造的了房……如今再多一项精通机关巧技,陆小凤觉得这也很正常。 过了这一日,朱停自然心服口服,也决定要留在银州了。 李鱼大悦,当即就命他开始组建研工部,并拨了一大笔经费。大方到令众人都有些惊讶。 李鱼却觉得不多,只道:“研究发明这事,就是个烧钱的活儿,而且还经常出不来成果。但若不研究不发明,人的生活就始终进步不了,科技是第一发展力,为了这个,多花些钱,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养了研工部,就好像养了一个碎钞机一样,也得好好搞钱了。 要说搞钱最快的方法,那可得是黑吃黑。算算时间,那霍休入不瓮,也快要见分晓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1110:47:532021-09-1212:05: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乐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黛黛40瓶;35872114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0、17 霍休上不上勾,其实李鱼是没办法控制的。 毕竟,霍休是个极其谨慎、极其怕死的老头子,他坏事做绝,天下却无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永远都躲在阴谋的背后,不肯自己现身。 所以,她用上官飞燕的口吻和上官飞燕的语气写的信,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信,会不会来。 当时只是觉得,像霍休这样谨小慎微的人,大概是拒绝不了虎踞一方的诱惑的。 现在……她也依然这么认为,只是城中却一直没来什么可疑的人物。 这几个月,灵武卫又添了不少新人,也初步建立起了暗哨,加强了对城内的管控。 这暗哨队伍完全由路小佳统领,李鱼对他的水平还是很信得过的,所以霍休应该是真的没动静。 或许是……他已经在动静了,只是还没渗透进银州。 李鱼不禁思考,这霍休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她是霍休……如果她是霍休……在没办法判断上官飞燕究竟有没有得手的情况之下,他选择按兵不动,的确是很明智的一个选择。 如果上官飞燕真的已经得手,那他早来还是迟来,自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等一切事情平定了,他再来接手银州也不迟。 而如果那封信中所说的事情是假的,银州乃是一个陷阱的话,按兵不动也不妨是一个好主意,青衣楼势大,远在银州的安乐公主,即使想要诱捕于他,也绝抓不住他! 不过,他算是小看李鱼了。 李鱼的胜负心远比他想象的要强很多。 首先是积分很重要,完成【收编青衣楼】的任务,可以让李鱼获得五百积分。 前段时间,李鱼为救路小佳,把所有的人口发展度都换成了积分,事后一算,好家伙,两万的人口发展度只能兑换二十积分,这汇率,绝了。 也因此可以看出,积分有多难挣……所以霍休的这五百积分,她必须是要定了的。 不过……她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呢? 李鱼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托腮思考着,陆小凤从窗口跳进来。 他一看见李鱼这个表情,就笑了,道:“我看你没想什么好事。” 李鱼瞥了他一眼,道:“我在想怎么把霍休给抓住。” 陆小凤的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 霍休是陆小凤的朋友,可是霍休却是青衣楼的首领,上官飞燕事件的幕后主使。 李鱼假冒的信发出之后,陆小凤也试图寻找过霍休,可是霍休这老头子,却像是消失了一般,自此从江湖上匿了行径。 陆小凤道:“他躲了起来。” 李鱼道:“或许吧……这样一说,他倒是个很谨慎的人。” 陆小凤苦笑道:“何止是谨慎?这老头子狡猾的很,从前我去找他喝酒时,他心疼他的陈年佳酿,居然消失了大半年,叫我找也找不着!” 李鱼道:“你觉得我也找不着?” 陆小凤走近,伸手抚上了她的脸,叹道:“只要你想,这世上还有你做不到的事情?” 李鱼失笑,她摇了摇头,道:“当然有,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我都做不到。” 陆小凤又道:“包括这一件?” 李鱼道:“不知道,我只是现在有一个不成熟的小想法。” 说着,她忽然笑了,如漆星般的美眸迷的弯弯的,看起来竟有些像个小孩子。 陆小凤看着这样的公主,眸色渐渐暗了下去。 他是个忠于欲|望,忠于自己的人。 想要喝美酒,就立刻要起来去讨美酒喝,想要哪个女人,也会立刻去找她,去追求她。 陆小凤的人生只争朝夕,每一天都要过得舒心、过得愉快。 他喜欢过很多女人,也厌倦过很多女人。 这世上的一切都处于变化之中,心境的不同会让同一个人做出截然相反的举动。而感情也是,来的时候浓烈,恨不得溺死,去的时候也急匆匆,仿佛一场暴雨骤醒。 喜欢就去追求,不喜欢就立刻说明白、放下。陆小凤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过来的,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是这一次,他开始渐渐品出了一些和以往不一样的感觉来。 比如说……如此之久的时间过去,他竟还没对小鱼感到厌倦。再比如说,他反而觉得这段关系之中,是他陷的更深几分。 陆小凤微笑,把李鱼从椅子上横抱起来,凑近她吻了吻她的嘴唇。 陆小凤道:“好像又轻了。” 李鱼搂住了他的脖子,嗔道:“夏天太热……总不想吃东西。” 陆小凤把她放在床榻之上,用两只手锢住她的腰身比了比,道:“那可不成,你看这腰,我真怕我弄折了它。” 李鱼叹气,道:“我尽力、尽力吧。” 陆小凤很不见外的躺在了她的身侧,搂她入怀,然后道:“那说说你不成熟的小想法吧,你想怎么对付霍休?” 李鱼道:“我记得你曾说过,这武林中,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青衣楼楼主的身份?” 陆小凤道:“确实如此,那峨眉派的掌门独孤一鹤调查此事许久,都没查出青衣楼的主人乃是霍休。” 李鱼道:“这可就怪了,青衣楼一百零八楼,每楼有一百零八个高手,这么庞大的组织,首领如果是个隐形人,他又该怎么管理这组织呢?” 陆小凤想了想,道:“他一定有几个亲信,这些亲信代为传达他的指令。” 李鱼又道:“这些亲信一定是青衣楼的高层?” 陆小凤道:“那是自然。” 李鱼道:“可是这些高层又姓甚名谁?江湖上有人知道么?” 陆小凤皱眉,道:“这倒也无人知道。” 李鱼笑道:“任何事情,知道的人一旦多了,总能泄露点消息出来的,青衣楼一万多人的规模,必然人多口杂,他们在江湖上树敌如此之多,就算是个铁桶,也总能被人撬开口子的。” 陆小凤沉吟片刻,道:“你是说……这些青衣楼的楼内人,不仅不知道自家的主人是谁,也不知道主人的亲信是谁?” 李鱼道:“正是如此。” 陆小凤叹道:“这可就奇了怪了……青衣楼做的坏事,都很是有规模,能看出来绝不是个一盘散沙的组织,可……” 李鱼笑了,接话道:“可若是一个结构精密的组织,那么青衣楼的楼内人,怎么会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上司是谁呢?” 陆小凤道:“这倒叫我想破头都想不明白了。” 陆小凤聪明绝顶,自然不可能想破头也想不明白的,只是他觉得李鱼应是已明白了,那就不劳烦他老人家再想了。 他伸手,点了点公主的鼻子,哄道:“好小鱼,你是不是已明白了?” 李鱼微笑道:“或许答案就是,他们青衣楼的楼内人,只知道自己的上司呢?只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 如果她猜的不错,这青衣楼的组织架构,应该是一种传销组织的模式。上线发展下线,下线只能和上线单向联系。 也就是说,最底层的青衣楼杀手们,只知道自己上一级的小头目是谁,也只听从小头目的指令。而小头目也只知道自己顶头一级的中层领导的身份,他们承上启下,接收中头目的命令,传达给底层杀手们,令他们执行。 这是一个完全垂直领导的组织,一百零八楼的小头目之间互相都不认识,中头目们之间互相也不认识。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霍休的命令可以直达青衣楼最底层的执行层,但同时,他的身份却还可以藏的好好的。 这的确是一个谨慎过头的老人会选择的组织形式。 陆小凤听着她的想法,目光已渐渐温柔了下来。他伸出手,替李鱼理了理脸上的发丝,让她那种游刃有余的神气神情露出来。 他一向都是喜欢聪明的女人的。 这世上有很多聪明又勇敢的男人,也有很多聪明又勇敢的女人,但他可以打保票,能向李鱼这样聪慧且勇敢的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几个。 霍休很聪明,也很有手段,但他却是个如此恶毒的小人。 马空群是个铁血的硬汉,可是他目中无人,且不顾银州百姓的死活,把这座城变成了他万马堂的奴隶羊圈。 花白凤、丁白云之流,也曾是江湖之中鼎鼎有名的美人,聪明和美丽,她们都不曾缺少,可是她们的心智却不坚定,她们的心脆弱的像豆腐。 公主不仅勇敢、聪慧,她还有着闪闪发光的灵魂。她生长于险恶深宫,却能有如此胸怀与仁慈,这让陆小凤佩服不已,也让陆小凤深深着迷。 或许,这才是他始终不腻烦李鱼的原因。 陆小凤道:“你说的很有道理,霍休谨慎的很,这很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李鱼便兴奋地道:“可是他这组织形式,虽然能够隐匿他的身份,却有另外一个致命的弱点。” 陆小凤当然也猜到了那个答案。 陆小凤叹道:“他的命令下达之后,只要有一层有心传错,那么执行的时候,就会出乱子。” 李鱼嫣然一笑,亲了陆小凤一口,道:“小凤凰真聪明。” 陆小凤扬唇一笑,眯着眼睛看李鱼,笑道:“你是今天才知道这事情的么?” 李鱼依偎在他怀里,轻轻笑着,并不说话。 陆小凤又道:“不过,霍休不可能想不到这种风险的,这青衣楼内部,一定还有什么……纠错的机制。” 李鱼道:“那是自然……或许是类似于出兵打仗时用到的虎符,或者是一个秘密的藏在青衣楼中的监察机构,他们可能会直属于霍休,专门监视是否有人误传命令,意图不轨。” 陆小凤低头看了看怀中的美人,道:“既然你已猜出青衣楼的结构,你打算做些什么,逼霍休出来?” 李鱼笑了。 她的笑容之中,多了几份杀气,也多了几分邪性,在夜色的衬托之下,竟然显得格外的魅惑、格外的叫陆小凤喉咙发干。 李鱼轻轻道:“自古财帛动人心,我要从青衣楼的内部腐蚀青衣楼,霍休若是不想看着青衣楼自相残杀到覆灭,就最好乖乖的亮出招子来,叫我看看他的手段。” 她这是要逼霍休出来,然后阴谋阳谋,看谁更胜一筹。 陆小凤深吸了一口气。 公主身上的香气,他已很熟悉,可是每一次闻到,那种难以抑制的情绪翻滚,还是让他觉得自己已快要坚持不住。 陆小凤道:“小鱼……” 一个男人,大晚上的来找他的女人,其中之意,没有人会不懂。 李鱼搂住他的腰捏了一把。 陆小凤低笑着道:“小鱼,今天穿我的衣裳,好不好?” 李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为什么啊?” 陆小凤道:“我想看你穿嘛……” 她其实并不低,只是跟他比起来还是要矮一个头的,再加上身量纤细,骨架又小,若是穿上他的衣裳,一定松松垮垮,稍微大一点的动作都危险的很,只能靠一根细细的腰带撑着体面。 但是他不用动那腰带,就可叫她的体面一点儿也撑不住。 犹抱琵琶半遮面,梨花带雨真应怜。此乃绝美、绝媚。 她身上的那种女人香,也会被他衣裳上的那种被体温蒸热的皂角味给裹挟的很无助。 这是一个男人的幻想,充满审美情与趣的幻想。 李鱼眨了眨眼,只说了一句“好啊”。 银州的夜色很美,因为银州的天很澄净,也很高远。 今夜有月,今夜晴朗。 陆小凤伸手,理了理李鱼身上的那件衣裳,把衣襟整理好,又把衣角也整理好。然后他抱起李鱼,蹿上了屋顶。 李鱼懒洋洋的,好像整个人都累得不轻,她倒在陆小凤的身上,任陆小凤搂抱着她。 她眯着眼睛,仰着头,看星星。 晴朗的夏夜之中,东南方向的高空之上,牵牛星、织女星、还有天津四星是最亮的三颗星星,他们在天空中组成了一个很明显的三角形,谓之“夏季大三角”。 在这个明亮的三角形里,有深远而灿烂的银河在流动。 这是在现代很难看到的景象,因为地上之星是如此的明亮,以至于天上的星河也黯淡的无法被人眼捕捉。但是如果在野外,让眼睛习惯了黑暗,那么抬头的时候,就真的可以看到银河。 李鱼在读研究生的时候,又一次去一个偏远的地方做田野调查,和几个朋友一起躺在野地上喝啤酒吃花生,这才看到了银河。 现在想想,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李鱼觉得很陌生,像是在回忆另一个不想干的人的事。 陆小凤就这样抱着她,安静的和她一起欣赏星空。 半晌,他忽然道:“小鱼,我来和你道别。” 李鱼的头枕在他肩上,唇距离他的脖颈很近很近。 她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侧,那脖颈侧上,有一个新鲜的淤青牙印。 李鱼懒洋洋道:“你要走去哪里?” 陆小凤道:“绣花大盗近日来又犯下几桩大案子,我这下是真的要去抓他了。” 李鱼笑道:“那很好啊……你要带着那些珍珠和银两回来给我呢。” 陆小凤伸手抚上她的发,柔软的让人心醉。 陆小凤叹道:“你看你,就顾着绣花大盗的家底,你也总该表现的更舍不得我一些,好哄的我心甘情愿给你干活啊。” 李鱼的吻就落在他脖颈侧的淤青处。 说真的,有一种钝钝的痛感,可同时,那种带着肉感的喜悦也从陆小凤的心里冒了出来,让他的手指都不自觉的收紧了,像是在揪着小公主的头发一样。 李鱼吃吃笑道:“这样呢?” 陆小凤大笑道:“够了,这太够了!” 李鱼便又心安理得地窝在他的怀里了。 半晌之后,陆小凤忽然又道:“你知道我这一次走,要先去哪里呢?” 李鱼漫不经心道:“哪里?” 陆小凤道:“神针薛家。” 李鱼道:“哦?” 陆小凤道:“神针山庄以针为兵器,武功传女不传男。绣花大盗神出鬼没,我手上只有那金线牡丹一个线索,我要拿去问神针薛夫人,看看她能不能从那绣品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李鱼道:“希望这位薛夫人能看出来吧。” 陆小凤又道:“你知不知道,薛夫人有一个孙女,叫薛冰。乃是江湖上四大母老虎之一。” 李鱼不甚在意:“我不知道啊。” 陆小凤失笑道:“你该知道的。” 李鱼歪了歪头,有点不明白:“我不知道的人和事多了去了,这位薛冰薛姑娘,是什么我必须知道的奇人么?” 陆小凤道:“我和她有过一段情缘。” 李鱼愣住。 她抬头,就见陆小凤正低头看她,他脸上的笑意已经收敛了,眼眸有一些暗沉。 他一向都是笑着的,以至于李鱼竟然没有发现,原来这个男人不笑时,英俊的脸上竟也有几分冷酷之意,叫人心里发颤。 可李鱼还是不明就里,道:“……所以呢?” 陆小凤深深地看着她,半晌之后,忽叹了一口气,道:“你该多逼问我几句,问我还喜不喜欢她,逼我发誓不跟她再有任何瓜葛。” 李鱼噗嗤一声笑了,好像觉得陆小凤在开玩笑似得,她笑着上去戳陆小凤的脸,道:“我们陆小凤陆大侠魅力无边,不知和多少美丽女侠风花雪月,我要逼问你,不知道得逼问到什么时候去了,我身体可不好,才不想要受这种累。” 陆小凤板着脸道:“你就这么放心我?” 李鱼笑道:“我放心,我哪里会不放心。” 陆小凤笑了,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来,道:“可是我不放心,我得要好好逼问你一番才是。” 李鱼哈哈大笑,道:“贵妃请问。” 陆小凤笑道:“又不想问了。” 李鱼道:“贵妃这么好的脾气,还要我来哄呢。” 陆小凤挑了挑眉,道:“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什么时候哄过我?你什么时候哄过我?你摸着良心说说,是不是我每天把你哄得开开心心的?” 那还真是! 李鱼笑着道:“是呀是呀,贵妃真是太好,好的我都舍不得你走了。” 陆小凤便笑了。 他道:“好,我记住了,你舍不得我。” 李鱼毫无诚意地点头。 陆小凤低头看她,眼神已渐渐柔和下来。 半晌,他忽然柔声道:“就算你不逼问,我也总归要自己表一下忠心。” 李鱼道:“哦?” 陆小凤道:“我和薛冰的事,已是过去了,我这次去神针山庄,也不会跟她扯上任何关系的,陆贵妃不会私奔的哦。” 李鱼抬眸。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荡漾出一个很温柔的笑意,可是这和李鱼所想的陆小凤,却并不一样。 她觉得以陆小凤的性格和作风,不应该说出这种话。 她的心忽然被揪紧了,一种熟悉的无力感忽然涌上了心头。 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她只是点了点头,轻轻地说:“好,我等陆贵妃回来。” 陆小凤揉了揉她的头,什么也没说。 他本不是一个会承诺的人,可是刚刚,他却完全自觉自愿的对着李鱼去承诺。 他没有说爱,李鱼也没有逼他说过爱。 其实他自己,也不懂什么是爱、什么是情。陆小凤情场得意,从来只靠本能行事,他仗着被偏爱,一直有恃无恐。 如今碰到公主,耳鬓斯磨几个月,他愈发上头,可是她却一如他们相识的那天。 有兴趣、有欢喜,但是没有依恋、没有不舍…… 就像刚刚,他试探着说他的前女友,李鱼平静的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一朝碰壁,被偏爱的小凤凰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个无知之人,原来自己也是个无力之人。 原来自己也会……求而不得。 他的笑容之中,也染上了几分苦涩。 怀中美人呼吸匀称而深长,在他心中翻滚着情绪之时,她已睡着了。 陆小凤苦笑,吻了吻她的额头,把她抱回房中去了。 陆小凤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他就骑着一匹快马,系上他大红的披风,风一样的离开了银州城。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1212:05:312021-09-1300:06: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六条少一12瓶;满天星星、ida10瓶;学习使头秃、时光远、闹闹、爱数学的经济学人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1、01 陆小凤离开之后,李鱼比起想他,更多的是兴致勃勃地想着怎么搞霍休。 青衣楼的这种组织架构,实际上最适合从内部打破的,只要有心……只要有心…… 于是,不久之后,一件大事震惊江湖! 安乐公主在银州公主府之内,遭两个歹人袭击,这两个歹人杀府中数十人,盗取数件名贵金银器。 公主府封了银州城,围剿这二歹人,抓住了一个女的,却叫一个男的给逃了! 公主遇袭之后,在病榻之上怒道:“此贼不抓!本宫之怒难消!” 只是那男的武艺高强,公主府是应付不了的,于是公主派人上京哭诉,求神侯府出马。 同时,公主府还放话全天下,不管是谁,只要抓住这歹人,赏白银十万,奉为公主府上宾。 至于这歹人姓甚名谁,样貌如何……那公主府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不过,抓住的那女歹人倒是在严刑拷打之后说出了他们的身份,原来,他们乃是天下第一楼——青衣楼的门人。 同时,那男歹人的背上有伤,乃是公主府灵武卫所伤,这也算一个特征。 此事一出,天下哗然! 青衣楼的凶名,江湖中人当然是早有耳闻的。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敢对正经的皇室下手。 有好事者,还真的去银州城探查情况,果然见银州城城头上吊着一个奄奄一息的漂亮女人,日日暴晒。这女人大概就是那胆敢闯进青衣楼的女门人了,如此残暴的作风,足见公主之震怒。 更有甚者,真的扭送了一个男人去公主府,那男人背上有伤,便被指做是大闹公主府的歹人。 公主便令人将那女门人从城头上押下来,指认那男人。 那女门人被折磨的奄奄一息,自然老老实实的指认,只不过那男人虽然是青衣楼的门人,却并不是伤害公主的歹人,他背上的伤口,乃是伪造。 可公主居然也没有怪罪那扭送之人,她恨屋及乌,对青衣楼恨之入骨。 她不但没有怪罪那扭送之人,还送了那人五百两银子,好生送走。 五百两银子! 这可是天大的利好! 江湖人风里来雨里去,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也挣不了五百两。公主府的这口子一开,宛如一条通天大道,只要能抓住一个青衣楼的人……只要能抓住一个青衣楼的人…… 当然,这五百两也不是好赚的。 青衣楼一百零八楼,每一楼都有一百零八个高手,这些高手隐匿于江湖之中,如水滴汇入大海,他们若是不主动跳出来,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 而且,即使青衣楼的门人暴露了,他们的武功高强,很多江湖客即使拼了命,也抓不住他们,反倒是害了自己的性命。 于是就有人起了歪心思,抓一个无辜之人,刺伤其背部,冒充青衣楼门人上公主府领赏。结果被那女门人当场揭穿,公主震怒,杀那冒领之人。 这样也就绝了那些心术不正的江湖客用无辜之人冒充的心。 那么,就只能抓真正的青衣楼门人了。 是谁最知道谁是青衣楼门人?那当然是……青衣楼的门人啊。 人人都在观望,人人都心怀鬼胎之际,公主府又有人上门了,这一次,那女门人直接指认,扭送之人与被扭送之人,皆为青衣楼门人。 公主杀了那被扭送之人,但却仍赏了那扭送之人五百两银,只道是,青衣楼作恶多端,然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他肯扭送自己的同门之人来公主府,必然是已改过自新了。 改过自新之人,有何理由不赏呢? 此事一出,江湖上的气氛便陡然变得有些诡异了起来。 这件事,自然是李鱼自导自演的。她根本没受伤,即使真的有人夜闯公主府企图行凶,一点红、傅红雪、路小佳、展昭等人,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她就是在挑拨青衣楼内讧。 那被挂在城墙上曝晒的女门人,自然就是上官飞燕了,李鱼为救她,还用掉了不少珍贵的青霉素,自然要好好用一用她,等到她完全没有利用的价值,再杀不迟。 这上官飞燕在棺材一样的囚室里被关了好几个月,做梦都想要回到地面上来,谁知回到地面上,却又是另外一种严酷的折磨。她痴痴傻傻地流泪、求饶,却没有任何作用。 事到如今,她终于知道安乐公主是一个怎么样残忍的女人了,她远比上官飞燕要更毒辣,更可怕,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不会招惹这个女人半分。 但一切都已经迟了,她的命运已经注定了,那就是被公主利用到死,把浑身所有的利用价值都榨出来。 而李鱼的做法,几乎是明目张胆的在说,她就是要让青衣楼内讧。 青衣楼的组织架构导致的问题是命令的传达很容易出纰漏,只要楼内之人心怀鬼胎,那么即使霍休反应再快,他的命令也会被扭曲的传下去,绝不可能完美无误的执行。 就比如现在吧,她摆明了就是要从内部瓦解青衣楼,可是他霍休却必然没办法抵挡,就算全江湖都知道她安乐公主的目的就是搞垮青衣楼,青衣楼也会沿着她设计好的道路毁灭。 李鱼这么自信的原因,还有其他。 第一,就是青衣楼这个组织的归属感不强,没有什么凝聚力很强的信念感。因为一个对自己人都藏头露尾的组织,是绝不可能让人心甘情愿的卖命的。 第二,就是青衣楼门人之间也没有什么同袍的情谊。上级只传递命令,下级只执行任务,上下级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感情,同一级之间的接触也并不多,互相厮杀起来,完全没有半点心理压力。 一条毒计,一条断子绝孙的毒计。 罪魁祸首李鱼半卧在自己的坐塌之上,眯着眼打盹,月云和翠浓两个人正为她打扇。 一点红坐在窗口处眺望远方,楚留香正坐在李鱼的对面,唇角带笑,低头喝了一口茶。 楚留香看上去并不是一个翩翩佳公子,因为他的身材比起佳公子来说,未免有些太强壮了些,而他常年沐浴日光所晒出的古铜色皮肤,也比世家公子看上去要有侵略性的多。 但是他喝茶的姿势却是很优美的,优美的就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一样。 他的确是一个有着奇异魅力的男人。 他是听到了公主重伤的消息,特地赶来银州的。 楚留香与公主接触、相处的时间不长,然而公主这样的女人,能在浪子的心中留下一些痕迹也实在正常的很。 他本被纠缠进另外一件麻烦事之中,听说公主出事,顿时是一刻都等不了,要来银州一探究竟,结果放下了一切正事的楚留香一进来,就看到了稳坐钓鱼台的公主。 楚留香不禁苦笑。 他应当是早该猜到这是她的计谋的,可是他却因为担心,偏偏就没有猜到。 楚留香叹道:“公主啊公主,你又想做什么好事情?” 李鱼就把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末了,还十分辛辣的评价了一句:“所以你看,企业文化还是得好好做啊!” 楚留香:“…………” 虽然不知道企业文化是什么东西,不过直觉上感觉她没说什么好话。 楚留香失笑着摇了摇头,道:“有时不知该说你是聪明还是傻。” 李鱼睁开半阖的双眼,十分奇怪道:“哦?我傻?我哪里傻?” 楚留香道:“你既然有心设计,知道的人就该越少越好,何必我一问,你就倒豆子似的全说出来?倘若我心怀不轨,你该如何?” 这个问题…… 还真是把李鱼给问住了。 她这么信任楚留香,当然是和她的外挂人物指环相关。而且楚留香这个角色实在是太有名,即使是李鱼这种十几年没看过武侠的人,也知道“盗帅楚留香”的名号。 总而言之,板上钉钉的正面人物,主角! 楚留香这浓眉大眼的,要是也背叛革命,那这个世界就真的没救了。 李鱼是百分之百信任他的。 可是她不能说!她没法解释啊。 于是楚留香就看到,自己说完那话之后,小公主就呆呆愣愣地盯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 楚留香脸上的笑意不禁更大。 她这幅样子,倒真是十分罕见,楚留香欣赏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的确危言耸听的有点过了,便打算宽慰她几句,叫她放宽心。 结果公主说:“可是我就是信任你啊……这可如何是好?” 楚留香失笑。 这样被人无条件的信任着,自然是一件让人顶顶愉快的事情,楚留香脸上带着笑意,温声道:“既然如此,我楚留香又怎么好辜负小公主的信任。” 李鱼见糊弄过去了,不由松了口气,看起来更松弛了些。 她这样的神态变化,自然瞒不过一个顶尖的武林高手,楚留香瞅着她,只觉得自己或许刚刚的确是言重了,便转化话题道:“不过这次,我倒是带了一点礼物来给你。” 李鱼道:“哦?是什么?” 楚留香笑道:“你可是不记得了?之前我走时可是说过的。” 李鱼:“…………”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的确想不起来。 于是她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忘记了。” 楚留香叹气,将手伸入怀中,取出一尊白玉美人像来。 羊脂美玉,温润如水,玉手轻捻,沾花一笑。 李鱼一看见这白玉美人像,顿时便移不开目光了。 这白玉美人雕工精美,栩栩如生。她发丝轻扬,低垂着头,一只玉手翘起小指,手中捻着一株幽兰,幽兰之上,竟还有清晨的露珠。她的嘴角噙着一丝神秘的微笑,任何看到这微笑的人,都会忍不住去思考这永恒微笑的含义。 然而,这并不是李鱼如此目不转睛的原因。 她目不转睛的原因乃是……这一尊白玉美人像,起码和她的脸有五六分的相似。 楚留香当然也已看出了这一点。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这尊白玉美人像,然后微笑着对李鱼道:“伸出手。” 李鱼依言伸出手。 楚留香就把这尊白玉美人郑重其事的放在了她的手心里,又用自己的大掌覆在她的手背之上,慢慢的捏起来,令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握住美人像。 这是一个相当逾越的动作,可是不知为何,楚留香做起这举动来,就叫人一点儿抵触之心都没有。 李鱼还盯着那美人像的脸看。 楚留香知道她心中此刻,一定思绪万千。 作为一个好奇心强烈的江湖客,楚留香对这件事当然也是好奇的,但比起好奇心,更重要的还是对自己……朋友的一种尊重。 于是楚留香只道:“此物乃是从京城世家公子金伴花的家中盗来。” 李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楚留香又道:“我已问过那公子伴花,此像起码在他家已收藏了二十多年。” 李鱼失笑,道:“你这大盗,怎么偷人东西,还要找主人家问个清楚呢?” 楚留香微笑道:“因为我想,你或许会想知道。” 他倒是个极其贴心的男人。 李鱼心中感激,便道:“多谢。” 楚留香道:“不必。” 李鱼又道:“既然是二十多年前的像,那此像所雕刻的,应是我的母亲柳妃。” 母女之间有五六分的相似,这推测倒是也合理。 楚留香早这么认为了,他点点头,道:“应是如此。” 李鱼沉默了片刻,又道:“可惜我对柳妃,无甚记忆。” 作为一个魂穿人,李鱼身上带着一些原主的记忆,可惜这些记忆残缺不全,并不能完美的串联起来,再加上柳妃死的实在是早,原主的记忆中,根本就找不到此人的身影。 而柳妃的娘家人,也从来没出现过。 当然,李鱼本来就对原主的家庭关系不是很感兴趣,柳妃的娘家人还在不在,她才懒得管呢。 楚留香道:“你若想知道更多,我可叫江湖上的朋友也多打探打探。” 柳妃当年,艳名远扬,而且她并非世家女子,而是先帝下江南时看上的浣衣女。 这样的事情未免太过离奇,还有一种浪漫的故事色彩,再加上柳妃入宫以后,被先帝宠上了天,一时之间,妖妃祸国的言论层出不穷。 这样的美人,自然让人好奇不已,二十年前,人们热议妖妃柳氏,编出她的许多故事,还把她与江湖第一美人秋灵素相比较。 可是柳妃的生平家世,却是一个迷。这个浣衣女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无父无母无兄无弟,人们翻遍了整个江南,也没能找出柳妃的来历。 直到柳妃惨死深宫,直到公主流放银州,直到这白玉美人像出现在此。 楚留香想,如果公主想要知道自己母亲的事情,那么他必然是十分乐意帮她的忙的。 可是公主却说:“算了吧,无甚好查的。” 她对此事并不感兴趣。 楚留香一笑,便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多事了,只是这白玉美人像,既送给你了,你就收下吧。” 李鱼朝他一笑,也不推脱,叫月云把那美人像放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上,当装饰品。 楚留香道:“既然你没事,我也该走了。” 李鱼惊讶道:“恩?不多呆几天就走么?怎么这样着急?” 楚留香苦笑道:“不瞒你说,我现在呀,真是麻烦缠身。” 他也不藏着掖着,便把自己遇到的事情讲给了李鱼听。 原来是有几个江湖帮派的首领,都死于一种叫“天一神水”的毒,这种毒是江湖门派神水宫的宝贝。 楚留香本和这件事无关,可是谁知,这神水宫的人找到了楚留香,说是天一神水丢失,叫楚留香速速还来,楚留香莫名其妙被一口大黑锅扣得结结实实的,自然是不承认的,谁知…… 谁知,那神水宫的人居然说:这世上除了楚留香,谁能偷得了天一神水呢? 李鱼:“…………” 李鱼:“…………她真这么说?” 楚留香叹道:“是啊。” 李鱼:“这人什么逻辑?随意选取一位幸运受害者扣黑锅么?” 楚留香苦笑道:“幸运受害者……这名儿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李鱼道:“所以你就把这黑锅这么接下来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笑道:“主要是我自己也很好奇。” 李鱼:“…………” 好叭,她现在是对江湖人没事找事的作风有了充分的理解。 李鱼只好干巴巴道:“行吧,楚留香名侦探,祝你早日找到真凶,洗脱自己的嫌疑。” 楚留香笑道:“那就谢过我们小公主啦。” 李鱼也笑。 楚留香又道:“不过,我倒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李鱼道:“你说。” 楚留香道:“我有三个妹妹,近日我在外,无法照看她们,她们又想要出门散散心,我便叫她们来银州看看。” 李鱼便知道他要说什么事了,她道:“你尽管叫她们来找我吧,公主府地方大得很,我一定把她们安排的妥妥当当了。” 楚留香笑道:“那就谢过啦!等我忙完了这件麻烦事,就来银州,与她们会合。” 李鱼道:“好咯。” 楚留香笑笑,起身走了。 而李鱼继续兢兢业业地搞事,等着看青衣楼自相残杀的好戏。 压力来到了青衣楼这边。 霍休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公主的动向,不仅如此,他还很快就猜出了公主的目的。 他自然是焦急的,因为青衣楼乃是他一辈子的心血。 罗织了这么多的高手,还要提防这些高手互相串联,还要隐藏他自己的身份……这些事情做起来难于登天,可是他的野心却不停的驱使他呕心沥血的去做。 现在,一个女人……公主,她记恨他曾授意上官飞燕去取代她的位置,她要报复,她要疯狂的报复! 他最震惊的是,那公主是真的抓住了青衣楼的死穴!可是她为什么知道……为什么会知道? 霍休又惊又怒,慌忙传下命令,严禁楼内门人妄动,可是人心已浮动,他的命令忽然就出不了他的小屋了。 一个小头目负责十个底层杀手,而一个中层头目——也就是分楼楼主,则负责十个小头目。他自己又有十多个亲信,各自负责几个分楼楼主,在往上,还有一个他非常信任的人,负责把他的指令传给亲信。 他的指令是不准妄动,敢对同门动手者死。 但是一个中层头目,却故意歪曲了他的命令,令两个小头目率领杀手碰面,这二十多人一见面就打了起来,杀的是人头滚滚,然后那中层头目带着那些尸体去银州领赏了。 虽然他还没走到银州,就被其他杀手给杀掉了,可是秩序已乱,青衣楼已变成了一个黑暗的森林,从内部开始崩塌着,除非公主收回成命,否则……否则青衣楼的毁灭已是板上钉钉! 霍休气急败坏,派出几个顶级的杀手前往公主府,势要取这蛇蝎女子的人头,可是公主府竟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那中原一点红杀了两个,那快剑路小佳杀了一个,而那手持魔刀的神秘少年傅红雪也杀了两个! 公主身边,早就人才济济! 她要毁掉青衣楼么?不……不对,有什么不对。 他想起公主假冒上官飞燕的口吻所写的那封信来,拿出来又读了半晌,他才确定,公主想要的不是毁灭,她想要的是青衣楼本身! 她想要做青衣楼的主人! 这也就意味着,她现在的举动,是在逼他出来,亮出招子,不要做缩头乌龟! 霍休忽然桀桀怪笑起来。 休想!她休想! 不过一个女人而已,只配当条美艳狗儿,竟也敢打他青衣楼的主意!他活了六十多岁,难道还会怕一个黄毛丫头! 他气的牙呲目裂,恨不得立刻冲到银州去,把公主生吞活剥,方能解他心头之恨! 好……既然她要他亮招子,那大家就来好好比上一比! 五天之后,例行被吊在银州城墙上示众的上官飞燕,被一根利箭射中心脏,当场毙命。 十日之后,霍休以自己的名义,给公主送来了几箱子的夜明珠,说是听闻公主被歹人所惊,特地送来至宝夜明珠,为公主压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1300:06:522021-09-1321:54: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蝎子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2、02 霍休是个神秘老人,他富贵非常,被誉为天下最富有的人,却十分低调,从不出于人前。 这一次如此高调的往安乐公主府送礼物,也着实叫江湖上的各位吃了一惊,不禁议论纷纷。 而霍休的意思,自然是叫公主停战。 既然你想要青衣楼,那就别让它继续毁下去了,咱们两好好的斗上一场,方可决定青衣楼的归属! ——他的意思是这个。 而送上如此珍贵的夜明珠,也不失为一种示好之意。 他始终认为,女人都是肤浅而短视的,这夜明珠珍贵非凡,即使是皇宫大内,都没有这么多成色好的夜明珠。想必这安乐公主见了,定会心花怒放,以为他这是在示弱求饶,从而放松警惕,让他一击必中! 这世上凶狠、恶毒的女人不少,可是能在绝世的宝石面前还能保持冷静头脑的,他是一个也没见过。 自古以来,男尊女卑,男人总是要论证他们方方面面都比女人强,驯化女人要柔弱才美、温顺才可人、不让她们读书识字、自力更生,皆是出于这个原因。 久而久之,他们就真的倒果为因,对女人所做的一切都觉得不屑一顾,这自然是女子受压迫的另一个证明。然而…… 然而,傲慢自大、瞧不起女人,往往是男人会是失败的原因,也可以是女人的另外一个“优势”。 令霍休没想到的是,李鱼对这些珍贵的夜明珠不屑一顾。 箱子被打开、检查之后,已是傍晚,圆润的夜明珠整齐的码在宝箱之中,散发着一种幽幽的蓝绿光,像是玉石一般的通透和优雅。出于古人对光的向往,能在夜间发光的夜明珠就成了价值千金的至宝。 公主府的诸位看到这些夜明珠之后,也喜形于色。 东西被呈到李鱼的面前之后,李鱼只看了一眼,就不甚在意的对紫杉道:“先收进库里,等此事结束之后就都卖出去吧。” 紫杉一惊,忙道:“全都卖出去?” 李鱼道:“那不然呢?朱停花钱如流水,不卖我拿什么供他?” 紫杉看着这名贵的夜明珠,竟也有几分不舍,劝道:“殿下不如留下几颗,这夜明珠成色实在不错,连皇宫里都没有这么好的东西哩!” 李鱼很随意的从里头挑了一颗小珠子拿出去,然后对紫杉敷衍道:“这样行了吧,快拿走拿走。” 紫杉:“…………” 公主平日里对奢华珠宝之物,也很是喜欢,比如桌上这尊名贵的白玉美人像,又比如公主十天半个月都不带重样的钗环璎珞耳珰,怎么偏偏对这夜明珠,像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呢? 紫杉嘀咕着,却也没问,行了一礼下去了。 李鱼挑的这小珠子,被打磨的圆润可爱,这小小夜明珠被铺在那宝箱的底部,足足扑了一层,衬着上头的大夜明珠,显得错落有致,十分具有美感。 李鱼用两根手指捏着这小小夜明珠,也不知道此物能拿来做什么好。 做耳珰?但是只有一颗,难道要搞不对称美学么? 坠在发间?感觉也不太对劲,水滴状的坠子才好看,这圆的,不好看的。 她想不出用处来,便随手将夜明珠放下,谁知这夜明小珠放在桌上之后,竟是自己滚起来,眼看就要滚到桌边,摔个粉身碎骨…… 一根修长的手指便抵住了那颗即将坠落的小珠,稍一用力,珠子又反方向的滚了回去,李鱼伸出手,抓住了它。 中原一点红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的桌前。 他依旧一身黑色劲装,裹着劲瘦有力的腰身,腰间别着一把无鞘的薄剑,森森的闪着青光,他的表情依旧冷冷的,没什么起伏的样子。 李鱼的目光却盯上了一点红的剑。 她忽然想到:这夜明珠,若是做个剑穗,好像是极好看的。 一点红目光上移,落在了她的脸上,见她神色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的剑,便道:“你在想什么?” 李鱼道:“在想……你的剑。” 一点红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剑,挑眉道:“怎么,想玩?” 李鱼:“…………那怎么可能,我想玩什么也不会想玩刀剑的。” 是了,她娇娇弱弱,手腕适合带宝石银镯,手中适合捏缂丝小扇,刀枪剑戟之类的东西,怎么也不可能适合她的。 只是她这纤纤玉手,若是握着剑,定也别有一番味道。 一点红眸色渐深,又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死灰色的双眸骤然清明,冷声问:“刀剑带煞,既然不想碰不想玩,就少看为好。” 这语气未免有些过于生硬了,一点红一出口,心中不免有些后悔。 只是李鱼却好似没注意到他极差的口气一样,只是用手撑着脸,有些若有所思地道:“我只是在想……这夜明小珠,若做个剑穗,也是极好的。” 一点红一愣。 夜明珠是何等贵重之物,此等至宝,乃是有钱都买不着的,她却说要做剑穗……? 给他的剑配剑穗么? 一点红的剑并不名贵,也不甚好看,只是实用……杀人很实用。杀人的剑,也无需配什么装饰,故而一点红几乎从来不会把过多的注意放在他的那把剑上。 只是她既然已拒绝了他,选择了陆小凤,又何必再做这样的事情? 一点红心中气闷,语气倒是听不出什么起伏来:“夜明珠贵重,做剑穗未免浪费!” 李鱼道:“贵重?不过一块萤石,有什么好贵重的。” 是了,这被当做至宝的夜明珠,不过是一抓一大把的萤石而已。李鱼以前也曾痴迷过荧光矿石,什么油胆水晶、方解石、萤石等,收集了一整个柜子,放在办公室里头,拿紫外光一照,就能看到一个绚烂而多彩的矿石世界。只是后来被她妈妈大闹单位的时候全给砸了。 这些玩意儿虽然不贵重,可是收集起来却麻烦的很,所以李鱼后来就再没收集过了。 这其中,萤石更特殊些,兼具荧光性与磷光性,在经过长时间的日照、紫外光照射之后,可以在光源消失后的较长一段时间内发亮,故而被古人视作至宝。 现代的日光灯就是利用这种荧光现象的原理所制成,不过李鱼现在就算知道原理,也决计造不出日光灯管的,这荧光矿石对她也无甚用处。 一点红道:“古来王公贵族,皆追求这稀有宝石,到你这里,却说无甚贵重的。” 李鱼漫不经心,随口道:“所谓稀奇,不过是因为不懂。万事万物,只要知道其所以然,也就没什么稀奇的了。” 一点红忽然看了她一眼,道:“你知道这夜明珠之所以然?” 李鱼卡壳。 天色渐黯,李鱼却没有拧开灯,她近来乏的早,天黑了就要睡下,故而每日也不点灯,时常坐在办公桌后头发呆。 她抬头,眯着眼看一点红。 男人的眼神锐利,似乎有一些若有若无的侵略性。他又一次再试探……他早已发现了李鱼的格格不入,每一次都松松放过她,只是这一次,他却忽然尖锐了起来。 或许是气恼她的所作所为,才让他忽然变得咄咄逼人。 李鱼盯了他一会儿,忽然面无表情地说:“矿石会发光的原理在于吸收外部的能量之后,矿石内部的原子或者离子中的外层电子会从基态被激发到高激发态,再从高激发态回落到低激发态,回落的过程会释放光子,如果释放出的能量间隔等于某种可见光子的能量,人的肉眼就能观测到可见光,你明白了么?” 中原一点红:“…………” 哈?什么? 他眯着眼,道:“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一个字都听不懂。” 李鱼自暴自弃道:“现在这世上除了我,也根本就没有人能懂!”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秘密,有秘密似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是藏着一个永远不能告诉任何人的秘密,本就是一件极端孤独、极端可怕的事情。2 李鱼的过去有悲伤、却也有喜乐。 来到这个异世界一年,她从未和任何人分享过任何自己的过去,因为这过去乃是一个天大的秘密。 这秘密令她与世隔绝,令她体会到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孤独。她本是可以忍受这孤独的,可是一点红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她的秘密和孤独上撕咬,像一头闻着血味儿来捕猎的狼一样。 李鱼忽然就恼怒了,有些自暴自弃了。 一点红闻言,目光灼灼,半晌之后,才一字一顿道:“你究竟是谁?” 李鱼冷笑道:“我或许是一只鬼呢?因为还不愿死去,所以就要附在活人的身上苟活着!” 她的语气之中,有着咬牙切齿的发泄感,甚至还带上了一点点的哭腔。 一点红心中一痛,忽觉得自己对她的那种探究的欲望伤害到了她。再看她时,她咬着下唇,双手紧握,眼中甚至已有了几分水光,似是已委屈到要哭出声来。 一点红的心也跟着紧紧揪了起来。 他忽然哑声道:“你是李鱼。” 李鱼幽幽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一点红道:“只要是你,这便够了,我今后绝不多问。” 李鱼一愣,复而又抬眸。 一点红定定地望着她,眼中似也有痛惜之意。他好像什么都不明白,又好像什么都明白一样。 她忽然扭头,不敢看一点红,嘴中大声道:“这珠子你既不要,那就算了!” 说着,将那珠子用力掷出了窗外。 一点红的身体动的竟更快一些,在那珠子落出窗外的一瞬间,就已落入了他的手中,一点红牢牢的将那珠子攥入手中,淡淡道:“谁说我不要?” 李鱼抿着嘴,并不说话。 一点红便又偏头道:“你累了,去睡吧。” 李鱼道:“我睡不睡,关你何事?” 一点红并不生气,只是淡淡道:“我可以点你的睡穴,你自己看着办。” 李鱼语塞。 在有些时候,他忽然又有些过于强硬了。只是李鱼居然也不讨厌他的这种强硬。 她只能硬邦邦道:“既然如此,我要睡了,你请出去吧!” 一点红转身就走。 过了几日,果然见一点红的剑上多了剑穗。 这剑穗并不花哨,乃是纯黑色,一颗圆润的夜明小珠坠在上头,实在好看的很。 李鱼见了,也没什么表示。 只是路小佳那一日过来找李鱼汇报工作的时候,却嘴贱多说了几句。 “他没事往自己的剑上搞什么夜明珠?是嫌咱们做杀手的不够显眼?大半夜的明晃晃的在那当移动靶?” 他显然是完全想不明白为啥的。 李鱼:“…………” 啊这,她倒是还真没想到这一层,只是觉得那小珠子做剑穗会好看。 可是……既然不方便,他为何不说呢? 李鱼越想,越觉得心里发慌,那种沉重的慌乱感和无力感又涌上了心头,让她下意识的想否认些什么。 李鱼想了半晌,终于叫紫杉过来,叫她把入了库的夜明小珠全拿出来,分给众人……就当去年没发的年终奖吧! 紫杉只觉得莫名其妙,不过也没多问什么,麻利的就给办了。 隔了几天,一点红就看到府内众人,几乎人人都分得一颗夜明小珠了。 中原一点红:“…………” 他都快气笑了! 至于如此么?就差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她没那心思,叫他不要多想了。 一点红脸色铁青,紧紧的把那夜明珠的剑穗攥在手里。 只觉得自己虽对她有心思,但从来也没逼她惹她,她又何至于像如今一般恨不得把那界限划得清清楚楚? 难道她真的爱陆小凤爱的死去活来?别搞笑了好么,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懒散和敷衍,这话说出去谁信啊? 他冷笑一声,一把拽下了那个剑穗,随手扔了。 这一日的李鱼看见他的剑上已没有剑穗时,眼神便有些闪闪躲躲的,好似很是心虚。 一点红视若无睹,权当没看见。 霍休送来夜明珠的第二天,李鱼就关上了公主府的大门,再不接收送上门的青衣楼人来。 这两件事情发生的时间间隔实在太短,难免会叫江湖人浮想联翩,觉得这霍休和青衣楼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隐秘的关联。 这也正是李鱼此举的深意。 她收了霍休送来的夜明珠之后,立刻向外释放出放青衣楼一马的信号,就能把霍休从暗处彻底扯到明面上来。 虽然这不过是捕风捉影的联想,但是这江湖本来就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以后提起青衣楼,人们便总会怀疑这个神秘的老头子霍休的。 霍休意图停战,公主答应的爽快,却又狠狠地阴了他一把,霍休自然气的要命,但他此时此刻,也只有稳扎稳打的执行他的计划。 他的计划,一向都是借刀杀人,猥琐发育的。 安乐公主府的那几百灵武卫,不过都是些功夫平常的人,无甚可怕的。 她身边真正让人忌惮的,乃是那些高手,绝世的高手! 陆小凤、一点红、路小佳、傅红雪、展昭…… 只要有这些高手在侧,她的身边永远都是安全的,除非他可以策反这些人,然而就连使用上官飞燕那样的美人计,这策反的计划也完全是失败的。 所以,他只能支开这些高手,或者……找一个更强的高手,去把这些高手全给杀掉。 他已有了绝好的人选,此人站在巅峰之上,如冰如雪、无情无心,他一年只出四次门,每一次出门,都是为了他心中最神圣的事情。 这件事就是……杀人! 这个人就是西门吹雪……剑神——西门吹雪。 中原一点红的剑法,在这江湖之上大概只能排个十位左右,而那快剑路小佳的水平,也大抵如此。西门吹雪的境界,他们是万万比不上的。 问题就在于,他应该如何令西门吹雪为他所用。 他意图将大金鹏王的财宝全部据为己有时,曾让上官飞燕假扮丹凤公主引诱陆小凤,陆小凤是西门吹雪的朋友,如此就可以说动西门吹雪出门。 然而,那一次上官飞燕失算了,陆小凤直接逃走,并没有上当。而如今,陆小凤更是将银州当做温柔乡,沉溺其中不可自拔了。 通过陆小凤去利用西门吹雪的路子,是走不通了。 但是,还有别的路子。 西门吹雪孤傲非常,又正义非常,他每年出门的四次,都是为了杀他觉得该死之人。 只让让他觉得公主府的人该死,那他自然而然就会拿起他的剑,为他所用。而且刚好,霍休也调查到一些事情,让公主府很容易被嫁祸。 就算他不杀女人,但是公主府的其他剑客,总归是要杀的。到时候公主府无人,还不是任他来去自如?取一个女人的项上人头而已,那又有何难? 霍休桀桀怪笑,只觉得胜券在握。 于是,万梅山庄的管家就惨死了。 说他惨死,乃是因为此人被开膛破肚,肢解的彻彻底底,连面皮都被人揭了下来,身上的零件零零碎碎的撒了一地。 江湖震惊! 是谁,竟做出如此可怖之事? 是谁,竟敢对万梅山庄的人动手! 但其实,近来江湖,的确出了这样一伙儿邪门的人,他们不与人相争,但是却总出现在江湖械斗之场所,将那些尸体一个个都剖个彻底,叫人家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即使是魔教中人,也没有如此行事的!这一伙儿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很快便有消息传出,这一伙儿人,乃是银州安乐公主府的灵武卫,乃是公主近卫。 难道这些可怖的尸体,都是灵武卫所做? 难道万梅山庄的管家,竟是死在安乐公主的手上的? 可是……为什么呢?安乐公主为什么要做这种连魔教都不会去做的残忍行径呢? 便有好事者说:那安乐公主多凶残?进了银州半年,就把偌大一个万马堂全搞垮了!正常女人会这么凶暴么?根本不可能的……她一定是吃人心,只有吃人心的妖女,才能如此不像个女人! 如此可笑的谣言,漏洞百出,本是不可能取信于人的。可是向来是男人说了算的江湖,对厉害的女人总是充满了妖魔化的,一时之间,一传十、十传百,愣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的。 有说安乐公主之母柳妃就是个祸国妖妃,所以养出来的女儿也是个妖女,妖女做出什么都不奇怪的。 有说这安乐公主一定是信了什么邪门的教派,喜做人祭的。 有说她以色侍人,魅惑江湖英雄为她做牛做马的。 一时之间,谣言的细节越来越多,说的也越来有鼻子有眼,倒叫许多人真的觉得安乐公主就是当世第一魔女。 而且,公主跋扈,并不把江湖人放在眼里。 所以,万梅山庄的管家是被安乐公主府的人所杀,是十分合情合理的推测。 西门吹雪作为一个一年只出四趟门的死宅,本来是并不甚在意江湖传闻的。只是这一次,情况又有所不同。 万梅山庄的管家被歹人所杀,庄主西门吹雪是绝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他命人为他准备行囊,半日之后,就带着他的剑离开了万梅山庄。 他自然是要去银州一探的。 江湖传闻他并不屑一顾,只不过在调查中,他的确发现有一伙儿人会做剖尸的举动。这伙儿人在外停留了一个月之久,然后朝着银州的方向去了。 既然如此,西门吹雪也要去一趟银州了。 安乐公主…… 安乐公主…… 听说陆小凤那厮近日好像流连银州,与那安乐公主传出了一段香|艳绯闻。 西门吹雪面无表情。 陆小凤的女人太多、太杂,他向来是不屑一顾的。反正……该不该死,他会用自己的眼睛去判断,若不该死,自然无事,若是该死……那不管是谁,她都绝救不了自己。 万梅山庄地处江南,而银州远在千里之外。 西门吹雪骑着一匹快马,身着如雪般的白衣,朝着银州疾驰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荧光矿石的发光原理:参考《量子力学》曾谨言著、《中国国家地理》2017年11月刊,荧光矿石专题。 2:心里藏着一个永远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是一种永恒的孤独,我第一次体会到这件事是看《罪与罚》,主角杀了人之后的那种状态。 感谢在2021-09-1321:54:492021-09-1510:22: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陆臧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五、黛黛、我是你的小可爱10瓶;懒人曹5瓶;y3瓶;小鱼吃大鱼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3、03 公主府的不速之客很快便来了。 他踏月而来,白衣胜雪,衣袂飘飘,手中握着一柄古朴的黑剑。 他根本不需要偷偷摸摸,白天也可在公主府来去自如,只不过他这个人毛病多的很,到了银州之后,先是找了一间上好的客栈,沐浴、焚香、打坐。 等这一套做完之后,天色便已经暗了下去,银州城星星点点的亮起灯来,家家户户都有一种叫“沼气灯”的机关灯具,倒是比油灯、蜡烛都亮上许多。 西门吹雪换上新衣,带上宝剑,视公主府的守卫如无物,进了公主府的地界。 公主府今日有宴。 对于下属,李鱼一向是比较关注的。大家聚在一起,为她干活,那也不能总是跟陀螺一样转,定期也要组织组织活动,让下属们在公主府体会到像家一样的温暖! 俗称——团建。 那种占用周末时间的爬山、做游戏之流的团建李鱼极其厌恶。所以她就选择了简单朴素的聚餐。 为了这顿聚餐,她还叫紫杉花了不少钱,买了昂贵的西域葡萄酒回来。 结果一喝…… …………这不就是稍微带点酒味的葡萄汁么? 想到此酒的价格,李鱼就在心里大呼坑爹。不过转念又一想,既然如此,那她明年自己种葡萄自己酿葡萄酒,那不是能大赚一笔么? 反正,银州这地形特点,和现代的宁夏银川比较相似,种葡萄什么的,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而且对于一个城市来说,创收手段当然是越丰富、越具有稳定性啊。 这么盘算着,她觉得手中的酒味葡萄汁都变得更好喝了一些。 只可惜刚喝了几杯,她手中的杯子就被下了,下她杯子的人是傅红雪。 他们是在公主府的三层小楼之中,围成一桌儿吃饭的。李鱼不喜欢那种分餐分桌的宴席形式,总觉得显得过于计较尊卑、过于生分。 傅红雪坐在她右手边的第一位,他之所以坐在这里,是因为一点红借故没来。 李鱼当然也知道一点红在生什么气,可是她却也装作并不知情的样子,他说有事不来,李鱼就点点头,道你随意就好。 虽然……他可能此刻就在小楼之下闭眼小寐。 总而言之,李鱼端起酒杯的手,被一把形状奇特的黑刀所压制住了。 她“唔”了一声,有些茫然的去看自己的右手侧,傅红雪脊背笔直,右手握着筷子,左手用刀制住她的动作,但是头却是微微低垂着,并不看她。 傅红雪淡淡道:“你醉了。” 李鱼:“…………” 这怎么可能呢!老娘好的很好不好。 她觉得莫名其妙,立刻分辩道:“我没醉!” 只不过李鱼从来没注意过的是,安乐公主的这幅娇弱身体……她……她喝酒上头啊!所以即使是酒精度数如此之低的葡萄汁,也让她面若红霞。 傅红雪缓缓抬头,一双漆黑的眸子十分清明。他看着她,只见她面若桃花、双眼迷离、嘴角带笑,一副喝茫了的样子。 见她不服,还要推开他的刀鞘,傅红雪面色不变,手上八风不动,道:“酒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好还是少喝的好。” 傅红雪不喝酒、不赌博、也从不与女人调情,即使是在最痛苦的时期,他也从没想过要靠酒精来麻痹自己。 李鱼不同,在戒断亲情的过程中,她时常把自己喝到昏昏沉沉,方可成功入睡。 当然,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的李鱼已经没有这种习惯了。 傅红雪劝,其他人也跟着劝她,紫杉阿云是乖哄着劝,赵四跟在她们两后头说“就是就是”,展昭和花满楼倒是一个风格,都是坐在桌上带着温和笑意,并不太多话。 至于路小佳,路小佳嘴欠的说了几句,大意是“人菜就不要瘾大。” 李鱼:“…………” 可恶,要是她还是本来的身体,一定能把路小佳这个傻叉给喝吐了!想当年她去杂志社之前,也在企业跑过业务,喝的那可都是高度数白酒,你路小佳还敢说我菜?说我菜?! 李鱼气个够呛,再一看路小佳,那厮居然还能笑的出来,伸手捏碎一个花生递过来,道:“行了行了别气了,吃颗花生下下火。” 李鱼冷笑:“没听说过花生可以下火的!” 丁夫人一巴掌把路小佳的手给打掉了,打的路小佳差点嗷的一声叫出来。 丁夫人转头,对李鱼换上了一副温柔的笑容:“这小混蛋口无遮拦,老身实在惶恐……” 路小佳:“…………” 李鱼:“…………” 这就是一个正常的娘亲应该有的画风么?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呢? 李鱼疑惑的抬头,正好和路小佳对视上了,在路小佳的眼里,她觉得自己看到了相同的疑惑。 倒是傅红雪,颇为向往地看了丁夫人和路小佳一眼。 李鱼:“…………” 得了,不喝就不喝吧,反正这葡萄汁也没多好喝。 她端起碗,继续吃了两口凉面。 ——没错,公主的宴席,吃的居然是……凉面。 黄瓜细细的切成丝,豆芽煮熟之后过一遍凉水,还有各色蔬菜都切好,另有酱牛肉切成薄片,数十种酱汁,配上过了凉水的面条,吃的是一个爽口和新鲜。 在夏天,还真是顶顶合适的。 众人来赴宴时,看到如此接地气的公主,还真是着实惊讶了一翻,然而惊讶过后,又觉得身居高位依然可以和朋友们一起吃面喝酒,随便开玩笑,实在是难能可贵的。 这样的品质,本是就极其难得的,而坐在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是被这样的品质所吸引的。 李鱼胃口不好,到了夏天,尤其严重。为了不让自己英年早逝,李鱼才想出了凉面这一种吃法,吩咐厨房做出来。 果真,今日她就多吃了一点东西。 她不甚在意形象,吸溜吸溜地吃着面,却忽然见桌上的几个江湖人眼神一凛,不自觉地握紧了兵器。 嘴里还嚼着面的李鱼一脸懵逼:怎么回事? 楼梯上传来了人上楼的脚步声,这脚步声稳定地一声声响着,已快要到顶楼了。 是谁? 桌上的众人目光都锐利了起来,傅红雪那只苍白的手紧紧地握着他漆黑的刀,手上的青筋已爆出。他面无表情,死死盯着那楼梯口,等待那不速之客露出真面目。 最后一声脚步声过后,不速之客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白衣、乌剑。 人物指环几乎是在一瞬间尖叫了起来—— 【滴!宿主请注意,宿主请注意,剑神西门吹雪已出现,且对宿主处于敌意状态,请宿主谨慎对待!请宿主谨慎对待!】 李鱼:“…………” 剑神西门吹雪? 李鱼眯了眯眼,倒是也没太意外。 她大概已经明白此人来的目的了。 李鱼当然是关心银州之外的事情的,江湖上的消息她知道的也多。 前几日她见赵四眼神闪闪躲躲,好似瞒着她什么一样,就逼问他到底怎么了,赵四这才吞吞吐吐的说了一个江湖传言。 关于她的江湖传言。 李鱼果然生气。 然而,她生气的点却不在于这个传言的内容,熟读历史的她当然知道男人会怎么编排掌权的女人。她生气的点在于——叫你收集消息你就收集消息,别擅作主张的替上司过滤消息! 赵四此人,重心耿耿,但是他的能力的确是不怎么样。李鱼冷着脸训斥了他一番,觉得还是得尽快说服展昭来做公主府长史,统领公主府一干事务才行。 总而言之,她那杀人剖心做人祭的谣言,大概的确是来自于她派出去的未来普通外科医生们吧。 短短数天不到的时间,这谣言居然能传的满江湖都是,若说这背后无人推动,李鱼才不信呢!这根本就不符合传播学规律好不好! 谁在背后传她的谣言,答案也很明显不是,现在最恨她的,不就是那位青衣楼的总瓢把子霍休嘛! 她本来还纳闷霍休放出这谣言有什么意思,又过了一日,听闻万梅山庄有管家被剁了,身上零件撒了一地,李鱼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此乃,驱虎吞狼之计! 他霍休,想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而且,碍于知识水平的严重不到位,他一定会觉得,李鱼派一堆灵武卫去剖尸体,一定也是出于什么见不得人的原因。 西门吹雪是个不会说话的低情商,若是李鱼这边也遮遮掩掩不把话说清楚,那这嫁祸……可不就成了真嘛。叫西门吹雪一剑杀了她,那他霍休自然可以稳坐钓鱼台了。 还真是蛮聪明的嘛。 只可惜他想错了一件事,那就是李鱼命人去剖尸,还真是出于一个超级伟光正的理由,说服力杠杠的。根本不存在什么话讲不清楚的隐患! 在她神游天际,思量之间,小楼里的气氛早就陡然一变。 西门吹雪安静的立在那里,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被一群武林人士护着的公主,然后目光忽然定住,皱了皱眉,好似看到了什么让他很难忍受的东西一样。 而这一边的所有人,面色都是冷厉的。就算是一向十分温和的展昭,面色也已冷了下去,他伸手将李鱼向后推了推,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李鱼。 来者不善,公主娇弱,要好好护着。 然而对方的确是冲着公主来这,西门吹雪看着公主,忽然冷冷地说:“你是安乐公主?” 李鱼当然不怕他,安然从展昭身后踏了出来,道:“是,你又是何人?” 然后她就看到西门吹雪的眉头又不着痕迹的皱了皱,好似在忍受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一样。 李鱼:“…………?” 什么意思,她可是个美女啊,看见美女还要皱眉,你西门吹雪咋回事啊? 西门吹雪是个大冰山,他的表情只有一瞬间发生了变化,下一个瞬间,他又恢复了那副八风不动的面瘫脸,一动一动,一言不发。 他冷冷道:“西门吹雪。” 然后……又不说话了。 李鱼虽然知道他为什么而来,不过他不说,她也没法直接解释,只好问他:“你找我什么事?” 这话她倒是常说,毕竟经常会有不速之客上门来找她。 西门吹雪道:“杀人剖尸。” 他话很少,这话要是别人听了,估计还得理解一番,可是李鱼因猜到了他的来意,那反应就格外的快。 李鱼淡淡道:“我只命人剖尸,不杀人。” 西门吹雪冷冷道:“何解?” 李鱼道:“因为剖尸乃是为了救人。” 西门吹雪皱了一下眉,似乎没明白她的意思。 李鱼便道:“本宫欲建外科医院,专治刀枪剑戟之伤。” 西门吹雪嗯了一声,破天荒的等着她说完。 毕竟……西门吹雪也是一个习医术之人,他自学剑法之时,就同时开始学医术了……至于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感兴趣。 虽然看着是个冰山,但西门吹雪实际上乃是一个随性之人。感兴趣的事情就去做,感兴趣的人就去交朋友,至于不感兴趣的东西,他向来是一眼不看的。 至于为什么是个冰山,那也很简单,因为能被他看上的人和事实在太少。 医术也是他感兴趣的东西,所以他此时此刻还真的挺想听一听这公主的想法的。 李鱼又道:“方法就是哪里断了缝哪里。” 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皱了一下眉,道:“什么?” 其实西门吹雪曾经也有在古医书之中见到过这种方法,那书讲的乃是神医华佗的故事,相传华佗制出麻沸散,令脑子有病的病人和酒服下,然后劈开头脑,取出病邪之物后再缝上,人醒之后,活动如常。 西门吹雪当然不信,医书看的多了,就知道很多人写书,并不写事实,很多夸大之语。 今日一听,居然还真有人把这记载当真,令手下之人剖尸探究,不由觉得诧异。 诧异过后,又觉得这公主实在是个痴人。 世上痴人千千万,他西门吹雪,也是剑的痴人。 他听过之后,脸上的杀气竟是没那么重了,淡淡道:“此法有效?” 这并非问句,只是一个医生的质疑。 李鱼却很自然地点了点头,道:“自然有效。” 西门吹雪听了这话,忽然挑了挑眉,倒是很有兴趣的接着问道:“哦?” 李鱼道:“刺伤人会流血,乃是因为血管破裂,人的血液其实是在血管之中流动的。” 西门吹雪道:“血管?你是说经络?” 李鱼道:“……是那么个意思吧。” 她又道:“所以,既然破了,缝起来就是。” 当然,虽然说的简单,但实际上却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李鱼那次能成功,真的应该是路小佳上天保佑,才没被自己造死。 西门吹雪歪了歪头,好似在思考什么一样,半晌,才道:“有成功过?” 他的语气居然还挺认真的! ……这对话,总觉得像学术讨论是怎么回事。 李鱼做梦也没想到这西门吹雪来寻仇,寻到最后居然变成了学术会议。 李鱼道:“成功过,险胜。” 她不想和西门吹雪继续这个话题,所以道:“我听闻你的管家近日死了,只是此事的确不是我做,我命人剖尸只为救人,绝不可能去杀人。西门公子若是对外科医术感兴趣,外科医院里头有些资料,他们这次研究也做了不少笔记,西门公子自可去一观。” 西门吹雪不是杀人狂,刚刚几句,他已确定公主的确不是真凶,便很干脆的点了一下头,转身要走,却又听公主道:“你有真凶的线索么?” 西门吹雪淡淡道:“嫁祸于你之人……青衣楼。” 他反应极快,意识到不是公主之后,一瞬间便把这些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安乐公主府近日来和青衣楼斗的如火如荼,而青衣楼的总瓢把子又是个神秘人,不肯亲自出面,因此杀了他的管家,想挑唆他与公主府死斗起来。 李鱼又道:“你可知道青衣楼的主人是谁?” 西门吹雪道:“不知。” 他倒是听说了一些流言,只是真假不知。 李鱼道:“正是霍休。” 西门吹雪停顿了片刻,又道:“哦?” 李鱼道:“他有一个同伙,名叫上官飞燕,擅制人皮|面具,前段时间潜入公主府,欲取我而代之,被我抓住,逼问出了青衣楼主人的真实身份。” 西门吹雪转身,那双漆黑的眸子之中,似乎燃起了一阵寒火,他盯着她,道:“好!” 既然知道了凶手,他自然会去杀他。 只是公主却道:“你知道他在哪里么?” 西门吹雪淡淡道:“我自会查。” 李鱼却微笑道:“你留在银州等等吧,他会来找我的。” 西门吹雪挑眉。 李鱼的计谋,在这一瞬间就已经想好,她微微一笑,运筹帷幄道:“我只需要对外放出一点点风声,就说我身边死了好几个人,乃是被剑神西门吹雪所杀。” 西门吹雪忽眯了眯眼,道:“你要引他上钩?” 李鱼微笑。 他果然是极其聪明的一个人,李鱼只说了一句,他就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想通。 霍休的目的是让西门吹雪杀死李鱼,这样他就可以不费一丝力气化解这次危机了。 可是若李鱼没死呢? 若是西门吹雪十分固守他那个“不杀女人”的规矩,只把李鱼身边的武林高手们给屠个干净呢? 霍休恨她入骨,绝不可能就这样放过她,而她身边高手死绝,霍休若不来,那真是白瞎了他活了六七十年了。 经过青衣楼内部刚刚发生的信任崩塌事件,霍休应该短时间内也不会信任青衣楼中人了,所以很大概率,他应该会来。 这当然不失为一个好主意,李鱼行事作风稳健中带着激进,那自己当诱饵,不怕那老不死的霍休不上钩。 西门吹雪虽然喜欢单打独斗,但是却并不是个莽人,他只思量片刻,便对李鱼道:“可以。” 霍休踪迹神秘,他固然可以派人去查、去追,只是这样未免有点太浪费时间,他喜欢杀恶人,但这并不代表他喜欢做无用功。 李鱼露出迷之微笑,道:“既然如此,西门公子可以就住在公主府里,我会命人将外科医术相关的资料送去给你看的。” 西门吹雪居然也没反对。 比起江湖传闻中那个冰冷无心的剑神,李鱼觉得,西门吹雪本人还挺好说话的来着。 友好的谈话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只是那西门吹雪却依旧杵在那里不走,目光紧盯着李鱼的脸,冷冰冰地,好似有些不甚爽快的模样。 李鱼:“…………” 怎么又用这种表情看着我,怎么回事? 李鱼只好道:“…………还有事么?” 西门吹雪冷冰冰地道:“你嘴角沾着芝麻粒。” 李鱼:“…………” 她感觉十分不可理喻,伸手一抹,把自己嘴角沾的那个芝麻粒给抹掉了,果然见西门吹雪那副八风不动的冰山表情看起来惬意了一点。 李鱼:“…………” 感情这大兄弟是个强迫症啊! 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怪癖的李鱼囧囧有神,目光复杂地盯着西门吹雪飘飘然远去的白色背影。 事情既然商量好了,那就得执行了。 从人物指环之中,李鱼可以得知,这霍休虽然不靠武功扬名天下,然则其武功也是深不可测,青衣楼的那些高手,和他本人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李鱼是个对武功没有任何研究的人,所以对于战斗力的估计是完全一窍不通的。她不知道以自己府中的这些人是不是能够毫发无损的活捉霍休,所以她邀请西门吹雪留下来,也为加一重保险。 至于第二重保险嘛……她叫了朱停来。 研工部近几个月来,在她的府中好好的改造了一翻,加了楼台小榭,让公主府之内宛若人间仙境。 朱停本来是打算在这人间仙境之内加许多机关的,不过被李鱼给拒绝了,因为她觉得自己肯定记不住这些复杂机关,万一那天溜达着溜达着触发机关,自己嗝屁了也太冤了。 但是现在在霍休的死亡威胁之下,她觉得自己动点脑子应该还是可以记住的吧! 这是第二重保险。 然后的问题就是……公主府要放出她身边高手死亡的消息,那么,这个死亡的高手、或者高手们,应该是谁呢? 头一个宣告死亡的必须是中原一点红啊!因为他呆在她身边的时间最长,名气也最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510:22:422021-09-1613:4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暖暖不是懒懒11瓶;抑郁的鱼10瓶;木子、知子莫如鱼鸟君5瓶;行行重行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4、04 李鱼和一点红之间的气氛比较奇怪。 一点红显然是被她赠珠之后的骚操作给气着了,这几日都同她没什么话说。而李鱼那日的本意也的确是叫一点红不要多想,如今一点红冷声冷气,她权当看不见,照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一点红真的是要烦躁死了。 在认识李鱼之前,他从没有和女人相处的经验。如今骤然爱上一人,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一根细细的丝扯着,她只消动上一动,他就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搅碎了一样的疼。 她和陆小凤欢好的日子,他几乎都觉得自己心都被扯成了四分五裂的几块,每日一早醒来,精神清明之后,就会无法压抑自己的杀气和烦躁。 但他还是会尽力压制下来。 只是今日,李鱼居然主动找他。 他面无表情的去了,李鱼对他说,这几日她得换个近身侍卫了。 一点红眯起双眼,并不说话,等着她解释。 李鱼便把和西门吹雪的计划一股脑儿的全说了出去,听完,中原一点红沉默了许久,忽道:“你拿你自己做靶子?” 李鱼道:“霍休恨得是我,当然要以我为饵最合适。” 他又道:“你要换谁?” 李鱼道:“傅红雪或者花满楼吧。” 一点红道:“为什么?” 李鱼道:“西门吹雪只杀剑客。” 所以,只有剑客消失,是很正常的事情。霍休一定会相信。 但是李鱼当然也存了叫他们二人暂时离远一点的心思。 一点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的这一种心思,他面容冷漠,只言简意赅道:“好!” 说着,就大步走出了她的房间,准备找个阴暗的角落待着去。 既然对外要宣称他死了,那他当然不应该出于众人之前了。 做戏做全套,骗人先骗己。这个道理,中原一点红是决计不会不明白的。 公主府现摊子大了,人多眼杂,那霍休又是个有钞能力的,保不齐就收买了那个小厮侍女之流的,若是这次戏做的不到位,霍休肯定是不会上钩的。 一点红明白的很,只是在李鱼身边寸步不离的护了一年,离开之时,还是有一些……很负面的情绪在。 他忽然体会到了一种被抛弃的感觉,这种感觉令他愤懑凄楚,来到银州之后,李鱼对他一直是很好很好,这让他几乎已经忘了在黑暗中生长的情绪是什么滋味了。 不过他也早习惯了这样,毕竟人生的前二十多年,他都是一个见不得人的杀手,行走于黑暗之中,被人恐惧的同时被人无视,如同活死人一般。 他背对着主屋,忽然回头看了一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怀中。 他的怀里放着一个被扯掉的剑穗,上头的夜明小珠已有了裂痕,显然是那日被掷的狠了。 而李鱼则拜托了花满楼这段日子来临时做她的护卫。 傅红雪当然是个武艺与冷静俱佳的少年,只是他对李鱼有种代偿般的依恋。在对付花白凤时,这种依恋是她有意为之的,只是如今,她却有些疲于应对他的眼神。 一点红、傅红雪,他们都太认真,太想要真心了。可李鱼哪有什么真心可以给? 所以她选了花满楼。 花满楼在银州的日子过的不错,他本不住在公主府,而是财大气粗的在临街买下了一处小楼,起名百花楼,又从各地弄了许多能适宜银州气候的各色花草,整日侍弄,日子过的平静而愉快。 他在京城之中也有一处小楼,名字也叫百花楼。 京城远比银州城要更气派、更繁华,可是花满楼却觉得自己更喜欢银州。因为银州的每一天都是新鲜和向上的,而京城却仍处于皇权更迭的动荡之下。 老臣、新帝,他们斗的如火如荼,叫京城也令他没那么喜欢了。 而银州有如此气象,自然是因为银州城有个好主人,只是帮这个好主人一个小忙而已,花满楼自然是很愿意的。 于是,在这日夜里,公主府内发生了血腥的死斗,公主的尖叫声于痛哭声几乎是冲破了天际。第二天,府内的下人们惊恐的发现,公主身边的三大用剑高手一点红、展昭、路小佳均不见踪影。 月云和翠浓带着人匆匆的收拾着公主府主屋之内的一片狼藉,血迹从屋子里头流出,不知用了多少水,才把地板冲洗干净。 而公主一直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连进去送饭的紫杉都直接给赶了出来。 直到花满楼前来,敲开了公主的门。 然后,他就住进了公主府主屋的外间,也就是曾经中原一点红所住的地方。 这消息不知被哪个嘴不严的下人传到了公主府外头,一时之间,银州城内人心惶惶。 隔了几天,公主为了稳定人心,特地在银州城内坐马车出行,原本永远都在她身边陪伴的黑衣剑客已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锦衣的盲眼青年,公主紧紧的依偎在他身边,似乎是很紧张、很害怕的模样。 她的脸色惨白,双眼通红,好像在尽力的保持镇定,但是那种慌张之感,却是怎么也挥之不去的。 这日回府之后,公主把脸上惨白的铅粉洗掉,又把藏在怀里的带有刺激性气味的香囊给直接扔了,大骂道:“霍休老儿害我!” 花满楼坐在外间的椅子上,嘴角带着笑容,一只手轻摇折扇,令一只手在桌子上摸索了一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公主在内间一个喷嚏一个喷嚏的接着打。 李鱼自觉演技在线,可是让她眼眶说红就红,说哭就哭,那还是有点太为难她了。于是令紫杉给自己准备了一个有刺激性气味的香囊,好让她能成功梨花带雨。 其实这香囊味道还不错,有点类似于清凉油的味道,就是强忍了大半天,一回府,实在忍不住让她打起喷嚏来。 一边打喷嚏,她还一边想,这香囊很不错,可以让紫杉把方子写出来,给府内众人都配上,免得他们下午上工的时候昏昏欲睡,成天摸鱼。 无良老板这么想着,却听见内间的门被扣了扣,花满楼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殿下怎么样?” 李鱼道:“啊……我没事。” 门外便传来花满楼无奈似的轻笑,过了一小会儿,花满楼忽然在门口说了一句:“殿下,花满楼可以进来么?” 李鱼道:“自然。” 花满楼吱呀一声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虽目不能视,但行走坐卧,却都与常人无异,甚至有些感官还要比常人更敏感一些。李鱼仅有的几次和他相处时,看到他行动自如,都在心中赞叹不已。 只是这主屋的内间,花满楼却是完全没来过的。 此时此刻,他的动作倒是稍稍有些迟疑了。 李鱼瘫在梳妆台前面,见花满楼微微皱眉侧头,似是在摸索一般,顿时便觉得自己做的不到位起来,她忙站了起来,对花满楼道:“花公子,你可以么?” 花满楼微笑道:“无妨,公主不必担心。” 说着,他就走了过来,非常精准的找到了她卧榻的位置,在卧榻的小几子上放了一个盛满液体的瓷杯,然后温声道:“这是加了蜂蜜的莲花茶,公主饮上一些,可好受些。” 李鱼坐在卧榻之上,伸手拿过了那个小瓷杯,惊奇的发现这瓷杯外壁竟还有些冰冰凉。 她身子弱,不能贪凉,夏日里头能吃几顿凉面已是不容易。至于冰饮料,今年夏天她都没见过呢! 花满楼不住在公主府内,自然不知道这些事,因此才能将这冰冰凉的莲花茶送到她的几子上。 李鱼许久未吃冰,自然对这冰凉的莲花茶珍之重之,便对花满楼道:“多谢花公子。” 花满楼轻摇折扇,微笑道:“不过……夜里很快会凉下来,这冰茶只此一杯,不能多饮。” 李鱼十分敷衍地点了点头,也没管花满楼到底能不能接收的到她的肢体信息。 吨吨吨的一杯冰茶下肚,李鱼这才感觉到自己爽快了许多。她懒洋洋地窝在卧榻之上,忽然向想起了什么似得,问花满楼:“花公子和陆小凤是好朋友?” 花满楼坐在了桌边,道:“自然。” 花满楼和陆小凤这一对好友,全天下的人都是知道的。 李鱼又道:“唔……” 花满楼失笑道:“殿下想问陆小凤的事情?先说好,我对他的桃花劫可知道的不多。” 李鱼很敏锐地抓到了其中的关键词:“桃花劫?” 这可不像是什么好词啊。 花满楼便叹道:“陆小凤太爱自找麻烦,江湖上的阴谋,十件有八件都得把他扯进去,只是这些耍阴谋的人,好像大都喜欢美人计。” 花满楼本来只是闲聊,只是这话出口之后,却觉得心下不妙……陆小凤如今对小公主上头的很,他干嘛一出口就说他过往的风流韵事啊? 花满楼:“…………” 这也不能怪花满楼,毕竟陆小凤这人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他多年盛开不败的各种桃花缘了。 公主不知情绪的轻哼了一声,花满楼一听这声音,立刻开始在心里给自己的好友点蜡。 他倒是想给陆小凤找补,不过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找补……毕竟那人真的就是个标准江湖浪子,在不同女人身边流连啊! 花满楼左想右想,最后选择闭嘴不说话了。 公主的语气倒是听不出什么不对来,只听她道:“照你这么说,陆小凤是总被女人骗咯?他就不伤心,不难过么?还是说……他对那些女孩子,从来也没动过真心?” 花满楼想了想,回答道:“不是,陆小凤认真起来,也是个很认真的男人。” 只不过能认真多久就不知道了。 公主又问:“既然如此,他为什么看起来一点事儿都没有?” 花满楼不太理解:“嗯?” 公主沉默了片刻,道:“你看,如果一个人总在感情里被骗,那他理所应当的要更警惕、更小心一些吧。我怎么看着他一天到晚傻乐,就不担心我也是骗他的?” 花满楼:“…………” 所以他这是介入陆小凤和公主的感情问题之间了么? 花满楼垂眸思量,半晌之后,才道:“陆小凤就是这样一个人,无论多少人曾背叛过他,他也永远对自己的朋友和爱人保持热忱,绝不疏远。” 李鱼撑着头,久久没有回答。半晌之后,才道:“我累了。” 花满楼十分适时的起身,到外间休息去了。 而李鱼这一晚上却睡得不是很好,她一直在想花满楼说的话。 “无论被背叛多少次,他也永远对自己的朋友和爱人保持热忱啊……” 她想了半天,觉得人和人还真是太不一样了,或许陆小凤根本没办法理解她这样的人,而她也同样对陆小凤的处事风格感到不可思议。 她今晚想的实在有点多,所以就很成功的……失眠了。 失眠之后,人就容易想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比如说抹香鲸和大王乌贼究竟谁比较厉害,比如奥特曼的脸型是不是全都是鹅蛋脸之类的。 这种问题真是越想越精神,大半夜的,李鱼眼睛瞪的像铜铃。 更可怕的是还没办法玩手机!! 她退而求其次,准备去玩一下系统商城,看看里面有没有能什么好道具,能叫花满楼复明。 花满楼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长身玉立,星眸如水。只是那双温润的双眸之中毫无焦距,这倒是叫人觉得实在可惜的很。 上一次救路小佳时,她曾经在商城中看到了一个叫回魂丹的东西,价格是一百积分。 那天比较着急,她没能好好翻看,今天时间多,她就大半夜的翻了四百多页,终于把商城里所有的道具都翻了一遍。 一般来说,按照默认排序,放在前面的道具都是贵的、效果好的、买的人多的,放在后面的道具一般都是些歪瓜裂枣无人问津的。 这个系统商城也是如此,到后头几页,全是些什么“橙色套装”“白色套装”“黑色套装”之类不知所谓的东西,李鱼之前根本连看都没看到过。 但是,翻到最后一页,她居然看到了一个画风很不一样的东西。 “神灯”。 【简介:波斯传说中少年阿拉丁的神灯,只要擦拭一下神灯,就会有灯神出来实现宿主的愿望哦!不过这个灯神似乎有点懒,只能共计实现三个愿望。】 【状态:废品。】 【愿望记录:愿望一:我要成为绝世美人!愿望二:我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愿望三: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要重新拥有我失去的一切!!】 李鱼翻到这里时,忽然顿住了。 这很明显是另外一个人许下的愿望,这个人许第一个和第二个愿望的时候,还是比较正常的,而第三个愿望很明显是在她穷途末路的时候许下的,透露出一种疯狂与亢奋来。 但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是谁,这个人是系统的前任宿主么? 她直接问系统:你在我之前,有其他宿主么? 滋啦滋啦两声过后,她的脑内回响起了那个熟悉的机械女音:【宿主您好,本系统会在上一任宿主在本时空消亡之后之后挑选新的宿主。】 李鱼继续问:上一任宿主是谁? 系统自动回复:【抱歉,您的问题涉嫌侵犯他人隐私权,无法回答。】 李鱼换了个问法:挑选宿主是否会出于相同的考量因素? 系统自动回复:【抱歉,您的问题涉嫌侵犯他人隐私权,无法回答。】 看来是不会回答她关于上一任宿主的问题了,她想了想,又换了一个问题:你给每一任宿主发布的新手任务都一样么? 系统回复:【宿主您好,本系统不固定为某一特定系统,会根据宿主的个人潜质定制新手任务以及后续发展路线。】 所以说……这个上一任宿主应该不是个搞基建的咯?看她许的第一个愿望是“要成为绝世美人”,这种肤浅的愿望,一看就不是她们科普人能许出来的。 冥冥之中,李鱼觉得这个上任宿主有些不对劲,但是她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她皱着眉看了半天那三个愿望,又细细的回想刚刚系统所透露出的信息。 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 李鱼问系统:你刚刚说,上一任宿主在本时空消亡之后,你才会选择下一任宿主? 系统回答:【您好宿主,是这样没错的。】 李鱼又问:这个阿拉丁神灯的愿望是一定会实现? 系统回答:【您好宿主,请参考宝贝详情描述。】 李鱼:“…………” 这是人工智能还是人工智障,根本什么都不说嘛! 不过按照她在商城里买道具的体验来看,一般道具详情介绍里的话都是真的,基本不存在什么虚假宣传的情况。 如果阿拉丁神灯的详情页记载的东西都是真的,那这个上一任宿主最后许下的愿望是:我不要死,我要夺回我失去的一切。 那就意味她没死!如果她都没死,那么系统为什么会选择她来做下一任宿主呢? 一股寒气从李鱼的背上蔓延开来,她睁着眼睛死死瞪着正上方,更睡不着觉了。 一夜无眠之后,她也暗下决心要继续查这件事,既然上一任宿主是存在过的,是个美人且存在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时期,那么想要找到这样的女人,对现在的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找到了那个上一任宿主的真实身份,接下来也更好调查一些。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霍休,她还得再添一把柴火。 于是又过了几天,公主府抓了一批随意散播谣言的人,这些人造谣公主的护卫中原一点红已经死了。 银州城的气氛愈发的压抑起来,而观望许久的霍休,也终于决定出动了。 他在心里大骂西门吹雪的臭规矩。 什么不杀女人,杀人就是杀人,杀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又有什么分别?只要是能达成目的,他谁都肯杀,谁都敢杀! 陆小凤在满世界追捕绣花大盗,花满楼一个瞎子守着安乐公主,府中守备空虚……他已没什么好怕的了。 于是,在一个无月之夜,霍休进了安乐公主府。 他早用钞能力买通了公主府的一个下人,自然知道公主住在哪个屋子里,他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在公主府中疾驰,像是一支黑色的利剑。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他小心翼翼太久了,竟已忘了年轻时,他也曾是个意气风发的人,从金鹏王朝的旧臣,变成了意气风华的江湖客。 自做出要亲手杀掉安乐公主的决定时,他忽然觉得一种年轻的活力回到了自己的体内,他觉得自己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到,只要他想,什么事情他都能做到! 这感觉实在是有些美妙,美妙到他决定待会儿虐杀安乐公主的时候,一定要让她多活一会儿,要尽量延长她的死亡时间,这样他一定会觉得更愉快,更美妙的。 他是如此的傲慢,以至于觉得公主的命已经捏在了他的手里。 霍休很快就站在了主屋之前,他出拳如猛虎,一拳击碎了公主府的正门,然后花满楼的折扇击出,霍休冷笑一声,如疾风般退,令花满楼的折扇击空。 花满楼长身玉立,站在屋内,见折扇击空,面上也丝毫没有露出慌张之意。只是从身后又拿出一把折扇来,啪的一声打开,轻轻摇着。 此时此刻躲在内屋的李鱼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你身上到底带了多少把扇子啊!! 当然,这种危机时刻,李鱼是不可能喊出自己心里的弹幕的,她只是坐在屋内,手中捏着茶杯,稳坐钓鱼台。 霍休已经进入她的陷阱了,他绝不可能再逃出去! 而霍休在下一秒,就听到他背后响起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是你杀了我的管家?” ——西门吹雪! 霍休的大脑嗡的一声炸开了,他死活也想不明白,西门吹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忘记设定更新时间了……又迟了二十分钟 感谢在2021-09-1613:43:372021-09-1700:0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羽毛、易小飞、吼吼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5、05 霍休的心中惊惧不已,但他的动作却比他的思绪要更快。 他双拳如虎啸般击出,气势如洪! 霍休虽然已是个老人,但这外家的功夫,却是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若被这一拳击中,无论是谁,都得直接毙命。他练得乃是童子功,这种功夫需要极端的忍耐和坚持,所以也有非常强大的力量。 然而他面对的是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很年轻,他是当世最有名的天才。西门吹雪白衣胜雪,面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霍休。 那个瞬间,霍休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但他没死。 他与西门吹雪缠斗在了一起,冰冷而延绵的剑意从西门吹雪的身上散发出来,让霍休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被切割的血淋淋。他大喝一声,击出双拳! 很快,胜负就分了出来。 西门吹雪赢了。 但霍休并没有死。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因为西门吹雪只要一出剑,剑下的人肯定是必死无疑的。然而高手出招,本就能把力度、速度、方向都控制到绝妙,杀不杀,本就是可以控制的事情。 西门吹雪之前杀人,只是觉得剑下没有要留下活口的必要。而今天他不杀人,也只是因为他觉得此人还有活着的必要。 至于为什么有活着的必要…… 昨天夜里,公主上门拜访。 她站在门外,轻轻地叩响了他的房门。 西门吹雪武功好,听力自然也很好,早在公主的脚步声在这个小院里响起的时候,他就知道是谁来了。 西门吹雪坐在床上打坐,睁开双眼。他的双眼漆黑到如同夜空中最深远的那颗星星,永远都散发着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无情。 他睁开眼睛,也没叫她进门,也没说话,只是在等,等这个夜半上门的女人自己表明来意。 银州的昼夜温差很大,白天热的人窒息,晚上却寒露深重,那安乐公主身子弱的很,在夜晚的室外这般站着,怕不是要生病。然而西门吹雪却无动于衷,因为这安乐公主的死活他压根也不甚在意。 公主的声音从屋外响起:“我希望你在剑下留霍休一条命。” 西门吹雪淡淡道:“理由?” 公主很理所应当地道:“因为我想要他的青衣楼和他的财宝。” 她说完这句话后,里面没有动静,正在李鱼打算继续说话的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西门吹雪站在了她的面前,低着头看她。 西门吹雪仍是一席雪衣,干干净净,如墨般的黑色长发披在肩上,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看到李鱼的时候,又轻轻闪动了一下,眉毛也皱了一下,好似又看见了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一样。 不过,他倒是没忘了正事。 于是他淡淡地说:“不行。” 面前美艳的公主却显然是有一个好脑子的,她已经猜到西门吹雪会说不行了,表情没什么变化的点了一下头,然后把自己要钱要人的深意解释了一番。 “组建外科医院很费钱的,没有霍休的钱,我实在难以支撑。” 靠自己创造财富当然是可行的,然而来钱的速度总是不及抢的。 种下的经济作物棉花还没收获,李鱼的缝纫厂规模很大,但是近来都没有什么事情做,一大堆人的吃喝用度都是她买单。 至于制糖厂就更窒息了,因为甜菜是二年生的作物,今年根本收获不起来,种甜菜的农民们今年还得靠公主府补贴才行! 摊子大了,真是花钱如流水,想省都没地方省去,还是能抢一点是一点吧。 西门吹雪杵在那里,没有说话。 李鱼便很不客气的碎碎念起来,把哪里哪里要花钱、哪里哪里要补贴、哪里哪里必须大力扶植之类的事情给他说了个遍,末了,总结道:“所以,我真的很缺钱,这钱也不是为了私用,所以西门大侠能不能留霍休一命,等把他的钱都榨出来,我再把他交给你处置。” 西门吹雪说:“可以。” 他其实不是个坏人,平日里就窝在家里练剑,等江湖上再出了恶人的时候就出门做个好人好事。只是因为性格太奇怪、剑法又太高,才被江湖上的人畏惧的要命。 其实……他还是挺能明白事理的。 管家已死,早一日杀了霍休,管家也不会活过来。 那些记载着外科医术的资料,他已看了,比起古医术上几句模糊不祥的话要清晰的多,那些剖尸之人剖了尸体,把人体的心肝脾肺都摸得清清楚楚,资料很是详尽。 总而言之,他们是真的在很认真的做这件事的。 西门吹雪欣赏能认真做事的人,所以就算是路上一个捏泥人的,他有时也会愿意停下来,看看那人认真地捏一个泥人。 所以西门吹雪答应了。 他很爽快的说了可以,就见公主微微有些发怔,似乎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说服西门吹雪了。 西门吹雪却是不愿再说什么,转身回屋了。 李鱼顿了顿,也转身走了,只是在回屋坐在梳妆台前的时候,看见自己耳朵上坠的两只不对称珍珠耳环,才想明白为什么西门吹雪不乐意多看她一眼了。 她捂着肚子笑出打鸣声。 强迫症够严重的啊兄弟。 所以,这就是霍休此时此刻还能活着的原因了。 西门吹雪似是在戏耍霍休一般,看他气喘吁吁的挣扎和反抗,那一双冷冰冰地双目之中便浮现出了讥诮和不屑。 霍休打不过,就想逃,只是西门吹雪却是紧追不舍。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霍休来公主府时胸口憋着的那一股激荡之气,在西门吹雪的折辱之下,也差不多要消散了。 他一步步退着,不知不觉就退到了楼台小榭的中间,一脚踏空,竟是从小榭的一块木地板上掉了下去。 这当然正是朱停特地为了诱捕霍休做的机关了。这美丽的楼台水榭之下,藏着精钢制成的牢笼。 这牢笼本就藏在建筑里头,黑不见日,宛如地狱一般。而且这狭窄的牢笼还有一半都浸没在冰冷的湖水之中,可以说比起石牢来只会更残酷。 李鱼:怎么感觉我像个变态一样,成天搞这种奇怪的刑讯py? 霍休骤然落下,只觉得肝胆俱裂,他落入到冰冷的湖水之中,前后被被精钢制成的牢笼所箍起来,让他觉得有些难以呼吸。 一颗黄豆大小的汗,已经从他的额头上渗出。 他被活捉了。 和西门吹雪的打斗已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以至于此时此刻,他的那些老成和稳重全都不见了,只余下了一种像四肢蔓延开来的惊恐与痉挛。 不要怕……不要怕,霍休在心里告诉自己。 既然是活捉……既然是活捉,那就说明公主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他是具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的。 他这么想着,已打好了腹稿,想着公主来与他交涉之时,他要如何说才能让她放自己自由。 只可惜,这腹稿好像打了个寂寞。 因为公主根本就没有出现。 不仅如此,这黑漆漆的牢笼里,也没有任何人出现,不管是鞭打还是叱骂,都没有。 霍休等了很久,都没有任何人出现。他的腿有风湿病,在这样冰冷的湖水中浸泡着,便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湿痛折磨着他。他站在牢笼里,只能抬起一条腿来让自己的膝盖好过一点,然后过一会儿再换一条腿。 即使如此,风湿还是令他痛不欲生。 他的肚子也到了极限,他感觉自己已经要饿到发了疯。六十多年的人生里,他从来没有一天饿过肚子,自然也不知道,原来饿肚子是一件这么可怕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了,发出了沉重的声响。 侍者们举着灯进来了,然后是各色美食,霍休盯着那些美食,眼中的贪婪和疯狂已快要迸射出来。 最后进来的,是娇笑着的公主。 霍休没见过公主,但也听过她的传闻,她是从前的祸国妖妃柳氏的女儿,自然长了一张绝艳的脸庞。她身边站着两个侍女,这两个侍女也都美丽非常,只是和正中的公主一比,却也比成了地上的泥巴。 她的身边,还有一个黑衣的男人,这男人黑色劲装,腰间别了一把无鞘的薄剑,眼神阴沉毒辣,霍休盯着他看,忽然间意识到:此人应该就是中原一点红。 据说已经死在西门吹雪剑下的中原一点红。 霍休牙呲目裂。 公主一进来,就有人搬了椅子过来,她就施施然地坐了下来,对霍休道:“想要抓住你,还真是废了我不少功夫。” 霍休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困兽般的嘶吼,在这阴森恐怖的室内回响着,叫人格外心惊。 李鱼却神色如常。 再恐怖的野兽,只要被抓起来,拔掉了牙齿,打断了脊背,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她只是轻笑道:“看来是饿了,才会如此。” 她话音刚落,一个侍从就端着一碗粥去了霍休那边,霍休一看见那粥,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一阵狼吞虎咽,把粥喝完了。 只是那不过是一碗薄粥而已,清汤寡水,底下沉着可怜的几粒米,勉强有一点点的米香。 霍休被饿的狠了,三下五除二的喝完粥,却不见丝毫饱腹,反倒是因为麻木许久的胃被激活,而更觉得胃里如火烧火燎一般,难受的他牙呲目裂。 李鱼却笑道:“既已吃了东西,那就聊一聊吧。” 厉害的女人,一般也是残酷非常、杀伐果断的。霍休盯了她片刻,见她面上笑容没有丝毫的改变,才沙哑地道:“好,聊一聊。” 李鱼道:“我要青衣楼。” 霍休说:“好,给你。” 李鱼又道:“我要你的钱。” 霍休又说:“好,我也给你。” 李鱼却笑道:“可我又怎么知道,你已把钱全都给我了呢?” 霍休沙哑地道:“小公主,做人还是不要太贪婪的好。” 李鱼道:“贪婪?难道不是你最贪婪?你已经坐拥了那么多的财富,居然还要继续敛财,还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 霍休立刻甩锅:“是上官飞燕要来找你,我只不过是让她随心去做罢了。” 李鱼笑道:“我不管,现在你落在了我的手里,什么都是我说了算。” 她娇嗔着,像是一个找爷爷要零花钱的小女孩一样,但是霍休的心却不断的往下沉。 他沙哑地道:“我……我都给你,只要你放了我。”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的财富就是他的命,即使是失去一文钱,他的心都痛的直抽抽。 所以他绝不可能把他山一样的财富全都送给公主,他只能抛出一部分,只要能让她满足,只要能让她满足就够了。 可是李鱼仍说:“可是我该如何知道,你究竟是不是全都给了我。” 霍休失控叫道:“那你要如何!” 一个灵武卫立刻冲了出来,用刀鞘用力的捅在他的肚子上,把他击打的眼前一黑,直接吐了出来。霍休心中屈辱不已,但是他更心疼的却是……他刚刚吃下的,珍贵的食物,是不是都吐了出来。 李鱼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令灵武卫下去。 她对霍休微笑道:“我要留你做客啊。” 谁也不知道霍休此人究竟藏了多少的财宝,所以,只用一次就杀掉,岂不是很亏么?这样好的自动提款机,自然是应该能用多久用多久咯。 等到真的再也榨不出财宝,再杀不迟。 霍休再与她的对视之中惊恐的明白了自己的命运,他忽然嘶吼道:“不行……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这么做!我跟你无冤无仇!无冤无仇!” 李鱼平静地道:“我可以这么做,是因为我能做,我想做,至于你到底和我有没有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霍休几乎发了狂,大吼道:“你……你要囚我一辈子,还想从我手里榨出钱来!那根本不可能,你想得美!你做梦!贱妇!贱妇!” 李鱼冷酷地道:“我可以。” 说着,她就带人走了。 三日之后,霍休用一张一万两的商票,换了一顿美餐。 这商票有点类似于支票,只要有霍休的亲笔签名,就可以到大邺城最大的商号里头去换银子。 两个月之后,她就得到了写着青衣楼所有人名字的一份名单,还有联络的方式。 人总是会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霍休也是如此。 先让他陷入极端的饥饿与黑暗之中,然后再略施恩宠,让他松快一些,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霍休就已经患上了严重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他爱慕的对象是一向主管刑狱的沈三娘。 所以,他就把青衣楼拱手相让了。 李鱼得到了那份名单,没有丝毫的惊讶,因为一切都像是她所想的那般在发展。 她不会好心到给霍休治好心理疾病的,她只会让沈三娘好好的折磨他的灵魂,一次又一次的从他口中得到他每一笔财富的藏身之所。 至于西门吹雪,西门吹雪已经离开了。 他对杀一个废人没有多大的兴趣,于是在霍休被抓的第三天就悄然离去了。 李鱼对他倒是挺感兴趣的,他剑术和医术都不错,可以在他的医院里头领衔。只不过西门吹雪孤高自傲,来去自如,想要攻略他,难度可不低。 所以……李鱼觉得一切随缘就好,若他再回来,那李鱼自然会试着邀请他留下来看看银州的变化,如果他不来,那也只能说是缘分使然。 可能是身边围绕的人已足够的多,李鱼现在已经并没有最开始的那种急切的想要收揽人才的心思了。 青衣楼的人,她已分批聚集到了银州,一些已经到了,一些还在路上。 这些人原来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霍休不知道从什么渠道,掌握了这些人见不得人的秘密,这些人才在暗中替他做事。 霍休还在一间充满机关的小屋子里头藏了许多罪证。 不得不说,霍休做事还还真是挺严谨的,他收集的罪证逻辑链完整,虽然全是间接证据但是完全可以证明犯罪事实的发生……看完灵武卫们呈上来的东西之后,她甚至有点想感叹一声……这么聪明干点啥不好,非要去干违法乱纪的事情。 总而言之,李鱼对一群人均杀过妻子兄弟父母师门的全员恶人并没有什么兴趣,在那个【收编青衣楼】的任务完成之后,就想着要不把他们全抓起来杀了算了。 只是青衣楼的人大都武功不弱,她把这群人分批召来银州,若是贸然动手,只怕是会让银州城死不少无辜百姓,可是若直接叫他们走,又难免是放虎归山,一时之间,倒是令她左右为难。 不过就在这时,银州城又来了新客人,还是李鱼从来没想过的客人。 这几个客人乃是来自京城,来自有着赫赫威名的神侯府。 神侯府的大捕头无情、二捕头铁手和小师弟冷血,都一齐来了银州城。 他们三人直接上公主府拜访,李鱼也接待了他们。 但其实从心底里,她是不太想看见从京城来的人的,因为她总是隐隐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安乐公主能来银州,内在的原因肯定更复杂的。 她记忆里京城里的情况,其实很简单,就是皇帝昏庸老迈,晋王和太子争夺皇位,后宫之中,代表晋王一方的贵妃和代表太子一方的皇后也斗的如火如荼。 不过她们两个虽然斗的你死我活,但是有一点倒是挺像的,那就是对柳妃都深恶痛绝,连带这对原主安乐公主也很不待见。 而至于原主安乐公主,是个自五岁开始就一直在老皇帝身边大打孝顺牌的小可怜,也得亏了她日日都在皇帝身边晃悠,才能安然活到长大。 她和晋王也不亲,和太子也不亲,按理来说,太子上位之后,她的命运就应该是在深宫里被已经成为太后的皇后给磋磨至死才对,怎么太子会把她放出来呢? 但是她的记忆到这里就没了,这件事的背后无论发生了什么,她也完全是不知道的。 所以因此,她不太想见从京城里来的人,因为谁知道这人会不会和她的事情扯上关系。虽然说她现在也不怕什么阴谋阳谋之类的,但总归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但是不想见归不想见,那人既然来了,李鱼该见还是要见的。 无情是一个坐着轮椅的青年男子,他生的倒是极其好看的,穿着一袭月色衣衫,面色秀白,只是面色却十分淡漠,同他的外号“无情”倒是很搭。 铁手则是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他长相周正,一身玄色铁衣,身高肩宽,站起来的时候好似一座小山,令人觉得十分有威压,但是他看起来却是个脾气很好的。 至于那小师弟冷血,倒也是身材颀长的美少年,五官深邃,眼波如绿,像是带着一些异域的血统。他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腰间别的薄剑,竟也是无鞘的,倒同一点红的气质有些相似。 只不过若说都是狼,这冷血是一只年轻的小狼,身上还带着那一股初出茅庐的野性与兽性,而一点红却是一只已在人世浮沉许久的恶狼,身上更多的是一种令人心生恐惧的毒辣。 李鱼见了他们之后,寒暄几句,便问他们是为什么事来的。 无情淡淡道:“青衣楼。” 李鱼挑了一下眉,像是想到了什么。 铁手温和一笑,道:“听闻青衣楼与公主府作对,还意图谋害公主殿下,公主曾派人去神侯府求救兵,只是神侯府却并没有收到公主的讯息,神候忧思公主安慰,便派我兄弟三人前来助公主一臂之力。” 李鱼:“…………” 你们当然没收到了,因为我根本就没派人去啊,那消息不是放出去唬霍休的么! 不过她看着神侯府三人组的眼神却忽然变了,变的有一点……炙热。 无情: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见美艳娇柔的公主微微一笑,朱唇轻启,道:“青衣楼一事,我已查清楚了,只是后续的工作,还得三位捕头来做,将这些歹人收归神侯府处置。” 无情微微皱了一下眉,与铁手交换了一个眼神,果不其然,他从铁手眼中也看到了几分诧异。 解决了……? 天下第一大楼青衣楼,被安乐公主府给……解决了? 冷血却直接问道:“抓住了多少歹人?” ——他是个超级实干派,总而言之先把眼前的活儿干了再说的那一种。 公主微笑道:“一万一千三百二十人。” 无情:“…………” 铁手:“…………” 冷血:“…………” 你说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神侯府三人:你们一万多人已经被我们三个包围了!感谢在2021-09-1700:02:052021-09-1722:38: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空见60瓶;妮妮30瓶;栗子呱10瓶;狸奴y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6、06 青衣楼一百零八楼,每一楼有一百零八高手,除去因李鱼设计而死去的两小队人马,剩余一共一万一千三百二十人。 等李鱼把一车一车的罪证拉到无情等三人的面前时,他们才终于明白自己要加的是怎么样的班了。 饶是心里素质强如四大名捕,看到那小山堆的工作量以后,也面如菜色,仿佛被榨干了一样。 而李鱼呢,一点都不心软,笑眯眯的给他们腾出了好大一间屋子,还拍着胸脯说没事没事,你们的吃穿用度全包啦,怎么样,高兴么? 无情:“…………” 铁手:“…………” 冷血:“…………” 有点想把远在天边的追命也给骗过来是怎么回事?是兄弟就一起死? 三人就这么被推进了小黑屋里,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加班生活。他们三个还放了信鸽给神侯府,又派了许多人来,只为把这一万多个法外狂徒张三给悄咪咪地抓了打包带走。 而李鱼这几日也很忙,因为秋天到了。 秋天乃是作物成熟的季节,没有了万马堂的荼毒,过去一年中,银州的农业和畜牧业终于走上了正常的发展道路。 红薯、麦子、水稻、棉花等作物纷纷成熟,农人们开始忙碌的收割。这其中,摘棉花乃是一项大工程。 银州平坦的地也多,如果是现代,那就会很适合大型农业机械作业,只可惜一口吃不成个胖子,跑步也进入不了工业革命。现如今还得全靠手摘。 摘棉花麻烦,废人力。李鱼当时费尽心思,从丁家庄那里弄了三千人口来,就是为了这个时候备着的。只可惜这摘棉花的效率还是不够高。 她倒是觉得雇佣人手也无所谓,顶多掏钱嘛,如果种植棉花的农户掏不起钱她可以帮着掏啊,算农业贷款,收上来的棉花再算她一成就行。 但是……银州城人口不多啊。 也怪李鱼,心急的很,摊子铺的太大,现觉得无法收场了。 想来想去,她只能想到一个主意了。 于是,忙的昏天黑地的神侯府三兄弟,又被笑眯眯的公主殿下请过去了。 三兄弟:“…………” 面如菜色的三兄弟现在看见公主殿下的笑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怎么办。 冷血本来是个铁血男人,可以在草丛中埋伏三天三夜还神采奕奕,可是昏天黑地的忙了大半个月之后,他发现,原来坐办公室才是这世界上最累人的活儿。 现在他一看见公主,就觉得她像个黑煤窑的老板一样,随时随地等着给人派活儿。 果然,他们一去了公主的办公室,公主就直截了当地说了她的困境:“银州今年的棉花地太多,实在是人不够摘。” 无情:“…………” 铁手:“…………” 冷血:“…………” ……啥意思啊? 摘棉花可不是他们分内之事吧?这公主殿下是把他们当拉磨的驴使么? 铁手的脸上还是带着那种和煦如春风般的微笑,只是那种微笑在严重的黑眼圈下头,就显得很勉强了。 铁手道:“殿下,青衣楼之事还未了解,不知殿下打算叫我等做什么?” 这算是变相的拒绝了。 公主道:“我打算叫你们把青衣楼的人安排去做苦役。” 没错,这就是李鱼的计划。 因为她手握着青衣楼的名册与罪证,还知道了怎么联络青衣楼众人,已相当于是青衣楼的总瓢把子了,在她与神侯府的里应外合之下,把青衣楼众楼逐个击破,现已全部关到大牢里头去了。 大牢当然是关不下这么多人的,其实大多数的人还是关在原万马堂的旧址,那些羊圈牛圈里头。 给吃给喝的,养这些犯人也让李鱼出血了不少,现在让他们回报一二,也是正常。 她带着笑容说出了很可怕的话。 “我听说江湖上有那种穿了琵琶骨就可以让人武功全失的技术,还请神侯府的诸位加个班,把这些人全给穿了,这样的话也好叫他们乖乖的去棉花地里摘棉花去。” 反正她看过那些罪证,能进青衣楼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有看到家里妹妹美貌就上前奸|杀的,有与嫂子通奸后杀死兄长的,有因为名声财权就杀死至亲好友的。 而且他们还都是一些伪君子,私底下坏事做绝,表面上却还维持着一副好名声,所以也因此被霍休拿捏住,做了青衣楼的杀手傀儡,最终落到了她李鱼的手中。 至于无情等三人,他们皆是江湖中人,也无甚人权的概念,听李鱼一说,也没什么反对之意,就答应去办了。 只不过加班的时间又变久了呢…… 而且穿琵琶骨穿的他们虎口都酸了,第一次知道原来穿琵琶骨还是个体力活儿。 接下来的几天,关押青衣楼众人的地方真可谓是地狱一般。 那些平日里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的江湖客们,一个个都被穿了琵琶骨,惨叫声、咒骂声与鲜血齐飞。 神侯府的捕快们这种事早见的多了,丝毫不以为意,只是顶着大黑眼圈不停的询问一旁的同伴:“还剩多少人?亲娘嘞怎么还有这么多老子手都抽筋了!” 等到终于干完这份作业,他们就把铁链子一拉,把青衣楼众人跟赶牲口一样的赶到了棉花田里去,叫摘棉花去了。 琵琶骨一穿,饶是有多少神功,也使不出来的。若不好好干活,监工严酷的鞭子也就抽在背上了。 他们这些人,从前因为犯下的罪行被霍休掌控,如今没了霍休,又因为曾经的罪行被公主所折磨。不过无论如何,这都是他们自找的,也怪不得旁人。 棉花不是李鱼种的,而是银州城里的农户们种的,李鱼的地租收三成,再加上驱赶青衣楼众人去摘棉花,解了农户人手不足的困境,于是在此基础上再加收一成做为人工费。 剩下六成,李鱼也都要。对于农户来说,销路本也是个大难题,且零售打不过批发,李鱼又一向不坑农户,给的价格也公道的很,一时之间,几乎把银州城的所有棉花都收入囊中。 棉花摘下来之后,当然不是直接可以用的,得先用机器轧成皮棉,再梳棉,挑选,把打结的棉花解开,上纺纱机纺成线,再用织布机织成布,然后才能上缝纫流水线,把棉布做出衣裳,通过花家的销售渠道,卖到全国各地的大街小巷。 她之前就特地叫来了朱停,叫他改进织布机和纺纱机。朱停真不愧是个天才,鼓捣了半个月后就拿出了更好的方案,叫她厂子里的机器都更进一步。 当然了,这些机器可都是她的商业机密,宝贵的很。除了朱停之外,别人是严禁拆开机器研究的。 不过,如果缝纫厂里还包括了纺纱、织布等工序,那叫缝纫厂,似乎已经有些题不对版了,李鱼大笔一挥,把缝纫厂改名叫银州女子制衣厂,响响亮的名头,寓意也好。 如今的银州,因为在大力打击人口贩子的同时增加了女性的就业渠道,城中女子的地位不知不觉便高了起来,虽然还有那等夫殴妻的恶事,不过很多女子和家里人吵架时,都会把“你要是再对我不好,我就进公主的制衣厂里去!叫你再也找不到!” 一般来说,这样的话一出,夫家的气也就该歇一歇了。 因为这制衣厂的后台乃是银州的主人——安乐公主,公主最喜欢纵着女人了,只要是女人去制衣厂求庇护,那就没有不收的。 不仅如此,前一阵子,银州还发生了一件事。 制衣厂最开始的老员工,乃是公主从当时的妓馆别离院中解救出来的姑娘们,这些姑娘们大都在银州呆了很久,恩客也是遍地都是,从了良之后,只要一上街,就总是会引来风言风语,若是运气不好,还会被一些男人当街抓住,纠缠不休。 老百姓这种生物,通常是不好不坏的,看见有嫖|客去纠缠前伎女,一般都是在旁边冷眼旁观的。 在他们看来,这些失足的女人,就应该一辈子抬不起头来,那么脏,被人打被人骂都是应该的,哪里还有胆子反抗呢? 可事情却偏偏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 就说那日,原别离院的头牌翠浓与一年轻女子相约上街,路上便遇到了她从前的客人,那客人抓着翠浓的手不放,非要翠浓再陪他睡一晚。 翠浓哪里肯依,可是她本是个性格懦弱的,也说不出重话来,就站在路上垂着头一动不动,装作听不见那人的话。 那男人登时急了,嘴中就开始说一些污言秽语,大声地向周围的看客们描述翠浓在榻上的娇态,还连声的骂她狗|婊|子,翠浓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孩子,听到这些话,登时气的浑身发抖,眼泪是一串一串地掉。 还是她身边的那个年轻女子,是个炮仗脾气,她身上带着许多金色的铃铛,便用那铃铛去打那男人,还专打那男人腹下三寸之地,那把男人打的是哭爹喊娘。 翠浓和那姑娘扬长而去。 只不过,那男人好像被打出了毛病,还是对男人来说很严重的、根本忍不下去的毛病。 几天之后,那男人跪在公主府门口求一个公道。 公道就是——这男人被打了一顿板子,扔了出来。 听说公主还对此人说:“翠浓是我救回来的,你的意思是说,我救得不对?” 那男人吓得屁滚尿流。 不仅如此,那些从前的伎女们真是愈发凶悍了起来,平时出门都是三五结对的走,遇上胆敢冒犯她们的男人,一拥而上,拳打脚踢,不把人弄的鼻青脸肿不算完。 银州百信咋舌——从前娇弱动人的姑娘们,如今都哪里去了? 从此,银州百姓就明白了,制衣厂的女人们是真的被公主纵着了,她们实在是惹不得。 也因此,这城中敢打老婆的人也少了,因为老婆真的真的会跑。 最惨的一人,有一妻一妾,这一妻一妾被打的受不了了,竟然商量着一起跑去制衣厂了,那男人气的眼都红了,拿着大棒追到了制衣厂,竟要大闹一场,被公主以窥探商业机密定罪,判了三年苦役。 三年苦役,人很有可能在这过程中就没了。 那一妻一妾也丝毫不为丈夫求情,反而说他是自找的。 所以说,女人并非是天生贱骨头,逆来顺受,只要给她们机会,她们会反咬你一口,把你咬到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一时之间,银州城里尊重老婆的丈夫居然肉眼可见的变多了。 而对于公主来说,这几个案件都是她亲自审的,原因一是为了震慑城中直男癌,二也是为了……忽悠展昭。 没错,忽悠展昭,因为她发现展昭真的太太太太太好用了! 当hr当的好,当侍卫也当的好。干得了文书也干得了苦力,这年头的江湖侠客一个个都没文化的很,像展昭一样武力值高且文化水平也高的,还真是没几个。 李鱼的心态从一开始的“慢慢把他弄到手吧”就变成了“现在,立刻,马上!” 所以她就亲自受累审了许多民间纠纷案子,令展昭做文书,记录案由案件事实经过和处理结果。 展昭本来也习惯了帮忙,自然一口答应。 只是…… 只是他却看见了原本就身体不好的公主脸色苍白,拖着娇弱的身子整日坐着,听那些无聊的琐事,揉着太阳穴,非常疲惫的处理着事情。 处理完这些每日上诉的纠纷,她还要管城中各项大事,一天之中,竟是也得不出什么空来歇着。 娇弱女子,却要承担一城之事物,身边那赵四,又时常是个找麻烦的,展昭见了几次她对那赵四发火的场景之后,不由也替她觉得心力交瘁了起来。 一日,二人照例处理城中琐事,公主疲惫不已,揉着眉心,长叹一声。 展昭心中一紧,便问道:“公主……何故叹息。” 公主叹了口气,看了展昭一眼,并不多话,只是又埋头奋笔疾书。 这一日傍晚,公主病倒了。 因为是在展昭身边交代工作的时候病倒的,所以展昭离她更近一些,那一个瞬间,他什么也没想,只是下意识的伸手抱住了公主。 公主身娇体软,抱在怀中有如一片柔软的绵一般,叫人不免心猿意马,只是公主呼吸急促,面庞通红,显然是发了烧的,展昭一惊,伸手抚她头顶。 果然,温度有些不太正常。 展昭心中急切,立刻送她回房歇息,又去找了大夫为公主诊断。 诊断结果,那当然就是……劳累过度。 再一想公主这几日的劳累,展昭心中便有些不是滋味。 他是一个好人,而一个好人的标志,就是总喜欢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 于是,他就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不能更多的帮一帮公主了。 在银州的这些日子,他当然也看到了银州城日新月异的变化和公主四两拨千斤的手段,只是能让一座死城焕发出如此生机,其要付出的心力一定也是令常人难以想象的。 紫杉姑娘和月云姑娘忙来忙去的伺候公主,展昭却站在原地,思绪良多。 而床榻之上的公主,则缓缓睁开了双眼。 不知为何,展昭立刻迎了上去。 他温声道:“殿下只是劳累过度,只要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公主十分无奈地笑了笑,道:“我这身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没用,让展大侠见笑了。” 展昭含笑摇了摇头,道:“若公主的谋略和见识都让人发笑,那这世上就没有令人敬佩的英雄了。” 公主浅笑摇头。 二人静坐片刻之后,公主忽然道:“只是今日那些堆积的案件……” 展昭道:“若公主信得过展某,展某愿为公主分忧。” 公主道:“我自是信得过你。” 展昭便笑道:“多谢公主信任。” 公主又叹道:“只是我怕是得卧病几日了,这几日的案件,都交给你,行么?” 展昭自然是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正要告辞,公主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公主的手,自然也是柔弱无骨的。 展昭好似被电流击打一般,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手腕处的神经末梢不停的往里探,只让他觉得连骨头都好似被摸了一遍。 展昭一惊,竟是瞬间甩开了公主的手,公主无力的手被重重甩在了床榻的边缘,发出一声闷响来。 公主同时也发出一声忍耐似的痛呼来。 展昭顿时心慌不已,他慌忙上前来查看,嘴中道:“殿下,展某一时……” 公主却立刻打断了他的话,道:“不必如此,本就是我,伸手去碰习武之人,是我做的不对。” 展昭微愣,盯着公主苍白的脸看了片刻,不知为何,竟是觉得有几分发热。 他还是道:“展某……冒犯公主了。” 公主勉强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展昭停了片刻,又道:“不知公主刚刚是想对展某说些什么么?” 公主道:“我只是……” 她顿了顿,道:“我只是又想邀请你做我安乐公主府的长史,不知如今你可愿意?” 展昭便抿着嘴不说话了。 公主苦笑了一声,道:“我这里的确是忙不过来,才想请你留下任职的,只是你若实在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 展昭忽然道:“展某……真的不知能否能胜任……” 李鱼心下一沉,勉强笑道:“既然如此,你就当我没说过就是了,这几日仍是当做帮我的忙……” 展昭那双清亮的水眸却忽然闪了闪,低低地道:“只是公主厚爱,展某实在不敢再推辞,若……若展某日后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公主指点一二。” 他就看到公主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 她猛地一下抓住了他的手,十分兴奋地道:“真的么?真的么?你真的答应啦?” 她显然是因为高兴而有一些失态的,也没有意识道到她握着展昭手的动作是多么的逾越。 展昭的脸却霎时间便红了,他的背部一下子僵的要命,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他心中本就因为刚刚的事情而愧疚,更不可能在此时此刻甩开公主的手了。 公主的手,和江湖客满是厚茧的手不同,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柔弱无骨、十指如葱管一般纤细白洁。 过了好一会儿,公主才从展昭不自然的神情与僵硬的肢体中发现了自己的逾越,她的身体也瞬间僵住了,她笑了笑,轻轻放开了自己的手,然后轻轻道:“抱歉。” 展昭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也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挡住了他那双温润如玉般的眼睛,也挡住了他的所有情绪,半晌之后,他才听不出情绪的说了一句:“无事。” 然后,匆匆告别。 李鱼盯着他离开的背影,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总而言之,是留下了。 武侠世界里出现展昭,她还是挺惊喜的。那些金古梁温的她看的不多,可是她小时候,她爸爸最喜欢看台湾出的《包青天》《七侠五义》,一来二去,她对荧幕上那个绛红官服的身影也有了印象。 小的时候,展昭就是她心中正义的化身,一切牛鬼蛇神,见了展昭之后都得化为齑粉。 所以有的时候她会想,如果展昭真的存在,能不能把她家暴的爸爸也化为齑粉得了。 长大之后,她早已想不起小时候幼稚的思想,然而来到这里,真的见到了展昭这个人之后,她便又回想起了小时候自己的那些童言童语。 她看着展昭的背影,莫名想到:他果然还是穿红衣最好看。 于是隔了几天,走马上任的公主府长史展昭,就收到了两套崭新的官服。 黑色官帽,绛红官服,名剑巨阙,长身玉立。 他换上这身衣裳之后来谢恩,竟还是有些羞涩的,脸上染上了一片薄红,说话之间,也有点不太自然。 李鱼倒是很满意。 没错,就是这个味儿,这味儿很正,这味儿真是太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1722:38:142021-09-1915:2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兮凉30瓶;李小花、晚晚20瓶;栗子奶油大福15瓶;啾啾、一条咸鱼、黛黛10瓶;停停爬爬滚滚9瓶;懒人曹5瓶;小鱼吃大鱼2瓶;auroras、行行重行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7、07 【收编青衣楼】的任务有足足五百积分的入账,李鱼得了这笔积分,也开始仔细思考应该如何使用了。 首先是回魂丹。 这玩意虽然很贵,一百积分一颗。但是胜在效果很好,只要人没死,就都能救回来。所以她谨慎的买了两颗,藏在系统的道具界面。 她虽然下令杀过许多人,但是作为长在红旗下的现代人,对于人命的态度肯定和这个时代的王公贵族都有不同,她身边的这些人,一点红、傅红雪、路小佳、展昭、陆小凤……若他们有个万一,那她肯定会尽全力救的。 然后……她买了那个废品阿拉丁神灯。 因为是废品,所以这玩意的价格是一积分。 冥冥之中,李鱼觉得这东西应该会对她有用,所以她就买了下来。 剩下的积分,就应该考虑考虑银州的发展了。 很惭愧的说,公主府自己的产业现在还刚刚开始,根本赚不了多少钱。她现在花的钱都是从万马堂、丁家庄还有霍休那里敲诈来的。 那些财富若她一个人花,那真是十辈子都花不完。可若是让银州城一起花,那就显得有些不够用了。 银州城第一年恢复生产,前期她投入了大量的补贴,现如今收的税又少,根本回不来本。不过这投资是十分有意义的,把前几年撑过去之后,银州的农业生产就能走上正轨,到时候就松快了。 也因此,李鱼翻了半天系统商城,觉得新作物还是等等再说吧,等把现有的这几种都弄成产业了再说。 不过她私心发作,花了十积分买了辣椒,又花了十积分,买了葡萄。 想当年,她也是吃辣界的一把好手,如今来了一个没有辣椒吃的年代,实在是难受的要命,既然有了这么多积分,多花个五积分奢侈一把也不算什么大事吧。 至于葡萄,如今这个时代,葡萄倒是已经在中原有养殖了,不过品种好不好还另说,倒不如直接买后世培育好的葡萄品种。系统当真贴心的好,什么户太八号、赤珠霞、巨峰之类的品种是应有尽有,还放在一个大礼包里,十积分全买回来了。 明年就可以酿葡萄酒啦!李鱼美滋滋地想。 剩下的积分,先存着吧,等她想好银州的下一步发展路线之后,再花不迟。 李鱼这么想着,把系统界面关掉了。 展昭来了之后,公主府的各项事务便都更仅仅有条了一些,他带人有理、为人谦和,工作能力又强,如今府中上上下下,都尊称他一声展大人。 这样味儿也很对,李鱼表示很满意。 既然最近也没什么需要她做的事情,李鱼的精力就又转到了吃吃喝喝的方面。 银州今年粮食产得多,自然会有酒家酿酒,她听说之后,就又换上便装前去参观了一翻,顺便尝了尝往年出产的粮食酒。 味道倒是不错。 这个年代所酿的酒,都是传统的中国黄酒,黄酒酒精度数不高,属于低度酿造酒。因着已经入了秋,故而李鱼喝的是温过之后的黄酒,入口柔和,酒香浓郁。 但是这个年代似乎是没有蒸馏酒的。 蒸馏酒应是元代才出现的一种新技术,在明代李时珍所著的《本草纲目》之中有记载过此物。 不过…… 这好像又给她提供了一个赚钱的思路啊。 造蒸馏酒又没什么难度,原料还用现在产出的黄酒,用蒸馏器一遍,就可以得到酒精度数更高的蒸馏酒了。 也可叫烧酒,烧刀子之类,甚至于以后有了葡萄酒,可以蒸馏做葡萄白兰地。 唯一的难题,就是做蒸馏器了。 元代时的人们用的是什么蒸馏器,这个李鱼还真是不太清楚。不过这也没关系,只要清楚蒸馏的原理,自己造一个双塔蒸馏器,那应该是没什么难度的吧。 说干就干,李鱼回到办公室就开始画图纸。 以前做基础化学实验时,当然也是接触过蒸馏器的,简单的蒸馏器一般都是由两部分构成的,加热部分和冷凝部分。一般的化学实验室里头,加热用的就是烧瓶,底下接上酒精灯或者磁力加热器。 冷凝部分的话,实验室一般会用到三种冷凝管——直型冷凝管、球形冷凝管和蛇形冷凝管。 冷凝管的构造,一般都是内外双层的,里头一层走蒸汽,外头一层过冷凝水。理论上来说,蒸汽在冷凝水中走过的路径越长,那么蒸馏效果就会越好。 至于材料嘛,那当然都是玻璃。 这个年代的玻璃工艺发展到什么水平李鱼不知道,但反正是绝对达不到可以做双层冷凝管的程度。 那就换材料吧,当代的威士忌蒸馏器,多是铜制,纯铜甚至青铜都有。 那就白铜吧,白铜耐腐蚀性好,不易生锈,最好不过,不过为了防止她太想当然,李鱼还是决定多换几种材料都试试,反正她是公主,造几个蒸馏器还是不差钱的。 选好了材料,接下来就是蒸馏器本体的设计了。 其实也简单,底下做一个铜制的大桶,盖子上连出来一个双层的铜制管道,里面一层的管道直接连接桶内,走蒸汽用,外头一层不联通桶内,只是裹在里头管子的外侧,用于通冷凝水,使酒蒸气冷凝。 不过这就引发了另外一个问题。 那就是……冷凝水怎么走? 实验室的冷凝管外侧的管道都有两个接口,分别接上橡胶管,另一头连接水龙头,按照下进上出的规则来搞,拧开进水口的水龙头,冷凝水就会冲进管内,做一圈循环之后,从出口管出来。 如此,方可保证冷凝水的循环。 这冷凝水,是必须要循环起来的,因为如果不循环,一直是一汪水再起冷却作用的话,根据伟大的热力学第二定律,水是会变热的……冷凝效果不好。 所以,怎么循环起来呢? 弄个水管水龙头出来? 李鱼不自觉又开始转笔,墨汁又溅在自己身上几滴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若有所思的把笔给放下。 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古罗马每次建城,都会建造非常高大的水道用于引水,只不过建水道的成本那可不是一般的高,碍于成本,李鱼一开始做城市建设的时候就没有选择这种做法,而是选择了打井来提供生活用水。 但是在公主府里搞水龙头却也没什么难度。 16世纪的伊斯坦布尔,就有水龙头的出现了。现代的水龙头当然是比较高端的,但是一开始的水龙头,都是螺旋升降式的。七八十年代的老房屋里配的水龙头,一般都是这个样子的。 做起来也并没有什么难度,李鱼干脆利落的画好了图纸,就交给了研工部,叫朱停先做出来看看。 朱停真不愧是个合格的工具人,看过图纸之后也不问什么,直接就先做,做出来的东西也都很合格,李鱼验过之后就命人在府中安排起来了。 既然都搞了水龙头和水管了,李鱼顺便就吩咐研工部又弄了洗手池出来,放置在卫生间外侧,然后在洗手台上放上猪胰子皂,供人们净手。这样就不用在水桶里舀一瓢水来洗手了。 顺便一说,李鱼早就在府内建造了许多卫生间,里头统一用蹲厕,排污管道用的是陶管,直接通向府中的沼气池。 弄一个蒸馏器,没想到又随手弄了便民的水龙头,李鱼也觉得很满意。 言归正传。 朱停虽然完美的制造出了李鱼要的蒸馏器,但是其却不知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所以在送东西过来的那一天,朱停就很直接的问李鱼此物有何用。 李鱼只道:“拿来造酒。” 造酒? 众人皆是半信半疑。 这年头的酒,都是发酵酒,也就是用粮食、酒曲和水来酿造,纵使众人都对这酿酒技术无甚大了解,但也不觉得这奇形怪状的容器能拿来酿酒。 于是都想来一观。 李鱼自然是无可无不可的应了。 她命人在街上去买原料酒,然后把那些酒都倒进了这个铜制的大容器之中。在底下架起柴火,烧灼底部。 不一会儿,就有透明的酒液从蒸馏管的开口处一滴一滴的流下来了。 或许是因为蒸馏管还是不够长的原因,一些酒蒸汽也从管子里出来了,整个屋子里便弥漫着一股醉人的酒香。 碍于现在的酿酒技术,一般的酒都是呈黄色或者棕黄色的,这等透明的、如水一般的酒液众人都没见过,只是一凑近闻,便可以闻到一股子浓郁的酒香味。 这一大桶子的黄酒,蒸了大概一两个时辰的时间,终于蒸馏的差不多了。李鱼不爱喝白酒,只邀请来围观的众人晚上来品尝。 到了夜间,白天蒸馏好的酒液自然也已经放凉了,李鱼便命人将酒液装进酒壶之中,分给众人品尝了。 一品之下,可不得了。 这只是经过一次简单蒸馏的酒,但是论酒精度数,也比当时常见的黄酒要高得多,一杯下肚,只觉得连食道都跟要烧着了一样,酒味冲天而起,冲的脑仁子都一阵发昏。 众人喝了,无不瞪大双眼,只觉得此酒的劲儿实在是大的可以,也不知公主为何能知道这种造酒之法。 人人心中,都藏着一份好奇,而这其中,又以朱停的好奇心最为强盛。 他一向视公主为老懂王,此刻有了问题,也是直言不讳的问了出来。 “敢问公主,为何将黄酒在容器中蒸过之后,上头的管子里竟会流出这种透明酒液?味道还如此醇厚?” 李鱼微微一笑,解释道:“酒与水,实际上是两种不同的东西,只是互相溶解在一起,便成了咱们看见的酒液,我以大火蒸酒液,酒被蒸成蒸汽跑了上来,水却依然留在桶底,酒蒸汽跑到桶上部,进入铜管,我又以冷水在铜管外部循环,使酒蒸汽再凝结成酒液。如此,水留在桶底,而酒液被分离出来,酒味自然更醇厚。” 水的沸点是一百摄氏度,而酒精的沸点是七十八点三摄氏度,蒸馏,正是利用了沸点的不同。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沸点这种概念当然是没有的,李鱼也就懒得解释了。 但朱停却还是好奇,继续问道:“敢问殿下,为何以大火蒸烧酒液之后,会是酒先蒸出?而不是水蒸出?” 李鱼只得道:“朱停,炼铜和炼铁所要的火力是否相同?炼陨铁和炼百折钢的火力又是否相同?” 朱停不明所以地道:“自然不同。” 李鱼道:“不同的物质,所需要的火力不同,液体也正是如此,水与酒乃是不同的东西,所需要的火力自然不同。” 如此说明,朱停登时便明白了,恍然大悟的坐了回去,又痛饮了几杯蒸馏酒,醉的脸色通红,被老板娘揪着耳朵揪回去了。 李鱼倒是很高兴。 原本觉得朱停是一个器械制造上的天才,现在看来,他对万事万物,都有所好奇,假以时日,公主府的研工部说不定还会多出什么化学部、物理部之类的分支来。 既然可行,李鱼就加紧时间,筹备蒸馏酒厂了,物以稀为贵,这样醇厚的白酒,想必是能卖个好价钱的。 而她的老合作伙伴花家,自然也一口答应来做分销商了。 这蒸馏厂的筹备,又花了李鱼不少功夫。 既然要造蒸馏酒,那干脆连作为原料的发酵酒也一并酿了吧。 制曲制酒的工艺,乃是属于二十一世纪的朝阳产业生物工程的,李鱼虽然不是这个专业出来的,不过因为爱看书,对于中国粮食酿酒的发展过程还是知道不少的。 银州城内,也有几个规模不大的酿酒坊,以前是专门给万马堂酿酒的,李鱼为了了解如今的技术发展程度,又特地去视察了一回。 结果这一视察,又顺手改进了一下制曲的工艺。 她制造出了红曲。 所谓红曲,就是一种因发酵而变得透心红的大米。红曲可酿酒、可用于烹饪,也是一种天然着色剂。 李鱼因有千年历史做外挂,安排起事情来毫不含糊。 “以明矾水控制酸度,分段加水,叫大米内部不至于酒化。” 具体的操作,她自然是不甚清楚的,但是这些训练有素的酒工,有时只需要点播一下,就能自己摸索出来。 至于这制红曲的法子,她也很大方的分享了出去,让城中的酒家随便用就好,无需顾忌她。 如此一来,城中自然又多了几件公主仁慈的美事可以谈论。 就在李鱼如火如荼的忙着她的酿酒赚钱事业的时候,陆小凤回来了。 他是在一个充满寒露的夜晚打马而来的,身上仍披着他那件神采奕奕的红披风,他身上穿着锦衣,英俊的面容之上却显出了几分疲惫之色来,好似已好几天没休息了。 他自然是因为这几日彻夜不停的赶路而疲惫的。 进了银州城之后,陆小凤就直奔公主府,招呼都不跟门卫打一声就匆匆进门了。 他的目的地当然就是李鱼所在的主屋了。 走到主屋门口,他便看见里头的灯光已经灭了。李鱼是个容易疲惫的,经常睡下的很早。 陆小凤在门口站着,看着那扇窗户,目光便柔和了下来。 她现在……应该已经睡下了吧。 陆小凤想了想,还是走开了,回到了他在公主府内的屋子,又叫人给他烧了水,换下带着寒气的衣服之后懒洋洋的洗了个澡,然后又换上了新衣。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又像个采花贼一样的从公主的窗户上跳了进去。 公主当然正在酣睡,陆小凤盯着她的睡颜看了半晌,忽然忍不住微笑了起来,用手戳了戳她的脸颊,她却并没有醒来。 陆小凤便非常自觉的上了公主的床榻,钻进了她的被窝,然后伸出双手搂住了她。 这番动静,公主终于迷迷糊糊地醒了,一有意识,立刻意识到自己腰上有一双手,她一惊,立刻清醒过来,张嘴就要喊,却被陆小凤一把捂住了嘴。 “是我,小鱼。” 陆小凤低沉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些细不可闻的笑意。 怀中的娇躯便瞬间软了下来,陆小凤心下得意,便用手指轻轻抹过她的嘴唇,他缩了一缩,把自己的头靠在了她的脖颈之间,深深一吸—— 那一股淡淡的清香便带着她身上的温度冲进了他的身体,几月不见,陆小凤却觉得自己十分想念公主身上的味道。 陆小凤便沙哑地道:“小鱼……我好想你。” 怀里的公主也低低地笑,她笑了两声之后,忽然挣扎着翻了个身,和陆小凤头对头,脸对脸。 陆小凤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在这夜里,竟也显得闪闪发亮,他见李鱼转过脸来,便二话不说,准备亲她。 然后,就被李鱼一巴掌又挤出了金鱼嘴。 陆小凤:“…………” 陆小凤保持着金鱼嘴喊冤:“这是干什么啊!你的陆贵妃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找你,公主就这么凉薄!天哪!不活了不活了!” 李鱼冷笑:“你吓死老子了。” 陆小凤第一次听见公主自称老子,一时之间呆愣楞的看着她,半晌才“嘤咛”一声,钻进李鱼怀里,怪腔怪调的撒娇道:“你凶我!你居然凶我!” 李鱼:“…………” 救命!!什么玩意儿!!!吓死爹了!!! 她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正要骂娘,却听陆小凤又低低的笑了起来。 他这回的笑声可正常了许多,陆小凤本就是个声音很好听的男人,这样在李鱼耳边低低一笑,温热的气息在她耳朵边上呼起,直叫她连尾椎骨都麻了。 陆小凤道:“小鱼,我是真的想你,才这么晚摸来的。” 李鱼当然也不是真生气,而且就算有点生气,看见陆小凤柔和的目光,那一点点的气也全消了。 她作势要拧陆小凤的耳朵,陆小凤便笑着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李鱼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半晌过后,她才道:“既然如此,我要睡了。” 陆小凤笑道:“好好好,你早该睡了,那我也睡了哦。” 李鱼笑道:“随你的便。” 她本来就是在梦中被惊醒,如今落入陆小凤怀中,更加的放松,不一会儿就觉得神游天际,又快睡着了。 只是忽然又听见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紧接着脖子上就被挂上了一串东西,那东西微凉,激的李鱼颤抖了一下,伸手去摸。 是一串珍珠项链。 陆小凤道:“这是绣花大盗的藏品之中品相最好的南海珍珠,我找了一个好匠人,叫他做了一串项链给你。” 李鱼眼睛都没睁开,摸了摸那串珍珠项链,又摸了摸陆小凤的脸,懒洋洋道:“是最时兴的样式么?” 她虽然是个实干派,但也是个时尚弄潮儿,老旧的样式,她才看不上呢。 陆小凤的声音便带上了几分笑意,只听他道:“那是自然,我陆小凤送东西,当然要送最好的东西,老旧的样式,你就算要收,我还没脸送呢。” 李鱼勾了勾嘴角,道:“那就好…………” 话音刚落,她就睡过去了。 陆小凤伸手把她揽的紧了一些,闭上眼也睡了。 第二天,李鱼正好没什么事情,加上陆小凤又回来了,她便又叫陆小凤带她出去溜达一圈,她许久没做陆小凤的飞的,一时之间,还想念的很。 陆小凤自然很是乐意。 秋天到了,他还特地嘱咐李鱼多穿几件衣裳,免得又生了病,这才抱起李鱼就上了屋顶。 只是这一次,他们却碰上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个不速之客,正是陆小凤以前的红颜知己——神针山庄的大小姐薛冰。 话说陆小凤为了探查绣花大盗的真面目,就拿着那块绣着金线牡丹的绸子去了神针山庄,谁知却刚好被那薛冰赌个正着。 陆小凤自然叫苦不迭,当场开溜,薛冰却是紧追不舍,非缠着陆小凤一起查案,后来还被那绣花大盗给掳了去,差点杀了,还是陆小凤及时查出绣花大盗的真实身份,这才救了薛冰一命。 只是薛冰却更加难缠,陆小凤直言自己已有了爱人,那薛冰仍是不信,非要跟着陆小凤,陆小凤无法,使了个障眼法,这才溜走 谁知那薛冰却是个有手段的,不知从什么渠道得知了陆小凤的动向,如此,才到了银州。 刚到银州,连口热茶都还没喝上,就看见陆小凤怀中抱着一个女人,自屋顶上飞掠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分手倒计时感谢在2021-09-1915:23:482021-09-2000:0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暮鸢20瓶;iris、千古兴亡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8、08 薛冰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是对陆小凤的消息,却是如数家珍。近来江湖也有传闻,说是陆小凤与银州的安乐公主殿下有染。 薛冰本是不信的,陆小凤就算再风流倜傥,也是个江湖浪子,怎么会和那等深闺贵女扯上关系。可是如今一看,陆小凤怀里的那女子,雪肤漆发、目若漆星、美艳无双,身上穿的衣裳也是富贵非常,寻常人家根本养不起这样的女儿。 所谓美人,乃是用钱堆起来养的,每日的吃穿用度只有足够好,天生丽质的美人才会像珍珠一样,被打磨的越来越莹润美丽。 薛冰小时候不懂事,任性令屋中一个美貌侍女去浣衣,不出三月,那侍女便已憔悴非常,原本如葱管一般的手指也红肿开裂,长了冻疮。 所以,薛冰看到这个女人的第一眼,就已知道她是谁了。 她的的确确……就是那位在银州横着走的公主殿下。 薛冰只看见一眼陆小凤的笑容,便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一口郁气是吞不下、吐不出,凝结在胸前,堵的她一口血喷了出来。 她本是坐在一茶摊上的,如此一吐血,登时惊的茶摊老板跳了起来,神色紧张地道:“姑娘?姑娘?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馆看看?” ——可别死我家门口,茶馆老板如是想到。 薛冰心情差的要命,冷冷瞪那老板一眼,一句话没说,站起来就走了。 茶馆老板便松了一口气。 再说薛冰,刚刚见陆小凤抱着那安乐公主向西掠去,她想也不想,就跟了上去,至于跟上去做什么……她也不知道。 陆小凤的花心,她是早有领教的。 他早先的时候,在神针山庄住过一阵子,他们二人就是在那个时候勾搭上的。薛冰之前也听说过陆小凤的许多风言风语,与他在一起时就时常逼问、时常吃醋,陆小凤却永远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权当听不见。 后来他有事要走,薛冰十分难过,追着他要跟他一齐走,陆小凤却不愿意。薛冰苦缠无果,只得让陆小凤发誓会很快回来陪着她。 这誓言当然也是没发的,陆小凤只道自己若没别的事,应该是不会回来了,叫薛冰也不要再想着他了。 薛冰自然不依,大哭大闹了一翻,还是被自家的祖母薛夫人给呵斥了回去。她心里恨陆小凤的绝情,但却总归藏着一份心思,觉得陆小凤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这几年间,他的香|艳绯闻自然是一直不断的,薛冰有时候发狠,便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把陆小凤身边的女人都杀干净,这样他就只属于自己了! 可是清醒过来,她又觉得自己这想法实在是可怕的很,而且那些女人里头,还包括在红鞋子组织中的四姐江轻霞,她还不敢动手杀她。 又转念一想,觉得自己只要一直等一直等,迟早能等到那些女人都如过客一般的离开陆小凤,他迟早是能知道自己的好的。 结果陆小凤是等回来了,却也等到了一句明明白白的“不可能”。 她眼泪涟涟,又发狠道:“是谁!那女人是谁!” 陆小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道:“陆小凤已折在她手里头了,没救了。” 说着,便飘然而去。 薛冰不甘心,继续追着陆小凤跑。 结果追到自己红鞋子组织的身份曝光,追到自己被那包藏祸心的金九龄抓住折磨,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死去的时候,陆小凤出现,救回了她。 他和金九龄的那一场决斗,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惊险对决,陆小凤赢了的时候,身上已经是伤痕累累,笑容也已很勉强。 薛冰当时被点了穴道,也泣不成声,她大哭着骂道:“你既已不喜欢我,为什么不让我就这么去死?” 陆小凤苦笑一声,道:“今天这里就算躺的是一个普通的村妇,我也一定会拼上性命救她。” 薛冰瞪着他,原本充满怨恨的心却忽然又柔软下来,她软下声音,道:“……你不舍得我死,对不对?陆小凤,其实你对我还有情,对不对?” 陆小凤长叹一声,避开了这个问题,只是对薛冰道:“神侯府的人很快就到,他们会带你到医馆去医治,你好了之后,就自己回家去吧,你祖母很思念你。” 说着,转身就走。 薛冰却还是不死心,一路追来了银州。 直到看到他脸上的那种神气、温柔的笑容时,薛冰才觉得……好像真的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待那位公主是真的不同的,非常不同。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女人或许真的能终结陆小凤的浪荡生涯也不一定。 可是……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凭什么是她?而不是自己?她有哪一点比不上那个女人?难道陆小凤只看身份地位么?那他未免也太肤浅了! 陆小凤轻功好,只是碍于怀中抱着一个女人,所以无法全力使出轻功,因此薛冰也可以勉强追上。 她追着追着,就追进了一片竹林里。 这竹林清幽僻静,里头还有一小竹屋,外头有石几石凳,竟是一副世外桃源、陶翁仙境的样子。 薛冰心中不禁暗暗疑惑,银州这种地方,怎么还会有竹子生长? 这竹子,自然就是近年春天的时候,李鱼拜托花满楼栽种的那些,竹子本是南方植物,不耐寒,可不知花满楼用了什么手段,竟还真叫他找到了可以在北方严寒中生长的竹子,栽了整整一片地方。 等多养上两年,便可烧成竹炭来用了。 竹子生长的快,不出半年,这城外原本光秃秃的一座山头便郁郁葱葱了起来。这一片乃是李鱼的私园,她见这里不错,便叫人修了竹屋竹园,用于盛夏避暑。 今日和陆小凤出门游玩,本不打算来这里,但是刚飞了没一会儿,陆小凤便苦笑着说,身后跟上不速之客了。 李鱼又不习武,五感不敏,自然感觉不到,不过她心倒是大的很,便道:“既如此,停下来会会此人。” 陆小凤却仍不停下,只是一路来了竹林之中,抱着李鱼进了这竹屋之内,对她道:“你在这里呆着,我在外头……会会那人。” 李鱼自然是无可无不可的应了。 从陆小凤的神态之中,她已看出了这来人必定是他招惹的莺莺燕燕之一,只是她并不嫉妒,也并不在意,就由着他去处理了。 陆小凤勉强笑了笑,又俯下身子来,柔声道:“小鱼亲亲我啊。” 李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没说什么,在陆小凤唇上轻轻落下一吻,道:“去吧,我小睡一会儿。” 陆小凤便道:“记得盖被子。” 李鱼道:“忘不了的。” 陆小凤便笑了,这一回的笑一点也不勉强。 他走出门去,把那间竹屋的门好好的关上,这才去看站在不远处的薛冰。 毫无疑问,薛冰是个很好看的女孩子。 她白白细细、文文静静,还总是低着头、红着脸,像是一个最守规矩的大家闺秀一般。然而陆小凤知道,她不仅是红鞋子组织的八妹,还经常会剁人的胳膊。 招惹薛冰,自然是在认识小鱼之前,只是却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陆小凤以往当然也头疼这样的局面,只是如今,他却不仅仅是头疼那么简单了,他甚至是有些心慌、有些后悔的,只怕小鱼听见些什么不好的话,会闹脾气。 不……或者说,他更怕的是,她不闹脾气。 陆小凤思绪渐渐飞走,薛冰却是死死的盯着他,一双美目已红了。 薛冰道:“这就是你说的那女人?她是公主?” 陆小凤板着脸道:“她是谁都和你没有关系。” 薛冰面色惨白,眼里已快是要流下眼泪来,她咬着牙,哽咽道:“你就非要如此与我说话?” 陆小凤叹道:“我的话已说的很明白了,你还要追着我问,我就只能这样和你说话了。” 陆小凤显然已是不耐烦到了极点,就差没明着说要薛冰赶紧离开了。 薛冰只觉得脸上发烧,好像被重重掴了一掌似得。 她又羞又愤,恶狠狠地瞪着陆小凤,忽然恨声道:“我看那女人是一点防身的功夫都没有,你这样惹怒我,就不怕我趁你不在的时候,一刀把她的头剁下来!” 她说这话,本是气话,自己也没当真的,可是陆小凤听了,那张总是笑着的英俊脸庞却忽然沉了下去,叫薛冰心中一痛。 陆小凤沉着脸冷声道:“你不敢。” 薛冰气极反笑,一张文秀面庞上不正常的嫣红着,眼睛里都有一种摄人的疯狂光芒,她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道:“我敢!我敢!我都敢加入红鞋子,还有什么是不敢的,倒是你,如今知道了我的恶毒心思,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把我杀了,好保护你的娇娇公主!” 陆小凤盯着她疯狂的表情,忽叹了口气,道:“你知不知道,红鞋子组织作恶多端,已上了六扇门的通缉名单。” 红鞋子组织的成员皆是女子,本来,女子组建武林门派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比如水母阴姬的神水宫,然而这红鞋子却是个犯案累累的组织。 那红鞋子组织的领头人,乃是一个叫公孙大娘的女人,这女人自然是美若天仙的,可惜陆小凤也见识过她化身熊姥姥,卖剧毒的糖炒栗子。 而这红鞋子的二娘,与金九龄狼狈为奸,害了不少人的命。至于余后的这些个姐妹,有爱削别人鼻子耳朵舌头的,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敛取巨额财富的,至于薛冰,就是那被砍下的胳膊去交差的。 这样可怕的组织,自然会上六扇门的通缉名单,陆小凤也不甚喜欢。 只是陆小凤与那公孙大娘合作,揭开了金九龄的真面目,公孙大娘对他有几分恩义在,所以这一次,陆小凤也就没有像六扇门透露红鞋子的事情。 只是薛冰如此出言,他却不得不说这话了。 薛冰一听,笑声骤停,冷冷地问:“你什么意思?” 陆小凤叹道:“我的意思就是,如果你一个时辰之内不离开银州,那神侯府就会知道你和红鞋子的关系,你也应该已听说了,神侯府的三位捕头,如今正在银州处理青衣楼的案子。” 薛冰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陆小凤居然真的能够绝情至此。心已碎成了一片一片,她只觉得自己这些年对他的痴恋实在是可笑至极,她捂着心口后退一步,竟是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陆小凤一惊,上前捏住她的脉查看,正要点她胸口几处大穴,止住激荡的气息之时,薛冰却是猛地睁开双眼,手中几根银针急射而出,正是冲着那竹屋的窗户去的。 陆小凤大惊,再顾不得薛冰,把她一扔就朝那窗边掠去,在银针入窗之时,将那几根银州牢牢夹在了两指之间。 再一查看,那银针顶端,闪着惨碧碧的绿光,分明就是淬了毒的毒针! 陆小凤冷冷地看着薛冰,一句话也不说。 正在此时,竹屋的门却是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李鱼款款而出。 陆小凤见了李鱼,心下一急,知道她已听见了他与薛冰之间的对话,面上便显得十分勉强。 他只得道:“小鱼,此事我来处理,你……你不必费心。” 瘫倒在地的薛冰却是神经兮兮地笑道:“小鱼?这是你的名字么?你知不知道,陆小凤也曾叫过我冰儿?你们做过的事情,我们也曾做过。哈哈……哈哈哈……你一个当朝公主,用的是我用过的男人,心里滋味如何啊?” 李鱼面无表情地道:“所以呢?” 薛冰吃吃笑道:“所以你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是不是?” 李鱼淡淡道:“我本来就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痴男怨女,上辈子李鱼也见了不少,分分合合的爱情,充满了不定数。她看多了,当然也就自认为看透了。 人的感情,本就是一种很容易变的东西,今天爱,明天就不爱了也是寻常事,只苦了那痴痴等候的另一方,一旦梦碎,轻则大哭大闹,重则要寻短见。 可是李鱼认为,恋爱之于婚姻最大的不同,就是没有掺杂复杂的财产和孩子抚养权,恋爱只是一个单纯的感情问题,既然是感情问题,自然就是来去自如的,只要不爱了,那当然可以提分手啊,总不至于被沉重的情感负担绑架着走不了吧。 薛冰听了这话,又惨兮兮地大笑起来,似是已无话可说,她笑了半晌,忽然大声道:“陆小凤,我不要求你回到我身边了,但是你也不能和这个女人在一起,否则我现在立刻死在你的面前,看你如何和我神针山庄交代!” 说着,她竟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了脖颈之上,她手上一抖,血就立刻从她洁白的脖颈上流了下来。 陆小凤的表情就好像被拳头打了一样的难看。 倒是李鱼,仍很淡然,只是扭头朝陆小凤道:“你当时与她分别时,有没有说清楚你已和她结束了?” 陆小凤苦笑道:“我当然已说了,三年前我离开神针山庄时,便告诉她不要再想着我了。” 李鱼又扭头对薛冰道:“既然他三年前就已经说过要和你分开,你又为何事到如今还对陆小凤苦缠不休。” 薛冰冷笑道:“因为我贱!因为我愿意!” 李鱼就不说话了,薛冰的模样,不正是一个痴男怨女么?这样的人是劝不来的,李鱼深有体会。 这薛冰的癫狂之状,没由来的让李鱼想到了早已死去的丁白云。 这爱情两字,当真是这世上最不能碰的玩意,人一旦陷进去了,真是连命都能不要。 李鱼摇头,心中只道,幸好自己已下定决心不再爱人,这等痴态,是一辈子也与她无关的。 薛冰仍是不停,只是双目血红,口中诅咒道:“你如今风光,放心,放心,等哪一日陆小凤也像抛弃我一样的抛弃你之后,你就知道我此刻的心情了!” 李鱼的表情有些奇怪,她沉默了半晌,忽然道:“这是绝不可能的。” 薛冰哈哈大笑:“我曾也以为他不可能这般对我!!” 李鱼:“…………” 不,她说的是,她不可能因为一个男人而要死要活的。 不想跟这个人多言,李鱼淡淡道:“你刚刚意图谋刺本宫,就先收押吧,等候处置就是了。” 几个灵武卫冲了出来,把薛冰身上的大穴一一点住,又把她浑身上下绑的死死的,就要拉走。 薛冰的脸色立刻变了,她大呼:“你……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乃是神针山庄的大小姐,你抓了我,我奶奶一定要你好看!” 李鱼打了个哈欠,道:“我正要看看神针山庄出多少钱来赎你这个败家孙女呢。” 薛冰被气的七窍生烟。 她如今狼狈不堪,为阶下囚,而这个女人却衣着华美,做足了上位者的姿态,叫薛冰气的恨不得真杀了她,她眼睛一转,忽然恨恨道:“你以为,你还可以安稳多久?” 李鱼:“哦?” 薛冰冷笑道:“你知不知道,那只毒燕子,乃是我们红鞋子的人。” 毒燕子?是谁? 想了片刻,李鱼才想起来,懒懒道:“上官飞燕啊,她倒是在死前最后一刻也在给我提供价值。” 薛冰癫狂大笑道:“原来你也是个毒妇!毒妇,我们红鞋子最恨杀害姐妹的人,你等着,你等着,你已安稳不了多久了,大娘很快就会来找你……很快就会把你杀死……!” 李鱼面无表情的命令道:“既然如此,也不用找神针山庄要赎银了,直接送去给神侯府的三位捕头,好叫三位捕头好好查一查,这红鞋子是个什么组织,竟然如此放肆。” 薛冰面色惨白,却是挣扎也挣扎不了,被几个灵武卫粗暴的拖走了。 发生了这么一出,李鱼这出门游玩的兴致也没有了,她对陆小凤淡淡地道:“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陆小凤却是沉默不语。 半晌,他忽然道:“我是绝不可能的。” 李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疑惑的挑了挑眉:“你说什么?” 陆小凤忽然上前抱住了她。 她还是那样娇娇软软,抱在怀中柔软的像是天上的云彩。 就在刚刚,她出门对上薛冰的那一刻,陆小凤忽然觉得心慌的几乎无法呼吸,从来都是被偏爱的陆小凤,第一次有了恐慌的感觉。 恐慌她听到薛冰那番话之后,就此对他失望,甚至于……要离开他。 他一向都对自己的生活方式很满意,如今,却也生出了几分后悔之意,只觉得若是早几年认识小鱼,他一定就会安安稳稳的和她一起呆着了。 他哑声道:“小鱼,我是真心对你的,只要你不要我走,我是绝不会离开你的。” 这是浪子的承诺,重逾千斤的承诺,如今陆小凤却是心甘情愿的做出。 只是他心中却仍有不安,因为他不知道,李鱼是不是会接受他的承诺。 果然,怀中的娇躯忽然一僵。 陆小凤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李鱼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明白陆小凤为什么忽然要这么说……她从未说过需要陆小凤的承诺,而这承诺……她也的确受不起。 她也不明白,明明陆小凤也是一个轻拿轻放的人,怎么如今,他就忽然变了样子了。 陆小凤叹道:“你什么也不想说么?小鱼。” 李鱼僵硬的说:“我累了,我要回去。” 陆小凤闭上了眼,喃喃道:“小鱼,你真不打算聊聊这事儿?” 李鱼浑身一个激灵,忽然用力伸手推开了陆小凤,尖利的叫道:“我说了,我累了,我要回去!” 陆小凤苦笑着看着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两抹小胡子。 他也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似乎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最终,他只是柔声道:“好,那我们先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2000:04:442021-09-2021:36: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沁云49瓶;茶10瓶;彳亍、知子莫如鱼鸟君5瓶;auroras、37698988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9、09 陆小凤抱着李鱼,一路又回了公主府。 来的时候,两个人言笑晏晏,回来的时候,气氛却是十分的沉默,李鱼不说话,陆小凤也并不说话。 他只觉得怀中的美人的身体都变得更冷了一些,她的表情既茫然,又心碎,好像是陆小凤做了什么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 陆小凤苦笑不止。 他已经很明白了。 曾几何时,他也是不愿被束缚的人,与诸多红颜知己把酒言欢,却不愿意提及“未来”和“永远”。 可是近来,他却总是在思考和公主的未来,等自己发现这变化的时候,他便已经明白,他的的确确已经折在李鱼手里头了。 折就折了吧,只可惜这公主殿下始终让他有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刚刚借着薛冰的事情表白了内心,可是她的反应却是如此的抵触。 这爱情二字,当真是让人吃苦,感情若深,真的是把自己的软肋交给了别人,别人要摔要打,全得捱着。 他呼出一口浊气,把李鱼抱进了她的屋子里。 中原一点红正在屋外练剑,见这两人,本想当做没看见,却见二人面色都不怎么好看,尤其是李鱼,苍白的脸上满是疲惫和茫然的表情。 他心下一惊,连剑势都慢了几分。 陆小凤却是没空与一点红说话,他进屋之后,就把李鱼放在了她的床榻之上,替她脱去了沾满了寒气的外衫。 陆小凤叹道:“你这样子,活像是我欺负你了似得。” 李鱼没说话。 陆小凤便道:“你若……想跟我说点什么,就叫人来找我吧,我最近会住在东大街张记酒楼里头。” 李鱼抬头看了他一眼。 陆小凤低垂着眼,那双眼睛里头似乎也写满了苦涩,他还是笑着,只是笑容有些勉强。 李鱼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 陆小凤眼神一亮。 李鱼却说:“我想先休息。” 陆小凤的眼神暗了下去,他勉强笑道:“既然如此,你好好休息吧。” 说着,他就从窗子上一跃而出。 屋子里只余李鱼一人,她就名正言顺的坐在那里开始发呆了。只是余光一扫,却见里屋的屋子门口,一点红正双手抱剑,站在那里看着她。 李鱼继续说:“我累了,想休息了,有什么话之后再说吧。” 一点红眸色一沉,忽然沙哑道:“他做了什么混账事么?” 陆小凤这厮,花债太多,许是让李鱼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才闹成如今这个模样。 李鱼却摇了摇头,漠然道:“没有。” 一点红便冷笑一声,转身又出去了。 而李鱼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她自然是喜欢陆小凤的。 她固然是不想去爱别人的,只是她向来不会委屈自己,挑的男朋友都是顶顶优秀的,上辈子的两个男朋友,一个是外科医生,一个是律师,都是英俊优秀的。 这辈子当了公主,也不想着要结婚什么的,更是无所顾忌,全凭着自己的喜好来。陆小凤身上有一种她向往的神气与天真劲儿,他名声又高、武功又好,人也有趣,当男朋友再没什么不合适的。 最重要的,他应当也是一个“不婚主义者”的,他对感情轻拿轻放的态度,李鱼也很是满意,这让她没有负担。 她觉得陆小凤可以陪伴她一段时间,却从来没想到他会愿意发出这种承诺。 他能在银州呆这么久,李鱼都没想到。 怎么如今……就变成这幅样子了呢? 李鱼只觉得心中百味陈杂,难受极了。一面是烦躁、不想面对的心情,另一面却是一种深深的愧疚之情。 她不是铁石心肠,这段日子陆小凤对她的好,她自然是看在眼里的,若说不感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是……只是她没办法,她就是没办法。 明明还是白天,她就缩在床上躺着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心绪不宁,躺了半晌之后,她反倒觉得头越来越疼,身子越来越虚了起来。 迷迷糊糊之间,她感觉到有人在给她把脉,又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说:“无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 紫杉便道:“那就吃几幅药吧,我去煎药。” 那声音便淡淡道:“嗯。” 李鱼:啊……增强体质计划看来是失败的很彻底了。 她睡的迷迷糊糊,又梦见了自己以前的一个朋友。 这个朋友,也不能算她最好的朋友,只是念研究生的时候在同一个导师手底下,时常都是饭搭子,一来二去也熟悉了。 那是个顶顶好看的女孩子,又高又瘦,刚开学那几天,很多男生都过来找她要电话号码。但是这个女孩子有个异地恋的男朋友,爱的是死去活来的。 研一开学没多久,这个男人就跟她提了分手,还是那种“我不想但是我没有办法”的渣男分手必备。她在微信上苦苦挽留,甚至想飞到那个男人的城市去。后来他们两个没有和好,但是就这么不清不楚的吊着。 她发一个开心状态的朋友圈,那个男人都要故作悲伤的说:“我这么痛苦你却还能开心起来,你一点都不爱我”云云。实在是看的人气的要死。 印象最深的一次,李鱼和这个女孩子一起出门吃饭。女孩早上化了很漂亮的妆,结果这男人在微信上说什么“你又跟哪个男人去浪了?”“化这么好看就为了跟一个女人吃饭,你觉得我会信么?”“你只能化妆给我看,不能化妆给别人看”。 这么差劲的男人,李鱼自然是强烈劝说她分手的,可是这个女孩却卑微的要命,背地里不知道哭了多少场,却一直和这个男人牢牢的黏在一起,根本不愿意分开。 后来毕业以后,她去了那个男人所在的城市,和他结了婚,婚后当了全职主妇。两个人关系也就渐渐远了,只是从一些共同好友那里听说她过的不好,这个男人有家暴的倾向,又不准她出门见人,看到她和别的男人说话,就会打她。 李鱼厌恶不已。 情爱之中,似乎总是女人陷的更深、姿态更卑微一些。那些一生一世至爱不渝的霸总故事似乎把这些女孩子的脑子都给教坏了,碰上一个男人,便开始幻想这就是她可以为之付出一切的爱情。 李鱼不想。 她身边发生的桩桩件件,都让她害怕付出,害怕自己如果深陷其中的话,也会被拿捏着走,然后人生就此完蛋。 她已经看过很多被亲情、被爱情裹挟走的女人,她们到最后都充满怨气,在午夜时分大哭着喊道:“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的人生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让李鱼感到很恐惧。 她并不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她只是很擅长隐藏自己,把情绪和工作分的很开而已。 而一个脆弱的人是很容易被人拿捏的,但李鱼最讨厌被人拿捏。 她只能选择不付出。 从前谈男朋友的时候,她会向完成工作一样的安排和男朋友在一起的事情。如今换了陆小凤,她以为他都明白的,所以从来都没有试图隐藏过自己的怠慢。 怎么还会如此呢? 亦或者说……即使她如此,他为什么还可以真心以待呢? 李鱼在梦中也流下泪来。 而她不知道的是,薛冰出现在银州大闹一番的事情已经被几个嘴大的灵武卫给传开了,再加上李鱼一回来就病倒了,府中诸人便都觉得是那陆小凤又做了混账事,把公主给惹得病倒了。 傅红雪去找了陆小凤。 陆小凤一向是个招摇过市的人,好找的很,张记酒楼乃是这银州城里最大、最气派的一家酒楼,夜幕降临之时,里面亮起灯火,通明的如琉璃城一般。 而陆小凤的红披风,就挂在二楼天字一号房的窗口,随着夜风轻轻飘动着,像是一面鲜红的旗帜。 傅红雪拖着他的瘸腿,慢慢的走在路上。 他的左脚先踏出一步,右脚拖在地上,从前银州是土路时,他的右腿便会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他垂着头,他总是垂着头,任凭街两边再热闹,似乎也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他的整个人,就和“快活”两个字扯不上任何关系,他的身边似乎有一堵墙,把他和这个世上所有的欢乐都隔绝开来。 但现在,他已不会那样痛苦,痛苦的紧绷,如同一张快要断裂而哀嚎的弓。很久很久,他都没有感受过那种死一样的高压和仇恨了。 他也始终记得是谁救了他。 即使他此时此刻就要死去,他也绝不会忘记这个在黑暗之中拯救他的女人。 他一步一步的走进了张记酒楼。 酒楼里灯火通明,一楼的大厅里坐着许多人,他们的脸上带着笑容,在推杯换盏,举杯高歌。 一个小二立刻带着笑容迎了上来,殷勤道:“傅公子来了!傅公子想要吃点什么?” 银州城的每一个人都认识傅红雪,因为他曾经单人、单刀,灭了整个万马堂。 傅红雪却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仍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那小二一眼。 他的手里紧紧握着刀,那把仿佛已融入了他身体的魔刀。 小二不敢说话了,只得先去告诉掌柜的,掌柜的一听是这位杀神来了,脸苦的要命。 傅红雪径直上了二楼,推开了天字一号房的门。 陆小凤正躺在床上。 比傅红雪想的还好一点,他的床上没躺女人。 他只是平躺在床上,端庄的像个死人。 他的双手放在胸前,握着一个白瓷制的酒壶。听见自己的门开了,也懒得动弹一下。他眯着眼睛,用手指催动内力,那酒壶里头的酒就自然而然的从壶嘴里喷射出来,落进了陆小凤大张的嘴里。 傅红雪冷冷地盯着他看,忽然冷冰冰地道:“你在喝酒。” 陆小凤还是连头也没抬,只懒洋洋、醉醺醺道:“你已看见的事情,为什么要说出来。” 傅红雪握刀的手便一根一根的爆出了青筋,他的脸色也更加的苍白。 他忽然像是无法忍受一样,恶狠狠地道:“李鱼病了。” 陆小凤终于停下了喝酒的动作。 他偏了偏头,看到了傅红雪。这个积雪一样的少年身体紧紧的绷起,好像又陷入了那种永恒的、激荡的苦痛之中。他太年轻、心也太容易被看穿了。 陆小凤叹道:“既然她病了,你为什么不去她病床前多陪陪她?” 傅红雪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陆小凤,那一双漆黑的眼睛里,已有炭火一样的火星迸发出来。 他好像恨不得一刀砍死陆小凤的样子。 陆小凤自然知道他误会了,于是便叹道:“我和她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傅红雪冷笑:“那是什么样子?” 陆小凤却不想说,他只是淡淡道:“李鱼现在怕是不想见我,你不要想着带我回去了。” 傅红雪脖颈侧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他忽然感到一种无法抑制的愤怒!他求而不得的公主……那样好的公主……可是陆小凤呢?他却弃之如敝履! 傅红雪厉声道:“站起来!” 陆小凤懒洋洋道:“你想干什么?” 傅红雪咬牙切齿道:“我要你服!” 说着,他的刀已出鞘。 只见白光一现,他那把代表着不幸的魔刀就朝陆小凤劈去,咯啦一声响,那张木床就瞬间四分五裂。 但陆小凤却已不在原地,他手里端着酒壶,倚靠在床侧,嘴中溢出一丝苦笑来。 他忽然道:“你好像对小鱼有些想法。” 傅红雪的脸立刻变的惨白起来。 陆小凤却像是没看到他惨白的脸色一般,继续自顾自的叹道:“可是我劝你最好放下对她的想法。” 傅红雪浑身都已开始颤抖。 陆小凤道:“我现在已明白了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若真爱上她,说不定会痛苦的死去。” 傅红雪和他不一样,傅红雪从未体会过情爱滋味,他爱一个人,就是用命去爱,他要的是抵|死|缠|绵。他一旦抓住了自己爱的那人,就一定会想要永永远远的拥有她。 如果他真的爱上李鱼,他或许真的会死去也不一定。 傅红雪偏过了头,双眼之中已燃烧起了黑色的火焰,那火焰烧的那样猛烈,火星也在他的眼中爆裂。他的脸都几乎要扭曲起来,他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你什么意思?” 陆小凤淡淡地道:“字面意思。” 傅红雪的身体忽然剧烈的颤抖起来,他忍不住……他已忍不住,他甚至想要现在就杀掉陆小凤。 两个灵武卫忽然出现在了房间的门口。 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却还表现的很冷静、很得体,只是对陆小凤道:“公主想见你。” 傅红雪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陆小凤淡淡的嗯了一声,转身跳出了窗外。 而那两个灵武卫,犹豫再三,还是没有管傅红雪。 傅红雪就算在府中,也是个相当奇特的存在。他沉默寡言,从不和任何人有来往,他待在府中的时候,往往都很安静——很安静的在等待,等待着公主的召唤。 有的时候,他们甚至会觉得,这傅红雪就像是被皇帝遗忘的妃子一样,日复一日的苦等着。 这当然是玩笑话,只是在这个时间,也的确没有人敢去触他的霉头。 两个灵武卫朝傅红雪拱了拱手,便走了。 而傅红雪则在这间屋子里站了很久,他浑身颤抖,忽然倒地痉挛了起来。 陆小凤从窗口跳进来的时候,屋子里只有李鱼一个人。 她屋子里的灯已灭了,整个屋子都是一种雾沉沉的暗色,公主半靠在床榻之上,似乎在小寐。 而屋子里有一股药汤的味道。 陆小凤在她窗前站了一会儿,忽然叹道:“我还没病,你怎么就病了呢?是被我那话给吓病的?” 李鱼缓缓睁开了双眼,哑声道:“你来了。” 陆小凤坐到了床边。 他看了李鱼半晌,忽然伸手把她揽进了怀里,李鱼软绵绵的,也没有什么反抗,陆小凤便觉得自己的心又被充满了。 李鱼的声音有些虚弱:“陆小凤,我想了很久,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了。” 陆小凤动作一僵。 这结果,其实他已猜到了,只是如今听她亲口说出,却仍是觉得心中剧痛。 这种话,一向都是由他去说的,如今换了一个位置,方知听见这话人得有多疼、多痛。 他沉默了许久,才道:“我已猜到了你会说这话。” 李鱼也沉默了许久,才道:“对不起。” 陆小凤的吻便落在了她的唇上。 他是一个很热情的男人,他的吻通常都是很有侵略性的、很愉快的。今天这个吻也一样。 等到这个吻结束的时候,她的嘴唇已有些殷红,有些丰润,这让病中的她看起来多了一种糜艳的美感。 陆小凤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大拇指用力抹过她的嘴唇。 他哑声道:“我能不能死个明白?” 李鱼依偎在他怀里,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 她哑声道:“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陆小凤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待她的下文。 李鱼深吸了一口气。 陆小凤对她的的确确是很不错的,无论他之前对待感情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但是对李鱼,他是没话说的。李鱼不是一个不知感恩的人,也做不到在这种时候还敷衍他。 她说:“我不是一个坚强的人,我太……软弱了。我从小的经历让我无法去全心全意的信任别人会真正的爱我,所以……所以如果有人要求我付出什么,我就会难受的要命。” 陆小凤昂起了头,露出了他的脖颈和喉结。 他相当无奈地道:“我早就看出你没那么喜欢我了,只是我从来也没有要求你什么。” 李鱼说:“我没想过,你居然会对我……动真心。” 陆小凤呼吸一窒,声音忽然哑涩了几分:“难道你以为,我就是一个没有心的男人?见一个爱一个,随时随地都想着别的女人?” 李鱼疲惫地道:“我……没有。” 陆小凤苦笑一声,道:“算了,陆小凤风评不好,你怎么样想都不过分。” 只是心中却实在难受的紧。 李鱼又叹道:“我没法子对你做什么承诺的,我也……很讨厌承诺,承诺什么都代表不了,承诺只会骗我。” 就像她妈妈的承诺一样,那后面永远都藏着别样的心思,替李建文还债、替李建文买房、或者是替李建文安排工作。 后来看多了那些痴男怨女,也发现,原来承诺只能代表那一刻的心,若有谁把那承诺当成了真,那才是顶顶真真的大傻子。 陆小凤涩声道:“我没有骗你。” 李鱼摇头,道:“我不信,我不信是我自己太软弱,不肯把自己交出来,却与你无关。” 陆小凤长叹一声。 李鱼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他已经很清楚。当她说什么事情的时候,通常已想的很清楚了。 他并非是一个爱纠缠的男人,爱而不得就纠缠不休,那实在是不符合陆小凤的风格,一点也不洒脱。 他只好说:“既然你这样想,那就算了吧。” 李鱼又垂着眸道:“对不起。” 陆小凤道:“你若觉得实在对不起我,就再亲我一口?” 他故作轻松的说着,李鱼却没有动。她倒在陆小凤怀里,忽然因为愧疚而流下了眼泪。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个医生前男友,她那是知道他需要她的感情、她的回报,她也尽力去做,模仿一个好女友应该做到的所有事。 她自以为已经做的很好了,可是他还是不满意,他要的是爱,不是工作打卡。 他把她赶走的那一天,她浑浑噩噩,不知所以。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做错了,可是却没办法改,只能满心愧疚的离开了他,不耽误他之后的人生。 如今也是一样。 陆小凤忽然长叹了一口气,用拇指轻轻擦过她的面庞,替她擦掉眼泪。 他苦笑道:“明明我才是被甩的那一个,你怎么哭的那么厉害?不准哭了,再哭我要烦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写无cp我现在看到无cp三个字脑仁子就疼所以别跟我说让我写无cp真的球球了=。= 感谢在2021-09-2021:36:412021-09-2123:4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是你的小可爱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秦学60瓶;爱吃布丁的李夫人、那个朋友就是我10瓶;寒至未归9瓶;橙子、知子莫如鱼鸟君、雎流芳5瓶;赛伊格亚4瓶;爱数学的经济学人、我的快乐没有了、柒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0、10 陆小凤从来都是被偏爱的那个人。 无论什么武功,他只看一遍,都能学个八九不离十。就连那“剑仙”白云城主叶孤城的绝技“天外飞仙”也不例外。他从小就受着无数的惊叹和赞美,长成了一副自由散漫,天真神气的性格。 长大以后,无论他喜欢什么女人,都能手到擒来。被偏爱的多了之后,他不自觉就会觉得,只要他付出了真心,都都会喜欢他的。 如今一朝碰壁,放才知道,情之一字,复杂至极。他求而不得,而李鱼也不甚好受,二人在一起时,明明愉快的要命,可是这事情的发展偏偏就是这个样子的,他们二人已绝无回旋的余地。 既把话说开了,陆小凤也不便在公主房中多留了。他搂抱着李鱼坐了好一会儿,才把她放在床榻之上,站起来身,叹道:“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 公主仰躺在床榻之上,漆黑的头发在花团锦簇的被单之上散开,像一只蜘蛛的蛛网似得。 她轻轻地说:“你要离开银州么?” 陆小凤道:“是。” 李鱼又问:“你要去哪里?” 陆小凤道:“我的朋友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相约在紫金山上决战,我要去……阻止他们。” 他沉默了半晌,又叹道:“其实我一早就打算要去,只是想先回来看看你。” 李鱼便不说话了,因为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陆小凤见她这个样子,也不多话,从窗口就跳出去了。 来是轰轰烈烈,去时云淡风轻。 有时人生就是这个样子的,你无法预知那一句话就成了最后。 李鱼心中五味陈杂,不知如何是好。 当天晚上,陆小凤就去找了花满楼,喝了一夜的酒。第二天一早,他就披上了他被酒气浸满的红披风,风风火火的打马而去。 他来时热热闹闹来,走时也要热热闹闹的走。 李鱼自然是没去送他的。 她的心情的确不怎么样,好几日都称病不出,也不见人。结果府内都传,是那薛冰在公主面前大闹,才叫公主殿下知道了陆小凤的真面目,公主伤心欲绝,陆小凤干了混账事,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如此一来,公主府内诸人在押解薛冰时,不知下了多少狠手,这又是后话了。 而公主经过此事之后,性情变的孤僻了几分,平日里爱搞的团建活动,近来也不爱搞了。府中的傅红雪傅公子前去见她,也被她拒之门外。 就连一向离公主最近的中原一点红,近来也很少看到她。 因为她一直把自己关在里屋不出门。 三天之后,中原一点红终于受不了了,敲门无果之后,一脚踹开了公主里屋的门。 李鱼正在看话本子。 看那种酸秀才写的才子佳人的话本子。 这个时代的话本子,其实是相当上不来台面的东西,不过李鱼一向不喜欢那种大文学家、大政治家写的好文章,通俗文学才能反应世情民俗啊。 秋收过后,银州的事情也没有那么多了,李鱼这些天也清闲下来,所以也有时间伤感,叫沈三娘给她买回了些市面上时兴的话本子,窝在房间里,谁也不想理。 直到一点红一脚踹开了她的门,她才知道这几日府中人心惶惶。 中原一点红立于门口,就看见公主面色恹恹,手中握着书卷,也漫不经心地看着。她未施粉黛,身上仅着中衣,斜斜倚靠在床榻之上,有一股奇异的颓然之美。 无论过了多久,一点红看见李鱼时,还是会有那种惊艳之感。 他眸色暗了暗,沙哑道:“陆小凤一走,你就这样伤心?” 李鱼看了他一眼,有点恹恹地说:“不是他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一点红却仍不信,他冷笑一声,硬邦邦地道:“你要一直这样下去,不如让我把陆小凤绑回来。” 他其实也很疑惑,李鱼和陆小凤在一起时,他总觉得李鱼对陆小凤,也没有那般认真。 可是二人分开之后,她这幅颓然的样子,却令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最终,还是只能咬牙承认,或许……她的确就是那么喜欢陆小凤。 毕竟陆小凤那小子,花则花矣,行事做派却一向不错。 只是虽然如此,他说出这番话时,心中还是宛如刀割。 比起把陆小凤绑回来,他更想半路下黑手,直接把陆小凤那厮给杀了。 李鱼的脸也沉了下来,她冷冷道:“不必。” 她没想着要解释,也在避免和一点红的更多接触。 一点红冷冰冰地瞪着她。 李鱼不再看他,只是道:“我过几日自然会好,你不必费心。” 话中的赶客之意明显的不是一点点。 一点红的拳头便紧紧地握了起来。 自从他的心迹暴露之后,李鱼与他之间的氛围就越来越生疏、越来越生硬了。有时,一点红会想,或许那上官飞燕下药的目的的确已经达到了也说不准。 只是有些话一旦开口,便再也回不去以前那种朦朦胧胧的状态了。 那阵子要抓霍休时,李鱼换了花满楼做侍卫,霍休被抓之后,他又在第一时间不请自来,现在想想,那般行径,或许她是不愿意的。 一点红眸色暗了下去。 他并非是扭扭捏捏的人,便哑声道:“你若不想见我,我也可以走。” 如今她身边已多了许多人,早已不再是那个身边空无一人、整日担惊受怕的柔弱公主了,也不在紧紧的抓着他不放了。 其实他一直都很明白,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她会那么在意他,那么想要他留在她身边。 现在,那些理由都已不复存在了。 李鱼一惊,下意识的抬头看一点红。 他的身影一半在光下,另一半却在阴影之中。最近这些日子,她都未曾好好的看过他一眼,今日骤然一看,他这些天似乎过的并不好,下巴上有稀稀拉拉的胡茬,似乎有些憔悴的模样。 李鱼心中一痛,下意识的就要反驳,我没有这样想。 可是刚张了张嘴,她却又把这话给咽了下去。 她已很明白一点红的心意了,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种心意。近来对一点红,她也是逃避居多。 如今他提出要走,好像也是一件好事。最起码,可以不要逼的她那么紧,那么让她无法呼吸。 或许可以给他放个长假。 他本来也是个不错的男人,身形姣好,浑身的肌肉瘦削而有力,人也长的不错,或许让他出去走走,他会碰到其他更合适的女孩子呢?等那个时候,他应当也不会再执着于她了。 如今他只要一看李鱼,李鱼就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经历了陆小凤之后,她对真心这种自己无法回应的东西,真是敬而远之又远之。 她沉默了许久,忽然哑声道:“你出去走走吧,等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再回来。” 一点红目光一凛,那双死灰色的、恶狼一般的眸子里,甚至都带上了三分杀气。 这凌厉的杀气,让不会武功的李鱼也缩涩了一下,她没由来的感觉到一股寒气忽然包裹了她,让她的脊背忽然发麻,有一种细细密密的颤栗正在慢慢升起。 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一点红看见她惨白的神情,忽然很讥诮地笑了一下。 杀气慢慢的从他的眼中退潮,他咬着牙,冷冷地道:“既然如此,我随后便走!” 说罢,他似是再也忍受不了了一样,转身就要走。 结果李鱼的声音幽幽的从他背后传来:“一点红,我不是一个值得被喜欢的女人。” 一点红的脚步瞬间顿住。 他忽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哑声道:“我从未勉强过你,你也无需因为此事而把问题都揽到你自己身上。” 李鱼苦笑道:“不,你不明白,这的的确确是我的问题。” 一点红忍不住回头看她。 她并没有看一点红,而是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窗外的那株梅花还未开花,也不知道她是在看些什么。 一点红转身,大步离去。 于是继陆小凤离开安乐公主府之后,中原一点红也离开了。 这一下可不得了,中原一点红乃是最开始就在公主身边的老人,早在公主从宫里出来,往银州行进的时候就陪伴在公主身边了。 而且他名头又实在大的很,最开始公主府的许多人,都不觉得他们能斗得过经营了十多年的万马堂,中原一点红那了得的功夫、那在江湖上毒辣偏激的名声,都是许多灵武卫心中的一根定海神针。 如今陆小凤走了,公主伤心欲绝,又为何要把红先生赶走呢? 而李鱼对这些煌煌之言并不理会,只是把路小佳调过来当他的贴身侍卫了。 路小佳当然无可无不可,毕竟他那一袋子花生,公主好像一颗都没有吃,她似乎打算把那袋子花生放到长毛、放到地老天荒,也不肯吃一颗了。 也就意味着他这辈子可能都得在这个女人下头打工了。 路小佳肩上扛着剑,剑上挂着行李包袱,就进了公主府主屋的外间,大大咧咧往外间的坐塌上一躺,对着公主懒洋洋道:“这就是一点红睡觉的地方?” 李鱼双手抱胸,正站在里间的门口依靠着门栏看着路小佳,闻言,便道:“好像是的。” 路小佳挑了挑眉,道:“连张床都没有,就睡坐塌?” 李鱼道:“我要用外间待客,放床不合适。” 顿了顿,她又忍不住道:“所以你不要把外间搞的乱七八糟的,也不要放很多的私人物品,乖一点。” 路小佳:“…………” 路小佳:“真不知道一点红那厮是怎么忍下来的。” 李鱼面无表情:“你忍不忍?” 路小佳翻了一个白眼,道:“忍还是要忍的,不然我娘能抽死我。” 李鱼哈哈大笑。 但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路小佳这厮,爱吃零食。 不……严格来说,他爱吃花生,他只爱吃花生。 油炸花生老醋花生盐水花生挂霜花生,只要是花生,他就没有不喜欢的。如果有了盐水花生,他甚至可以吃几口毛豆,毕竟花毛双拼,不可不服。 他吃花生就吃花生,还总喜欢花样吃花生,比如说把一把花生同时抛向空中,然后再用手劲击出一颗花生,那颗花生可以精准的击打到所有半空中的花生。只一瞬间,所有的花生壳就都粉碎了,留下白白胖胖的花生仁落在了路小佳的血盆大口中。 只听“嗷呜”一声,然后就是一阵惊天地泣鬼神震耳欲聋的咔嚓咔嚓声。 ……这也难怪,毕竟一口气吃一把子花生,声音不大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就导致……李鱼用来待客的外间,全是花生壳碎屑!! 全是!! 坐塌的缝隙里是花生壳、地毯中间是花生壳、桌子底下是花生壳、甚至花盆里都是花生壳…… 婢女打扫卫生的速度都比不上他造作的速度!! 李鱼忍了几天,忍无可忍,于是禁止他在外间吃零食。 路小佳委屈巴巴,因为这的确是路小佳的常规操作。 这常规操作常规到什么程度呢?就是路小佳每天上街溜达,银州的环卫工人看到他都得在背后唾一口的程度。 真就……人憎狗嫌呗。 李鱼听了他的事迹之后,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不仅如此,路小佳不在外间吃花生,就跑到各种其他地方去吃花生,比如搬个小马扎坐在主屋门口吃花生,或者坐在她的办公桌对面盘着腿拿两个花生当核桃一样在那里盘来盘去。 李鱼:“…………” 今天的沉默,都是选他当侍卫那天脑子里进的水。 她忽然开始觉得一点红真好真省事了。 但是也没什么办法……傅红雪虽然很省事,但是最近的她实在是不想面对傅红雪的那种眼神;花满楼呢……他不是她的下属,也不好一直麻烦人家;至于展昭,还有那么多别的事情等着他干呢!怎么可以只当侍卫,这太浪费他了! 所以李鱼只能命人给路小佳整个了垃圾桶,以防止他往花盆里丢花生壳。 不过有了路小佳咔嚓咔嚓的嚼花生声在周围,李鱼居然也觉得身边多了几分烟火味儿,心情也没有那么不好了。 秋高气爽,银州的天格外的蓝、格外的高远。秋收结束之后,今年的农忙就此结束了。 因着今年公主府给的补贴管够,农户们交了税、卖了粮食之后,手上还余下了不少钱,便都有心情在此时此刻来城里逛逛。 不知不觉中,城中的酒家饭店就多了起来,从早热闹到晚上,街上的铺子也一家一家的开了起来,一条街上光是卖布卖新衣的,就有五六家。 这其中最亮眼的,当属公主府开的成衣店了,大名是银州女子制衣厂工厂店。 今年棉花大丰收,公主府的成衣店也上了些棉袄子、此外还有一些兔毛大氅,供人选购。 其实,公主府铺子里的衣裳,样式不算最美丽,料子也不是时兴的料子,只是胜在价格低廉划算。农妇们大都是十分务实的性格,花里胡哨但贵的料子,和简单保暖且实惠的成衣里选哪一个,还是很容易猜到的。 一时之间,银州女子制衣厂工厂店风光无量,日日爆满,买了个盆满钵满。 当然,银州城只是小头,还有更多的货物顺着银州这一年来修好的水泥路一路朝着大邺朝更多的城市而去。 大邺朝的情况不算好,各地都是江湖势力纵横,有些江湖势力比较厚道,例如什么峨眉武当之流,治下的百姓生活过的就好。有些江湖势力很黑恶,那治下的百姓过的就水深火热。 近来,也有不少别的城的百姓逃到银州来,李鱼的政策就是一律照单全收,重新登记户籍分地,只要你安安心心的种地,没什么不可以。 等过几年银州的好名声越来越大的时候,像这样的逃民会越来越多,到时候棉花的种植面积也可以扩大,制衣厂也可以越来越多的招人。 前途真是一片光明啊! 李鱼的心情也不禁好了起来,便叫紫杉从库里点了银子,一个人发二两,当做特别辛苦费,叫大家拿去花。 二两听起来是不多,当年银州流传着万马堂的事迹,说是万马堂遣散马师时,一人给发五十两。 这就显出马空群的阴狠之处了,那件事李鱼也听说过,就是她来银州之后的那个冬天,因着没粮,万马堂人心浮动,马空群就开出了一人五十两的价格,叫想走的人拿了银子就走。 有些傻子自然就信了,称了五十两银子就准备走,结果人死了,银子也被马空群就拿回去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老板开出巨额奖金或者遣散费的时候,一般心里都憋着坏呢。 李鱼就不一样了,李鱼很务实,发钱就是发钱,叫你花就是叫你花,没什么幺蛾子,放心奥老铁! 而且灵武卫扩编,公主府上上下下进千人,一人二两,她的小金库就得支出两千两银子啊! 肉疼的李鱼直接命沈三娘又去狠敲了霍休一笔。 有了钱拿,公主府自然又是一派喜气洋洋,前段时间一点红出走的恐慌也渐渐平息下来。 就在这一派喜气洋洋中,银州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这些客人,正是楚留香之前拜访时,所提过的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三人。 这三个姑娘都是顶顶漂亮的姑娘,言笑晏晏的自街上走过时,街上的人便都忍不住看她们。 而跟着她们来的,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孩子,这男孩子白净的脸,漆黑的衣,腰间挂着一条缠好的鞭子。他的名字叫黑珍珠,乃是大漠之外扎木合的……女儿。 没错,黑珍珠其实是个女孩子。 李鱼肉眼凡胎,自是看不出什么不对来,只是下意识的在人物指环里头翻了翻,这才发现黑珍珠的真面目。 然后,她还在黑珍珠的人物资料里看到了一行“对楚留香感到心动”。 然后她翻苏蓉蓉的资料,看到一行“痴恋楚留香”,再翻宋甜儿、李红袖的,也毫无疑问的看到了这句话。 李鱼:“…………” 楚留香这什么人啊!! 她的额头都快出来黑线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楚留香倒是比陆小凤厉害的多,四个喜欢他的妹子,竟然还能亲亲爱爱的一起来银州城,丝毫看不出龃龉来。 因着楚留香之前的请求,李鱼自然而然的把这四位姑娘都接到了府上。 李鱼带着温和的笑意接待了她们。 四个姑娘一看见她,便都眼前一亮,几个人嘻嘻笑着、不成正形的向她行了礼,那苏蓉蓉便笑道:“香帅总跟我们说起公主殿下呢!” 那李红袖便立刻插话道:“对!没错!说公主殿下有大能大德,不仅救伎女于水火之中,还能做出神奇的缝衣机械来呢!” 宋甜儿嘻嘻甜笑着,也叽叽喳喳道:“所以我们一直都想来见一见神通广大的公主殿下呢!” 李红袖道:“诶!说起来甜儿,你不是说想做蜜汁烧鸡给公主吃么?还有那个那个那个!” 宋甜儿瞪大眼睛,跺脚道:“什么啦红袖,你倒是说呀!” 李红袖道:“就是你用葡萄酒腌的那个雪梨!” 宋甜儿道:“哦!红酒雪梨!殿下,你这里有没有葡萄酒和雪梨呀,我做好吃的甜食给你吃啊!” 李鱼:“…………” 救命!她还一句话没说呢! 再看一旁女扮男装的黑珍珠姑娘,也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李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笑着道:“自然是有的,甜儿姑娘想做什么就做吧,只是可别强了我们厨娘的工作,她没了工作,可要哭鼻子的。” 宋甜儿吃吃娇笑道:“殿下真好!” 几人便一齐笑了起来。 苏蓉蓉温柔,李红袖博学,宋甜儿可爱活泼,黑珍珠傲娇,有这几个姑娘在府中之后,李鱼居然也觉得心情舒畅了起来。 啊……她好像开始有点理解香帅的快乐了! 工作起来都更有劲了的李鱼这几日天天加班到午夜,这一天,夜半十分,她堪堪忙完,伸了个懒腰准备睡觉时,忽然听到脑内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 【宿主请注意!宿主请注意!魔女石观音正在前往宿主坐标!!她似乎为了给宿主毁容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大红会回来的放心吧,等一等。 另外一写到路小佳画风就忽然变谐,我的本质就是个谐星! 另外我想聊一聊这个感情线的问题……就是,反正我一向就对这种狗血纠结凄美的感情线比较感冒,李鱼她是个好人,我想让她治愈也想让她圆满,她要自己学会成长才能得到自己曾经渴求的一切。而且作者本人现在是处于一个尝试和学习的过程,1v1也写,这种最后定cp的也写。 如果真的很想看1v1的建议去收藏我的预收《[七五]开封府名侦探守则》(狗头),有点神经质的逻辑小天才女主x展昭。 或许也可以看我刚开的新预收《[综武侠]娇花女主她超强》,轻松愉快沙雕风!宇宙第一强的娇花做作嘤嘤怪女主x生无可恋陆小凤的cp,纯沙雕纯甜纯爽纯美食文,不来一发么? 什么都能变成宣传预收,我真是太无耻了!!(鞠躬) 感谢在2021-09-2123:49:072021-09-2222:1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各几376瓶;绘夏20瓶;我妮天下第一美12瓶;妮妮10瓶;37698988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1、11 李鱼皱了一下眉毛。 石观音?谁?为什么要毁她容?这武侠世界里面的人未免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系统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给过这么尖锐的提示警报声了,李鱼不敢掉以轻心,立刻打开人物指环,开始翻起了石观音的人物生平。 【石观音,原名李琦,出生于黄山世家。多年以前,黄山世家与华山剑派死斗,被灭了满门,只有李琦逃了出来。她远渡重洋去了日本,与日本浪人武士天枫十四郎生下两个儿子,并连成了绝世神功。后回到中原,杀光华山剑派。后在大漠石林中建立了自己的势力。 石观音此人,对美貌有一种非凡的执着,她相信自己是天下最美丽的女子,对每一个被传出美名的女人都怀着巨大的恶意,如果她们真的十分美貌的话,她就会把这些女人的面容毁掉,也把她们的人生毁掉,昔日的天下第一美人秋灵素就是被石观音毁掉的。】 李鱼:“…………” 这是白雪公主的恶毒皇后后妈么? 李鱼一时之间对这个诡谲的江湖感到非常的疑惑……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一个个都感觉变态的很? 还没来得及思考对策,她的脊背忽然密密麻麻的爬满了颤栗。 一个银铃般娇美的笑声忽然自她背后响起。 这娇笑声的确是优美的,却让人没由来的有一种恐怖之感,李鱼是一个一点儿武功都不会的平凡女子,听到这一声响之后,甚至连身体都僵硬了起来。 她的心砰砰砰的狂跳着,好似身体已不由自主的感到退缩。 李鱼站在原地,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僵硬的身体重新回归放松,然后缓缓的转过头去。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绝色的丽人。 深秋十分,这丽人依然是一席朦胧而氤氲的白纱衣裙,这衣裙衣袂飘飘,她身上挂着一抹淡紫色的披帛,这一抹淡紫,又为她素净的衣裙增加了几分高贵的光芒。 而她的风姿和她的面容,那都是顶尖的。 饶是李鱼在银州已见过了无数的美人,但仍不得不承认,这白衣的丽人才是世间的绝美。 她有一双如秋水一般的眼眸,只一个垂眸,那一汪漆黑的水就像是散落了无数的黑珍珠或黑曜石一般,在涟漪中泛出点点星光。她面上带着红晕,嘴角带着微笑,似乎像是在看自己的情人一样的在看李鱼。 这就是石观音么?李鱼想。 路小佳的功夫已是上中之上,可如今这石观音站在她的房中,路小佳却是没有丝毫的察觉……难道这石观音的武功,真是是那样的深不可测? 李鱼暗自心惊,面上却是没有一点儿表情,冷冰冰地打量着石观音。 而石观音也在打量着她。 她把李鱼从头看到脚,又把李鱼从脚看到头。她的目光每在李鱼身上挪过一寸,她的笑容就淡下一分。 等她的目光钉在李鱼的脸上时,她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 她好像已变成了一个幽怨的妇人,整个人都充满了怨恨、充满了嫉妒。她死死地盯着李鱼眼角的那颗小痣,眼神逐渐开始迷离,思绪似乎已不在这里了。 她忽然幽幽地说:“你……你真美,原来眼角有泪痣竟然这样美,或许我也应该在眼角点一颗泪痣,你说是不是?” 她说话时的声音也是很美的,只是这美中却有一种奇怪的痴态,叫人听了,不免心里头发毛。 李鱼冷冰冰地道:“阁下半夜来访,就是为了看本宫眼角的小痣的?” 石观音吃吃笑道:“你的脾气倒是很大,不亏贵为一国公主。” 李鱼心里不妙的感觉却是越来越大。 他们都已经开始说话了,路小佳没理由听不见啊?可是他如今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他已遭遇不测? 不至于吧?这石观音就算再厉害,难道可以在一瞬间杀死路小佳,让他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么? 石观音道:“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你的那个侍卫还没有出手?” 李鱼不说话了。 石观音笑道:“傻孩子,那当然是因为……我在进来的时候,顺手把他的穴道给点住了啊。” 如此一说,李鱼更是心惊。 路小佳与中原一点红皆是用剑,且都以快剑著称。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道理就算是李鱼也是明白的。 而以快著称的剑客们,反应更是迅速极了,能让石观音在一瞬间把穴道点住,没有丝毫反抗之力,这石观音的功夫……比她之前见到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可怕! 李鱼淡淡地道:“你找我干什么?” 虽然她心里已经知道石观音是来干什么的了。 石观音的目光之中便充满了嫉恨,她看了李鱼半晌,忽然幽幽地道:“你这么美,恐怕过不了多久,这江湖上便没有我石观音的立足之地了,天下要是出了你这样的美人,那我可是万万受不了的。” 而且她还很年轻。 年轻,是石观音最大的软肋。 她已年过五十,虽然因为每日的练功和保养,让她看起来仍然和二八少女无益,可是她也清楚的很,年纪大了就是年纪大了,是绝比不过真正的青春少女的。 石观音忽然笑了,她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放在了坐塌的小几子上。 石观音道:“这是能让你无悲无痛就可以毁去面容的药,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之后,我要看到你已经毁容。” 李鱼冷笑道:“如果我不呢?” 石观音的脸色立刻变了,她忽然变得冰冷又可怖。 石观音厉声地道:“如果三个月后,我还没有看到你变得令人作呕,我就会把你的脸摁到烧红的炭火之中,我要把你的鼻子和嘴巴全部割掉,用匕首在你脸上搅来搅去。你自己选吧,是自己毁容,还是让我帮你!” 她的话音刚落,忽然一柄薄剑闪着寒光刺向了她的后心,原是路小佳已冲开了他的穴道,朝石观音飞扑而来! 石观音脸色淡淡的,似乎没有发现有人偷袭她。 就在那剑光触到她后心的那一刹那,石观音忽然动了,她的动作是那么的轻灵,那么的优雅,又是那么的迅速。 李鱼甚至没有看清她的动作是怎么样的,她就已一掌拍出,凌厉的掌风朝着路小佳裹挟而去! 路小佳一惊,急急收剑,朝一边侧着躲开。 可是这石观音却好像已预测到了路小佳的动作一般,她脸上那种淡淡的表情,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可是她的掌势却变了,变得宏大如钱塘江的大潮,细细密密的把路小佳裹在里头,他无论朝哪个方向动,都绝不可能躲开这掌风! 路小佳那双永远冷漠的眼睛神色一凛,里头甚至浮现出一种同归于尽的毒辣来,他剑势一变,竟是迎着那掌风,朝石观音心口刺去! 剑是长兵器,他的剑一定先刺穿石观音的心脏!而即使……即使他会被石观音的掌风震碎心脉,那也无所谓! 石观音笑了。 她又露出了那种少女一般的甜笑,令人不寒而栗。 然后,她的左手忽然在路小佳的剑上轻轻地弹了一下,路小佳的剑就一寸寸的断裂,发出一种难听的嗡嗡声。 下一个瞬间,路小佳中了她一掌,直接从窗口飞了出去。 一柄奇异的黑刀忽然呈破空之势袭来,带着万钧之势,对准石观音的头颅劈砍而下,任谁都可以看出,这黑刀的主人就是想要她的命,绝没有别的意思。 石观音轻灵的后退,也从窗口越了出去。 傅红雪苍白的脸偏了一下,对上了李鱼的脸,他咬着牙道:“你待在这里,不要出去!” 说着,他也从窗口掠了出去,落在了公主府的院子里。 这样大的打斗声,当然已惊起了很多人,灵武卫们都抽出了佩刀,将她团团围住。 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灵武卫的最前方,手中握着一柄出鞘的宝剑,此人正是展昭,这般时间,展昭虽还未睡下,却已脱下了官袍,只着中衣。 他发丝凌乱,面色严峻,薄唇紧紧抿起,而那一双总是温润如玉的双眼之中,也已被染上了一种深沉的墨色。 傅红雪提着刀,站在石观音的另一侧。 二人对视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忽然一齐攻上,势要取石观音的性命! 展昭武功虽好,却鲜少动武,就算动武,也一般都是以不伤人性命为原则。 今日却不同,展昭的一招一式变得杀气十足,招招都是朝着石观音的心口和咽喉而去的,如此强劲对手,他已使出了自己十成十的功夫。 傅红雪也是一样!他的功夫本来就是为了杀人而练的,而如今他已完全与这把魔刀融为一体,刀就是人,人就是刀!这刀,也仿佛成为了手臂的延续,灵活而锐利的劈砍向石观音。 但石观音却仍是笑着的,似乎这两个当世的高手,在她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一样。 她动起来好像是一汪清泉、又好像是一只扇动着翅膀的蝴蝶,优美的好似在舞蹈,只是这舞蹈之中,却隐藏着能叫人粉身碎骨的可怕招式。 不出三十招,展昭与傅红雪就都双双败下阵来,石观音似乎有意想要把李鱼身边的江湖高手给铲除,于是一人给了一掌。 傅红雪当场吐出一口鲜血来,昏迷过去。 而展昭咬紧了牙关,没让惨叫和那口鲜血一起喷出,他手中紧紧握着剑,似乎想要趁石观音不备,给她来一剑。 石观音看着展昭,忽然展颜一笑,道:“你真是个好小伙子。” 展昭剑眉星目、身姿姣好、长身玉立,黑发如墨,任谁见了,都得心生喜欢。 石观音凑近了展昭,脸上又爬满了那种娇羞的红晕,她看着展昭,吃吃笑道:“你不要跟着这个女人啦,她很快就会变成一个令人作呕的丑妖怪了。你要不要我?你跟我走,我就把我自己给你,好不好?” 展昭的脸色瞬间扭曲起来,他的双眼之中,忽然涌出了一阵憎恶,而他的表情,也好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人恶心至极的东西一样。 他噗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全部喷洒在了石观音那素白素白的衣衫之上,石观音的脸色立刻变的很难看。 展昭一个字也没说,只是右手的袖口之中忽然寒光一现,三支袖箭破空而出! 这袖箭,乃是展昭的惯常装备,就为了在一些危及的时刻可以使用。 他与石观音的距离极其的近,这样的距离之下,他可以保证,这三根袖箭会像透骨钉一样,把石观音射个对穿! 电光火石之间,石观音伸手,居然稳稳的抓住了那三根袖箭。 石观音的脸色已黑了下去,她厉声道:“给脸不要脸!” 说着,她忽然伸出脚,朝展昭的手腕上用力的踩了下去,只听一声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展昭猛地咬住了下唇,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其压抑的痛苦的哀嚎! 剑客用来使剑的右手,居然被石观音生生的踩断了! 展昭瘫倒在地,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的脸色已惨白,他的额头也已经浮出了大颗大颗的冷汗,他此刻正生生忍受着手腕被生生踩断的痛苦。 石观音盯着他痛苦又绝望的神情,忽然露出了一种很愉悦的表情。 她好像是一个天生就靠折磨别人为乐的女人,当别的人陷入痛苦和绝望之中时,她观赏着此人的表情,快乐的浑身颤抖,身躯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因为极乐而张开!神经末梢那种瘙痒好像得到了巨大的满足一般,令她身上浮出了一层薄汗。 李鱼忽然爆喝一声:“住手!” 石观音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她。 她的脸色早已惨白一片,双拳紧紧地握起,好似已完全受不了面前的这场面了。 石观音抿唇一笑。 她轻轻地道:“你看到了吧,不要妄图叫什么江湖高手来杀我,没用的。只要你乖乖的变成一个丑妖怪,我就让你活下去啊。” 她又看了看展昭,又看了看李鱼,展颜一笑,道:“你很重视他?那我就送你一件特别的礼物好了。” 说着,她一脚朝着展昭的腹部踢了过去。 展昭噗的一声吐出鲜血,连惨叫都叫不出来,双眼无神的倒在地上,不住的抽搐着。 石观音甜笑道:“他还没死,可他的五脏六腑,都已被我踢破了,所以他是绝对活不下来的,你可以好好欣赏他死前的惨状,他身体这么健壮,可能能撑个两三天再死呢。” 她又皱了皱眉,抱怨道:“他居然弄脏我的衣裳!我这样对他,已是看在了你的面子上,你知不知道?” 最后她说:“所以你要听话,明白么?乖乖听话变成丑妖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开心地大笑着,娉娉婷婷、婀娜多姿地走出了公主府。 李鱼暴怒。 她甚至在一瞬间失去了理智,想要上去一刀捅死石观音,可是她又强行把自己那种燃烧一切的愤怒给压制了下去。 她冷静地望了站了一圈,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灵武卫们,然后立刻唤出了系统界面,用最快的速度又买了一颗回魂丹,然后把三颗回魂丹都拿了出来,跳下台阶,给每个人的嘴里都喂了一颗。 喂回魂丹不是那么容易的,路小佳还有点意识,李鱼言简意赅地命令道:“我不管你现在有多难受,给我把这颗药吃进去!” 然后她跑到了展昭的身边,用力掰开他的嘴,把那个药丸子塞进他嘴里。 她大吼一声:“水!” 身边的灵武卫这才如梦初醒,飞奔着去取水,李鱼咕嘟咕嘟往展昭的嘴里灌,直到把那颗药丸子冲下去。 对傅红雪,她又来了同样一遍的操作。 吃下去这三颗回魂丹之后,三人微弱的呼吸声渐渐平复了下来。 李鱼面无表情地对灵武卫们说:“把他们抬回房间里,招人好生照顾。” 灵武卫们立刻动了起来。 李鱼如游魂一般地飘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石观音与展昭傅红雪缠斗之时,她就已经在系统商城里开始翻了,然而系统商城里并没有任何攻击性的武器……什么都没有。 李鱼在脑内大声的质问系统为什么没有武器,系统冷冰冰地回答“为了保持世界的平衡,金手指必须有自己的限制”。 李鱼沉默了。 好在……有回魂丹,这回魂丹不仅可以把人救活,还可以让人恢复到受伤之前的状态,所以……这三个人应该是不用担心的。 石观音这个名字,其实她以前是没听过的。 像是霍休、西门吹雪之类的人物,即使人物指环不提供他们的资料,李鱼也是知道的,因为他们在武林中的名头很响亮,属于是个人就知道的程度。 可是这石观音不同!按理说功夫这么厉害的人物,名气早应该大的能止小儿夜啼了,可是李鱼却从来没听过,在这江湖之上,也从来没听过石观音的动向。 所以李鱼一开始才轻视了她,认为她府中的高手们一定可以敌得过她。 可事实给了她脸上一个恶狠狠的巴掌。 石观音的战斗力,真的是顶尖、顶尖的,就连她这个没有学过武的人,也能看出石观音的功夫比之展昭,高了不知道多少倍,她虐打展昭,就好像在虐待一个三岁的孩童一样。 这样高的武功,甚至楚留香……西门吹雪都不是她的对手! 所以……她不能找这些高手来替她抵挡石观音,因为这不过是让他们白白搭上性命。而且他们是什么关系,她又凭什么叫别人为她付出性命? 她偏了偏头,看到了那瓶放在坐塌小几子上的瓷瓶。 瓷瓶洁白美丽,线条流畅,里头却装着一种令人胆寒的药物。 她对美丽的容颜没有执着,好看或者丑陋,都不影响她就是她的事实。 可是,就这样屈服却绝不是李鱼的性格。 她从小就很要强,当老师说“女生理科就是比不过男生”的时候,她就会鼓着一口气天天学习到半夜,也要拿物理的满分成绩。 当她的父母用亲情绑架她,发动了所有的亲戚朋友一起谴责她不给李建文还债的时候,她就敢和所有姓李的这一家人决裂。 石观音虽然美丽,却有一颗丑陋的让人作呕的心,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叫自己观音?又有什么资格,让她李鱼臣服! 李鱼绝不屈服。 她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冷静地看着几个侍女噤若寒蝉的进来打扫残局,然后冷静地又点开了系统界面。 很多时候,有些道具不是不能攻击,只是得想个法子用他们才是,战斗,并不是纯纯靠武力的游戏,这是一种靠智力、靠勇气、靠冷静判断的游戏! 她有外挂,石观音却没有,这就是她的优势,她要好好的利用这个优势! 她的五百积分,因为买回魂丹花掉了三百积分,还剩下两百积分。 她迅速的浏览着系统商城的界面,然后目光停留在了那个【天气指环】上。 这是最开始新手考验期的时候,李鱼就获得过的任务奖励。 这个指环的作用,是可以任随着自己的心意任意的变化天气情况的,无论是什么的季节,只要指环的主人想,就可以变化到自己想要的天气状态。 但是有使用限制,这个指环是一次性的。 李鱼于是立刻问系统:这个指环的效果是否可以指哪打哪,比如说龙卷风只着一个人卷? 系统回答:不可以。 李鱼又问:指环的持续效果是多久? 系统回答:一个时辰。 也就是两个小时。 李鱼又问:这个效果发动是即时的么? 系统回答:有读条时间十分钟。 李鱼点了点头,继续看商城,然后花了五积分买了一卷铝线,纯铝线。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三个月后,只要这石观音敢来,她就叫她有去无回! 她仗着自己武功好,就可以肆意妄为,随便杀人毁人,还对她府中的人下这样的毒手,李鱼要是不杀了她,简直难解心头之恨! 你有神功,我有科学,大家谁强谁弱,还不一定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当然是不可能写大家一起群殴啦,群殴也会输的反正,原著石观音实在有点逆天,楚留香一点红胡铁花加起来都打不过。那个镜子戏法我又不想玩第二次,只好找点新东西来搞死她了。 放心,今天三小只受的伤过两天都让石观音加倍的还回来,放心昂老铁们。 感谢在2021-09-2222:19:102021-09-2322:1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离盆盆出走60瓶;耶比耶比~、菁华欧派10瓶;叶、杀公主救魔王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2、12 李鱼的心里虽然有了对策,但是那石观音神乎其神的武功,还是令她的脊背发寒。 她不懂武功,但那重伤的三人一定是懂得,他们一看到石观音的招式,是不是就已经明白,自己是绝无战胜的希望的呢? 如果是这样,他们为什么还是会……这样做? 如果李鱼没有回魂丹的话,他们三人现在一定就已经死于非命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一定……都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去与石观音缠斗的。 第二天一早,李鱼去看了展昭。 展昭是这三人里头伤的最重的一个,手腕被踩碎、内脏被踢破,昨天夜里,整个人被石观音凌|虐的如同一个破娃娃一般,躺在地上了无生息,胸口微弱的起伏着,腹部可怕的凹陷了进去,满脸都是血,一双漂亮的水玉眸子已没了焦距。 李鱼当时大脑一片空白。 说真的,比起路小佳和傅红雪,她同展昭见面的次数实在不能算多,很多时候交流也仅限工作之上,若放在现在,那就是简简单单的上下级关系。 易地而处,让她为上司送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李鱼站在展昭的床前。 他还没有醒过来,那个回魂丹的效果好像类似于给使用者增加一个正向的buff,人的状态是慢慢好转,直到最后恢复到最佳。 仅仅一夜,展昭的病情倒是稳定了下来,但是状态仍不是很好。 他半赤着身体躺在床上,腹部有一团可怕的青紫,血珠从他的皮肤上一点一点的渗出。看着实在是骇人的要命。 他还在时不时的咳血出来。 虽然知道死不了,但是看他如此受苦,李鱼还是觉得心里头难受的很。她五味陈杂,不忍再看。 正在嘱咐这两个大夫好好照看展昭之时,李鱼竟看见展昭的眼睫毛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睁开了双眸。 李鱼的第一个反应,是要躲。 忽悠他们为自己打工是一回事,因为李鱼觉得,他们本来也没有什么必须要去的地方,她会付出得当的工资和很好的待遇,然后他们就可以在这个地方为银州干活了……这是一种很得到的付出回报比。 但是……为自己送命?李鱼从没想过。 下意识的,她会认为,这太贵重了,她实在是受不起。所以在展昭半睁开双眼的时候,她下意识的要躲开,就和陆小凤对她露出真心时,她下意识要逃避是一样的。 她付出的是回魂丹,一颗能救命的灵药。可是他……他们,付出的却是一种为她付出生命的觉悟,这远比什么灵药要贵重的多。 因为这是人类的勇气,和人类的……爱,无关荷尔蒙的爱。 李鱼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承受这种爱。 但她不能逃避,展昭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她怎么能够逃避?怎么能够不正视他的付出?怎么能够不感谢呢? 她慢慢的坐在了他的床榻边上,用一种很慈悲、很悲伤的目光看着他。 展昭的意识很显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他半睁着眼,长长的睫毛不停的颤动着,而那睫毛之下的双眼还是失焦的,雾蒙蒙像是盖了一层水幕一样。 他艰难的呼吸着,这呼吸声听起来好像是个破风箱,时不时还咳嗽一下,咳出的血便溅在了李鱼的广袖上。 半晌,他终于恢复了意识,也看到了坐在自己床前的女人是谁。 展昭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气若游丝地道:“……殿……下……抱歉……” 李鱼的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了,她痛苦地呼吸着,几乎不能理解展昭。 她压抑着翻滚的情绪,忽然低吼道:“你为什么要道歉?难道你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么!” 说完这句话,她忽然闭上了嘴,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有些懊悔。 展昭动都动不了,躺在床上,半晌才又道:“……展某……没……保护……好你……” 李鱼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好说:“……你好好休息,等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说着,逃也似的出了这个房间。 至于傅红雪和路小佳的房间,今天她都没敢进去。 可是去,那是必须要去的。过了几天,估摸着傅红雪和路小佳都恢复的不错了之后,李鱼才去了傅红雪的病床前。 他躺在床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睁着,盯着屋顶看,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石观音没有刻意折磨他,所以他受的伤比展昭是轻多了,李鱼去时,他碎裂的胸骨已经慢慢的恢复,呼吸声也相当的平稳,只是还不能起身。 听到她的脚步声之后,傅红雪偏了偏头,望向了门口。 公主慢慢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还是那么美丽,像是夺去了银河风华一般的美丽。只是她的面容憔悴,眼眶通红,似是痛哭过的模样一般。 傅红雪愣了愣,忽然哑声道:“你哭了。” 李鱼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道:“是。” 傅红雪忽然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李鱼一惊,怒目道:“干什么?乖乖躺着,不许坐起来。” 傅红雪的眼神闪动了一下,然后便依言乖乖地躺好了。 他道:“你为什么要哭?” 李鱼搬了一把椅子,坐到了他床榻的旁边。 她说:“我不明白。” 傅红雪道:“不明白什么?” 李鱼不答,反问道:“你与石观音缠斗时,知道自己打不过她么?” 傅红雪沉默了一下,道:“当然。” 李鱼也沉默了一下,道:“那为什么还要打?” 傅红雪的眼中就闪过了一丝疑惑。 他是真的很疑惑,李鱼为什么要这么问,他以为她在开玩笑,但是她的表情……她的表情却是那么的认真,比她工作的时候还要认真的多。 傅红雪哑声道:“……因为要保护你。” 李鱼自嘲似的笑了笑,无奈地道:“我有什么好保护的?难道比起你自己的命,我的命更重要一点么?” 傅红雪忽然定定地看着她,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不解且疲惫的神情,那一刻,傅红雪忽然明白,原来她真的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价值……原来她真的觉得,自己不配被人拼上性命保护。 可是为什么? 王公贵族,不都是视人命如草芥么?公主生在深宫,长在深宫,应该早已经看惯了人命不值一钱的事情了才对。 可是她在痛苦,她在为自己而感到痛苦。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傅红雪的心忽然被触动了,他忽然颤抖了起来,眼泪顺着眼角慢慢地滑下。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你的命更重要。” 李鱼叹了口气,忽然自暴自弃地说:“你知不知道,花……花白凤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傅红雪的表情忽然僵硬了。 李鱼道:“这一切都是我设计的,花白凤出现在银州之后的所有事情,都是我一手设计的,现在你还觉得我的命更重要么?” 花白凤是傅红雪心中永恒的伤疤,但那伤疤是李鱼恶狠狠地揭开的。 傅红雪其实是一个很单纯、很单纯的人,他一直把她想的很好,纯洁、美丽、慈悲,像个真正的观音菩萨。 可现实根本不是这样的,她不是观音,她只是一个胆小鬼。 她不愿意承担傅红雪高洁的想象,所以她选择在他面前戳穿事实。 傅红雪却冷冷地道:“……难道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 李鱼呆住了,失声道:“……什、什么?” 傅红雪死死地盯着她,道:“沈三娘的嘴的确很牢靠,可是她武功不好,让我发现了那个石牢。” 李鱼便明白了。 她道:“所以你见到了花白凤。” 傅红雪沉默地点了点头。 李鱼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沉默了许久,忽然又道:“你既然知道了,不想杀我么?” 傅红雪嘶声道:“我为什么要想杀你?” 李鱼道:“因为我用那样的方法让你知道了……那些事。” 傅红雪哑声道:“……我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李鱼的眼神便闪动了一下。 傅红雪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仍是淡淡的,可是双眼之中,却写满了诚恳。 他说:“我只感谢你让我早点知道了这事,否则……我可能现在还在陷在那种可笑的仇恨中无法自拔。” 白天羽,一个他根本就没有见过的人,却被花白凤像是种蛊一样的种进了心里,他把这个人当成高洁而伟大的神来崇拜,可最终,这个人只是个好大喜功、又喜欢诓骗女人的男人而已。 就算他是白天羽的亲生儿子,难道就应该复仇么?白天羽落到那个下场,不过是自己咎由自取,半分怪不得别人。 更何况,他还只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罢了,被人当做复仇机器一样的养了十九年,若不是公主用这种法子将他解救出来,他如今还仍被那对生死鸳鸯利用着。 他又怎么能不感谢? 李鱼便呆住了。 她苦笑着,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原来傅红雪比她想的要聪明许多,也比她想要的博大许多。 花白凤曾以感情为鞭,鞭笞傅红雪为她复仇,感情于他,本也应该是洪水猛兽,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还可以如此毫无保留的付出自己,把他的感情投射到她的身上呢? 李鱼忽然发现,原来这公主府中的人,个个都令她看不明白。 她只好起身准备离开。 傅红雪在她背后又问:“石观音为什么要找你?” 李鱼半晌没有说话,最后,只淡淡地道:“没什么,可能就是想大闹一场吧。” 毁容的事情她没说,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情即使叫傅红雪知道,除了叫他急躁恐惧之外,也不会有什么别的好处,还是别说出来,叫他担心了。 只是她虽然这样想着,但那日石观音实在是过于猖狂,当着许多人的面要李鱼自己毁自己的容,所以这件事,不仅府内知道,竟还传出了银州,传去了更远的地方。 彼时,楚留香刚处理完丐帮帮主南宫灵与无花兄弟两的阴谋,在这个过程中,他已见过了昔日的天下第一美人秋灵素,故而知道石观音的存在。 骤一听闻,石观音出现在了公主府,再想到公主那副花容月貌,楚留香顿时心急如焚,无花的尸首也不及处理,草草掩埋之后便骑着骏马,朝着银州飞驰而去。 而一点红则是在大漠流浪。 不知为何,他没有去离银州太远的地方,而是转道去了最近的一个城兰州,在兰州城呆了几天之后,一头扎进了诡谲的大漠之中。 他烦躁的很,在公主身边呆的这一年多,他几乎已没杀过人。 在认识李鱼之前,他的生命里只有杀人二字,他曾经说:剑捅进他人喉咙里的那种感觉,实在美妙的不像话。 这固然只是一种嘴硬,他其实对杀人这事没多大的感觉,可如今,他烦躁的头疼欲裂,好似只有鲜血和暴力才能让他暴戾的情绪平静下来。 所以他一头扎进了大漠里,去了那间臭名昭著的黑店半天风,毫不留情的把那间黑店里的所有人都给杀死了。 鲜血爬满了地砖,一夜过后,变得粘稠且发黑,一点红坐在唯一干净的桌子边上喝了一夜的酒,然后丝毫不留恋的走开了。 这段日子,他就过着这样的生活,好似已从一个杀手变成了一个江湖义警,活跃在西北的匪类,几乎都被他屠了个干净。 江湖上便传,他痴恋安乐公主,却被那公主利用过后就丢弃了,所以想不开,发了疯。 一点红对这些江湖传闻置若罔闻。 只是有一天,他又提着剑去杀人的时候,那个土匪为了活命,便讨好的对他说:“红大侠……红大侠,您别动气,千万别动气……骗您的那女人,现已糟了报应,您该舒畅了吧?” 一点红那双死灰色的眼眸忽然暗了下来,那声音沙哑的如同毒蛇嘶嘶一样:“你说什么?” 那土匪便献媚般地道:“可不是嘛……听说有个神秘的女人,叫什么……石观音,见那安乐公主美貌,便去将此女毁了容,还杀了她府中的三个高手。红大侠,您瞧瞧,那安乐公主仗着有别的高手就不要您,如今她可算是知道,没了红大侠,她根本拿谁都没辙!您说是不是?” 他讨好地笑着,点头哈腰,却见那一点红握剑的手忽然紧紧地攥了起来,他的表情忽然扭曲,脖颈侧的青筋暴起,竟好似个恶鬼一般。 他那双恶狼一般的眼眸死死的盯着那土匪,只盯着那土匪额上冷汗直流,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不住的求着饶,心里头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一点红的声音都似乎是从喉咙缝里挤出来的:“你的话当真?” 土匪慌忙点头,大呼道:“整个江湖已传遍了!当然是真……当然……啊!” 话音未落,只见寒光一现,他的喉咙就已被一点红毫不留情的刺穿了,他大张着嘴,眼睛凸的像青蛙一般,一滴鲜血从他吐出的舌头上滴落。 一点红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一脚把这土匪踹了出去,收回了自己的剑,然后从这土匪窝里抢了一匹快马,就飞驰而去。 在进银州城之前,他正好与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楚留香碰上了。 楚留香许久未见一点红,却见他胡子拉碴,身上的衣裳也不甚整洁,整个人都有一种颓然的气息,不由一惊,心道:这红兄是怎么了?竟不在府内,看来那江湖传闻之中也有一半是真,红兄真的与小公主起了龃龉。 他是个情商很高的人,不会说任何叫人不开心的话,便也没过问一点红,只是皱着眉道:“红兄也是为公主府前几日的劫而来?” 一点红三天三夜没合眼,日夜兼程着赶路回到银州,他心急如焚,一想到李鱼的面容可能已经被毁掉了,他就觉得难以呼吸。 她那么美,她是一个那么美丽的女人。 一点红并不重视人的外表,可是他却也知道,对一个美丽的人来说,美本来就是她所拥有的一件礼物,是她一部分骄傲和幸福的构成,若有人生生夺去了她的面容,那她…… 那她该有多么的痛苦? 一点红没有心情与楚留香说话,他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扬鞭驱马进城。 楚留香便知,他是在担心公主。 于是他便宽慰道:“红兄莫急,如果真是那个石观音来了的话,那小公主此刻容貌应还无碍。” 一点红猛地回头,死死地盯着楚留香温和的面容,哑声道:“此话当真?” 楚留香道:“我近日来见了那昔日的天下第一美人秋灵素,她的面容便是被石观音毁去的,那石观音做事时,会给那人留下可毁容的药,并限那人三个月内自己毁掉容貌,所以……公主应还是无碍。” 一点红便松了一口气。 她还好就行,她还要就行……至于三个月后,那石观音一定会被他亲手杀死,绝不会让她威胁到李鱼。 一点红的眼中便浮现出一点感激来,对楚留香道:“多谢。” 楚留香微笑着摇头,道:“不必。” 小公主是他很欣赏、也很喜欢的一个女人,知道她有难,楚留香也决定留下来,帮助她度过难关。 他也想看一看,那恶毒的喜欢毁人容貌的石观音,究竟是何方的神圣。 二人对视一眼,然后便都从彼此的眼神之中看到了相同的决定。 楚留香先笑了,露出了一口白牙,而一点红的眼睛之中,也浮现出了一种奇异的光芒。 二人便一齐向公主府的方向走了。 李鱼这几日叫了朱停来,让他想办法改造那座小楼的顶楼。 她当然已决定用电,只是雷电虽好,却难以控制方向,一雷劈下来,若劈不到石观音,再强的闪电也不是她的武器。 而她又不可能做什么富兰克林雷电风筝实验,让石观音乖乖的拿着可以引雷的风筝,让她乖乖的被电死。 所以……她只能做陷阱,一个以她李鱼为诱饵,百分之百会让石观音上钩的陷阱。 那座小楼,乃是整个银州城最高的建筑物,足足有三层之高,而且这小楼的层高很高,所以在银州说是鹤立鸡群都不为过。 中国古代为了防雷,已发展出了一种叫雷公柱的东西,乃是用的导电性的木材制成,让雷电顺着雷公柱,引入地下。原理与现代的避雷针相同。 所以,反过来说,这雷公柱当然是可以引雷的,只要设计得当,必能电死那石观音。 但这同时也是很危险的法子。 要引石观音入瓮,说明她也一定要在那陷进之中。 算上回魂到安乐公主身上的这一年多,她共活了两辈子,这两辈子,距离死亡最近的时候,也就是被侍女银杏差点强灌毒|药的那一回了。 被车撞的那一回根本没什么反应时间就死了所以不算。 所以说,她真的不是一个经常与死亡为伍的人,要让自身陷入这样大的危险之中时,也一样会怕。 她故作镇定的安排着事情,其实心里心绪不宁,还要常常去看看那重伤的三人恢复的怎么样了,所以就并没有注意到近来的传闻。 一点红和楚留香进门之后,就看到了坐着发呆的公主。 楚留香看着公主,只觉得她实在是比上次见的时候要憔悴上许多。 他从秋灵素嘴中,听到了石观音的残忍与恐怖,小公主向来与江湖上的诡谲无缘,可想而知,这一次她一定受的惊吓不小。 她见了他们,竟还勉强笑了一笑。 “你们怎么来了?” 一点红张了张嘴,本想问她最近好不好,却没问出口,最后只道:“那石观音……” 李鱼便做出了一副云淡风轻地表情,抢着说道:“也许城中的什么生意碍到了她的事,所以那人便来府中大闹了一翻,不要紧,我这不好好的么?” 她已想出了解决之法,所以便实在不想把限期毁容这种事说出来,让他们时刻担心三个月后会怎么样。 要她说,最好三个月后,这府中一个人都没有,让她们一对一的对决,那才最好。 这本来就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我心中的女强,不是天不怕地不怕,而是虽然会有恐惧,虽然会有软弱,但是可以让勇气和责任克服这些负面的情绪,勇敢的面对一切。 感谢在2021-09-2322:18:132021-09-2511:32: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空见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热爱潜水的love酱18瓶;棉花10瓶;小树苗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3、13 只是她想的虽然好,却不知面前的这二人,早就知道了石观音是什么人。 中原一点红的表情陡然古怪了起来,他哑着嗓子,道:“那石观音没干别的?” 李鱼道:“自然没有,她大闹公主府,伤了路小佳他们三人,我却没事,许是她觉得我一个不懂武功的女人,不配叫她动手,这倒是因祸得福了。” 她云淡风轻地说着,只把所有与自己有关的事情都略过不谈。 一点红的眼眶居然也已通红,他恶狠狠地瞪着李鱼,似乎想要骂她,那些尖刻的话却是怎么样都说不出口。 李鱼只装作是没看见他的表情,对二人柔声道:“你们风尘仆仆而来,一定累了,先找间屋子睡一觉吧,我没事,我真的没事,不必担心。” 楚留香无奈地看着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小公主,我前段时间见了秋灵素,她以前……见过石观音。” 李鱼面色一僵。 楚留香叹道:“她是不是给了你三个月的时间?” 见实在瞒不住,李鱼也只好苦笑,并不答话。 一点红脸色难看的要命,他嘶声道:“为什么要隐瞒?” 李鱼苦笑。 通过人物指环,李鱼已经知道,这石观音的武功实在是高深至极,就算是十个一点红站在她面前,也绝无可能战胜的了她。 只是心高气傲的江湖客,却那里听得这种话?再加上李鱼的人物设定乃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娇柔女子,这样的女子,又怎么可能看出石观音与一点红的武功孰高孰低? 只是她也看的出来,一点红此刻的心情有多么的不好。 李鱼便道:“那日……我看见石观音与路小佳他们三人缠斗了。” 一点红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她。 楚留香也不说话,看到小公主那张写满了疲惫与憔悴的面容,他就忍不住想要抱一抱她,安抚安抚她。 李鱼继续道:“展昭惹恼了那石观音,所以石观音就惩罚了他,在她手下,展大人就好似……好似一个破布娃娃一般,被捏碎揉烂,没有半分生机。” 她叹道:“我已不想再看到有人为我受伤了。” 一点红的眼睛里忽然射出了一种摄人的光芒,他颤声道:“所以你情愿,情愿照她所说,自己毁去容貌?” 李鱼沉默了片刻,道:“我这一生,最恨别人要掌控我。” 不管是以爱为名的掌控,还是以武力为盾的掌控,都叫她恨得牙痒痒。 李鱼笑了一下,道:“我正在想对策,你不必担心。” 楚留香问道:“你的对策是什么?” 李鱼面色一僵。 这可叫她怎么说? 她的对策里,是有很多没办法解释的事情的。 譬如,三个月后,银州城刚刚入冬,入冬的时节里,怎么可能会有雷暴?即使有,她是怎么提前三个月预测到雷暴会发生的?说是夜观天象也观的太早了吧。 所以她就说不出话来了。 这神情落在楚留香与一点红的眼中,就是她强行逞强被识破的表情了。 一点红简直都快要被逼的说不出话来了。 他离开也有一段时日了,对李鱼,他是日日都在想念,有时也会想,或许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因为他已决心不再回来。 但一听闻她有难,他还是立刻赶了回来。只是见她这幅要独自承担,什么都不肯说的样子,他又实在是气的要命。 一点红实在是不想跟她多说话了,冷冰冰地道:“石观音是什么时候来的?” 李鱼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 一点红气极,忽爆喝一声:“快说!” 吼完之后,才发觉自己态度实在太差了一下,只是后悔也已来不及了。 李鱼被他一嗓子吼的吓了一跳,期期艾艾地报出一个日期来。 一点红提剑出去了。 这屋子里便只剩下楚留香与李鱼了。 楚留香柔声道:“你受惊了。” 他是个很温柔的男人,声音又实在好听的很,低低沉沉、酥酥麻麻,听到他说话,李鱼只仿佛像是有一个人顺着她的脊背慢慢捏揉,激的浑身都有些发麻。 他一向是个松弛的人,只要坐在他的身边,无论是谁,都会感到松弛的。李鱼这段时间,精神都有些紧绷,如今骤然看见楚留香,不知为何,她竟然也放松下来一些。 她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楚留香无奈地笑了一声,道:“真没事还是逞强?” 李鱼瞪了他一眼,道:“我毫发无损,能吃能睡,怎么能叫有事?” 她这样若算是有事,那展昭该如何算? 楚留香忽然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忽然一针见血道:“可我看你比上次见时,脸颊还凹了几分,不像是能吃的模样;你双眼之中满是疲敝,也不像是能睡的模样。” 李鱼:“…………” 可恶,被他看出来了。 作为一个现代人,骤然受到这么大的人身威胁,李鱼就算再调配得当,有计可取,也免不了心中惶然。再加上目睹了展昭被凌|虐的惨状,这几日几乎一闭上眼睛,耳边就依稀想起了展昭那惨痛至极的哀嚎声。 她的抗压能力都是以前在她爸妈那里、还有工作里锻炼出来的,还没有强大到被威胁毁容还能吃好睡好的地步。 她都快沦落到去商城看看有没有安眠药卖了! 她无话可说,只得耸了耸肩,表示你说的对,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呢? 楚留香忽然温柔一笑。 下一秒,她的眼前忽然被蒙上了一片温柔的黑暗。这黑暗之上,竟还有温度,那是令人安心的温度。 是楚留香的手。 只一刹那,他就坐到了李鱼的背后,用一只手臂虚虚环过了她,将那一只大手覆盖在了她的眼睛上,她的体温不高,甚至还有些微凉,楚留香皱了皱眉,忽然又用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手腕。 俗话说的好,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江湖人为了自己不早死,都会一点医术这事半分不假。 所以楚留香也可以给人把脉。 他把着李鱼的脉象,半晌,他微微皱眉,叹着气道:“惊厥过度、劳累过度。” 说完这话,也不等李鱼反应,他的手忽然又放开了李鱼的手腕,转而贴在了她的背上,沉声道:“放松。” 然后,李鱼就感到一股炙热的气息顺着她的脉络在流动。 楚留香的内力之深厚,在整个武林之中,也是很少见的,李鱼只觉得那股气息浑厚、丰沛,好似要把她整个人包裹起来一样。 进入秋季之后,她本就是经常手脚冰凉的,可是如今,楚留香充沛的内力被灌进她的体内,竟让她觉得手脚都开始微微发烫了起来。 四肢的末端,血液也开始流动的更快,更不要说身上的其他地方。只一小会儿,李鱼便感到自己的身上已出了一层薄汗,烫的她有些无力的向后倒去。 刚巧,此时此刻,楚留香的手已离开了她的背部,见她倒下,很是自然的将她一揽,她便落入了他的怀抱之中。 一股淡淡的、令人愉悦的郁金香味道便包裹了李鱼,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眼皮子很沉、很重,整个人的呼吸都变得缓慢而悠长了起来。 楚留香的声音自耳边响起,他带着笑意道:“睡吧,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再想了。” 然后,李鱼就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楚留香扬唇一笑,将她横抱起来,放在了她自己的床榻之上。 他转身走了几步,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转身回来,又替她捻了捻被子,嘴中自言自语道:“银州的秋天可冷得很。” 做完之后,他就从这房里出去,去找苏蓉蓉,让她帮忙照顾照顾李鱼,都是女孩子,这样也方便一些。 这一觉,她当真是睡了很久很久,等她醒来的时候,时间都已到了第二天的下午。 从深眠中醒来,李鱼只觉得恍如隔世,一时之间,她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古代,记忆还停留在了在现代加班的日子。等她盯着古香古色的床幔看了一会儿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睡得这么好过了。 这一切都是多亏了楚留香。 想到温柔细心的楚留香,李鱼忽然忍不住笑了一下,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慢慢的撑起了身子,外间便有人打开了门,靠在门栏上看她,那人便是中原一点红。 这样的场面,已经许久未曾出现过了,如今骤然一出现,叫李鱼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一点红站在门口,并不进来。 他已经梳洗干净,换上了新衣,胡茬也已经剃掉了。现在的他,看起来和以往她看到的样子没有丝毫的区别。 他淡淡地道:“你醒了。” 李鱼半靠在床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就只好点了点头,道:“我醒了。” 一点红沉默了片刻,道:“你若不想让我守在这里,杀了石观音之后,我就走。” 他黯然伤神,李鱼心中却是五味陈杂。 半晌,她点了点头,做妥协状。 一点红放松了一点点,然后道:“吃东西么?我去叫紫杉。” 李鱼摆了摆手,道:“应是不吃了,我要去一趟展大人那里。” 她每天都会去看一眼展昭,看他恢复到什么程度了,今日也不应该例外。 一点红没说什么,默默地出去了。 许是他也明白,他们二人此时此刻并不应该时常接触,所以一点红也没跟着她去,只是坐在外间对剑打坐。 而李鱼去了展昭的房里之后,与展昭寒暄了几句,便吩咐医者,近日来展昭三人需要静养,不见客人,就算是楚留香和一点红来了,也不许他们进去。 医者也没听出什么不对来,便应下了。 李鱼便要去院子里透口气,刚出了门,就看到楚留香双手抱胸,正懒洋洋地倚靠在墙壁之上,嘴角带着微笑。 他轻功卓绝,落地时的脚步声近乎没有,只要他想,在场没有任何人能发现他在这里。 李鱼便知道刚刚她吩咐医者的事情,被楚留香听到了。 她正色道:“他们三人的确伤的很重,香帅最好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 楚留香挑一挑眉,又摸了摸鼻子,微笑道:“去问问那石观音的招式也不行?” 李鱼呼吸一窒,涩声道:“他们都是几招之内就被打倒,也没什么好问的吧。” 楚留香那一双总是融化着春风的眼眸便深深地看着李鱼,李鱼与他对视片刻,就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楚留香叹道:“果然,你并没有真的打算让我和一点红插手石观音的事情。” 李鱼一惊。 楚留香道:“一点红逼问你石观音是哪天来的,其实是为了推算三个月后她会在哪一夜前来找你,所以你给了一个错误的日期,对不对。” 李鱼皱眉道:“石观音来的那天,很多灵武卫都看见了,一点红只要出去随便揪着一人问一问,就全都知道了。我说这种谎话,也没什么意义。” 楚留香道:“这可未必。” 李鱼抿唇,并不说话,只是看着楚留香。 楚留香笑道:“我在江湖中查案的时候,有时候也会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么?” 李鱼板着脸道:“你都不说,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事。” 楚留香便道:“我发现,其实人们对日期,真的是很不敏感的。比如说我这次去朱砂帮查案,问帮中之人他们的帮主是哪天走的,他们给出的答案却都很模糊,能准确答出是哪一天的人几乎没有。” 是了,是了,的确是这样的,因为人天生是对数字不敏感的,他们记住的可能更多的是在这一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比如,我中午吃了红烧肉的那一天,石观音大闹了公主府。 再比如,我记得那天公主白天还赏了我东西,谁知晚上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石观音大闹公主府,其实已过去了二十多天,这样长的时间间隔,想要准确说出是哪一天,除非是真的对那天有极大的阴影……也就是当事者本人。 也就是李鱼和三个伤者。 所以李鱼嘱咐医者不要放别人进来,打扰伤者。 当然,如果实在较真的话,也可以去找展昭他们几个人的服药记录。李鱼本来从展昭房里出来,下一步就是要去药房,把服药的记录给改了,如此,便可以天衣无缝了。 所以……楚留香真的说对了,完全说对了。 他真的是一个很聪明的男人。 李鱼瞪了他半晌,楚留香也就站在原地被她瞪。 半晌之后,李鱼叹了一口气,道:“现在你知道了,你想怎么办。” 楚留香也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明白。” 李鱼道:“你不明白什么?” 楚留香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让我们插手这件事?” 李鱼沉默了。 半晌之后,她道:“我觉得我没有资格让你们为我送命。” 楚留香叹道:“难道你真的认为,我与一点红敌不过那石观音?” 李鱼便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的确没办法说,因为石观音的强大乃是系统的人物指环告诉她的,系统甚至告诉她,石观音可以在五十招之内杀了楚留香。 李鱼没怎么看过武侠,根本不知道这个叫石观音的人物有什么弱点,如此这般,她又怎么能放楚留香等人冒险呢? 最后,她只得道:“我看过她伤害展昭,展昭的武功不可谓不高,可是在那石观音面前,竟像个三岁小儿。” 楚留香的目光便柔和下来,他看了公主半晌,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你不会武功,判断的不一定准确。” 李鱼垂下了头,又摇了摇头,道:“你不要逼我,也不要告诉一点红。” 楚留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叹道:“你的要求倒是很多。” 李鱼不说话,半晌,她忽然抬起头来,那一双美丽的令人呼吸都颤抖的眼眸之中,莹莹似有泪光。 她颤声道:“楚留香,你愿意为我去死么?” 楚留香一听这话,整个人的身子都酥了半边。 他的确是喜爱公主的,她的美丽、她的智慧、她的果决、还有她有时会泄露出来的那一分脆弱的神情,都叫他难以忘怀。 懦夫会畏惧这样的女人,因为他们会害怕自己掌控不了女人,让女人踩在脚下。 可楚留香不是懦夫。他也并不觉得,男人一定要比女人更优秀,这江湖之中,能比得上神水宫的门派,怕是还没有。这不也正好就证明,女人也可以很强大么? 对于楚留香来说,喜欢一个女人,难道要藏在心底,什么都不表达,什么都不做么?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楚留香定定地望着李鱼,忽然笑了一下,这笑容之中,仿佛藏满了整个世界的春风得意。 他道:“你这样说,总叫我心里有些别的想法。” 李鱼本来是很难过的,听到他轻笑着这样说之后,竟然也忽然破涕为笑,道:“你可不要说,你也看上我了!” 楚留香苦笑着道:“可我偏偏就是想这样说,该怎么办?” 李鱼也叹了口气。 安乐公主这幅模样,实在是过于倾国倾城,也太容易叫人喜欢了些。 但楚留香又不同于一点红、傅红雪等人,他也是一个潇洒的人,对感情轻拿轻放,他和陆小凤是一样的人。 对于这样的人,李鱼一向是轻松地面对的,很多话也可以直接说。 于是,李鱼很直接、也很诚恳地道:“可是我并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你。” 她如此直接,倒是叫楚留香心情也很舒畅,他便微笑着道:“不知是怎么个喜不喜欢法。” 李鱼道:“你人很好,和你待在一起时我心情也很舒畅。你又长了一副好模样,叫人看起来就喜欢,只是这喜欢是什么样的喜欢,能持续多久,我却说不准了。” 楚留香眨了眨眼,忽然道:“我倒是有一个法子,能叫你自己判断判断。” 李鱼道:“哦?是什么?” 楚留香微笑道:“我刚刚对你剖白时,你若没感觉到恶心的想跑,便是喜欢我了。” 李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那怎么可能,这世上真的有看到香帅之后恶心的想跑的人么?”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笑道:“我若易容成一个癞子,倒是有可能。” 李鱼的眼睛便弯了起来,好像很愉悦的样子。 楚留香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永远是温和且有活力的,他见识广懂得多,人又十足的有趣,任何人只要跟他攀谈上半个时辰,就很难不喜欢他了。 但李鱼还是摇了摇头,道:“只是我却不能接受你。” 楚留香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他摸了摸鼻子,又叹了口气,道:“我若这时候问为什么,是不是显得很纠缠不清、很没有风度?” 李鱼直接道:“解决石观音之前,我已实在没心情想我自己的事情。” 楚留香的目光柔和了下来,他看着公主苍白且美丽的脸,柔声道:“她伤害不了你的,我保证。” 李鱼叹道:“所以你愿意为我而死?” 楚留香道:“我不愿意死,但是为你忍受死的威胁,我却是百分之百愿意的。” 李鱼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你明明知道,此刻我最不想听见的回答,就是你愿意。” 楚留香叹道:“我也很不明白,你为什么总觉得自己不值得?” 李鱼道:“因为我就是不值得。” 楚留香定定地望着她,忽然扬唇一笑,道:“跟我来。” 说着,他忽然抱起李鱼,冲天而起,直接掠出了公主府。 他的轻功,比之陆小凤还要高上许多,所以他轻盈的就像是一只燕子一般,让李鱼有一种飘飘忽忽仿佛到了云端的感觉。 他落在了一条街的正中。 这条街就是东大街,是银州城最有名、最繁华的一条街。夜幕早已降临,可是东大街上却还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街边一间小店正在炒蛋炒饭,锅气带着一股诱人的香气朝李鱼袭来,这是一种生活的味道、一种民生的味道。 路上的人们,人人都穿着厚衣裳,孩子们手上拿着糕点,在街上叫着、笑着,调皮的穿梭在人群之中,人群中时不时传来几句大人的叫骂声。 楚留香道:“你现在可明白你为什么值得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2511:32:372021-09-2613:0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恋g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吼吼、瑭瑭、今天的作者更新了吗10瓶;浅浅琉璃夏、陈公子bronze5瓶;麦芽糖3瓶;爱数学的经济学人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4、14 楚留香道:“我倒是去过不少城镇。” 李鱼没有说话。 楚留香又道:“凡上位者,皆视百姓如牛马。皇家如此,走了狗屎运壮大起来的江湖门派,竟也差不离。楚留香活了三十多年,也没见过你这种城主。” 百姓如牛马,而上位者就是驱赶牛马的牧羊人。牧羊人中,固然是有对牛马好一些的,但是这好,至多也只是为了让百姓吃饱穿暖,能更好的工作,好供养着牧羊人的生活罢了。 像这个样子,费心费力的去弄什么沼气灯、医院、热火炕的,楚留香是当真没见过。 以前小公主曾说过什么“以人为本”的话,那时候楚留香还不甚明白,如今他才知道,以人为本,就是把人当成人本身,而不是牛马。 态度不同,自然做的事也不同。 楚留香便微笑着看着小公主。 她的神情,倒是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只是却也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思考他话中的真意似得。 这却不禁让楚留香又是一阵怜惜。 世人总说,美而不自知的美人儿最是惹人心动。但楚留香如今却认为,像李鱼这般,熠熠发光却认为自己与凡人没两样的人,才是最令人心动的。 浪子的心,也不禁被吹动了。 公主张了张嘴,却道:“你就算再劝我,我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楚留香听了这话,却笑了,笑的还十分开心,十分得意。 李鱼见他笑,不免诧异,道:“你笑什么?” 楚留香道:“因为我也已经想到了对付你的法子。” 李鱼道:“是什么?” 楚留香道:“我既然已经知道你对一点红说了谎,难道你还能管得了我告不告诉别人?难道你还能管得了我要不要跟着你,等那石观音上门来?” 有些忙,如果他铁了心要帮,难道小公主还真的能阻止的了他? 楚留香的脸上便泛出了微笑,他一笑时,冷酷也就化作了春风。 李鱼:“…………” 她瞪着楚留香,就好像在瞪着一头猪! 半晌,她心里才天人交战完毕,妥协道:“好吧,你实在要趟这趟浑水,那就来吧,只是你却不许告诉其他人。” 来一个,总比来一群要好的多。 引雷入室是多么危险的事情,若人一多,难免要出问题的,到时候连买回魂丹的积分都没了,那就真的完蛋了。 见她服软,楚留香也不多逼迫,只是柔和一笑,道:“可以。” 李鱼气呼呼的转身要回去,楚留香却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不逛逛就要回去?” 李鱼道:“没心情逛。” 楚留香笑道:“可我却是有点饿了,不知咱们的小公主能不能稍微走慢一点,也叫我买上三两吃食。” 其实楚留香当然也已看出李鱼近日来也没怎么好好吃东西,带她出来,也有一个目的是让她吃上一些东西。 李鱼自然也能听出他的意思来。 楚留香此人,真是时时为别人着想,处处关心别人。而这关心的方式又有如春水化雨,润物细无声,绝不让人产生半分抵触之心。 世上十分的灵秀,起码有一半,都长在了这一个人的心中。 有人这般关心自己,李鱼自也是感动的,她近日来难得放松,便也没反对,点了点头。 楚留香一笑,又道:“只可惜这街上人太多,还是要提防着些,别叫人家把我们俩给冲散了。” 他的话音刚落,手中就多了一条领巾。原是一个富贵女子刚刚从他身边走过,楚留香只动了动手指,那女子用于装饰的领巾便到了他的手中。 李鱼只眨了一眨眼,那领巾的一头,便系在了她的手腕之上,而另一头,正系在楚留香自己的手腕之上。 楚留香笑道:“如此,就不用担心我们小公主被人拐带走了。” 李鱼失笑道:“你怎么如今倒是有了君子之风?我看你红颜知己遍天下,总不至于都是用领巾和人家拉着吧?” 楚留香叹道:“男人一旦有了喜欢的女人,就算是装,也要装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的。” 瞧这话说的! 明明在装,却也是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好似丝毫没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这个人,还真是就有这种奇妙的魅力。 李鱼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和楚留香并排逛起了这热闹的东大街。 天气渐渐冷了下来,街上的澡堂子生意便都好了起来,今年这些澡堂子,还发展出了新的玩法,什么洗浴休闲一条龙,二楼洗澡,洗完了下一楼来就能吃吃喝喝,倒是颇有些后世东北洗浴中心的影子。 今年的银州与外界通了路,故而在街上,也能见到比以往更多的新鲜玩意儿。 首先就是一家叫“合芳斋”的糕点铺子。这铺子据说乃是京城名吃,里头买的点心那是精巧又美味,日日都供不应求。 这铺子,也是最近才开,只是这样大的招牌,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银州这犄角旮旯开店。 他们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下去了,合芳斋里的糕点也已经卖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三瓜两枣还在店中。 李鱼饶有兴趣的看了一圈,最后买了两个山楂锅盔吃——当然,是楚留香付的钱。 山楂乃是中国的本土作物,这山楂锅盔名字虽然叫锅盔,却是一个小小的饼儿,里头塞着放了糖的山楂泥儿,一口下去,酸酸甜甜,倒是很开胃。 吃了山楂锅盔之后,他们二人又去吃了羊肉汤。 即使还没入冬,这天气也冷的很可以了。一锅热乎乎的羊肉汤自然是极好的。楚留香吃的是香极了,看着他的样子,李鱼今日竟也破天荒的多吃了两口。 也只是多吃了两口,她身子弱,其实有些吃不得这种东西,今日吃了羊肉锅子,明天就可以上火嘴上起泡,所以她对这种东西一向是很谨慎的。 楚留香也不逼迫他,二人就在街上一家家的逛,一家家的尝,李鱼一样吃一口,半条街下来,也觉得很是足够了。 既然足够了,那就回去吧,二人又慢慢溜达着,回府去了。 今日一觉睡到下午,又到外头逛吃逛吃,她已许久没有如此放松过了。 李鱼便对楚留香道:“多谢你。” 她自然也知道楚留香带她出门去的好意在哪里。 楚留香却道:“先不忙着谢,我有事要与你说。” 李鱼道:“何事?” 楚留香道:“昨日下午我替你诊脉,你身子亏空,若不补一补,往后这惊厥之症怕是要越来越严重。” 甚至……危及性命。 李鱼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她叹道:“府中的大夫倒是也开过药,可是那药喝了也无甚大用,还苦的很,我就把药停了。” 若一点红还在时,这定然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可惜一点红一走就是那许多天,李鱼本该吃的药是三天两头的拉下,再加上石观音的事情,闹得身子是越来越差。 楚留香叹道:“你倒是像个小孩子。” 管理起偌大个银州来倒是看起来是个成熟的大人,只是在这种细节的地方,才像个孩子,一个很难搞的孩子。 楚留香道:“你若先前好好吃药,倒也使得。但是现在却已不行了。” 李鱼皱眉,不解。 楚留香叹道:“你不知有多少天没吃好、没睡好,又心力交瘁了,早先的亏空用药还可以补补,如今却难说了,吃再多下去,补也补不回来。” 李鱼心头一跳,道:“那照你这么说,我该如何?” 楚留香道:“你若信我,我来一试。” 李鱼狐疑道:“难道楚香帅还是个不出世的神医?” 楚留香扬唇一笑,道:“那自然不是,只是我有内力。” 李鱼这身子,说的不好听点,就是个病秧子,从前没什么事的时候,还能靠吃药撑着,只是长久以往也撑不住。 但解决的法子,说来也简单,那就是增强体育锻炼,加强体质,那亏空自然而然就没了,只是小公主近日来衰弱的厉害,现在开始锻炼,那早迟了! 临时抱佛脚也得有底子才能过关啊! 所以楚留香便想了个法子出来。 那就是用他的内力去滋养李鱼。 武功按照大类,可分别内家功夫与外家功夫。内家功夫重视内功修炼,以内力为底,招式身形也是缥缈俊逸,比那些练外家硬功夫的,不知好看上了多少倍。 内力这个东西,走人体内循环,自然是可再生资源,只是就算再是可再生资源,那也是珍贵的一点一点练出来的玩意,拿来滋养别人,一般人可实在是受不住。 也唯有楚留香敢想出这种法子来了,因为他的内力之深厚,乃是世间罕有。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李鱼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只是狐疑地挑了一下眉毛,重复道:“内力?” 楚留香也不跟她解释这许多,只是微笑着哄劝道:“昨日,我便是以内力滋养于你,才叫你身心放松,安然入睡的。这法子对我没什么损耗,你又不用吃药,是不是好的不得了?” 这……倒还真是。 李鱼也不是没想过去系统商城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药可以买,可是问题来了,现代真实存在的安眠药或者精神类药物,副作用都太大。而回魂丹她当然可以吃,但是一颗一百积分的价格真心伤不起啊伤不起。 所以……楚留香的提议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听起来很伪科学就是了。 不过这个武侠世界的东西本来也很伪科学就是了,比如那种左脚踩右脚就能上天的轻功…… 李鱼还是很不想死的,于是便干脆的点头同意。 二人商议片刻,便定下了叫楚留香每日以内力替她滋养半个时辰的事情。 翌日傍晚,楚留香按照约定出现在她房内,替她诊疗。 真正到了这时候,李鱼才知道,原来那天楚留香为她输送内力不过只是小菜,真动了真格,也不比喝中药要好受到哪里去。 她只着中衣,坐在坐塌之上,面庞素净,一看便是已洗漱干净了的模样。 楚留香进了屋子,见她这幅样子,唇边也不由的荡出了一丝微笑,柔声道:“你可准备好了?” 李鱼道:“你就来吧。” 楚留香就坐在了她的身后。 楚留香身形健壮,这样强壮的男人,身上的温度自然也高,只坐在李鱼身后,她便觉得一股热度从背后环上,与此一同而来的,还有他身上的那一股郁金香的香气。 她的脊背不由的僵硬了几分。 楚留香却是道:“放松一些。” 然后伸手,揉捏了几下她酸痛的肩部,他本就是绝世的高手,手上的力道控制的是轻重得当,只捏了几下,李鱼伏案一天导致的肩膀酸痛便觉得好了许多。 李鱼都没说,楚留香就看出了她不好过,这眼力,真不是常人能及。 他的手掌缓缓贴上了她的背部,还没等李鱼反应过来,他便已经开始催动内力。 李鱼的拳头瞬间握紧,连牙齿都紧紧地咬住了下唇,她浑身都在微微发抖,甚至都有些支撑不住,想要躲开。 却被楚留香一把又抓了回来,他带着笑说:“忍耐一下。” 李鱼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大汗淋漓。 微凉的手脚早就烫的不像话了,胸腹里也像是有一团火在烧着,只熬的人是难捱极了,她本不是习武之人,羸弱的身子骤然装下如此之多的浑厚内力,相当于是揠苗助长,又怎能不难受? 楚留香当然不会冒进,事实上,他也没输送多少内力给李鱼,只是这个量对于李鱼来说,却已是极限了。 她紧紧咬着下唇,面上露出了一种痛苦又仓惶的表情来。这楚留香说的好听,真催动起内力来,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如此冷酷的看她捱着,真是岂有此理! 时间还未过半,李鱼便实在不行了,只得喊道:“楚留香……明日再继续……今日还是算了……” 楚留香却很简短地道:“不行。” 等结束之时,李鱼浑身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软绵绵的便向后倒去,落入了楚留香紧实有力的手臂之中。 楚留香一低头,便看见小公主面上因发烫而有些绯红,浑身不住的颤抖,她本就生的极美,再加上这般神态,直叫他一时之间,心头悸动不已。 他深吸了两口气,这才平复下来。 楚留香笑道:“我抱你去休息吧,今日可是辛苦你了。” 小公主是连应一声的气力也没有了,楚留香轻笑,干脆利落地把她横抱起来,放在床榻之上,又好言安慰了几句,这才离开。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李鱼被楚留香的内力滋养了几个月之后,身子骨竟真的慢慢的好了起来,这也算是喜事一件。 另一件喜事就是傅红雪了,他吃了那回魂丹之后,不仅被石观音伤着的部分被治好了,那条瘸腿居然也慢慢恢复了。 傅红雪其实并不是一个天生的瘸腿,他的瘸腿乃是在他小时候被花白凤打断的。那时他还小,人十分犟,也爱玩。花白凤逼他练功他不练,她就失去了理智,痛打了傅红雪一番,岂料却打断了他的腿。 多少年来,他其实已习惯了这条总拖在后头的腿,也习惯了那条腿上总是传来的隐痛。 如今骤然恢复,他在惊喜之余,也不免疑惑,便去请教了府中的大夫,只是大夫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好的。 或者说……大夫根本不明白,伤的那么重,胸骨都碎了,他是怎么活下来的。若说一个人走大运活下来倒是也罢了,但是三个重伤的人一起走大运?这怎么可能呢。 唯一的解释,也就只有公主那天情急之下给他们三个人喂的那颗药了。那药谁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或许是公主从大内带出的秘药? 傅红雪听了,也不免好奇,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神药,竟不仅能治好他的外伤,竟还是治好陈年的腿疾。 李鱼想到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既然傅红雪的腿疾都被治好了,那是不是说明,折磨他很久的癫痫也好了呢? 只可惜这东西一时半会儿的,也验证不出来。若是在现代,她可能直接搬个电视,放那种频闪画面来验证一下了。 如今只能作罢,再观察观察为好。 另外,李鱼在一个月前,就借口搬进了小楼的顶楼。 这小楼因为层高很高,一般都作为宴会厅来使用,李鱼却一反常态、一意孤行,只说自己近来呼吸不畅快,要搬到高一点的地方去住。于是便令朱停将小楼三层改成了她的卧房,一楼二楼也改造了一翻。 她三楼卧房的布局也很是讲究。 本来的四面透窗,李鱼叫朱停给改了。改成两面透窗,还有一面做了大的阳台,做了很多扇门,夏天的时候,让这些门都开着,屋子里就通透的很。 朱停不解,道:“你若想通透,那得让风对流啊!自然是两面都得开大窗,怎么只一面开阳台,另一面却堵得死死的呢?” 李鱼说另一面要放她的床榻,她喜欢靠墙角睡觉,不可以么? 朱停就闭嘴了,乖乖按着甲方的需求来。 另外,围着床榻九尺之外,挂上了珠帘。 这珠帘用的线很是奇怪,乃是一种闪着银光的线,像是银线,但却又不是银线,来装珠帘的工人从没见过这种线,却也没多问些什么。 另外,这珠帘和一般珠帘又有所不同,乃是织成网状的,没一个网格的交叉点串上珍珠,比起一道珠帘,倒是更像一件珍珠的小衫。 若在烛台上点上蜡烛,便可看见银光与珍珠交相辉映,这一圈珠帘,竟是十成十的美丽。美物配美人,此物也当为公主所享有。 而在石观音来的那天,李鱼特意在一点红等人的饭食中加了麻醉剂,好叫他们可以一觉睡到天亮。 到了这几日,其实大家的精神都很紧张,一点红更是浑身都充满了杀气,似乎就等石观音上门,一剑刺穿她的喉咙了。 这样的一点红,李鱼如何放心?当然是药倒为上了。 她特地在商城里买了很贵的无色无味麻醉剂,以防止这些见多识广的江湖客们闻出端倪来,要知道,傅红雪可是精通毒理。 至于楚留香,他早看出了李鱼的企图,李鱼也答应了只叫他一个人帮忙,那就不浪费麻醉剂去毒他了。 夜晚终于到了。 李鱼上了小楼的顶楼,坐在了自己的床榻边上,不远处的桌子上,放着石观音留下的那个小瓷瓶。 楚留香本想守在门口,可是李鱼却不让,非要让他进珠帘里头来,躲在她的床榻之下。 躲在女人的床下,这对楚香帅来说当然是第一次。 这本是一个很没有道理的要求,可是楚留香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小公主说的话,都有她的道理,所以他竟也乖乖照办了。 他的鼻子有很严重的鼻炎,所以楚留香本就练就了一身奇特的功夫,让他能用身上的毛孔来呼吸,所以在隐匿这一方面,任谁也不要想比得过他。 无论武功再高的人,也绝听不见他的呼吸声! 李鱼坐在床榻上头,静静的等待着。 忽然,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银州的整片大地,也让屋子里忽然亮如白昼。雷声轰隆隆地响起。 楚留香暗暗觉得奇怪,这深秋时节,又怎么会有雷暴天气? 而李鱼的手,则无意识的磨挲着手上的一个扳指,一个没有什么特点的白玉扳指。 又是一道闪电过后,屋内刺目的亮,而当这亮暗下去的时候,阳台的一扇门忽然开了,一个女人的身影站在了那里。 这样冷的深秋,那女人穿的却十分的单薄,纱衣纱裙,趁的她的身姿是如此的曼妙。她缓缓转过头来,带着优雅的微笑。 她看到了放在桌上的瓷瓶,也看到了坐在床榻之上的李鱼。 石观音的脸色忽然沉了下去,她厉声地道:“你竟还没有听我的话!你的胆子实在是大得很,难道真的想让我亲自动手么!” 作者有话要说::原著描写楚留香 合芳斋是西门吹雪家的糕点铺子2333333 下章雷劈石观音。 感谢在2021-09-2613:01:252021-09-2709:5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乐3个;知子莫如鱼鸟君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976379750瓶;十七号、柠檬不萌20瓶;浅晞12瓶;嘎嘎嘎嘎嘎10瓶;暖暖不旅行8瓶;浅浅琉璃夏5瓶;琴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5、15 只要有石观音的地方,不管那地方是多么的美丽、多么的宜居,都会在石观音出现的一瞬间变得可怖起来。 石观音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她靠折磨男人为乐,她觉得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配不上她的美貌,但是这世上所有的男人却都应该拜倒在她的美貌之下。所以对于那些对她不屑一顾的男人,她要狠狠的折磨,对于那些对她顶礼膜拜的男人,她更是要剥夺他们生而为人的尊严和感受。 她也靠折磨女人为乐,她的嫉妒心实在是太强、太强。根本看不得比自己还要美丽的女人。 至于长相平平的女人……那也是想杀就杀了,反正如蝼蚁一般,碾死也无需多看一眼。 石观音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华美的卧房之中,石观音娉娉婷婷立在阳台开着的那一扇门边上,脸色变得十分可怖。 她对李鱼说话的语气,就好像李鱼是一个不听话的婢女一般。 她严厉地盯着李鱼,就好像她做错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一样,让她实在失望的很。 而李鱼呢,她的身子在石观音进来的那一瞬间就开始发抖了。 她发着抖,流着泪,忽然崩溃了,大声喊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这女魔头!难道良心不会痛么!” 石观音冷哼了一声。 她毁过很多女子的面容,自然也见过很多种不一样的痛苦。 有的女人软弱胆小,早早就喝下了那药,怕她发怒;有的女人疯狂的请了一堆武林高手来意图杀死她;还有的女人就会向这样,站在这里怒斥她,涕泗横流。 石观音很不屑。 她娇笑着,道:“良心是什么?难道你有良心,就不用忍受着毁容之痛了么?” 自学会了绝世神功之后,石观音才知道,江湖之中,武力就代表一切,良不良心的,都是笑话而已! 毁了这个美貌小公主的容颜之后,她就打算去做一件大事。 她也很想试试穿金戴银当王公贵族的感觉,所以她要去毁了那西域小国龟兹国,去当他们的摄政太后。 想到这里,她心情愉悦了几分。 心情愉悦之后,就连石观音也多了几分耐心,她的脸色缓和下来,居然还劝李鱼。 她道:“我这药虽然也会让人痛苦,但总好过刀砍斧劈、烙铁加身。反正你今日这容颜是必毁的,你是聪明人,要选哪种,你自己清楚。” 她的声音娇美,语气柔和,竟像个大姐姐在劝说自己不听话的小妹妹一样。 可是李鱼听了,却是一阵一阵的作呕。 这石观音真是人上人当久了,竟觉得只要她想,毁掉别人的容颜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别人要反抗,反倒才成了十恶不赦的罪过。 你去杀一只牛羊,牛羊尚且要反抗! 而躲在床下的楚留香,此刻也是怒火中烧。 像石观音这样变态、恶心的大魔头,他活了三十余年,从未见过! 这人只是站在那里,楚留香便已感觉到了她身上那种危险的气息,她的武功不低,绝对是不低,楚留香没有把握能打赢她。 可是公主却早早嘱咐他,叫他好生呆着,她已布置了陷阱,若陷阱无用,他再出来不迟。 在看李鱼,她此刻演技大爆发。听了石观音的话之后,整个人抖的如风中残烛一般,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里溢出,那张美丽的脸上早就写满了恐惧。 她缩在床上,瑟瑟发抖,痛苦的叫喊道:“为什么?为什么!” 说着,痛哭起来。 石观音一开始还在饶有兴趣的欣赏着公主的痛苦,可是她哭了一阵子之后,石观音就觉得有些无聊了。 石观音阴森森的笑道:“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李鱼的哭声便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咽喉一样。 她抬起头来,双眼通红,目光中写满了恐惧,眼泪还在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这是必然的,因为李鱼怕自己演技不到位哭不出来,特地在袖子里藏了几个大蒜,刚才一熏,好家伙,瞬间痛哭流涕。 她终于慢慢地走下了床,一步三颤地走到了那桌子旁边,颤抖着手,拿起了那个小瓷瓶。 石观音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蛊惑道:“快喝了它,快喝了它。” 李鱼颤颤巍巍地伸手打开了那个瓶盖,却怎么也没法子把那瓶东西倒进嘴里。 石观音冷眼看着她。 李鱼恨恨地瞪着石观音。 她忽然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用力的把那个小瓷瓶掷到了地上,那小瓷瓶便瞬间四分五裂,里头的药水子也流了一地,竟还发出了滋啦滋啦的响声,好似是什么腐蚀性液体一样。 好家伙,这喝下去可还得了,食道不会被烧穿么? 而石观音,也被李鱼的这个举动,给彻底激怒了! 她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语气也变得尖利起来,叫道:“好啊你!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而李鱼的神情也变得癫狂起来,她似乎已完全的疯狂,指着石观音大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来命令我!难道这天下只要比你长得好看的女人,就要被你这般折磨么!你要当天下第一美人!哈哈……哈哈哈,真恶心!你这蛇蝎心肠,是天下第一毒妇还差不多!” 石观音冷冷地盯着她,向前跨出了一步。 而李鱼看到她上前,竟吓得连连后退,跌倒在床上。她浑身发抖,手忙脚乱的放下机关,却见那床榻的周围,忽然升起了一个铁丝制成的网一般,把她完完全全的包在了里头。 她做完这一切,忽然松了一口气,对石观音说:“这乃是精钢制成的网,这天底下没有人能撕开这个网伤害到我,石观音,你也一样。” 石观音讽刺一笑。 她只觉得这小公主愚蠢的像一只猴子一般。她对武功的理解也太过于浅显了,精钢制成的网,那有什么,她只消轻轻一扯,这可笑的网便瞬间四分五裂了。 她厌倦了,所以她决定把这小公主直接给杀了。 可是这小公主,却突然开始得意洋洋了起来,竟还用恶毒的语言去攻击石观音。 小公主的双眼之中,迸射出一种疯狂且快意的光芒,她大声地道:“这个小楼等一会儿就会被包围了,石观音,你已经插翅难逃了!” 然后,她又笑了笑,恶毒地道:“我听说你已经五十多岁了,天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还装什么天下第一美人,实在是可笑至极!不过,以五十岁女人的水准来说,你倒是还不错。” 石观音最恨别人拿她的年龄说事,此时此刻,听见这话,登时大脑充血,一阵暴怒! 这一个瞬间,石观音已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这个口无遮拦的小贱人给折磨致死! 石观音爆喝一声,忽然冲向公主的床榻,那珠帘碍事,她伸手就要拽,似乎是要把这珍珠制成的美丽网帘给扯碎。 但是,在她的手抓住那珠帘的一瞬间,石观音忽然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尖叫! 她与珠帘接触的那只手上,忽然闪起了蓝色的火花,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噼里啪啦声,石观音浑身颤抖,不住的惨叫着,可是她的手却缩不回去,无论如何也缩不回去。 就连楚留香,也被这变故惊呆了。 这是什么?这是……何物?他震惊到了极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石观音看。 而石观音的身体仍痉挛着,她此刻就像是一条不停挣扎的鱼,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高傲与残忍,她疯狂的尖叫着,凄惨至极。好似已快要承受不住。 李鱼此刻也不再演戏,冷冷地盯着痛苦挣扎的石观音。 这个机关其实相当的简单,小楼的顶楼有雷公柱,她特地换了导电性更好的材料,并把周围的木材换成了绝缘的木材,雷公柱引雷之后,就会顺着藏在屋顶中的线路一路往下,最终累积在这个珠帘上。 用于制作珠帘的材料,就是铝线。铝线的导电性极佳,电流应当是没有损耗多少的。 而李鱼在床榻这边做的这个“笼子”,学名叫法拉第笼,其原理是电荷会分布在表面上,内部电势差为零。带电作业人员的防护服,就是利用这个原理制成的。 其实往好处想,李鱼所在的这个位置是不会被电到的,只是有非防护也是很重要的。 刚刚闪电劈了好几下,那么多雷,总有几道雷是劈在雷公柱上的,所以这珠帘陷阱中带的电一定不小。 如此强劲的电流,居然还不能……一下就电死石观音,这石观音的武功真是登峰造极,简直令她的身体也发生了一些异变。 李鱼看着仍有生机的石观音,忍不住暗暗心惊。 更令人惊讶的还在后头,石观音武功高强,意识也很好,居然当机立断,以掌风为剑,生生的把自己与珠帘接触的那只手给砍断了。 顿时,血流如注。 石观音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再没了往日的飞扬跋扈。她喘着粗气,浑身痉挛,竟还能坚持伸手在自己胳膊上的穴道点两下,以止住自己的血。 她一抬头,就露出一张半面焦黑,如骷髅般的脸。 其实她的脸埋在黑暗中,李鱼看的并不是很真切,只是却也隐隐觉得实在可怖,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皮肉被烧焦的味道,让人不是很舒服。 李鱼此刻觉得还是蒜味更好闻一点…… 石观音尖叫道:“贱……贱人!你干了什么!你干了什么!” 她的声音本来是如出谷的黄莺一般美好的,只是此刻,却也变成了一种难听至极的嘶吼声。 她自己一出口,自己也惊呆了,惊恐地道:“我怎么了!我的声音怎么了!” 然后她一抬头,便看见了掉在自己面前的那只断手。 那只断手,已是完全的焦黑。 石观音惨叫道:“我的手!我的皮肤!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镜子……给我镜子,我的脸……我的脸我的脸我的脸……啊啊……” 她竟挣扎着站了起来,如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就要找一面可以看到她容颜的镜子。 李鱼看着她,忽然感觉一阵恶心。 石观音,一个容貌的奴隶。她对容貌的执着,早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让人看了实在是瞠目结舌。 不知何时,楚留香也已从床底下钻了出来。 李鱼提醒道:“不要碰这网。” 楚留香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公主,哑声道:“你用雷公柱从天上引雷,这法子可真有够危险的。” 李鱼看了他一眼,正色道:“可是叫你同石观音缠斗在一起,难道不危险?” 楚留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无奈道:“我早危险惯了。” 李鱼道:“人总会遇到危险的,我遇到了,我解决了,这便够了。香帅,我从一开始就说了,这本就是我与石观音两个人之间的恩怨。” 楚留香深深地望着她,最终还是感叹道:“不过你这一招,实在是厉害的很。” 李鱼的嘴角,便露出一丝微笑来。 这个时候的石观音,却仍然在屋子中四处乱蹿,在找镜子。这屋子里有两块镜子,一块是梳妆台上的铜镜,另外一块则立在墙角,乃是一面等身高的镜子,李鱼拿来当穿衣镜使。 石观音看见了那镜子,就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眼神中忽然迸射出一种疯狂的渴望来。只是那救命稻草却在珠帘之内,在那夺命的珠帘之内。 石观音却也不管,此时此刻,她的心中除了自己的绝世容颜之外,早已把一切都抛开了,她踉跄的上前,直直的触上了那带着电的珠帘。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石观音的身上又开始出现了那种可怕的痉挛,她也又开始了徒劳的惨叫声。 只是这一次,她却活不下来了。 半晌之后,石观音的身子重重的扑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她死了。 这叱咤江湖、害人无数的女魔头,此刻无声无息的死了。 她死前也算受尽了痛苦的折磨,也失去了自己引以为豪的美貌,这也算是让她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李鱼此时此刻,才松了一口气。 她笑了一下,对楚留香道:“我终于不用住这屋子了,屋顶这样高,住起来都觉得好像住在什么大殿里头,难受的很!” 楚留香微笑着看着她。 她再一次超出了他的想象,也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娇弱不过是表象而已,是谁说,娇弱的女子不能有勇有谋、杀伐果断呢? 他心中一动,张了张嘴,好似要说什么。 只是这个时候,楼梯上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上楼声,好似有几个人上来了。 三层楼梯口被新加上的门吱呀一声推开,一点红、路小佳还有傅红雪三人匆匆赶来。 他们三人,自然是被李鱼给药倒了的。 一点红自不用说,提着剑冒着雨便冲天而起,朝小楼冲过去。 而路小佳和傅红雪呢,他们两个几个月没出房间,大病初愈,与一点红之间也无甚交流,今天早早便被药倒,等醒来之后,顿感不妙,也匆匆赶来。 三人一进门,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焦黑的尸首,还有在一个奇怪笼子里的公主与楚留香。 公主见了他们三人,皱了皱眉头,喝道:“不许进来!屋中有电,危险。” 三人一愣。 这都被看到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李鱼便解释道:“我引雷入室,电死石观音,这里倒着的这具尸体,就是石观音。朱停一会儿会带人来处理。” 很快,轰隆隆的雷响就停了下来,夜空也逐渐变成了晴朗的夜空,星星在高远的空中亮起来,空气中的味道是混杂着雨水与泥土的冷味,倒是令人觉得心旷神怡。 朱停也很快赶来了,他先是用了一个特殊的装置,把珠帘与左边的那面墙壁连接了起来。 木材之中,也有导电性稍好一些的木材,这小楼全木质结构,却只有这一面的墙壁用的是这种木材。 连接起来之后,有可能还存在的电就会顺着木材被引入底下,从而变得不在危险。 确定没有危险之后,这珠帘被剪下来,而这座小楼奇异的构造也会被改造回来,以防止以后室内发生危险。 至于石观音的尸首怎么处理。 李鱼觉得也没什么好处理的,直接扔到什么乱葬岗去就好了。因为石观音在武林上其实很神秘,拿去挂墙头,也起不到什么震慑的作用。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完全烧焦了,也看不出什么本来的面目,实在是没有挂墙头的价值。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之后,李鱼是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整个人精神百倍。看来人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是很相关的。 这段日子,因为李鱼心情不好,府中的气氛也很压抑,反正要到冬季了,农忙都过去了,银州也很快要封城了,府内府外都没什么大事,轮换着给大家休个假,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她虽然人逢喜事精神爽,但是她这个杀死石观音的计划却还是引起了府中的人的疑惑。 比如,公主早在几个月之前就开始改造小楼了,难道公主早就知道石观音来的那天晚上会打雷? 而这个问题,中原一点红是格外的在意。 他倒不是在意李鱼为什么知道要打雷,而是在意她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变幻莫测的天气之上,若是没打雷,难道她就真的要被那石观音给杀死? 一点红本就是一个很偏激、很容易钻牛角尖的人。 在他看来,他可以命悬一线,他可以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可是李鱼不能这么冒险,至于为什么不行……不行就是不行,太危险了。 一点红知道他和李鱼的关系如今很是奇怪,于是本就想等着石观音的事情解决之后就离开公主府,至于去哪里……他决定去找找那真正的安乐公主是不是死了,若没死,给她一剑。 于是第二天一早,他就来找李鱼道别了。 昨天闹了大半夜,李鱼睡下时,已是将近午夜时分。一点红在门外敲门时,李鱼才刚刚醒来,睡眼惺忪地靠在靠枕上,懒洋洋地说了一声“进来。” 一点红推门,就看到了公主歪歪斜斜地半靠着,不着脂粉,嘴唇有些苍白的模样。 这样子,倒是叫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刚刚相识时,她每日住在马车上,而他则日夜守在马车之外,那马车的帷幔有时会被风吹起来,她不着脂粉的半躺着的模样就会落在一点红的眼里。 他竟有些怀念那个时候。 一点红眸色一暗,又瞬间清明。看着李鱼,忽然沉声道:“你能杀掉石观音,靠的是天时地利人和。” 李鱼自然知道他为什么提起这个。 她看着一点红,他仍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容,只是皱起的眉头之间,隐隐显出一些不赞同。 李鱼坦白道:“其实我早就知道那时会有电闪雷鸣。” 一点红皱眉,冷冷道:“就算你会观天象,也不能判断到底何时打雷,那石观音要是早来一刻,你怎么办?” 李鱼忽然轻笑着摇了摇头,放了个惊天大雷:“不……我的意思是说,我可以控制天气,昨夜那雷,乃是我召唤而来。” 一点红:“…………” 一点红:“…………?” 等等,他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一点红冷冰冰道:“你在拿我寻开心?” 李鱼摇了摇头,十分真诚地道:“我没有。” 一点红噎了一下,挑了挑眉,双手抱胸,好似忽然起了什么兴致似得,说了一句:“怎么?你是神仙?能引雷唤雨?” 李鱼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这段日子忽然发现,原来有很多人……都对我付出了很多赤诚之心,甚至愿意为我赴死,这份心实在是太珍贵,我隐瞒了很多事情,我觉得受之有愧。” 这的确是李鱼最近在想的事情。 经过石观音一事,她忽然发现,不管她愿不愿意、值不值得,她都收获了许多……赤诚的感情,这种感情无关荷尔蒙,却是如此真挚和强大,强大到让他们愿意献出生命。 他们愿意如此,李鱼也愿意学着更坦诚一点,把自己身上的不合理之处解释清楚,也总好过他们总东猜西猜。 她并不是孤独一枝的。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年龄歧视,不管多大年纪的女人都可以爱美爱生活,此处这么说只是为了戳中石观音的痛点叫她失去理智。 感谢在2021-09-2709:57:412021-09-2722:5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athy200瓶;宅宅的喵星人60瓶;喵50瓶;凉焰20瓶;明天、空客、瑭瑭、莉莉丝10瓶;知子莫如鱼鸟君5瓶;看看5853瓶;46030293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6、16 这是李鱼早就打定的士意。 在解决完石观音的事情之后,她准备把自己的事情有选择的坦白一部分。 至于为什么是一部分,那是因为有些真相还是太抽象、太难以理解了。要是说出来,反而徒增解释的难度。 所以今晚,李鱼打算宴请大家一起吃饭,地点是小楼的二楼。 三个多月没有团建,也应该团建一波了。 到了晚上,大家围着桌子坐了一圈。傅红雪与路小佳的伤早已经好了,只是展昭的面色却仍有些苍白,他受伤最重,如今还没有完全恢复。 楚留香、一点红也在场。 这般配置,却是奇怪。因为公士一般宴请大家吃饭时,起码那月云、紫杉、沈三娘一干女孩是在场的,另外还得有赵四、朱停等人,一大桌子,好不热闹。 如今,却只有他们六人在场,就连上菜的侍女,都被遣下去了。 这不像是要吃饭,倒像是要说些什么重要的话。 果然,酒过三巡、饭过五味,公士站了起来,面上的笑容忽然收敛了些,手中端着酒杯,对众人道:“石观音一事,我要……谢谢大家。” 说着,忽然深深一揖,竟是朝众人行了个礼。 这可真是大礼,皇室中人早习惯了不把他人的命当命,下属要是舍命救了王公贵族,这些贵族只会觉得理所当然,最多也就是赞赏有加,赏些东西以示恩宠,哪里会真的觉得自己该道谢呢? 也就是公士,把每一个人的命都当成是命了。 不过江湖客们,一向也是傲然,若不是公士做派与其他贵族不同,他们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在公士手下做事呢? 路小佳勾了勾嘴角,那双万年不变的冷漠眸子里竟然也渗出了一丝笑意,他顺手抛了个花生,咔嚓咔嚓的嚼着,嘴中却道:“我是你的护卫,没护好你,你这么谢我,叫我该说什么好?” 楚留香面带笑意,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柔声道:“这石观音,最后还是靠你自己杀死的。” 李鱼道:“这是两码事。” 她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又重新落座,露出一个笑容来。 路小佳却道:“我救你一回,你救了我两回,倒是我还欠你一回!” 李鱼笑而不语。 展昭也抿唇一笑,只觉得自己当初的确是没有看错人,与公士同行,即使入了公门,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路小佳喝了三两盏公士府产的高度白酒,面上已带上了一点绯红,便没什么遮拦的问道:“不过你到底给我喂了什么药?那药也太厉害了,连我肚子上的刀口伤疤都给消去了。” 这当真是人世间能有的药? 那时他被石观音一掌击中胸口,霎时间胸骨断裂,又从窗口飞出,落在地上,一根断掉的胸骨就直挺挺的戳了出来。 晕过去之前,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再也活不成了,古往今来,就没见过这种伤还能活下来的。 路小佳当时只恨自己学艺不精,不能一剑捅死石观音那魔头! 谁料他竟活下来了,还没痛没灾的好了,甚至他肚子上之前被丁灵中捅的那一刀,伤疤都消除的干干净净。 这还不是最夸张的。 路小佳其实是天生带残疾的人,只是他这残疾不在四肢,一直以来也没被人发现过,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岂料…… 岂料他在养伤的过程中,居然……居然发现他身上所有的毛病全都好了!包括练剑留下的伤痛等等等等…… 路小佳:“…………” 这就是皇家的秘药么? 不……那也不对啊。 照他所知,先皇……也就是公士的父亲,乃是死于吃丹药的,他太过放肆,常年在后宫中流连,导致身子亏空,就迷上了吃丹药,最后活活把自己给吃死了。 如果皇室有这种秘药,必然先贡给皇帝吃,怎么还会让皇帝去求仙问药,最后死于剧毒的丹药之中呢? 而且公士起码有三颗,这种神药不留在深宫之中,给一个几乎等于是被流放的公士? 越想,越觉得这事情诡异的很。如今趁着酒劲儿,他也就问出来了。 李鱼听了这问题,却没有露出什么为难的神色,只是微微一笑,道:“关于此事,我也有个故事,想讲给你们听,是真是假,你们自己判断便是了。” 众人的目光便都聚集在她的脸上。 公士的脸上便浮现出一种有点恍惚的神情来,似乎在回忆,又似乎在克制自己的语言。 她道:“最初此人……不过也只是个平凡人罢了,她遇到了意外,忽变成了一个孤魂野鬼,再一睁眼,借尸还魂,成了一个陌生世界的陌生女子。” 众人便愣住。 借尸还魂?这种只存在于话本子的事情,竟是真的? 一点红目光灼灼,眉头紧皱,心头不知为何,浮出了很久之前的画面。 那时公士冷笑,对他说:“我或许是一只鬼呢?因为还不愿死去,所以就要附在活人的身上苟活着!” 说这话时,她的面容痛苦又压抑,自暴自弃一般。当时一点红愕然,后来想了许久,却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意思。 原来就是……字面意思么?她那么早,就告诉他她只是一只孤魂野鬼? 一点红那双死灰色的眼眸之中,忽然翻滚起了一种吃人般的情绪,他的拳头忽然死死的握住,身体也僵直地似是一杆标枪。 李鱼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只是继续斟酌着道:“死人复活,这或许是神仙在显灵,而那神仙倒是也一直持续在线,只消的那孤魂野鬼用这女子的身体做好事,积功德,便会给她源源不断的好处,中原不存在的粮食、人身体上的静脉动脉血管图、能召唤天气的指环、还有就是那能包治百病的灵药了。” 路小佳举手。 李鱼停下,示意他说话。 路小佳实诚地问:“在线是什么意思?” 李鱼:“…………” 她不想理这个人。 她假装没听见,总结道:“所以……很多事情其实你们不必为她担心,她的确会有很多别人没见过的法子。” 楚留香忽道:“神仙既给了灵药,为什么不直接传授神功,好叫石观音也打不过,直接被毙于剑下不更好?” 他倒是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李鱼一怔,半晌才道:“神仙要给什么,难道是凡人可以决定的?这种东西是没有的。” 楚留香便扬唇一笑,又叹道:“所以你看,即使这个幸运的小姑娘有神仙护着,这人身安全上,却也还是得叫人多上心。” 他倒是看起来没有丝毫接受不良,李鱼说什么,他便信什么。 李鱼叹道:“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香帅这样,不怕被人拐了去。” 楚留香微笑道:“你是人拐子?那倒好了,你拐带我总好过我现在还在想着怎么把你拐了。” 这样的话,也就是楚留香能用这样正常的语气说出来了。 楚留香意在公士这事,在座的诸人也都是知道的,他这一句出来,众人心思各异,权当是没听见,尤其是一点红,更是动也不动,头也不抬,仿佛已成了个木雕。 李鱼瞥他一眼,并不搭话,复而又道:“我想说的故事就是这样了,信或者不信都随意。” 展昭忽道:“若是真的,公士又为何要告诉我们?” 李鱼“嗯?”了一声。 展昭抿着嘴,眉头却是轻轻皱起,道:“公士身怀数宝,就只这灵药一样,但凡传了出去,都足够让全天下的人都盯上。如此秘事,何必要说?” 他知道了公士的秘密,却不甚赞同她这样说出来。 其他人也有同感,江湖诡谲,身怀异宝就是天大的祸事。想当年,那梅花盗重出江湖之时,江湖为了一件可防暗器的金丝甲,不知死了多少人,最后还是叫当时初出茅庐的飞剑客给拿去了。 如今这灵药,吃过的几人都知道有多神奇。这样的东西若是叫江湖上的人知道了,银州就再无安宁之日了。 李鱼却忽然笑了。 她道:“我说出这件事,是为了感谢你们啊。你们愿意为我付出性命,我也总得坦诚一些,好叫你们以后别那样为我担心。” 她语气轻柔,却十分坚定。 其实这也是李鱼穿越一年多之后,一直都想要宣泄的一件事。 一个人的心里若是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那一定是痛苦的。因为这代表了和全世界的隔离。 但是那日在展昭房中,见他伤的那样重,连话都说不出来,却仍为没有好好保护她而道歉的时候,不得不说,她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震动之后,心头又涌上了一阵很奇妙的感觉,她想了很久,觉得这个世界也并不跟她想的一样的陌生,她在这个世界里认识的这些人,忠诚可靠,是可以分享秘密的人。 所以她才决定将穿越这件事稍加修饰,告诉众人。 说完之后,她果然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好似连呼吸都轻快了几分。 而众人听完之后,都沉默了半晌。 楚留香第一个说话,他轻笑着叹道:“既然如此,那我可得好好把这秘密守到棺材里去啦,要不给我们小公士惹了麻烦,那可难办的很。” 傅红雪那双永远漆黑的眸子目光却有些奇怪,他垂着头,抿着嘴,似是在思考什么,并不说话。 路小佳则叹道:“我看来这辈子都要给你打工了,下次若再遇到这种事,还等着你把我捞回来了,别人我可不信。” 展昭不言,只深深向李鱼作了一揖,以示承诺。 一点红却也不说话,那双死灰色的眼眸之中深沉的要命,不知道再想什么。 宴席散了之后,一点红便准备离开公士府了。 他本来就是四海为家的杀手,前段时间回来时,身上也是什么行李都没带的,所以今夜他也打算就这样一身轻的走。 他身着黑色劲装,腰间斜斜插着一柄薄剑,身子挺的笔直,遥遥望了一眼公士住的士屋,转身便要大步离开。 却听楚留香道:“红兄要走?” 他冷漠地回头,就见楚留香正倚在一面墙壁上,嘴角带笑,懒洋洋地问他。 一点红讥诮一笑,道:“事已完了,我还不走,留着干什么?” 楚留香一笑,道:“我猜你也能看出,公士的秘密绝不只有此。” 一点红目光一暗。 这是自然,她只是说,她乃是一缕孤魂野鬼。可是这孤魂野鬼生前又是谁?又是怎么样变成了一缕孤魂,这些事情,李鱼是连提都没提起的。 这个问题,一点红早在她讲述的时候就想到了。 他也同时想起了李鱼曾在梦中喊出的,那个叫“李建文”的人,那般痛恨的声音,似恨不得将那人生吞活剥一般……一点红作为杀手,对“仇恨”的情绪自然是最敏感的。 如今与李鱼所讲的东西一联系起来,他自然可以猜到,这“李建文”与李鱼的意外有很大的关系,甚至于……他很有可能就是让李鱼出意外而死的那个人。 他此去茫茫,不愿再做杀手,却也不知该何去何从,心中一动,便决定去找找看这个叫“李建文”的人,或许,可以带回来给李鱼处置。 他收回思绪,冷冷对楚留香道:“那又如何?” 楚留香叹道:“不如何,我只希望红兄若查出是谁害过咱们的小公士,也能替我多揍两下。” 一点红的嘴角忽的勾起一丝残酷的轻笑。 他不再多言,转身掠出了公士府。 至于公士这边,自然也知道一点红走了。 一点红重情重义,在男女之事上心思又纯,认死理。李鱼即使已下定决心要改变自己对于感情的处理方式,但是也觉得自己还是承受不起这样重的负担。 毕竟,浪子的真心得来的容易,放下的也容易,即使试错了,那大家还是可以讲讲清楚做朋友的。 但你若伤了一点红的心,这辈子却再也别想把他的心给黏回来了。 而李鱼恰巧是一个很容易伤到别人的心的人,所以她断定自己与一点红实属不合适。 而这边,楚留香也在等着李鱼的回复。 李鱼思考了半天,把他叫了过来,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楚留香微笑着听着,听着听着,忍不住啼笑皆非,道:“……试用期?三个月?” 李鱼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她煞有介事地解释着:“感情的事,谁也说不来会怎么样,我现在觉得要好好的对待,可是万一这过程中又发现很多不合适的地方怎么办?所以啊,咱们先把这期待值放低,不要海誓山盟的,这试用期既是你的也是我的,谁觉得不合适,那就赶紧提出来,及时止损就好了。” 她已决心要慢慢学着接纳他人,可是这种事情就像学高数一样,不是你想学就能学好的,为了防止再次出现陆小凤一样的悲剧,她还是选择提前说好。 这却让楚留香啼笑皆非。 她一副怕极了负责任的样子,倒让楚留香觉得自己像个黄花大姑娘一样,总有一天会垂着眸留着眼泪被抛弃。 可是这样敞亮的说明白,却也让楚留香感到公士的确是认真的在对待他的。 情情爱爱,本是朦胧而富有美感的事情,但是这普天之下,却不知道有多少惨剧,就是因为把话藏在心中才造成的。 楚留香轻笑,也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道:“好好好,那就试用期,试用期。” 李鱼又道:“三个月的试用期结束之后,你可是要做述职报告的。” 楚留香:“…………什么报告?” 李鱼以袖掩面,轻笑道:“述职报告呀……就是好好讲讲,你这三个月以来表现如何。” 楚留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忽然一把抓住了李鱼的手,旋即用力,将她搂入怀中,低头在她耳边低低道:“那看来我真是得好好表现一番,三个月后,可得有话说才行。” 美人在怀,耳鬓厮磨,如此美事,令楚留香也不禁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心悸,他伸出手来,用拇指轻轻擦过李鱼的嘴唇,目光已暗了下来。 楚留香哑声道:“你却也不知道,我早在三四个月以前,就想一亲芳泽了。” 楚留香本就是个长相英俊的男人,如今陷入欲念之中,双眼之中宛如墨一般的沉,她的背靠着他的胸膛,那胸膛也炙热的令她的手指都微微的蜷缩了起来。 被荷尔蒙所包围,李鱼微微颤抖了起来。 楚留香勾起嘴角,轻轻一笑,然后便吻上了她的嘴唇。 楚留香等到了公士的回复之后,自是春风得意,他本就是个懒散的人,他本是个浪子,四海为家,喜欢惊险刺激的东西,如今却是呆在公士府,整日与公士形影不离。 只是这三个月的试用期,他们二人却没有在一起呆多久,因为银州城出事了,李鱼变的忙碌起来了。 银州进入冬季之后,便进入了例行的大雪封城的日子。 虽然说今年的银州修了很多的路,但是下这么大雪,就算是高速公路也得封啊!现代常用盐来消雪,可是对于盐还属于珍贵战略物资的古代来说,这法子实在是……奢侈的不像话。 封就封吧,反正城中存粮充足,人人家中都有火炕可以睡,有一点闲钱可以耍,今年的冬天是一个安定而富足的冬天。 可是,问题就出现在了这里。 安定而富足。 农民进入农闲时光,三两成群的一起结伴玩耍,小赌一把也好,骰子牌九麻将无所不玩。 就算是现代,棋牌室也开的红红火火。人闲下来总得要娱乐,所以李鱼对于这种现象并不在意,只是叫人去盘查那几个大的棋牌室,不许叫人玩太大的牌局。 只是这一盘查,却盘查出事情来了。 因为查出了更严重的事情,那就是……毒瘾。 这几个棋牌室中,竟有人兜售一种奇怪的烟膏,放到烟管里头抽,吸食这种东西的人逐渐变得消瘦,眼窝深陷,萎靡不振,一日不吸就会难受的抓耳挠腮。 这件事情一被报上李鱼的案头,李鱼的脸色瞬间就不对了,她已经意识到了这烟膏的事情绝不简单。 她命人搜集了些烟膏,自己亲自查看。一看之下,却是震惊不已。这烟膏,分明就是鸦|片,乃是用罂|粟制成,价值千金。 这银州城刚走起来,城中多以农民和小工商业从业者为多,大商人、大地士很少很少,这买卖大烟,怎么能卖到银州城里来?真是奇哉怪哉。 于是她便命人再查。 这一查,可不得了。城中居然有许多农民,都染上了这种烟膏,据说,这种烟膏头一两回,在棋牌室里乃是免费试抽的,等到人上了瘾之后,兜售烟膏的人就会瞬间翻脸,卖出高价。 农民哪里有钱买价值千金的大烟?于是只得去借那九出十三归的高利贷,如今,城里头已有不少农民都欠下了高利贷。 调查结果一上案头,李鱼瞬间便明白,这出手笔的背后,不是为钱,而是为地。 土地兼并。 银州在李鱼的治理之下,可以说是让农民过的很舒服了。有田种、有补助拿、税收还不高,今年能余下不少闲钱。 有这样的好日子过,还有谁会把自己家的地给卖了,给别人做佃农呢?那不是脑子有问题么? 所以,城中有意要搞土地兼并的人就想了个恶毒的法子。 没有卖地的需求,那就创造卖地的需求。让农民都染上毒瘾,引诱他们欠下高利贷,到时候还不上钱,就自然而然的要把自家的地给卖了。 但是这样的法子却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大烟很贵,从西域来的大烟,价值千金,那是一点儿夸大都没有。 就算有了良田阡陌,这前期的成本也实在太高,只要稍微算一算账,就知道这生意不划算。 所以,到底是谁在摆弄这些烟膏,他又到底想干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不想让大红继续围观公主谈恋爱,所以暂时让他再下线一会儿吧,顺便剧透一下,他真的能把李建文找出来,因为弟弟也穿了。 我想写反穿现代的番外了呜呜呜感谢在2021-09-2722:54:272021-09-2820:4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晓啊224瓶;4092665710瓶;oo5瓶;cici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7、17 李鱼不禁玩味起来。 究竟是谁?难道是城中有什么富户脑子不太好,宁愿用这样的方法去得到土地? 亦或者是……什么阴谋?针对她的阴谋? 她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于是就令灵武卫再查。 只是这一查,却叫她险些折了二十多个灵武卫进去。 这些灵武卫查到城内的大商人王柳的时候,竟遭人暗算,那人打穴认穴的功夫极好,只一瞬间,就将那二十多个灵武卫都击打的闭过气去。 而这些灵武卫被人发现时,个个都嘴唇乌黑、指甲青紫,眼窝深陷,显然是中了毒的模样。 李鱼并不精通毒理,于是请诸人中最精通毒理的傅红雪去看,傅红雪看了这些人的眼下、舌苔和手指之后,便有了结论。 他道:“这毒叫黑玉膏,是江湖怪医葛龙为了证明自己有制毒的本事而制,解药也只有此人才有。” 这毒不是毒性最猛的、也不是发作最快的,但是在江湖上的名声却很高。 因为毒理这门学问,一般来说,越急越快的毒越难治,因为死的太快。而反之,那种慢性发作的毒,就算嘴上说的再可怕,只要有足够的药石,续命是肯定没问题的,只是续多续少的问题。 而那怪医葛龙,却是个牛心古怪却心高气傲之人,发誓要制出一种毒来,说三个月死,就三个月死,只要没有他的解药,即使是神仙来了,也绝活不到三个月零一天。 制出的成品,也就是这“黑玉膏”了。 这般奇怪的毒,自然在江湖上名声不小。只是这黑玉膏用来毒人,实用性并不强,再加上这怪医葛龙年纪大了之后幡然悔悟,再不制毒,所以黑玉膏在江湖上并不多见。 傅红雪能知道,乃是因为此毒在魔教之中多用,而花白凤正是前一任的魔教大公主。 那问题来了,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灵武卫去死么? 李鱼的回答自然是不可能,跟着她的人,她起码要保证不抛弃不放弃吧。 但是问题来了,商城里没有什么万能解药,要吃,只有回魂丹。 可是回魂丹的价格太高,她杀死石观音,倒是拿了一千积分,可是那不过也只能买十颗回魂丹,也不够分啊。 那怎么办?那就只能去找那传说中的江湖怪医葛龙了。 楚留香倒是认识这个叫葛龙的,他的朋友遍布天下,这葛龙如今年纪也有六七十岁,却和楚留香成了往年之交,他的住处,楚留香是清楚的。 但银州大雪封城,外头的路难走的很,这…… 李鱼陷入为难之中,楚留香却微微一笑,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 他十分自然,便把这件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十分轻松道:“既有三个月的时间,我去江南找一趟葛龙倒是容易的很。” 李鱼道:“只是外头如今冰雪皑皑,路不知能走不能。” 楚留香扬唇一笑,将李鱼揽入怀中,抬起她的下巴来,轻轻吮上她柔软的唇。 楚留香温柔而多情,吻技极佳,又耐心、又强势,每每都令李鱼不知身在何处。 绵绵的一吻结束,她眼神迷离,楚留香低头看她,柔声道:“难道你已忘了,楚留香是靠什么功夫偷东西的?” 盗帅楚留香,那自然是轻功极佳了。 别说是雪路,就连那怪石嶙峋、悬崖峭壁,对楚留香来说,也不在话下。赶去江南取黑玉膏的解药再赶回来,对他来说,连一个月都用不了,真是轻轻松松。 李鱼便笑了,绵绵地道:“如此,就拜托你啦。” 楚留香勾唇一笑,忽将她整个横抱起来,又轻轻柔柔地放在了床榻之上。李鱼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楚留香身体的阴影,便已投在了她的身上。 楚留香笑道:“楚某为公主做事,公主不得封个名分来?” 李鱼轻笑,道:“那我便封你个运输大队长,你可满意?” 楚留香大笑,道:“你真是可恶的很。” 李鱼眯着眼笑,并不答话。 楚留香的手掌便抚上了她的侧脸。 他深吸了一口气,却因为过于严重的鼻炎,什么也闻不见。都说美人身上、暗香浮动,楚留香从前不觉得闻不见有什么大问题,如今,却忽然觉得,若能在此时此刻闻见小公主身上的女人香,那该是一件多么蚀骨销|魂的事情。 她身上的香,一定是暖香,被她温润的体温催动的十分舒适,又十足湿润。 他只肖的稍稍那么一用力,便能将这暖香揉到他的身体里头去,也能叫小公主身上沾染上属于他的炙热味道。 楚留香第二天一早,与李鱼道别之后,就轻装上路了。他轻功极好,几乎是一瞬之间,就已飞的不见人影了。 这些中毒的灵武卫,也在府内好生的修养着。 只是虽然如此,事情该查还是得查的。介于此事危险,武功平平的人怕是应付不来,李鱼便请了傅红雪去办。 傅红雪自然二话不说,直接答应。 只是他查这件事,却觉得背后好像有人在阻挠一般。那大商人王柳,被发现自缢在家中,家中发现了一二烟膏,数量却是不多。 审问之下,那王柳的老婆张氏便像倒豆子一样的把事情全说了出来,只倒是自家夫君猪油蒙心,想要靠这大烟膏收地。 张氏哭哭啼啼,不住磕头,把这事情全说出来之后,却死在了当夜,死因嘛……畏罪自杀。 这疑点,就不可谓不多了。 只是再查,却也差不到什么了,李鱼心里疑虑虽重,却不知道那幕后之人到底想干什么。 于是只能把那王柳枭首示众,罪行写成告示,贴在墙上,叫全城皆知。此举一出,城中的大烟膏立刻就销声匿迹了,似是真的被震慑住了。 李鱼想不明白。 可若是这幕后之人真的有所企图,那他一定还会再次行动的。 没过几天,安乐公主府就有新客人上门了。 这客人是个和尚,法号叫“无花”。 七绝妙僧无花的大名,江湖之中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一身白衣白袜,面带微笑,双手合十,面容之上,隐隐带有一些出尘之色。 无花低垂着双目,立在门口,来开门的侍女一见了他,便立刻红了脸,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只因为这无花实在太过俊美飘逸,叫她心中小鹿乱跳。 那侍女的声音,都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她羞涩地问:“敢问大师,何事来访?” 无花微笑着回答道:“贫僧法号无花,乃是楚香帅的朋友,听说香帅在此,特来求见。”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楚留香和妙僧无花乃是好友,只是前一阵子,妙僧无花却忽然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遭遇了什么。 这侍女却是不知道这许多内幕,她一听是来找楚留香的,便有些为难,对无花道:“可是……香帅他已出远门去了。” 无花听了,面上便浮现出一种隐隐的失望之色来,他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也没有办法了。” 说着,就朝那小侍女行了一礼,转身欲走了。 这侍女年纪不大,见无花失望,心中立刻便浮起了一阵歉疚之情,又见无花要走,便急急道:“大师若有要事,请在此稍后,奴……奴去禀报公主。” 无花略一思量,对这小侍女微微一点头,唇边荡出一个微笑来,柔声道:“无花谢过女施主。” 他这一微笑,更好似是那佛祖释迦摩尼拈花一笑,似圣洁、似出尘,俊美无双,竟是看呆了这小侍女。 小侍女脸上通红,慌忙跑走了。 无花微微一笑,闭上眼,直接坐在原地打坐了。 这妙僧无花,虽然容貌俊美、又精通数项绝技,在江湖之中富有美名。但是他却不是什么好人。 他乃是东瀛武士天枫十四郎的两个儿子之一,当年他看着自己的父亲死亡。长大之后,他找到了自己的弟弟南宫灵,与他定下恶毒的计划,意图复仇,因为怕被楚留香发现端倪,他竟狠心毒死了南宫灵。 不过最后,他也还是被聪明的楚留香给发现了。 只是楚留香此人,为人过于心软。他认为无花乃是替父报仇,又亲眼见了无花假死在他面前,一时之间,心中大受震动。竟不愿毁掉无花的身后名,一个人把他的尸首掩埋了,就此闭嘴不谈此事。 所以江湖之中并没有人知道无花和尚的真面目,也不知道无花已假死了。 或许在楚留香看来,让无花失踪,让江湖上留下他神秘莫测的美闻,岂不比让他身败名裂要更体面的多? 只是楚留香还是高看了无花。 无花根本就不是一个高洁的名士,他为父报仇,不过也只是为了一己私欲。 所以事情败露之后,他非但不忏悔,还认为是楚留香毁了他的大计,对楚留香是恨之入骨,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假死之后,他在中原是彻底混不下去了,因为他一旦仰卧起坐,楚留香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没办法,只能去大漠之中,找自己那个阴晴不定的魔头母亲石观音。 他对石观音当然也是没有感情的,毕竟当年石观音在生下他与南宫灵之后,就狠心的离开了天枫十四郎,回到中原报仇,等她大仇得报之后,也从没想过要去找回两个儿子。 见无花投奔上门,她也只当是多了一个可以呼来喝去的奴隶而已,石观音高兴时,还能夸他两句,不高兴时,一掌打的他吐血也是常事。 总而言之,石观音对这个儿子,就仿佛是在对一条狗。 无花还得负责整个石林的吃穿用度,资金流转。 这就更难了,因为石观音的脑子里一天到晚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对这些庶务根本就没有兴趣。但她同时又是个很奢靡的人,珍珠只要从南海来的大珍珠,衣服也要最好的料子、最时兴的款式。 更可怕的是,她还有收集癖!什么好看就要什么。直把无花忙的是吐血三升,也回转不过来。 无花为了有个容身之所,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好不容易做的让石观音满意了,她老人家又要造反! 造的当然不是大邺朝的反,造的是龟兹国的反。 她突发奇想,想要体验一把当太后娘娘的快乐,于是立刻说干就干,和龟兹国内的几个叛臣勾结起来,意图夺取龟兹国王位。 他老娘愿意上进,无花当然是管不着的,问题是……造反,它也得要钱呐! 要的还不是小数目,最起码,比弄到什么南海明珠时兴衣裳要费钱的多的多。 石观音不管钱,想要多少,就直接要无花变出来,要是变不出来……不中用的东西!你活着有什么用! 无花:“…………” 无花差点被逼死。 好在那石观音听说银州有安乐公主,乃是人间绝色,石观音前去做乱,却反而失踪了。 无花在石林中等了半个月,便确信石观音已死了。 这可让他松了一口气,在加上他在石林之中威望颇高,石观音失踪之后,他杀了几个石观音的铁杆拥护者,便顺利的拿下了石林,叫石观音的徒弟们都听命于他。 只是石林的经济状态却很糟糕。 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势力,怎么能让自己的势力活活饿死在大漠?无花无法,只能看看怎么致富。 看着看着,他的主意就打到了石观音之前养的一片罂|粟上。 罂|粟可制成大烟,而无花又恰恰在一本书中掌握了大烟的制法,于是顺理成章的摇身一变,成了个大毒|枭,把制好的大烟膏卖向各地。 银州本不是他的目的,他的目的是商人更多的兰州,听说兰州城里有楚留香的好友姬冰雁,无花便有心让那姬冰雁也染上大烟烟瘾,好报复楚留香。 只是在这时,他却又得知,原来楚留香早就窝在银州城里了,与那绝色美人安乐公主勾搭上了,此刻正是两只鸳鸯情意绵的时候。 一个恶毒的计划便浮上了无花的心头。 他本欲先用大烟蚕食银州,扶植几个银州本地的大商户,叫他们野心勃□□来,兼并土地,豢养私兵,让那安乐公主陷于群敌环绕的境地。 然后再制造理由让楚留香不得不离开银州。 接下来……他无花就可以大大方方的登场了,他惯常会引诱世家女子,叫女子为他神魂颠倒,自然觉得安乐公主只要喜欢男人,就不可能不对他动心。 安乐公主到时候,孤立无援,自然会抓住他这根救命稻草。他就可以趁机花言巧语骗得公主五迷三道,再令公主也染上这大烟烟瘾,叫她受制于他。 如此,这偌大个银州城,也就成为他无花的囊中之物了,至于那大漠深处的石林,亦是一个不错的藏身之所。 古人云,狡兔三窟,无花做事一向周全,多一条退路也很好。 至于楚留香……他已将偷盗天一神水的大锅死死地扣在了楚留香的头上,水母阴姬一定恨极了楚留香。 被神水宫惦记上的人,早晚得死。 叫你背黑锅,还睡你的女人,楚留香啊楚留香,你来坏我好事,我就叫你痛不欲生! 这计划,可谓是天衣无缝,无花自觉哪一个环节都不会出问题,于是就信心满满的开始实施了。 只可惜这计划的第一步就夭折了。 安乐公主实在是个敏锐又聪明的女人,她在例行检查中发现了大烟膏,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马上开始查城内的大商人。 无花简直就惊呆了!这小公主怎么回事?年纪轻轻,怎么一看见那大烟膏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没办法,只得抛出那王柳做替死鬼,好歹保全了剩下的大烟膏,不过也不敢再卖了。 剩下的计划也只好赶快实行。 他知道楚留香与那江湖怪医葛龙关系好,于是特地用黑玉膏来攻击公主府的侍卫,果然没过几天,就见楚留香风尘仆仆的去取药去了。 如此,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这安乐公主身边了。 他曾经引诱过的女人,也不是没有野心勃勃的聪明女人,无花对各种类型的女子,均是拿捏得当。所以,只要是叫那安乐公主看见他,他就有办法叫她沉迷,等到二人耳鬓厮磨的时候,让她染上大烟瘾就简单的很了。 无花仍觉得自己的计划在这一步是绝不会失败的。 他坐在一个蒲团之上,在大雪纷飞的银州席地打坐。他白衣白袜、面如冠玉、神情高洁,好一个俊俏的方外之士! 谁又能想到,这一副绝佳的皮囊之下,竟然隐藏着这样一个让人作呕的灵魂呢? 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在无花的身上,真是得到了最好的展现。 很快,那侍女就回来了。 她看着无花的神情,还是那么的害羞,无花满不在乎地受着这少女的春情,心中对她不屑一顾。 侍女道:“殿下说了,既然是楚香帅的朋友,就请大师入府小住,等待香帅归来。” 无花微微一笑,站了起来,他身上沾了不少雪花,那纤长的睫毛之上,竟也停留着一片细小的冰晶,更让他整个人都显得超凡脱俗起来。 无花微微朝那侍女一低头,微笑道:“多谢女施主。” 侍女的心就也快蹦出来了。 这羞红了脸的侍女,就带着无花一起往内院去了。 公主府经过这一年,修的是愈发的灵秀起来,假山曲水、小榭高台,是一应俱全。即使是这大冬天,也有腊梅数支、青松百颗。 腊梅娇嫩、红梅傲雪,而这青葱塔松之上,亦有皑皑白雪停留,愈发显得着公主府美不自胜。 想到此处很快就会是他的囊中之物了,无花心中不免更加得意。 到了院子中间,却见公主就在屋中坐着,屋中比外头黑暗,叫人看不清公主的长相,可是仅看身姿,便能想象这是个怎么样的绝世佳人。 能叫石观音上心的绝世佳人,那可真不是一般的绝世佳人。 无花微微一笑,便要上前去。 可是这院中,却忽然出现了一黑一白两个男人。 穿黑衣的,是一个冰雪般的少年,目光漆黑,棱角分明,面容英俊,手上紧紧捏着一把形状古怪的刀,叫人没由来的觉得不吉利。 这黑衣的少年,无花也曾听说过,他乃是昔日神刀堂白天羽与魔教大公主花白凤的儿子,名叫傅红雪,来银州是为了替父报仇,后来投入安乐公主门下。 而那穿白衣的少年,嘴角则带着一丝玩味的微笑,只是那双眼睛之中,却是一种刻骨的冷漠和讥诮,好似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任何事值得让他去正视。 这白衣少年的武器,是一柄薄剑。他的名字无花也知道,乃是“快剑”路小佳。 无花隐隐开始感觉有些不妙。 就在此刻,公主忽然懒懒地开口了。 “抓住他。” 这话带着杀气,还没落地的时候,这黑衣少年和白衣少年就同时动了起来,刀光与剑光一齐出击,把无花拢在了里头,无花猝不及防,伸手去挡。 无花大惊,不知自己是因何暴露的,他武功不弱,于是就与这两个少年缠斗起来,一边打斗,他还一边佯装恼怒状,朝屋中喊道:“不知贫僧哪里惹恼了殿下,殿下要如此对贫僧?” 屋内的公主冷笑一声,并不说话,只是又说了一句:“死的活的都行,只要能抓着他就行。” 无花登时大怒,觉得这楚留香也忒不是个东西,竟在一个女人面前把他的事情抖落出来。只恨他无花太过相信楚留香的人品,竟然觉得他谁也会说! 他心中又惊又怒,又忍不住的去想,是不是自己用大烟膏腐蚀银州的事情哪里露出了马脚,叫这安乐公主直到了他才是幕后主使之人? 其实,楚留香当然是没有说的,李鱼也是完全不知道无花做了什么的。 只不过,她有人物指环,那婢女一来通禀,李鱼唤出人物指环一查,就知道这无花是个什么货色了。 作者有话要说:无花活像一个倒霉反派,还没开始操作就倒下了。感谢在2021-09-2820:42:112021-09-2900:3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迦月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8、18 这无花和尚的恶行,可谓是罄竹难书啊。李鱼在人物指环里头翻来翻去,一下子就看到了他曾打着讲经的名号诱|奸无知的少女。 李鱼:“…………” 再一看,此人竟是被楚留香所揭穿的,只是楚留香不忍破坏他的名声,这才按下不表。 如此一来,她自然也猜到了他上门来的原因。 这无花一定恨透了楚留香,而对一个男人来说,侮辱自己仇人最好的方式,那就是给他带绿帽子吧。 这种事在李鱼看来,又恶心、又无聊。只是她又翻了翻无花的人物生平,却发现了有意思的地方。 此人,居然是石观音的儿子。而石观音的人物资料里又写了,她在自己藏身的石林之中,种了一大片罂粟花。 罂粟花、大烟膏、楚留香、黑玉膏。 这四个词语往出来一摆,只要是个聪明人就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鱼冷笑了一声。 只为了报自己的个人私仇,居然就能搞出大烟膏这种丧心病狂的东西来,这心思也实在是太毒了! 只要是个正常的中国人,经过这么多年的禁毒教育,对这毒|品之流的东西可以说一定是厌恶到了极致,这无花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情来,当真是不想活了。 因此,她在看到无花的第一个瞬间,就无情下令抓住他。 无花显然是大惊失色的,根本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李鱼冷眼看着他与路小佳、傅红雪二人缠斗。 他的武功显然是极好的,只是不知为何行动有些迟缓,似是胸口受了伤的样子。再一联想,此人是那石观音的儿子,那石观音是什么人物?想来是不会怜惜儿子,这胸口的伤,应当是被他的老母亲打的。 好好的妙僧无花你不当,非要干那些腌臜事情,跑到沙漠里头被石观音虐待,这可真是…… 不过,李鱼可不屑得唏嘘他。 因着身上带伤,无花很快就被擒住。 李鱼从屋子里走出来,无花抬头,这才看见了公主的面容。 她身披锦裘,耳坠明珠,额上挂着抹额,眉心还坠着一颗流光溢彩的金刚石。今日天气正好,阳光烂漫,她从屋子里出来时,阳光正好照射在她眉心的宝石上,一瞬之间,火彩四溢。 而再美丽的宝石,也无法夺去她面容的分毫光芒。 无花总算明白,石观音为什么会如此嫉妒、如此痛恨这位安乐公主了。 但他竟觉得自己还有转机。 无花倒在地上,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双眼之中却是一片澄明,他叹了一口气,道:“贫僧不知因何得罪公主。” 李鱼冷笑了一声,道:“你在我的银州城卖大烟膏,是也不是?” 无花一惊,面上却是一点也不显山露水,只淡淡道:“早年间的确听过一味价值千金的药,叫□□,又名大烟膏,吃了可令人飘飘欲仙,只是不可多食,食之上瘾。不知公主指的可是这种烟膏?” 这就是打算抵赖了。 李鱼懒得与他多说话,只是对路、傅二人道:“废了他武功,关进石牢去。” 说罢,转身就回去了,似是对无花这个俊俏和尚没有丝毫的感觉。 无花听她语气残酷,登时大惊,他一身霸道武功,怎能在这里折戟? 可是那又有什么法子呢?他自己自信心爆棚,觉得可以轻易迷惑公主,以至于在伤还没好的情况下就自投罗网,这显然怪不得任何人。 路小佳、傅红雪当然对废人武功没什么兴趣的,只卸了无花的两条胳膊两条腿,再叫灵武卫拿透骨针过来自己操作。 众人刚刚躲在暗处,听公主质问此人大烟膏的事情,便知道此人与那二十多个灵武卫的毒肯定有关系,一个个心中是恨的不行,此刻有机会出气,哪里会错过? 灵武卫们把无花压在地上,透骨钉是一根接着一根的钉进他的三十六处大穴里,无花紧紧咬着牙齿,不肯惨叫出声,可是人的穴道被透骨钉牢牢钉透的痛苦,何异于刀砍斧劈,简直是仿佛万种刑罚同时加诛于身,令无花痛苦的恨不得昏死过去。 打到第二十根钉子的时候,一灵武卫冷笑道:“他晕过去了。” 另一灵武卫唾了一口,恨恨道:“我那兄弟如今还被他毒的痛苦不堪,此人倒好,直接晕过去了事!” 先前那灵武卫道:“这有何难,泼醒就是了!” 于是在这大冬天的,一桶冷水就被泼了下来,把无花生生冻醒,再一看,面前仍是这几个灵武卫,手中拿着透骨寒钉冷冰冰地看着他。 无花心中恨到极点! 他怎么会沦落至此!他怎么会从少林神僧跌到这里来! 然而这个问题,却也只能问他自己,灵武卫们却并不想回答,他们的朋友兄弟,都遭了无花的毒手,此时此刻,他们只想折磨无花,让他好生受着。 等到三十六个大穴全部都被透骨针牢牢盯住的时候,无花已是个废人了。 他浑身无力,每一个关节、每一个大穴都刺骨的痛着,无花一言不发,因为他知道,公主绝不会听他说一个字的! 何等可怕的女人! 他本以为石观音一定是死于自己的傲慢和无知,他以为……自己如此缜密,必定不会失败,可谁知道……这公主居然连话都没跟他说,就已断定他是大烟膏背后的幕后主使了! 这……多智近妖,非人哉? 饶是聪明如楚留香,不也花了那样长的时间,那样艰苦的推理,才把他揪出来的么? 无花苦笑。 一缕鲜血从无花的口中流了出来,拖着他的灵武卫一惊,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 鼻息已无,他……他死了么? 可是……他们明明没有下死手啊? 灵武卫不敢耽搁,赶忙去向公主禀告。 公主听了,却冷笑一声,说就算是尸体,也把他塞进石牢之中。 那灵武卫当然是不解其意的,只是公主既然已经下令,他就不便再多问了,低低地应了一声,那灵武卫就继续拖着无花朝石牢走去。 而那无花,当然是假死。 李鱼在人物指环里看到,他就是用这假死骗过了楚留香。如今相同的手段再玩儿一次,倒也不是不可能。 而那无花呢,假死本就是他的最后一个计谋。 听那公主的意思,是要把他囚禁起来。 若是被别的女人囚禁,无花还觉得他尚有机会。可是安乐公主……这个一上来就下令废了他的女人,无花是绝不可能有机会引诱她的。 所以无花很干脆的咬碎了藏在后槽牙里的药包,进入了假死状态。 这假死状态可以持续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时辰之后,他大概已经被丢到乱葬岗去了吧。 可是令无花没想到的是,十二个时辰之后,他一睁眼,竟然在一个像是棺材一样的地方。 说是棺材,乃是因为这地方又窄又小。 可这地方必不是一个棺材,因为这四周乃是石壁,石壁之上还带着一股子阴寒。石棺造价很高,无花不相信,安乐公主会用石棺埋他。 而且,他是站着被塞进去的。 忽然,旁边的一块小石动了,露出一个小小的窗口来,窗口外头,透出了灯火的光芒,还听到了人的声音。 过了一小会儿,一个碗就被重重的搁在了这个窗口上,里头放着些黑乎乎的东西,看的无花一阵反胃。 这安乐公主……难道也知道他假死的事情? 无花心中一阵恼怒,不由的大骂楚留香不是个东西。 他没有伸手去拿那个碗,因为他想要维持一下死亡的假象,这样的话,过两天他说不定就会被丢出去了。想必安乐公主也不想看到自己关犯人的牢笼里有具腐烂的尸体吧。 他既没拿那个碗,小窗口就开着,无花也得以听见一些声音。 一个女人沙哑的哭着道:“我要见傅红雪……我要见傅红雪……儿啊……儿啊……” 另一个女声柔柔地响起:“花夫人,您还是吃饭吧,傅公子是绝不会来见你的。” 那哭喊的女人愤怒地道:“住嘴!沈三娘,你这毒妇!是不是你……一直瞒着红雪,一直瞒着红雪我在受苦……!” 无花一惊,原来这哭喊的女人,是昔日的魔教大公主花白凤。 花白凤神出鬼没,早在中原消失多年,居然被关在这样不见天日的牢笼里整日受苦。 那叫沈三娘的女人轻轻一笑,并不生气,只是道:“夫人呐,少爷那样聪明的人,怎会找不到你在哪里,他不来,只是因为他不想见你啊。” 花白凤哭嚎着道:“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 沈三娘叹了口气,轻柔道:“看来花夫人今日不想用饭,来人啊,把饭拿走,小窗堵起来,花夫人要休息了。” 花白凤惊恐地尖叫道:“不……不……沈三娘……不……!” 然后,无花就听不见她的声音了,想必又是进了这可怕的黑暗之中,没日没夜的捱着。 沈三娘又道:“马空群那老狗近日来倒是乖巧的很,这碗泔水,叫他吃了吧。” 无花一惊。 马空群,指的是昔日万马堂的三老板马空群么?他不是据说被傅红雪杀了么?竟也在这安乐公主府的地牢里头? 然后,他就听见一个苍老而谄媚的声音:“三娘……三娘……近日来我都乖乖听话了……求三娘放我去地面上透透气吧……” 沈三娘柔媚地道:“三老板,近来可是大冬天,您要是上地面上去啊,这腿脚肯定多有不便,等来年春天,这事我再考虑吧。” 马空群丝毫不敢生气,仍是陪着笑道:“三娘真好……三娘说的是啊……” 沈三娘又道:“不过三老板最近倒是乖巧的很,今日就多赏你一碗饭吧!” 这黑乎乎、恶心至极的泔水饭,让无花看都不想看一眼,但那马空群却如获至宝,连连道谢,好像恨不得跪下来舔沈三娘的脚丫子似得。 什么样的人会对一碗泔水饭都如获至宝呢?……那当然是,常年处于饥饿之中的人。 无花心底不禁泛起一阵寒意。 安乐公主府这做派,竟比京城中的刑部大牢还要严酷的多,在这银州,她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是折磨个个把江湖中人,又算的了什么呢? 他沉默良久,就又听见那沈三娘笑道:“无花和尚还没醒来?那他的饭也免了,也给三老板吃了吧。” 然后,那碗被拿走,石头重新被堵上,无花就又陷入了那种可怕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寒冷之中。 一个月后,楚留香顺利归来,也带回了黑玉膏的解药。 他的斗篷上沾满了雪花,可是他的笑容,却比春日更温暖、比夏日更灿烂。他随手脱去斗篷,就露出了一身劲装,这劲装裹在他精壮的身体上,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轩昂之意。 这打扮倒是难得的很,因为楚留香一直以来,都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打扮。 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还有黑珍珠四人,这一个多月都没见着楚留香,心中自是思念不已。只是楚留香早与公主有了情谊,这几个小妹妹心中虽然酸涩,但是却都不显露出来,只言笑晏晏地打着楚留香的趣。 其实像楚留香这样温柔英俊的男人,很少有人会不喜欢,这也是他的朋友遍布天下的原因,即使是像黑珍珠这样跋扈骄傲的女孩子,也难免会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温柔之中沦陷掉。 至于李鱼呢? 李鱼……她也不明白。 楚留香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做男朋友做的也很到位,只是对于李鱼这种女人来说,一旦决定付出自己的情感,就会难免遇到许多问题。 她从小到大,从未获得过任何的偏爱。以至于股子里对这种东西几乎是有着病态的执着,先前她不想着要勇敢,自然对陆小凤身边的花花世界视若无睹。 楚留香是她转化思想之后的第一个男友,可不得不说,他……并不是一个很适合她的人。 他太温柔、又太多情,即使他真的把苏蓉蓉等人当做妹妹来看待,但这怎么能够说服李鱼呢? 从这个角度来说,李鱼其实是一个很冷酷的女人,她挑选男友,好似总是在看这个人到底适不适合她,觉得适合就在一起,不适合的时候,就算心里头很是难过,她也会坚决分手。 李鱼半卧在坐塌之上,眯着眼,并不出门去迎接楚留香。 很快,一个人推开了门,从门外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楚留香,他刚与苏蓉蓉等人讲了一会儿话,便赶紧来找公主了。 他一进门,便觉得屋内温暖如春,再一看,公主正闭着眼半卧,墨黑的长发如乌云一般流下,她穿着一件宽大的薄衣,上头乃是用的缂丝手法,绣的是九九寒梅。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可想我了没?” 公主微微睁开了双眼。 一个英俊的、健壮的男人,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面色红润,风度翩翩,若不是这健壮的身躯和江湖人惯来爱穿的劲装,倒还真是个翩翩的世家公子。 李鱼微笑,朝楚留香勾了勾手指。 楚留香也笑了。 若说刚刚的笑容,还是他一贯的温柔笑意,此时此刻,那笑容之中,便又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暗示。 他伸手,抓住了公主勾手的那根手指,然后忽然低头,用嘴巴和舌头去亲吻她的指尖。 这种温热的湿润几乎是叫人难以拒绝的,一种细细密密的颤栗忽然就袭击了李鱼,她立刻把自己的手抽出,想要叱骂楚留香几句,却见楚留香已欺身上来。 楚留香笑道:“我为公主奔波一个月,公主就不表示些什么?” 这话说完,他却并不想要等待李鱼说话,低头吻了上去。 等到这吻结束的时候,那缂丝所制的九九寒梅,也一片一片的落在了地上。像是被霜雪打落的花瓣与丝绸一般。 楚留香低头,在她耳边轻轻地道:“有什么话,咱们待会儿再说。” 这一待会儿,就直接从大白天的待会儿到了半夜。 饶是李鱼有充足的理由去分手,此时此刻也不是什么说话的好时机了。她懒洋洋地躺在楚留香怀里,任由他把自己抱起来,放进浴桶之中。 然后他自己也跳进了这个浴桶之中。 楚留香善水,乃是江湖上人人都知道的,他入水之时,真可谓是十米跳台郭晶晶,水花压得极小。 只可惜这浴桶实在是不够大,楚留香一进来,登时水位上升一大半,连水里的花瓣都洒出来不少。 楚留香叹道:“我看你最好还是修一个浴池。” 李鱼靠在浴桶壁上,懒洋洋道:“那你出钱好了。” 楚留香一笑,叹道:“咱们的小公主还真懂得开源节流的法子。” 他长臂一揽,公主就到了他怀里。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把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懒洋洋地道:“我看你从外头回来,倒是很容光焕发。” 这还真是! 楚留香是一个待不住的人,什么地方有新鲜事、有惊险刺激的事,他就喜欢去凑一凑热闹。这也正是他在江湖上名气这么大的原因。 他很喜欢公主,也愿意为了公主一直呆在银州城,只是一个浪子若无广阔的天地可以遨游,迟早有一天是要被耗尽的。 而这一个月,他在外头,虽然风餐露宿,但是精神上却是得到了格外的满足。 而且银州没有大海。 他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只是又低头,对李鱼道:“你还未曾回答过我,你可曾想念过我?” 李鱼闷闷地笑了起来,道:“想自然是想的,只是可能却没有你那三个妹妹想念你。” 楚留香忽笑道:“殿下这是在吃醋?” 这倒不是,李鱼只是忽然想到了这件事。她已确信楚留香不是适合她的那个人,自然会立刻收心,再不交付。 李鱼沉默地咬了他肩头一口。 楚留香苦笑,用一只手抚摸她的长发,似乎是在顺毛的样子。 第二天一早,李鱼要亲自审问无花和尚。 算算日子,他也在地牢里被磨了一个月了。最开始的几天,他在地牢之中不吃不喝,就是为了让人认为他已死了,可惜沈三娘根本不吃这一套。 沈三娘放出话来,既然公主要关他,就算是一具尸体,也得关成一具骷髅才能扔出去! 如此狠毒的女人,无花自然是撑不住的,过了七八天,他就饿的连肚子也发出了叫声,外头的人只肖的把那小窗口一打开,就能听见无花的肚子在叫唤。 冻、饿、逼仄,这本就是每一个人类都会畏惧的东西,公主不施酷刑,就从无数江湖大恶人的手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李鱼教了沈三娘很多东西,比如说,想要训狗,不能叫狗永远暗无天日的熬着,这样没有希望的生活,就算是一个再贪生怕死的人,也终有一天会受不了,选择一死了之的。 而一个人要一心求死,那是谁都阻止不了的,就算没有东西可以用来自裁,他们都可以用十倍的耐心,把一个勺子磨成尖锥。 所以,她必须给这些犯人一个盼头。 比如,对于马空群来说,能有一间可以晒到太阳的囚室,就是他如今最大的希望了,沈三娘心情好时,也的确会大发慈悲的给他吃大餐,晒太阳,洗澡。 然后过几天……或者几个时辰,她就会借故发脾气,再把他拖回到那个可怕阴冷的黑暗地狱之中。 沈三娘很享受这个过程,因为马空群也曾经这样折磨了她二十多年。比起直接杀了马空群,她更想用同样的方法折磨他二十年。 而对于花白凤来说,她的希望就是傅红雪。 更准确的来说,是“傅红雪一定会来救我的”。 这希望明明灭灭,一会儿有、一会儿无,她已快要癫狂。至于她心心念念要来救自己的傅红雪,实际上早已经不再想她。 而对于无花来说,沈三娘也已说了,公主只是想知道他的那些罂|粟在哪里而已。 罂粟所制的大烟膏,价值千金,只是此物很是珍贵,中原鲜少有种植的,难道这安乐公主看见了大烟膏的价值,所以也要来分一杯羹么? 无花这样的人,以己度人,也只能想出这种可能性了。 制大烟膏实际上很简单,只是若没弄过,必定不得其法。无花就顺势提出了要带公主府的人一起去那大漠之中的石林。 李鱼自是同意的,亦或者说……无论如何,她都得同意。 人选,她还是叫楚留香前去,大漠诡谲,寻常武功的人,怕是凶多吉少。 楚留香在知道无花没死,还一手策划了银州大烟膏事件时,也是震惊不已。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由的苦笑起来。对于无花在安乐公主府遭受的这一切,他也只能说……他真的是活该。 想来,若他当时执意把无花带到六扇门捕头那里去的话,想必无花的待遇也就是现在这般了,只可惜他当时对无花还是心存幻想,以为他是逼不得已,又被他假死的招数所骗过,这才叫银州城遭了这无妄之灾。 而对于李鱼来说,更重要的事情,是如何处理罂|粟。 任何事物都具有两面性,罂|粟是臭名昭著的鸦片原料,却也可以提取出当代几乎最著名的镇痛剂吗啡。 但是…… 但即使如此,罂|粟的危险性却是不容质疑的,其强烈的上瘾性令人不得不防,即使是作为镇痛剂来使用的吗啡,也是极其容易成瘾的。 这种东西,她的确驾驭不起。倒不如整整什么□□麻醉,酒精与浓硫酸反应……只不过如何制出浓硫酸,如何保存□□,又是一些要动脑的事情。 所以她最终还是悄悄交代楚留香,叫他去把这些罪恶之花全都烧了。 楚留香一口答应下来。 他本就喜欢冒险,这样的旅途,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2900:37:102021-10-0118:5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薄伽梵歌89瓶;六条少一50瓶;沐沐38瓶;青色山风30瓶;我是你的小可爱14瓶;4092665710瓶;白日梦想家、可口可乐yyds5瓶;天外飞仙、爱吃布丁的李夫人3瓶;oo、伊始。2瓶;行行重行行、杀公主救魔王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9、01 又是一年的春季。 这已是李鱼来到武侠世界的第三年,也是她度过的第三个春天。 第一个春天,她在路上;第二个春天,她刚刚摆脱万马堂,令银州开始重生;而这第三个春天……她在扩城。 是的,扩城。 百姓们得到风声是很快的,短短一年,银州城就富庶了起来,而那些惠明的政策,又委实令人眼馋。今年银州的路一解封,就陆陆续续的有逃人进城。 逃人,真是一种令人又爱又恨的身份。 爱的地方在于,偌大个银州,的确是很需要很多人来建设的,所以人口越多越好。 恨的地方在于,逃人就跟现代的非法移民一样,到了地方,护照一撕,任谁也不知道他们以前来自哪里,又做过什么事情。所以很难说不会有浑水摸鱼的恶人混在其中,提高犯罪率。 不过这件事情,李鱼倒是早就想到了,也有很充足的应对之法。 这去年冬天,楚留香自石林中回来,带回了许多被石观音戕害的男男女女,经过一段时期的考察之后,李鱼就把合格的人也收归麾下了。只是能用的人却不多,因为在石观音的折磨之下,还能保持正常人格和行动能力的人已不多。 灵武卫是她的私卫,要管理偌大一个银州城,编制也很难搞,所以李鱼在去岁的冬天,就正式对编制做出了调整。 那早不知道在哪里打酱油的银州太守刘芳,也被李鱼薅过来了。他虽然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但是这却恰恰好说明了他的聪明。 所以李鱼决定启用他,银州境内的人口、民生一应问题,均由刘芳负责。只是他不是自己人,自然是不能够尽信的,故而李鱼又叫公主府长史协理之。 刘芳何等一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这银州城是谁说了算的,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就接受了,一应大事,全凭公主做主。 太守府的班子就算成了。 另有沈三娘主管刑狱、紫杉主管后勤、月云为公主府的大主管。令从灵武卫中分出一部分人,再并入石林救出的男男女女,一起组成了一个叫“捕房”的组织,专管银州治安,在各条街道都设有分捕房,村子里头也有分捕房。 李鱼任命石林中的一个叫曲无容的女子为银州捕房的总捕。 此人自是人物指环中榜上有名的人物,李鱼看了之后,才知道此人也是十足十的惨,因被石观音嫉妒美貌,自毁容貌,又因为石观音嫉妒她的武学天赋,为自保,只能自断一腕。 曲无容生性纯良,才情也是一等一的好,她身段优美,武功高强,可惜却被石观音戕害一声。 就连来银州,也只是如游魂一般的随波逐流罢了。 李鱼见了她,当然觉得怎么都满意,于是便劝说她留下来,当那捕房总捕。 曲无容自然是惊讶极了。 她的前半生都是在石观音的阴影下过活的,那等残忍变态的事情见了不少,正常人、正常事却没见过多少,乍一见一个美如仙子一般的人物来邀请她去维护治安,一时之间都呆住了。 李鱼微笑道:“待遇问题你不用担心,咱们这里每月休八天,干满一年之后每年额外十天的假期,吃喝都有食堂,每年发十四个月的工钱,当然了,我这里不搞那些烧杀抢掠的恶事,所以工资乃是正常水平,高不到哪里去。” 她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串,说的曲无容是目瞪口呆,半晌才道:“不……不是,我不是说这个……” 李鱼轻笑,道:“那你现在有地方去么?” 曲无容一愣,道:“没有。” 李鱼道:“既然没有,不如先在银州待一阵子,等想清楚了,再走不迟。” 她倒是真的很喜欢曲无容,也真的想把她留下来。 曲无容沉默了半晌,忽然摇了摇头,道:“若我中途走了,岂不是享受不到一年十天有钱发的假期了。” 她带着面纱,李鱼并看不清她的脸,却能感受到她此刻周身都是一种轻松的、温暖的笑意。 李鱼微笑道:“那就恭喜你走马上任了。” 曲无容深深一拜。 自此,曲无容就正式成为了公主府的打工人之一,她聪慧无双,武功又高,有她坐镇银州城,便也不用担心今年涌进城的人会做什么乱了。 只是治安问题虽然解决了,但是涌入城中的人越多,公主府的工作量就越大。 户籍、登记、分田、造廉租房、卫生习惯……等等等等,可叫李鱼忙的够呛。 银州本就是小城,根本容纳不了这许多人,也因此,扩城被提上日程,不过因为有了滑轮组,再大的巨石,也可以轻轻松松的被吊起,故而这一次扩充外城,也没有死人,一切都很可喜。 唯一不可喜的事情是……李鱼与楚留香分了手。 这件事,好像倒也不是李鱼一个人这么想的。 楚留香是一个四海为家的浪子,他喜欢刺激、喜欢故事、喜欢新鲜有趣的人们。所以他注定要从这些东西身上汲取养分的,若他不汲取养分,也就离枯萎不远了。 分手前夕,楚留香经常抱着她,对她讲自己见识过的高山大川、奇山怪水,还有那些性格迥异却都很可爱的朋友们。 他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讲的李鱼也不禁心动了起来,想要去看看他所说的江湖。 楚留香低头,见公主依偎在他的怀中,被他逗笑,双眼亮晶晶的,似很是向往的样子。 他心中一动,对李鱼柔声道:“小鱼,我带你去银州之外的世界看一看,好不好?” 李鱼听了,却摇了摇头,叹道:“我不能离开银州。” 是啊,银州的一切都是以她为中心来设计的,若她走了,这些东西,又该交给谁去弄呢?她自有了银州的第一天,就用心的把这个城市当成自己的家去好好的建设了。 楚留香闻言,也不禁苦笑,道:“是啊,公主不能离开银州,你若走了,这里的百姓可怎么办。” 李鱼抬头,就看到了楚留香的下巴。 他的下巴上,有些青涩的胡茬。 李鱼道:“你是不是想出门了?” 楚留香浑身一震,勉强笑道:“人就是这个样子的,在外头时,怎么都想着回来睡一觉,可是在里头时,却总是觉得心痒痒的。” 李鱼叹道:“那你就……出去吧。” 楚留香沉默了片刻,忽问道:“小鱼要等我么?” 李鱼也沉默了片刻。 片刻之后,她摇了摇头,道:“不等,我不等任何人。” 她不是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三人。她们三人自幼就同楚留香住在一起,已习惯了要等待他回来的日子。 通过这段日子的观察,李鱼已经看出,楚留香对这三个女孩子,是真的没有那种男女之情,只是把她们当成妹妹来看待。 可是从这三个女孩子的角度来看呢?自己的心上人永远在外过精彩的日子,她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待在一条小船上,等着楚留香回来。 是不是只有楚留香回来的日子,她们才是活着的呢? 日复一年的等待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李鱼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她本就怕极了奉献,这等“好女人”做的事情,她是万万不要做的。 楚留香听完这回答之后,忽然长叹了一口气。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来,吻了李鱼。在这个吻之中,李鱼已感受到了,楚留香的真心。 但真心,有时也不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楚留香道:“若我回来,公主不会把我打出去吧?” 李鱼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点在了他的嘴唇之上。 她说:“你若回来,不管风雨有多大,我都……” 她卡了卡壳,继续道:“…………叫别人来接你。” 楚留香大笑,笑了半天才道:“你这人,真是个大懒鬼,走两步都不愿意的!” 李鱼也微笑着,倒在了他的怀里。 过了没几天,他就带着苏蓉蓉三人准备告辞了,李鱼倒是送了他一些金银珠宝,本意是路费,不过楚留香见了,却抽了抽嘴角,总觉得这玩意儿吧,总有点像那种……额,嫖|资? 他怀着一种微妙的心情捏了一张银票出来,剩下的没收。 他打算先回自己的小船上去,美美的在海里游个泳,然后吹吹海风,晒晒太阳。 海风的味道,他可是好久都没闻到了。 这次分手虽然看起来云淡风轻的,不过对于两个人来说,心里却都不太好过,李鱼谈恋爱,也并非是随便找个人就行,当初和楚留香在一起,也是因为……他真的是一个很不错、很令人喜欢的男人。 这样一分手,她不禁也黯然伤神,只感叹这世上的确是没有容易的事情,明明两个人性情很合适,却偏偏就是不能在一起。 何以解忧,唯有工作。非常明白这个道理的李鱼一头扎进新一年的工作中,以让那种淡淡的忧伤离她远去。 手上既然有了不少闲钱,其实这个技能树也可以往工业上点一点,比如说玻璃啊、银镜啊之类的。 这些东西可都是奢侈品,可以卖出高价。 其实像玻璃这种东西,李鱼早就想搞一搞了,银州三面环沙,那换言之,不就是三面取之不竭、用之不竭的二氧化硅么? 甚至据石林那个方向来的人说,石林那边的沙漠,不是黄色,而是一种近乎纯净的洁白。李鱼就更开心了,这白沙漠的主要成分,很有可能就是白垩土,也就是碳酸钙。 相传最早的玻璃配方,由两河流域的亚述人流传下来,其配方就是以砂子、白垩土与植物灰按照一定的比例制成。 只要掌握了技术,就连砂子也是很重要的致富资源啊! 李鱼之前不搞,是因为银州的百姓会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马空群把银州当成自家的奴隶后花园,城里的人除了钻营,从别处进一些万马堂大小姐姨奶奶们喜欢的东西,几乎就不会干任何有技术含量的事情。 炼铁打武器的匠人倒是有,不过全被掳去万马堂没日没夜的干活了,城中几乎没有什么打铁的铺子。 所以……会烧陶瓷的匠人当然是没有,至于窑炉之类的东西更是没有。 今年城中一下涌入了大量的逃人,这些逃人之中,很多就是匠户,他们分了田之后,立刻把自己的田卖掉,换来本钱,在城中开铺子。 因为公主鼓励商业,所以在城中开铺子也有相应的惠民政策,手续办起来又快又方便,完全不跟别的地方似得,要找门路还得给恶吏塞钱什么的。 因此春天这才刚过一个月,城中的东南角,已聚集了好多家匠人铺子,这些匠人租不起东大街繁华商业区的铺子,就找了便宜些的地方,一堆匠人聚集起来,倒是叫这原本没什么逛头的东南角也有些味道了。 成立来自各地的生意人多了,竟还私下里头按照地域抱起团来,成立了许多商会,看着倒是实在热闹的很。 不过李鱼还没开始找人,人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烧陶瓷是需要用到窑炉的,而现在的窑炉,多是倚山而建的。而在公主的地界上建造东西,难道不得经过公主的同意么?这些人都是不堪各地地头蛇的压榨逃过来的人,自然不能在新地方得罪了新的……地头蛇。 这件事按理来说不应当报上李鱼的案头,只需要展昭去处理就好了,不过李鱼之前跟太守刘芳还有展昭随口表示过自己也想开个陶窑,所以太守刘芳在接到这件事的第一秒,便福至心灵,直接来求见公主。 他这么聪明,倒是让李鱼很满意。李鱼略一思量,就答应亲自见一见这个想开窑厂的这些人。 他们派了一个代表来见李鱼。 此人是个商人,姓韩。早年间也赚了不少钱,在西北的另一个城天水城混的不错,只是后来家里的小儿子得罪了当地的大门派,招来了灭顶之灾,这商人自知斗不过地头蛇,就果断的带着全家跑路了。 他在天水开着一家陶厂,可以烧陶器,也可以烧瓦片之类,陶器不是很值钱,只是胜在需求量大,平头百姓家里头谁家不需要陶碗陶罐呢?故而他的陶窑开的不小。 因为他人很是不错,对家里的工人们很不错,他这一跑,竟有不少忠仆都跟着来了。 他本想通过门路打听打听怎么开陶窑场,却不料公主竟要亲自见他。 这一下,可让这韩姓商人忐忑不已。 安乐公主的大名,在大邺朝倒是也有不少人知晓,前年她被流放银州时,有不少人都翻出了她母亲妖妃柳氏的故事大讲特讲。 不过那个时候,百姓谈起这安乐公主,最多是谈论谈论她是不是也和她母亲一样,有着可以祸国的美貌。 可是今年就大不一样,安乐公主厉害的手段传到了各地,叫人们对这个杀伐果断的公主有了一丝畏惧。 韩商当然也很畏惧,亦或者说……只要是商人,就没有不怕这种王公贵族的,更何况这王公贵族手中还捏着实权。 见公主的这个早上,韩商换上了整洁但朴素的衣裳,仔仔细细的检查了自己的打扮,以防止冲撞到公主。 公主府很快有人来请,韩商脸上带着笑容,给那些来请他的灵武卫们都塞了小红包,这才跟着他们一起前往公主府。 进府之后,他的头就低着,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直到进了公主的书房,他立刻跪下行了一礼,然后就听到一个女声。 那女声道:“起来吧,赐座。” 这女声很是轻柔,又带着一些上位者惯有的漫不经心,本是很悦耳的,但听在韩商耳中,却总觉得带着一股子不容忽视的威严。 公主殿下来银州半年就毁了万马堂的事情,这天下还有谁不知道呢?很多看不清楚的人总觉得公主殿下是依附于那个复仇的少年傅红雪,可是韩商是个明白人,觉得那些傻子实在是脑子转不过来弯来。 若公主依附他人除去万马堂,那她也不过是个寻常人罢了。可如今你看看,那复仇少年如今在何处,公主又在何处,若公主只是依附,那这银州城中为何事事都打上了公主的烙印? 向她这样,把所有的权力都紧紧抓在自己手中的女人,怎能小看? 韩商恭恭敬敬地谢恩,恭恭敬敬地抬头。 公主果然是个美人,她的美也的确是天下男人都喜欢的那一种苍白无力、弱柳扶风。可是她的眼睛里却是那么的平静,那么的游刃有余,好像什么事情都难不倒她似得。 韩商不明白为什么开陶窑这种小事,竟然能惊动公主。 不过公主倒是也不绕弯子,韩商把事情说完之后,她就很干脆的告诉他:“开陶窑可以,不过公主府也想开窑,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韩商心头一惊,问:“不知殿下想开什么窑?” 公主漫不经心地回答道:“玻璃窑。” 这一下,韩商可是真的被惊到了。 众所周知,大邺朝虽然也产出玻璃,但是大都是仿玉制的,里头不太透明。要说玻璃,最好的还是从西域而来的透明玻璃器皿,那美丽的、透明的玻璃小瓶之上还有各式花纹,实在是精美无比。 当然价格也是…… 小小一个玻璃瓶,就能卖到一百两的高价。这样高的价格,寻常人家是决计用不起的,有钱的王公贵族倒都很追捧这种东西。 韩商一个商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自然也见过这种玻璃器皿,只是中原人这么多年都找不到烧制透明玻璃的诀窍,他一个商人就算动了心,又有什么主意呢? 此刻听公主这么说,比起惊喜,更多的是惊吓,因为他总觉得公主不懂技术,只觉得叫他们研制就必须研制出来,才不管这个中艰苦。 这可不能应啊!他要是应下,到时候弄不出来东西来,公主怪罪下来可怎么办! 韩商如此想着,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忙告罪,说自己家只会烧陶,甚至瓷器都烧不好,实在是对烧玻璃一窍不通啊! 这动不动要跪的风气,李鱼真是哭笑不得,见韩商吓的不清,她赶紧叫紫杉把人浮起来,这才温声道:“你不要害怕,这烧玻璃的方子,我倒是有所耳闻,如今是想自己办个厂子,只是缺熟练的窑工,这法子乃是我自己的想法,若能研制成功最好,若研制不成功,也肯定不会怪在你头上的。” 公主殿下说话温声细语,话里头也没有什么机锋,只是把个中利害平铺直叙。如此务实的做派,倒是让韩商的心渐渐的安定了下来。 既然公主殿下都这么说了,难不成他还真能拒绝么?韩商定了定心,就道:“任凭殿下差遣。” 公主微微一笑,道:“差遣算不上,咱们乃是合作,你的陶该烧还是烧,我分文不取。至于烧玻璃的事,还得从陶窑中分出一部分人,入公主府的编制,成立专门的玻璃厂,你可把这厂长一职领了。” 韩商心头百转千回。 为公主做事,他不是不愿意,只是这样一来,自己家的人,可以说是凭空被公主殿下拿去了一大部分。 公主又很直接地道:“以后若真的烧成玻璃了,这玻璃厂的利润,我分你半成。玻璃利润大,这半成润,也比你烧陶烧一年要赚的多,而入了我玻璃厂的员工,我自然是自己掏钱养的,所以你其实并不吃亏。” 这就相当于叫这韩商来给她当职业经理人了,一年利润分百分之五给他,这职业经理人的工资可真不算低的。 不过这份钱,最后总会给一个人的,韩商手下有那么多熟练的窑工,他自己又是个能干且良善的人,这钱给他,李鱼觉得也行。 于是这场会谈就圆满的结束了,韩商急急的回去,就开始张罗建厂的事情了,李鱼特地嘱咐了要用最耐火的材料来做窑炉,还要他去弄石炭来烧,不要木炭,木炭温度不够,带不起来。 然后,她就一头扎进了烧制玻璃的大坑之中,开始拼命回想自己以前学过的化工知识。 就在这时,一个人回来了。 此人正是中原一点红,他风尘仆仆的回来,手里头还拎了个大麻袋,里头似乎有人在蠕动。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国庆假期快乐哦!(反应慢半拍迟到了一天才祝福大家哈哈哈哈 这是最终卷啦,如无意外这个月就可以结束连载了吧。终卷卷名《手持灯盏的人》,出自余秀华诗歌 :本章所有烧制玻璃的知识,均参考自《中国化工通史(古代卷)》 70、02 中原一点红自去岁秋天离开公主府之后,就一直四处流浪,打探一些事情。 他倒是起过心思,要去找那个叫“李建文”的人,然后一剑杀了他。只是又转念一想,李鱼无比抗拒别人探寻她的过去,自己做这些事情,除了感动自己,又能怎么样呢?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他自己的过去,难道就很想让别人去探寻么?如果李鱼执意把他的过去调查的清清楚楚,怕是他也要生气的吧。 一时之间,他觉得自己那想法当真是又无聊、又傻逼。 既然如此,那就不查。 不过他倒是有一些别的事情要去查探。 中原一点红本是一个神秘杀手组织的成员,这杀手组织的领头人就是教他剑术的师父。但他的师父在他们面前,也遮掩的非常好,他姓甚名谁、样貌如何,中原一点红是一概不知。 中原一点红自小是个孤儿,无父无母,被师父捡回去,岂知这师父却只当他们这些孤儿是工具,是杀人的工具……甚至于,他们连名字都没有。 直到长大了在江湖上闯出了一席之地,他才得了个中原一点红的诨号。他内心凄楚,觉得自己不过就是一把杀人的剑,这样的凶名倒是也很衬他。 于是,他就真的把自己叫“一点红”了,这其中混杂着的讥讽与凄楚,除了他本人,却是无人知晓,就连李鱼,也丝毫不知。 然而对于这个师父,他心中却存了一份感恩的心。再怎么说,此人给他吃给他喝,教他一身技艺,他实在是不能忘恩。 跟着李鱼走了之后,他也曾在想,或许师父会派出其他人来追杀他这个叛徒,岂料这都两年过去了,却依然没有任何人找上门来。 这却也不像这个组织的作风,他们对待叛徒,从来都是杀之而后快的。 会这样,只能说明……他们的确是出了什么问题,出了什么大问题,以至于一时之间顾不上他。 既然不打算回去了,这件事早晚要解决的,所以一点红就去调查这件事了。 岂料这一调查,居然调查出一个李建文来。 一点红:“…………” 这算什么,无心插柳柳成荫? 总而言之,事情是这样的。 一点红身为杀手组织的人,自然知道一些组织的线索,一条一条顺着查过去,却发现组织早就七零八落了,当时与他一起受训的那些杀手们,也大都全死了。 组织本就是一个神秘的组织,江湖上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个组织的存在,所以灭就灭了,也无人知晓。 可是别人不知道,一点红却知道,组织虽然如水入大海,了无踪迹,但是其可怕,却丝毫不亚于昔日的青衣楼。江湖之中,不知有多少人,都是无声无息的死在他们的剑下的。 是谁?竟能将组织连根拔起? 一点红虽然对组织没有什么感情,但这种事情该查还是要查的。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却觉得十分诧异。 他找到了组织里的幸存者,听到了一个很儿戏的回答。 总之就是……组织在三年前,也就是一点红接下刺杀安乐公主任务后的不久,又有人接到了刺杀南王世子的任务,岂止这南王世子功夫霸道的很,把前来刺杀的人杀了个片甲不留。 三次刺杀、三次失败,最后师父亲自出马,却也被这南王世子打到重伤,好不容易逃出来,却再也无力维持组织,因此组织也就零零散散的散开了。 如今昔日的杀手们,干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继续当杀手的了。一点红找的这人最为奇怪,居然开了一家脂粉铺子,整日沉迷调胭脂,可谓是放飞自我。 一点红:“…………” 好吧,这样倒是也挺不错的。 只不过南王世子…… 南王世子如今,早已失踪。 去岁九月,白云城主叶孤城与万梅山庄西门吹雪决战紫禁之巅,震惊天下。这一场旷世的决斗,几乎点燃了所有江湖人的热情,就连远在银州的中原一点红,也听说过这件事。 九五之尊的屋顶,竟也能成为江湖人相斗的乐场,可是新帝登基,根基不稳,与朝臣斗的你死我活,就连宫中禁军,也无力在管束。这就是如今的皇室。 而这件事更可笑的还在后头。 叶孤城在决战之前,重伤失踪,如今将近半年过去了,却仍不见踪影。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为了寻他,也在去岁就坐船出海,一直到现在,也没有踪迹,甚至是死是活,都不曾知晓。 大决斗半路夭折,可新皇应是生生的扯出了南王一脉,查出了这场决斗背后的阴谋。 原来,南王世子与当今圣上竟长得分毫不差,似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那南王世子与白云城主叶孤城相勾连,让禁军的注意力全都在当夜的紫禁之巅上,这样的南王世子就可趁机潜入南书房,取新皇而代之。 至于新皇,就会被当成南王世子,当场斩首。 新皇虽然与朝臣斗的你死我活,可是这南王一派,竟然要用这样的法子换个皇帝,这不就是要把桌子掀了么?于是新皇老臣,齐聚一心,把南王一派拿了下来。 只是那南王世子却跑了,至于现在去了哪里,也不知道。 这件事不想还好,一想简直奇怪的要命。 南王世子身负霸道武功,能把他的师父都给打成重伤,怎么会还需要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替他吸引注意力呢? 要知道,他师父的武功,比如今天下最负盛名的剑客薛衣人还要更强。 剑神西门吹雪与剑仙叶孤城固然是当今武林最亮的两颗明星,但血衣人薛衣人,多了几十年的沉淀和历练,手中剑法,又岂止是精妙? 那是无双的杀人术,而他的师父,比薛衣人还要更强。 这样强的人,也被那南王世子轻轻松松的打败,说明这南王世子,内力、轻功、招式都是当代的绝顶高手,这样的人,区区一个禁军首领魏子云,又岂能胜过? 只要他想,他大概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南书房中,直接拧断新皇的脖子,然后自己换上皇帝的衣裳照常上朝。 他根本不需要让叶孤城与西门吹雪做这个幌子,这计划实在太冒险,太不划算。 一点红是个聪明人,稍微一想,就能想明白这里头的机锋,只是这个时候,他对这个南王世子的事情倒是也没什么兴趣,说到底,皇室的内斗和他有什么关系,只要不扯上李鱼,随便怎么样都好。 只可惜这件事居然还真的扯上了李鱼。 一点红对银州、对李鱼的感情,这江湖上可谓是人尽皆知。他自出走以来,也时常留意着银州的消息。 他是杀手剑客,江湖之中,想笼络他的人也不少,这些人见一点红这样的态度,自然也会把近日来同银州有关的消息交换着告诉他,而一点红呢,心情好时,也可以帮这些人一点小忙。 某一日,他就得到了一个消息,一个叫李建文的人近日来在打听银州的事情。 李建文? 一点红眯起了双眼。 当夜,他就去“会了会”这个叫李建文的狗杂种。 这一会,却会出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李建文是个草包,他呆着的地方早被那些提供消息的人查的是一清二楚。 夜半,一点红轻巧的跳下墙,却在李建文的房门口听见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那男人在房中,而房中显然还是有另一个女人的,这女人虚弱的尖叫着,连句话都说不出来。随后屋子里就传来了那种拳头击打人身体的声音,还有耳光抽在人脸上的声音。 这个男人正在虐待这个女人。 他一边疯狂的打着这个女人,嘴里一边还在念念有词,疯疯癫癫地咒骂着。 “贱货!你知道我是谁么?你知道我是谁么?老子是南王府的世子,妈的你伺候我还不乐意?操!放以前你都不配知道么?就你这恐龙脸还装?装你妈呢装!老子打死你!打死你!” 这李建文居然是南王世子? 一点红面无表情,忽然一脚踢开了门。 里头的场面自然也是不堪入目的,一个男人衣衫不整,正把一个女人压在地上打,那女人早被打的连面容都看不清了,地上淌了一大滩血,死不瞑目的睁着眼。 而屋子的另一边,还躺着一具四五十岁的男尸,这尸体大概死了有两天左右了。 一点红眯了眯眼,想起了那提供消息的人说的话。 李建文藏身一间民居之内。这民居里头本来住着一对父女,这李建文是个会武的,杀了父亲,留下女儿供自己享乐。 现在他又杀了这个女儿。 一点红见惯了尸体,倒也不会对两个陌生人的死有什么感觉,只不过就是觉得这个叫李建文的人实在是又变态又恶心,看了叫人想吐。 门砰的一声被踹开,李建文疯狂的动作忽然停下,他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就看见一个黑色劲装的青年男子,双手抱剑,正立在门口。 这青年男子身材瘦削,却并不羸弱,劲装裹着他的身体,就可以看出他的手臂一定已无数次的挥剑,而他的腰身,也一定充满了野兽似的爆发力。 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神。 他的眼睛,竟是一种完全冷漠和残忍的死灰色,李建文看着他的眼睛,就好似看见了一条在荒野的尸首中穿行的野狼一般,忍不住吓的发起抖来。 如此孬种,一点红根本看不上眼。 他慢慢地进屋,慢慢地坐在了屋内的桌子旁,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的另外一个角,冷冰冰地对李建文道:“穿好衣服,坐在这。” 李建文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 一点红这才看清楚了他的样貌。 他和李鱼长得有点像。 据说南王世子与当今的圣上几乎是长得一模一样,而当今圣上与安乐公主,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妹,长得有几分相似,那也很正常。 而一点红在看过他的长相之后,就确定他的的确确就是南王世子,而不是信口胡诌了。 只不过这就更奇怪了。 面前的这个男人,虽然会武,但是那武功顶多也就是个二流高手,挤不进一流的行列里,一点红想要杀他都易如反掌。 这样的草包,怎么可能打败他的师父? 李建文哆哆嗦嗦地穿着衣服,又偷偷的观察一点红,见一点红面容冷峻,似是出神的在想着什么,顿时觉得有机可乘,连裤子都没穿好,就迅速地奔出了这屋子,玩了命的往前跑。 忽然之间,他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他一时之间还没意识到到底是什么,直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传来,他才呆呆地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 掉在地上的,是他的右耳,李建文呆滞地看着,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耳,那个地方空荡荡的,只摸到了一手粘稠的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剧痛在这时才姗姗来迟,李建文惨叫着瘫倒,惊恐地望着一点红。 而一点红呢,半分不着急,长剑一收,对着李建文森森然露出一口白牙,恶毒地道:“我说了,坐在那。” 李建文意识到这的确是个杀神,于是连滚带爬地回到了那间屋子。 一点红也不让他止血,就开始审问他。 一审问,竟也审出一个借尸还魂的故事来。 对于李建文来说,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他自小在家里受宠,是家里的金宝贝金疙瘩,所以他就被惯得好吃懒做不学无术,甚至觉得自己就是这个家未来的主人,小时候还在自己的姐姐李鱼面前非常得意地说“这是我家,你滚出去!”这种话。 后来他大学也没考上,上了个很烧钱的专科,也不好好学习,毕业了之后也不想找工作,整天和一堆狐朋狗友混在一起,花着家里的钱,还染上了赌博的毛病。 他妈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他没良心,爹妈供了这么多年就这么回报他们么? 他最烦听到这老太婆唠叨,吼了几句就出去了。 这么有恃无恐,其实还是吃准了他家里无论如何都要帮他擦屁股。 而事实也正如他所想,他爹妈一边念叨着他不成器,一边帮他物色媳妇,还叫他那个争气的姐姐帮他找工作买房子。 不过他姐姐可实在不是个东西,自己发达了也不带家里人,抠的是一毛钱都不给,他妈妈整天在家里哭着骂她是个白眼狼,李建文自己也觉得这个姐姐真的很不是个东西。 他一个兄弟早早就结婚了,自己家的房贷都是他老姐给买的,现在家里有老婆赚钱养娃,他每天就出来去网吧打游戏,都爽死了。 怎么李鱼就不愿意?有这么当姐的么?家里人都说了,姐弟之间要互相帮衬着,真不是个东西! 那天李建文又出门喝酒去,结果喝多了又酒驾,没注意就撞翻了一个人,他晃晃悠悠的下车还看了一眼,不过没看清楚是谁。 但是很快,他就被吓醒了。 他撞人了,他……他要坐牢了! 他吓得立刻回到了车上,立刻一脚油门就踩上去了,在城市里头横冲直撞,看见什么车都觉得是来抓自己的。 他连撞了三四辆车,最后一头撞在了一个环岛上,因为车速太快,又没系安全带,他一头撞上了挡风玻璃,直接就失去了意识。 等再醒来的时候,他就到了一个古香古色的地方,脑子里还有一个声音对他说:【欢迎宿主打开龙傲天系统,本系统之中有无数金手指等着宿主探索,请宿主凭借本系统,成为这个武侠世界中傲视天下的龙傲天大男主吧!】 他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自己是什么情况。 他穿越了,穿越到了南王府的世子身上,现在可是正正经经的皇亲国戚!有数不完的钱的可以花,数不完的女人可以睡,还可以随便的打骂别人。 哇!这也太爽了吧! 他先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强了一个婢女,又拿着钱去赌场痛痛快快的赌了一场,去青楼里体验了一翻。等玩个痛快之后,才有闲情逸致打开这个【龙傲天系统】。 这个龙傲天系统里真的有很多金手指,比如说什么可以让他一下子变成武学宗师的那种东西。 男人嘛,对傲视群雄随心所欲的办事总是有一种特殊的执着的,李建文以前也不是没看过那种爽文,就是男主厉害的一皮皮,看谁不爽就能上去暴揍一顿的那种。 他心动极了,用初始积分兑换了那个武学宗师金手指。 那个瞬间,他一下子就感觉到自己已经不一样了!他随手弹出一个石子,就能把别人弹的脑浆迸射!他随便一个眼神,别人就吓得根本不敢看他。 有了这么好的东西,肯定是要出去爽一爽的啊! 正在这个时候,就有不长眼的东西上门来了,居然还企图暗杀他。李建文当然是随心所欲的把这个人杀了。 他上辈子没杀过人,可是对这种东西他现在是一点儿也不在乎,毕竟,他已经是个武学大宗师了,反正谁都打不过他,杀就杀了,怕什么,难道捕快敢抓他? 想到这里,李建文就得意的要命。 很快,别的杀手就来追杀他了。他满不在乎,连杀了好几个,终于惊动了这个杀手组织的老大,但李建文还是不怕,有金手指加成的他,简直就是天下无敌的! 但是这个人,居然能从他手下逃走,李建文大骂了几声老狗,十分不爽。 他就这么花天酒地的玩乐,杀人。上辈子那个loser好像简直已经与他无关,他也再没想过那个总是唠唠叨叨的老太婆,还有那个总是耍一家之主威严的老头子! 乐不思蜀的过了好久好久,他的脑中忽然又有一个声音严厉地说:【警告!警告!距离新手考验期结束不足一百天!距离新手考验期结束不足一百天!经评估,宿主通过新手考研期的可能性为零!作为惩罚,武学宗师金手指将逐步的脱离宿主!请宿主认真对待本系统,早日成为龙傲天!】 更可怕的是,这话刚落地,他瞬间就觉得自己起码有一半的功力消散不见了! 李建文吓呆了! 怎么还有新手考验期!这什么东西,怎么这么烦啊! 但是李建文无法承受失去武学宗师金手指的下场!他太招摇,如果没有这个金手指的话他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他急了,立刻手忙脚乱地进了系统,想要再买一个武学宗师金手指,但是在商城里,武学宗师那一栏已经灰了下去,无法继续购买。 没办法,他只能绞尽本来就不多的脑汁通过考验期了。 然后他问了系统很久,终于得到回答,如果他可以完成南王世子这个角色原本没做到的事情的话,就可以顺利通过考验期,继续拥有系统,而且还能额外的获得很多积分。 他基本上从来没用过的大脑此刻灵机一动一动动,问出了一个非常精妙的问题:“角色?难道这个南王世子原来是一本书里的人物?” 系统回答道:【宿主您好,花费五十积分,即可获得《陆小凤传奇之决战前后》】 李建文立刻买了这本书。 然后他就看到了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决战紫禁之巅,给南王世子混淆视线,然后南王世子潜入南书房,企图瞒天过海,这时新皇身边忽然蹿出了什么鱼家四兄弟,叶孤城长虹贯日,一剑挑翻了这四人! 但是……陆小凤这个狗日的东西,居然拦住了叶孤城。南王世子失败了。 李建文看了之后,立刻就决定按照这个计划直接执行就好了,至于陆小凤,他可以之后再除。 武学宗师金手指消散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他只能马不停蹄的去白云城找叶孤城。 找到之后,他本来以为他们两个就是蛇鼠一窝,只要他一提,叶孤城一定点头称是,两人一拍即合,就差具体细节上再琢磨一下了。 可谁知,这叶孤城居然根本见都不见他。 李建文一口牙都快咬碎了!如果武学宗师金手指还在的话,他还用受这种鸟气?! 他大骂了叶孤城的祖宗十八代,也根本没有用。 无法,他只能再用积分,看看商城里有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他初始积分不少,所以现在挑选的余地还有。 很快,他就选中了一个叫【随我心意】的金手指,这个金手指只能对一个人使用,使用效果是【只要被宿主亲眼看见过的人,都可以成为宿主的傀儡哦!本道具发生效果后,只要傀儡不死,宿主就可以永远控制他!(注意:控制的效果根据宿主的意志力决定)】 李建文阴森森地笑了。 叶孤城是不是,我叫你不听话!我叫你不听话! 作者有话要说:啊,大家不要害怕!这完结还有一会儿呢,这个月这才刚过了三天啊!我还有一部分的内容要写的说,起码还得有十万字吧不要怕不要怕完结肯定在月末…… 不过大家现在就可以开始想想看什么番外了,现在暂定的是平行宇宙反穿现代的番外、还有各大男配的独白番外,想看什么可以提名我看看能不能写(但是分结局不可以哦) 感谢在2021-10-0215:53:192021-10-0300:11: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鱼的喵喵猫10瓶;油桃果子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1、03 想见叶孤城难不难?不难。 他虽然是个深居简出的人,但是每日清晨,都会去海边练剑。他去的海边满是峭壁,怪石嶙峋,除了他,基本没有人会去。 但是城主大人每日定时定点出门练剑这种事,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想要亲眼看一看他,并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李建文很顺利的看到了叶孤城,也很顺利的把【合我心意】植入在了叶孤城的身上。 这一下,只要叶孤城不死,他就会一直乖乖听话,当他的傀儡了。 只是李建文却忽略了这个道具详情上的那句“控制效果根据宿主意志力决定”。 一开始的时候,事情还很顺利,叶孤城果然乖乖的按照他给的方案行事了。只是李建文身上的【武学宗师】效果消散得越来越多,他心里就越来越慌张,最后他听说陆小凤来京城了,竟然吓得让叶孤城一剑杀了陆小凤。 叶孤城没杀陆小凤。 在那个瞬间,他靠着自己的意志力强行突破了【随我心意】,在最后的时刻调转剑头,一剑刺入了自己的身体。 或许对叶孤城这样的人来说,比起被控制,他们更愿意去死。 宁折不弯。 这样的心性,是李建文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理解的。他们不仅不理解,还会说这种行为就是装。他们做惯了阴沟里的老鼠,怎么也不肯相信,这世上竟然真的有堂堂正正的人。 随着叶孤城的重伤,夺取皇位的计划就此失败。 李建文怕的发疯,控制着叶孤城,叫他护送他离开京城。 叶孤城就被他控制着离开了京城,躲开了陆小凤与西门吹雪。但离开京城之后,他又清醒过来。本想一剑杀了李建文,可不料自己的剑居然无论如何都对他下不了手。 这就是【随我心意】的另一个效果了,无论如何,被控制的傀儡都不可能朝主人下手。 叶孤城挣扎着离开,李建文捡了一条命出来。 然后,新皇调查此事,把南王府干的好事全都一桩桩、一件件的扒了出来,李建文意图谋反的事情当然也被发现了。 大邺朝如今国祚延绵两百载,虽然早已无力管控全国,但若只想针对一城一地,那还是可以办到的。海捕文书即刻发布,听说,朝廷要排除神侯府最擅追踪的追命来抓南王世子。 无法,南王世子的名号也不能用了,他只能用回自己本来的名字——李建文。 可即使如此,那追命难道是个好惹的人么?还是一路咬在李建文后头,步步紧逼。 这个时候,他的新手考验期终于要到了,所有用来倚仗的金手指都会消失,从此再也不可能向他提供任何帮助! 李建文绝望的哭嚎起来,无能的狂怒着,奸|杀了好几个黄花大闺女,在追命追上门来的时候吓的尿了裤子。 但他还是做了一件事。 那就是在系统即将消失之前,用所有的积分兑换了一个道具。 这个道具叫【瞒天过海】。 道具效果的描述是:【您是否已经走投无路?您是否已经陷入绝境?不要紧,瞒天过海拯救您!本品的使用效果为:服下这一剂药,人将变成玉石像,无知无觉,瞒天过海。持续效果:一天\五积分,三十天\五十积分,自由选择时长\二百积分。购买时间越长越优惠哦!】 因为他只剩下五十积分,所以他只能购买30天的【瞒天过海】。 好在,还是把追命给瞒过去了。 三十天过后,他重新醒来,追命已经离开了。 李建文就松了口气。 然后,他就过上了流浪的生活。 【武学宗师】效果已经彻底消散了,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那段日子日日被充足的内力滋养着,他居然还真的被养出了一点功夫,虽然够不上大宗师的级别,但是对付一般人肯定是够用的了。 他本来就是一个好吃懒做的人,又不动脑子,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也从来没有仔细了解过这个世界。他流落民间,自然不会踏踏实实的干活。 所以,他就靠强盗为生,杀人越货。 后来听说,银州的主人乃是安乐公主,一介女流,还是他的表姐,他就心动了,觉得银州天高皇帝远,他要是能在银州有一席之地,那就再不愁了。 一个女人,在偏远的地方呆着,肯定什么都不知道!他还和皇帝长得一模一样,到时候随便骗一骗,这个女人肯定把自己奉为上宾啊! 不过他打听着打听着,就发现事情实在没他想的那么容易。 去银州路途遥远,他现在是吃了上顿抢下顿,哪里去弄钱? 想到自己前年这个时候还是一掷千金的南王世子,现在却要为这点小钱伤脑筋,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进一间民居,杀了个老的,又把一个小姑娘给侮辱了。 这才有一点红一开始看见的那一幕。 不过李建文也还算有点基本的脑子,知道这种从未来穿越回来的事情说出来一定会被当精神病的,于是就说他也是借尸还魂,还到了这个南王世子身上,不过南王世子干的那些好事跟他可没关系啊!他是无辜的! 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话,一点红并不在意。 他冷冷地问:“你叫李建文?” 李建文哆嗦了一下,见一点红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忙点了点头,道:“是啊……英……英雄,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一点红又道:“你认识一个叫李鱼的女人么?” 李建文一愣,道:“什……什么?” 一点红冷哼一声,忽然道:“我问话只问一遍,你听清楚没有?” 李建文吓的一个激灵,立刻连什么都说了:“李……李鱼,她,她是我姐……亲姐啊那是!” 他这个人,看到女人就只能想到那种下三滥的事情,就连自己的亲姐也是一样,听一点红说李鱼,他立刻就觉得他和自己亲姐肯定有一腿! 顿时,他精神大振,觉得自己今天肯定是死不了了。 他大着胆子,喊了一声:“姐夫啊……咱们都是一家人……” 一点红冷笑了一声,他立刻噤声,不敢再多说话了。 一点红眯了眯眼,忽然又阴森森地道:“李鱼生前是怎么死的?” 李建文愣住了! 这他哪里知道啊!没想到这个姐夫管的还挺多。 他哆哆嗦嗦地道:“不……不知道……” 一点红面无表情,看不出信还是不信,李建文心里慌张的要命,想着以前自己和李鱼那种剑拔弩张的关系,觉得她肯定是在这人面前说了他不少坏话!这……这可怎么办啊…… 正想着要说几句好话,却见一点红出手如风,点了他身上十几处大穴,让他顿时一动不动,连话都说不出来。 李建文惊恐地看着一点红,然后就被套进了一个麻袋里,如同猪狗一般的被一路拎回了银州。 李鱼接到一点红回来的消息之后,愣了一愣。 他不在的日子里,李鱼自然而然是想念他的。中原一点红是这个世界上她最先认识的人,也是他,在这个刀剑无眼的世界里给了她最开始的安全感。 陆小凤走了,她不思念;楚留香走了,她虽然惆怅,但是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感受。可是一点红…… 一点红走了之后,她只能默默地告诉自己,这是正确的,如果他不走,迟早有一天他们之间会变得一片狼藉的。 现在他回来了,她很高兴。 李鱼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去门口迎接一点红。 近乎半年不见,他倒是没什么变化,还是如同她记忆中的那样,一身黑色的劲装,一柄无鞘的薄剑,脊背挺得笔直,面容冷峻,眼神如狼。 看到李鱼走来,他竟也难得的不知如何是好。 她也没怎么变,一如他记忆中那么美丽。一点红时常会梦到李鱼,这些梦有时平平常常,有些脏的叫他自己都觉得可耻,如今一见李鱼,他竟有点想移开视线。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移开视线。 李鱼望着他,他也望着李鱼。 半晌,李鱼才涩声道:“你……你回来了。” 一点红淡淡地道:“嗯。” 他闭着嘴,也不说话,似乎并不打算解释自己为什么回来,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李鱼望着他,忽然又涩然道:“这次回来……你……你还走么?” 一点红盯着她,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半晌,他才冷硬地道:“你要我走我就走。” 这就是说……如果你不要我走,我就不走。 他已知道,楚留香带着他的三个妹妹离开了银州。 ……他竟也离开了李鱼。 对于一点红这样的人来说,他确定李鱼是最好的,那李鱼就是最好的。陆小凤、楚留香,敢放下这最好的一个不要,那就是他们瞎了眼,蒙了心。 李鱼眼神闪了闪,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她才道:“先回来吧。” 一点红的眼神也闪了闪,没有说话,提着那个大麻袋进了门。 李鱼奇道:“你这是带的什么东西回来了?” 一点红沉声道:“一个人。” 李鱼问道:“谁?” 一点红低头看了一眼那麻袋,忽扔在了地上,冷冷地道:“李建文。” 李鱼一下子就呆了。 他刚刚说……谁? 她歪了歪头,勉强笑了一下,道:“你弄错了吧,这怎么可能是……” 一点红道:“是不是,你自己判断。” 说着,他忽踢了一脚那麻袋,麻袋四分五裂,里头钻出一个人来,这人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少了一只耳朵,面上满是惶恐的表情。 仔细一看,此人……竟是和李鱼长得有点像。 李鱼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就爬过来要抱她的脚,却被一点红眼疾手快的一脚踢开。 他噗的吐出一口鲜血,在地上滚了两圈,大叫道:“姐!姐!是我啊……姐,我是建文!这里可就剩咱们姐弟两了!姐你可得帮帮我啊姐!” 李鱼:“…………” 这语气、这内容,的确是她那个傻|逼弟弟没错了。 她挑了挑眉,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建文,也不太想理他,只是问一点红:“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一点红淡淡道:“说来话长。” 他好像也不太想说话。 李鱼看着他冷峻的面容,忽然心中一动,笑了一笑,道:“先不管他,你风餐露宿,应是累了,要不先去吃点东西?” 她理都没理李建文,只是摆了摆手,就有人把这个垃圾玩意儿给拖下去了,至于拖去哪里,沈三娘心里会有主意的。 而一点红呢,他本来下意识地想拒绝,可是看到李鱼微笑着的表情之后,他却又不想拒绝了。 他说:“好。” 李鱼便叫月云即刻去准备。 菜布好之后,李鱼居然也坐在了他的对面,只不过她胃口一向不好,也不动筷子,只是看着他吃东西。 而一点红呢,也不说话,坐下来之后,慢条斯理、不紧不慢地动着筷子。 等他吃停当,放下筷子的时候,李鱼才突然道:“楚留香走了。” 一点红说:“我知道。” 李鱼又道:“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因为身边无人陪伴,才想要你留下来的。” 一点红顿了一下。 李鱼又说:“我说这话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她笑了一笑,又很快收敛了这笑意,垂下了睫毛,她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睛,叫一点红看不清她的眼神。 他却忽然勾了勾嘴角,勾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容来。 一点红是个很少会笑的人,偶尔笑一笑,那笑意也是很快就收敛了的,李鱼抬眸,正好看见了他这转瞬即逝的笑意,不由怔住。 很显然,他是没有一丝一毫怪罪她的意思的,不管是她之前对他的感情视而不见,还是言语之中暗示他离她远一点的话。 她的眼神闪动了一下,忽柔声道:“你也累了吧,不如……先休息一会儿。” 一点红也不急着说什么,只是慢悠悠的站起来,微微点了点头,淡淡道:“好。” 说着,他就直接出去了。 李鱼愣了一愣,忽然笑了起来。 至于李建文……沈三娘也的确叫他得到了应该有的待遇。 他本以为自己这几年的遭遇,已经是惨中之惨,却没想到这银州安乐公主府,才是地狱中的地狱。 因为李鱼特意嘱咐了沈三娘,叫她随便造作,别打死了就好。沈三娘心领神会,把李建文拖走之后,借着由头就是一顿毒打。 比起那些江湖中人,李建文的反应可真是一点骨气都没有,一进地牢,就被眼前的环境吓呆了,直接跪地求饶,管沈三娘叫美女姐姐。 这样油腻,沈三娘几乎都呕出来了,她翻了个白眼,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两个灵武卫心领神会,上去就揍,直把他打的伤痕累累,蜷缩在地上抱着头,这才停下。 沈三娘微笑着道:“叫这位公子醒醒神。” 然后李建文的头就被强行摁到水里去了,右耳的伤口剧透,口鼻呛水,他不住的挣扎,不住的把头往上抬,然后又被残忍的压回去,一大口水就从他的嘴里灌了进去。 他被拉了出来,疯狂地咳嗽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道:“我招……我都招……我什么都招的……” 沈三娘轻摇小扇,一边笑,一边温温柔柔地道:“公子误会了。” 李建文道:“什……什么……?” 沈三娘道:“我这样对你,根本什么都不想知道,我就是单纯的……想揍你而已。” 李建文呆了。 趁着这个空当,两个灵武卫就又把他的头直接摁进水里了。 如此反复折磨了三四天之后,这李建文已经连什么心性都磨没了。 沈三娘看着他,冷笑道:“什么东西,竟也敢跟我们公主攀亲戚!” 说着,施施然走了出去。 三天之后,李鱼才叫人把李建文拖出来。 她坐在坐塌之上,手上把玩着一把金扇,漫不经心地看着瘫软在地的李建文。 李建文畏畏缩缩地看着她,再也不敢多说话,也不敢胡乱叫人了。 可是他心里愤怒的要命。 ——再怎么说,他也是她弟啊!她就这么对待弟弟?也太他妈的不算人了吧! 李鱼道:“说说吧,你怎么来这里的。” 李建文沉默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交……交通肇事逃逸后撞树上撞死了。” 李鱼嗯了一声,好像也不甚在意。 她又道:“南王世子,嗯?听说你以前武功很厉害?” 李建文含含糊糊地说:“……这个人底子好……” 李鱼冷冷道:“是不是有系统?” 李建文一惊,又想到她短短几年之内坐稳银州,一定也是有了系统的帮助,顿时不忿起来。 不过,他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是老老实实地说:“对……对啊。” 李鱼又问:“你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已经调查清楚了,现在说说吧,你的系统是个什么东西,又有什么道具。” 李建文脱口而出:“你问这个干什么?” 李鱼道:“是我问还是你问?” 她变得比以前凶狠多了!!! 李建文没办法,只能和盘托出,包括他是怎么成为武学宗师、又是怎么控制叶孤城、怎么用那个石像逃脱等等,他都全说出来了。 都说出来,他姐总得放他一马吧! 李鱼却眯了眯眼。 【瞒天过海】?石像? 她的目光,就放在了一直摆在她案头的那尊白玉美人像上。 这个白玉美人像,雕刻的是昔日的祸国妖妃柳氏,而她商城内的那个叫【阿拉丁神灯】的道具,也说明系统前任宿主是一个倾国倾城且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女人…… 难道说,这个白玉美人像,其实是用那个系统道具【瞒天过海】所制造出来的?其实她根本就是柳妃本人?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她立刻进自己的系统商城看了一眼,发现系统的确是有这个叫【瞒天过海】的道具,只不过是灰的,根本无法购买。而且那个【随我心意】也是灰的,藏在很角落的位置里,不注意看根本发现不了。 李鱼问李建文:“你的系统里买过的东西还可以再买么?” 李建文愣了一下,说:“……没,没注意。” 李鱼:“仔细好好想!” 李建文就想到了自己那个【武学宗师】金手指,买过一次之后果然变灰了,无法购买。 他把这件事告诉李鱼,李鱼立刻就明白了。 这个系统商城的机制,相当于一个“智能推荐”机制,也就是类似于马爸爸的橙色软件那样,你惯常是个什么人,就会在商城中给你推荐什么东西。所以李鱼看到的大都是新作物之类的东西,而李建文看到的就是【武学宗师】这种东西。 而且因为生老病死是每一个人都会有的需要,所以像回魂丹这样的商品,就会在每一个系统里存在着。而且回魂丹有点像一种“刚需”,也就是经常需要备着的东西,所以是可以无限购买的。 但是这个橙色软件呢,是一个别人用过的橙色软件。所以新用户偶尔会发现老用户的踪迹,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个阿拉丁神灯会出现在李鱼这里。 而【瞒天过海】是一个一次性道具,买过一次之后商城库存就清零的那种,所以在李鱼这里,这个东西是灰色的,根本无法购买。 现在,她已经可以近乎百分百的确定,这白玉美人像,就是柳妃本人了。 她打了个哈欠,直接把那白玉美人像给扔了出去,美人像在地上滚了两三圈,毫发无损。 哦?这倒是有点意思。 想到那个阿拉丁神灯最后的愿望【夺回失去的一切】,李鱼就觉得这个柳妃来者不善。因为她的前两个愿望一个是【绝世美人】,另一个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这说的可以是祸国妖妃柳氏,也可是安乐公主李鱼。李鱼是绝世美人,也在银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命运让柳妃的白玉美人像来到了她的案头,如果说,这不是命运呢?而是阿拉丁神灯所默默实现的,让柳妃重新归来的神迹之中的一部分。 或者说,她的穿越,她附在绝世美人安乐公主身上,都是这阿拉丁神灯神迹的一环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0-0300:11:162021-10-0400:25: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古灵黑猫28瓶;天外飞仙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2、04 这样想着的李鱼,就连李建文都顾不得管,直接问系统:我这句身体还有可能被别的人借尸还魂么? 系统回答:【如果宿主的灵魂死亡之后是可以的。】 李鱼又问:系统商城里有没有可以只杀死灵魂不伤及□□的道具卖? 系统回答:【抱歉,商城不提供这种道具。】 好,那她就放心了。起码可以确定柳妃手中并不会握着一种能让自己不明不白死掉的道具。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把柳妃的生平再仔仔细细的调查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有用信息。 决定了对策之后,她就放下心来,慢慢悠悠的继续处理李建文的事情。 李建文哆哆嗦嗦地缩在地上,显然是对她这个姐姐已畏惧到了极点。 李鱼最后问他:“杀过人没有?” 李建文立刻大喊道:“没有!绝对没有!我可是大大的良民啊!” 李鱼又问:“你那交通肇事是怎么回事?” 李建文缩了一下,弱弱道:“姐……那是喝醉了……” 她忽然勾了勾嘴角,问:“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李建文不理解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不过为了给自己挣一条活路,还是十分谄媚地道:“是啊姐,你是怎么过来的?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把你……” “我啊,我也是死于交通肇事。” 李鱼打断了他,冷冷地说。 李建文一下卡壳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鱼冷笑着道:“撞我的人就是你啊,你居然没注意么?” !! 李建文瞬间呆住! 他看着李鱼脸上那种冷酷的、轻蔑的眼神,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是……么? 他开始回想自己喝醉酒镖车的那个晚上……其实现在他已经没什么记忆了,他只记得自己撞飞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是李鱼么?不知道,不晓得,他想不起来。 一股寒气忽然自他的背上开始上升。 他当然不是后悔自己撞死了自己的亲姐,事实上,这个亲姐死还是活他也不在乎,只不过……只不过他现在在李鱼的手里,如果他们之间有这种血海深仇的话……那他、那他岂不是…… ……根本没活路? 李建文一瞬间暴怒起来,觉得自己真是太倒霉了!再一看这屋内,根本连一个人都没有,他……他忽然起了恶毒的心! 好啊你个李鱼,你要我死是不是!那你也别想活!想杀我咱们就一起死!你个臭娘们儿! 他恶从心中起,忽然暴起,就要去掐李鱼的脖子,李鱼连动也不动,就这么冷冰冰地看着他。 李建文身后的屏风里,忽然透出了一点寒芒。李建文的手还没碰上李鱼的那一瞬间,那剑锋之上的寒芒就已到了,从李建文的脖颈后刺入,又自他的咽喉处穿出。 那冰冷又纤薄地剑尖上,缓缓滴下了一滴鲜血,嗒叭一声落在了李鱼的裙子上。 李建文的双眼像是一只青蛙一样凸起,里头满是血丝,他张大嘴,发出咯咯的声音来,似乎是想说话,却又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李鱼冷漠地看着他,轻轻地道:“你什么德行我不清楚?我会不藏着后手和你单独在一个房间里?” 她又不傻,怎么可能会对这个垃圾弟弟有任何幻想。 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经明白了,她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什么家人,父母、兄弟,全是吸血虫而已。他们把自己养这么大,就像是养大了一只会下蛋的母鸡,等着每天摸两个鸡蛋而已。 李建文穿越之后干的事情,她这两天已叫人调查的清清楚楚,奸杀妇女,杀人越货,什么恶事他都干。 她这个弟弟,就是那种完全没有人性、干了坏事只会后悔自己被抓住的那种人渣而已。 她要是对这种人渣有感情,那她真是脑子有病病。 一点红死神一般的立在李建文的身后,眼神连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有。 他杀人时的动作很奇特,仿佛连多的一分动作都不肯有,如果刺入三分能杀人,他就绝不会将剑刺入四分、 只是这一次,他却好似多用了几分力气。 他冷冰冰地用力,让自己的薄剑在李建文的脖颈里翻了半圈,李建文张大嘴,发出困兽一般的声音,然后一点红骤然收剑,李建文的脖颈处就露出一个大洞来,噗呲噗呲的喷着血,全淋在了李鱼的身上。 李建文向前倒去,似乎就要压在李鱼的身上,这时,一只惨白却骨节分明的手忽然扳住了他的肩膀,捏住他的肩向后一甩,李建文的身体就如同一个残破的娃娃一样被直接甩到了地上。 李鱼刚才为了避血,侧过了脸,只是饶是如此,她却还是无法避免的被溅了一身的血腥。 此时此刻,她苍白的脸上满是鲜血,血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流,弄脏了她今日穿的这一件白衣。她侧着头,忽然软下了身子,重重地倒在了坐塌的软靠背上。 她脸色苍白,捂着心口不住的喘气,眉头紧皱起来,似乎有些不舒服的样子。 一点红慢慢地走过来,皱着眉看她,道:“去洗个澡吧。” 李鱼无力地点了点头。 这屋子里血腥味太重,她有点受不了,便又挣扎着下了地,想要去外头透透气,岂止她现在呼吸不畅,浑身无力,刚走了两步,就踩到了地上黏黏滑滑的血,踉跄了一下。 一点红就在旁边,他伸了一下手,一把扶住了李鱼。 要说一点红对李鱼没了心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而这一次回来,与其说是因为抓到了李建文而回来,不如说是这李建文给了他一个回来的理由。 只是虽然回来了,李鱼也和他很默契的没有提起什么时候离开的话题,但是他还是和她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离。 若不是她要滑到,他大概都不会上去扶这一下。 只是这一扶,他又不想放手了。 因常年习武,一点红的臂膀肌肉紧实,如铁一般坚硬。他的手臂伸出,李鱼就倒在了他的臂膀上,一点红的手扣住了她的肩头。 女人的触感是和男人完全不一样的,即使是纤瘦的女人,因为体脂率天生更高一些,触碰上去也是柔软的。李鱼这几个月来身体好了一些,脸上显然是更有肉了一些,那种柔软的触感就令一点红几乎快要沉迷。 但他的脸上竟还是那样冷峻的,连一丝一毫异样的表情都没有。 他只是淡淡地道:“走路注意一点。” 李鱼笑了笑,慢慢地站稳了,说了一句:“多谢。” 一点红没有说话。 被月云伺候着洗了个澡之后,李鱼的屋子也已被收拾好了,整个屋子味道清新,地板干净,丝毫看不出是刚死过人的屋子。 李鱼窝在床上,头发半湿,眯着眼睛,似睡非睡。月云正在给她擦头发,擦着擦着,一点红却走进来了。 月云是个机灵的人,见状就轻轻地站了起来,向一点红行了一礼,又非常小声地对一点红道:“红先生,奴还有事,请红先生帮殿下擦擦头发。” 一点红眯了眯眼,似乎没明白她在说什么。 可是月云却朝他璨然一笑,蹑手蹑脚的就出去了,丝毫不管公主殿下的头发还是半湿的。 常人的头发湿着倒也没什么关系,像一点红这样铁打的身子,经常洗冷水澡,头发湿淋淋的就随便一束,直接吹着冷风就出去也没什么事。 可若要让这千娇百媚的公主殿下也这么走一遭,怕不是回来就得重病。 一点红双手抱胸,皱着眉看了李鱼一会儿,最终还是认了命,上前去抓住了她头上的那块大毛巾。 他帮人擦过头发么?那是绝没有的事情啊! 此时此刻,他才知道什么叫难。 毕竟这小公主实在是娇弱敏感的很,你哪里没注意,哪里用劲用的大了,扯到她头发了,她都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内就发现了。 一点红学着月云的样子,慢慢搓揉着她的头发,李鱼还闭着眼,似乎已快要睡着,她身上换了一件白色的里衣,腰间缠着一条编制的腰绳,松松垮垮的把衣裳系在了身上。 如今是春日,银州的春天是有些冷的,但李鱼的屋子里烧着银炭,暖洋洋的,她也就懒得没盖被子。 那一件宽大的里衣把她整个人的罩了起来,她懒洋洋的侧卧着,服帖的布料下摆伸出了两条莹白的小腿来,她的脚趾之上竟也是涂着蔻丹的,那鲜红的蔻丹闪着摇曳的艳光,却令她显得更白、更媚了些。 一点红只看了一眼,那双死灰色的冷漠眸子就暗了下去。 半晌,李鱼才睁开了眼,抱怨道:“月云今天怎么擦头发都擦不好!”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了一点红的手和衣袖,他的衣袖一如既往的是黑色的窄袖,袖口收的极紧,围着他的手腕一圈。 李鱼讪讪道:“你怎么有闲情逸致做这个……” 一点红听不出情绪地道:“月云跑了,丢给我的。” 李鱼愣了一下,有点恼怒地道:“那丫头……” 一点红还站在她背后,给她搓着头发,他垂着眼眸,面色还是冷峻的,也看不出到底什么情绪,手上的动作倒是十分轻柔,似是怕扯痛了她的头发。 她是有一头很漂亮的头发的,轻轻柔柔地散在肩上,又黑又亮,梳那种高髻时最好看,而如今这样全部披散下来,也是极美的。 她的手指之上,也染着艳色的蔻丹。 一个这样美艳的女人毫无防备的躺在一个男人面前的时候,这个男人通常是很难喉咙不发紧的。 中原一点红当然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他也觉得喉咙发紧,肌肉收紧,好像有一团火在烧一样。 但他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也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只是哑声道:“今天为什么要让我听见那些话?” 他指的是李鱼与李建文在谈话时,李鱼让他躲在那屏风之内的。 李鱼道:“总得有人会在那里的,总得有人听见那些话的,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你呢?” 一点红顿了顿,又道:“你不愿意让人知道你的过去。” 李鱼沉默了一会儿,道:“是啊……或许你不知道,其实那一会儿,我在和李建文说话的时候,我……我觉得很难受,很羞耻……因为我……” 一点红突然打断了她:“我小时候是个孤儿。” 李鱼一愣,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点红却自顾自地道:“自有记忆以来我就在街头流浪,六岁时被师父捡回家去,交了剑法,成了杀人的工具,生平杀人无数,被无数人恨的要死。这就是中原一点红。” 李鱼愣住,喃喃地道:“你……你在说什么,一……一点红,你……” 一点红淡淡地道:“我也不愿叫人家知道我的过去,所以我也从没说过,如今你说出来,你难受,我说出来,我也难受,就别想那么多了。” 李鱼怔怔地望着一点红平静的脸,忽然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袖口。 一点红的目光很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她的脸上,却见她忽然紧紧地闭上了眼,长长的眼睫似是也有些湿润。她的身子忽然微微地发起抖来,牙齿咬的紧紧地,好似在忍受什么难以忍受的情绪似得。 一点红语气平平道:“你若不想见我,我现在就出去。” 说着,他就放下了那个大毛巾,作势转身要走。 这是他在和李鱼相处的过程中学会的一件事,有的时候,就算是男人,也得学一点欲擒故纵的招数。 她不喜欢别人把她逼的太紧,不喜欢那种像野狼一样的撕咬,一点红既已知道了,又怎么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呢? 果然,他刚一要走,李鱼忽然急急的抓住了他的……手。 他的袖口实在收的很紧,很难抓住,而他穿的劲装,上衣的下摆又是收在腰带里的,根本就没有衣服角可以抓。他走势如此之急,如果李鱼不抓他的手,就只能抓他的头发了。 李鱼情急之下,当然还是选择了抓一点红的手。 这个男人的手是很粗糙的,他的手指、虎口处,都因习武留下了厚厚的茧,只要稍微那么一碰,就能感觉到那种粗砺的触感。 一点红一僵,立刻停了下来,而他掌心的那种温度,又似乎烫伤了李鱼一样,她也迅速的把手缩了回去。 李鱼道:“你,你等等,我没有说不想见你……” 一点红转回身来,就看见她一只手撑着身子,头从床上探出来,另一只手将将才缩回去,她的双眼还有些湿润,急急地把一点红拽住之后,她又好像有一点窘迫。 一点红那双死灰色的眼睛里,也浮现出一点点的笑意。 他淡淡地道:“把被子盖上吧,当心着凉。” 说着,俯下身去替李鱼捻被子,李鱼没有说话,半卧在床榻之上,乖乖看着他帮自己把被子盖上。 一点红忽然道:“你有事瞒着我。” 今天听她与那李建文的谈话,一点红才解了许多疑惑,原来那李建文借尸还魂之后,身上也有神仙给他宝贝,这才让他武功暴涨,能把组织给毁了。后来他是怎么利用这神仙给的东西,去控制叶孤城,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但他总觉得,李鱼问这些东西,是发现了什么别的东西。 她又会遇到危险么? 还是这种……与鬼神之说相关的危险。 她又打算独自一人面对危险么? 一点红又想到了石观音来的那一回,心中不免烦躁的很,周身气场也冷了下来。 李鱼看的出他不高兴,忽叹了口气,又上去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道:“一点红,你不要生气……” 一点红的手却忽然反手抓住了李鱼的手,那只柔弱无骨、滑滑腻腻的玉手被他捏在掌心里,他却一点都不收着力气,用力一捏,便看见李鱼的面上显出了一些痛苦的神色来,显然是被捏疼了。 一点红冷声道:“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 李鱼叹道:“不是这样的,一点红……” 一点红又道:“今天你时常盯着桌上那个白玉像在看,那东西不对劲?”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今日听了李建文是如何逃开神侯府追命的追捕之后,此时此刻,有些事情他一想就透。 都说到这个程度了,李鱼自然知道瞒也没有用,她只得道:“此像与我长相有五六分相似。” 一点红皱眉,道:“柳妃本人?” 李鱼点了点头。 一点红一句话都没说,出手如闪电,瞬间挑飞了那个玉石像。 那白玉美人像温润动人,似是羊脂玉制成,而一点红的薄剑剑风凌厉,只破一块玉,怕还是浪费了。 可这白玉美人像诡异就诡异在这里,如此脆弱的质地,却在一点红的剑风之下毫发无损,一点红眯了眯眼,那双死灰色的眸子之中,已是杀气大胜。 李鱼叹道:“不必白费功夫,这东西既然是……神仙给的妙法,必定是不能毁去的。” 一点红道:“你那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毁它?” 李鱼苦笑一声,道:“石观音这样的凡人,神仙都不给我妙法让我能轻松一些,而这柳妃,我又怎么可能有什么新鲜法子毁了她。” 一点红转头,忽然又道:“你还有事瞒着我。” 李鱼一愣。 一点红讥诮地笑了一笑,道:“你是怎么确定这柳妃一定会对你不利的?” 今日与李建文谈话之时,她就摔过一次这柳妃的像,如今他又一剑挑飞了这像,却也不见她有丝毫情绪,只是忧心不知该如何除去柳妃。 李鱼道:“……你倒是敏锐。” 一点红的目光忽然柔和下来,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你心里藏着事的时候,眼神总要往右瞥一下。” 任何人心里藏着事的时候,当然都会表现出一些与平时不一样的举动来,李鱼又不是神,当然也会有一些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微表情。 她怔了怔,忽然无奈地道:“你是真的很敏锐。” 一点红淡淡地道:“我只是不想你死的不明不白。” 李鱼沉默了一会儿,才叹道:“既然如此,我就把我的猜想告诉你吧。” 在说这个猜想之前,她以防万一,还是把那个白玉美人像给移到了别的地方。 她的猜想就是,柳妃没有死。 趁着刚刚洗澡的这个功夫,她已经把系统商城里所有的道具全看了一遍。 猜到柳妃就是前任宿主之后,有一些她之前没观察到的细节就很明显了。 比如说,她之前翻系统商城的时候,在最后几页有一些那种奇怪的“橙色套装”“红色套装”之类的东西,这种东西基建又不需要,她当时随便翻翻就过去了,现在认真一看,果然发现了端倪。 这些套装,其实都是带着魅惑加成的,只不过加的很少。 之前系统告诉她,其实系统并不是一个基建系统,系统会随着不同的宿主定制不一样的系统任务,所以柳妃的系统其实是一个……宠妃系统? 这倒是也很合她的人设。 既然是宠妃系统,就应该有一点宠妃系统里应该有的东西吧,李鱼认真翻商城,果然翻出来一些“生子丹”、“接男宝”之类的东西,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不过,系统商城也不是什么都卖的,为了游戏的平衡性着想,有一些太过于逆天的东西是不会出现的。 就比如说自己在对付石观音的时候发现,商城里没有任何带有强攻击性的道具,所以她只能曲线救国,用雷公柱引雷,杀死石观音。 再比如说,基建新作物之中,能够极大改变世界的作物橡胶树,最大购买量只有十棵。 所以,这个宠妃系统一定也会抑制逆天的道具,以防止游戏平衡性被破坏。 一个宠妃系统的终极目标,应当就是获得皇帝的盛宠一辈子吧。 李鱼想到了李建文用过的那个【随我心意】。 今天和李建文谈话时,她也去系统里找过这个道具,是灰色的,意味着柳妃买过这个道具。 灰色的道具,也是可以点开看一看道具简介的,李鱼一翻,果然看见一句【本品禁止使用对象;皇帝】。 所以,柳妃虽然盛宠一时,但也只能依靠自己的小意殷勤来让皇帝接着宠她,其实她根本也没办法控制皇帝,叫皇帝为自己所用。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在被陷害与侍卫私通之后,会死的那么惨的原因了。 李鱼觉得这柳妃很滑稽。 她到底长了个什么样的脑子?获得的系统居然是一个宠妃系统,这种东西就算可以保证你在深宫之中得到盛宠,又有什么用呢?只想着依靠一个男人的宠爱活着,就算获得了这样神奇的系统,不也还是尸骨无存?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0-0400:25:522021-10-0517:1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吼吼10瓶;顾言、知子莫如鱼鸟君5瓶;东方天幕上莹亮的星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3、05 李鱼觉得这个柳妃很不可理喻。 拿到了系统这样的大外挂,就好像在别人都拿冷兵器的时代拿到了热|兵器,这么大的优势,她不好好利用,居然能把自己搞到皇宫里去扯头花,真是没救了。 别人的人生,唏嘘过后,也就不管了。李鱼转而开始思考,她买那个【随我心意】,不能给皇帝用,她给谁用了呢? 皇后? 贵妃? 李鱼不清楚,但是她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所以她决定要找人去查柳妃当年在皇宫里的事情,最好能很详细。 其实她现在已完全不害怕这柳妃了,虽然她拥有【阿拉丁神灯】的神力,但是仔细的想一想,这阿拉丁神灯,也没有什么特别了不起的地方嘛。 柳妃的第一个愿望是:【我要成为绝世美人】。 这说明,柳妃一开始就只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子。 柳妃与皇帝的相识,还是一段颇为浪漫的故事,当时皇帝南巡,在路上碰到了一个宛如西施在世的浣衣女,顿时惊为天人,不顾众人反对,将此女接进宫中。但奇怪的是,这美丽的浣衣女却好似是一个凭空出现的人,不知有多少人去查,也没查出此女的身世。 在柳妃死后,还有许多人以柳妃身世不明的由头,来论证柳妃真的就是那山野之间的狐狸精转世。 这一段颇具有浪漫色彩的故事,在现在的李鱼看来,却可以分析出一些事情。 比如说,阿拉丁神灯实现这个【绝世美人】愿望的方式是让她本来的脸变成了一个绝世美人的脸,而不是让柳妃去夺一个绝世美人的舍。 为什么可以这么推测?因为柳妃的身世无人知道。 一个人用了一张全然陌生的美人面,那可不就变成了一个凭空冒出来的人嘛,谁也没见过,谁也不知道,生平一片空白。 如果阿拉丁神灯可以夺舍,那就会直接让柳妃的灵魂占据一个绝世美人的肉身。比如说昔日的第一美人秋灵素还是水灵光,这些美人本就是活生生生长了十几年的姑娘,怎么可能查不出生平来? 至于她许下的第二个愿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应当是和第一个心愿一起许下的。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柳妃的容貌太美,但是从她后来的桩桩件件可以看出,这人完全就是个傻子。一个笨蛋美人,无父无母无亲无故,能在这吃人的古代社会活下去么?根本不可能的。 所以,她一定在许下第一个心愿之后立刻就许下了第二个心愿,神灯发力,让皇帝南巡,好叫柳妃能够偶遇皇帝,让他心神荡漾,将她收入后宫之中。 这其实也就更意味着神灯的力量是不足以让柳妃直接夺舍的,因为如果可以,那直接让柳妃的灵魂去占据一个美丽的贵族女性,那岂不是更有利于她实现愿望么?何必要如此曲线救国,当什么祸国妖妃呢。 所以说,李鱼觉得自己完全不需要担心柳妃会夺她的舍了。 想透了这一层,李鱼现在觉得这【阿拉丁神灯】已一点神秘感都没有了。 其实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未知的时候最可怕,一旦等人想通、想透了,那就可以想出对策来对付,完全不需要害怕了。 神灯最大的魔力,也就是可以帮人捏捏脸了,除此之外,他实现愿望的方法,不过就是在冥冥之中改变一些因果罢了,比如说让柳妃在浣衣的时候偶遇皇上,比如说让柳妃的白玉美人像冥冥之中出现在她的案头之上。 说到底,事在人为,机会给了柳妃,要怎么行事,还是得看她自己。 而李鱼,又怎么可能会怕这种完全没有脑子的人呢? 这柳妃大概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她的猎物,居然只在掌握了这么一点点信息的时候,就已经把她的一切都摸的差不多了。 既然柳妃无法通过神灯夺得李鱼的一切,那她或许只能通过曾经在系统中购买过的道具来实现这一点了。 所以只要知道她曾经买过什么,那就对她能出的招就能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李鱼把这些猜想换了一种说法,好让一点红能听得懂。 一点红听完之后,眯着眼盯了那白玉美人像半晌,十分残忍地道:“把这玩意儿直接扔到地牢里去吧。” 李鱼微微一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既然已提前知道了此事,难道她还会傻乎乎的把这个不吉利的白玉像放在她的案头上,等着她来暗算么? 那怎么可能呢! 李鱼又不是那种伟光正的少年漫主角,明明知道有人要打上门来了,还站在原地不走,要什么“堂堂正正”的决斗。 她从来都是脑力派好不好。 二人说了几句,李鱼就命人把这个石像直接扔进石牢里去了,想必那柳妃摩拳擦掌地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被关小黑屋的场面一定好看的很。 做完这件事之后,李鱼就给楚留香写了一封信,飞鸽传书到了楚留香的小船上。 信的内容是拜托他去调查一下柳妃活着的时候的宫廷秘事。 楚留香办事效率极高,没过多久,就把柳妃进宫之后发生的事情调查的清清楚楚了。 她进宫之后,因为容貌美丽,又小意殷勤,很快得到了皇帝的盛宠。 只是这柳妃,却是个张扬的人物,得到了皇帝的宠爱之后,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敢和皇后与贵妃叫板。皇后与贵妃本是水火之势,因为这柳妃,居然统一了战线。 柳妃进宫没几个月,就怀了孕。——李鱼觉得这可能和【生子丹】道具有关。 她这第一胎,居然就是个男孩儿!——李鱼觉得她大概可能是使用了【接男宝】道具。 只不过,柳妃生育下的这个皇子,乃是皇帝的头一个儿子。 这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皇后还没生下儿子呢!后宫之中,人人都还没有孩子,就这柳妃,一举得男,怎能叫人不恨? 所以她这个儿子还没过满月,就夭折了。 这也很好解释,柳妃虽然手握宠妃系统,但是人却是个傻的,她虽然可以买回魂丹,可是如果她发现事情不对的时候,她的儿子已经死了呢?回魂丹虽然叫回魂丹,但是却不能真的回魂。 经过了这件事,柳妃大受打击。 后来,皇后生下太子,贵妃生下晋王,柳妃才再次怀孕,只不过这次没生男孩,而是生了一个女孩,也就是后来的安乐公主。 这也好解释,对于宠妃系统的游戏规则来说,生下皇子应该是很重要的胜利节点,所以这【接男宝】道具自然也是珍贵的,不可能无限制的给柳妃使用,所以柳妃这次凭运气就生了女孩儿。 柳妃还是继续盛宠着,最受宠时,皇后和贵妃都避其锋芒,不过皇后贵妃这种心机深重的宫廷女人,倒不是怕柳妃,应当只是找个机会把她一脚踩死,再无翻身之日。 五年之后,安乐公主李钰五岁,柳妃被构陷与侍卫私通,皇帝震怒,赐白绫给柳妃,柳妃不肯就死,被几个健壮的太监压着,活活勒死,一卷草席卷了,扔到了乱葬岗去。 而又过了十五年,皇帝去世,太子登基,安乐公主李钰被流放银州,她身子本来就弱,在艰苦的旅途之中一命呜呼,再睁眼时,里子已变成了现代女性李鱼。 李鱼看完了柳妃的生平,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就是她手里兑换过的那个【随我心意】根本就没用出去。假如她真的用到了皇后或者贵妃的身上,就不会被这两个女人合起伙来陷害,摁死在后宫之中了。 想通了这件事之后,李鱼找来了一点红,问道:“你认识什么做人|皮|面|具的人么?” 一点红挑眉,问道:“你要那玩意儿有用?” 李鱼便道:“李建文用来控制叶孤城的那妙法,名叫‘随我心意’,只要被使用者用肉眼看见容貌者,都有可能会中招。” 一点红皱了皱眉,道:“你怕她控制你?我去找人做。” 李鱼点了点头,道:“以防万一,不过……” 一点红道:“不过什么?” 李鱼道:“也给你做一个吧,我不想……我也不想叫她控制你。”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李鱼简直感觉自己都要怄死了! 一点红……一点红若是被柳妃给控制了,说不定她是真的要暴躁到想要直接上去给柳妃一刀! 一点红微微一怔,似是没想到李鱼会说出这种话来。 再一看她,说完这话之后,立刻就侧过了头不看他,好似不想让他看到她的眼神似得。 他的眼中忽然浮现出了一点笑意。 他哑声道:“为什么不看我?” 他本就是一个声音低沉、嘶哑的人,如今把声音软下来几分,竟叫人觉得耳朵都有点发酥。 李鱼垂下眼眸,睫毛挡住了眼神,也挡住了她的情绪。 这一点红这次回来,她总觉得……他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好像有点叫她更难招架了些。 李鱼道:“我没有不看你。” 一点红轻笑出声。 他倒是不揪着这一点,只是又道:“一点红绝不受制于人。” 李鱼皱了皱眉,道:“你不明白,像叶孤城那等心性的人,也会受制于李建文那垃圾,说明这妙法根本不是人能抵抗之物。” 一点红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那你不如也叫神仙给你那妙法,先行用在我身上,那柳妃的妙法就没用了。” 李鱼愣住,道:“你……你再说什么啊……” 一点红是再说……他甘愿被她控制? 他是一个十分骄傲的人,她曾听闻过,一点红在当杀手时,也不甚爱听雇主使唤,更有甚者,雇主骂他是个懦夫,就被他毫不留情的一剑刺穿了喉咙。 他说:“没有一个活着的人能叫我懦夫。” 一个连侮辱都不能侮辱的孤傲剑客,竟然对她说……你可以控制我? 李鱼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一点红。 一点红的表情却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也从不开玩笑,他所说出的每一句话,没一个字,都是绝对认真的。 一点红忽勾了勾嘴角,哑声道:“我这一生,难道有被除你之外的人控制过么?” 李鱼没有说话。 她看的出来,一点红还是喜欢她的。 或者说……爱她,一心一意,认准了之后就绝不可能变心的那种爱。 经过楚留香之后,李鱼已经发现,她其实最适合的,就是一点红这样的男人,因为他不会三心二意,对她绝对的忠诚,也能让她感觉到……安全。 认清自己之后,李鱼发现自己需要的,的确是一种绝对的偏爱。她的前半生从没有获得过任何毫无保留的偏爱,她想要一种纯粹的、原始的感情,只有这种感情,才能叫她感觉到安全,才能叫她有勇气去回馈一点点自己的感情。 所以一点红或许真的是最适合她的男人。 可是……这对一点红公平么? 他并不知道,他在李鱼心中被拿来和其他人比来比去,就好像一个甲方在不停的比对不同的乙方提供的方案,最终敲定一个报价最低的乙方。 他如果知道了,应该会难过的吧。 可是面对一点红灼灼的目光,她忽然感觉自己没有办法再逃开,没有办法再对他的感情视而不见了。 她忽然叹了口气,对一点红道:“事到如今,你还喜欢我么?” 一点红的眼神暗了下来。 他嘶哑地道:“你觉得呢?” 李鱼却道:“可是我……” 一点红忽然笑了一下。 这笑容很难言说,其中好像夹杂着一切让人呼吸不过来的危险含义。 李鱼看着他,嘴里要说的话忽然卡了壳。 一点红忽然卸下了自己腰上的薄剑。 那剑比一般的剑要轻上几分,薄上几分,还要窄上几分,一看就是职业杀手用来杀人的利器。他反手持剑,用另一只手不由分说的捏住了李鱼的手,然后低下了头,与她的距离近到了一个危险的程度。 一点红沙哑地道:“持剑。” 李鱼不懂他什么意思,一点红却不由分说,硬是捏着她的手,让她握住了他薄剑的剑柄,然后手上稍微一使劲,就强迫她把剑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离他的脖颈只有那么一点点的距离。 他一松手,就看见小公主那只纤白的手握着他漆黑的剑柄,那黑与白的对比是如此的强烈,好看的要命。 一点红那双野狼一样的眸子,就透露出一种残酷的决绝来,尖锐得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这样轻薄的剑,在他手里,几乎如同臂膀的延伸,肢体的延续,自如的要命。可是小公主纤弱,即使是这样轻薄的剑,她也觉得重,觉得握不住,手似乎都有些微微发抖。 一点红哑声道:“我不想听可是,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讨厌我。” 她对他的拒绝之词,从来都是“不要喜欢我”、“我是一个不值得喜欢的女人”之流,但是唯独却没有真正回答过一个问题。 那就是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到底喜不喜欢他。 一点红已经腻味那种猜来猜去的过程了,今日他一定要逼出一个答案来。 公主用牙咬住了下嘴唇,却并不说话。 一点红残酷地笑了一下,又低低地道:“现在我要……逾越你了,你若不想要,就用这剑割破我的喉咙吧。” 说着,他忽然伸手,一下子扣住了李鱼的后脑,将她整个人牢牢的禁锢住,低头就吻上了她的嘴唇! 这当然是一点红第一次亲吻女人。 在遇到李鱼之前,他只是一个无情的杀手,而他既然无情,那就当然不会对任何一个女人动心。 而他当然也不是那种会去玩女人的人。 然而他去亲吻李鱼,却做的自然无比,她的嘴唇是如此娇嫩,呼吸着她的呼吸,颤抖着她的颤抖,这是一件多么美妙绝伦的事情,即使他的肩头上还搭着一柄冰冷的剑,他此刻也已沉沦了。 对中原一点红来说,没办法保持清醒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可事到如今,他已管不了那么许多了。 “嗒叭”一声,他的长剑已掉在了地上,被他扣在怀里的小公主伸出双手,忽然也抱住了他,她的双手攀在他的脊背之上,指尖好似也微微蜷缩起来。 一点红浑身的肌肉忽然都绷紧了。 李鱼回应了他…… 他忽然紧紧地抱住了李鱼,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低叹。公主忽然开始主动了起来,主动的回应他,与他唇齿相依。 半晌,二人才分开。 公主无力地缩在了他的怀里。 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动人的嫣红,这种嫣红甚至蔓延到了她的脖颈之上,消失在衣襟的暗处。 一点红抱着她,忽然伸出大拇指,自她的嘴唇上轻轻擦过,李鱼靠在他的怀里,咬了一口他的大拇指。 一点红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的声音沙哑地要命,好似带着无限的情绪,又好似浑身都被一种潮湿且炙热的欲念所淋透。 他低低地道:“你好似已回答了我。” 公主的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其间夹杂着一切让人有无限遐想的啜喘,她嗔道:“你……我本就要回答你,可你却要这样逼我。” 一点红目光一沉,道:“我已不愿再等!” 公主就低低地笑了起来。 她忽然道:“你以前有过别的女人么?” 一点红双臂收紧,哑声道:“怎么可能会有!” 公主噗的一声笑了起来,道:“怪不得……怪不得……” 一点红挑了挑眉,道:“怪不得什么?” 公主的声音里压着一种奇怪的笑意,道:“怪不得你亲起人来那么生涩,还得叫我好好教教你才是。” 一点红手臂上的肌肉骤然收紧! 公主的声音是这么的慵懒,又娇憨,又带着一种野性的欲念。一点红只觉得一股奇异的变化忽然出现在他的身上,连腹部的肌肉都绷紧到了一种抽搐的痛的地步。 而他那双野狼般的灰眸,此刻竟似是闪动着一种摄人的绿光一般,里头满是不加掩饰的贪婪和野性! 一点红嘶声道:“你还想教我什么?” 李鱼窝在他的怀里,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他那种可怕的变化,只是笑着说:“一点红何其聪明的人,想必只要我稍加提点,就什么都会了。” 一点红笑了一声。 美人在怀,温香软玉。 情急之时,他倒是也抱过李鱼,只不过不是像现在这样,想怎么抱就怎么抱,想抱多久就可以抱多久。 一点红低沉地道:“你现在要‘指点指点’我么?” 李鱼却笑着摇了摇头,道:“现在不行。” 一点红:“…………” 从前不觉得难捱,如今他倒是觉得实在难捱的很。 李鱼却忽然正色道:“其实我刚刚,的确有话要对你说,只是却被你打断。” 一点红眸色一暗,道:“你想说什么?” 李鱼叹道:“我从前叫你不要喜欢我,是有原因的。” 一点红伸手抚上她的面庞,淡淡道:“想要就是想要,我有什么法子?” 李鱼叹了一口气,道:“你不明白。” 一点红道:“你从不说,我怎么明白。” 李鱼便道:“所以我如今,不就要说了么?” 一点红的双眼之中就浮现出一点笑意,他哑声道:“你说,我听着呢。” 李鱼沉默了一下,道:“你也知道,我同陆小凤、楚留香都在一起过,最后又都分开了。” 一点红言简意赅:“嗯。” 李鱼又道:“因为我觉得我们之间并不合适,所以我就会和他们分开。” 一点红又道:“嗯。” 李鱼苦笑一声,又道:“所以你看,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旦觉得不合适就会迅速抽身,完全不会再坚持一下,而他们两个,也是那种可以轻拿轻放的人。” 她顿了顿,又道:“可是你呢?一点红,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不是这种可以轻轻拿起轻轻放下的人,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假如我……又要放弃你,你会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哎哟这章写的可卡了,平时六千写四个小时,这章大概写了有六七个小时,一直不满意。感谢在2021-10-0517:15:422021-10-0613:21: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扬帆远航20瓶;羌梓10瓶;一杯小酒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4、06 这个问题,可谓是犀利之中更有犀利,尖锐之中还藏锋芒。她垂下眼帘,目光与神情就被掩入心底,就连中原一点红,此刻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而李鱼此刻究竟在想什么呢? 她究竟想要听到一个怎么样的回答呢? 这问题或许连她自己,也无法回答。 她的心中,还隐隐藏着矛盾。 一方面,她害怕这样的自己会伤害到一点红的满腔真心,叫他们最后就如同那烧过的炭火一般,只余白烬。 而另一方面,她却也不希望一点红轻描淡写地说话。她总归是一个自私的人,自己藏着掖着,却希望别人能把自己全部奉献出来,如此才好叫她安心。 就仿佛一只猫儿,总得要确定自己呆的地方是温暖的、不提防的,如此才肯从纸箱子里出来伸伸懒腰。 楚留香再好,也是个浪子;陆小凤再好,他的承诺之中总归叫人怀疑是不是一时兴起。 一点红忽然深吸了一口气。 他忽然沉声道:“看我。” 李鱼却并不看他,一点红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低下了头,把头埋进了她苍白的能透出血管颜色的脖颈之中。她的长发窝在脖颈之间,有一种女子常用的桂花油的香气。 一点红道:“我怎么办?我既抓住了你,怎么可能放开。” 他的声音嘶哑而奇异,像是一条蛇在嘶嘶地吐着信子一般,既短促、又冰冷。这样的人在说话时,别人就绝忘不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但他的吐息却是热的,此时此刻,他浑身都炙热的像一团火似得。 那劲装之下紧紧裹着的身躯,也在此刻绷得紧紧的,似是一张被拉到极致的弓,只肖的一点力气,就会登时爆发。 被这样一具躯体紧搂着的公主,又怎会感觉不到他的变化? 然而公主只说:“我还什么都没付出,你就说的这样满,你就不会不忿?你就不会……怪罪于我?” 即使李鱼已想开了,可是想开和做开却完完全全是两回事,她是个非常折磨人的个性,长此以往,或许一点红也会像她的医生前男友一样,说出一句“我没有感受到你的爱”。 一点红忽低低地笑了起来,似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话一样。 李鱼不解:“你笑什么?” 一点红道:“李鱼,你也不了解我。” 李鱼无言,只抬头望他。 一点红垂眸,忽又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耳鬓厮磨半晌,才哑声道:“一点红绝不放手。” 什么轻拿轻放,他才不懂! 他只知道,既然他喜欢她,想要她,那就绝对要抓到手!不管多么艰难,都绝不会放弃! 如果真的要说,一点红其实也是一个不懂情|爱的人。 他在爱上李鱼之前,也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一个女人。而这个世界上,也从没有任何人教过他什么是感情。 他没有父母,没有亲情;他的师父收养他只为一个杀人的工具,甚至于他的名字都是别人带着恨意和畏惧叫出来的,活在世上二十五六年,他也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人诉过衷肠。 李鱼是全新的。 她给一点红所有的体验,都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最开始的时候,她就珍爱他,不是把他当一个杀人的工具,而是把他当成一条珍贵的性命来看。 怕死的人一点红实在是见得太多,小公主一开始为什么拉拢他,他简直是一清二楚。但她那种态度,那种……也不愿令他受伤的态度却令一点红沉迷其中,让他鬼使神差的留在了小公主身边。 而后来他就陷入了无尽的忍耐之中! 她反复无常,明明送了他珠子做的剑穗,又怕他多想,第二天给府中许多人都配上了那东西。一点红当时都快气笑了,可扔了那夜明珠之后,他又后悔了,夜半之时又去把那珠子捡了回去。 这种事,从前一点红是决计想不到自己会这样干的。 这就是“感情”的力量。 一个在沙漠中行走的人,哪怕只有一滴水可以滴进他的嘴里,也足够他付出自己的一切了。 他也根本就不需要李鱼像他一样付出同样的感情,他只希望她可以不用忍受他所忍受过的那种痛苦。 一点红眸色暗了下来,沉声道:“如果你要放弃我,我就重新再把你找回来。” 李鱼抬眸看着他,久久都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真的遇到这么无私的人的时候,她更加明白自己的自私,也更加的感觉到一点红就像是温水一样,包裹了她的四周,叫她只觉得浑身舒适,几乎不能再离开。 或许这真的是她想要的答案。 李鱼忽然失了力气,整个人都缩进了一点红的怀抱。一点红瘦削且结实、肌肉狰狞、胸膛炽热,叫她有些呼吸不过来。 她只好叹道:“我从前怎么没觉得你这样会说话?” 一点红淡淡道:“我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中原一点红从不屑得说谎,从他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有分量、有力度的。 公主轻轻地笑了起来,好像是他这话让她很开心似的,一点红心中一动,抱着她道:“歇一会儿?” 往日他们俩的关系不这样时,一点红也时常会说这话。 李鱼身子纤弱,却是个喜欢废寝忘食工作的事业党,她信任一点红,一点红经常在离她最近的地方,于是这强令小公主休息的任务就落到了一点红的头上。 往日说这话时,倒觉得自然的很,可是今日却不一样,刚刚那一吻过后,他整个人都宛如被浸润过一般,连这普普通通的一问,都带着一股子湿哑的味道。 李鱼瞥了他一眼,带着一股子黠促的笑意道:“你该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念头吧?” 一点红嘴角勾了一勾,开口道:“不是今日。” 春耕时节,银州城总是比往常有更多事务要处理的。虽然李鱼今年又扩充了编制,不过这几日她还是挺忙的,时常省了午睡。 如今正是中午,她的确也该休息一会儿了,一点红不是个混蛋,也不愿让李鱼觉得他是个急性子的男人。 等都等了那么久了,很多事情也不必急于一时。 李鱼一笑,嗔道:“那我要睡了,你去干什么?” 一点红道:“守着你睡。” 此话刚落,他就忽然双臂发力,把李鱼整个人都横抱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朝着她的那张软塌走去,把她轻轻地放在了床榻之上,替她捻上了被子。 然后,他就如同往常那样,转身准备出去了。 只是刚一转身,他的手却被一只柔弱无骨的玉手给轻轻拉住了。 一点红一回头,就看见小公主躺在床榻之上,正抿着嘴轻笑,那双如银河星辰般美丽的双眸微微眯着,带有一种……叫人喉头发痒的媚意。 她道:“你要去哪里?” 一点红道:“去外屋。” 她又道:“你不是说……要守着我休息么?” 一点红挑了一下眉,不明所以。 他当然是去外屋守着她睡午觉啊,之前他不都是这么干的么? 李鱼轻轻地笑了起来,骂了一声“呆子”,这才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床榻,道:“如今你又不只是我的侍卫,当然不该在外屋守着我……” 她甚至往里挪了一挪。 一点红瞬间就明白过来,那双冷酷、坚毅的眸子之中,忽然像是闪过了爆裂的火星一般,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连声音都变哑了几分。 “你叫我躺到这里来?” 李鱼道:“你不愿意么?” 一点红见她笑意盈盈,一时语塞,半晌,才咬牙切齿道:“你真是会折磨人!” 李鱼不说话,躲在被窝里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被心爱之人用这种眼神看着,难道还有男人能硬的下心肠拒绝?反正中原一点红不行。 他象征性地冷笑了两声,就和衣躺在了这床榻的外侧,把剑放在了身侧。 李鱼滚进了他的怀中,一点红顺势一搂,就将这温软美人揽入怀中,她又踢了一脚被子,示意一点红自己把被子盖上,一点红无法,只得把那锦被盖在了身上。 不得不说,这是一点红此生躺过的最舒服的一张榻。 柔软、温暖、昂贵、带着暗香。一点红眯着眼躺在这床榻之上,只觉得这一切都如同梦中一般,处处透露着不真实。 李鱼窝在一点红怀里,她的头枕着一点红的胳膊。 他的胳膊肌肉紧实,躺在他的大臂之上,他的小臂还有闲情逸致把玩她柔顺的长发。 躺了好一会儿,李鱼忽然说:“胳膊拿开,我困啦,我要睡着了。” 一点红不解其意:“就这样睡不好?” 李鱼语塞。 臂枕这种事情……浓情蜜意之中,当然是好的,只是李鱼这种两辈子加起来有四个前男友的老司机,当然知道再紧实的手臂,如果真的枕上几个小时的话,那颈椎总归要受不了的。 哎,华而不实,华而不实! 一点红这种新手玩家,又怎么能懂呢? 李鱼带着笑意瞥了他一眼,道:“我还不想我的脖子废掉。” 一点红这才品出一点儿味来,把手臂从她脑后抽出,又把她一把搂进怀中,道:“快睡吧。” 李鱼嘟嘟囔囔地嗯了一声,身子渐渐软了下去,呼吸也渐渐变得深长起来,一点红低头一看,她已睡着了。 其实平日里李鱼入睡并不容易,她身子差,神经又有敏感,晚上天一黑早早的就睡下,可还得到了半夜才能睡着。今日身边有了一点红陪伴,也不知怎么的,竟很快就放松的睡着了。 这一觉一直睡了一个多时辰,李鱼才嘤咛一声,在一点红怀中扭动了一下,懒洋洋地半睁开眼,就看见一点红垂着眸正在看她。 她本就刚睡醒,脑袋昏昏沉沉,哑着嗓子道:“嗯……你怎么不睡?” 一点红沉声道:“睡不着。” 李鱼唔了一声,懒洋洋道:“那你做什么要看我?” 一点红勾了勾嘴唇,言简意赅道:“想看。” 二人的距离都是如此之近了,他想看,自然可以好好看,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一点红自然没有浪子会说情话,这浓情蜜意之中,也多了几分无华。李鱼将醒未醒之间,也勾起了嘴角,她抱着一点红的一条胳膊,又往里缩了一缩,倒是叫一点红想起了从前经常出现在他面前的那只大橘。 他低下头,又哑声道:“抬头。” 然后就又吻上了李鱼的嘴唇。 这吻还落在了她的脖颈之上,等到他终于心满意足,放开李鱼时,小公主苍白的脖颈之间,也落下了星星点点的梅花,梅花落雪的景色,终于也是他所留下的了。 她啜喘着,嗔怪似的伸手在他胸膛上捶打了几下,只是她软绵绵的没什么劲儿,这捶打叫一点红受着,他倒是也觉得别有一番味道。 他低沉的笑了起来,二人闹了半晌,他才道:“起来?” 李鱼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一觉醒来,她浑身都有些黏黏腻腻的,身上沾了一层薄汗,尤其是脖颈间,被这得寸进尺的一点红吻咬过后,那种灼热的吐息还似有似无的留在那里,搞的她整个脊椎都一阵颤栗,现在还带着些深入皮下的痒意。 一点红搂着她起来,李鱼又叫侍女上了一桶热水,她要沐浴。 一点红自然不好看她沐浴,他故作镇定地理了理衣裳,别上了薄剑,转身就出去了,一句话没说。 只是落在月云等丫鬟的眼中,这味儿可就变了,公主眯着眼,看起来有些劳累的样子,再加上那脖颈之间的点点红梅…… 啧啧啧,这红先生,不声不响,就把公主给勾到手了。 月云从前在别离院呆了很久,对这男女之事最为了解,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是什么模样,她当然清楚的很。 这红先生冷峻偏激,在这府中,除了公主谁也不在意,除了公主的话谁也不听,就如同一只被驯服了的恶狼一般,虽然压抑着自己的野性,但身上总有一股子令人害怕的气息。 紫杉就怕他怕的要死,月云却不然。 青楼出身的女子,对爱情这种虚幻的玩意儿本就嗤之以鼻,男人的虚伪可耻,她们不知看了多少回。乍一见一点红这样的男子,方才知道,这世上的的确确是有一种感情是可以深到这种程度的。 他是在意公主的,他是最在意公主的那一个人。 一头荒野穿行的狼,身上被套了枷锁,这枷锁带着“爱”的名头,叫他甘之若饴。 而月云也觉得他是最适合公主的男人。 月云言笑晏晏的进里屋伺候公主洗澡,侍女们又不怕公主,自然在里间嘻嘻哈哈地揶揄公主,说些奇妙的荤话,一点红八风不动,在外间闭眼打坐。 怎么处理柳妃的白玉美人像,是个问题,是个大大的问题。 李鱼当然已把柳妃的方方面面都摸清楚了,而那柳妃如今只是一个不能动不能说话的玉石像,怎么看,她都是掌握了主动权的。 她大可以把她直接砌在墙里,叫她刚活过来就立刻去死。然而这其中却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这柳妃的不怀好意,完全就是她推测出来的,如果柳妃本人虽然呆笨,却并不是一个心如蛇蝎的人呢? 她许下那第三个愿望时,应当已是强弩之末,疯狂中带着绝望,以她的脑子,李鱼并不觉得她在生死存亡之际可以安排下后续的这一系列动作。 所以大概不是柳妃有脑子,而是阿拉丁神灯挺有脑子的。柳妃是良是恶,她还不太能确定。 既然不确定此人乃是大奸大恶之人,就这样直接把她除去,李鱼觉得不太行。 作为一个在文明社会中长大的人,李鱼一开始就有在小心翼翼地确保自己所要处罚的每一个人,都是有足够事实和理由支撑的。或许直接把柳妃的石像砌墙里的确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她的麻烦,不过…… 不过她还是决定不这么做。 总之就先把这白玉美人像放在石牢里吧,等她想好了怎么办再说。 李鱼虽然是这么想的,不过很快,一件事的发生改变了她的想法。 地下石牢,毫无预兆的塌了。 好在塌的时候,沈三娘和灵武卫都没在,受害的就只有关在里头的马空群、花白凤了。 这两个年纪差不多大的仇人,最终也一起死在了这一场莫名其妙的灾难之中,李鱼听了,没什么表示,只是命人将那二人安葬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地下石牢用的乃是大块大块平整的石头所制,刚刚建成没几年,银州又没有地震,怎么就会突然塌了呢? 想了又想,还是和这白玉美人像有关。 仔细想想看,这阿拉丁神灯实现愿望的方法,从来就是在冥冥之中改变一些因果,叫事情自然而然的朝着许愿之人的愿望行进,否则,那皇帝好好的干什么要南巡?楚留香好好的又干什么要去京城世家公子金伴花的家中,偷一尊白玉美人像呢? 这一切,都是神灯的【因果之力】在作祟吧。 想通了这一点,李鱼就还真没办法出那种狠毒的招数对待这白玉美人像了。 按照这种节奏,她要是把美人像扔到窑炉里去烧,可能会先出现什么炸窑事件,要是把美人像往水泥墙里砌,说不定那墙刚砌好没几天就得塌。 得了吧,美人像,你还是回来吧。 李鱼像个没事人一样,叫人又把那白玉美人像放回了自己的案头。 一点红当然不喜欢这样,他敌视那美人像,简直敌视的要死。看到它又出现在李鱼的案头,简直烦躁的想杀人。 李鱼却劝他:“我既已摸透了此人的招数,自然不怕她,她若有种,就赶紧现身,看我不把她治的服服帖帖!” 说这话的时候,她自己心里还有点憋着火呢,前几日还美滋滋的想着自己掌握了主动权,可以把柳妃像牢牢的控制起来,即使柳妃是个恶人也绝对不跟她硬碰硬…… 结果这才几天,就自己打自己脸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要一对一掰头,这可真是…… 不过面上却是八风不动,好似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一样。 一点红却仍旧不满,冷声道:“这太危险。” 这柳妃分明早死了,如今却出现这里,地狱里的恶鬼往上爬,能存着什么好心思? 李鱼对自己太过自信,可是他呢?他只要一想到有失去李鱼的可能性,心中那股子躁郁的杀气就怎么也抑制不住。 他长眉紧皱,浑身上下一股杀气,李鱼却并不怕他,只是微微一笑,牵了他的手,柔声道:“你做我的近身侍卫,难道就不危险么?我也没说不叫你持剑。” 那一只手牵上一点红的手,没由来的,一点红身上的躁郁之气就全消了,他低头看她,心中一动,十分自然的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一点红沉声道:“我们不一样,一点红就算死了也无妨。” 他早就习惯把人头别在裤腰带上,小公主又怎能和他一样。 可这话,李鱼又怎么可能爱听?她别了一点红一眼,叹道:“你怎么总要说这种话?难道如今你舍得去死么?” 那当然是舍不得的,一点红将将得到李鱼,人生正才开始得意,怎么舍得去死呢? 他眸色渐深,嘴角却勾起一丝笑容,道:“我只是不想叫你身处险境。” 李鱼叹了一口气,道:“险境既已来了,躲是躲不过去的,不如好好的解决。” 这话当然也对,一点红斜眼瞧了那垂眸微笑的白玉美人像一眼,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这一日一点红自是又留在李鱼的床榻之上睡了。 只是李鱼好像没那个意思,一点红又没有什么歪缠的坏毛病,仍是和衣搂着李鱼睡下。只是李鱼虽睡着了,他却难以睡着。 夜半十分,一点红仍睁着眼看着头顶的床幔,却忽觉得不对,转头一看,只见那白玉美人像周身忽的起了一层薄雾,如纱幔一般,朦朦胧胧,叫人看不清楚。 再定睛一看,那白玉美人,早就变成了一个真美人,这真美人的面容朦朦胧胧,又慢慢清晰,竟是和李鱼一模一样! 竟然真的是想取而代之!一点红神色一凛,八风不动,手中捏着剑,假装睡去,看她要怎么出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0-0613:21:122021-10-0717:21: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瑭瑭、吼吼10瓶;一杯小酒、知事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5、07 这白玉美人像化作的真美人,当然就正是那昔日的祸国妖妃柳氏了。她沉睡多年后醒来,脑内依稀还记得起自己被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太监压着扼死时的景象。 她不过是一个生在普通农家的女子,相貌也是平平,忽有一日捡了个形状奇怪的宝灯,一擦之下,脑子里居然忽然有人说话,她以为是鬼神显灵,吓的是什么也不敢说。 但这鬼神说的话,她却是无论如何都忘不掉。 实现她所有的愿望……实现她所有的愿望,无论是什么都可以! 这句话几乎都成了她的心魔,她几乎日日都拿着那个神灯擦了又擦,有一次被村子里的一个男人看到,还差点抢了去。 柳氏吓的魂飞魄散,终于下定决心要试一试这神灯的威力。 她许下了第一个心愿。 然后,她就在村外小溪的倒影上,看到自己的容貌一点一点的发生了变化。她的皮肤变的那样纤白,她的眉眼变的那样的娇媚,仿佛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将人的魂魄勾去。 她的心砰砰直跳,狂喜淹没了她。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了问题。 她回不了家,因为家里的人肯定都不认得她了。 不回就不回!她爹娘从小对她动辄打骂,只顾着自己的好大儿,根本看不上自己这种浪费粮食的女孩儿!她还曾听她爹娘说闲话,说要把她许给村口的王□□,换几钱银子的聘礼! 柳氏就打算离开这里,可是随后她又发现,自己现在变得这么好看,又无人庇护,万一被拐子看上了拐到窑子里去可怎么办? 她吓出一身冷汗,赶紧又拿出神灯,想了又想,又谨谨慎慎地许下了第二个心愿。 这第二个心愿,大概用光了农女柳氏的所有脑细胞,她不许“平平安安”,偏要许“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就是想除了平安之外还得要权力的意思了。 果不其然,她在那小溪边才站了不久,当地的太守不知为何散步散到了这里,一看此女,惊为天人啊,顿时就把人收进府中,先教着礼仪,等什么时候瞅个空当送给京城的那些大官儿王爷之类。 谁知皇帝居然南巡了! 太守从善如流,安排了一出柳氏浣衣的戏,皇帝正巧看见,顿时对这浣衣女一见倾心。 柳氏,就这么一步登天了。 回京的路上,她脑子里忽然又听见了人说话的声音,不仅如此,眼前还出现了一些别人都看不见的东西,柳氏见过神灯的神迹之后,也不大惊小怪,就很有兴趣的研究起来。 这柳氏本是寻常女子,见识浅薄,一下子登了天,心中肯定是乐开了花,可是一个乡野女子即将进皇宫,她心里要说没有畏惧忐忑,那也是不可能的。 骤然得了个系统,系统里又预先有许多叫“积分”的玩意儿,可以拿来买一些妙物。 这就好比捡了一个钱包,还恰好带着钱包去逛了一回奢侈品店一样,柳氏拿着那些积分,是这里买一点、那里买一点,看见什么新鲜就买什么,把自己的系统物品栏是塞的满满当当的。 她当然也知道,进宫不比寻常,一定好好好把自己武装起来!所以一开始就买了很多技能,比如说什么抚琴满级、调香满级、书画满级等等,直把自己堆成了一个才女中的才女,这才满意。 然后她又觉得,自己以后肯定是要当太后娘娘的!所以肯定得生儿子啊!所以又买了那“生子丹”“接男宝”之类的道具,又看见有什么东西叫【随我心意】的,她瞧着名字很是气派,于是也买了。 没有节制的购物带来的结果就是钱包空了。 不过柳氏倒是浑然不觉这有什么不对,还是高高兴兴地进了宫。 等到进了皇宫之后,她也好是得意了一阵子,别看那皇宫里的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都是出自名门,高傲的要死,见了她,还不是没什么办法,只能任她抢走皇帝的喜爱么? 她人虽然呆笨,但是凭借着系统积分买来的那些宝贝,过得顺遂又得意,怀了第一胎时,她就用买来的【胎儿性别检测】道具测出了她肚子里的是个女儿,然后她就使用了那【接男宝】道具,果然生下一个大胖小子。 岂料皇宫之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的好大儿,就这么被害死了,她连是谁害的都不知道,只能把气出在那几个负责照看皇子的宫女身上,统统拖出去打死了。 皇帝对她宠爱依旧,她也在次年生下了安乐公主李钰。 不过,她还是觉得生女儿用处不大,不甚满意,不过看皇帝这么喜欢这个小女儿,她也就装出一副很喜欢这个小女儿的样子。 这个时候,她已经逐渐觉察出一些不爽快来。 当宠妃再好,也不能凭借着自己的心意随便做事!这个【宠妃系统】里的东西又那么坑!什么随我心意,根本就不能用在皇帝身上! 用在其他人身上,她又觉得很是浪费。 日子还是就这么过,她愈发殷勤地伺候皇帝,而因为身上总穿着带魅惑加成的衣裳,所以皇帝对她也很是迷恋。盛宠之下,柳妃得意忘形,竟在御花园中公然羞辱贵妃。 贵妃与皇后,自然都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处之而后快。 终于,她们逮到了机会,构陷柳妃与侍卫私通。 那个时候,皇帝身子亏空,沉迷于修仙问道,本就在这种男女之事上很不自信,这一下子又闹出了柳妃爱少年侍卫的事情,怎能不恼羞成怒? 他一听说自己的宠妃与侍卫私通,被当场抓住,衣冠不整面带春色,顿时气的要死,当场下令去把这奸|夫淫|妇给弄死!根本不想见柳妃。 柳妃就被几个太监压着,用一条白绫给勒死了。 死之前,她终于悟到了,什么宠妃系统,根本一点用都没有!信男人还不如信条狗!!可是一切都晚了……系统里她一个积分都没有,平时又没备下回魂丹,此刻是再无回天之力了。 将死未死之际,她眼前忽然出现了系统的物品栏,阿拉丁神灯静悄悄的放置在物品栏里,她失去了理智,把神灯拿出来,对着它大声喊出了自己的第三个愿望。 然后,她就香消玉殒了。 柳妃因为家中无人,此刻人死了,也不会有父兄上门找皇帝要说法,因此根本连妃陵都不用去,直接身上裹个草席子抬到乱葬岗扔了就行。 这也给了柳妃机会。 她虽然从来没买过这个【瞒天过海】的道具,但是神灯发力,叫很多她从没有过的东西也归了她,她变成石像之后,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一直浑浑噩噩的沉睡着,直到在这一天,此时此刻的夜里,被神灯唤醒。 虽然她才刚刚醒来,但是很多事情,她已经渐渐明白了。 她在被勒死之前,曾恨恨地想:什么劳什子宠妃系统,如果换一个更厉害的……更厉害的,她一定不会是现在这样!她一定可以变成一个真正掌握实权的人!再也不用受这种鸟气! 或许神灯真的听见了她疯狂呢喃之下的真实心愿,现在,一个全新的系统已回到了她的身边,里面不再是那些没有用的“生子丹”“接男宝”之类的东西,而是一些更加强大的道具,这些道具……可以让她成为这银州城的女主人。 没错,这系统是她的,从头至尾都是她的。神灯令自己沉睡,又把自己的系统给了别人,叫那人为她经营,为她做嫁衣,等到系统里该开发的东西都开发出来了,也就到了她该把系统拿回来的时候了。 神灯的这法子虽然很不厚道,可是这世界本就是这样,人人都不厚道,人人都在争在抢,这女孩儿倒是很聪明,也很很经营,只不过她的运气实在不算好。 柳妃动了动脖子,又伸了伸懒腰,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系统冰冷的女音又在她的脑海里响起:【检测到原始宿主的生命体征信号,系统回归,欢迎宿主归来,基建系统,为您服务。】 基建系统? 柳妃只觉得心里美滋滋的,看来这的确是一个可以干实事的系统,这小姑娘帮她改造这可恶的宠妃系统倒是改造的挺好的嘛…… 她真是辛苦啦,现在,就该轮到她退场了。 柳妃本是个农女,很守本分,可是自进了皇宫之后,她就学会了宫里人不把人命当人命看的那一套,此时此刻,对自己这个便宜女儿的命,她也不屑一顾,只觉得这就是她应该有的宿命。 人嘛,总归有命好命不好的区分,她柳妃就是这样一个幸运儿,别人给她铺路,心不甘情不愿又怎么样?还不是乖乖中了神灯的招子。 她吃吃地笑了起来,也不急着查看自己的新系统,只是心中默念了几声【随我心意】,就把这【随我心意】道具给召唤了出来。 【随我心意】道具,是一个很强力的道具,如果不是不能对皇帝用的话,她现在可能早就是太后娘娘了! 不过,现在也还不差,只要控制了这小姑娘,叫她划花了脸自裁,然后她就是安乐公主!她接管了安乐公主的脸和安乐公主的系统,她们两个,也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刚走两步,她就看到了床榻上还躺着另外一个人。 这是一个年轻的男人,闭着眼和衣而睡,样貌英俊而冷酷,身材瘦削却有力。只是脸上却有一小块暗红色的胎记,让他的面容显得阴暗、诡异。 柳妃笑了,道:“你是她的情夫?” 这男人并没有什么反应,看来是没醒,柳妃自言自语道:“你倒是不错,很有男人味,我也很喜欢你,那就控制你吧,也一样的,杀了这女人,咱们两一起过。” 随即,她的眼中闪过一道鬼火,她死死的盯着一点红的脸看,这就算是完成了【随我心意】的使用条件。 真是方便。 弄完了这一切,她就高兴地笑了,然后道:“现在,杀了躺在你旁边的人吧。” 一点红忽然动了起来。 他动的极快,宛如一头蛰伏许久忽然爆发的狼一般,剑藏在被中,此时此刻,那剑光宛如毒龙出水一般迅猛而出,爆裂的剑光之中,杀气大胜! 但那剑自然不是朝着李鱼,而是朝这莫名其妙的柳妃,李鱼早就料到柳妃会耍什么控制人的手段,把白玉美人像放在屋子里头,她当然也不会毫无防备。 一点红的脸上和李鱼的脸上,都贴了一小块人|皮|面|具的料,这料轻薄、且只有一小块,被做成了暗红色的胎记样式。只要此物贴在脸上,那柳妃就不算是“看到了被控制者的真容”,她也就控制不了一点红。 他早在听到“杀了这女人,咱们两一起过”的时候,额角就开始青筋爆裂,恨不得当时当刻就把这女人给一剑杀了。 他的剑光迅猛、稳定、又富有控制力,剑锋刺入柳妃咽喉三寸之时,他稳稳停下,竟是连一分力都不愿多花,他停下之时,那轻颤的薄剑也立刻停止了颤动,稳如磐石。 这毒辣、无可挑剔的剑术被中原一点红使出时,就带着一种奇异而残酷的美感。 而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一种奇异而残酷的表情。 柳妃瞪大了双眼,似是还没意识到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剑已刺入了她的咽喉,破坏了她的声带与呼吸,叫她无法质问出声,也无法呼吸。 她那张和李鱼一模一样的苍白脸庞,浮现出了一种死的灰败颜色,她双眼大睁,几乎都要凸出来了。 无论如何,这是李鱼的脸,一点红看到她这样子,一种抓心似的恐惧立刻从他的脊背上升起,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李鱼仍躺在床榻之上,抱着被子蹭了一蹭,这才放下心来,一脚把那柳妃给踹翻了。 柳妃的咽喉之上,就留下了一点殷红。她软绵绵地向后倒去,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她茫然又恐惧,缺氧的感觉越来越眼中,她在地上抽搐了两下,眼前突然又出现了系统的界面。 对!系统!系统!这个安乐公主经营了这么久的系统,系统里一定有积分!她可以买回魂丹吃,只要吃了回魂丹……她就不会死! 可是那系统界面上的积分竟然是零!!! 柳妃瞪大眼睛,伸出双手,狂乱的抓了两下,不动了。 她死了。 神灯给她创造的好机会,就这么结束了。 这当然也是李鱼所猜到的。 李建文在坦白自己的事情时,李鱼就发现了一个很不对劲的地方。 为什么李建文的系统从一开始就有积分,而她的系统一开始却没有积分呢?她一开始只能通过完成系统设定的任务,换取系统固定的奖励,后来才开始慢慢的积攒积分,慢慢的打开商城的。 考虑到她的系统是有前任宿主的,李鱼得出结论,全新的系统应该是上来就有积分,上来就能用商城的。她的系统之所以不可以,是因为前任宿主把这些东西全都造完了,以至于给她留下一个残缺的系统。 在确认了系统的前任宿主是柳妃,而柳妃不日即将回归之后,李鱼的心中也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她如果要取代自己,是凭借着什么取代自己呢? 杀了她然后仅凭一张脸?应该不会吧。 如果她李鱼的存在,就是为了给这柳妃打天下,好叫她在合适的时机可以出来摘果子,那么……或许她会把系统也收回去,毕竟这曾经是她的系统。 把这件事想了一遍之后,李鱼就把系统里自己积攒下来的积分全花光了。 首先当然还是回魂丹,她买了好几颗藏着。 然后就是一些自己以后可能会用到的作物,譬如那两千积分\\十棵的橡胶树,她咬咬牙,买了……两棵。 接下来又零零总总买了一堆小东西,直到把做任务获得的积分和发展度换来的积分花的一分都不剩,她才满意。 系统当然是个好东西,可是李鱼对这系统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依赖。 或许是从小就养成的危机感,她始终觉得,只有自己才是完全靠得住的。事到如今,系统究竟是什么,系统的目的是什么,这些东西她都不知道,那她怎么可能会全心全意的去依赖一个底细不明的东西呢? 诚然,她利用系统做到了很多事情,但是那是在最开始她还很困难的时候,现如今,银州的发展靠的都是银州人民自己的聪明才智,跟这系统的关系已不是很大。即使没有这个系统,李鱼也完全可以继续好好的统治银州。 她花光积分,只是不想让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去摘自己的果子吃。 想想就叫人生气。 没想到,她这行为居然还歪打正着了。 柳妃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输在哪里了。她以为李鱼什么都不知道,只能乖乖地做那砧板上的鱼肉,却没想到,只有她自己才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 柳妃倒下后,李鱼幽幽地睁开了双眼,她缩在被窝里,看着立在床榻边上的男人,带着一股子懒洋洋的鼻音道:“唔……一点红……” 一点红回头看她。 他随手甩了甩剑,剑尖上的那一点点血珠就被甩落在了地上,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一点红杀了这眼中钉,心头正是一阵快意,见李鱼醒来,一副海棠春睡的模样,那一股还没冷下去的血顿时就燥了起来。 他忽然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哑声道:“把你吵醒了。” 李鱼唔了一声,还是那副迷迷糊糊地模样,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了一点红的手指,轻轻晃着道:“要抱……” “当哐”一声,一点红随手把自己的剑扔在了床榻之下,他单膝跪在了床榻之上,一把把李鱼拉了起来,扯进了自己的怀中,他浑身都带着一种炽热的血气,叫李鱼有些招架不来,她吃吃地笑着,道:“你怎么了?你怎么这么激动?” 一点红低头,一句话都没说,就吻上了她的嘴唇,寻常亲吻时,他还收着自己的劲儿,今日却不知怎么了,一点红浑身绷紧,连这个吻也带上了一股子贪婪和野性,那双死灰色眼睛忽然迸射出一种逼人的光芒,仿佛要把李鱼浑沦吃了一样。 这吻结束时,小公主的双眼早已迷离,她的一只手抓着一点红的衣襟,另一只手却不停的发着抖,一点红声音嘶哑而短促,他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好似带着一种魔力,叫人不得不听。 一点红道:“你是不是早就醒了。” 这当然是这样的,系统从脑内剥离是有声音的,李鱼早被那声音惊醒,却按兵不动,想看看那柳妃究竟有何招数。 而那柳妃,也的确蠢笨的叫人发笑。 不过,这种反将一军的感觉,倒真的很好,让她浑身的血也热了。 一点红身姿如松,脊背笔直,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充满了爆发力,他出剑快如闪电,不由分说,就杀死了那柳妃。李鱼躲在被中,想着一点红的滋味,心中得意不已,她不由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见一点红回头,才堪堪闭上眼睛装睡。 然后就被一点红识破了。 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想要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在装睡,那当然是很简单的。 最简单的法子,就是听——听她的呼吸声。 她的呼吸声已乱了。 这个……狡猾的坏女人。 从认识她的第一天起,一点红就知道李鱼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女人。 他沙哑地问着,而他的小公主伏在他的怀中,用手指缠着他的黑发,在他耳边漫不经心地道:“这里死了人,叫人来收拾吧……我们,我们去别的房间歇着吧。” 她避开了他的问题,一点红当然明白这是为什么,她还是不想而已,他眸色一暗,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抱着她去了另外的房间歇着,月云和紫杉匆匆赶来,忙着收拾公主的卧房。 一点红深呼吸了好几次,才令自己平静下来,他把李鱼放下,道:“时间还早,睡吧。” 可谁料,李鱼却拉住了他的手,柔声道:“你刚刚一场恶斗,可受伤了没?快把外衣去了,叫我好好看一看。” 一场……恶斗? 一点红的嘴角,忽然勾起了一丝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虽然没了,但是之前买过的道具该用还是可以用。感谢在2021-10-0717:21:432021-10-0816:12: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豚豚爱火锅85瓶;迪迪迪迪10瓶;社畜钱包空空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6、08 一点红紧紧的盯着小公主,看她那张娇美的脸庞上当真是一副正正经经的样子,仿佛她在说的乃是再普通不过的关心之语,丝毫没带上什么别的意思。 一点红一剑就刺死了柳妃,别说伤筋动骨了,就连喘都没多喘两口气,哪里来的一场恶斗?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难道一点红还不懂她是什么意思么? 他的嘴角忽然勾起了一丝微笑,小公主也微微一笑。 她跪坐在榻上,一席白色的里衣宽宽大大,只有一条彩丝编制的腰带勒在她的腰间,截出一段风流细腰。 她一把拉住了一点红的手,一边笑,一边挠他的手掌心。 一点红若还不懂她的意思,那就真的是个榆木脑袋了。 他忽笑了一下,哑声道:“你想叫我把衣裳……?” 李鱼以袖掩嘴,道:“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叫紫杉和阿云来看的。” 一点红:“…………” 从前他们两个在马车上开玩笑,一点红耍起无赖,却不想得这小公主看着文文静静美美貌貌,说起那种无赖话来丝毫不亚于男人,还能十分开怀的大笑,好像根本不觉得这是一件需要害臊的事情。 现在想来,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的手就放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一点红是个爱干净的人,惯常穿白色里衣,外头套黑色劲装。从劲装的窄袖口处,偶尔可以看到里头白色布衣的袖边。 他的皮肤,也和面庞一样,是一种久不见阳光的惨白色,只是他猿臂蜂腰、筋肉紧实,看上去健康的不得了,和李鱼这种真.苍白娇弱是不一样的。 一点红去了衣,静静的站在了她的面前,而李鱼的呼吸却停滞了一瞬间。 因为他身上的伤疤实在是太多。 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疤在他的胸腹上蔓延,狰狞可怖,有一道似是刀伤的伤疤,像是一条长虫一般狰狞的横卧在他的侧腹部。 而他的背上,居然还有很多纵横的鞭痕。 李鱼的目光之中,忽然也充满了痛惜,她伸出手,似乎是想要碰一碰他身上这些伤痛的象征,又有些不忍似的别开了目光,低低地问:“这些……这些都是谁干的?” 她当然知道中原一点红这种名号乃是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只是如今,她才如此直观的看出,这名字的背后究竟有多残酷。 一点红却笑了。 他残酷地笑着,伸手抓住了李鱼要抚摸他的手指,在她手掌心里落下一吻,然后很轻描淡写地道:“他们都死了。” 在无数场恶斗之中,一个不剩,全都被他杀死了。 他当然不在意自己会受伤。 或许说,他从小的教育就告诉他,他们就是杀人的工具,受伤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伤疤越多,那就是功勋越多,而若死了……那就是技不如人,死的活该。 所以他从来都不曾在意过这些伤疤,也从来都没在意过自己的性命。 直到认识了李鱼……直到他得到了李鱼,他才非常强烈的有种“不想死”的感觉。 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心上人,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太亏。 他坐在了床榻之上,伸手揽住了李鱼,正要低头吻她,却见她眼中似有点点星光闪过,一点红眯了眯眼,用拇指抹过她的眼睛。 她竟哭了。 一点红怔了一怔,道:“你为什么要哭?” 李鱼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一点红乖乖的低头,被她搂抱着,并不说话。 她的吻就落在了他脖颈的一处伤疤,那是两根透骨钉曾留下的伤口,透骨钉毒辣而尖锐,刺入人体时,他眼前一黑,一瞬间简直都失去了对半边肩膀的控制,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令他这辈子都难忘。 此时此刻,那两个小小的圆疤似乎又开始痛了起来,自皮下开始,流渗出一种尖锐的疼痛,而在那疼痛的表面,清晨的第一朵蔷薇正在温柔地亲吻。 于是他就觉得痒,痒是比痛还要更难去忽视的感觉,这痒意并不深重,却似是羽毛轻搔,即使离开了还余有后劲,带着一股子奇异的勾引和纠缠,叫他浑身都发起汗来。 公主垂着眸,又认真、又小心。 一点红忽然受不了了,他脖颈上的青筋忽然一根一根的爆出,手臂和腰腹的肌肉也忽然绷的紧紧的,他忽然一把扳过了公主的肩膀,然后他就看到了公主缓缓地抬起眸子,那双眼睛里仿佛还带着一丝水意。 她的睫毛轻轻地颤抖着,带着潮湿与氤氲的味道。 初春的银州是这样的冷,屋子内的炭火盆里却有火星爆裂,同样的火星在一点红的双眼之中爆开,他仿佛已经着火,仿佛已经从内而外的被灼烧、被炙烤一般,他的脸忽然狰狞起来。 而公主却对这可怕的表情视而不见,她忽然嘤咛一声,主动搂住了一点红。 炭火都化作白烬之时,天空已渐渐泛起了鱼肚白,那精细的炭盆之中,只余下了一点点未烧净的火,在这如潮水般的空气之中静悄悄的燃着。 一点红随意的坐了起来,拿起拨火棍,去摆弄了一下炭盆,见炭已烧净了,便回头问了一句:“你冷么?” 公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公主还在兀自啜喘着,她紧紧地抓住被子的一角,手指却都已使不上劲儿,手本是人最容易控制的地方,她连手指都在轻颤,其他地方又焉能好过? 公主眼角带着泪痕,脸上却带着一股奇异的媚红,长长的黑发如同蛛网一般散落在床榻之上,又如同一片甜蜜的乌云在这雾白色的清晨忽然落地。 一点红看着她,嘴角也不禁露出了满意的微笑,那满意之中,似乎又带了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自得。 这大概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吧,即使表面看起来再正经的男人,也绝不可能不在意这种事情。 一点红又躺回她身边,把被子紧了紧,沉声道:“待会应该会有人进来换炭。” 是啊,毕竟天已经亮了,也该换炭了。 公主委委屈屈地呜咽一声,眼睫湿润的要命,一点红从善如流,将她搂入怀中好生安抚。 半晌,他才感觉怀中的人呼吸渐渐的平稳了下来,整个人也没有那样紧张了,她放松了下来,软绵绵地缩在他怀里。 她忽然抱怨道:“你怎么那样凶!” 被那双眼睛盯着的时候,她甚至在恍惚中觉得自己好似误入荒野之中的猎物,被一只残忍的、强壮的独狼给撕咬吞吃。那双死灰色的眸子目光灼灼,十分逼人,简直叫人无处遁形。 一点红被这样抱怨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用一只手轻轻拍着李鱼的背。沉默了一下,却忍不住为自己辩白道:“我已收着劲了。” 李鱼就不再说话了。 她已不敢再想,若他要酣畅,那得是一副什么样的惨象了。 一点红忽然又问:“喝不喝水?” 小公主就期期艾艾地嗯了一声,表示那麻烦你啦。 一点红又翻身下榻,去摸桌上的茶壶……那当然是冷的,大夏天的公主都很少吃凉,如今这冷冷的春日,一点红又怎么可能让小公主喝冷茶,还要不要做二十四孝好男友了? 他倒是一点都不躲懒,随手抓起衣服就推门去小厨房了,又很快端了一杯温热的香饮回来,他搂着李鱼,叫他靠在自己怀里,这才把那香饮凑在她嘴边,道:“喝吧。” 这乃是一杯豆浆。 公主有个寻常人家的胃,这种王公贵族基本不喝的浆水,她反倒是最喜欢。豆浆制作很是麻烦,要提前一夜泡好豆子,第二天天蒙蒙亮时就用磨磨豆浆,出来的浆水复而再煮,这才能得到一杯热气腾腾的饮子。 一点红去厨房寻时,正好碰上府中做豆浆的那厨娘,于是顺手讨要了一杯回来。 公主垂下头,喝了一口加了黄糖的豆浆,那种醇香、甜蜜、温暖的感觉立刻流进了胃中,让她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这懒腰伸着伸着,又伸去了一点红的怀中。一点红半靠在床榻之上,公主就软在他的怀里,用一双雪白纤美的手臂搂着他的脖子,靠在他的怀里。 作为一个女人,公主并不算矮小,近来胃口好些,也养出了一点珠圆玉润的感觉,只是那一截细腰,仍是水蛇一般,只叫一点红觉得他只用一只手就可握住。 而她的人,他也只需要一只手就可以搂住。 他心头一热,顺手把那个装着浆水的杯子放在了床榻旁边的小几子上,又顺势一搂,搂住了公主的细腰,他手掌烫帖,似是烫到了公主,叫她忽然又抖了一下。 公主的声音又哑,又疲,又似乎带着一点点的哭腔,她把头靠在一点红的宽阔肩膀上,轻轻地道:“一点红,你……你真好……” 一点红低头看她,忍不住道:“有多好?” 公主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笑了,半晌才又用那种软绵绵的语气道:“好的不得了……” 一点红微微一笑,并不再多话。 他倒是想问问和之前那几个比起来,到底谁更好。不过这种话还没出口,他自己就觉得这话题实在是无聊的紧,于是干脆闭嘴不问了。 天渐渐亮了起来,一个小侍女悄无声息的走进屋子里,换了一个新的炭盆,她红着脸,也不敢看那放下的床幔,换完之后,就飞快的出去了。 屋子里又重新暖和了起来。 一点红吻了吻她的侧脸,沉声道:“睡吧,好好休息一会儿。” 这天夜里的事情还真是多,想必小公主早已累了。 其实不必他多嘱咐,公主头一歪,已在他怀中沉沉地睡去,她的呼吸均匀而绵长,显然已陷入了深眠之中。 一点红盯着她的睡颜,又是微微一笑,就保持着这半靠着床头的姿势,也闭眼休息片刻了。 今天大概是他这辈子笑的最多的时候了。 李鱼这一觉,真是睡的昏天黑地。睡到中午,她被一点红叫醒吃了几口午饭,然后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直把这一天都睡完了,她才幽幽转醒,还没来得及说两句话呢,身侧的一点红忽又翻身,拉着她亲吻了下去。 一吻终了,二人眼中的火星却又四起。 结果等到她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日上三竿了。一点红早起练剑去了,屋子里只有月云立在一侧等她醒来。 见她醒来,月云朝她一笑,又殷勤妥帖的扶她沐浴更衣,为她捏肩按摩。 洗了澡,月云又唤了两个小侍女进来,给公主擦头发,她自己就开了公主的箱子为公主选衣裳,她本选了一件绣金线花鸟纹的红衫,领子裹得紧紧的,叫公主的脖颈一点都漏不出来。 只是公主却不要,她指了一件淡粉落花的襦裙,上头着同色带白纱的抹胸,外头套缀珠印金的宽夹衫,里里外外还配了一套珍珠璎珞明玑。 璎珞本是佛像上装饰的,李鱼的这一套明珠璎珞,乃是她以前看过一本杂志上见过的宝身庄严像上的璎珞装饰,变成公主之后,她十分不差钱,陆小凤带回来的十八斛明珠,她就命人做了珍珠的璎珞来穿戴。 衣裳穿的这么好看、这么奢华,大家就都看的出来,公主心情很不错了。 一点红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打扮的李鱼。 不过,他的注意力倒是集中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公主的脖颈,也是雪白脆弱的,只是如今上面却错落的落下了层层叠叠的梅与樱,足见他的放纵。 那错落的梅与樱之上,是珠圆玉润的双层珍珠璎珞,媚红与莹白、金钏与雪肤,这景色竟是如此绝美。 她当然是毫不害臊的,公主府天大地大她最大,她有什么好羞的?说到底,饮食男女人之大欲,这样正常、合理的事情,她才不会羞羞答答的遮起来呢。 她非但不遮,还要专门给一点红看看,看她是不是够美,够勾人。 结果当然是她想的那样。 一点红自进来之后,眼神就牢牢的黏在了她露出来的那截雪白脖颈之上,那双永远冷漠的双眼,此时此刻也被一种泥潭之中的欲情所污染了。 李鱼旁若无人地走过来,拉住了他的手,故意道:“你怎么了,你怎么都不进来?” 一点红伸手揽住了她,忽然低下头,在她耳边道:“我……” 李鱼道:“你……?” 一点红的喉头滚动了一下,低低地道:“我以后一定收着点劲。” ——再收着点。 李鱼仰起头吻了吻他的唇角,道:“可我就喜欢你……不收着劲儿……这可怎么办?” 一点红搂着她腰的那只手都几乎要痉挛起来了。 他正要说什么,却听门口紫杉道:“公主,韩商求见。” 李鱼道:“叫他进来吧。” 要开始干正事了,一点红当然不会再歪缠,他的表情恢复一贯的冷峻,就见一个中年商人走了进来,面带喜色,一进来就道:“殿下!殿下!试烧玻璃已成了!” 这商人当然就是之前和李鱼接洽过玻璃厂的韩商了,他与公主接洽过后,立刻就兢兢业业的开始组建了起来,先是选了几十熟练窑工,又到处选址、造窑。 这玻璃窑与陶瓷窑可不一样,烧玻璃需要的温度比烧陶的温度高的多,所以建窑时,就得使用更耐火的材料,否则这窑炉要是塌了,那可不得了。 韩商与其他大商人不同,对于窑工的性命,他也很是重视,并不儿戏,为了这玻璃窑的材料,他可是废了好些功夫。 然后,就是试烧玻璃了。 方子当然是李鱼给的。 其实玻璃这个东西,并不新鲜,中国古代也是有的,只不过中国古代的玻璃方子多是铅钡玻璃,而且中国人对玉器有一种很特别的执着,以至于在烧玻璃的时候,也去尽力做朦胧的仿玉器质感,到最后反而参不透透明玻璃的制法。 沙漠的深处,靠近石观音曾经的老巢石林的地方,有一片近乎洁白的沙漠,李鱼之前谴人去带回了很多,一看,正是石英砂。 高纯度的二氧化硅,自然是做石英玻璃的最佳选择。 钠钙玻璃体系,以氧化钠、氧化钙为基本助溶剂,加上高纯度二氧化硅,齐活。 有了配方,石料的配比问题也很重要,只不过这却不需要李鱼自己去操心,叫窑工们慢慢摸索、试烧就好了。 然后李鱼又随后说了玻璃的吹制方法,叫他们也自己去试。 今日,韩商正是来献上新制好的玻璃容器的。 他双手捧着一个木盒进来,刚说了一句话,骤然抬头,便见公主倚在一个黑色劲装的男人身上,这男人面容冷峻,眼神冷漠却富有野性,一看就不是一个好招惹的。 被这男人扫过一眼,韩商的话就又被吓的吞回了肚子里。 公主笑道:“怎么不说话了?厂子试制出玻璃了?” 韩商陪着笑道:“公主的方子果然厉害,这不出一个月,草民已制出了玻璃。” 说着,就把木盒献上。 木盒里面,放着一个玻璃小花瓶并一些透明的玻璃珠子,这些东西放在现代,实在是习以为常,五块钱买俩,可是放在这生产力底下的古代,却十分难得。 李鱼见了,当然也是高兴的,这意味着她的产业又多了一项,如今玻璃能卖出高价,她这个小富婆变成大富婆已指日可待了! 也可以多招些工人,这样的话银州人的就业渠道就又多了一条,银州城还在源源不断的迎来逃民,她已决定要修改分田的政策了。 种地当然是好的,只不过把农民全都绑在地上,对于生产力的进步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情,身为红旗下长起来的一代人,李鱼的眼界当然是更开阔一些的。 玻璃制出来了,镜子也可以安排上了。 如今的镜子,大都是铜镜,把铜镜磨得光亮,里头便可以照出人的样子,只不过这金属镜,就算磨得再好,又哪能比得上现代的镜子呢? 既能制出玻璃,只要再进一步,用浇筑法制出大块的平板玻璃,再用著名的锡汞齐法,就可制出大块大块平整清晰的镜子了。到时候…… 到时候这种宝贝她能赚多少钱啊!(流口水) 她都想好怎么花这个钱了! 见公主面色红润,嘴角带笑,韩商就知道自己这事儿干得不错,心中登时畅快起来。李鱼赏罚分明,韩商既然做事做的好,她也就很慷慨的赏赐了他东西,又把自己做镜子和大玻璃窗的想法同他一说,韩商立刻表示回去他就开始研究! 李鱼心满意足,连夸了韩商好几句,这才叫他离开了。 而这玻璃花瓶呢,就放桌上吧,近日迎春花开了,可以折几支放在室内。至于玻璃珠子,就拿去给阿云的小女儿晓晓玩吧,那孩子今年八岁,也开始喜欢这种亮晶晶的小玩意儿了。 在银州的第三年,人民的生活也逐渐走上了正轨,今年李鱼就打算开办义务教育了。 不过,李鱼这里可不打算教什么之乎者也的东西,她准备教点实用的。 首先是通识教育,起码能认字之类的,任何一个古代世界,读书都是有钱人的游戏,文盲率高的吓死人。李鱼打算开扫盲班,首先叫银州的百姓都能写能看。 能写、能念,就能交流,能流传。有些农民种地的经验丰富,若能出书,那岂不是造福天下农人? 被世家子垄断的知识世界,也该打开了。 更不要说,文人轻技术,多好的技术被他们一描述,只会天花乱坠,而无丝毫实际参考价值,实在是叫人翻白眼。 然后,小孩子就可以来搞义务教育了,什么数理化都搞起来! 还得多感谢马空群,银州没有世家,所以自然也不会有那种自认为高贵的世家子看不起科学技术,抱着孔老夫子那一套来反对她。 要做这件事,李鱼就又要忙起来了,只不过她刚准备开始着手做这事,银州城就又迎来了几个客人。 这客人,还是她的熟人。 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他们还带着叶孤城一起来。 这叶孤城之前,为了摆脱李建文的控制,曾自己给了自己一剑,又因为身体不受控制,所以他强行不去救治伤口,自己废了自己的身体。等他被西门吹雪和陆小凤找到的时候,伤口已难恢复。 这段日子,西门吹雪虽然已尽力救治叶孤城,但叶孤城却还是陷入了昏迷之中,情况很是不好,他们试过了所有的法子,都无法叫叶孤城醒来,最后还是决定来银州,求助公主,看看她有没有什么法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0-0816:12:322021-10-0917:1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有团团吗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燕陌白10瓶;伸手不见五指山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7、09 石观音的事情闹得整个江湖沸沸扬扬之时,叶孤城刚刚失踪不久,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一道儿出海,飘在海上好多时日,走了无数地方,终于才寻到了叶孤城。 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李鱼被石观音威胁着要毁容的事情。 直到又回到中原,他才从说书人的嘴中听见了这事,江湖之中传的神乎其神,说是连上天都看不下去石观音的暴行,因此一道雷直接劈死了她。 陆小凤听到这传闻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无奈的苦笑。 他若是知道李鱼有难,一定是会回银州帮她的,只是事情却是如此的不凑巧。不过好在,她足够的聪明,身边又有足够多的能人,本就可以自己过的很好。 叶孤城一席白衣,躺在马车里。 他已陷入了深度的昏迷,情况实在不能算好。 去年的九月十五,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相约决战紫禁之巅,陆小凤听到这消息后,就离开了银州,策马驶向京城。 谁知在京城,他却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叶孤城很不对劲。 决战的邀请,是叶孤城发给西门吹雪的,可是陆小凤却发现,叶孤城好像并非出自自愿。 他一路查到了南王世子的头上,这南王世子居然命令叶孤城杀了他。 而叶孤城居然真的动手了。 最让人震惊的是,那一招宛如雷霆的天外飞仙,在最后竟调转了剑头,直直的向叶孤城自己刺去,陆小凤当即与那南王世子缠斗起来,那南王世子身上却好像带着一些奇怪的妖法,陆小凤稍有不慎,他就逃掉了。 陆小凤就带走了叶孤城。 岂料叶孤城竟使了个诈,然后自己消失了。 他只得与西门吹雪碰面,一同寻找叶孤城,等到终于找到叶孤城时,他身上的伤口却已感染了,他整个人都发起了高热,全凭自己铁打般的身子撑着。 西门吹雪用烈酒为他擦洗伤口,又喂了他万梅山庄产的药,只是情况却一直不见好,他高烧道昏昏沉沉,见到陆小凤,也无法与他说话。 陆小凤最后道:“去银州吧。” 西门吹雪道:“找李鱼?” 陆小凤叹道:“她那里,倒是有一味妙药,乃是从青霉中制出的,叫青霉素,对这种症状有奇效。”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 二人便立刻买了车马,拉着叶孤城,日夜不停的朝银州疾驰而去。 南海距离银州很远,二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提到,如果叶孤城撑不到银州该怎么办。 但可喜的是,叶孤城真的撑到了。 对陆小凤来说,去往银州安乐公主府的路是那样的熟悉,只是走在这条路上时,他的心情却同以往都不一样。 公主果然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她看起来气色比以前要好了一些,身子骨好似也养的珠圆玉润了一些,中原一点红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陆小凤一看见这两个人的神态,就知道他们一定已经很亲密了。 他心里头只觉得苦苦的、涩涩的。 只是陆小凤从来都是以潇洒浪子著称的,面对自己的前女友已经找到第二春的场面,他也只好假装完全看不出来的样子了。 说正事!说正事! “叶孤城?” 公主诧异地挑了挑眉,如此问道。 叶孤城,不就是李建文那垃圾害了的那个无辜剑客么?他为了拜托李建文的控制自己捅了自己一剑,没想到竟…… 陆小凤道:“他受了伤,伤口感染,以昏迷不醒多日了……小鱼,你府内的那‘青霉素’可否借来一用?” 李鱼便道:“自然可以,你们快进来,我叫人送青霉素来。” 她略一思量,又道:“既然已重度高烧昏迷,青霉素只外敷怕是不行,还得注射才行。” 西门吹雪眯了一下眼,重复这个词道:“注射?” 李鱼道:“没错,就是用空心针直接把干净的青霉素给打进体内,如此方可起到效果。” 青霉素青霉素,自然还是要做静脉注射,如此才能起到最大的效果,自做出蒸馏装置之后,青霉素的提取也该用了蒸馏水,后又改进了提纯的工艺,如今,新的青霉素药品还没正式注射过。 空心针的技术,银州外科医院已掌握了,李鱼当时空手套白狼,把整个青衣楼一锅端了,当然套出了青衣楼这种神秘暗器的制造方法。 至于橡胶管……来银州第二年,李鱼就种了一批杜仲,杜仲是中国本土作物,其树皮之内含有天然橡胶,只是和巴西橡胶树比起来,含胶量还是不够,不能采用割胶法,只能采用碱液浸洗等方法来提取。 去年一年,她也令人去研究杜仲,看看怎么能提取出橡胶来,到了今年,还真叫那批人才给弄出了几根橡胶管儿,李鱼一直放着,也不知道做什么使,今天看来能派上用场了。 只是这事情放在现代来说简单,放到古代就很难说能不能成功了。因此一直也没试过。 即使在系统还在的时候,回魂丹也是一种积分价格非常高的商品,在系统消失之前,她一口气买了十几颗,花掉了一千多积分。 如今系统不在了,回魂丹就更是宝贵,因此绝不能养成一遇到病祸就使用的坏习惯。还是得大力发展医学,能自己治就自己治,实在治不了,再来考虑回魂丹。 如今她正要试青霉素点滴液的效果,这叶孤城就自己送上门来做试验品,于李鱼来说,倒也是件好事情。 叶孤城直接被送进了开在公主府不远的外科医馆里,这医馆也如同寻常医馆一样,起了个“回春馆”的名字,从外头来看,除了比寻常医馆大上许多,倒是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只是里头,却大不一样。 医馆里有来来回回的大夫匆匆走着,他们穿的都是白衣,却并不是像西门吹雪喜爱的那种飘飘然的衣料,而是一种更为厚实、稳重的衣料。而衣服的制式也十分奇怪,像长衫,但是袖口却收的很紧,不是用腰带绑在腰间的,而是缀上一排纽扣结,直接用纽扣扣起来。 叶孤城被放在一张底下带着轮子的床上直接推进病房里了,西门吹雪、陆小凤、一点红和公主跟随其后,进了病房。 一进病房,陆小凤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 陆小凤奇道:“这医馆之中怎么会放酒?” 李鱼回答道:“这并非酒,乃是酒精。酒精可消毒,减少伤口感染的概率。” 在救治路小佳时,陆小凤也的确见过李鱼用烈酒擦洗手中所用的刀具,如今听她这样说,方知道原来是这么个道理。 高浓度的酒精有灭菌的效果,所以自弄出蒸馏装置之后,公主府酒厂出产的酒精有很大一部分都供给了医馆,令他们清洁刀具、病房与手术室。 另外李鱼还令人研究浓硫酸与乙醇反应制备乙|醚,用作手术麻醉,只不过如今的叶孤城本就在深度昏迷之内,估计是用不太着了。 叶孤城被送进来之后,就有医师带着简易版的点滴瓶进来了。 这是一个女医师,穿着白大褂进来了,此人乃是李鱼自石林中救出的女孩子,在石观音手下受尽了折磨,却仍保持一颗良善之心,在被救回之后,主动请求来外科医馆做事。 李鱼见她诚恳,自然也应允了,她来之后,学习的十分认真,很快便从同一批的学徒之中脱颖而出,不到几个月的时间,已可以出来单独做事了。 她见了公主,先是行了一礼,嘴中道:“殿下。” 李鱼道:“去吧,去给叶城主施针。” 此女便二话不上,上前去将吊瓶吊在了支架上头,她先替叶孤城做了青霉素的皮试,确定没有过敏现象之后,才在叶孤城的手腕上绑上布条,令他静脉凸显。 她神情专注,并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先用那空心针管斜着刺进叶孤城的皮肤之中,刹那之间,血便已从针后滴出,这就是已成功了。她又立刻在空心针管的背后接上了橡胶管,里头救命的青霉素就慢慢地流入了叶孤城的身体。 橡胶管中部,夹着一个小夹子,这小夹子乃是研工部朱停研制,可调节松紧度,这样的话,就也可以控制点滴液的流速了。 叶孤城肩头的伤口已经过了西门吹雪的包扎处理,只是伤口感染这种事既已发生了,就是再好的包扎手段,也难以回天,真是难为西门吹雪,这些天来用了各种办法给叶孤城续命。 作为宿命的对手来说,他也的确是很厚道了。 处理完叶孤城之后,西门吹雪在他床前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他能活么?” 青霉素、注射,这都是他以前从来没见过的手段。面对这种医治手段时,他以往的经验,也都没了作用。 李鱼也看着叶孤城,道:“不知道。” 医疗从来都是不能保证结果的,医生只能保证把所有该用的手段都用在病人身上,可是结果如何,那只能听天由命。 现代的医闹事件之所以那么严重,也是因为很多病人家属并不明白这一点。 西门吹雪和陆小凤都默默无言。 叶孤城本也是个英俊男子,如今却形如枯槁,他原本那双灼灼有神却冰冷至极的双眼,此刻也紧紧的闭着,叫人再看不出往日的光彩来。 当然,陆小凤和西门吹雪都明白,这种事总是要听天由命的。 陆小凤忽然长叹了一口气,道:“小鱼,多谢你。” 他其实知道青霉素的珍贵,也知道此物产量甚少。 李鱼与叶孤城素未谋面,却愿意如此尽心尽力的去救他。 她一直都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李鱼微微一笑,轻描淡写道:“无妨,既制出来了,就是为了救人,叶孤城会不会好,还要好好观察,这病房每日都用酒精消毒,你们没事也不要总进来,给医馆的人添麻烦。” 陆小凤当然是一口答应的。 西门吹雪垂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也没说什么话,直接就走出了病房,也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李鱼见过西门吹雪,对他这种性格自然已是见怪不怪,他虽失礼,她却并不在意,只是问陆小凤:“你们如今住在哪里?” 陆小凤道:“张记酒楼。” 李鱼张了张嘴,本想说你们可以住到公主府里头来,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说很是不合适,于是便道:“好,你若有事,随时来找我就是了。” 陆小凤眼神暗了暗,面上却一点不显山露水,仍是扬唇一笑,道:“那就多谢我们的公主殿下啦。” 李鱼也微笑起来。 她还是需要和陆小凤保持一定距离的。 一点红是不是一个爱嫉妒的男人,李鱼其实并不是很清楚,她只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你若真心在意一个人,总不会做一些容易叫他多想的事情的。 而一点红呢,自陆小凤来了,就也没什么话说,只是陪在李鱼身侧,如今事已完了,公主要回公主府去,他就微微一低头,道:“坐车回去?” 李鱼却摇了摇头,道:“不必,好容易出来一趟,还是走着回吧。” 她身子骨不好,多锻炼锻炼,也是好的。 一点红听了这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李鱼却主动的去牵他的手,嘴中道:“一点红,我手冷。” 一点红浑身一僵,低头去看她轻轻勾住自己手指的手,她并不是羞羞答答的女人,有时候却会出于情|趣去做一些这样的举动。 而对于一点红来说……她在大街上主动牵他的手,意味又不一样了。 一点红自小身世凄苦,时常自轻,以前还用青楼女接客来类比自己。 他心里的那一股狼性和狠劲儿让他紧紧抓着李鱼不肯松手,可是……可是他同时却又是自卑的,她是高高在上、心有万民的公主殿下,而他呢? 即使在江湖之中富有凶名,很多人提起中原一点红,也绝不是赞赏的,而是厌恶的。陆小凤和楚留香,都是天下人的宠儿,他则不然。 一点红总归是有些自卑的,他会觉得自己……配不上公主。 这也是他今日出来,在陆小凤面前,竟连一点逾越亲密之举都没做的原因。在内心的深处,他还是会害怕,万一自己那么做了,李鱼……排斥该怎么办。 他并不愿去想这种问题,因此他干脆什么都不做,把自己藏起来,等回到他们二人的乐场之后再放纵。 可是李鱼却已看出了这一点。 她又怎么忍心叫一点红如此呢? 她主动拉住了一点红的手,便见一点红浑身一僵,忽然侧头看了她一眼,公主柔柔一笑,道:“你的手真暖和。” 一点红就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似乎再也不想要放开了一样。 这举动落在陆小凤眼里,他只觉得五味陈杂。 他感觉公主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有一些他没办法逾越的鸿沟,似乎已被这一点红轻易翻过去了。他心中苦涩不已,却也只好苦笑,只能苦笑。 对找到新恋人的前女友歪缠,实在不是陆小凤这个人的作风。 几人便要从医馆里出去,刚走到门口,却忽然听见一阵喧闹之声。 李鱼出行,一向都是轻便出行,从不喜欢搞那种声势浩大的仪仗队伍,所以她来医馆的事情,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听见这喧闹之声后,她皱着眉,循声望去。 一头驴拉着一辆驴车,正堵在医馆门口,而那简陋的木板车上,躺着一个失去了一条腿的中年农妇,此刻她正放声大嚎,说回春馆的狗娘养的锯了她的腿! 一个年轻医师黑着脸,大声地质问道:“王大妹!你这人可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当时你从山坡上摔下来,跌破了腿,又许久不处理,送来我这里时,我也跟你说过了,若不截肢,那就是死路一条!你明明也是同意了的,怎么今日反倒恩将仇报,来回春馆门口闹事!” 那医师简直恨的要死!前些天这王大妹被送来时,他还体恤她家中无钱,特地给上级打了报告,请求减免王大妹的医疗费,岂止这王大妹居然是条捂不熟的蛇,反咬他一口! 更可气的是,今日公主亲临!!他怎么就摊上这倒霉事呢! 他厉声地指责王大妹,那王大妹却眼睛一翻,什么话都不听,就是一个嚎!她是个乡野农妇,平日里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坐在地上一拍大腿就开始嚎,这懂荣辱的年轻医师,又怎么敌得过她呢?眼见周围的围观群众是越来越多,那医师简直气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李鱼上辈子因为男友是医生,也听了不少这种医闹的事情。农村妇女做了手术之后来闹事的,其实也不在少数。 而这当然不是因为农村妇女更没有廉耻之心,而是…… 前方越吵越乱,回春馆的负责人此刻脸色也不好看,连忙向公主告饶,又赶紧叫人先把这刁民给拉走,免得碍了公主的眼。 公主却摆了摆手,道:“不必,叫我去看看。” 说着,她就朝那喧闹的中心走了过去。 公主容貌美丽,气度非凡,身边又跟着一个黑衣的剑客,众人一见,都忍不住给她让开道来。 李鱼就看见了那坐在木板车上拍着大腿哭嚎的农妇,这农妇嘴上不拦门,什么脏话烂话都往出说,就连中原一点红听了,都忍不住想叫她闭嘴,可别脏了李鱼的耳朵。 李鱼倒是一点儿看不出来受了影响,只是道:“这位夫人,这医师说的也不错,若不是他给你截了腿,此刻你怕是连命都没了,怎还能有力气在这里闹事?” 那农妇当然不认得李鱼,只是看她周身气度,就知道这是个富贵女子了,顿时一拍大腿,大声哭道:“可怜老妇没了腿,吃什么喝什么哟……!现在都开春了!没腿种地,就只能喝西北风了呀!还我腿来!还我腿来!” 李鱼微笑道:“原是没钱吃喝,那我今日给你五十两银,你可不要再闹了?” 农妇顿时就住了口。 她本就是为了讹钱而来,五十两银子,已超出了她最开始想要的那个数字,她很懂得见好就收,立刻就道:“小姐……您真是个大好人呐!小姐,小姐,您大富大贵,长命百岁!” 李鱼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示意那医馆的负责人掏钱。 负责人:“…………” 他一个月才二两银子的月钱,哪来的五十两! 还是陆小凤眼疾手快,从袖口里捏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给了那农妇。 那农妇不认字,自然不知道这银票的价值,她一把把银票丢在地上,毫不害臊地道:“老妇不认得字!谁知道你这小子是不是拿张烂纸来骗我!小姐……小姐,您行行好,给现银吧。” 一点红早就不耐烦了,要他说,这种耍无赖的人,一剑杀了才清静,干什么还要给她钱? 而李鱼还就真不生气,竟随手取下了自己手腕上镶着宝石的银镯子,丢给那农妇,道:“如此可够?” 那银镯子乃是最好的银匠打出,上头有祥云纹路,又嵌着流光溢彩的祖母绿宝石,这么在阳光下一晃,只让人觉得富贵非常,那农妇见了,眼睛都挪不开,哪里还会不满意呢。 那银镯子掉在了她的木板车上,她正要去捡,人群中却忽然钻出一个老汉来,不由分说,夺过那银镯子揣进怀里,对李鱼陪着笑道:“多谢小姐怜惜我们家老婆子!多谢小姐怜惜我们家老婆子!” 然后,他就心满意足地赶着那驴子,拉着那农妇就要走。 李鱼忽然慢悠悠地喊:“站住。” 那老汉陪笑道:“小姐,还有啥事儿啊?” 李鱼冷笑道:“是不是你逼着你老婆来医馆门口闹事讹钱的?还不速速招来。” 没错,医院里头这种农村妇女出来撒泼打滚的要钱,一般都并不是为了自己。这农妇膀大腰圆,一看平日农活儿就没少干,如今少了一条腿,连家务都干不了,家中丈夫的态度已不难想象。 现代社会这种事也不少见,还有那种女工故意弄成工伤,换公司的工伤赔偿,只为了给儿子盖房子的事情呢。 这老汉躲在自己老婆背后,屁都不放一个,拿了钱倒是蹿出来的飞快,若说这其中没问题,李鱼才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感冒了,头晕眼花的呜呜呜 感谢在2021-10-0917:19:252021-10-1017:0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雨打繁花满地殇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伸手不见五指山71瓶;十七号29瓶;千沙沙、绮秀叶真衣、爱吃布丁的李夫人10瓶;小树苗、知子莫如鱼鸟君5瓶;37698988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8、10 那老汉哪里想到钱都到手了还会有这种变故,他脸色一变,又跟坐在驴车上的那农妇使了个眼色,那农妇瞬间会意,嗷的一声就又开始嚎了,只说自己命苦啊命苦。 刚刚温柔可亲的公主脸色却瞬间沉了下来,指着那农妇厉声道:“你这样挡在医馆门口,还叫不叫别人进去了!来人,给我把她架开!” 人群中就忽然冲出几个灵武卫来,凶神恶煞的把那农妇给架开了。如此变故,骇的这老汉和农妇立刻不知如何是好。 那老汉眼睛一转,立刻一巴掌就扇在了农妇的脸上,大骂道:“叫你多事!叫你多事!你看看,给贵人添麻烦了吧!死老婆子!叫你事多!”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明明就是这老汉要利用这农妇的断腿来讹钱,如今他却倒打一耙,直接把所有的错往老婆身上一推,把自己倒是摘的干干净净。 李鱼冷笑道:“你要是真有心阻止,她刚刚嚎了半天了,你怎么一句话都没说过?” 她的父母也是农村出身,后来才到了城市里头。她小时候也去过村子里头,这种躲在女人裤腿子背后捡好处吃的男人不知见了多少,今日见了,难道还要给他面子? 里子面子,都是自己挣回来的,这等不要老脸的东西,有什么好留余地的! 那老汉的脸立刻就红一阵、白一阵的。而那农妇,也不敢再嚎,她的神情惴惴不安,显然是知道自己今天惹了不该惹的人了。 这时,曲无容已带人来了,李鱼没什么好多说的,只吩咐道:“聚众闹事,该查就查,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那老汉和农妇就被拉走了,他们被拉走时,大概是没有想到,只是在医馆门口闹两下,居然真的会有人出来收拾他们。 李鱼这里虽然不兴乱世重典那一套,然则在一片乱象之中要管理偌大的银州,刑罚也自不会轻,那农妇既不能干活,那就在捕房里关着吧,至于那老汉,发配去修三个月城墙再说。 只是身为上位者,却不能仅仅把目光停留在如何解决已有的矛盾上,还应当去想一想这种矛盾产生的深层次原因是什么。 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这老妇拉下一张老脸来,对救助自己的医师倒打一耙,恐怕也是因为她失去了一条腿,在家庭中已派不上用场了,为了避免被抛弃,她才要从回春馆之中讹一笔钱吧。 可是这其中的道理,李鱼就算懂的再多,如今也没有余力真的把手伸进每一个家庭里去调节这些矛盾,她能做的,唯有告诉所有人,无论出于什么苦衷,医闹者都会受到惩罚。 ——以及令银州建立起一个完善的社会保障系统。 假如每一个孩子,都能够得到应有的义务教育,那么街头上是不是不会出现那么多年纪很小却不得不出来讨生活的小大人了? 假如残疾人可以有一定的生活补贴,有再就业的渠道,那是不是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也会少一些了呢? 而这一切都要建立在足够富裕的前提上,她建设银州,这也才将将第三年而已,人民刚能吃饱穿暖,这都已是很了不起的功绩了,要做别的,那还得……再赚钱,赚更多的钱。 李鱼开始深深地觉得自己好穷。 她嘤嘤嘤地扑进一点红怀里,一点红伸手就搂住了她,低头问道:“怎么了?” 李鱼道:“我好穷哦……” 一点红:“…………” 一点红:“……?” 接下来的日子,李鱼的工作重心就移到了义务教育制度的设计上。 按照年龄粗暴的划分一下,十五岁以上就直接进扫盲班,主要是为了认字儿,至于十五岁以下,就在城中开办学堂,按照现代的学校教育,分设各种科目吧。 只不过这一项工程,也并不小,因为教科书……得李鱼自己编,她想要从小培养科学素质,那就不能叫现在的这些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工匠们去编教材,那编出来的都是一堆“实用小贴士”。 李鱼不是教育家,怎么知道教科书的编写要领呢?不过她作为科普杂志的副主编,总归是有两把刷子在的,先把数理化知识由易到难的列下来,再考虑如何能编写的更好。 另外一个难处就是……老师太少。 这年头能识字的人都不太多,更别说教数理化了。 有些事情真的是……只有自己一步一步做起来,才知道这真的处处都是难题,处处都有麻烦。 那就只好先开扫盲班了,无论如何,找会认字儿的人总是更容易些的。 古代儿童开蒙,多学“三百千”,也就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只是这却并不适宜于成人扫盲班。 李鱼认为,还是因地制宜的好,银州人口现在绝大多数还是农民,那就先出一套教材,与现实相结合,教人名、地名、庄稼、日常生活用品,等到这些学会了,再教其他的不迟。 决定了工作方向之后,很多事情都不用她自己去完成。 从前在别离院的姑娘,很多都是农女,被父母卖给了萧别离,而萧别离这人做的最大的一件好事就是,他找了很多老师,教这些姑娘们琴棋书画。 虽然说他做这些事,并不是出于好心,而是出于一种想让“商品”卖出更高价格的心态。 不过对如今的李鱼来说,倒还真解了燃眉之急。 她叫了翠浓来,问翠浓愿不愿意下乡去扫盲,当女夫子。 翠浓登时瞪大了双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夫子”一词,在中国的话语体系之中,地位那可不是一般的尊崇。像翠浓这样从别离院出来的伎女,怕是根本想不到,有一天,“女先生”这词会和她们扯上关系。 富贵人家的小姐也要读书识字,所以这天下本就有许多博学的女先生,只不过一般都是贞洁烈女,品行没的说的那种,教的也是女四书。 像翠浓一般的女人,就算读的书再多,认的字再全,也总叫人看不起的。 李鱼见翠浓惊诧不已,便笑道:“有什么不可以?教一些愚夫愚妇认自己的名字而已,你肚中那样多的诗书,早够用了。” 翠浓仍是瞪大双眼,结结巴巴道:“殿……殿下,不是,我,我不是因为这个……” 李鱼的脸上便收敛了笑意,道:“你流落风尘,只是因为你有个不是人的爹罢了,这并不是你的错,如今都已三年过去了,月云都已做了公主府的管事,你却仍在缝纫厂蹉跎,难道你要在缝纫厂当一辈子女工么?” 翠浓是她最开始救助过的人,又与沈三娘是闺中密友,她温柔可人,又饱读诗书,若真的蹉跎在缝纫厂,李鱼都觉得浪费。 翠浓何曾听过这样的话? 她很明白,公主从一开始就没有轻视过她们这一群烟花女子,只不过她自轻自贱太久,都已忘了自己该怎么样站起来堂堂正正的走路了。 李鱼要说服人,也很有一套技巧,她见翠浓脸上浮现出动摇的神色来,也不接着逼迫,转而放软了语气道:“翠浓,我今日找你来,是想要请你帮忙的,我欲开扫盲班,只是苦于找不到足够多的老师,你就帮帮我吧。” 翠浓是个心很软的女孩子,听见公主这样说,顿时一股负罪感涌上心头。她这三年,在公主的羽翼之下过的十分幸福,即使出了马芳铃那样的事,她也一点都没有追究自己……事到如今,她是不是也应该为公主做出些什么呢? 翠浓忽然跪在了地上,深深地朝公主拜了一拜,嘴中道:“翠浓……翠浓愿往!” 李鱼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了笑容。 她柔声道:“会有捕房的捕快跟你们一起去的,不必害怕。” 即使有人想欺负她们,也得好好想一想他到底能不能承受这后果! 翠浓接下这活之后,很快就编出一本识字教材来,不得不说,还真编的很不错,李鱼看了之后,愈发的觉得自己把她从缝纫厂提溜出来是个正确的选择了。 一开始在别离院的那些姑娘们,全都是认字的,翠浓就把她们都从缝纫厂中调了出来,一起编入了扫盲大队之中。她们每人身边都带了两个膀大腰圆的会武侍卫,一同下乡去了。 而这些村庄的村长们,当然都早得到了消息,村庄如今并非乡贤绅士的村庄,而是公主的村庄,村中的村长、村干部等职位,拿的乃是公主府的俸,自然要大力的配合公主的工作。 于是扫盲班就这么轰轰烈烈的开起来了。翠浓有事忙之后,每天虽然累,眼神却越来越明亮。沈三娘见自己的密友如今终于支棱起来了,心中也不免为她感到高兴。 而另外一件好事情就是,叶孤城醒了。 叶孤城高烧昏迷,乃是因为伤口感染,注射了青霉素之后,他的状况很快就好了起来,高烧也退了下去。这一日陆小凤满面红光的上门来,就是为了跟李鱼说这件事情的。 李鱼听说之后,也很是高兴,毕竟这意味着不依靠系统,银州如今也可以处理这种严重的感染了。这“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发现之一”终于可以更好的派上用场了! 她笑了起来,对陆小凤道:“这青霉素也是第一次这样使用,能这么有效真是太好了!” 用空心针管直接把药物注射到人的经络之中,在大邺朝,这种事可谓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陆小凤想起了救治路小佳的那一会,那种神乎其神的……把经络缝起来的操作。 陆小凤歪着头看了李鱼半晌,忽又叹道:“有时我竟不知,你的这些想法都是怎么来的。” 李鱼微微一笑,道:“万事万物,都有其自己的道理,所谓格物致知,了解人体也是格物致知的一部分,我之前叫许多灵武卫去外头找尸体来剖,这才有了他们对经络的如此了解,也才能更好的救人呐!” 之前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说是银州的安乐公主会命自己手下的灵武卫杀人剖尸,陆小凤一直觉得这乃是无稽之谈,却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样一出事情。 他眨了眨眼,忽又叹道:“我那日在回春馆里头溜达,在后院里看见几具尸首,原来是这么回事!” 一说这事,李鱼顿时觉得头疼的要死,唉声叹道:“回春馆今年刚刚走向正轨,又要招学生呢,尸首实在是不够用啊不够用……哎……” 陆小凤:“…………” 从没听说过觉得尸体不够用的……这对话仔细一琢磨还有点点变态。 他正满头黑线,却忽然见李鱼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以一个合格前男友对前女友的了解程度来说……陆小凤觉得这眼神,绝对没好事。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来,十分无奈地撇嘴道:“……你该不会想叫我弄点尸体给你吧。” 李鱼大声恭维道:“哎呀!天下谁人不知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多么神通广大啊,连绣花大盗都能抓得到,只是弄一点大体老师进银州而已……这点小事,还能难得倒你么?” 陆小凤:“…………” 陆小凤战术后仰。 李鱼语重心长的说:“陆大侠,给医学事业做贡献啊,给医学事业做贡献!” 李鱼说这话的时候,本没有那么多心思,可是陆小凤听了这句话之后,却反常的陷入了思考之中。 人们自古以来,讲究的就是入土为安。取人的尸首来解剖,在如今可谓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连小鱼这种身份、这种地位,都只能派灵武卫偷偷出去解剖,回春馆里解剖尸首,也是偷偷摸摸,不敢光明正大。 饶是如此小心,如今的江湖之中,却仍流传着安乐公主吃人心的邪恶传闻。 可是看看路小佳、看看叶孤城。 难道不是因为公主冒天下之大不韪,才救了他们么?若银州同其他地方一般,那叶孤城估计真的是连神仙也难救了吧。 为医学做贡献,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忽然让陆小凤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感觉。 公主身负恶名,却只为救人。他陆小凤的美名传遍了江湖的每一个角落,难道他为了不叫自己的名声有瑕疵,就不管这事了么? 那怎么可能,陆小凤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想通了这一点,陆小凤扬唇一笑,道:“我看这事儿,也估计就只有我能办成啦。” 公主倒是怔了一怔,似乎是没想到他居然答应的如此爽快。 陆小凤道:“不过殿下看来还是得修个冰窖了,银州到了夏天,那可热的很!” 没解剖过的尸首放在回春馆里,到了夏天腐败速度加快,想必是不太得行的。 公主叹了口气。 回春馆的负责人已提前向后勤处打了报告,说是要建冰窖。 建冰窖也是一件很费钱的事情……倒不是说建地下室费钱,而是冰啊冰啊冰啊。 李鱼每天那么多事情,哪里想得到这么细枝末节的东西?那负责人直到春天才交上来,银州城外的七十二连湖的冰都化的差不多了好不好! 据说再往西北走,那天山之上,却是常年积雪结冰,可取湖冰,不过那费用就又要多一大笔了。 那能怎么办?该批还得批啊。 这银州的公库乃是税收之类的收入,而李鱼的私库就是她自己拥有的那些金银财宝和各种产业了。如今这公库不丰,很多项支出都是走她的私库,连回春馆招学生管吃住都得她的私库出钱!她不由的又开始觉得自己穷酸了。 她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心想今日得叫沈三娘下个狠药,从霍休老儿那里再敲一笔出来! 陆小凤见她这幅模样,不由觉得好笑,正欲与她逗趣两句,却又想起如今两人早已不是那种关系,眼神又是一暗,掩饰性的咳嗽了两声,轻描淡写的和李鱼告辞了。 陆小凤办事,李鱼还是很放心的。有他在,想必大体老师的“货源”是不必再担心了。 但是近日陆小凤的态度,却让她觉得有另外一件事是需要解决的。 见多识广、开明开放如陆小凤,对这解剖尸体一事,一听之下都满是排斥,更何况是天下众多的愚夫愚妇呢? 回春馆如今的大体老师,都是冬天在路上冻死没人认领的人。虽然陆小凤已答应解决“货源”问题,但想要现代医疗在此发迹,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那这解剖尸体就必须被正名!以后也才能有机会搞人体捐献之类的事情。 她愈发觉得,让人民知书达理,养成基本的科学素养的确是很重要的事情了。 但很多事情,也的确是急不得的,扫盲班刚刚搞起来,而她的义务教育系统,还连个影子都看不见呢。 工作任务日益深重的公主长长地叹了口气。 因为工作生活和恋爱生活都挺忙的,叶孤城醒来之后,李鱼并没有去见他,直到半个月后,叶孤城出院,为了表示对李鱼的感谢,陆小凤引叶孤城前来公主府。 江湖上要感谢,那当然还是要在饭桌上感谢了,只不过王公贵族,还是与潇洒自如的江湖人不同,公主金贵,外头的东西,也不一定都能吃得。 李鱼听说叶孤城求见,自然也应允了。 一个白衣、持剑的男子慢慢走了进来。 白衣、黑发、双目沉如寒星。 这形容听上去好像是在说西门吹雪,但偏偏这就是叶孤城。 叶孤城与西门吹雪是两个气质十分相似的人,只看他一眼,李鱼就知道,他们两个人或许连性格都有几分相似吧。 叶孤城虽然孤傲,但却也并非是一个不知恩图报的人,他知道自己先前是陷入了怎么样凶险的境地之中,也知道陆小凤、西门吹雪为了救他的确付出了很多精力。 还有银州城的这位公主。 叶孤城远居海外,对中原之事一向不感兴趣,只是被那南王世子挟来之时,却也挺说过一些银州城的事情,他是个城主,于民生一事当然是比别人懂得更多的,也因此,他见了如今的银州,也知道这个掌控银州城的人的的确确下了心力。 能在三年之内把一座废城重建到这种程度,她的确是个人才,一个……惊才绝艳之人。 叶孤城在看见公主之后,的确惊讶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位公主竟然如此年轻。 他微微一颔首,也不耍什么白云城主的架子,直接道:“你救了我,多谢。” 叶孤城不想死,最起码,他不想死在一场莫名其妙的阴谋之中。因此,他对于公主的感谢,也是真心实意的。 公主微笑道:“不必多谢,药本就是为了救人的。” 好人在说话时,就总是会透露出一种理所当然来。理所当然的认为人受伤了就是得救助,这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叶孤城那刺骨的双眸,也似乎有了一丝松动。 他是个对毫无由来善意没有什么抵抗力的人,陆小凤如此,安乐公主亦如此。 他定定地注视着公主,而公主则仍带着那种十分自然的笑意看着他。半晌,叶孤城才沉声道:“我是来告辞的。” 事既然已了了,他也该走了,他还有其他事要做。 公主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强留了,只是叶城主重伤初愈,不宜伤筋动骨。” 这话他的主治医师已不知道跟他说了多少回了,比如说什么伤口不能沾水之类的。 叶孤城微微一颔首,表示自己已明白了。他沉默了一小会儿,忽然又道:“银州若有难,叶孤城绝不推辞。” 他在心中,自然已经把公主当做了自己的朋友,只不过他说话一向内敛,如陆小凤一般拍着别人的肩膀说什么“我是你的朋友”,那是绝不可能的。 这样的承诺,对于叶孤城来说,就是重逾千斤的。 李鱼微微一笑,道:“我若有事,一定会来麻烦叶城主的。” 叶孤城的双眼之中,就也浮现出一点点的笑意。 他来的快,去的也快,当天就离开了银州城。而陆小凤也不便在公主府久留,于是就去找百花楼找花满楼喝酒去了。 只是西门吹雪,近日来却整日泡在了回春馆之中。他对医术,本就感兴趣,上次来银州时,只与李鱼聊了寥寥数语,对她治病救人的思路就很感兴趣。而这一次见她救治了叶孤城,他自然兴趣更浓,干脆自己也跑去回春馆,听那些医师带学徒去了。 他倒是没什么架子,只是苦了那些上课的医师,被这么一个大杀神盯着,听说压力大的连头发都快掉光了。 不过西门吹雪肯学新式医学,对李鱼来说倒是件好事,因为他也精通毒理,很知道该怎么解那些江湖上的奇毒。所以李鱼就顺势提出叫他编写一本教材来讲讲这些东西。 而西门吹雪竟然很爽快的就答应了!……这个剑神真的比江湖上传闻的要和善多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0-1017:09:352021-10-1119:3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素棂结霜、緤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宥20瓶;素棂结霜10瓶;茉莉5瓶;清蒸鳜鱼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11 这一夜,一点红进屋的时候,他的双眼就被一双柔弱无骨般的手给捂住了。 他早在推门进来的时候,就已知道李鱼躲在他的背后了,不过他却并没有说,也没有躲,就让她静悄悄突然出现在他背后,用那双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不过,他还是稍微的侧了一下身子,叫挂在自己腰间的那柄剑避开了她。他的剑乃是无鞘的薄剑,锋利逼人,他并不想让这剑在她身上留下哪怕一点点伤痕。 李鱼在女人里也不算矮,只是一点红身材却是修长,比她高了将近一个头。李鱼从后头要捂住他的双眼,倒是还有些费劲。 中原一点红作为一个从来没谈过恋爱的死直男,要是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要怎么迁就她,那才奇了怪了。于是他就只是停住了脚步,乖乖被她捂着双眼,嘴中道:“怎么?” 李鱼嘶了一声,在他背后命令道:“稍微蹲下来一点啦,我胳膊好困。” 一点红:“…………” 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不过一点红还是如她所言,稍微蹲了一下。 这样,李鱼的胳膊总算不必那样困了。 李鱼轻轻地在他脖颈侧吻了一下,那如兰般的呼吸就弄的一点红的脖颈侧一片颤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公主身上那股子馥郁的芬芳愈发动人了。 李鱼又道:“你把眼睛闭起来好不好?” 一点红声音沙哑:“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不好?” 李鱼在他背后嘟囔道:“你敢说没有?最近你都是……” 一点红皱了一下眉,居然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他正要再问,却听李鱼忽然趾高气扬地命令道:“你把眼睛闭上。” 一点红:“…………” 他只好道:“嗯。” 李鱼的手就从他的眼睛上挪开了,一点红站直了身子等她动作。下一秒,忽然有冰冰凉凉的布料覆盖上了一点红的双眸,这布料丝滑,似是昂贵的丝绸,又带着一股暗香,那乃是李鱼身上的味道。 李鱼把这布料在一点红脑后打结,于是一点红的眼前就真的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了。 做完这一切,李鱼又伸手拉着了一点红的手,牵着他的手朝床榻的方向走去,一点红的嘴角忽然浮出一点笑意,道:“今日要这样?” 李鱼道:“今天你要听我的。” 一点红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并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另一只手摸上了自己的剑柄,把那薄剑从腰间抽|出,扔到一旁去。 薄剑落地,发出“当哐”的一声。 而他同时,被李鱼推了一把。 在李鱼面前,他有时紧绷的如同一张被拉到极致的弓,随时随地理智都会溃败,有时候他却又放松的要命,比如现在。 所以这轻轻一推,仿佛也有千钧重量,他的身体完全放松,直直的向后倒去,倒进了一片带着暗香的布料之中。 李鱼笑道:“你怎么和没有骨头一样!” 一点红倒也不恼,只是缓缓道:“我有没有骨头,你不清楚?” 小公主笑着往他怀里一摔,大笑着说:“我不清楚!” 一点红只是被蒙上了双眼,却并没有被束缚住手脚,当然可以顺手就搂住公主,他侧过头,正欲说话,却又听公主道:“你知不知道我是用什么东西蒙住你的眼睛的?” 一点红道:“什么东西?” 李鱼轻轻道:“我的腰带啊。” 一点红的手瞬间收紧。 腰带里衣,这乃是贴身的衣饰,以腰带蒙眼,这其中那种微妙的意味,简直不要更明显。 李鱼又道:“只是我又要借你的腰带一用。” 一点红没有说话。 公主已毫不犹豫地伸手捏住了他腰间的布条。 一点红从前只听说过,男人做的最快的事情,就是去女人的衣服,如今他方才知道,把这话翻个个儿,好像也是奏效的。 不……或许,这天下之间,也没有几个像李鱼一样的女子吧。 他只是稍微恍惚了一下,就发觉自己的双手已被公主手上的布条给束缚了起来,她嘴角含笑,用撒娇一般的语气对一点红道:“你把胳膊举起来嘛,举起来过头顶。” 一点红:“…………” 一点红嘶哑地道:“你就是这么对你的俘虏的?叫他自己乖乖听话。” 他已看出了公主的意图。 公主一点都不羞臊地回答道:“对呀,毕竟我说什么,你都会乖乖听话的,对不对?” 那得分什么事儿了! 若是关乎她安危的大事,无论她怎么说,他都不可能放任她陷入危险的。而如今这种事,这种……“大事”,他倒是很无所谓,随便她想怎样都可以。 他懒得说话,直接把双臂举过了头顶,然后立刻感觉到自己的双手被束缚在了什么东西上。 屋内炭火安静的燃烧,偶尔会有细小的火星迸出,发出轻微的爆裂声来,温暖的热火与银州夜晚的冷空气交织着,打在一点红惨白色的皮肤之上,叫他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失去了视力之后,他的其他感官倒是真的变得更敏锐了一些。 公主的吻落在了他大大小小的伤疤之上。 这些象征着他伤痛的伤疤,好似对公主有着无限的吸引力。她对它们几乎是充满了怜惜的,每一次他们拥抱之时,她都会用一种柔软的、奇特的眼神去看他身上错落狰狞的疤痕,用最温柔的手段去对付它们。 而这种怜惜对一点红来说,有致命的作用。 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而他的双臂上的肌肉,也都一条条的凸起——这倒并不是因为他无法挣脱双手的束缚,而是他的理智在告诉他还是得收着点劲儿,别因为嫌麻烦直接把公主昂贵的花梨木给直接弄碎了。 公主身娇体弱,一点红时常觉得,那一截细腰随时都有可能会被他直接捏断。他对公主当然也是充满怜惜与爱情的,所以自然会体恤她的感受。 杀了柳妃那日,一点红的确没太注意收敛。不过在那之后,他就自发的学会了如何更温柔的行事。 公主又伏在了他的怀中,用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胸膛,然后道:“你好像说过,我的手若是去握刀剑,那一定也是极好看的。” 那是当然。 早在他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一点红就那么想过了,那日他逼迫李鱼表白心迹之时,之所以要强迫她握住自己惯常去握的那柄薄剑,也不能说没有这个私心。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嘶哑地道:“你究竟……” 公主打断了他,带着促狭的笑意道:“我究竟要做什么,我只是想问你……这样子握剑好不好看呀?” 一点红浑身一僵,所有的声音忽然都被压到喉咙里了,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爆出。 公主的花梨木最后还是直接被他给捏碎了,因为他实在觉得碍事的很。 银州如今快要入夏,晚上的天自然也没有之前那样冷,不过饶是如此,公主的房间里还是每日供着炭,她身体不好,还是得好好养着。 炭盆之中的银炭又已烧成了白烬了。 中原一点红搂着李鱼,不住的用手轻拍她的背,好叫她尽快放松下来。他有些无奈,沉声道:“你不该逼我。” 他本是个像狼一般充满野性的人,看到不喜欢的东西要冲上去撕扯杀死,看到喜爱的东西也要用一种很极端的方式去确认自己的拥有。 这是埋在骨子里的冲动,与经验的多少并没有关系。 为了李鱼,他辛苦的压抑着这种残忍的天性,自发的学会了如何温柔的去行事。只是今日,功亏一篑。 他也很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功亏一篑,因为李鱼在逼迫他。 他一进门,她就想好了要怎么对付他,而他毫无自觉,只觉得她想怎么样都无所谓,不料事情最后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公主呜咽的靠在他的肩头,久久都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你……我喜欢你这样。” 一点红侧过头去看她,公主把头埋在了他怀里,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他沉默半晌,忽又嘶哑地道:“你哭的好厉害。” 公主期期艾艾地咬了一口他的侧脖颈,道:“不许说。” 一点红就闭嘴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陆小凤叫你小鱼。” 公主吃吃地笑道:“难道你在吃醋?” 一点红忽然嗤笑了一声。 他很少如此嗤笑,这一声笑之中,仿佛带了无尽的讥诮与不屑。 一点红道:“不管他叫你什么,如今抱你的不还是我?” 这话说的倒是不错。 李鱼前世今生,一共谈了四五个男友,也唯有一点红这一个,叫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对待,一点红实在太好、太纯、太真,叫李鱼实在不忍让他受伤。 所以他们二人在闲聊时,李鱼也曾与他开诚布公的谈过自己的问题,正巧陆小凤又来银州拜访,李鱼怕一点红心中情绪不好,就主动与他谈起了陆小凤。 一点红那时方才知道,她是因为……是因为不想叫他受伤,才选择了玩浪江湖的陆小凤。 一点红心里不是不嫉妒陆小凤,只是骨子里的品德与自尊叫他不愿意说出此事,他一直沉默着,直到李鱼在他怀里抱着他,告诉他她对他的感情。 自那次之后,一点红再看见陆小凤,哪里还会想起当时的那种嫉妒之心呢?他一看到陆小凤,只觉得优越感爆棚好不好! 所以陆小凤叫她什么称呼,又能怎么样呢?如今李鱼全心全意都在他一个人身上,这就令他满足的几乎快要死去了。 李鱼却笑道:“你若想叫,大也可以这样叫我。” 一点红:“…………” 他倒不是没想过,只不过这昵称好像有些腻歪,钢铁直男一点红,试了好几次都叫不出来。 半晌,他沉声道:“……李鱼。” 公主在他怀中闷闷地笑着。 一点红的目光柔和下来,忽然又道:“明天起得来么?” 公主唔了一声,低低地道:“我浑身都要散了……” 一点红懊恼的哼了一声,道:“对不住,我……” 公主用一根手指抵住了他的嘴唇,柔声道:“你不要道歉,是我非要你这样的。” 她就是喜欢这样,能强烈的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也能强烈的感受到他的存在和他的爱恋。 一个人存活于世,好似总是要找一点和世界的连接的。她有银州,连接似乎已够多了,可是一点红呢?在那种强烈的渴望与撕扯之中,她能感受的到……一点红是靠她来与整个世界对话的。 她喜欢这样,她满心自得,又满心欢喜。 她喜欢极端又强烈的爱,只有这样她才觉得安心。 一点红却还是懊恼,他道:“明天我拿红花油给你揉揉淤青。” 小公主伏在他怀里,安安静静地点了个头,睡了过去。 第二天果然起不来床,日上三竿,公主的眼睛还睁不开呢,迷迷糊糊的睡着,足见昨天熬夜熬的有多晚。 紫杉今日本有事来回报,却碰上了如此状况,不由在心里大骂一点红。 不过她心里气势虽然很凶,一看见一点红那张冷冽的面容,顿时气性就全没了,一溜烟就跑了,跑之前不忘撺掇月云好好教育教育一点红什么叫为驸马之道。 月云:“…………” 月云敢么?月云也不敢好么! 虽然说红先生对府中的人也没什么不好……但那是因为他眼里根本就没有府里的其他人好不好!这位主儿才是真正的目中无人,她也就敢打趣打趣了(还是和公主打趣),要说教育,呵呵,谁不想活了谁去吧。 公主累的一直睡到下午才起来,一点红倒是很自觉主动,直接吩咐月云准备洗澡水,然后自己亲自去侍奉公主沐浴。 他看公主之时,那双永远冷漠的双眸,也带上了一种摄人的温度。 公主双手扶着浴桶,懒洋洋地说:“我现在觉得,修个浴池好像会比较好。” 一点红也泡在温暖的浴水之中,他从后面攀上来,把公主搂入怀中,道:“为什么?” 公主道:“浴桶太小了,腿都伸不直的说。” 只可惜公主府附近没有什么天然温泉,否则她还想去重温一下上辈子泡温泉时候的那种感觉呢……水里放一个晃晃悠悠的托盘,上头摆上酒和瓜果,那感觉一定好的不得了。 她歪着头想了片刻,又对一点红道:“而且我最近工作也很认真,成果也不少,应该可以奖励自己修个浴池叭。” 一点红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其实很多时候,她想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历史上多的是以一国之力奉养的公主,如今也有不少王公贵族不事生产不管民生却贪图享受,这些王公贵族自己觉得正常,世人也觉得这样的事情正常。 可是偏偏他的公主,想要让自己享受一番,却还得苦思冥想一个理由出来。 公主没看到他的表情,只是懒洋洋地靠在他的怀里,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没错,我工作那么辛苦,修个浴池怎么了,我又不用那种贵的要死的材料,也花不了多少钱,是不是?而且…… 她抓起了一点红的手。 一点红的手掌很大,五指修长,指节分明。这是一双握剑的手,对力道的控制早已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他的手指与虎口,还覆盖着一层厚茧。 李鱼简直喜欢这双手喜欢的不得了。 如果修了浴池,地方宽敞些,想必一同沐浴也更方便了吧。 她的面庞也被浴汤蒸的发起热来。 既然决定要奖励一下自己,那也不需要再拖,当天,她就把紫杉和丁夫人找来,叫她们二人全权负责此事。 紫杉如今历练的不错,已可以独当一面了,而丁夫人在丁家庄当了几十年的主母,自然对钱财账本更为熟悉,当下心中就有了一个大概的框架,十分自然的应承下来。 把这件事派下去之后,她就又开始了每天的痛苦——编教材。 不过今日她编教材的时候,一点红也在旁边,他抱着剑,饶有兴趣的看了两眼,指着李鱼的鬼画符道:“这是什么?” 李鱼道:“这是阿拉伯数字。” 古代中国倒是也有自己的计数手段,李鱼知道苏州地区的商人会用苏州码子来方便计数,不过这玩意李鱼只是知道,要说懂那是绝对不懂的。 想着既然是给小孩子学,那就直接一步到位,学阿拉伯数字吧,顺带着连希腊符号一起教了,以后总有人会学到高数的,拉格朗日啊洛必达啊,都在这个时代准备寻找有缘人呐! 一点红道:“这是阿拉伯商人流传的计数符号?” 李鱼道:“对啊。” 一点红见多识广,倒还真没见过这种玩意儿,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又道:“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东西的,那神仙还教你这些?” 这当然不是,李鱼轻轻一笑,柔声道:“以后有时间,我都告诉你呀。” 这话之前她说,还得要思来想去很久,如今对着一点红,她却能很自然的说出这种话。 一点红微微一怔,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沉声道:“你若不想说,就不要说。” 李鱼却侧过头去亲吻他的手心,闷闷地道:“总有一天……我会把秘密都告诉你的。” 曾经去窥探秘密、撕咬秘密的人如今放弃了探究,而曾经固执的把自己的一切都封闭起来的人,却开始主动向他人诉说。 人世间的这些变化,还真是奇妙的很。 感叹过后,还得跟数理化打交道。 痛苦的编了几个小时教材之后,曲无容求见。 曲无容一般没事的时候也不来李鱼这里刷存在感,她这样急匆匆的求见,当然是有了不得的事情要说。 李鱼立刻叫她进来,而她果然也说了一件大事。 那就是……翠浓受伤了。 事情其实很简单,翠浓下乡去扫盲班上课,前一阵子还好好的,结果这两天忽然有几个大姑娘闹着叫着要上吊,说自己竟要认一个伎女当先生,实在是奇耻大辱,简直都要活不下去了。 这一下子,可谓是点燃了众怒,乡村里的人一向凶悍,带上农具就去找扫盲班的麻烦,一开始是骂,后来冲上去就要打,被保护翠浓的几个侍卫给几脚踹了回来。 闹得鸡飞狗跳之时,翠浓也在一片混乱之中磕破了脑袋。 伤不是大伤,事情却是大事。 曲无容聪明绝顶,立刻就意识到了其中有问题,于是马上就来找李鱼。 李鱼听完这事儿之后,也意识到了其中的蹊跷之处。 别离院,那都是三年之前的事情了,翠浓她们几个又不是什么名声动天下的名伎,怎么会叫人念念不忘? 就算是有心人要打听,也只能打听道翠浓来自于银州制衣厂,从前是制衣厂的缝纫女工。制衣厂如今上千女工,来历杂的要死,怎么就能确定翠浓以前是做什么的呢? 银州如今多少人?外来人口又多,都忙着生计,谁会无聊到看见一个女先生就把她的底子全都扒拉开呢?李鱼若还看不出这其中有阴谋,就算她这三年白干了好吧! 她听说了之后,也并不生气,只是问曲无容:“那些闹事的人呢?如今怎么处理的?” 曲无容道:“都以聚众闹事的名义先行收押了,捕房正在调查是什么人暗中撺掇这些农民闹事。” 李鱼道:“查查那些死读书的酸秀才好了。” 曲无容道:“嗯?” 李鱼笑道:“这些人,一个一个的自命清高,从前马空群在时,觉得他乃是一介匪辈,如今我在,又觉得我是一介女流。只可惜女流和匪类都看不起他们,不重用他们,我好不容易弄个扫盲班,他们肯定摇头晃脑的我肯定得要去请他们来当夫子,谁知我叫伎女来,也不叫他们。他们要是这还不被气歪了鼻子,那也就不是酸秀才了。” 银州城内每次闹出舆论的事情,都有这群酸秀才掺和。当时她吃人心的谣言在银州也有出现,就有这些酸秀才在里头嚼舌根,后来又出了石观音的事情,他们就整天在街头巷尾说这就是她太过招摇的报应。 石观音被天降神雷给劈死之后,他们这下消停了,许是吓着了。 不过看到如今翠浓这事,李鱼觉得,其中若没有这些酸秀才在嚼舌根子,那才奇了怪了。:,,. 第80章 12 曲无容听命,匆匆去查案了、李鱼又命月云送了些东西去给翠浓,叫她好好休息,切勿多想。 ……翠浓好不容易要从自己给自己设的枷锁之中走出来了,如今却又出了这么一遭,这实在是叫李鱼烦的很。 不过,这件事倒是给了李鱼一个警醒,那就是舆论场上她还是得站住脚的。 如今民智未开,她做的许多事情,又都与这个世界朴素的道德观所相冲突,宣传阵地若不拿下,难道等着自己后院起火么? 报纸是暂时不能办的,因为识字的人太少,办也没用。 那就……办戏班子?敲锣打鼓的表演嘛,百姓都爱看戏,若是这戏还不要钱,那就更得去看了。那些穷酸秀才干啥啥不行,整天就会之乎者也的,难道还有手段能比得过她? 不过……这些酸秀才一向只会骂骂咧咧的,倒是从来没听说过还有挑唆乡间械斗的本事。还能说动大姑娘上吊,这听起来倒也不像是他们能做到的事情。 这背后,难道又有人要同她作对? 所以说,出来做事就是这样的不容易,干个什么事,都有可能伤到别人的利益,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小人在背后给自己使绊子。 不过这种事,李鱼已见的多了,工作就是工作,遇到问题,想法子解决就是了,没必要付出太多的情绪消耗自己。 她冷笑了一声,命人叫阿云来。 阿云如今正式就任银州女子制衣厂的厂长,她瘦瘦小小、风风火火的赶来,同当初那个跪在她马车前哭哭啼啼的农妇已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了。 阿云本是有才能的人,只是别的地方没给她施展的空间而已,如今她拜托了那个人渣丈夫,带着女儿,日子过的风生水起,李鱼看到她,也很是欣慰。 阿云笑道:“殿下今日怎么想起我来了?还是有什么事叫我阿云来做啊!” 她风风火火的,说话嗓门也不小,一开口就是热闹,李鱼的脸上也不禁泛起了笑容,道:“我倒是真有件事情叫你帮忙,不过有些为难人就是了。” 阿云扬唇一笑,道:“殿下您请说。” 李鱼道:“我欲在城中做免费的戏社,要找些男女演员,制衣厂中的姑娘们来源杂,做什么的都有,我想叫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抽调出来。” 阿云一愣。 公主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开戏班子? 且不提这个,这件事的难处其实在于……她的确觉得此事愿意的人会很少。 有句老话说的十分不好听,叫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这话当然是自高自大的男人们说的,真假先不论,但从中却足见戏子在这个时代的地位。 李鱼当然也明白这件事,所以她才觉得困难。 更困难的是…… 李鱼叹道:“你知道最近城中闹起来的那件事么?翠浓的那件事。” 阿云与翠浓乃是老相识,自然是知道的。 阿云叹道:“阿云知道。” 李鱼道:“翠浓是无辜的,别离院作恶的人并不是她们。” 女人总是更能感同身受一些的,阿云沉默了半晌,忽然道:“我小时候,家里遭了好几年的灾,交不上租子,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我爹也想着要把我卖进窑子里去。” 父权社会之下,父母要卖儿卖女,儿女唯有受着的命,没有思考反抗的余地。而最开始被放弃的,又总是女儿。 阿云苍凉地笑了笑,又道:“我娘拼命拦下了她,所以最后我就只是被卖给了张家当童养媳。运气已算好了。” 她怔了怔,又道:“若我运气不好,如今也该是个翠浓吧。” 马空群如此丧尽天良,只因为要人提供情报,就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扔进窑子,就是这样的人,这天底下居然还有人称赞他“好歹是个英雄”。 而翠浓呢?她明明是一个温驯的好女儿,却要被天下人这样子侮辱。 阿云又怎能不心寒? 阿云有怎能……不庆幸? 李鱼道:“翠浓本没有任何错,错的是那马空群,我叫翠浓堂堂正正开始新生活,本就是没错的!” 阿云道:“殿下当然没错!” 李鱼道:“只是我却堵不住银州人的议论。” 阿云眼神一黯,恨恨道:“这些愚夫愚妇!公主好心,叫他们识字,真是不识抬举!” 李鱼说起这事,却并不生气,她笑了笑,道:“既然叫愚夫愚妇,那自然就应该不识抬举,他们若识了抬举,我才奇怪呢。” 阿云便不说话了。 李鱼又道:“百姓不懂事,是需要教化的,而这教化又不是教条式的教化,捏着他们的脖子给他们硬灌是绝对不行的,所以我才要开这戏社,好叫他们听个热闹间,就把道理给听回来。” 阿云这才恍然大悟,道:“公主原打的是这个主意,怪不得……怪不得……” 她就说,公主励精图治,从不听曲儿看戏,怎么会想到要开戏班子,还要从制衣厂中选人来做。 李鱼道:“只是我既然要借着戏社去宣传青楼女子的无辜,演员自然要演的就是这青楼女子,所以这事办起来很难。” 的确是这样。 对戏社的成员,她当然是打算开出高薪的,只不过却还是给阿云的担子太重了些。 阿云却深深一拜,对李鱼道:“公主放心,阿云一定不负公主所托!”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阿云应承下来,李鱼自然也就放心的交给她做了。 阿云也的确没有辜负李鱼的期待。 她是个聪明人,做了制衣厂厂长之后,更是方方面面都照顾的全。 制衣厂人员构成复杂,制衣的工艺又须得保密,阿云知道其中利害,早就把厂中人的来历调查了个一清二楚。 厂中还真的是有能歌善舞之人的。 寻常人家的姑娘,再怎么也够不上“能歌善舞”这四个字的,这些姑娘都是从外地逃难而来,有地主家的小妾、秀才老爷家的婢女,戏班子的小旦,还有那秦楼楚馆之中的烟花女子。 她们大都是遭遇了极端不幸的事情,却又生命力顽强,硬是扛着一条命逃来了公主治下的银州,找一条生路。 来之前,她们会觉得像她们这样的人,只能重操旧业才活得下去,却没想到安乐公主这里,真的给了她们一条不出卖尊严也活得下去的路。 这些人对公主当然是最为感激不过的。 而阿云也重点找这些人做思想工作。 她也不藏着掖着,就说公主认为舆论宣传乃是兵家必争之地,现如今城中有对公主不利的流言蜚语,问她们愿不愿意去为了公主去争去抢。 当然,好处也是大大的有,公主欲建立宣传部,你们有干的好的,可在公主府任职。公主府的属官还有许多空缺,你们,难道就不心动么? 阿云身为制衣厂的厂长,当然也是公主的女官之一,日常进出公主府,也有制式官服,与太守刘芳见面,都是不必跪的。更不要说那掌管刑狱的沈三娘、掌管治安的曲无容…… 女人活出如此气派,难道不值得令人羡慕么? 有这样的甜枣在前头吊着,又有大义的名头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到几天的时间,已陆陆续续有十几人表示自己愿意去戏社工作了。 而至于男演员这边,李鱼又去找了万能的陆小凤。 陆小凤一口答应,给他推荐了一个在京城很有名的戏班子的班主,叫小达子。 这小达子可谓是个能人,他既能演的了那地痞流氓,也能演的了那江湖英豪。而且他演什么就像什么,听说就连久混江湖的人,也难以看出他的不对来。 这样的人才,自然是要价很高的,只不过这小达子虽然是个天才演员,对世间险恶却是没什么概念,他接了一笔大生意,去帮一个江湖人骗人,却没想到事成之后,却差点被那雇主给下毒杀死。 还好他不是个坏人,还好他也喜欢交朋友,还叫了一个叫陆小凤的朋友。 陆小凤救了他,他却没胆子再回京城去了,于是陆小凤就推荐他来银州生活。 这小达子来银州也不长时间,还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故而一直没有干起自己的老本行。 这不巧了么,公主正巧就缺演员! 他还带着自己戏班子的成员一块儿来的,有男有女。 公主顿时高兴起来,立刻就要见这小达子。而这小达子呢,经过那件事之后,安分守己了不少,听说能在公主手底下做事——有编制的,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下来。 果然,宇宙的尽头是考编,这话从古至今都行得通。 既然这样,那就抓紧排练起来吧。 李鱼不是编剧,不会写剧本,不过她是甲方,也不需要干这些事,只需要把自己要达到的效果同小达子一说,小达子立刻拍着胸脯表示自己能写一出好戏。 这样就很好,事不宜迟,赶紧排练吧,李鱼想要很快就把这出戏全城排演起来。 另外她还有另外一出戏要叫小达子他们来排,那就是要体现回春馆医师们苦苦追寻医学事业的一出戏,不过这出戏,可以先放一放,如今最紧要的,还是翠浓这件事。 就在小达子他们紧锣密鼓的开始排练的时候,曲无容也把调查结果呈了上来。 这事情,果然同城中的酸秀才们有关系。 这些酸秀才真是欺软怕硬,当时马空群虎踞银州之时,杀人如麻,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如今李鱼当政,他们却又痛心疾首,口诛笔伐,经常高谈阔论,说李鱼身为公主,不该督州府事。 不过这些小事,李鱼都没管过,后来他们又嗡个不停,说什么公主吃人心,公主遭报应,李鱼都不屑一顾。 一是因为成大事者,不可能把所有的反对之人全杀干净,如果要靠杀人解决问题的话,那李鱼估计得把全天下都杀光了才行。 二也是因为这群人实在不成气候,在银州散布的妖言,还没当时丁白云弄出的动静一半大呢,这种小蚊子,管它作甚? 不过这一次却不同。 他们好像学聪明了,不从公主入手,而是只炮轰扫盲班的女夫子,决口不提公主,却能撺掇大姑娘悲愤上吊,从而引起村落械斗。 这其中,必有别人的手笔。 而曲无容,也已查出了此人。 李鱼听着她的汇报,皱着眉道:“二娘?二娘是谁?” 曲无容道:“她是个高手,前不久来到银州,好像是循着陆小凤的踪迹来的。” 李鱼道:“……既然是陆小凤的情债,她怎么不去陆小凤,偏偏来找我的麻烦?” 曲无容道:“这也正是我没查出的事情,这‘二娘’神出鬼没,武功颇高,可是江湖上却没听说过这一号人物,要想知道她是谁,还得叫陆大侠来。” 李鱼道:“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叫人去请陆小凤……那些械斗的村民你怎么处理了?” 曲无容道:“他们虽然受人挑拨,但是胆敢伤公主派下去的扫盲班,一个聚众骚乱、一个故意伤人是跑不了了,先判了他们苦役三个月,去修城墙,挖河道。” 李鱼道:“你做的不错,那些酸秀才呢?” 曲无容面无表情地道:“既已考上了秀才,那理应去京城赶考,还留在银州做什么?” 李鱼笑了。 对了,读书人虽然杀不得,但她若赠银、敲锣打鼓的叫他们上京赶考去,天下人还得赞她一句高义呢!哪里有人还会说她的不是。 至于银州去往京城路途遥远,有可能死在路上一事……这就不归她管了吧,她都赠银了,难道还得护送你们去京城赶考不成? 什么?你说就是因为她敲锣打鼓的赠银,搞的路上的山匪都知道此时,虎视眈眈的准备抢劫? 哦,那我不给钱了,你们自己出盘缠吧,祝你一路顺风啊! 曲无容看着是个清丽绝色之人,没想到心黑起来,和她李鱼还有的一拼,这笑脸杀人的绝技,真是一点就通! 李鱼笑了,曲无容与她面对面,面纱下的嘴角也勾了起来。 正说着呢,陆小凤就赶了过来,大剌剌的一坐,道:“咱们的公主殿下找我又有什么事啊?” 一回银州,他算是又找回了那种干苦力的感觉,公主殿下用起人来是毫不手软,生怕他歇多了气喘的太匀! 李鱼冷哼一声,劈头盖脸就道:“你还好意思说呢,你的烂桃花又给我惹麻烦了!什么二娘,你快如实招来,这到底是谁,做什么给我找不痛快!” 陆小凤:“…………哈?” 他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批,十分无辜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又拼命苦思冥想,还是没想起来这个叫二娘的到底是谁。 他只好说:“什么二娘,我不认识啊。” 曲无容道:“你来银州不久,此女就进了银州城,一直蛰伏着,后与几个酸秀才通了气,叫他们去撺掇李庄的几个大姑娘上吊,闹出了翠浓的事情。” 翠浓之事发酵的很大,现在全城的人都在讨论叫伎女去当女先生的事情,那些第一批次开扫盲班的村子,如今也都停了课。 如此形式之下,为了姑娘们的人身安全着想,也得先停课才是。 陆小凤愣了愣,道:“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翠浓的事情他知道,但也没细想,谁知道里头居然还有这么些弯弯绕绕。 “二娘”很有可能是个化名,陆小凤烂桃花满天飞,一时之间,也还真不敢确定此人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只得对曲无容道:“她长什么样子?” 曲无容想了想,道:“此女大约三十来岁,身着紫衣,眼如媚丝,呵气如兰,身材丰腴。” 寥寥数语,一个美丽的熟女形象便被勾勒了出来。 陆小凤想了半天,也没在自己的红颜知己里头找出与这特征相符的人。 他苦笑着道:“小鱼,这二娘与我真没什么关系……啊!” 他忽然皱起了眉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李鱼懒洋洋道:“怎么?你又想起来了?” 陆小凤道:“想起一个女人来,不过她可不是我的红颜知己。” 李鱼道:“她是谁?” 陆小凤道:“红鞋子。” 李鱼微微一愣,这才回想起这个红鞋子组织。 薛冰是这个组织的成员,这组织的标志是一只绣着猫头鹰的红色绣花鞋。 当时薛冰意图用毒针毒杀她,李鱼就命人把薛冰也关了起来,当时四大神捕有三个都在银州,她就直接把薛冰扔给了四大名捕,叫他们自去查什么红鞋子,之后后来的事情她也没有跟进,那红鞋子组织是死是活,她也不是很清楚。 本以为跟她根本就没关系的人,如今却跑出来碍她的事。 她的脑海之中,也浮现出了薛冰曾说过的话。 毒燕子上官飞燕,也是红鞋子组织的人。 红鞋子组织,最恨杀害组织中姐妹之人,一旦有人伤害红鞋子中人,那红鞋子组织无论如何,都会让那人付出代价。 李鱼:“…………” 上官飞燕的事情,都过去一年半载了,这个时候又跑出来碍事。 李鱼道:“所以这二娘,乃是红鞋子组织中的二娘?” 陆小凤道:“紫衣女客,应当是她。” 李鱼又道:“所以她们真的是来报复我的?因为我杀了上官飞燕?” 曲无容皱眉道:“所以这二娘跟在你后头来银州,完全就是个巧合?” 那不然呢?难道是因为陆小凤杀了她老公么? 陆小凤不理曲无容的话,总是带笑的面容却忽然严肃起来,道:“红鞋子组织的领头人,是个叫公孙大娘的女人,她的易容技术神乎其神,又擅下毒,小鱼……不,红兄,你近日来,千万要注意!” 一点红本在门外,听到有人欲对李鱼不利之后,整个人忽然冷了下来,一双狼眼也忽然沉了下来,陆小凤自然是感受到了他的杀气,才忽然提高音调,对一点红如是说道。 一点红在外头冷哼了一声,当做回答。 陆小凤皱眉道:“我同那公孙大娘合力抓了金九龄,也算是有一点交情,既然如此,我试着去找找她,叫她不要同你作对。” 陆小凤本就不喜欢公孙大娘的行事,只是因为二人有过合作,他不好立刻拆她的台,后来又再无瓜葛,岂料她竟出现在了银州,还想要对小鱼不轨。 他想到了去探红鞋子的那一回,那二娘装了个包裹,里头竟装着许多人耳朵和人鼻子,实在是骇人听闻。 还有那公孙大娘,原来江湖之中令人闻风丧胆的熊姥姥就是她扮的,她喜欢在半夜卖剧毒的糖炒栗子,完全无差别攻击,毒死谁就是谁。 他皱眉,忽然又道:“小鱼,你可千万记得,最近的吃食,一定都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李鱼见他如此严肃,心中不由一沉,看来这又是个难对付的对手。 她柔声道:“我知道了,你不要担心。” 陆小凤嗯了一声,随即告别,去城中查那红鞋子的事情去了。 曲无容也深感危机,朝她行了一礼,也赶紧走了,抓紧查案。 李鱼一个人坐在桌前发呆。 一点红推门进来。 他面色不好,李鱼却还能笑得出,她道:“你的脸色看起来怎么这样可怕?” 她对一点红温柔如水,见他如此,立刻就站了起来,伸手环住了他的腰,也投入了他的怀抱之中。 一点红当然立刻就抱着了她,感受着怀中这具柔软可人的躯体,他的脸色却依旧不好,也不说话,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李鱼道:“一点红,你……你怎么了?” 往日遇到更大的敌人,他也从来都是游刃有余的,何曾气压如此之低过? 她不知道的却是,一点红想到了石观音。 石观音并非是一点红的噩梦,但李鱼对付石观音时,不让他插手,将他用迷药迷倒,自己一个人去面对石观音(他非常自然的无视了楚留香),这才是此事此刻真正害怕的事情。 这件事几乎都已成为了他的心魔,每次她遇到危险,他就会条件反射似的想起她孤身负险的那一天晚上。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公主,忽然嘶声道:“你不许什么都不说,自己一个人去解决此事!”:,,. 第81章 13 一点红搂住李鱼的那只手是如此的用力,以至于连指节都有些泛白。 李鱼愣住了。 她知道那次她背着一点红自己去解决石观音让他很伤心,但……但她没想到,一点红竟在意那件事在意到了这样的地步。 白玉美人像出事时,他也是一样,超乎寻常的低气压。 李鱼没有想到,这件事已成了一点红的心结。 一点红目光灼灼,那逼人的盯凝之中,有着一种令人害怕的躁郁和紧张,但同时却又有一种少见的脆弱之感。 一点红身上很少会看见这种脆弱。即使是他在被李鱼拒绝,又在第二天的早上看见陆小凤留在她身上的点点红梅时,他眼中那种爆裂的痛苦也是坚忍的。 李鱼忽然觉得愧疚,她低下了头,一点红却直接伸手托住了她的下巴,他反手一捏,又强迫她抬起头来,面对那灼灼如火的逼视。 李鱼伸出手,握住了一点红的手。 公主的手是微凉的,可是一点红却像是被烫伤一样,手指忽然痉挛了一下。 公主望着他,眼神忽然变的温柔而软糯,她道:“一点红……我不会再那样子行事了。” 一点红的牙忽然紧紧地咬在了一起。 那双死灰色的冷漠眼眸之中,也忽然迸射出了一种摄人的光彩。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呼吸不畅,一种骤然紧张之后的骤然满足淹没了他,叫他浑身上下都如释重负。 李鱼伸出双手,环住了一点红精壮的腰身。 她垂下了眸,似乎看不见一点红的表情,继续说道:“我已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吧,好不好?” 一点红沉默了许久,忽然道:“我没有怪过你,我只怪我自己,叫你信任不得。” 李鱼闷闷地道:“这不是你的错,这只是因为我……” 只是因为我不习惯去和别人分享自己的感受而已。 但如今在一点红的陪伴之下,她还是渐渐的开始学习如何把自己的感受更诚实、更放心的交出去了。 一点红坐在了坐塌之上,又轻轻一用力,就把她抱在了自己的腿上。 他好似已恢复了正常,皱着眉道:“红鞋子我听说过,是个神出鬼没的组织。” 李鱼叹道:“为什么总有这样的人要同我作对呢?” 一点红伸手抚了一下她的长发,沉声道:“她们伤不了你。” 李鱼璨然一笑,拉着一点红的手,娇嗔道:“我有红先生,谁又能伤的了我呢?” 一点红瞥了她一眼,古怪道:“你叫我什么?” 李鱼道:“红先生啊……红先生。” 这三个字本也平平无奇,江湖之中也有人这样叫过他,可是从李鱼嘴里说出来,一点红就只觉得自己的耳根子都开始发起痒来。 只不过现在却不是干荒唐事的时候,一点红握住她的双手,无奈道:“别乱叫。” 李鱼笑嘻嘻的应了,她这自若的神态,好似真的一点儿也不担心那公孙大娘能害她的性命似得。 一点红道:“那公孙大娘据说精通易容,不保险她会易容成府中之人伺机而动。” 李鱼却不以为意道:“你我形影不离,她无论易容成谁,难道你不会帮我一剑挑了她么?” 一点红沉声道:“她若易容成我呢?” 李鱼一时噤声。 一点红却觉得这的确是一件很有可能的事情,他皱着眉道:“此事不得不防,你我之间最无防备,还得定个只有你我知道的暗号才是。” 李鱼本想告诉他,其实完全不用担心这件事。因为她有一个神极外挂,名字叫人物指环。 不过看一点红如此正经的模样,李鱼一时却起了坏心,想要逗他一逗。 她依偎在一点红怀中,又用手指缠绕着他的黑发把玩,嘴中道:“你说的很是,只是有什么事情乃是你我都知道,旁人却不知道的呢?” 这却问住了一点红。 他还真想不到什么事情是只有他们二人知道,却没有其他人知道的事情。 他一时语塞,李鱼叹了一口气,有些期期艾艾地道:“我想了又想,好像也只有……那种事是最私密,最不为人知的。” 她语焉不详,可是一点红却知道她在说什么。 人有不同面,很多面都是易于被人观察的,但若是没有足够的亲近,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窥探到一个人深陷欲念囹圄之中时的模样的。 她这样一说,一点红倒是想起了很多微妙的画面,比如她喜欢咬着自己的手指,一点红怕她太紧张,把手指咬出血,便强行把她的手扯出来,又顺手抓过她惯常带着身上的帕子,塞进她嘴里叫她咬着…… 这算是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的秘密么? 他的胸口忽然起伏两下,搂着她的手臂也不自觉的用力起来。 小公主似乎完全看不出他已心猿意马,还是自顾自的道:“比如……我口不择言的时候会叫你……红哥哥,这样的事情可以来当暗号使么?” 一点红昂起了头,他的脖颈之上,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他沉重而带着颤抖地吐息着。 半晌,他才沙哑地道:“可以。” 公主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双肩都忍不住开始抖动。 一点红眯了眯眼,莫名其妙道:“你笑什么?” 公主笑了半晌,才终于停当,她双眼迷离,眼角还带着一点点湿润,又笑得咳嗽起来,一点红无言以对,只得轻拍她背,冷声道:“还笑不笑?” 公主道:“对不住嘛……我看你反应实在可爱的紧,忍不住就要笑起来啦。” 一点红:“…………可爱?” 公主就咬住了他的耳朵,在他耳边轻轻地道:“你不必担心,那公孙大娘来了,我有法子认出她的,你不要紧张。” 一点红挑眉:“你有法子?你能分辩出带了人|皮|面|具的人?” 李鱼道:“此事我从没和任何人说起过,你可不许告诉别人。” 一点红嗯了一声,等着听她的下文。 李鱼就斟酌了一下,把自己拥有的这个“人物指环”的事情告诉了他。不过她说的时候也考虑到了一点红的理解能力,特地转化了说法,叫一点红也能无障碍理解。 大致就是说,她得神仙垂怜,给了不少宝物,那能起死回生的灵药是一种,而另外一种,就是一个记载了江湖之中所有有名有姓的人物的宝贝。 这宝贝却并不是一张名单,因为名单还需要自己去记,而这个宝贝,却可以在名单上的人物接近她的时候,直接提醒她此人姓甚名谁,有何长处。 她抓着一点红的手,轻轻覆在了自己的手上,柔声道:“就是这个扳指。” 一点红低下头,去看她手指上的这个白玉扳指。 这扳指已在她手上带了很久很久,好似一点红在认识她的时候,这扳指就已经在她的手指之上了。 他用拇指抹过那扳指,忽然沉声道:“你不该告诉我。” 李鱼一怔,道:“为何?” 一点红眸色一冷,道:“这种宝贝,若江湖上有人知道,一定会拼了命的来抢,有些事情,多一个人知道,都是多一分危险。” 李鱼却道:“可是……我若连你都不信,这世上还有谁能相信呢?” 一点红浑身一僵。 小公主十分自然的攀着他的脊背,用十分自然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一点红只觉得浑身都涌起了一阵暖流,心头好似被什么东西填的满满当当。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在认识李鱼之前,他时常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是缺一块的,每天他一睁眼,永远是一种无尽的空虚。他变得如此偏激孤傲,用凶名和鲜血来试图填满这块空洞,但所有他做的一切,都只是让他变得更加偏激、更加激愤! 如今他终于明白,原来心中缺的那一块,只有用“感情”才能填补。 如今他已变了。 一点红哑声道:“我一定护好你。” 公主轻轻道:“我信你的。” 她停了半晌,忽然又道:“只是我却还有另一件事要告诉你。” 一点红道:“你说。” 李鱼道:“我怕你生气。” 一点红的目光忽然温柔了下来,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道:“我生过你的气么?” 李鱼沉默了一下,道:“……你生过我的气。” 一点红一怔,也想起了那件事。 就是赠珠那件事,李鱼赠了他夜明珠,却又因为不想叫他多想,第二天又送出去好多夜明珠,一点红气的要死,与李鱼的关系也跌到了冰点。 一点红叹了口气,哑声道:“我的错,对不住。” 他那个时候还没那么清楚李鱼的性子,也太刚硬,不懂迂回。 李鱼摇了摇头,道:“是我的错,我明明给你赠珠,后来却又后悔了。” 过去的事情既然已经过去,又何必在纠结那么多呢?一点红在她唇上又落下一吻,才道:“所以你要同我说什么事情?” 李鱼道:“其实我们刚认识的时候……” 她话还没说完,一点红就已了然了,淡淡道:“其实你这宝贝已告诉你我是谁了,对么?” 李鱼道:“你在草丛之中受了五步蛇的毒,其实也是我这宝贝做的。” 一点红眯了一下眼,道:“原是这样。” 他就说呢,已他的水平,不可能连一条蛇都躲不过去,可那天偏偏就真没躲过去。 李鱼伏在他怀中,叫一点红看不见她的表情,闷闷道:“所以你看,其实我一开始挟恩要你护我,不过是我在……算计你。” 一点红脸上的肌肉,忽然痛苦的扭曲起来。 他的身体,忽然也已绷紧。 李鱼攀着他,自然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她心下一沉,忽然有些难过了起来。 一点红嘶声道:“我只想说你算计的好!” 李鱼愕然。 她抬头望向一点红。 一点红的牙发出了咯咯的声音,他的表情忽然控制不住的狰狞。 他嘶嘶地低吼道:“我是为了杀你而去的!你若不算计我……我……我……” 他竟已说不下去了。 他忽然感觉后怕,因为他真的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无情杀手,若那日他没有被那五步蛇咬伤,直接跃进了李鱼的马车,那他可能根本不会听她说任何一句话,他会直接将他的剑送入她的喉咙里。 只要一想到李鱼曾有可能被他杀死,他的心就忽然被揪紧,他感觉自己心脏骤停,肺部的空气慢慢的消失,叫他在一呼一吸之中,都有种窒息的灼痛。 若没有李鱼,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应该还是像以前那样吧,像奴隶一样麻木的被组织驱使,用手中的剑去换更多的鲜血试图充满内心的空洞,行尸走肉一般。 这样的日子他从前早已习惯,可是如今再去回想,却只觉得脊背都冷的直打颤。 一双温柔的手忽然抚平了他痛苦僵直的脊背,他怀中的人忽然紧紧的抱住了他,道:“你看,我们谁都没有成功,我不再算计你,你也不再想要我的命,如今我们已决定长相厮守了,这样已很足够了。” 一点红忽然从自责与恐惧之中惊醒,他也紧紧地抱住了公主,用狂乱的吻去回答她的话。 他早就下定决心了,即使自己最后一滴血都流干了,也绝不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但他虽然是如此想的,然而公孙大娘的手段却让他并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因为这公孙大娘并没有来刺杀公主,而是对公主的产业下手了。 不,准确的来说,她是对公主产业里头的人下手了。 十几天后,银州女子制衣厂中忽然有几十个女工倒下了,这些女工的嘴唇与指甲均已青黑,五脏六腑都如同被搅碎一般的痛苦。她们在同一时间倒下,引起了制衣厂中巨大的恐慌。 制衣厂厂长阿云迅速控制住了场面,令工厂紧急停工,并把几十名女工送去回春馆医治,经过大半天的忙碌,制衣厂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然而第二天,厂长阿云与她的女儿晓晓,也已同样的状况倒下了,她们被抬走时,整个制衣厂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有人在人群中高喊“瘟疫!是瘟疫!快跑!快跑啊!” 制衣厂瞬间乱了! 有人大哭,有人惊恐,有人抄起自己的包袱就要跑出制衣厂,还是捕房的总捕曲无容反应快,迅速带着几十个捕快控制了制衣厂,把所有人都关在了里头,然后去请示公主的意思。 公主迅速做出了反应,叫她继续把制衣厂封锁着,手下捕快两两一队,暂时不可入口任何食水。 而送到回春馆的中毒之人,西门吹雪已去看过了。回春馆中的医师医治外伤尚可,可是对于江湖上千奇百怪的毒就不甚了解了。西门吹雪在回春馆之中学习新式医术,作为回馈,也正在写一本记载江湖毒术及解决之法的“毒经”。 万梅山庄是老牌的武林世家,西门大少爷从小就见多识广,这天下还没有什么毒是他没见过的,见了这些人,他迅速就判断出此毒得在发作一个月之后,才会致命。 他写了方子,又教了医师施针的办法,就飘然而去,并不多管。 李鱼获得到这毒的特征之后,不禁陷入了思考之中。 为什么是发作一个月之后才有可能致命的毒呢?为什么不是见血封喉的烈毒呢? 如果是要引起制衣厂的恐慌,大可以用那种更可怕、更惨烈的毒,直接让人口歪眼斜地死在众目睽睽之下,效果不是更好? 为什么要使用慢性毒呢? 是因为她们在给她施压么? 那也不对,如果是施压,她们大可以用人命来填,今天杀三十,明天杀五十,这样一天天的杀下去,岂不是比一共只用三五十人的性命来施压效果要更好些? 红鞋子究竟是想干嘛呢? 回想起那“二娘”干的事情,李鱼忽然发现,这红鞋子组织,同她之前遇到的那些江湖中人都不太一样。 那些江湖人做事情其实是有点简单粗暴的,既然目标是她,那就直直冲着她的性命来。而这红鞋子,她们好像是在……动摇她的统治? 以翠浓之事煽动民意,还有这一次,意图在她的产业里头引起巨大的恐慌,已让她辛苦几年建立的产业无法再继续运作。 不得不说,比起其他的江湖人,这样的做法的确更有城府。 李鱼本以为这公孙大娘,不过是一个意气用事又喜欢发疯毒死人的疯婆子,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份能耐。 而她之所以不用见血封喉的烈毒,而是使用慢性毒的原因大概是……她想要与她做什么交易?她想从她这里得到点什么东西,所以她不想真的伤了二人的和气,才会用这种办法来威胁她。 如果她答应她的条件,那这公孙大娘就会自把解药奉上,二人大可以和和气气的合作。而如火她不答应……那这些人就会在极度的痛苦之中死去…… 不,如果她不答应,这公孙大娘一定会继续杀下去的,她一定会让制衣厂……乃至公主府的人全都血流成河! 这酷烈的逼迫手段,用的倒是很炉火纯青。 而李鱼果然猜的没错。 这个月的月底,李鱼的案头多了一封信,一封在信封之上指明了只有李鱼一个人能看的信。 李鱼和一点红一起从外头回来,这信就已静悄悄的出现在了她的案头。 一点红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气,用剑直接挑开了那封信。 信上写着:明晚子时,城外关帝庙,与公主不见不散。公主若不孤身赴约,则制衣厂女工药石无医。 落款是一只狰狞的猫头鹰。 ——是红鞋子。 一点红眼中杀气大胜! 他冷笑了一声,声音短促而嘶哑:“她们竟敢这样威胁你。” 李鱼微微一笑,漫不经心道:“可她们无论如何,也威胁不到我。” 公孙大娘太自大了,以为自己的毒天下无敌,在银州绝对没有人可以解,却不想西门吹雪却早看出了她的毒,还写了解毒的方子。 李鱼因为要等着看她们的后招,故而把这些已经解了毒的女工们仍留在回春馆,所以她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毒已没用了。 一点红道:“不错,她们绝威胁不到你。” 李鱼的聪慧,世间罕见,比这更惊险、更凶险的场面,她也已经历过了,区区红鞋子就想拿捏着她? 李鱼沉下了脸,道:“我最讨厌别人拿捏威胁我,红鞋子既然敢送上门来,我就一定要让她们有去无回!” 一点红沉声道:“你打算怎么做?” 李鱼道:“我自然是打算将计就计。” 一点红又道:“你不能亲自去。” 李鱼对一点红璨然一笑,道:“我当然不会亲自去,不过是躲在阴沟里的老鼠罢了,写一封信来耀武扬威,我就得乖乖听话?真是笑死人了!” 她说到最后,已有些生气了,一点红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忽然伸手搂住了她,柔声道:“你一定已有了对策。” 李鱼道:“我早已猜到,这公孙大娘一定是想与我谈条件,她如今要我孤身赴约,是真的有话要同我说。” 一点红道:“所以她一定要确定你是一个人去的,这样她才会出现在关帝庙。” 李鱼道:“这是一定没错的,她要确保自己的安全才会出现。只是我在公主府之中,她如何来确保我不曾安排埋伏呢?” 一点红忽然冷笑了起来,他森然的笑着,咬牙切齿,像是一只恶狠狠的独狼,仿佛恨不得把那公孙大娘的脖子直接咬断一般。 他森然道:“这府中一定有她的内应,这内应还一定离你很近。” 李鱼叹道:“你说的没错,只是离我很近的人却很多,我若一击不中,那内应就会脱了人|皮|面|具逃回去,把我意图反击的事情告诉公孙大娘。” 一点红道:“你知道那内应是谁么?” 李鱼轻笑着在他耳边道:“我既然有神仙相赠的宝贝,自然不会中这种低级的阴谋。” 一点红恶毒地道:“是谁?” 李鱼道:“真月云已被换了,刚刚从屋子里出去的,乃是假的月云,想必那信也是她放在桌上的。” 一点红眸光一闪,那眼眸之中的光芒,竟是一种幽幽的碧光。:,,. 第82章 14 李鱼的人物指环的确提醒了她,假月云刚刚与她打个照面的时候,人物指环提醒她这是【红鞋子组织的七妹】。 人物介绍是:【红鞋子组织的七妹,与组织中三娘关系很好,每年组织要求上供东西时,也会供人鼻子和人舌头。】 一点红冷冷道:“你叫人去拿她吧。” 他自己是不能去的,因为他这几日已决定要寸步不离的守着李鱼。 李鱼道:“我也正有此意,所以我打算叫路小佳去捉拿她。” 路小佳的剑法极佳,想必抓一个红鞋子组织的七妹,一定是没有问题的。 而路小佳也的确没有坠了自己的名声。 他出手奇快无比,那假月云本以为自己的伪装天衣无缝,却不知自己早就已是瓮中之鳖了。她被路小佳拿住的时候,早就呆了。 路小佳出手毒辣,丝毫不怜香惜玉,拿住此女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卸了她两条胳膊,又轻车熟路的把下巴给卸了,从舌下搜出了几根亮晶晶的小钉子。 他嗖嗖嗖几下,却把这七妹给疼的可以。她用一种怨毒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路小佳。 路小佳嘴角勾起,双眼之中却没有一丝笑意,冷漠的叫人害怕。他一伸手,又“嗒咔”一声,把七妹的下巴给安了回去,那七妹登时大骂:“死东西!你……你竟敢……!” 路小佳似笑非笑地道:“你再骂一个字,我就再把你下巴给卸了。” 七妹立刻就哑火了。 脱臼时间长了,关节就算再接回去,那也会受到一定的损伤,这道理乃是每一个习武之人都懂的。 她恨恨的瞪着路小佳,路小佳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他忽然伸手,“嘶啦”一声撕下了七妹的人|皮|面|具。 公孙大娘擅易容,七妹的面具自然也是她做的。这面具轻薄如人肤,覆盖上去后,连毛孔与脸上细小的容貌都如真人一般。 如此精巧的面具,自然也需要用特制的胶水将其牢牢贴在脸上,方能天衣无缝。路小佳这么大剌剌地一扯,简直像是把一层皮从七妹脸上扯掉一般,她顿时痛的连眼泪都出来了,剧烈的喘着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双奇异的、冷漠的双眼就盯着她看,七妹本来也个很美丽、很明艳的女孩子,她大大的双眼之中蓄满了泪水,简直令人我见犹怜。 只是路小佳却不是寻常男人。 对七妹,他简直连一点怜惜都没有,抓着她就直接来到了公主房中,又把她重重地丢在了地上。 公主正坐在坐塌之上喝茶,中原一点红如一柄利剑一般随侍左右。 她本就在等着七妹。 七妹抬头,就看见了闲适的公主。 有红鞋子这般可怕的对手在暗处窥探,她竟还是放松的,在她的脸上,七妹简直找不到一丝的恐惧与彷徨。她的眼神之中,简直写满了轻蔑。 若换了以前,七妹一定会让她为这轻蔑付出代价,可是今天她的心中却觉得不安,因为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她到底是怎么看出公孙大娘的易容的! 公孙大娘的易容术天衣无缝,前几日她特地去陆小凤的面前晃了两圈,陆小凤都没有认出她来!这公主府之内,难道会有比陆小凤还要更见多识广的江湖客么? 她瞪着美艳又目中无人的公主殿下,还没开口,就听她懒洋洋地道:“七妹?” 七妹愕然! 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的本命当然不叫七妹,七妹是她在红鞋子组织中的代号,因为她乃是第七个加入组织的姐妹。这名号本应该除了红鞋子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才是……难道……难道红鞋子竟已有了叛徒?! 李鱼看着这明艳的小姑娘表情瞬间煞白,变了又变,就忍不住都要笑出声来了。 她简直已把什么都写在脸上了,派这般没有城府的人来窥探她,这公孙大娘未免也太小看她了。 她甜蜜地笑着,仿佛没有骨头一样的倚靠在了一点红的身上,嘴中道:“你怕什么?是你们要吃了我,又不是我要吃了你们。” 七妹厉声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是谁的!” 李鱼的脸忽然沉了下去,冷冷道:“现在是我在问你,不是你在问我,来人,给她一点教训!” 路小佳很懂事,直接又伸手,嗒咔一声卸了七妹的脚。 七妹的面容几乎在瞬间就因为剧痛而扭曲,她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甚至已把下唇咬出血来。 公主这才重新露出那种甜蜜又恶毒的笑容。 公主倚在一点红的身上,一边玩自己染了艳色蔻丹的指甲,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月云呢?你们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七妹冷笑道:“你要是肯放了我,再给我磕三个响头,说不定我会考虑告诉你。” 七妹年纪尚小,股子里头有一股狂傲之气,又在红鞋子里待久了,没见过外头的世面,就觉得这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李鱼当然也不会同这种人生气,她只是微笑着道:“听说你们红鞋子的人都喜欢割别人的鼻子耳朵胳膊腿是不是?” 七妹面色一白,忽然不说话了。 李鱼道:“我今天没什么耐心,你若还不乖乖回答问题,我就先割你的耳朵,再割你的鼻子。” 她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七妹的脸,叹了口气,道:“你倒是生的很漂亮,只不过再漂亮的姑娘,若没了鼻子,恐怕都好看不起来,你说是不是?” 七妹尖叫道:“你……你敢!” 月云生死不知,李鱼心中本就压着火气,见她还敢如此闹小孩脾气,立刻就对路小佳道:“动手。” 这逼供的精髓,乃是要激起人内心最深的恐惧,至于残害人倒是其次。 路小佳也很明白这道理,他忽然勾唇一笑,道:“我的剑太利,怕是她还没觉得疼,耳朵就已没了。” 李鱼笑道:“那就换一把刀好了。” 她立刻命人去小厨房,取厨房的人平时割猪肘子时用的小刀。 七妹的脸已吓得苍白!她瞪的大大的双眼之中,已流下了两行眼泪! 她死死的咬着牙,似乎是一种傲气让她不去求饶。 李鱼也不理她。 很快,小厨房的人就送来了这把小刀,路小佳伸手捏起了这小刀,忽然叹道:“这刀倒是不利。” 李鱼笑着道:“这刀本又不是刀客的佩刀,自然不用日日保养,你就凑活一下吧,路大侠。” 路小佳讥诮一笑,道:“我当然可以凑活,只是不知道七妹凑活得凑活不得。” 钝刀割耳,那可怕自然远远胜过利刃的,七妹吓的浑身打起了摆子,路小佳却对她的表情视而不见,抄起那钝刀,一把把她的头给摁在了地上,刀已碰上了耳朵与头颅连接的地方…… 七妹尖叫道:“我说!我说!不要割我的耳朵……不要割我的耳朵……!” 路小佳停了下来,七妹却期期艾艾地道:“我若说了,你得答应我不再如此行事!” 李鱼道:“路小佳,动手。” 七妹尖叫道:“她在井里!她在井里!” 李鱼面色一冷,道:“你说什么?!” 七妹道:“我……我……我为了不叫她碍我的事,就把她……扔到井里去了。” 李鱼的手已不自觉握紧了,她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来,道:“什么井?” 七妹道:“就是……就是公主府东南角的那口枯井……” 李鱼二话不说,立刻派人去找! 这七妹本性残忍,刚刚说话,又刻意语焉不详,月云很有可能已被她给杀害了,李鱼心下一沉,看这月云的眼神,已带上了杀气。 但万幸的是,月云被拉上来的时候,居然还有一口气在。 她后背处被刺了四枚透骨钉,额头因为磕碰多了一大块殷红,鲜血已流满了她的脸。她脸色灰败,只有进气没有出气,若再晚个一时三刻才被发现,估计已是一具了无生气的尸首了。 李鱼当机立断,拿出一枚回魂丹,给月云服下,又叫大夫来,给她把那四枚透骨钉给取出来。 把月云安顿好之后,李鱼才重新看了一眼七妹。 她已怒了。 李鱼冷冰冰地道:“杀月云是公孙大娘的主意?” 这冷彻入骨的声音,竟没由来的叫七妹打了一个寒颤。她咬着牙,努力叫自己的声音不要打颤,道:“江湖人杀人,还要别人授意?想杀就杀了!” 事情的确是这个样子的,公孙大娘不想同公主把关系搞的太僵,于是就叫她不要没事儿杀人。 只是七妹却觉得,既然她要扮成月云,自然要杜绝这真月云跑出来捣乱的可能性了,绑了太麻烦,还不如杀了算了,一个丫鬟而已,死了又能怎样? 她满不在乎,没想到这安乐公主竟真的在乎一个丫鬟的死活! 而她已见识到了她的可怕之处! 她根本不是一个仁慈的人,她恨不得用最残酷的方式来对待自己的敌人! 李鱼冷冷地道:“公孙大娘和你约定了什么暗号?” 红鞋子组织的人本来就很少,薛冰与上官飞燕又已不在了,公孙大娘玩不起人海战术,她至多只能在李鱼这里安插七妹这一个卧底。 她们之间,一定有什么暗号。 这暗号传递的消息,就是公主府的动态,若公主府打算埋伏红鞋子,七妹就会传暗号,叫公孙大娘不要赴约,而公主府若静悄悄一片,没有动静,那公孙大娘自可以安然赴约。 这法子虽然说起来很简单、很没有技术含量,可往往最简单的东西才是最无懈可击的。若步骤太多、环环相扣,那不确定因素就会便的更多,风险也会更大。 阴谋家总是很明白这个道理。 七妹又不说话了。 李鱼也不多废话,只是叫来了沈三娘,指着七妹对她说:“我现在一点耐心都没有,只要能让她说实话,你什么手段都可以使。” 沈三娘了然的点了点头,叫人拖走了七妹。 一个时辰之后,七妹就什么都愿意说了。 李鱼也不追究沈三娘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她只是很直接了当的问七妹:“你们之间有什么暗号?公孙大娘到底打算干什么?” 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如果公主府没有异动,她扮演的月云就会在公主府前头的第一家店里买一份糖炒栗子。 第二个问题的回答是:因为公孙大娘想试试她到底是不是个好的上位者。 李鱼相信她说的是真话,因为她太年轻、太经不起精神上的折磨了,沈三娘如今已练出来了,打一棍子给一个甜枣这种事她干的炉火纯青,只是摧毁一个年轻气盛之人的心理防线,这简直太简单了。 不过她说的话倒是让李鱼冷笑了一声。 我是不是个好的上位者,轮着到你红鞋子来试? 我是不是个好的上位者,轮得到你红鞋子用几十条人命来试? 若说一开始她还只是普通的生气的话,如今这主人翁意识强烈的理由让她简直想立刻把红鞋子给一锅端了。 她冷冰冰地看了一眼七妹,对沈三娘吩咐道:“先关起来,等把她的姐妹都抓到之后,一起拉去公审就是了。” 沈三娘柔柔道:“是。” 七妹就被拖走了。 她杀人如麻,心性极其残忍。月云若不是命大,现在早就死了。李鱼若不把她送去公审斩首,简直难消心头之恨。 而接下来对红鞋子的事,也就简单的很了。 公主府这边,也不是没有能制人|皮|面|具的人,她选了一人,将计就计,用暗号告诉公孙大娘,一切如常无忧。 第二天夜里,曲无容假扮成了公主,一个人前去关帝庙赴约。 夜,是静谧的夜。 树影,婆娑如游蛇,在地上飒飒的动,恶毒的抖动着。 银州城的关帝庙,本在很郊外的地方,不过因银州扩城,如今此处倒是离城墙不太远。 这关帝庙乃是一座废弃的关帝庙,连里头的关公像身上的彩漆,都已脱落了,露出里头的石心木胎来。 一个身着便装的绝世丽人,正站在关帝庙前,她脸上蒙着面纱,似是不想叫人看到她的脸,只是从那白纱之中却也依稀可以窥探到她的美貌。 这绝色丽人的脸色却是阴沉的。 她弱柳扶风,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到似得,可是她的手中,却握着一把匕首,一把吹发立断的锋利匕首。 一阵笑声忽然从关帝庙中传出,这笑声如泉水叮咚一般,既动听、又优美,又宛如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一般,有一种成熟的风韵在里头。 清丽与成熟,本就是两种很难融合在一起的风格,可是这娇笑的主人,却很好的把这两种气质融为了一体。 她笑罢之后,忽幽幽道:“你实在不该捏着匕首。” 绝色丽人沉着脸,冷冷道:“为什么?” 那清丽成熟的女声又道:“你若是个聪明人,就应该知道,拿着自己不会使的凶器,实在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学武之人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一寸短、一寸险。指的就是这兵器的长短,匕首如此之短,本就是一种非常难使的兵器,一般只有刺客会在暗杀的时候才会使用,像这个样子捏在手中,等着人出现,那是万万没有的。 这娇美女声,当然就是公孙大娘了。 她已看出,这绝色丽人身上没有丝毫的武功,所以她看到她手上拿着匕首,就好似看到了一个黄口小儿在放狠话一样的可笑。 而她的确已确定,这角绝色丽人就是安乐公主本人了。 她之所以这样确定,是因为她事前就做过调查。 那石观音乃是死于她房中布下的引雷装置的,这安乐公主十足聪慧,却喜欢把事情都拦在自己身上,在面对石观音那种级别的对手时,她不愿意叫府中的人身负险境,竟孤身一人去解决石观音。 这种人,公孙大娘实在是了解的很。 她们因为聪慧,所以就十足的自信,总觉得只要自己冷静应对,什么问题都能够解决。 公孙大娘既已了解到了这一点,自然会针对这一点来给她下套。 公主府倒是不难进,只是这安乐公主却不好杀,因为她的周围始终围绕着至少一名高手。 这些高手可不是那种空有名头、骗没见识的王公贵族的高手。 中原一点红,乃是昔日天下最可怕、最令人胆寒的杀手,在天下使剑之人之中,他也一定可以排进前十。 公孙大娘精通剑器,但她的剑器却没有把握能与中原一点红硬碰硬。 即使可以,要杀公主,还得杀了“快剑”路小佳、“魔刀”傅红雪、“南侠”展昭三人。 更不要说,剑神西门吹雪也在银州,他似乎也受了安乐公主的恩惠,若在公主府中行刺,碰上西门吹雪,那即使是公孙大娘,也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下毒也不行,安乐公主的吃食一定是经过严格的验毒的,她要吃的东西,一定会有人先试毒。 所以她一定要想办法把安乐公主给引出来,如此才能杀掉她。 所以,她特地精心制造了一个假象,那就是她并不想要安乐公主的命,她只是想把她给约出来,谈一些条件,获得一些好处。 安乐公主如此聪慧,一定能够从她不杀那几十个制衣厂女工的行为中看出这一点。 她一定会把这件事拦在自己身上,就像当初她面对石观音一样。 她一定会觉得,她们有回旋的余地,靠着她自己的聪慧,一定可以化险为夷,与她和解,让她不要再针对银州公主府。然后等红鞋子消停之后,再去慢慢思考如何除掉红鞋子。 但她想错了,公孙大娘根本就没想过要留她一条活路。 公孙大娘站在关帝庙中,微笑着对身边的二娘道:“你看,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二娘就是那个紫衣女客,她此刻也微笑着道:“没错。” 公孙大娘叹道:“她倒真是个人物,为了自己的下属,敢一个人前来赴约。” 二娘抢着道:“只可惜她杀了飞燕。” 公孙大娘幽幽的叹了口气,道:“没错,谁叫她杀了飞燕。不管是谁,只要伤了咱们红鞋子的人,咱们就一定要让此人付出代价!” 二娘幽幽道:“正是如此。” 她们看上去倒是很有情有义,非常的讲原则。 可是她们却一点都不在乎,明明是上官飞燕先跑来银州,意图杀害公主取而代之。 她们好像只能记得住自己人被伤害的时候,却想不起她们的自己人是怎么伤害别人的。 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帮亲不帮理”。 公孙大娘又对二娘道:“这一次还得多亏了你,出了这样的好主意。” 二娘垂下了头,眼中一抹凶光忽然闪过。 她的嘴角却仍是翘着,她柔声道:“给飞燕报仇,我当然要出力才是。” 公孙大娘很是随意的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那个绝色丽人,道:“既然如此,我们便把她抓过来杀掉吧。” 二娘笑道:“大娘,你记不记得她是怎么对待飞燕的。” 公孙大娘的脸就沉了下去,她冷声道:“她把飞燕关起来折磨,后来为了钓出霍休,又把飞燕每日吊在城墙上曝晒折磨!” 二娘狠狠地道:“所以咱们也绝不能叫她好过!” 公孙大娘道:“你说的倒是很有道理。” 二娘阴狠地笑了一下,道:“不过咱们红鞋子不兴曝晒的那一套,不如就把她的鼻子耳朵舌头全割下来,还要把她留在这里慢慢死去,叫她也尝一尝这种绝望的滋味。” 公孙大娘笑道:“你说的很是。” 她们已完全把公主当做了瓮中之鳖。 但忽然之间,公孙大娘的脸色变了,因为门外忽然多了一个人。 白衣、乌剑,冰冷如天上的积雪。 此人是西门吹雪! 而关帝庙的后门,忽然也被人吱呀一声的推开了,那人摇着头道:“公孙大娘啊公孙大娘,我找你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原来你竟躲在这又脏又破的关帝庙里。” ——这是陆小凤,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在说话。:,,. 第83章 15 公孙大娘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但是比她变的更快的,却是二娘的脸色。她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活脱脱好像是见了鬼一样。 二娘叫道:“陆小凤……你、你不应该在这时候来啊……!” 陆小凤在门外时,就已听见了公孙大娘与二娘的对话。他虽与李鱼已没有那种关系,但听到她们二人商量着要把李鱼残酷的杀死时,他的脸还是已沉了下去。 即使她们今天在谈论的是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陌生女子,陆小凤也一定会生气。 但这二娘的话却很有意思。 陆小凤的目光微冷,嘴角却扬了一扬,懒洋洋道:“我不应该在这时候过来?看来二娘已给我安排了过来的时间。” 二娘刚刚在慌乱之下,已说漏了嘴。此刻又被陆小凤拆穿,顿时六神无主,无意识之间后退了一步。 大娘的眼神也忽然变了,她厉声道:“二娘,你在打什么主意!” 二娘被这样一吼,顿时心神俱裂,忽然施展轻功,从那小门处夺门而出! 陆小凤又怎会让她出去? 陆小凤的武功,本就已登峰造极,他没什么攻击性,故而时常叫人小觑。 然而,谁若是真拿他当个四体不勤的傻子,那是绝不会有好下场的。 陆小凤沉下了脸,挡在门口,丝毫不打算给她让路,二娘身形一抖,忽然自腰间取下了一柄寒光闪闪的软剑来。 她掌中软剑飒飒,如金蛇狂舞一般,朝陆小凤撕咬而去,陆小凤动也不动,电光火石之间,他已伸出了他的两根手指。 只听一声金属断裂的声音在空中清脆的响起,那软剑已断成了两截。一截在陆小凤的双指之间,另一截还犹留在二娘手中。 这就是灵犀一指。 二娘脸色惨白,似已呆了。 陆小凤出手如闪电,似乎马上就要制住她,可忽然,又有两道绚丽的剑光劈了进来,这剑光锋利却美丽,似乎有无数种颜色,带着一种从大唐盛世而来的艳丽。 这当然就是公孙大娘的剑器。 剑器本是一种舞蹈,但同是也是一种杀人的利器。公孙大娘生的极美,她的剑器之上,又带着两道彩绸,这才叫她的剑光能变得如此之美。 西门吹雪却已来了。 他的剑并不美,他的剑只是冷,彻骨的冷,简洁、迅速、宛如天山之上的积雪一般,闻起来都是一股子清冽之味。 这冷光已将彩光斩碎。 而公孙大娘那张绝美的脸,也开始变得五颜六色起来。 方才她已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可是不到片刻的时间,她的春风得意,已全被击得粉碎。 那站在关帝庙门口的绝色丽人忽然掷出了手中的匕首,打掉了二娘的小动作,二娘吃痛地叫了一声,一个药包掉在了地上。 她掷出匕首的这一刻,公孙大娘才看明白,原来她并不是不会武功,她只是太收放自如了,她的武功已是一种登峰造极、虚无缥缈的水平了。 有就是无、无就是有,武功高到一定的境界,就可以把自己会武功的细节全部都收起来,好叫别人都看不透。 她根本就不是安乐公主! 安乐公主根本就不在这里! 七妹一定已遇害了!所以那安乐公主才能知道她们的暗号! 公孙大娘的脊背之上,忽然爬满了冷汗。 她的易容功夫放在全天下,都是数一数二的,即使是天底下眼力最好的人,她也有自信,自己的易容绝不会被看穿。 可是七妹的易容却被看穿了! 这究竟是……这究竟是…… 她已明白自己完全输了,她的策略从一开始就是失败的,安乐公主从来就没有一分一秒想过要亲自赴约。 其实她对公主的看法,倒也不能说不对,只不过有一些很重要的信息她却不知道。 公主已经变了。 她已不是那个遇到问题只想着自己去解决的公主了,中原一点红已完全改变了她。 即使她仍是一个……不太能放得开自己的人,但在面对一点红时,她却已学会了分享,分享自己的苦恼、分享自己的感受、分享自己的喜悦。 所以她绝不会瞒着一点红自己去解决问题。 而且公主痛恨被人拿捏掌握,这乃是写在她骨子里的东西。 公孙大娘以为用制衣厂的三十多条人命,就可以叫公主乖乖听话,那她就实在是大错特错了。 公主这辈子最痛恨的事情,就是被人拿捏、被人威胁。 胜负已定,公孙大娘与二娘已被活捉,她们二人均是面色难看,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竟败了。 西门吹雪对处置俘虏并没有什么兴趣,解决完公孙大娘之后,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飘然离去了。 而曲无容则是轻车熟路的处理这两个俘虏,把她们浑身的关节都卸了下来,确保她们不可能再有任何异动之后,曲无容就把她们两个送去公主府了。 可是公主却并没有在这一天的晚上审问公孙大娘与二娘,因为她已睡下了。 她好似丝毫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按照往日的习惯,到了该睡觉的点,就自顾自的换了衣裳洗了澡,懒洋洋的往自己柔软的床榻上一躺。 这几日,一点红都与她寸步不离,甚至她换衣服、沐浴之时,一点红也没从她身边离开过。 他也的确不需要离开,毕竟他连公主的床榻都上得,还有什么是看不得的呢? 公主洗了百花浴,身上便散发着一种新鲜又温暖的花香味,紫杉今天来替月云,来给公主擦头发。她用柔软的大毛巾刚刚裹住公主的湿发,中原一点红就接过了那毛巾。 紫杉了然,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一点红收着手上的力气,慢慢地给他的小公主擦着头发,还没等他把公主的头发完全擦净,她忽然转身,一把就搂住了他的脖子,她趴在榻上,大半个身子伸出来,柔弱无骨似的往一点红怀里头贴。 一点红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这个时候才懒得装。他直接扔了那毛巾,一把扶住了公主几乎要探出来的腰。 公主在他耳边嘟囔道:“你上来,不许站那么远。” 一点红嘴角勾了一勾,哑声道:“今天不等么?” 公主明知故问道:“等什么?” 一点红道:“红鞋子。” 公主冷笑了一声,道:“她们算什么东西,在阴沟里头跳脚,我干什么要等她们?叫她们待在大牢里等我吧!” 一点红搂着她坐到了榻边,沉声道:“你好像很生气。” 李鱼噎了一下。 她本想说自己不生气,却觉得那实在有些欲盖弥彰,便娇嗔道:“她们这么欺负我,我怎会不生气?” 一点红翻身上榻,抚着她的脸,柔声道:“莫生气,对身子不好。” 她身体本就不好,若为这种莫名其妙的人伤身,实在是不值。 公主忽然笑了,她伸出双手,亲亲热热地搂住了一点红的脖颈,道:“我自然不要生她们的气,她们才不值得我生气呢……我要是为她们气坏了身体,连平时的娱乐都不做了,那怎么行……” 一点红挑了挑眉,道:“娱乐?” 公主就把头埋在他怀里了,不叫他看见自己的表情。 一点红深吸了一口气,搂住了公主水蛇似的腰身。 所以,曲无容带着公孙大娘与二娘回来的时候,公主早就办完了事,沉沉地睡下了。 而曲无容,也很懂事,她不可能把公主叫起来,只是把人给了沈三娘,叫沈三娘把这两个毒妇给关到小榭地下的水牢里去了。 这对公孙大娘来说,却又构成了另一重的侮辱。 因为她发现安乐公主根本就不在乎她,她根本不想在第一时间知道她的敌人是谁,长什么样,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如此轻蔑、如此不屑。 公孙大娘已开始愤怒了。 可是她愤怒又有什么用?成王败寇,若公主落在她的手里,她会用最酷烈的手段叫公主后悔她的所作所为;而如今她落在了公主的手中,她自然也只能任人折辱了。 公孙大娘是个心性高傲之人,容不得别人侮辱她,她见势如此,心下一狠,就打算咬舌自尽。 沈三娘微笑着道:“你要是自尽,我就把那七妹的鼻子耳朵舌头都给割了,然后把她绑去游街。” 公孙大娘尖叫道:“贱人!你敢!” 沈三娘冷笑一声,道:“你既然敢给制衣厂的女工下毒,我有什么不敢的。” 公孙大娘面色一白,简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沈三娘懒得理她,把她直接关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公主自一点红怀中悠悠转醒。 二人的体温都被蒸的温热,一点红早就醒了,只不过因抱着李鱼实在不想松手,于是就没起来,继续躺在床上懒着。直到感觉怀中那人唔嗯一声,懒洋洋地动了一下,一点红才缓缓睁眼,垂眸看她。 公主还没睁眼,无意识之间用自己的侧脸去蹭他的胸膛,又顺嘴咬了一口他,有一种十分跋扈的感觉。 一点红躲也不躲,哼也不哼,只是伸出一只胳膊来轻抚她的长发。 公主懒洋洋道:“现什么时候了?” 一点红道:“辰时。” 进来她愈发的懒了,睡眠质量直线上升,有一点红在她身边陪着,她好似连惊厥都少了很多,每天都能睡好多个小时。 她嗯了一声,又伸手搭在了一点红的肩上,撑着他的身子慢慢起来,一点红仰面躺着,眸色已渐渐深了下去。 李鱼坐起来,就自己开始穿衣裳,她系上里衣,又叫侯在门外的婢女们进来,帮她来选今天的衣裳穿,她坐在床榻边上,一晃一晃的晃荡着小腿,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娇俏之意。 至于一点红,他还是一席黑色劲装,他在穿衣之上不甚讲究,既然劲装已穿习惯了,他就也不想换了。 公主穿衣的场面,他已看过了许多次,说实话,许多件花团锦簇的衣裳,他也不是很能分辩,许多套闪着光芒的珠宝首饰,他也不是很感兴趣。 但公主饶有兴趣地选衣裳、换衣裳,他也就很饶有兴趣地看她选衣裳、换衣裳。 衣裳换完了,还有人伺候她梳头,上妆。这一套工程下来,也得用去不少时间。 等到她终于拾掇停当之后,时间已到了中午。 李鱼当然不急着见那公孙大娘,她要先用饭。 她又慢悠悠的吃了饭,这才开始一天的工作。 沈三娘来了一趟,问她逃如何处理那红鞋子之中的人,李鱼懒洋洋地道:“先放着吧,我近来没空,等有空再去见识见识这位公孙大娘。” 沈三娘就明白了,原是要先晾着。 至于晾着的时候用什么手段,那就是公主放手交给沈三娘自由发挥的事情了。 沈三娘了然的退下。 月云是翠浓的好友,而翠浓又是沈三娘的闺中密友。翠浓与月云,都因为这红鞋子受了苦,沈三娘早就对这些人憋了一肚子火,如今她们既然已落在了她的手上,她又焉能让她们好过? 这事一直晾了有半个多月,李鱼才终于大发慈悲,叫人去把公孙大娘与二娘提过来,她要亲自审问一番。 公孙大娘与二娘被提溜过来时,李鱼惊讶地挑了一下眉。 因为她们的脸上居然套着麻袋,麻袋之上还透出了斑斑的血迹。 沈三娘在一旁笑道:“怕这两人的尊容吓着公主。” 李鱼瞥了沈三娘一眼,也不追究她究竟对这二人做了什么,只是把玩着手指,对那公孙大娘道:“听说,你想试探试探我是不是一个好上位者,是不是?” 那麻袋里就传来一声冷哼。 这公孙大娘居然还是个硬骨头,事到如今,在公主面前,竟还能桀骜的出来。 沈三娘的脸就冷了下去。 公主却并不生气,只是倚在一点红身上,道:“所以你现在看出来没有,我到底是不是个好公主啊?” 公孙大娘咒骂道:“毒小娘!如今我落在你手上,随你要杀要剐,只是二娘和七妹,你却得放了!” 公主嗤笑一声,道:“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状况?” 公孙大娘不说话。 公主慢悠悠地道:“我就算不放你的二妹和七妹,也一样可以把你杀了剐了。” 公孙大娘的身体,忽然颤抖了起来。 公孙大娘刚刚说那话,也不过是出于一种江湖人的豪气冲天而已。事实上,只要冷静下来想一想,她就能知道公主所的完全是对的。 公孙大娘冷静了一下,忽然道:“你若放了二娘和七妹,红鞋子剩下的人也不会找你的麻烦。” 她冷笑了两声,恶毒地道:“你可要知道,红鞋子来无影、去无踪,你若被这样一个组织给盯上了,余生就再也不要想有一点点安心!” 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你若得罪了小人,小人就会永永远远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试图把你拉下马。 这道理本是亘古不变的,也是许多人都害怕的。 公孙大娘虽然是个是非不分、杀人如麻的女魔头,可是她身上却只有一桩好,那就是对她的姐妹,她真的是全心全意的护着。 所以,她才会为了上官飞燕,来银州城杀安乐公主。 她明明知道安乐公主是个很不错的城主,而上官飞燕只是一个肤浅的、恶毒的小姑娘,但她还是要为了上官飞燕去杀公主。 她还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有情义的人。 现在,她也在为了自己身陷囹吾的两个姐妹在尽力的周旋。 公主却并不尊重她,也不尊重这种情义。 蛇鼠一窝,还装什么大义凛然? 公主嗤笑一声,漫不经心道:“红鞋子的其他人,哦,你是说那个名妓欧阳情么?你们的四姐?” 公孙大娘突然哑声了。 公主又继续道:“哦,还有那神针山庄的薛冰,你们的八妹妹,对不对,不过她已被神侯府给拿了,怕是帮不了你什么忙了。” 公孙大娘的身子忽然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她用力的呼吸着,脸上套着的那个麻袋都在动。 她大声地质问道:“你怎么知道,你从哪里知道!” 公主不理她,自顾自道:“哦,还有那女尼江轻霞,好像是排行老五吧,是不是?” 公孙大娘已骇的说不出话来了。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公主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红鞋子的成员信息的。 公主恶毒地笑了,她轻轻地道:“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是从哪里知道红鞋子的消息的?” 公孙大娘不说话。 公主道:“你们行动之前,我抓住了你们组织的七妹,所以才知道你们的暗号。” 公孙大娘还是不说话。 公主继续道:“在此之前,你们的八妹薛冰也被我抓住了。” 公孙大娘还是不说话。 公主便笑道:“这些信息,当然都是她们屈打成招告诉我的呀,这里头也包括你,公孙兰。” 这乃是假话。 公主根本就没有逼供过薛冰,对那七妹,也只是问了她关于计划的事情,至于红鞋子中的人都姓甚名谁,她从来也没问过。 这些东西在她的人物指环里本来就能找得到,根本不需要去问。 她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她已看出,这公孙大娘的个性。 她觉得自己是有情有义的人,她对这红鞋子的感情也的确是真的,即使深陷囹圄,她此刻也在尽力周旋,想要救自己的姐妹。 所以她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击垮公孙大娘。为了增加可信度,她特地说出了公孙大娘的名字——公孙兰。 这名字,除了她身边最亲密的人,几乎没有人知道。 杀人诛心的道理,李鱼也很懂。 果然,那公孙大娘听了这话之后,整个人都呆住了,半晌,才忽然大声的喊道:“不可能!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李鱼咯咯地笑着看她发疯,半晌,公孙大娘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瘫软在地。 她嘴硬道:“你对她们刑讯逼供,她们不得以才会背叛我……我,我不怪她们!” 李鱼道:“哦?既然如此,我便不得不再告诉你一件事了。” 公孙大娘浑身一震,不知为何,已有些怕了。 李鱼道:“这几日调查你们两个,我的人可是调查出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那紫衣的二娘,忽然发起了抖。 不知为何,她心中涌现出了一阵不安,好像这安乐公主很快就要把她做的事情给抖落出来了。 而她猜的当然没错。 公主笑道:“你的二妹妹,可是为了一个男人,想要杀你呢。” 二娘浑身一震,害怕的要命。 而公孙大娘听到这话之后,也震惊不已,她已完全没了刚刚冷傲的态度,狂叫道:“你……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李鱼凉凉道:“有什么不可能的?父母亲人,尤会来算计,区区一个异姓姐妹,难道会有什么不同?” 而这事情,说起来倒是和陆小凤也有几分关系。 去年的时候,陆小凤与公孙大娘合力,抓住了绣花大盗。这绣花大盗的真实身份,乃是六扇门的名捕金九龄,他杀人取财,乃是因为自己的俸禄供不起自己奢靡的生活。 金九龄身为捕快,自然知道,要想做坏事不被人惩罚,最好的办法就是给自己找一个替罪羊,否则只要一天有人在追踪,那他就一天不得安生。 他选好的这个替罪羊,就是公孙大娘公孙兰。 公孙大娘本就不是什么干净货色,又喜好扮成熊姥姥随便杀人,这样的恶妇,会干出杀人取财这种事也很正常。 而他之所以会选择公孙大娘,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因为他有一个情人,好情人。 这情人就是红鞋子的二娘。 二娘已爱惨了金九龄,为了他,竟也愿意出卖陪了自己许多年的大姐。她嫁祸大娘时,倒是一点儿也不心慈手软。 只不过陆小凤来的太快,金九龄又暴露的太早,还没等他们的局布好,陆小凤就已和公孙大娘合作,一起揭穿了金九龄的真实身份。 金九龄与陆小凤决一死战,死于陆小凤的手下。 这倒是让二娘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她没有被发现,继续呆在红鞋子之中,可是她的心里,却已深深地恨上了公孙大娘与陆小凤。 她已决定,一定要为金九龄报仇。 就这样,她们来到了银州,二娘就打算借着杀死公主的这个时机,实施自己的报复计划。:,,. 84、16 陆小凤杀死了二?娘的?情人金九龄,二?娘恨陆小凤入骨。 然而,她却并不想要杀死陆小凤,因为在失去了金九龄之后,二?娘已明白了一件事?。 这件事?就是——一个人若是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人,那?他余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忍受着极致的?痛苦。 她本?以为陆小凤不会有这种痛苦,因为他是个浪子,浪子的?女人那?样多,他哪一个都爱过,哪一个也都忘过。 但后来,她却发现?事?情不是那?个样子的?,陆小凤这浪子,似乎已真的?折在一个女人手里了。 这女人就是安乐公主。 江湖浪子与天家贵女在一起,这事?情本?在江湖上就传的?沸沸扬扬,后来陆小凤头也不回的?离开银州之后,不少人都以为是陆小凤抛弃了公主。 但二?娘却发现?,陆小凤却再也没有找过女人了,他似乎已没有了招蜂引蝶的?习惯,也时常喝闷酒,一副受了心伤的?模样。 所以陆小凤竟是真的?爱上了安乐公主! 二?娘震惊不已,又?兴奋不已。 正巧,公孙大娘得到了上官飞燕惨死在安乐公主手下的?事?情,她怒发冲冠,决心为红鞋子的?姐妹复仇,二?娘见状,立刻表示要同她一起去。 要把安乐公主引出来的?主意,也是二?娘给公孙大娘出的?。 当然,她自己心里也打着其他的?主意。 借着公孙大娘的?手,将安乐公主残害致死之后,就轮到她出场了。她怀中藏了一个小药包,这药包里藏着无色无味的?药粉,会慢慢的?挥发在空气之中,这药粉能?叫吸入之人浑身酸软无力,武功全失。 她自己当然已提前服下了解药,只等着公孙大娘在残害公主的?时候慢慢中招,等那?个时候,她就会杀了公孙大娘,为金九龄报仇。 至于她自己,也很?好脱身,她会伪装成安乐公主死前奋力一击,正好击中了公孙大娘。 这二?人互相撕咬,同她二?娘又?有什么关系呢? 然后,她已派人在后半夜的?时候去给陆小凤送信,叫他亲自来看一看自己爱人是如何被划 花了脸、打断了手脚、割掉了鼻子剜掉了眼睛。 这场面,他一定会永生难忘的?! 二?娘想的?倒是很?好,只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不显山露水的?公主手中,有神奇的?宝贝,因为这宝贝的?缘故,七妹一露面就被抓住了,从而破坏了整个计划。 陆小凤与西门吹雪,乃是天下罕见的?高?手。二?娘与公孙大娘联手,也无法?敌过他们两个。 败势已定的?时候,二?娘心头一动,打算直接洒出那?药粉,叫陆小凤、西门吹雪、公孙大娘全都大剂量地吸入药粉,这样她就可以反败为胜了。 只可惜,曲无容的?眼睛太尖,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并且当机立断,打掉了那?个药包,二?娘失去了机会,再也没办法?逆风翻盘了。 她这计谋,乃是藏在阴谋中的?阴谋,乃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只是不管是螳螂还是黄雀,最后都被公主给捉住了。 公主笑意盈盈的?把这件事?说出来之后,二?娘整个人的?心已跌到了谷底。 她脸上的?麻袋,忽然被灵武卫一下子给抽掉了,刺目的?光忽然刺进了她的?双眼之中,叫她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 下一个瞬间,她就听到公孙大娘几乎崩溃地尖叫道:“二?娘!这是真的?么!这是真的?么!” 其实那?天与陆小凤他们斗起来的?时候,公孙大娘就已经感觉到了二?娘的?不对劲,只不过她没空细想,后来又?被百般折磨,精神更是高?度紧张,一直到今天公主把此事?抖落出来,公孙大娘才想明白了二?娘的?不对劲之处。 在抓捕绣花大盗的?过程之中,公孙大娘也曾疑惑过,为什么金九龄会把嫁祸的?主意打到她身上去呢? 原来是因为她的?身边有个叛徒! 想明白了这一切之后,公孙大娘忽然浑身发抖,一种无法?抑制的?狂怒席卷了她的?全身,叫她的?面目狰狞的?要命,她尖利的?质问着,甚至想要扑上来掐二?娘的?脖子。 公主手持金扇,饶有兴趣的?看着狗咬狗的?场面,见公孙大娘失控,她只轻轻咳嗽了一声,便立刻有灵武卫凶神恶煞的?照着公孙兰的? 肚子就踢了过去,直把公孙兰痛的?趴在了地上,动也动不了。 若放在从前,这灵武卫的?武功,根本?入不了公孙兰的?眼。可是如今,她的?武功已被残忍的?废掉了,她已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了。 公孙兰仗着自己的?武功高?,曾残忍的?杀害了许多人,如今她自己被废了武功,也被别人如同猪狗一般的?对待,可谓是天道好轮回。 她捂着肚子痛苦的?喘着气,一双大眼还死死地瞪着二?娘,那?仇恨又?疯狂的?目光,简直令人恐惧不已。 公孙大娘咬牙切齿道:“二?娘,你怎么敢……!你怎么敢……!为了一个狗男人,你竟要背叛你的?姐妹!” 二?娘面对公孙大娘的?目光,本?心虚的?要命,可是听到这狗男人三个字,她竟立刻生起气来,恶狠狠地瞪着公孙大娘,狂乱地道:“公孙兰!你是什么东西,你竟也敢说他的?不好!” 公孙兰震惊不已,道:“你还不知悔改?!” 二?娘疯态毕露,眼睛里也闪着凶光,恶狠狠道:“你杀了金九龄,我就要杀你!我有什么错!我为了我的?爱人,什么都敢做!” 公孙兰简直都要怄死了,她震惊地大喊:“是你们先要嫁祸我!若非如此,谁要管金九龄的?死活!” 二?娘阴森森地笑了,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来:“杀人不是很?正常么?难道你杀的?每一个人都跟你有仇么?我为了我自己想杀你又?有什么不对?” 公孙兰却已说不出话来了,她形如枯槁的?脸忽然呈现?出一种死人一样的?颜色。 她没办法?说话,因为这的?确是她一贯以来的?行事?作?风。 那?些被熊姥姥的?糖炒栗子毒死的?人,难道真的?和她公孙兰有什么仇么?不,没有,她只是想杀人而已,这些人会被她杀死,本?就没有什么理由。若非要说理由的?话,那?就是他们的?运气实在是有点差。 所以如今,她也没办法?质问二?娘为什么想要陷害她、想要杀她,因为二?娘也只不过是按照她的?行事?法?则在做事?而已。 她只能?干巴巴地道:“我对你这样好……我做的?一切,都是为 了姐妹们,你却……你却要这样对我?!” 二?娘却已是完全的?疯狂,她死死地盯着公孙兰,忽然大笑着尖叫道:“你对我好?!你对我好?!你杀了我最心爱的?男人,你竟然说你对我好!我要你死……公孙兰,我要你死……!” 她前言不搭后语的?狂乱诅咒着,好似已完全没有了理智。 而公孙大娘面如死灰。 她本?就受了很?多折磨,两颊已凹陷了下去,早没有当日的?高?贵与美?丽。可即使如此,她刚刚却还是有一种傲气在,还很?有中气的?同李鱼叫嚣。 可现?在,她的?那?些中气却都已消失了,二?娘的?背叛给了她极大的?打击,这个飞扬跋扈又?高?贵美?丽的?女人,如今已心如死灰。 杀人诛心,公主已做到了这一点。 公主微微一笑,并不理会兀自发疯的?二?娘,只是对公孙兰道:“我听闻,唐朝有一位出名的?剑客,就叫公孙大娘,她的?武器,就是剑器。” 公孙兰却置若罔闻,失魂落魄地趴在地上。 公主的?脸就沉了下去,道:“我听说你是她的?后人。” 公孙兰自嘲般的?笑着,喃喃道:“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 公主冷冷地道:“那?位公孙大娘的?美?名一直流传至今,你这后人却心如蛇蝎,杀人如麻。你是怎么好意思顶着公孙大娘的?名头在江湖上如此行事?的?!” 公孙兰抬头,看向上座上的?公主。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厌恶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只阴沟里的?老?鼠……或是茅坑里的?蛆虫。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错过,可是在这一刻,她却忽然有一种浑身发冷的?感觉。 她一只觉得,自己虽然对外人很?残忍,可是对红鞋子里的?姐妹却是仁至义?尽。可是她的?这种行事?,却被二?娘全看在了眼里,她有样学样,只对金九龄一人仁至义?尽,对其他人却残忍至极。 她公孙兰,也被放进了这“其他人”的?行列之中。 你用什么样的?方法?去对待别人,别人就很?有可能?也用同样的?法?子去对待你,这本?是一个非常浅显易懂的?道理,可是公孙 兰却现?在才懂。 公孙兰一直为自己的?姓氏和血统而骄傲,如今却发现?,自己原来如此可笑、可悲。 她忽然惨叫一声,厥了过去。 李鱼懒得再看她,对沈三娘道:“把她们带下去吧,继续调查她们平日里做的?坏事?,调查清楚之后就斩首示众。” 沈三娘微微一笑,道:“是。” 李鱼摆了摆手,意兴阑珊的?准备走,那?二?娘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然挣脱了灵武卫,奔跑着冲进来,指着李鱼的?鼻子骂道:“你……你难道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么!你有什么资格对我们指指点点!你不过是个荡|妇罢了!跟了陆小凤又?跟楚留香,如今又?换了一点红!” 她哈哈大笑,又?指着一点红骂道:“一点红!好厉害的?一点红!拿个破|鞋当宝……啊!!!” 她话还没说完,就只见寒光一闪,一点红的?薄剑已刺了出去,在她的?脖颈之上留下了一点殷红。 一点红的?脸,却已因为暴怒而扭曲了起来,他的?牙齿被咬得咯咯作?响,整个人竟是如同恶鬼一般可怖。 二?娘张大了嘴,眼睛瞪的?像青蛙一般,舌头从嘴里伸了出来,一滴血挂在了她的?舌头上,嗒叭一声滴在了地板上。 一点红的?双眼之中,就迸射出一种可怖的?凶光,他死死地盯着二?娘狰狞可怕的?脸,一字一句道:“谁敢侮辱她,就死。” 他的?声音低沉、短促、嘶哑,透出一种奇异的?魔力,叫任何一个听见他说话的?人,都绝不会忘记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但二?娘已不需要记得了,二?娘已死在了一点红的?剑下。 一点红还犹在怒中。 他本?就是一个孤傲的?要命的?人,从前他不许任何人说他是懦夫,若有人胆敢说他是懦夫,他就一定会让那?人变成死人。 而如今,他的?愤怒比听到别人骂他懦夫还要强盛。 李鱼乃是他一心一意认定的?爱人,他既然已认定她是最好,她就一定是最好的?。有人若胆敢侮辱于他,那?他也绝不会让这个人活着。 他冷冷地看着二?娘倒下,身体却还紧紧绷着,似乎还没有从那?种暴怒之中挣脱。 李鱼忽然用自己的?手覆盖在了他的?手上。 一点红的?拳头捏的?死紧,李鱼见他如此愤怒,一时之间,心中竟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从来也没有人因为她被侮辱而如此愤怒过。 她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被充满了。 她的?手比一点红的?手小很?多,根本?握不住一点红的?拳头,她忽微笑了一下,把自己的?头搭在了一点红的?肩膀上,轻轻地道:“一点红,你不要生气。” 一点红的?胸口忽剧烈的?起伏了两下。 李鱼轻轻地笑了,伸手点了点一点红的?眉心,嗔道:“你看……你的?眉头皱的?这样紧,我看着都要害怕你了。” 这话当然是假的?,他经常在最后要爆发的?边缘紧紧皱着眉,李鱼怎么会害怕。 一点红嘶哑地道:“她侮辱你。” 李鱼环住了一点红的?腰,道:“我知道……我已听到了,阶下囚罢了,她说的?话,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一点红的?目光中迸射出火星,他忽然厉声道:“我绝不允许别人侮辱你!” 李鱼心中一暖,眼中竟似乎也有星星点点的?泪光闪过。 一点红用力一甩自己的?剑,剑上的?那?一点殷红鲜血就被甩到了地上。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的?小公主眼中似乎也带上了泪。 他的?火气忽然就全没有了。 他收了剑,伸手将公主揽入了自己的?怀中,男人的?骨架体型比公主大了整整一圈,他抱着公主时,公主整个人都被圈在了他怀中。 他身上的?味道,李鱼是如此的?熟悉。 一点红低声道:“叫你见血了,你难受不难受?” 李鱼低着头笑了笑,依偎在他怀中,道:“我不难受,可你若是还不高?兴,我就要难受起来啦。” 一点红心头一动,伸手抚了抚她的?脸,柔声道:“我们走吧,你该休息了。” 李鱼便点了点头。 回到卧房之后,二?人就自然而然的?窝在了一起,李鱼窝在一点红怀中,伸手把玩着他的?头发。 一点红忽然道:“那?二?娘有一句说的?却很?对。” 李鱼愣了一下,问道:“什么?” 一点红侧头看了一眼公主,眼中 温柔下来,道:“她说,若为了她的?爱人,她什么都敢做。” 他顿了顿,又?淡淡道:“我为了你,也什么都敢做。”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好似在说着明天吃什么饭一样的?轻巧。 可是李鱼却知道,一点红说话,从来都是言出必行的?,他绝不会敷衍。 李鱼望着他的?侧脸,目光已温柔了下去。 她忽然道:“你心里介意我曾同陆小凤和楚留香在一起过么?” 一点红一愣,道:“自然不。” 一女不二?嫁,这乃是士人才有的?臭规矩。 一点红作?为杀手,见过太多人性的?阴暗面,就连日日相对的?夫妻,也会买凶杀人;就连亲生的?父母兄弟,也会互相之间如同仇人一般,恨不得对方立刻就死。 所以他很?早就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绝不是永恒的?,今日举案齐眉,明日就有可能?两看相厌。 既然如此,若不爱了,那?走就是了,何必要苦哈哈的?绑在一起?那?不是给自己找事?么?以这种事?来侮辱李鱼,那?二?娘的?脑子实属有问题。 一点红自小就是野蛮生长,从没受过什么忠烈的?教育,自然看的?很?开。 他嫉妒陆小凤,嫉妒楚留香,乃是因为李鱼选择了他们。但他对李鱼有意见么?那?是决没有的?。 李鱼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搂住了他的?脖子。 一点红轻抚着她的?背,忽然道:“我刚才若说了在意,你会怎样?” 李鱼一愣,半晌才道:“……我大概会……很?失望吧。” 陆小凤与楚留香都是潇洒之人,所以他们不会介意李鱼有前任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李鱼却始终都没有问过一点红这个问题。 一点红太专一了,他之前从未有过女人,而他之后,也绝不会有除了她之外的?女人。 所以她不敢问,她很?害怕自己问了之后他的?回答会让她失望。 如果他真的?让她失望了……会怎么样呢? 或许李鱼就会像甩了陆小凤那?样甩了一点红吧……她绝不会和一个介意自己有前任的?男人在一起,这本?就是她的?原则。 李鱼忽然松了一口气,倒在了一点红的?身上。 一 点红正看着她,他似乎已从李鱼的?脸上看出了什么。 他忽然俯身亲吻了她,然后沉声道:“我绝不会做任何让你失望的?事?情的?。” 李鱼闭上了眼睛,温柔地吻了回去,二?人难舍难分,好半晌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李鱼伏在他耳边,轻轻地道:“你怎么会让我失望?你的?存在本?身……就已让我对未来充满期待了啊……” 是的?,期待。 被百分之百偏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呢?她不知道,所以她充满期待。 一点红那?双永远如同孤狼一般的?眼眸,此刻也温柔似水。 他忽然道:“我也期待。” 有李鱼的?每一天,他都是如此的?满足。 这种幸福本?是他绝不敢奢望的?。 他自哀自怨、凄楚偏激,觉得自己乃是天下第一号的?可怜人,觉得自己一辈子就要过着这种如同行尸走肉的?生活了,可谁知接了一次生意,却叫他得到了这样一个女人。 感情已改变了一点红,如今他也已和之前不一样了,他是新的?,李鱼也是新的?,他们要一起迎接新的?太阳。 二?人对视着,忽然都笑了。 一点红本?是个很?少笑的?人,即使笑,也是清清淡淡,十分收敛。 此时此刻,他的?笑容却如此真挚、如此自然。像是春风吹过了大地一般,叫李鱼也忍不住看呆了。 她忽然呜咽了一声,扑进一点红怀里,道:“我怎么这样喜欢你!你……你简直要迷死人了!” 一点红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伸出一只手,捏住了李鱼的?耳垂,轻轻慢慢地揉捏着她的?耳垂,沙哑地道:“你早就把我把我迷死了。” 公主“吃吃”地笑着,嗔道:“早就?早到什么时候,给我老?实交代啊!” 一点红倒是还真的?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最后道:“你说你要收我当小妾的?那?一次。” 公主哈哈大笑。 一点红以青楼女来比喻自己,李鱼却说要娶这个青楼女回家当小妾。 她那?时真是坏得很?,什么样的?话都敢当着一点红的?面说。 一点红微微一笑,道:“如今我还是你的?小妾?” 公主嘤咛一声,又?娇又? 嗔地道:“你才不是小妾呢……如今你早就被我扶正啦,你是正头娘子呢!” 一点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今日实在是愉悦的?要命,笑的?次数也实在是有点多。 公主忽然撑起了身子,一双如银河般璀璨美?丽的?眼睛微微眯起,里头闪动着一种奇异的?光芒。她迅速的?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又?伸出大拇指,自一点红唇上擦过。 她忽然不怀好意地笑了,道:“娘子今日辛苦了,为夫……为夫来伺候娘子歇息,好不好?” 一点红那?双死灰色的?眼眸,也忽然迸射出一种野性的?绿光来。 他盯着公主奇异的?表情,忽然勾了勾嘴角,哑声道:“伺候?” 公主捂着嘴笑,道:“难道你觉得为夫不懂如何体贴大娘子么?” 一点红道:“我只知道一件事?。” 公主道:“什么?” 一点红森森一笑,哑声道:“你若把我扶了做正头娘子,就再也不要想去纳别的?小妾了!” 作者有话要说:正头娘子一点红 :原著形容一点红的声音。 感谢在2021-10-1600:28:512021-10-1700:1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荼蘼之瞳、细雨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5、17 他这话一出来,李鱼捂着肚子一通狂笑,简直笑得要从床榻上滚下去了。 一点红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捞了回来。 公主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又伸手环住了他精壮的腰身,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用气音道?:“正头娘子怎么能如?此善妒……” 她摇了摇头,忽然又叹道?:“罢了,罢了,谁叫我折在你手上了呢……你的手段实在是太高?超了些。” 一点红的眼中,也?就浮出了一丝笑意。 公主微微一笑,又吻上了他的唇角。 毫无疑问,李鱼是一个好的女友。 在学会?如?何爱人之前,她就已经?很懂得如?何去体贴、去关?心他人了。只要她想,即使?是心如?寒冰的人,也?能被她给捂化了,只是很多时候,她都不想而已。 她若真的想取悦一个人,那个人是绝不可?能神魂具在的。 他们进屋的时候,天本就已经?暗下去了,银州进入了新一年的夏季,天空高?远而深蓝,一颗一颗的星星像是钻石一般碎碎的缀在幕布之上。 夜晚是如?此的安静,又是如?此的吵闹,蝉鸣的声音与汗水融合起来,月光织成的轻纱误入此处,似也?被恶狠狠地?攥住了。 一点红搂着李鱼,咬牙切齿地?问:“你……你从哪里来的这么多法子?” 公主得意地?笑着,道?:“我不告诉你。” 一点红没有任何法子,只能把她恶狠狠的捆抱在怀中。 二娘已被一点红杀了,但公孙大娘与七妹,却?还关?在公主府中。 公主毫不心慈手软,下令彻查她们的罪行。 这事说不难,却?也?很难,因为公孙大娘是个易容专业户,她杀的人怕是多如?牛毛,可?是却?全然不会?被记到她的头上。 不过这倒是也?不要紧,只现?在查出来的这些,就足够这公孙兰去死上一百次了。 她不禁是熊姥姥,还是女屠户、桃花蜂、五毒娘子、婆婆……这些江湖之中奇诡无比的女魔头,竟都是公孙大娘一个人,而这些人犯下的罪行,简直是罄竹难书?。 李鱼拿到报告的时候,也?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这公 孙兰,简直就好似是一个嗜杀上瘾的人一般,活在这世上的每一天,都要让别人去付出鲜血的代价。 只有她的姐妹,被她化进了需要保护的范畴之内。 她已不想去评判这个人。 调查到现?在,其实也?已没有必要继续调查,李鱼很快下了令,公孙兰与七妹就被押上了刑场。 她们早没有了往日的光鲜骄傲,脸色灰败、十分麻木的走上了刑场,在面对百姓们的目光时,公孙兰忽然哈哈大笑,好像想要找回自己往日的恣意一般。 然后,她们就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红鞋子的事情?告一段落,李鱼日常的工作却?还在继续。 之前因为有人中毒而停工了一阵子的制衣厂又开始劳作了,之前的订单因积压了一批,如?今制衣厂又开始整夜整夜分三班倒的上工了。 另外,戏社那边也?有了进展,戏社准备排的第一场戏已排练完毕,马上就可?以?去公演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李鱼去看了他们的彩排,觉得剧本的确写的很不错,应该可?以?起到不错的舆论效果。 至于演出,那也?不需要造什?么势头。她搞的免费的公演,在路口搭一个戏台子,上去就是演。人嘛,都有一个爱凑热闹的本质,只要敲锣打鼓的一响起来,哪里会?没有人去看呢? 在城中演玩,在去城外大大小小的村子去演。文娱活动人人都爱,城里乡里一个都少不了。 这倒是让李鱼想到了八十年代的那种农村电影放映员,每天拿着机器在各种村子里头跑。放映电影一般都是在晚上,吃完晚饭之后,电影放映员就支起机器,家?家?户户都搬个小板凳过来坐,看两个小时的电影。 人嘛,不分高?低贵贱,总有娱乐的需求。 以?前李鱼也?见过一些奇怪的言论,好像穷人家?的孩子就只能每天苦哈哈勤工俭学,但凡有一点自己的娱乐,那就是天大的罪过。 李鱼可?不喜欢这一套。 小达子的戏很快就敲锣打鼓的开演了。 第一场还是定在银州城,地?点就在最繁华的东大街街口,提前一天用木头搭好了戏台子。 现?在正是夏天,银州的夏天白天实在是晒的可?以?,但 是太阳一西斜,一傍晚,那瞬间就凉爽下来了。 到了这个时候,那就是东大街最热闹的时候了。男女老少穿的都是轻薄的麻衫,三三两两的拿着蒲扇走在路上,路两边都是各色的茶摊、饭馆,一碗凉茶不过两文钱,一碗街边水饭,也?不过十五文。 这样的日子,三年之前的银州人,可?谓是想都不敢想的, 戏台子周围,有眼尖的小商贩支起了茶摊,买些清凉的饮料。戏班子敲锣打鼓了好半天,上来几个男男女女唱了一通曲子热场,周围早就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都仰着脖子,看看着戏班子今日到底要唱什?么好东西。 既然人已都聚过来了,那就事不宜迟,赶紧开始吧。 一敲锣,一打鼓,好戏就正式开场了。 可?是这戏却?并不是一出轻松的戏。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坐在小河边上谈情?说爱,这男人虽不英武,但面容周正,这女人虽然不是绝世的美人,却?眉眼弯弯,巧笑倩兮。 他们都穿着普通的衣裳,并不如?同传统的戏一般,有一身又贵、又华美的行头。 任谁都能看得出,这乃是一对年轻的夫妻,他们感情?是这样的好,他们又是这样的勤劳,日日劳作在田间,为了自己未来的美好生活。 这姑娘是如?此的善良,她看到村中有老人无依无靠,也?会?每日做饭送去,她看到受伤的小鸟,也?会?留下怜惜的泪水。 幸福的日子本该永存,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忽然有人自远方而来,这乃是呼呼啦啦的一大群人,为首的乃是一个面容威严的男子。 这男子看上去仿佛是个英雄,他身强体壮,身材伟岸,身边有无数美人陪伴,他哈哈大笑之间,就有无数人俯首。 看到这里,有些一直生活在银州的人脸色已变了。 他们已认出了这个形象是谁。 此人正是马空群! 果然,这英雄般的人物,却?残暴的不能再残暴!他一来,就霸占了所有的土地?,这对少年夫妻的土地?,原本是自己的,可?是如?今却?不再属于他们。 丈夫求爷爷、告奶奶,这才把自己原先?的田拿来佃,银州的田有黄河浇灌,是如?此的肥沃,他们种出了 好多好多的粮食,可?是却?没有丰收的喜悦。 粮食收割的那一天,万马堂冲过来,抢走了所有的粮食。 丈夫绝望的反抗着,因为他的家?中并没有闲钱,今冬若没有粮食,他们一定会?饿死的。 但这有什?么办法呢?这没有任何的办法。 丈夫被打破了头,妻子彻夜不眠不休的照顾他,借钱去给他治病,丈夫的病好了,家?里也?欠了一屁股债。吃不起、喝不起,丈夫和妻子相拥而泣。 但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 万马堂又来了,这一次,他们看上了温柔善良的妻子,把她拉走卖给了皮条客。 纯洁善良的妻子从没做错过任何事,可?是她却?落得一个这样的下场? 她在台上绝望的恸哭着,而台下,竟也?传出了啜泣的声音。 被万马堂殖民的那段日子,乃是银州人心中永恒的痛楚。即使?如?今三年已过去了,但只要一个小小的引子,他们立刻就会?回想起那段噩梦般的日子。 恸哭的妻子,被残忍的折磨的妻子,不正是过去的二十年中的每一个银州人么? 妻子已完全失去了最开始的清纯与美丽,她形如?枯槁,神情?麻木,一步一步的走向枯井,想要结束自己痛苦的一声。 这出戏剧,实在是太过浸入,以?至于所有的观众,都被代入了其中,忽然有人尖叫道?:“阿姐!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台下有那酸腐之人争论道?:“她都是个失贞的女人了,合该自尽保全脸面!” 另一个女人立刻尖叫起来:“是万马堂害了她!万马堂才该去死!” 那酸腐之人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大声道?:“她对不起她的丈夫!她丈夫的脸面都要被她丢完了!” 那女人也?立刻大喊道?:“王老五!你给万马堂做过账房!你也?是万马堂的走狗!所以?才说这种话!” 王老五急了,立刻道?:“我是被逼无奈!我家?里还有老母妻儿要养活……!” 周围的人顿时都冷嘲热讽道?:“你被逼无奈就不用死,阿姐被逼无奈就要自尽么!” 王老五涨红了脸,嘟嘟囔囔道?:“不……不一样,她……她是女人!” 周围的女人 瞬间炸了锅,乱糟糟的喊着:“女人怎么了!女人就该去死么!” 女人并不是天生就温驯可?人的,只不过是知道?若不温驯就活不下去,谁要受这些臭男人的鸟气? 银州因为公主当政,对女性是大开方便之门,如?今银州城里的女人们,胆子又大,人又泼辣,见这酸腐的王老五死不认错,顿时火气就上来了,光骂还不过瘾,还要上手推搡,上指甲抓挠,上拳头去打他。 当值的灵武卫对这种事情?当然早都见怪不怪了,他们特定等王老五被打了半天之后才过去维持秩序,王老五来时人模狗样,走的时候是头发也?乱了、衣服也?破了,身上也?挂了不少彩。 一个身材粗壮的妇人唾了一口,大骂道?:“活该!活该!” 人群中就爆出一阵哄笑。 而台上的事情?也?发生了变化。 一个高?贵的女人来到了这里,她温柔、美丽、善良,却?也?聪慧,富有勇气,她如?同天女下凡一般,挫败了万马堂的阴谋,让整个银州都从这种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每一个人都知道?,这说的乃是公主。 每一个银州人都明白他们如?今幸福的生活,是谁给予的。 台上的阿姐也?知道?,阿姐跪在地?上痛哭着,不知道?自己能否走入新世界的光明之中,她大声的哭着,诉说着自己对新生的渴望。 台下的人已开始啜泣起来。 已有人忍不住道?:“阿姐,不要怕!你没错!你没有一点错的!” 阿姐抬起了头,她惊愕地?看着台下的人,而台下的人都开始七嘴八舌的叫着她。 虽然这只是一出戏,但这出戏实在是太过真实,以?至于所有人都没办法只看一个乐子。 台上的阿姐终于笑了,踉踉跄跄的奔向了新的生活。而台下的人,也?都欢呼起来。 这出戏演完了。 这本是一出很反民间传统观念的戏,在民间,青楼女就是最下贱、最猪狗不如?的。李鱼要挑战这种观念,还要让自己的主张深入人心,自然不能够硬碰硬,还是得使?用一些技巧。 “表达”本身就是一种技巧。 同样一件事,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效果可?能是天差地?别的 。 只要表达的足够的好、足够的有技巧,那么即使?是反常识的观点,也?很有可?能被人接受。 在这出戏之中,最大的恶人乃是马空群。 马空群可?谓是银州人的集体ptsd对象了,任何场合,只要一出现?马空群的名字,绝对会?变成大型的骂街现?场。 然后,李鱼又利用了一个简单的二极管思维模式。 非黑即白、非善即恶,很多人思考问题就是如?此的简单。 尤其是在群情?激奋的情?况之下,与马空群相对的那一方,一定就是完全的纯白、完全的善良。 什?么?你说这个青楼女虽然很可?怜但是她就是该死?!你是不是马空群的走狗?啊!你是不是以?前还在万马堂打过小工?你是不是心里还拥护马空群?你说不是?那你为什?么要逼死可?怜的阿姐! 所以?说,一个全民大反派形象还真是好用啊……马空群活着的时候没干什?么好事,死了之后反而还给李鱼帮了这个大忙,真是可?喜可?贺。 至于后头歌颂公主的部分…… 李鱼不是一个爱自吹自擂的人,看到这样一段夸她的戏的时候也?觉得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什?么天女下凡之类的都整出来了,实在是尴尬的脚趾扣地?板。 不过她还是强忍着这种被猛夸的尴尬点头同意了。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事情?的确是她做的,而这件事也?的确需要被百姓们记住。 他们需要牢牢的记住,如?今的美好生活,到底是谁给的。 也?就是俗称的,收买民心。 不收买才有问题的好么?她每天哼哧哼哧的干活,一个月三十天都不带一天休假的,干了这么多好事,全藏着掖着不叫百姓知道??学雷锋也?没这么学的好么。 只有叫百姓牢牢的记住如?今的生活是怎么来的,她才能在银州确立至高?的威望。若以?后朝廷的人想要动她,那也?得好好想想清楚,能不能承受的起民变暴|乱的后果。 不过以?她对朝廷如?今乱象的了解,应该他们……也?没空找银州的麻烦吧,若有空,还是先?把中原的那些不稳定因素先?除了吧。 总而言之,第一场公演,完美谢幕 。 李鱼精心改的剧本,当然早就料想到会?有这种结果了。小达子率一众演员来公主府报告的时候,李鱼早就备好了赏赐,一一赏给了一众演员。 她赏的也?很简单直接,一人好几颗金珠子,还对他们的艺术人生表达了高?度的赞赏。 尤其是小达子,他一个本身很平和的人,演起残忍跋扈的马空群来,竟是入木三分,一下子就唤起了银州人刻在骨子里的恐惧。下台的时候,若不是灵武卫护着,小达子早被人用石子打破头了。 这件趣事,让李鱼联想到了建国初期演恶地?主黄世仁的演员差点被看入戏的战士给崩了…… 真是好演员呐!李鱼连着夸了好几句,又说他十分有天赋,叫他以?后领导着剧团好好干,还顺便表达了一下自己以?后会?给演员也?弄上编制,编一个宣传队伍,叫他们把腰杆子挺起来,不要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这年头,演戏的人都是下九流,十分上不得台面。 演员们一听公主如?此欣赏他们,顿时都兴奋的满脸通红。一个一个都掩盖不住的雀跃。 既然已赏过了,李鱼就叫他们赶紧回去歇着了。 毕竟,这出戏,可?得连演好多天呢。不仅要在城里演,还得去村子里头演,在村子里演才是如?今的重头戏。 另外,扫盲班的宣传剧,还有回春馆的宣传剧,也?都紧锣密鼓的开始排练起来了。用戏剧的形式去宣传她的理?念她的知识,比其他方式都要好用太多了,傻子才不用呢!。 所以?,她刚刚对演员们说的那番话也?不是违心话,她是真的觉得他们很是重要。 想必再过不久,她的剧团就得招收新演员了。 另外最近的好事,还不只这一件。 韩商来报,玻璃厂的技术有有了新的进步。如?今已可?以?做出大块大块的平板玻璃了。 能吹玻璃的器皿,与能制造大块的平板玻璃,那可?并不是同一件事。平板玻璃是需要把玻璃烧化之后用生铁做的浇筑台来浇注的,其中还得加入草木灰、石灰硝石等物。 玻璃液本就是温度很高?的危险品,所以?研发还是得一步一步来。 不过,这个速度已远远超出了韩商的预 期。 毕竟……在一年之前,他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从一个烧陶器的变成一个烧玻璃的! 玻璃……玻璃那可?是高?级货啊,都是从西域大食等地?传来的,价格高?昂,只是几个玻璃小瓶,就得几百甚至上千两银子。而这种大的平板玻璃,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如?今世道?虽然不太平,可?是有钱人却?也?不少,平板玻璃这样好的东西,想必会?引得王公贵族、巨富豪商争相购买吧。 如?今这玻璃厂各项支出,其实都是公主府在支出的。而造玻璃的方子,也?是公主出的。他不过是一个管事的而已,公主却?早就答应要分他半成的利润…… 公主那时需要一个懂窑炉的人来办事,而他刚好出现?在那个时候……他真是的运气好啊,任何一个家?里开陶瓷窑的人,都能做的了这事,只是这好事就是砸在了他的头上。 韩商高?兴的要命,立刻前来复命。 而公主自然也?很高?兴。 既然有了平板玻璃,可?以?把房间的窗户给换掉了。这种传统的门窗都用纸糊,采光实在是差的很,白天也?得坐在窗边才可?以?。这样长此以?往,不近视那是不可?能的。 而要说近视眼镜…… 她对配镜磨镜屈光度是真的没有什?么研究,倒是可?以?叫人试着去研究研究,只是能不能成,却?得看此地?到底能不能给她找出个光学小天才了。 最先?早好的平板玻璃,就被送进了公主府的大门,公主大刀阔斧的在自己的屋子里装上了大块的平板玻璃,玻璃外头,是郁郁青青的花园,还有秀雅清丽的楼台小榭。 多好的环境啊!平时工作的时候往外头看上一看,心情?那都能好不少呢。 放在现?代,这办公环境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 而这大块的平板玻璃,卖价可?达万两以?上。 一本万利!发财了! 李鱼开心的心里直冒泡,跳进一点红怀里亲他的胡茬,一点红顺手抱住她,叫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之上。 他自小习武,身体强健,手臂上肌肉紧实,李鱼一个娇娇弱弱的大美人,被他轻轻松松提起来抱在了臂上。 她看起 来是在是开心的很,抓着一点红啄个没完没了。 好不容易高?兴完了,一点红这才把她放下来,拉着她要去吃午饭,却?见公主忽然扶着额头,皱着眉,好像有点难受的样子。 一点红皱了皱眉,沉声道?:“你怎么了?” 李鱼道?:“有点晕……不知道?怎么回事,许是昨天没睡好?” 一点红道?:“那待会?吃了饭之后,你在去睡一会?儿。” 李鱼点点头,正要说好,眼前却?忽然一黑,软绵绵的就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0-1700:17:532021-10-1810:36: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蜜素32瓶;离盆盆出走、知徽25瓶;弥弥10瓶;行行重行行、25879639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6、18 一点红眼?疾手快,立刻一把扶住了她,二话?不说,伸手就给她把脉。 只是这脉象他却把不出什么?来,他心下烦躁,面上却冷静,立刻叫紫杉去?喊大?夫。 紫杉听说公主晕倒,赶紧就往门外跑。 今天竟还叫她逮到了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犹在学习新式医术,今日同?陆小凤一起出门,迎面撞上了慌慌张张的紫杉,听说公主晕倒,陆小凤也是心下一惊,立刻拉着西?门吹雪就来了。 西?门吹雪医术乃是从小学起,自然比一点红这种为?了保命自学医术的人要懂的多?,他十分淡定的给公主把了脉,又十分淡定的把公主的胳膊放了回去?。 一点红立在床榻边上,双手抱胸,道:“她怎么?样?” 西?门吹雪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很淡然地道:“喜脉。”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一点红如遭雷击。 他的身?体?瞬间僵直,只觉得浑身?的肌肉全都缩紧了一般,整个人立在那?里,似是动也动不了。他的拳头忽然用力攥紧了,沉声道:“你说什么??” 西?门吹雪又不是寻常医师,根本?懒得回答病人家属的无意义提问,淡然地站起来就转身?走了,留一点红一人独自在屋内。 至于陆小凤,他当然也听见了西?门吹雪所说的话?。不过?他是个合格的前?男友,前?女友遇到事儿的时候他会来帮忙,至于前?女友找了新男友,怀了新男友的孩子这种事……他就不掺和了。 毕竟,也有点尴尬不是。 陆小凤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也没说什么?,就和西?门吹雪走了。 紧接着又有其他的大?夫来了,又给公主仔仔细细地把了脉,开?了安胎的方子,又说了好些要注意的事情,紫杉认认真真地听了,不住的点头。 唯一需要好好消化这件事的,是中原一点红。 他立在公主的床榻之?前?,看着她的睡颜。他呆呆地立了片刻,似乎连呼吸都已停滞了,在最初的冲积与僵硬感过?去?之?后,他才活动了一下脖子,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 他伸手,用手指背去?抚摸李鱼的面庞。 老 实说,他并没有旁人想象中的那?样高兴。 儿奔生来娘奔死,怀孕本?身?就是一件很有风险的事情。生孩子这事,对产妇来说,就是鬼门关。 一点红虽然从未见过?妇人生产,但这种基本?的常识自然是有的。 他不在意什么?孩子,也不在意什么?香火!他只要李鱼!若李鱼有风险,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他通通不要! 这种事,他自然在刚和李鱼在一起的时候就想清楚了,所以?他从来都克制着自己,不管理智崩溃到什么?样的边缘,他也从来都是在外头…… 李鱼自己也满不在乎的说过?,她说她的癸水十分的不正常,几个月不来几个月来都很常见,也找大?夫看过?,大?夫说基本?上是不可能怀孕的体?质。 结果……结果她竟还是有孩子了。 一点红心中五味陈杂,一时之?间,竟觉得自己的心被紧紧的揪住了,只要一想到李鱼可能会死在产床上,他的呼吸就变的痛苦无比。 至于孩子,此时此刻,他竟是一点儿都想不到。 公主躺在床上,忽然唔嗯了一声,幽幽的转醒过?来。 一点红忙上前?去?,自己坐在了床榻边上,把她扶了起来,扶进了自己的怀中。 公主伸手一只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我怎么?忽然晕倒了?进来也没觉得身?子有什么?不对劲啊……” 一点红沉默了一下,道:“你怀孕了。” 李鱼:“…………” 她的第一反应和一点红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你说什么??” 一点红压着自己的情绪,沉声道:“你怀孕了,大?夫说已两个月了。” 李鱼:“……怎么?会这样。” 她还以?为?自己是个资深不孕不育患者啊!!!而且一点红也很注意,怎么?突然就这样啊!! 算一算时间,两个月前?,正是春天,也就是她刚同?一点红在一起之?后不久,她就中标了。 李鱼:“…………” 她有点无语。 不过?,两辈子到现在,她大?概也差不多?活了三十年了,上辈子与医生前?男友谈恋爱的时候,她也已做 好了结婚生子的打算,因此现在,也不能算太过?于震惊。 只能说,既然怀上了,那?就生吧。 打胎是不现实的,毕竟在古代,只能药流,什么?麝香之?类的。然而就算是在现代,药流之?后也是要去?复查的,看看宫腔之?内有没有没清干净的部分,若是有,那?就得进一步治疗……在古代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个条件,若贸然的药流了,真落下什么?病根,反而风险很大?。 而且其实她生孩子应该也没什么?大?风险……毕竟她还买了十几颗回魂丹,磕一颗回魂丹,保证什么?事都没有,药到病除,根本?不存在会死的风险。 养孩子嘛……现代女性最会害怕的就是,人生才刚刚开?始,若有了孩子,就会中断很多?事情,比如事业的高攀、学业的成绩等等。 对男性来说,这些事情是他们不需要去?考虑的,但是对女性来说,生孩子却切切实实的等同?于自己事业生涯的腰斩。 所以?李鱼其实很理解大?家为?什么?会抵触这件事。 不过?对于现在的李鱼来说,倒是也没有这个方面的担心,她的事业就是银州城,她自己就是银州最大?的老板,银州被她牢牢的捏在手掌心里,如今形式一片大?好,难道会从哪里冲出一个无良hr要把她开?除么?? ……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李鱼窝在一点红怀里,木着一个脸想了半天,确定她把方方面面都想全了之?后,这才对一点红道:“那?既怀孕了……就生呗。” 语气还是很轻松的。 一点红的臂膀紧了紧,他没有说话?。 李鱼对他的情绪变化也相当的敏感,几乎在一瞬间,她就接收到了他的低气压,她在他怀中转了半圈,抬头看他,见他紧抿着嘴唇,便有些疑惑地道:“一点红,你……你怎么?了?” 一点红忽然侧过?了头,似是有点不自然的避开?了她的目光。 他的胸口忽然剧烈的起伏了两下,半晌,才涩声道:“李鱼,我很害怕。” 李鱼就愣住了。 一点红垂眸看她,那?双一向锐利的眼?睛之?中,竟真的有被死死压抑着的痛苦。 他从不会告诉任何人他会害怕。 事实上,他也很少就有这种情绪产生。他不害怕杀人,不害怕死亡,也不害怕自己的喉咙有一天也会被别人一剑挑了。 如今他却已变了,这变化使他如同?野兽、如钢铁一般的意志也变得柔软脆弱了。 李鱼伸手抚摸上了他的脸,她甚至能感受的到……他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的抽搐着。 李鱼道:“你……你在害怕什么??” 一点红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肺部的空气都被压瘪了。 他嘶声道:“生孩子很危险,你身?子不好,我……我……” 他竟已说不下去?了。 李鱼的心却已被触动了。 原来他是害怕会失去?自己…… 很多?男人……他们并不在意妻子承担的风险,他们就是想要孩子。可是他们其实也没有很爱孩子,他们只是觉得我必须得有而已。 但一点红是不一样的,他对于感情,实在是太吝啬了,吝啬到只投射在李鱼一个人的身?上,对于这个陌生的孩子,他现在连一丝一毫的感情都没有。 他只担心李鱼会危险。 这就是绝对的偏爱。 李鱼听了这话?之?后,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好似置身?于热水之?中一般,她忽然紧紧的搂住了一点红的脖子。 一点红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背部,他一言不发,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李鱼柔声道:“你不要害怕,我不会有事的。” 一点红沉声道:“你绝不会有事!” 李鱼柔柔一笑,对一点红道:“你真的不要担心,那?神仙给我的灵药,我才藏着不少,展昭被石观音踢破了内脏,都能活蹦乱跳,我能有什么?问题呢?” 然后她就感觉一点红的身?子忽然放松下来了。 他哑声道:“当真?” 李鱼一笑,道:“自然当真。” 一点红这才轻松下来,但又垂眸,半晌才沙哑地道:“对不住,让你受苦了。” 这道歉真是来的莫名其妙的,李鱼搂着他,嗔道:“你这是做什么??又不是你要强迫我……” 一点红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半晌,才俯下身?子,轻轻地吻了吻李鱼的唇,道:“再休息会儿吧。” 李鱼轻轻地点了点头。 李鱼身?子娇弱 ,并不太好。这下怀了孩子,众人便都愈发精心的伺候着,吃食越发的精细,安胎的药也日日不断。 府中的人,简直恨不得叫她日日窝在床上。 只是这样却也不好,每天都窝在床榻之?上,身?子岂不是更弱?李鱼倒是给自己定下了锻炼的计划,每天都要在院子里走几圈,倒是比怀孕之?前?还要更勤快了。 至于工作,当然也不能落下,怀孕也不影响动脑不是。 只是她身?体?的底子毕竟还是虚的很,即使如今日日被精细的照顾着,她的身?子还是很不爽利。 过?了没几天,她就开?始什么?都吃不下,吃什么?就吐什么?,整日难受的要命,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紫杉只得叫小厨房日日变着法子来做东西?给公主吃,公主只能皱着眉头吃一些清淡的东西?,然后复而又捂着嘴干呕。 几乎所有的妇人到了三个月,都会如此。一点红见她如此,心焦不已,每天什么?也不干,就守在她身?边,看她逐渐消瘦,他简直恨不得受折磨的是自己。 其实,李鱼心里也清楚,这就是很正常的孕吐反应,撑过?这个月就好了……她尽力去?补充营养了,然而大?夫来请平安脉时,还是说她身?子有点太虚了。 只是虚这种事,还是很难补回来的。 一点红双手抱胸,皱着眉听那?大?夫说话?,等他说完之?后,他沉声道:“我拿内力给你补。” 江湖上几乎人人都习内功,一点红自然也不例外。他对剑的控制收放能如此自如,也正是因为?他内力充沛,控制精妙。 只是用内力去?滋养人,就仿佛是拿自己的血去?滋养别人一般,可以?,但一般不会有人这么?做。若非内力极其深厚之?人,最好还是不要用这样的法子去?救别人。 李鱼恹恹地窝在床上,从床边探出一只纤纤细细的手来,勾住了一点红的腰带。 那?大?夫见状,也很有眼?力劲儿的直接就退下了。一点红伸手抓住李鱼的手,只觉得她手冰冰凉,如今已到了夏季,她手脚还如此冰凉,足见她的体?虚。 他有些烦躁,但是面上却不显现出现,只是沉声道:“还睡么??若累 了就再歇会儿。” 李鱼摇了摇头,恹恹地道:“成天到晚的睡,如何睡得着?还是干点事情换换脑子吧。” 一点红眼?神柔和了下去?,道:“我待会儿用内力帮你滋养,这样补身?子亏空补的快一些。” 李鱼呜了一声,道:“你坐上来,抱着我,我冷……” 一点红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坐在了她身?边,把她圈进了怀里。 一点红身?强体?健,身?子总是炙热的,他的怀抱自然也是暖和的,李鱼往里头一窝,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一点红又伸手,把她双手握在自己双手之?中,为?她暖手。 他垂着眸,动作轻柔,好像是在做一件再重要不过?的事情一样。 一点红,令人闻风丧胆的一点红,竟也有这样温柔的时候。江湖上那?些怕他的人若见了这一幕,说不定得活生生的吓死了! 暖完她的手,一点红手上动作不停,二话?不说,直接把她的衣给去?了。李鱼乖乖地坐着,看他面无表情地动作。 他倒是一点旁的心思都没有,伸手就点了她身?上的几处穴道,李鱼瞬间不能动了,瞪大?眼?睛看他,道:“你做什么??” 一点红沉声道:“内力入体?,不甚好受,我怕你要跑。” 李鱼:“…………” 李鱼嘟囔道:“……我怎么?可能会跑。” 楚留香又不是没做过?这事,怎么?她就会跑? 一点红没说话?,只是坐在了她的身?后,以?掌贴背,然后骤然发力。 李鱼立刻瞪大?了双眼?,眼?中都似有眼?泪要夺眶而出。 若说楚留香的内力宽厚温和,这一点红的内力就是爆裂之?火,只一瞬,就叫她浑身?犹如万般刑罚加诸于身?。 火星似已在她身?上的每一处都炸开?,她死死的咬住了下唇,似是已快要晕厥。 一点红说的没错,她的确现在立刻就想跑,只是她浑身?穴道都被点住,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李鱼叫道:“一点红,你……你放手!” 一点红在她身?后,又冷静、又残酷地道:“绝不可能。” 李鱼浑身?都发起抖来,只觉得连血液都要被烫熟了,她难受的要命,口不择言:“你这混蛋…… 你……你……!” 一点红忽然低笑了一声。 他竟还有心情笑!李鱼气的要命,大?骂一点红不要脸,越难受越骂,一点红一言不发,随她怎么?骂,只是手掌仍贴在她的背上,源源不断的用自己的内力去?滋养她。 最后她都已骂不动了,垂着头奄奄一息,咬着嘴唇硬生生的捱着。一点红收掌,又指如疾风,解了她的穴道,李鱼就软绵绵地向后倒下去?,正好被他一把抱住。 一点红沉声道:“身?上暖和点了么??” 李鱼气若游丝道:“我都快死了……你还问……” 一点红道:“所以?我说怕你跑,才如此行事的。” 李鱼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道:“你这内力太霸道,我不要,我可不要……” 一点红却不为?所动,道:“此事由不得你。” 他在李鱼面前?,几乎不会去?坚持任何事情,凡事只要她想,他就会答应。只是在她身?体?这件事上,他却从来都不会听李鱼的。 李鱼有时也挺任性的,比如说不想喝药、不想吃饭的时候,她身?边的确得有个人管管她。 一点红语气淡淡的,只是其中的意味却不容拒绝。 李鱼一下子就不说话?了,半晌,才小声道:“明日你绝抓不住我点穴。” 一点红挑了一下眉,有点古怪地道:“我抓不住?” 李鱼:“…………” 好像即使她知道一点红要点她穴道,她也躲不开?…… 这就是武力值高的话?了,往他怀里埋了埋,有点委屈地道:“你怎么?就知道欺负我……” 怀中的大?美人用如此软糯、如此委屈的声音嗔他,饶是百炼钢,如今也早就化成绕指柔了。 一点红深吸了一口气,十分没有原则地道歉:“抱歉,我是混蛋。” 李鱼道:“你就是天下头一号的大?混蛋……只是这大?混蛋却要被加封为?驸马了,我真是瞎了眼?了。” 一点红:“嗯?你说什么??” 驸马是怎么?回事? 李鱼便叹道:“我都要生孩子了,这孩子以?后总得有个身?份。” 她倒是不太介意和一点红这样厮混着,一点红也并不在意自己到底是不是个合乎法理的 丈夫。只是…… 只是她的孩子,以?后一定会继承银州的城主之?味,既然如此,那?孩子就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才是,若是男孩,怎么?也得挣个爵位回来,若是女儿,也得封个郡主不是? 所以?,这孩子不能是私生子,即使是现代,对于未婚生育尤有偏见,更不要说古代了,李鱼自己虽不在意,却不想叫一个无辜的孩子自小遭受白眼?。 今日,她那?皇兄的回信也到了。 这是她第一次与这个皇兄通信。原主李钰残存的记忆之?中,并未留下与这皇兄日常相处的记忆。只是李鱼推测,这皇兄应当也不是一个太难说话?的人。 新皇是皇后的儿子,而皇后则视安乐公主为?眼?中钉肉中刺,新皇登基之?后,皇后荣升太后,本?就可以?在皇宫之?中为?所欲为?,安乐公主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自请出宫,流放银州。 可这说是流放,却也是机会,是天高任鸟飞的自由。 新皇居然同?意了,足见他的人其实很不错。 所以?这一次,在遇到必须由皇帝解决的问题时,李鱼就果断的给他写了私人的信件。 而皇帝的回信也很有趣。 他估计是震惊到了——这个小可怜皇妹出宫三年不到的时间,居然连孩子都整出来了!真是浪的可以?……他痛心疾首,又无可奈何——毕竟也不能真的叫他们老李家的孩子可怜兮兮的不是? 所以?他就说自己会下旨来的,给一点红头上扣上一万顶高帽子,把他包装成江湖上最正义最帅气的青年才俊,这才配得上大?邺朝的公主殿下。 说了这么?多?,意思很简单,那?就是……一点红真的要当皇家的乘龙快婿了。 李鱼狡黠一笑,道:“你还不明白?你就要做驸马了,从今往后就是我正式的丈夫了。” 一点红却已呆住了。 他自觉出身?不好,又是个杀手,以?前?也没干过?什么?好事儿,李鱼肯同?他在一起,已是上天给予他的恩赐了,至于真的与她共结连理…… 她身?份高贵,怕是并不可能。 所以?他也从未提过?要娶李鱼,她也从没提过?此事,他以?为?这就是他们之?间 的默契。 谁知,她竟忽然轻描淡写地道:你马上就要当我的丈夫啦! 一点红的双臂忽然缩紧,手指甚至已忍不住轻颤起来。 李鱼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对着他的脖子吹气道:“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不愿意?你是不是想吃光了就跑!” 一点红本?还在惊讶之?中,听到她这句话?,倒是忍不住失笑,柔声道:“我怎么?会想跑?你赶我我都不会走……我只是没想到,你、你竟愿意……” 愿意……嫁给他。 李鱼微微一笑,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下,又很促狭地道:“只是我怕你受不住……” 一点红不明所以?,道:“受不住什么??” 李鱼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我那?皇兄为?了把你夸出朵花来,在朝中找了好几个文采出众的翰林写圣旨,你过?几天听见了,可不许尴尬到想跑。” 一点红对士子闭眼?狂吹的水平一无所知,根本?没把李鱼说的话?放在心上。 结果转天圣旨就到了。 什么?“姣如玉树临风前?”、什么?“文如子建、貌若潘安”……一点红听的太阳穴直突突,尴尬地脚趾差点抓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0-1810:36:232021-10-1900:0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叮叮当当当哨35瓶;(?>?5瓶;细雨、行行重行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7、19 银州城近日来最大的大事,那就是公主要成?亲了。驸马乃是江湖上的一名侠客,诨名叫做中原一点红,真名……真名是叫红某某么?谁也不知道。 公主惯常喜欢跟江湖人搞在一起,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银州人也很淡定?。 至于江湖上的人的反应……一点红被银州的安乐公主把魂儿都给勾走了,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江湖人确实没想到,本以为这?一点红不过是条被上了口枷的恶犬,没想到这?恶犬竟还真的登堂入室了……而且这?圣旨真是太能瞎写了,玉树临风?什?么玩意儿……这?是一棵多么阴森的玉树啊…… 安乐公主竟真的委身下嫁了! 一时之间,江湖上传什?么闲话的都有?,沉默残忍的下贱杀手与明艳娇媚的尊贵公主,实在是叫人浮想联翩,甚至连那些说书人,都把这?件事拿出来大说特说。 只能说,磕cp真的是人类的天性啊。一时之间,中原一点红风头无?量。 只不过这?风头的中心,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每日练剑、与公主厮守在一起,多的事情,是一件也不干。 倒是公主府,陷入了疯狂的忙碌之中。 公主如今有?孕不过三月,肚子还能藏的起来,但成?婚的时间却是一刻也拖不得的,若再拖上几个月,公主岂不是得挺着大肚子去?成?亲? 这?可是万万不行的。 因此,紫杉、月云、丁夫人等人就陷入了疯狂的忙碌之中。 皇帝的赏赐倒是到的很快,但整体来说……比较穷酸,毕竟如今国库空虚,实在不可能举一国之力奉养公主。 事实上,这?些金银珠宝,还有?好大一部分,是从皇帝的私库里出的,因为朝臣不同意从国库里支银子,公主成?亲又?得有?排面。 李鱼发现她这?皇兄的人是真不错啊……这?种死要面子的方面,李鱼真是喜欢的很。 安乐公主的婚事,可真是叫许多人都忙碌的要命,从朝廷到银州都是如此。 这?样一说,最清闲的,反倒是两位主角。 公主的身子得精细的养着,进来除了结婚也没什?么别的大事,每天 她就听?听?报告、看看文件,剩下的时候就睡觉。 自?怀了孩子之后,她就越来越嗜睡了。 不仅嗜睡,而且骄纵。 她要睡觉,一定?要一点红来陪她,一点红倒是没什?么意见,他并不信奉“情侣之间互相要有?距离”那一套,每日同李鱼黏的死紧,简直把她身边的一切事情都给包圆了。 月云还偷偷跟紫杉吐槽呢,说这?红先生?,比起驸马都尉,更?像是公主身边的大宫女。 紫杉听?了这?话,立刻打了一个寒颤,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月云,好像再说:你特么地也真敢说啊…… 公主与一点红万事不管,只把月云、紫杉、丁夫人三人忙的够呛。 嫁衣礼服要什?么样式的?婚礼得是什?么样子的?时间这?么紧张,什?么纳采、问名、纳吉、纳征之类的步骤是一个没有?!这?可怎么圆过去?啊? 这?些问题全都是一抹黑,不过公主倒不是很在意,其实只要有?皇帝的圣旨就好了。 有?了圣旨,一点红是她的合法丈夫,以后生?出来的孩子也可以很自?然?的拥有?封号封地。至于剩下的事情,其实根本就不重要。 成?亲,不过就是一个仪式罢了。难道这?仪式的好坏,能影响人的感情么?那自?然?是不可能的。甚至李鱼还觉得,其实机场会比婚礼见证更?多真情的吻。 而一点红也不甚在意成?亲这?事,重要的是李鱼,而不是嫁娶之事。 所?以这?两人就一切都很佛系,怎么都ok。 一个月后,公主正?式成?婚。 中原一点红神出鬼没,四海为家,本就没有?一个能够迎娶娇妻的“家”,只不过这?放在寻常人家好似是致命伤,放在公主这?里却不是什?么大事。 因为,公主与驸马成?婚之后,本就是要住在公主府的。公主是君、驸马为臣,君臣之间的伦理纲常,自?然?要大过夫妻之间的伦理纲常的。 这?婚礼倒是也办的是热热闹闹的。 但热闹更?多的却是给天下人看的,公主有?孕在身,自?然?不可能胡闹;中原一点红又?没有?什?么朋友,自?然?也不会有?人来灌他的酒,至于闹洞房之 类的事情…… 就问谁敢?若惊着公主,谁能承担的起责任? 所?以自?然?也算了。 所?以这?婚礼说热闹也热闹,说清净……倒是也挺清净的。 当然?,一点红还是象征性的喝了两杯水酒,然?后就急匆匆的去?洞房了,公主在里头等着他。至于今日的喜宴,就留给府中的人慢慢享用吧。 一点红一步一步走向新房。 这?新房,当然?还是他们?惯常休息的卧房,只是今日却焕然?一新,通向卧房的路上,都挂着一盏一盏的红灯笼,在地上打出鲜亮的红色光芒。 他曾无?数次走在这?条路上,可是今日,他的心却似乎……真的被揪紧了。 他喉咙发紧、干渴、似在灼烧一般,他脖颈处的毛孔,似乎也因为颤栗而微微张开了。 他竟真的有?点紧张,一个仪式,居然?真的让他生?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一点红双目一沉,伸手推开了门,走近了新房之中。 新房之中,满目当然?也都是喜庆的红色,灯架之上,红烛错落,而在摇曳的烛火之中,美?人儿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床榻之上,双手绞着腰带,似有?些紧张的样子。 她的头上蒙着盖头,一点红并看不见她的样子。 他只见李鱼这?样,就觉得浑身都已发酥。 为了这?心爱的女人,他不知已付出了多少。 为了这?心爱的女人,他……他的心不知道在多少次她的反复无?常之中被碾碎,然?后在粘起来。 他曾看着她与他人相恋,又?看着她重新变回孑然?一身。她是这?样的坚强,又?是这?样的脆弱,为了找到与她贴近的方法,他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的苦。 只是如今,终于苦尽甘来。 公主脸上蒙着红盖头,根本看不见人,听?见推门的声音,便道:“一点红,是你么?你……你快过来掀盖头啊!” 一点红勾了勾嘴角,沉声道:“你若觉得不舒服,为什?么不自?己先掀了,自?己躺着休息会儿?” 公主便在盖头底下笑了。 她道:“难道你不想亲自?掀起我的盖头么?” ——他当然?想。 一点红不再多言,走上前去?,伸手掀开了公主的 盖头。 盖头之下,是一张明艳的美?人面。 她一直都是最美?的那一个,一点红行走江湖,自?然?也见过很多江湖上有?名的美?人儿,但不管是哪一个,都比不上她的娇艳美?丽。 她的头上,也戴了一顶缀满了宝树东珠的凤冠,这?凤冠华美?非常,更?衬得她尊贵至极。她身上套着大红的喜服,喜服之上,有?金线绣成?的凤凰。 这?凤凰已完完全全的属于他了。 一点红眸色一沉,伸手为她取下了宝冠,公主嘤咛一声,就要往他怀里扑,一边扑还一边抱怨:“可重死了!” 一点红伸手搂住她,垂头看她伏在自?己怀中,道:“我该早些过来的。” 今天一整天,他都不停的在走各种流程,根本都没时间看一眼?公主,自?在一起之后,他们?已很久都没有?分开整整一天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动手脱去?了公主的几层衣裳,露出底下的里衣来。 一点红用手掂了一掂那衣裳,皱眉道:“这?衣裳也不轻。” 对他来说,当然?算不得什?么重量,只是对小公主来说,十几斤的头冠和华服,着实是沉重的负担。 公主抱怨道:“若不是真的想叫你好好看看我这?样子,我才不会穿戴这?么久……真是累死人了!” 一点红的双眼?之中,就浮现出了一种温暖的笑意。 他把公主抱到了床榻之上,抚着她的脖颈,道:“多谢你……夫人……” 这?夫人二?字,以往他是万万不会从嘴里说出来的,只是今日,区区几杯水酒,竟好似真的让他醉了,竟从嘴里说出了这?二?字。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伏在李鱼的耳边,只叫她觉得好似一股电流顺着她的脊柱蹿下去?,打的她尾椎骨都一阵颤栗。一种冲动忽然?回到了她的身体里,让她心猿意马,不能自?己。 公主伸出双臂,搂住了她丈夫的脖子。 她的丈夫微微垂着头,那张一贯冷峻阴森的脸现在却很是放松,他一只手搂着李鱼,另一只手已轻轻贴在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他的手掌总是炙热的,像这?个样子的时候,就会让她觉得十分妥帖。 李鱼只觉得自?己已连 坐都坐不太稳了,她软软地倒进了一点红的怀里,珠圆玉润的纤白手臂有?一搭没一搭的在他身上蹭。 她把脸埋进了他怀里,闷闷地道:“你怎么还不……” 一点红用手指背抚了抚她的面庞,忽然?沉声道:“不行。” 公主震惊地从他怀里坐起来,瞪着他道:“你说什?么?” 一点红淡淡道:“你怀着孩子,所?以不行。” 他说这?话时,虽然?表情很淡然?,然?而心中却也难受的很。 自?知道李鱼怀了孕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了。 一点红自?有?李鱼之前,从未尝过个中滋味。然?而这?滋味还没品多久,李鱼就怀了孩子,他自?然?知道要克制,又?不可能去?找别的女人。 而且他与李鱼同吃同睡,亲密无?间,每日怀中抱着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还不能动歪念头,这?个中煎熬,也实在难捱的很。 如今美?人主动投怀送抱,一点红虽然?连喉咙都渴到嘶哑,但却还是只能表演十动然?拒,这?意志力,也绝非一般人能有?。 公主听?了他这?话之后,简直要更?难受了,她眼?泪汪汪地看着一点红,牙齿咬着下唇,双手不断的绞着一点红的腰带,半晌都没说话。 一点红何曾见过她这?样可怜兮兮的模样?登时心就软了,将她搂抱在怀中亲了又?亲,只是却仍不松口,叹道:“身子要紧。” 李鱼哪里肯依,缠着他撒娇,抓着他不肯放他走,一点红额上都出了一层薄汗,眼?中也已喷出了火,只是牙齿却紧紧的咬在一起,半分都不肯松动。 按照李鱼的常识来说,进入孕中期以后,倒是也没什?么不行,只是需要注意点,可是一点红却并不知道此事,他只知道李鱼身子弱,如今又?怀了孩子,所?以当然?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至于李鱼说的那什?么“没事没事”,他一概都当成?她在任性。 一点红忍耐的脖颈青筋都爆了起来,双臂上的肌肉紧紧绷着。 一点红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叹道:“李鱼,别闹。” 李鱼心中委屈,恶狠狠的咬了他一口,一点红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兀自?忍耐着这?一点点的刺痛,抚着她的长发道:“忍耐一下。” 公主不理他,好似在生?闷气。一点红无?法,只得抱着她百般安慰,只是他一向不是个会说话的人,这?干巴巴的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跟她说一声“抱歉”。 这?样子……还真是像极了因为来了癸水而对恩客道歉的青楼女。 李鱼被自?己的想象弄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再看一点红,他又?哪里能得好过?他简直连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抽搐。 这?般不好受,还得好生?安抚他的小公主,一点红觉得自?己差不多都快成?仙了吧。 公主还兀自?生?气着,直接要去?浴池。她要修的浴池如今已修好了,今日正?好是第一次去?。 一点红自?然?也得跟上。 于是婢女们?就看见身着里衣的公主气呼呼地走在前头,而后头的驸马爷也只穿着白色的里衣,发丝有?些凌乱的跟在后头,他面上有?些无?奈。 丁夫人见状,已知道了怎么回事,她淡淡笑了一下,就吩咐几个婢女赶紧去?给浴池注满热水。 公主自?顾自?的进了池子,根本不管身后的一点红,却听?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叹息,然?后她就被搂进了一个比池水更?加炙热的怀抱之中。 他的手稳定?、有?力,李鱼若进了他的怀抱,本就不可能挣脱的出去?的。 一点红道:“还难受么?” 李鱼把头靠在他的肩头,不肯说话。 一点红软下了语气,柔声道:“我来伺候你沐浴,好不好?” 公主倨傲地道:“哼!” 一点红失笑。 他吻了吻她的脸,便觉得怀中的小公主又?开始轻轻颤抖了起来。 婚礼过后,日子还是一样的过。公主的身子一天一天变得沉重起来,丁夫人在这?事上十分有?经验,早早就开始准备小孩儿用的东西,至于奶妈,也早早的开始物色了。 但是公主却比较在意另一件事情。 她真的请了大夫来,当着一点红的面问出了这?件事,这?一下连大夫也尴尬的不轻……毕竟这?种事倒不是没人问过,但一般来问的都是丈夫,而不是孕中的妻子啊! 一点红的脸色就变 得十分精彩。 公主不依不饶,非要让大夫说出个所?以然?来,大夫擦擦额上的汗,还是建议适度就好。 公主就咬着贝齿笑了。 她这?样笑起来,既羞涩、又?明艳,简直让一点红迷的七荤八素,不知天地为何物。等大夫走了之后,他才咬牙切齿地道:“你竟问这?……这?种问题!” 公主振振有?词:“那又?怎么样?我好奇嘛……你害羞么?你害羞什?么,咱们?都是夫妻了,你竟脸皮这?样薄……” 一点红:“…………” 一点红简直连气都不顺了。 公主恃宠而骄,什?么话都敢说,那他能怎么办?他完全没有?任何办法啊。 最后,还是依了自?己骄横的妻子。 不过怀孕中期,她倒是也不是很难受了,也不嗜睡了,精神头很是不错,每日处理工作就也精心的很。 平板玻璃的生?产线已成?型,每月也能生?产一些,只不过这?平板玻璃工艺并不简单,浇注好之后,还有?长达数天的退火过程,产量自?然?不可能高。 但产量不高,也没有?什?么问题,技术毕竟要一步步的发展,想要在古代把玻璃生?产线搞成?和现代一样的高效,那也不现实。 另外玻璃厂还制出了彩色玻璃。 能制出玻璃,就能制出彩色玻璃,只需要加入一些其他的矿物质就可以了,说到底还是石料的配比问题嘛。 劳动人民的智慧本就是无?穷无?尽的,有?些事情,只需要一点就通,李鱼只提了一下,韩商立刻就记在了心上,回去?就叫窑工们?去?试,竟然?还真的叫他们?给试出来了。 李鱼当然?很开心了,毕竟这?意味着又?可以赚一大笔钱了! 至于李鱼为什?么这?么急着要赚钱,那当然?也有?她的道理。 她要仿照现代的医保制度,建立银州自?己的医保制度。 即使是现代,生?一场大病,也足以叫一个中产家庭直接致贫,这?本就是一个非常难以解决的问题。 青霉素的造价是很高的,回春堂之中的其他东西价格也不低——毕竟成?本在那里。 至于城中的其他医馆药堂……里头当然?也有?很多贵价的药材 。银州现在虽然?人均可以吃饱穿暖,但若生?了大病,还是耗不起,连多活两年都是奢望。 另外玻璃厂也有?隐患。 石英砂是需要碾碎的,与细碎的石英砂粉末每日接触的窑工们?会不会得上尘肺?李鱼当然?是嘱咐过他们?在厂子里需要搞防护措施、要湿式作业,但效果如何,她就不知道了。 她不是专家医生?,自?然?不可能评估出窑工到底有?多大的危险会换上尘肺,所?以她只能简单粗暴的去?缩短他们?的工作年限,这?也是在提高她的成?本。 在她的厂子里工作,正?值壮年就得下岗,那下岗之后再就业她也得管不是?地倒是可以给分,但问题是还得教怎么种地啊! 桩桩件件,要的都是钱,所?以她现在简直就是个财迷,看见钱就双眼?放绿光。 其实李鱼是一个很天真的人。 这?些事情,她不做可不可以,当然?可以。即使她不做,也不会有?人觉得她不够好,事实上,能把人命当命看,在这?个时代就已经算的上是一个顶顶好的城主了。 可是李鱼觉得还不够。 人要活的有?尊严,人要活的有?保障。 青壮年能过的好,不叫文明,文明应当是更?有?温度、更?加柔软的东西,要让活在这?里的人坠落的时候不至于摔的太疼,叫弱势的人也能保证最低限度的体面,这?才叫文明。 人就应该这?样幸福的活着啊。 所?以李鱼还是决定?拼一拼,试着去?建立自?己幻想中的理想乡。 她的摊子并不算太大,而且也没有?什?么政敌,所?以她大可以放心的去?做这?些事情,失败了最多也就资金链断裂嘛……江湖上还有?这?么多像霍休一样的恶徒,大不了……大不了再去?抓一个回来吐钱! 公主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好。 而且怀孕之后,她编写教材的工作效率居然?变高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这?是因为,额,公主觉得,她的孩子以后肯定?要继承银州的,所?以必须懂很多先进的知识。 为了让自?己的娃儿以后也能变成?一个五讲四美?、高级趣味、高知识水平的娃儿,李鱼从每天痛苦的 编写两个小时教材进步到了每天痛苦的编写三个小时教材…… 至于为什?么不再多写点,那是因为驸马爷绝不会允许她坐那么长时间的,他要把她拉起来出门溜达去?,不能一直坐着! 李鱼进度喜人,数学的部分甚至都已经编到微积分了。 一点红偶尔会过来瞅两眼?……他一开始还以为公主会画符!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到这?玩意儿就会头晕…… 他和李鱼亲密无?间、无?话不谈,所?以自?然?也把这?件事告诉了李鱼。 李鱼当时就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看着他,心想:这?就是学渣的dna么,虽然?什?么都不明白但是一看到高数就会病理性头晕呢…… 啊这?……她的小孩不会继承这?种学渣dna吧,不要这?样吧不要这?样吧…… 一点红被她盯的发毛,莫名其妙道:“怎么了?” 李鱼看了他半晌,宣布道:“从今天开始每天我都要吃两个核桃,给孩子补补脑。” 一点红:“?” 作者有话要说::妙言妙语来自读者伸手不见五指山,感谢油菜花宝贝,已发红包感谢在2021-10-1900:09:252021-10-2011:06: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昨天100瓶;浅忆、伸手不见五指山30瓶;意千千、我是魄魄20瓶;秋意浓10瓶;瑭瑭7瓶;妍妍5瓶;行行重行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8、20 公主的身孕已?有八个月了,她近来胖了些,看着有些珠圆玉润的。因日日有中原一点红以内力?滋养于?她,故而面色倒很是红润,身子看起来比没怀孕之前?还好一些。 银州虽然进入了秋季,但日头却还很厉害,白天里头干晒。屋子里闷热的很。 公主只着一层薄薄的绸衣,她懒洋洋地窝在凉席之上,身边有两?个小婢女正?在给她扇风。 屋子里摆着一大盆的冰,两?个婢女正?好站在冰盆前?头,扇的风也带着冰块的凉气。 一点红推门进来,他手中端着一个漂亮的玻璃小碗儿,碗中放着各色切小块的瓜果?、杏仁、杏干之类的东西,上头浇上一层乳酪。 这便是乳酪碗了。 公主怀着孩子,身上体温比平时高了一点,愈发的怕热贪凉。而且这般炎热的时节,她更不喜欢吃东西了,小厨房为了能叫公主多吃一点,也是变着法子在做饭。 一点红走进来,径直坐在了床榻之上,李鱼恹恹地看了他一眼,伸出双手来,一点红从?善如流,把她搂在了怀中。 可是他身上的体温却也不低,公主喜欢抱抱,可是却又觉得?热,被喂了两?口?瓜果?乳酪碗之后?,就软绵绵地把他推开,继续自己?眯着眼睛半睡半醒。 一点红被推开,也不生气,只是低声道:“还吃不吃?” 李鱼气若游丝地道:“不想吃了……” 一点红也不逼她,上来吻了吻她的唇角,又道:“睡一会儿?” 李鱼就点了点头。 一点红陪她躺下,却不抱她。 有孕之人体温会比正?常人高一点点,因此更加畏热,银州的晚上这样?凉快,李鱼还是热的睡不着。她一会儿要一点红抱,一会儿又把他推开不理他,反复无常的要命。 见她这样?受苦,一点红心里自然也不好受。 如果?她不怀这个孩子,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了。 一点红叹了口?气,伸手轻拍她的背部,安抚她睡觉。 公主睡了大概半个时辰,就满身薄汗的醒了,一点红从?善如流,把她抱去了浴池沐浴,洗的神清气爽,才换了衣裳出来。 睡醒午觉到晚上的这段时 间,有事找公主的人就得?抓紧时间求见了,因为公主精神不济,一天之中只有这个点儿精神头最好,能听人报告。 今天过来的人居然是西门吹雪。 他之前?在银州呆了一阵子,学了些新式医术就走了。只是昨日忽然又回?来了。 西门吹雪一向是个不喜欢多事也不喜欢废话的人,他若特地来拜访,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的。 李鱼听人禀告,便道:“叫他进来吧。” 她穿了个外衫,西门吹雪已?走了进来。 他还是白衣、乌剑,如同最深远的积雪一般。这样?的人,好似本就应该修无情道,短情绝爱。但西门吹雪前?一阵子竟也成亲了,对象是峨眉女侠孙秀青。 李鱼与西门吹雪,虽然没有过几?次接触,但李鱼觉得?他们也算是朋友,于?是见了西门,她便笑道:“我还未当?面恭喜你!” 西门吹雪的眼中,竟也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这真是很罕见的事情,看来感情也已?改变了他。 他淡淡地道:“多谢。” 李鱼又道:“我托陆小凤带了贺礼给你,不知你是否满意。” 李鱼送的,乃是新式的银镜。 银镜,乃是自大块的平板玻璃之后?,又一项重大的技术进步。 而李鱼的合作对象——江南花家也很给力?,短短几?个月,平板玻璃与银镜的销量便已?全部打开了。这昂贵却奢华之物,普通百姓虽然买不起,但王公贵族、豪商巨富却是争相购买。 但再好的东西,若买太多、太泛滥,也就不会引人追捧了,李鱼作为一个看惯了现代商家营销策略的人,照猫画虎,也定了一些策略出来。 第一就是定高价嘛……本来就是奢侈品定位,若是定价低了,反而会叫人看不起,就好像某大英著名?风衣品牌一样?,卖不出去的衣服宁愿扔了也不会打折,因为打折就意味着格调的降低。 第二就是饥饿营销,在确定银镜与平板玻璃已?经引起了京城贵族的采购热情之后?,李鱼反而限制了出产量。 毕竟很多时候,人都是需要攀比的,贵族也不例外的,咱们两?不对付,我家有你家却没有,这不就显出了我的门路比你广、我的面子比你大 嘛。 李鱼决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保持这样?的定价策略,而玻璃厂她早早的就定成了一级的保密点,李鱼给了他们很高的福利待遇,所以他们也应当?要接受相应的不自由。 所以李鱼送西门吹雪一面大的穿衣镜,这诚意已?十?分足够了。 不过就是比较为难陆小凤就是了。 银镜精美但易碎,他看到那个巨型包裹的时候,整个人都无语了。 当?然,四条眉毛的陆小凤总是能够很完美的解决各种麻烦的嘛。 这礼物与其说是给西门吹雪的结婚礼物,还不如说是专门送给孙秀青的,女孩子嘛,多多少少总喜欢换各色的亮丽衣服,李鱼自己?也有好多好多衣服和首饰,这个时候,一面巨大的穿衣镜就很关键。 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李鱼相当?不习惯没有银镜的世界,前?几?个月韩商把银镜献上的时候,可把她给高兴坏了。 当?然,也叫公主府中的人又一次惊叹了。 如此清晰,简直是神仙才能拥有的神镜! 也难怪能卖的这么好了。 西门吹雪回?想了一下自己?妻子看到这银镜之时,那种又惊吓、又赞叹、又高兴的样?子,眼中也浮现出了一丝温暖的笑意。 他道:“礼物很贵重,多谢。” 李鱼笑道:“你送我的礼物也很好,我也要当?面对你道谢。” 李鱼成亲的时候,他也送了礼过来——是一柄吹发立断的宝剑。 西门吹雪的心意当?然是好的,只不过中原一点红惯用薄剑,且他性情孤傲,也不爱用别人赠的东西。而李鱼……李鱼又怎么会对宝剑感兴趣呢? 所以这宝剑,当?然也是好好的收在库房之中了。 不过虽然如此,该谢还是得?谢的。 西门吹雪也并?不是一个很讲究虚礼的人,很随意的点了一下头,直接开始说正?事。 他道:“江南又有天花开始流行了。” 李鱼一愣。 她的眉头立刻紧紧地皱起,重复道:“天花?” 天花,一种烈性传染病,致死率高。这是一种古老而可怕的疾病。 在古代,听到天花二字,简直比听到阎王二字还要更吓人,若有人得?了天花,一只脚也就已?踏进了鬼门关。 即使能从?天花之中活下来,痊愈之人的脸上和身上也会留下密密麻麻的痘疤,十?分可怖。 在现代,天花病已?然绝迹。 一九八零年,世卫组织宣布人类彻底消灭天花病毒——当?然,这也是人类唯一消灭的一种传染病。 李鱼当?然也从?来没有见过被天花感染的病人。 这件事是很严重的,严重到西门吹雪一个一年只出四趟家门的人径直奔着银州而来。 西门吹雪继续道:“不知你有没有解决之法。” 他的声音很平淡,可是他的心绪却并?不平静。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大夫试图寻找天花的解决之道……但没有人真正?之道如何能治好天花、避免天花。 不知道为什么,西门吹雪就是有一种隐隐的预感。 那就是——李鱼或许真的知道些什么。这预感并?没有丝毫的佐证,但是西门吹雪却还是来了,只为当?面问一问她,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李鱼道:“天花没有特效药。” 天花病毒有特效药特考韦瑞,然而这药问世时,天花病毒已?被大规模消灭,故而没有经过人体实验,只靠动物实验来确定其有效。 但在这里,特考韦瑞也没什么意义,因为没有也不可能有。 西门吹雪沉默了一下,道:“我知道了。” 说着,转身要走。 李鱼又道:“但是可以预防。” 西门吹雪的脚步就停下来了,他没有说话,他在等?着李鱼继续说下去。 李鱼道:“不知你知不知道,若得?过天花之人侥幸活了下来,他痊愈之后?,一辈子也不会再患上天花。” 西门吹雪不是专职的医生,他并?没有追踪过痊愈者之后?的生活,但他在医书里却听说过此事,于?是道:“在书上看到过。” 他的眉头皱了一下。 医书上除了写了这个现象之外,还写了一种“痘衣法”预防天花,具体来说,就是把患者的衣裳给正?常人穿上,叫正?常人也染上天花,从?而在病中痊愈之后?获得?免疫。 然而…… 然而这种方法,不就是叫人主动被感染,然后?听天由命看能不能活么? 西门吹雪认为这实在是不靠谱。 他直接说:“痘衣法不 可取。” 李鱼道:“我知道不可取,但这思路却是可取的,若能有一种与天花相近的病,患上之后?不会死人,但又能叫人对天花病从?此免疫,这就能起到预防的作用。” 中国其实有流传下来种人痘法,除了西门吹雪刚刚说的痘衣法,还有什么痘浆法、旱痘法、水苗法等?等?。 主动感染以获得?免疫,这本是一种十?分超前?且正?确的思想。 但是初期的人痘有个问题,那就是古人是没有办法去筛选减毒毒株的。 像痘衣法,就相当?于?是叫健康的人去感染天花,能不能活,全靠命。不过痘衣法乃是最开始的人痘接种尝试的方法,后?来中国人也对此有诸多优化。 而那痘浆法,就是指把天花患者痘中的脓浆用棉花蘸取,然后?塞入正?常人的鼻腔之中,以达到感染正?常人的目的。 清朝还发展出了“熟苗法”,有一点像现代免疫学里的“减毒疫苗”。 种人痘以预防天花的方法自中国发源,又流传向了别国,后?来在英国,人痘法经过了几?次改良,又有乡村医生爱德华·詹纳通过观察发现挤牛奶的女工难以不会患上天花,从?而发明了相较于?人痘更为安全的牛痘法。 而且种人痘的方法她并?没有看过全程的接种记录,但牛痘法却因为太过有名?,有许多记录可查,故而她对这种方法更为熟悉。 她果?断的道:“种牛痘。” 西门吹雪并?没有听说过什么牛痘,便皱眉道:“牛痘?” 李鱼道:“牛痘乃是牛身上会发的一种痘,与人痘类似,毒性却低了不少,身上只会生几?个疱疹,于?性命无碍,许多放牛郎会得?,得?过此病之后?,便可对天花免疫。” 她说的这话,西门吹雪闻所未闻,他收藏的医书里头,也从?未提及过这种方法。 然而公主此话,说的却是十?分肯定。 银州作为一个边疆城市,自然是有牛羊场的,养牛场的人当?然也有得?过牛痘这种病的人。只是银州从?未有过天花肆虐,公主又是如何观察到这现象的呢? 然而西门吹雪却并?没有多问,这位公主身上的谜团未免太多了一些,他不关注别 的地方,仅说医术,这种神乎其神的医术思想,本就如同方外人一般,有一种不破不立之感。 他淡淡道:“可以一试。” 因本来就看到过类似之法,又知道这牛痘并?不致命,无论如何,试一试总出不了大问题。 公主也道:“是我疏忽了,此事早就该提上日程了。” 古代本来就是藏着许多病的。 银州人如今已?有了初步的卫生观念,污水净水分开,生水会煮熟进化之后?再喝,回?春堂之中还有酒精售卖,若身上有伤口?,就得?以酒精清洗伤口?中的泥沙,以防止感染。 若已?感染了,便要赶紧送回?春堂,回?春堂之中有特效药青霉素可用,只是青霉素的产量不高,时常没有存货,这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另还有饭前?便后?要洗手这一说,街上有形形色色的清洁产品售卖——什么澡豆、皂荚、胰子皂之类的,就算是穷人家,也知道用草木灰或者淘米水来清洁自己?。 每条街上也有好几?个环卫工人值班,街上不允许牲畜便溺,若有牲畜,主人得?负责起它的清洁工作,若主人不管,那官府自然会管——管管这不识相的主人! 在李鱼长达三四年的工作之下,银州已?是一个干净、卫生的城市了,良好的生活习惯,可以抵御一些疾病的侵袭。 但……不是全部。 天花若来传染,公主府自然会非常迅速的将病人隔离,但这毕竟是被动抵抗之法,若能预防,当?然是更好的。 但是…… 一种观念的建立,毕竟很不容易。 李鱼叹道:“只是叫百姓自发的去感染一种病,以去预防另一种病,似乎不太容易取信于?人。” 清朝时,种痘已?是许多人都知晓的事情,故而推广起来,也不甚困难,但在这个时代,这项技术似乎才刚刚开始发展,所以…… 所以种痘什么的,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李鱼道:“既然如此,那就还是先宣传宣传吧,事要一步一步做。” 天花是一种烈性传染病,如今已?在江南流行,虽然距离银州很远,但此事的确不得?不防。 而且她私心里,还是不想只叫银州的百姓受益的。其他的事情,因为 她精力?有限、职权也有限,故而管不到别地。可是若能把种痘之益处宣传出去,那就能叫大邺朝上上下下都能免受天花之苦了。 那么,银州就得?作为一个“试点城市”,只要看到了效果?,那就不怕别的地方不效仿。 事实上,李鱼觉得?只要这种方法被证明是有效的,那皇帝一定会大力?推广的。 毕竟,在烈性传染病之中,人人平等?,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都得?听天由命。清朝时期,紫禁城之中的皇族们,也无法逃脱天花的阴影。 所以,在这件事上,王公贵族的利益都是一致的,大家谁也不想死而已?。想必她那焦头烂额的皇兄,也绝不会在推广牛痘之上有太多的阻力?了。 既然决定了要干这件事,那就事不宜迟,赶紧开始。 李鱼如今怀孕八月有余,已?有可能瓜熟蒂落,只是种痘之事,实在是事关重大,她也不想全权交给他人去办,很多事情都要亲自过问。 首先还得?是宣传,得?造势。 如今江南一带又开始流行天花,而这天花二字,乃是刻在古人骨头上的阴影。 于?是近来银州的街头巷尾之中,就有许多人,都在谈论江南的这一次天花疫。 这乃是李鱼有意为之的,若不故意散播消息,银州一个西北边疆的城市,与江南十?万八千里,谁管这十?万八千里之外的人过的什么日子? 但一谈论起来,就不一样?了。 近日的街头巷尾,随处都可以听到关于?天花可怖的言论。 什么发了高热,烧的开始说胡话……面上身上全是血脓疱,在被子里躺着,连被子都是血迹斑斑,浑身发痒,一抓全是血……最后?进气少出气多,简直是死不瞑目。 又说家里的老子得?了天花,小儿哭着要见爹,却因为怕被感染而被家人拉走,爹在床上挣扎了十?几?日,都没见上自己?的孩子最后?一面。 可是这孩子竟也感染了天花,婆婆妻子,不畏传染,日夜照顾这小儿,最后?却也双双倒下,一个本幸福的家庭,竟在一月之内,死了个干净。 这可怖的话,当?然叫听者大惊失色。即使是一辈子没见过天花的人,听到这二字,也不禁 骇的面色发白。 这可怎么办呢? 这可怎么办呐! 哦!我们去问问公主吧!公主建的回?春堂,有那神药青霉素,连将死之人都救得?回?来呢!回?春堂这样?厉害,公主这样?厉害,必是有解决之法的! 公主本就是个仁慈心软的好人,即使有时杀伐果?断、手段酷烈,那也从?来都是对那些坏人的,对银州的百姓,公主可谓是温柔至极,故而银州人对公主,爱戴多于?畏惧。 他们纠集了一帮人,浩浩荡荡的就往回?春馆去了,跪在回?春馆前?头,请公主赐下抗疫之法。 当?然,这领头之人,自然是李鱼派去的,她就是要造这种势出来的嘛…… 回?春馆的医师就出来,先是慷慨激昂的陈述了一番天花之恶,又说公主听闻江南百姓深受其害,已?不知哭了多少场,她老人家本就是有神仙庇佑的,神仙见不得?公主伤心,便降下了抗疫之法,大家放心!回?春馆已?开始学习新的抗疫之法了,想必不日,大家就都能享受到啦! 百姓当?然很激动。 他们在回?春馆门口?感恩戴德,又一齐掉头去了公主府,在公主府门口?磕头。一大堆百姓,如此浩浩荡荡,这场面,估计在别的地方也很难见。 而西门吹雪则是负责去养牛场找患了牛痘的病牛与病人。 这是何等?脏污之事,西门吹雪本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但却是个好人,他虽然杀人,杀的却都是该杀之人。而他救人之时,也会不遗余力?。 更重要的是,他很感兴趣。 对新奇的医术,他一向是感兴趣的。之前?他也曾对青霉素感兴趣过,公主听说之后?,直接答应了让他去青霉素制造所亲自看一看。 她笑着道:“神药之所以为神药,乃是因为可以救命,可以救命的东西,方子为什么要保密?难道我要靠神药去敛财么?” 西门吹雪就知道她真的乃是一个菩萨一般的人物。 他只是看起来像捂不热的石头,但他又不是真石头,医者仁心,这份仁在他身上虽然不是很容易看出来,但的确也是有的。 而且也被公主所触动了。 故而这一次种痘大计,在诸多想法加持之下,西 门吹雪很是干脆的就去干这些腌臜脏污之事了。 而公主,也抱着日益沉重的身子在安排各种事。 在经过一番造势之后?,回?春馆很快就建立起了牛痘所,为百姓接种牛痘。 但却有些漏网之鱼的酸腐秀才,此刻却又出来作妖,他们一如现代的反疫苗人士,在听说了公主要主动令人感染牛痘之后?,便开始大肆捣乱,到处造谣这种痘之法会死人。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人痘牛痘的相关知识来自于: 《从人痘到牛痘,疫苗发明的几个关键节点》 《张大庆:天花根除的全球史》 《种痘术的地方性生成与全球重塑——天花疫苗接种术的后殖民技科学研究》 《从清宫医案看天花的防治——种痘与治痘》感谢在2021-10-2011:06:582021-10-2111:4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蜜素50瓶;意千千、醉音颜10瓶;红豆椰奶芋泥、追移2瓶;一杯小酒、行行重行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