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病娇太子有病,我有药》 第1章 太子病重 大乾朝,启元二十三年。 时至深秋,淅淅沥沥的秋雨裹挟着浓重的寒意,笼罩着繁华的盛京。 夜深露重,层层宫墙之内,御书房灯火通明。 年过四旬依旧俊美威严的昭锦帝坐在龙案前,御笔批阅着奏折,四周安静一片,只闻得雨滴溅落宫廷之声。 司礼监掌印太监赵海川躬身上前,“陛下,亥时已过,今儿天寒露重,您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昭锦帝摆摆手,“无妨。” 赵海川无奈地看了眼昏暗凛寒的天色,只好搬出杀手锏。 “皇后娘娘遣人来过了……” 昭锦帝这才从御案前抬起头,朱笔未放,“你倒是乖觉。” 赵海川从小就侍奉昭锦帝,哪能不知道他的软肋。 除了皇后娘娘,也就是几位小殿下了。 他垂头,语气含着微微的笑意,“娘娘还说,您要是一刻之内回不去,她就去找贤妃娘娘了……” 昭锦帝脸上浮现出无奈,这后宫倒像是给皇后纳的一般,今儿找淑妃,明儿找贤妃,他这个正牌夫君却只能排在后面。 他放下御笔,正待说话,外面就传来一阵吵嚷的声音,微微拧眉。 赵海川见状,心里咯噔一声,连忙上前查看。 “何事喧哗?” 虽然陛下待宫人素不严苛,不会随意责骂,但陛下在前朝雷霆手段,积威甚重,底下人少有如此失仪的地方。 “陛下!太子府来人禀告,殿下病重,怕是,怕是不行了……” 来人跪伏在地,惊慌无措的声音中带着哽咽。 赵海川惊骇,“什么?!” 虽然太子殿下素来身体病弱,可最近稍安稳,昨天还好端端的和陛下下棋,怎么会…… 四周静立的宫女太监亦是哗然,当即跪倒一片,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雷霆天威波及。 谁人不知,太子殿下乃是当今帝后的心尖宝,大乾未来储君,如果真的……那么大乾绝对会变天。 昭锦帝猛地站起来,大步流星地朝外走。 赵海川跟在后面,快速吩咐道,“摆驾!” …… 太子府位于皇城最显赫的东侧,是盛京繁华中唯一的僻静之处。 祖制规定皇子行冠礼后方有出宫建府的资格,可昭锦帝偏宠太子,从他十二岁开始就着手建造太子府,以便能安心静养,远离宫廷纷扰。 虽有违祖训,但世人皆知太子殿下的受宠程度,倒也不敢多言。 御驾匆匆赶到太子府时,阴霾笼罩着全府上下,脚步声慌乱,隐约可听到哭泣的声音。 昭锦帝突然有些腿软,他生平第二次感到了害怕的情绪,近乡情更怯。 赵海川赶忙扶住他的手臂,“陛下……” “……锦儿知道了吗?” 赵海川道,“已着人去请了皇后娘娘,奴才嘱咐过了缓缓说。” 昭锦帝定了定神,“好,此事先别惊动太后,让她老人家静养。” “奴才明白。” 昭锦帝定了定神,疾步朝里走去,所到之处下人皆跪伏在侧,“参见陛下!” 他充耳未闻,沾染一身寒雨,直直进入乾澜殿。 偌大的寝殿灯光昏暗,层层叠叠的帐幔间弥漫着沉重的苦药气息,即使烧着炭火,依然透出一股莫名压抑的森冷之感。 昭锦帝拨开重重帷幔,来到病榻前。 榻上之人只着单衣,俊美的面容苍白如雪,像尊没有鲜活气息的雕塑。 太子府严总管,太医令等人皆肃立起身,准备行礼,“参见陛——” 昭锦帝挥手打断,急切问道,“宸儿如何了?” 太医令重重跪下去,语调带着浓浓的哀痛和悲戚,“陛下饶恕,微臣已经尽力,可邪毒缓缓侵入心脉,殿下身体亏损已极,已至油尽灯枯……” “可有解决之法?” “臣等无能……” 昭锦帝语调沉下去,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废物,你真的尽力了吗!宸儿昨天都还好好的,怎么就油尽灯枯了!” 帝王威压完全释放,四周人哗啦跪倒一片,害怕地将额头贴在地上。 “陛下息怒!” “一群庸医!要你们何用……” 突然,外间传来一个女声,声音中透露出深深的焦虑和担忧,“太医可在?” “回娘娘,陛下和太医都在。” 众人心下微松,谢天谢地,皇后娘娘来了。 顷刻间,一个身穿锦缎凤袍的女子快步走到榻前,她气度雍容,美艳华贵,乍看上去只有三十左右。 “陛下,宸儿如何?” 昭锦帝没有说话,只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眼里盈满浓重的悲伤。 夫妻数十载,皇后瞬间明了,她看向榻上毫无生气的谢昶宸,美眸中的泪水瞬间滑落。 “怎么会,宸儿……” 她低唤一声,声音带着无尽的悲痛。 昭锦帝看着爱妻痛哭的单薄背影,心中哀恸,即便他位至九五,坐拥无上权利,却救不了自己的儿子,何其悲哀。 皇后颤抖着握住儿子冰冷的手,伏在昭锦帝身侧垂泪不止。 下一瞬,她突然问道,“太医令,拼尽你们一身医术,可否保宸儿三天?” 太医令与众多太医交换眼神,随后垂首,“微臣自当尽力,可若是……” 皇后眼眶通红,但语气笃定,“三天足矣。” 昭锦帝急切道,“锦儿,可是有什么妙法?” 皇后点头,“昔日我有恩于神医谷主,得他一诺,刚才臣妾正好接到神医谷的传信,他们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想是之前就有预兆。” “可袁谷主不是说他无能为力吗?” 这些年,除了御医,赤脚大夫、云游名医,连塞外的大师都被他“请”过来过,可都对宸儿的病无计可施,怎的现在又有了方法。 “来者不是袁谷主,而是他的关门弟子云宁,云神医,他说唯有她能给宸儿一线生机……” 昭锦帝眉头微皱,“可是那个用毒如神,传言以剖腹取子的神医毒仙?” “正是。”皇后眼眶微红,“灏哥,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窗外雨声依旧,寒风凄冷,昭锦帝看着儿子苍白的面容,心如同被巨石压着,难以喘气。 真的会有奇迹发生吗…… …… 因着储君病重,昭锦帝宣布罢朝三天,整个朝廷弥漫着沉重的气氛。 虽然表面上一切照旧,但大家心中却充满了不安和忧虑,私底下某些势力更是暗潮涌动。 太子本来就是个病秧子,这次只怕是难了…… 二皇子和锦乐公主第二天早上才知晓昨晚发生的一切,他们匆忙赶到守卫森严的太子府。 “父皇,母后,皇兄如何了?!” 二人未满十五,乃是双胞姐弟,二皇子性格跳脱,锦乐公主小小年纪却很沉静自持,自有天家公主威仪,不过听说兄长病重,都失去了往日的淡定。 更别提二皇子从小就爱黏着兄长,此刻更是没了君子风度,几乎是火烧眉毛地赶了过来,不过在场的人都无暇去纠正他的礼仪。 榻前,帝后亲自守了一夜,面色疲惫与忧虑交织。 皇后将目前情况简单向二人描述,“暂时无碍……” 二皇子听闻,如遭雷击,瞬间哭倒在榻前。 “怎会如此……皇兄!!!” 昭锦帝揉了揉额角,是谁让这小子来的,只会添乱。 皇后熬了一夜,听着这哭喊声也感觉有些糟心。 锦乐公主看着父母的神色,走上前温声道,“母后,您和父皇先去歇息吧,我和煊弟看着皇兄,有神医的消息女儿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皇后颔首,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和你父皇就在偏殿。” “女儿省得。” 接下去两天,几人轮流守在谢昶宸榻前,天家最尊贵的夫妻宛如普通父母般,事事亲力亲为。 二皇子更是除了吃饭小憩,其余时候一半时间服侍兄长,一半时间守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神医”的影子。 初起时淅淅沥沥的小雨,如今渐行渐密,更有雷电轰鸣,雨声喧嚣,整个世界仿佛被大雨所吞噬,视线都模糊不清。 二皇子在门口等得坐立不安,瑟缩着踱来踱去,“怎么神医还不来?” 这么大的雨,神医会不会迷路了? ……或是出了意外? 今天都第三天了,皇兄该怎么办!! 二皇子胡思乱想时,眼尖地发现远方隐约有个顶着暴雨前进的身影。 最近因为皇兄病重,附近把守森严,普通人根本无法靠近,如今有来人,肯定是神医! 二皇子激动地站起来,在他望眼欲穿之际,来人的样貌逐渐清晰。 他霎时被震惊地目瞪口呆,旁边一同等候的严总管和侍卫亦是难以置信。 这……就是神医?! 来人身形偏高挑,打着一把破破烂烂的雨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进,浑身泥污血渍看不清五官,衣衫湿透,从白皙的皮肤倒是能依稀辨认出是个女子,可这幅尊荣,和众人想象中仙风道骨的神医大相径庭。 二皇子眼前一黑,几乎栽倒在地,这样的人真的能救好皇兄吗? —————— 【开文啦开文啦,国际惯例首先给读者宝宝们来个温馨提醒,本文是古言甜宠挂,男女主感情线几乎无虐,双洁双初恋,非穿越非重生,文风比较欢乐。】 【男主温柔病弱,是个究极守男德的恋爱脑,骨子里有些偏执占有欲,但是不会做出伤害女主的事情,感情中女主占主导,女主酷飒偏乐观沙雕,特质是很倒霉,喝口水塞牙,吃鱼必卡刺的那种,但遇上男主就会慢慢好起来,天生一对的契合度,喜欢的宝宝加个书架,慢慢看下去吧,笔芯~】 第2章 玷污美男 陆遇宁也知道自己的出场方式过于怪异,不过这么多年,这样的目光隔三差五都会见到,也不稀奇。 她顶着众人惊诧的目光走上台阶,随意抹了把脸,“此处可是太子府?” 二皇子愣愣点头,“是。” “那走吧。”她说着就要进去,语气和行动都格外自然。 二皇子狐疑,“你……真的是云神医?” 陆遇宁摆摆手,“显而易见,难道我不像吗?” 这下不只是二皇子,连周围人也欲言又止,从头到尾就没有一处像的地方好吗!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皇兄的病,二皇子懒得纠结,带去给父皇母后看自有分晓。 “云神医,这边请。”严总管挂心主子的病,很快就恢复了太子府总管的镇定。 陆遇宁颔首,“嗯。” 一行人簇拥着如同“乞丐”样的“神医”朝里面走去,二皇子始终半信半疑,看着比他大不了多少,真有绝世医术吗,这副样子也算是平生罕见了。 行至中途,众人就清晰地听见殿内传来男人冷厉的责问声。 “为何宸儿开始吐血?你不是说这三天保证无碍的吗!” “臣等无能……陛下,如果神医一刻之内无法赶到,殿下怕是……” “尽是些废物!” “陛下息怒……” “动不动就请朕息怒恕罪,有这功夫,倒不如多想想解决之法。” 陆遇宁眉头微挑,早就听说昭锦帝爱子如命,果真如此。 她神色淡然,倒是二皇子听见吐血二字,心焦如焚,率先跑了进去。 “父皇,神医来了,来了!!”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门口,皇后从榻前起身,“神医何在?” 众人翘首之际,陆遇宁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淡定地从门外踱步进来,行了个江湖礼。 “在下神医谷云宁,拜见陛下,娘娘。” 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一群太医看着来人,俱是难以置信,这就是能救他们于水火的“神医”? 不会是二殿下从路边抓来的丐儿吧…… 皇后和昭锦帝也有些诧异,一则是因为这比较怪异的造型,二则是惊讶于鼎鼎大名的云神医居然是个未及桃李的少女。 “神医,你这是?” 陆遇宁看着自己浑身的狼狈模样,露出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这就说来话长了,先让我看看太子殿下吧。” 皇后虽然心内焦急,可还是关切地问道,“可需要去换身衣裳?” 看着还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这湿哒哒的,可别伤了身体。 “无碍。”这里暖和的不像话,陆遇宁倒没感到冷。 “既如此,就麻烦神医先看看宸儿,翠玉,去给神医准备梳洗之物。” “是,娘娘。”翠玉领命下去。 皇后领着陆遇宁向里间走去,床榻外的帷幔缓缓掀开。 这下子,陆遇宁也终于看清了传闻中龙章凤姿的太子殿下的真面目。 榻上之人有着一张堪称鬼斧神工的精致脸庞,鼻梁高挺,面色带着久病的苍白,脆弱如同琉璃,却无法掩盖身上的尊贵气质,那无血色的薄唇,更是让俊美中夹杂着凭空而生的保护欲,让人情不自禁去呵护他…… 呵护……? 陆遇宁陡然回神,她肯定是被可儿带魔怔了,男色祸人。 她走近,正打算坐下来,突然看了看床上不染纤尘的俊美太子,和在泥地里打过滚的狼狈自己,轻轻拧了拧眉。 这坐在他身侧,怎么有种玷污美男子的错觉。 看着她凝重的面色,皇后心里小一咯噔,“神医,可是有何处不妥?” 二皇子也踮脚紧张道,“是不是皇兄……” 昭锦帝虽然没说话,可紧皱的眉头也彰显着他的担忧。 “无事。” 陆遇宁看着几人的神色颇为感慨,说是天家父子无真情,看来也不尽然。 她轻轻坐在床侧,将手搭在谢昶宸的手腕上,随即眼眸微闪。 嗯? 好凉。 寝殿内炭火烧的极旺,可这太子却冰得不像活人。 陆遇宁随意地撸起袖子,伸出带着泥污的手,解开谢昶宸的衣领,白皙的胸膛处遍布黑紫的网状纹路,已向心脉处侵袭大半,衬得他俊美的面容格外妖冶。 居然是“九幽噬魂”,怪不得…… 她看诊的时候,一家四口都屏息凝神,生怕惊扰了什么。 片刻后,二皇子忍不住小小声问道,“神医,皇兄如何?” 陆遇宁收回手,“我相信御医们已经尽力了,太子殿下的毒自胎体而来,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再晚一刻的确神仙难救。” 闻言,皇后脸色煞白,身子摇摇欲坠,昭锦帝急忙将她揽进怀中,“锦儿……” 她美眸垂泪,“都是我的错,如果当初没有……” 昭锦帝打断她,语气沉重,“不,这都是朕的责任,是朕的疏忽,才让你和宸儿受这么大的罪……”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互相揽下责任,画面是很深情,不过陆遇宁有些头大。 “额……陛下,娘娘,其实有我在,太子殿下性命无虞,不必如此担忧。” “真的?!” 皇后、昭锦帝、二皇子、公主四人异口同声,难掩兴奋之情。 “自然,神医谷之人从不说谎。” 皇后极力压下心中的激动,“那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陆遇宁沉吟,“先打一盆水来吧。” “去准备。” “是。”严总管动作迅速,很快就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盆清水进来。 陆遇宁简单地净了下手,正准备拿东西时,突然顿了下,“陛下,娘娘,麻烦各位稍微退后一点。” 众人不明所以,可还是听话地往后退了几步。 下一瞬,几人就见到她的脖颈处钻出一条体色斑斓的小蛇,周身闪烁着炫彩之光,三角蛇头有条金色条纹若隐若现。 昭锦帝眼眸闪过一抹深色,高大身躯将妻女遮挡大半。 果然是神医毒仙,此蛇绝非凡物。 小蛇缓缓盘踞在她的肩头,蛇头高高扬起,金色眸子里充斥着兽类的冷血。 陆遇宁一把将它薅在手中,“小金,干活了。” 第3章 惨遭轻薄 小金温驯地缠在她手腕上,然后凑到她的食指尖,尖利的蛇牙刺了进去,殷红的血珠渗了出来。 二皇子诧异地瞪大眼睛,不自觉又后退几步。 他现在信这是神医了,真是非同凡响。 陆遇宁将指尖的血珠喂入谢昶宸的苍白薄唇,明显可以感觉到周围的气氛紧张起来。 其实她以往看诊之时,甚少会让人等待在侧,不过这可是帝后的宝贝疙瘩,想来也不放心让她单独摆弄。 她破天荒地解释一通,“放心,殿下无事。” “神医尽可按自己的想法来,不用在意旁的。” 皇后知道云宁最擅长的就是用毒之术,且诊疗方法世俗罕见,但宸儿已到如此地步,唯有这最后一试。 陆遇宁抽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找准几处穴位,稳稳扎了进去。 片刻后,她取出细长的银针,“暂时可保殿下十日无虞,等会我写张药方,每日辰时和戌时泡药浴半个时辰,后续逐渐延长时间……” 二皇子愣愣地问道,“……就这么简单?” 陆遇宁轻笑一声,“当然不是,殿下中毒日久,血液中毒素堆积,身体虚弱不堪,须得缓缓医治,若要完全康复,最快也要一年。” 皇后含泪道,“云神医,如果真能救宸儿一命,你就是本宫和陛下的恩人,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出来。” 国师曾说宸儿难活过二十五岁,没曾想还未及冠就已病入膏肓。 幸好,幸好……只是两年而已。 “娘娘言重了,当初您有恩于师母,如今只是代师还恩,在下一介江湖游医,倒无甚所求。” 陆遇宁将蛇随便塞回怀里,正打算说什么,就察觉到身侧有道灼热的目光。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顿时惊喜交加,“宸儿醒了?!” “皇兄!” 此时,所有人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不愧是神医。 外间等待的众太医既诧异又羞愧,她进去才小半个时辰,却抵过他们数月的努力。 几人还来不及上前,谢昶宸就自己坐了起来,他的目光柔和缱绻又夹杂着无法言说的疼惜。 “阿宁,你怎的如此狼狈,冷不冷?” 说着,他就张开手臂,温柔地将陆遇宁整个抱进怀里,丝毫不顾她周身的狼狈情状。 看到此情景,二皇子登时踉跄一下,锦乐公主震惊地嘴唇微张,众太医以及随侍宫女不约而同地倒抽一口冷气,连隐处的暗卫都差点脚滑摔倒。 皇兄这是在干嘛?! 殿下这……! 唯一知道些许内情的严总管差点哀嚎起来,哎哟我的主子,您现在可不是在梦中啊,如此行为,这,这…… 活了大半辈子,头一次被男子这样轻薄,陆遇宁表情空白了一瞬。 她略有些僵硬地侧过脑袋,看向“登徒子”的父母。 这就是传说中洁身自好、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 昭锦帝和皇后也是少有的失态,宸儿将满二十,可因为病体虚弱,未知人事,连身边服侍之人都少有女子,现在这种超出身份的冒犯行为更是从未有过。 为何他如此自然地唤出神医的名字,还如此亲昵,仿若有情人一般? 难道是旧相识? 可看神医的神色,又不像…… 陆遇宁挑了挑眉,“陛下,娘娘,在下此次只负责治好殿下的病,可并不包括……” 她看了看某个已经重新昏迷过去之人,意有所指。 如果是其他人,早就被陆遇宁一脚踹了出去,然后断其命根,但这是大乾的储君,那些法子肯定不适用。 她深吸一口气,暗暗将某些蠢蠢欲动的生物塞了回去。 才救回来,别等下被毒死了。 帝后这才回过神来,皇后上前将抱得极紧的谢昶宸分开,语带歉意。 “神医,真是抱歉,宸儿……素来不是这样的,本宫代他向你致歉。” 又没缺胳膊少腿,况且这“登徒子”还长得俊美绝伦,陆遇宁自觉没有吃亏,于是十分坦然地接受了当朝最尊贵皇后的道歉。 “无妨,想是殿下还未恢复清醒,认错了人。” 皇后道,“既然宸儿已然苏醒,目前应当无碍,神医还是先去梳洗片刻,以防身体不适。” 陆遇宁看了眼被自己身上泥污弄脏的太子,移开视线,随即点头。 “也好,多谢娘娘。” …… 太子府占地广阔,陆遇宁梳洗之际,众人也并未离开。 中途昭锦帝因公事离开,皇后与锦乐公主端坐在正殿,二皇子谢玉煊则悄咪咪地凑近。 “母后您说,皇兄是不是认识神医啊,刚刚皇兄突然抱那一下,我都看傻了。” 这个问题邝婉清也在思索,她美眸轻飘飘地扫过小儿子,淡淡道,“你什么时候不傻了。” 谢玉煊瘪瘪嘴,“母后,不带这样贬低人的,太傅都说儿臣最近很是进益,没有以往那么废了。” 邝婉清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傻小子,都怪我和你父皇平常对你过于松懈,等你皇兄好了,让他亲自教你。” “啊……不要吧,皇兄好严格的。” 谢玉煊登时垮了下来,平常太傅耳提面命也就罢了,但是皇兄平素都很温和,唯独对他的课业要求严苛。 上次抽查,也就错了几个字,他手都抄软了。 如果亲自监督,那还了得! 锦乐公主谢云蘅轻笑一声,“谁让你自个儿不用心的,皇兄三岁能作诗,七岁笔走游龙,十五岁时在千乘战役中大败蛮夷,可不会背个书都磕磕巴巴。” 谢玉煊道,“比起背书,我觉得上战场更有意思,以后皇兄坐朝堂,我就当他的利刃,扫清边境蛮夷!” 邝婉清叹了口气,之前宸儿因为自己病重,还提议过退下储君之位,改为培养煊儿。 可她这个小儿子,着实不算是个读书的料,还不如蘅儿呢。 幸而现在有神医相助,宸儿康复有望,她和陛下也算是松了口气。 三人说话间,外间传来几声脚步声,“神医,请这边来。” “好。” 片刻后,翠玉领着陆遇宁进入正殿,俯身行礼,“娘娘,已为神医梳洗完毕。” 邝婉清抬眼看过去,又是一愣,而谢玉煊失神间,手中的茶盏骨碌碌滚落在地毯上,水洒了一地还浑然不觉。 这还是刚才的“乞丐”神医吗?! 第4章 太子苏醒 翠玉作为凤仪宫的掌事宫女,行事稳妥,因此准备的衣物类型繁多,尽可供陆遇宁选择。 只见她一身红如火的束腰劲装,柳眉似月,凝脂若霜,头发用发冠简单扎起,斜插一根盘旋着霓裳蛇形的发簪,大半青丝如墨般垂下,盈盈水汽间,更衬出她的脸庞秾艳无比,英气飒爽,堪称绝色倾城。 都说镇国公府嫡女席则灵乃盛京第一美人,但邝婉清觉得,就论容貌,眼前之人也更甚几分。 遑论还有一身出神入化的绝妙医术。 只是,她的眉眼若有似无地有些熟悉…… 一时之间,邝婉清倒也想不起来。 陆遇宁走到她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娘娘,这是殿下药浴所需方子。” 翠玉躬身接过,呈到皇后手中。 邝婉清摩挲着药方,“有劳神医费心,宸儿之病所需时日长久,本宫在附近置办了处宅子,还请神医安心在盛京住下,有任何需求都可以提出来。” 陆遇宁摆手,“倒也无需如此麻烦,随便在太子府安排个房间即可,后续治疗我需近距离盯着。” “对了娘娘,我本名陆遇宁,您叫我名字即可,不必神医神医的叫。” 邝婉清莞尔,起身牵过陆遇宁的手,“既如此,那本宫唤你宁儿可好。” 近看之下,当朝皇后的面容更加华贵雍容,声音和婉,手中传来的温柔让陆遇宁有些失神,仿佛拨动了心底的某根心弦。 这种宛若母亲般的温暖,她从未感受过。 “娘娘随意即可。” 邝婉清牵着陆遇宁坐下,“宁儿旅途奔波,之前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陆遇宁语气风轻云淡,“只是路上遇到了只黑黄条纹的老虎,斩杀之后不慎跌落泥坑,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旁边一直安静当个背景板的谢玉煊突然插嘴,“宁姐,可是传说中凶猛无比,生食过人肉的斑斓虎?” 陆遇宁挑眉,宁姐? 这个称呼倒也别致。 “可能是吧,当时急着赶路,没注意看,怎么,二殿下对此感兴趣?” 其实她接到消息之后就从黎泽出发,骏马、行李收拾稳妥,走得也是官道,一切都很美好。 可行至中途,倒霉病发作,青天白日遇到一只发狂的猛虎,马儿没了,行李也丢了,只能顶着倾盆暴雨徒步而来,要不然何须三天时间。 谢玉煊双目放光,兴奋地冲到她面前,“宁姐,你能不能收我当徒弟啊!” 手撕猛虎,这是何等勇猛,感觉可以和宣表姐媲美,但脾气却比表姐好多了! 陆遇宁道,“这……” 她看向皇后,不作答复。 太子行事略怪,二皇子又喜形于色,跳脱无迹,这皇室之人,倒还挺有意思。 “煊儿。” 邝婉清的声音不算严厉,谢玉煊却宛如被拎住脖颈的小猫,“母后……” “宁儿要忙着救治你皇兄,哪儿来旁的时间教你功夫,莫要顽皮。” 谢玉煊可怜巴巴,“好嘛,儿臣知错了。” 陆遇宁轻笑道,“如若二殿下得闲,倒是可以切磋一下,不过还是以课业为主,武力只作辅助。” “好!” 邝婉清摇摇头,无奈至极,果然是个傻小子。 她看向陆遇宁,温柔道,“想必宁儿也劳累了,可先下去歇息,严忠是宸儿的贴身太监,也是这太子府的总管,任何事都可吩咐他。” “好,多谢娘娘。” 被点名的严忠走到陆遇宁身侧,恭敬道,“神医,这边请。” …… 皓月当空。 乾澜殿的屋顶被泠泠月霜笼罩,微风拂过,几缕细发落在肩上,女子将壶中清酒一饮而尽。 “你来了。” 谢昶宸撩开衣袍坐在她身边,声音温和,“阿宁,怎的又大晚上喝酒?” “这不是等殿下无聊,心中烦闷,正好借酒浇愁嘛。” 谢昶宸蹙眉,“是我的错。” 女子嘴唇微扬,笑容明媚,“哈哈,逗你的,怎么说什么都信。”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女子看着天边的月色,神色飘渺,“殿下,今晚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了,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谢昶宸愣住,面色陡然慌乱起来。 “你要去哪儿?我需要你的,阿宁。” 女子的身体陡然趋近透明,“殿下,你心里如同明镜,早就知晓我不过幻梦一场。” 谢昶宸面色陡然沉下去,眸底深云如墨般翻涌。 女子用半透明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声音缥缈如同清风,“我们很快就会再见,殿下,那时才是你我的真实。” 话音刚落,她的身体就碎裂成星光点点,谢昶宸瞳孔皱缩,伸出的手却握了个空。 “阿宁,不要!” 谢昶宸呼吸急促,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场景再熟悉不过。 外面已近夕阳暮色,谢昶宸缓缓坐起来,额头汗水涔涔。 修长手指抚上胸膛,里面的心脏仍在跳动,可他却感觉如此空寂。 他何尝不知道那只是梦境,可他遍寻踪迹而不得,只能在梦中与她相聚片刻。 为什么…… 为什么要闯入他的世界,又毫不留情地撤身离开。 谢昶宸心神震荡,胸口的撞击沉闷跳动,他偏头咳嗽不停,陡然咳出一口黑血。 “咳咳——” 周围的空气动荡一瞬,谢昶宸挥手止住,淡然地抹掉唇角血迹。 病弱至此,即使他们相守又能如何,不过是情深缘浅。 他披好外衣,起身来到书案前。 今日感觉久违的轻松,或许已是回光返照,父皇母后为他筹谋至今,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第8章 坦诚相见 汀泉池内热气蒸腾,药香弥漫,虽浓烈却不腥苦。 池外有供更衣的间室,谢昶宸就在此等候着。 陆遇宁刚进去就看到了赏心悦目的一幕,这位太子殿下只着亵衣斜倚着,松松垮垮都能看到大半胸膛,头发如墨随意披散,看着极不雅正端方。 严忠低垂着头,不敢随意乱看,“殿下,云大人来了。” 谢昶宸放下手中的卷宗,抬眼的眸色温柔,“阿宁。” 陆遇宁微哽,为什么他们才认识没多久,他就能叫的如此亲昵自然。 “殿下,你……”她表情略显纠结。 谢昶宸语气柔和地“嗯”了一声,表示正在聆听。 严忠察言观色,悄无声息地退下。 陆遇宁顿了顿,突然泄气,“算了。” 这一家子的称呼千奇百怪,“宁儿”,“宁姐”的都有,阿宁就阿宁吧,总不可能让他叫自己神医吧。 她撩开帘子,“殿下,可以开始了,等会儿你边泡我边施针,半个时辰即可。” “劳烦阿宁了。” “小事一桩。”陆遇宁摆摆手,率先走进去。 池内热气氤氲,陆遇宁眼眶微热,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哈欠。 好困。 身后的谢昶宸眉头微皱,“可是昨晚没有睡好?” 陆遇宁摇头,“不是。” 这哪里是没睡好,是睡得太好了,所以才爬不起来。 谢昶宸看她眉间似有疲色,关切道,“等会儿用完早餐,阿宁就回去补觉吧,这儿无碍。” “多谢殿下。” 陆遇宁有些感动,太子还真是个好人呐。 她环顾四周,空空荡荡,只有一个放着衣物的托盘。 “嗯?这儿都没有屏风的吗?” 那换衣服岂不是一览无余。 谢昶宸表情如常,“这里先前就没有,阿宁你……不会介意吧。” 以前是有屏风,但是今后不会有了。 “不会。”陆遇宁倒是无所谓,反正又不是她吃亏。 她蹲下来掏出家伙什,将银针一字排开,“这是头次泡浴,可能会有些疼,不过忍耐片刻——” 她边说着边抬眼,却陡然愣住。 她怎么也没料到,这人久病缠身,外表看上去那么瘦弱,但脱光之后的男性躯体格外匀称精悍,线条利落,加上嘴唇被热雾熏得红润,更像男狐狸精了。 眼睛往下一瞟,亵裤被顶起巨大的一个弧度…… 非礼勿视。 陆遇宁瞬间移开视线,努力保持镇定,轻咳一声,“殿下,可以下去了。” “好。”谢昶宸赤身走入药池中,眸光却在关注着陆遇宁的反应。 见到她面色如常,也无半点羞涩,他心底有些许失落,是不是他现在太难看了,所以阿宁才半点波动也无。 垂眸看到胸膛处的丑陋痕迹,他心下嫌恶,这般可怖,他就不该给阿宁看。 谢昶宸半躺在药池边修建的平滑石阶上,水温倒是合适,只不过刚下去就感觉酥麻的疼痛像针刺般萦绕全身。 陆遇宁抽出银针,“可能会有些痛,忍着点。” “好。” 陆遇宁在他的胸膛处稍微比划几下,找准穴位,开始施针。 银针刺穴加上药浴双重作用,谢昶宸感觉痛感加剧,面色发白,额头亦有汗珠冒出,不过还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陆遇宁聚精会神,差不多把他扎成个刺猬后才收手。 然后她从怀中掏出一个体色金黄,但尾针呈红色的小蝎子,和上次一样,小蝎子爬到她的食指处,正准备刺下去,她就感觉手腕一紧。 动荡之间,小蝎子差点掉在池子里。 “诶!”幸好陆遇宁眼疾手快,飞快捞了起来。 “殿下,你干……” 她的责问还没开口,对方就先发制人。 “阿宁,你做什么?”声调沉沉,和先前的温和判若两人。 陆遇宁微愠,“我还想问殿下做什么呢,吓到我的小宝贝了!” 孵化上百只,才有这么一两只极品,脆弱得很,刚才差点就无了。 谢昶宸听到她冷冷的质问,有些受伤,“我……” 陆遇宁看到他面色虚白的模样,才发觉自己刚才的语气有点不好。 她有些懊恼,这可不是能随便凶的主儿。 “抱歉啊殿下,我刚才失态了,你这病刚开始需要几滴我的血液做辅助,这蝎子是我的宠物,不会乱伤人的。” 也怪她,没提前打个招呼。 这好端端地掏出个剧毒的蝎子,正常人也接受不了,刚才可能把他吓着了。 下次还是避着点人吧。 谢昶宸低声喃喃,“血液……” “前两天我恢复那么快,也是因为你给我喂了血?” 陆遇宁颔首,“算是吧。” 谢昶宸薄唇成直线,周身气压有些低。 陆遇宁感觉他的表情有点怪,说不上是什么,她没在意,继续刚才未完成的事,然后小心地把小蝎子塞回去。 指尖血珠比上次更加殷红,她道,“殿下,请张嘴。” 谢昶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垂落到冒血的指尖,眸间碎莹闪烁。 陆遇宁无声催促。 谢昶宸才缓缓启唇。 喂完血之后,她拍拍手,随意地坐在一旁守候着。 第一阶段的药方差了帝休青藤和蛇叶莲,看来需要回神医谷一趟才行。 一来一去最快四天,现在先药浴温养着,再留点血液,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陆遇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好半晌才发现这里安静地有些过分。 好像从刚才短暂的小矛盾开始,他就没说话了。 难道睡着了? 第9章 共进早膳 陆遇宁侧过身子看过去,谢昶宸低垂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眉眼之间有种让人心疼的脆弱。 她突然有些后悔,刚才不应该那么凶的。 本来就是个病美人,从娘胎里得了九幽噬魂,从小受尽苦楚折磨,侥幸活了二十年,一直养尊处优被细心呵护着,父母都没说过重话,她这个外人却莫名奇妙凶他一通。 如果让爱子如命的皇帝陛下知道他宝贝儿子在自己这里受了委屈…… 别看这两次见面昭锦帝还挺温和的,但稳坐龙椅,安定朝纲二十余年,昔日率领大军直抵兀良哈部落,取首领首级给被下毒的妻儿泄愤,雷霆手段四海谁不臣服。 陆遇宁突然感觉脖子凉飕飕的。 要不早点回神医谷避避,等他气消了再回来…… 她轻声唤道,“……殿下?” 谢昶宸缓慢抬眼,轻轻“嗯”了下。 陆遇宁心虚地对着手指,“殿下,刚才的事……我再跟你说声抱歉,我粗人一个,有时候说话没有分寸,但我不是有意的,你别见怪。” 谢昶宸笑了下,语气依旧温和,“无碍,我没有在意,阿宁你不用自责。” “你为了我的病忙碌奔波,还……自损身体,我岂会有怪罪之意,刚才我也有不对,何必互相责怪。” 陆遇宁这人吃软不吃硬,听到这番话更加愧疚了。 她故作淡定地用手撩了下药池中的水,然后取下他身上的银针。 “时辰已到,殿下可以起来更衣了,戌时再泡一次即可。” “好。” …… 等二人收拾好出来,已到辰正时刻,严忠早已安排人准备了膳食。 陆遇宁本来想溜,但谢昶宸开口留她同进早膳,看到满桌的美食佳肴,她没出息地坐了下来,盛情难却嘛。 谢昶宸身子依旧虚弱,胃口不佳,倒是陆遇宁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红枣粳米粥、八宝豆腐、烹白肉、清蒸山药、五香鸡、燕窝汤、大麦仁粥、党参红枣乌鸡汤、汆丸子、清蒸扣肉 …… 虽然都偏养生类,但御膳不愧是御膳,都好好吃。 她动作迅速却不粗鲁,并且很是心无旁骛,仿佛快乐地沉浸在了吃饭中。 谢昶宸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眉眼也柔和了些许,神医谷清贫,也无专人照料,阿宁小时候肯定吃了很多苦。 谢昶宸用公筷夹了片鱼肉到她碗里,“慢慢吃,不着急。” 严忠本想上前帮忙布菜,却瞥到殿下的神色,识趣地退至一旁。 陆遇宁回以一笑。 气氛倒是比先前融洽了些许。 突然,门外小心翼翼地伸出半个脑袋,试探半晌犹犹豫豫的,就是没进来。 陆遇宁看到某人这副模样,有些不忍直视。 这二殿下长得是很俊朗帅气,怎的行事感觉不太着调,傻乎乎的。 不像规矩严明的皇室中人,倒像是和她一般散养出来的。 谢昶宸轻抬眼皮,“进来吧,每次都鬼鬼祟祟的。” 谢玉煊嘿嘿一笑,理了下衣服昂首挺胸地迈步进来,“还是皇兄高明,臣弟每次来都瞒不过皇兄。” 严忠暗自笑了下,就二殿下您这样的,能瞒过谁啊。 “二殿下来的正好,可曾用过早膳?” 谢玉煊摇头,下人见状,连忙准备坐椅和碗筷。 谢玉煊十分自然地落座,冲陆遇宁道,“宁姐,又见面了。” 陆遇宁吃饭的间隙抽空敷衍地笑了下。 谢昶宸道,“这么早过来是想让孤考教你的课业?” 谢玉煊刚拿好筷子的手一僵,脸上笑容也瞬间消失。 糟糕。 他只是想来看看皇兄是不是真的好多了,可不是专程来找虐的。 谢玉煊谄媚道,“臣弟听说皇兄好转,专程过来探望,和皇兄的身体健康比起来,课业什么的,简直不值一提,皇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等稍精神些再考教不迟……” 谢昶宸早就知晓他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幸而是诞于母后膝下,如果像父皇般需要为了皇位厮杀,能勉强存活也是难事。 他微叹,倒是陆遇宁轻笑一声。 谢昶宸看到她明媚的笑容,眸光微动。 “下不为例。” “诶?”谢玉煊还在绞尽脑汁想对策,没想到这般就轻易蒙混过关了。 谢天谢地,看来皇兄今天心情还不错。 他欢快地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对了皇兄,今晨父皇在大朝会生气了。” 谢昶宸轻轻拧眉,“所为何事?” 大乾朝每隔五日休沐两日,每月初一会举行大朝会,父皇御极二十三年,四海升平,百姓合乐,少有动怒的时候。 “听说是礼部怠慢失职,皇兄的及冠礼在两月之后,本该早就开始准备,父皇今早问起,可礼部尚书支支吾吾,最后才知道京中纷传着皇兄病重,不日将……的谣言。” 谢玉煊顿了顿,语气中难掩愤怒之意。 “父皇勃然大怒,斥责张康安心有不轨,暗咒储君,后查出他贪污受贿,行事不正,父皇当即革了他的乌纱帽,并且还下令……” 低头干饭的陆遇宁咽了咽口水。 刚才的心虚卷土重来。 救命,虽然这个尚书自身不正,但归根究底,还是因为没给身旁这个宝贝疙瘩把及冠礼安排妥当,那她先前的举动可谓是大逆不道,放肆至极。 虽然太子不在意,但盛京皇城到处都是眼线,私底下就没有任何秘密。 要是知道她…… 还是回神医谷躲躲吧。 谢昶宸倒是不在意,语气从容,“孤体弱病重是事实,无数人盼着孤早亡,这流言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如果没有阿宁,这及冠礼确实也没有准备的必要。” 谢玉煊还是愤愤,“可这些人也太过分了,一天天的不干正事,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今天父皇也算是给那些个小人震慑,看他们谁还敢乱说!” “况且现在有宁姐在,皇兄定能长命百岁,让那些谣言见鬼去吧!” 陆遇宁被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提起,却只心虚地应了两声。 满脑子的跑路想法。 第10章 动了凡心 谢玉煊猜测得不错。 散朝才个把时辰,朝会上发生的事情就传遍了小街小巷,更有铁甲侍卫四处巡逻,一旦听到不利的闲言碎语,就当场抓去教育。 在这一通操作之下,太子重病将薨的谣言彻底被澄清。 “原来这太子殿下身体好着呢,听说张大人就是听信谣言,才遭了殃。” “可不是嘛,前两天我听隔壁老王谈论,还以为要重新选太子呢。” “嘘!现在可不敢说这些……” “听说是请了位神医,花容月貌的绝色美人相伴,这病能不好嘛。” “诶?我怎么听说神医是衣衫褴褛的乞丐老头子,走一步喘三下,行动都费劲……” “你们这消息都不准,我三姨奶奶的孙女儿的丈夫在太子府当喂马的小厮,据说啊,这神医身上皆是毒物,面容丑陋,不忍直视啊……” “果真?” 路人议论纷纷,各有所言。 此时,一辆华贵精致的马车从街角路过,马夫的打扮也胜旁人一筹。 其间传来娇软女声,略先急促,“改道,去太子哥哥府中。” 花容月貌的美人……哼,居然有人敢蛊惑太子哥哥,她绝对不允许。 马车旁的侍女有些为难,“可是郡主,陛下吩咐过,不让任何人打扰太子殿下静养……” “那给皇祖母递折子,本郡主择日进宫探望。” 皇祖母那般疼她,肯定会让她去见太子哥哥的。 她嘱咐道,“嘴严实点,不要让母亲知晓。” 侍女应下,“是。” …… 承恩公府。 承恩公是皇后母家,素来都怕外戚专权,可承恩公邝冲却地位卓然,备受皇帝敬重。 邝冲乃两朝元老,嫡女为皇后,母仪天下,嫡子邝延贺战死在北疆战场,留下孤儿寡母。 皇帝感念其英武骁勇,加封神昭将军,遗孀赐正二品诰命夫人封号。 幸而神昭将军之女邝宣娇颇有将门之风,善骑射,有谋略,自请完成亡父遗愿,镇守北疆。 但承恩公的庶子一脉颇为平庸,醉心酒色,成日里惦记着爵位,庸碌无为,连带着一子一女也不被老公爷所喜,早早就分府别居。 如今的承恩公府只有老公爷、戚老夫人,以及孀居多年的儿媳,倒也清净。 承恩公府正厅。 “公爷,外面纷传议论,殿下的身子是否真有好转?” 承恩公年过七旬,仍精神矍铄,面容不怒自威。 “陛下散朝后召见过我,说约莫一年,殿下就可以免受病痛之苦。” 戚老夫人喜极而泣,“殿下受苦多年,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我们能否去看看殿下?” 邝冲摇头,微叹道,“最近正值多事之秋,还是再等等吧。” 戚老夫人何尝不知,只是女儿和外孙、外孙女儿在深宫不易得见,宣姐儿更是远在北疆。 老了爱热闹,她总感觉整个府里都是空荡荡的。 邝冲道,“寿宁宴在即,如果殿下身子好转,想必不会缺席。” 戚老夫人适才想起,陛下诞辰就在八日后,盛京的世家贵族都会参与…… 她正打算说什么,门外来人禀告,“公爷,老夫人,二殿下来了!” 戚老夫人欣喜若狂,“煊儿来了?!快迎进来。” 人未到声先至。 “外祖母,不用请,我自个儿来了。” 须臾间,谢玉煊含笑踏进门,“外祖父,外祖母,不会怪罪孙儿突然叨扰吧。” 邝冲站起身,笑道,“殿下这是哪里话,你外祖母适才还念叨你呢。” 谢玉煊走过去搀扶住戚老夫人的手臂,亲昵地弯下腰,“外祖母不会还在说我上次的糗事吧。” “是啊。”戚老夫人嗔怪地拍拍他的手臂。 “明明皇宫山珍海味都不缺,某个小顽皮还是吃撑了让人搀扶着出去,让娘娘好一阵笑话。” 谢玉煊微仰头,“哼,母后是在嫉妒没有吃到外祖母亲手做的糕点……” 戚老夫人笑容和蔼,牵着他的手坐下。 “只要煊儿和娘娘喜欢,多少都有,等会儿回宫可以给娘娘捎带着……今儿怎的有空来看外祖母?” “我适才去看过皇兄,惦念外祖父和外祖母的身体,于是代替父皇母后和皇兄皇姐过来探望一番。” 邝冲苍老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殿下是最有孝心的。” 戚老夫人关切问道,“宸儿身体如何,可有好转?” “外祖母放心,皇兄如今好多了,今晨还吃了小半碗饭……” “那就好,那就好。”戚老夫人长舒一口气,眼角亦有泪珠闪烁。 “说起来,这都多亏了宁姐,外祖母,你不知道宁姐多么帅气,徒手擒猛虎,给皇兄治病的时候,突然掏出那么长一条毒蛇……”谢玉煊边说着,边用手比划着。 戚老夫人若有所思,“煊儿说的“宁姐”,可是陛下请的神医?” 谢玉煊点头又摇头,“正经说起来是母后请的,我本来想拜宁姐为师的,可母后不让……” 后半句话委委屈屈的。 戚老夫人含笑摸了摸他的头,“煊儿目前还是以课业为主,毒蛇这些太危险了……不过,我倒是想见见这位神医姑娘。” “外祖母,你肯定会喜欢她的,父皇都觉得她是奇人,对了……” 谢玉煊挤眉弄眼,悄咪咪道,“今天我去找皇兄的时候,他正在和宁姐一起吃早膳哟。” 戚老夫人和邝冲对视一眼,都难掩诧异。 “宸儿和这位姑娘共进早膳?!” 谢玉煊点头。 其实他还想说,皇兄居然叫宁姐的闺名,“阿宁”什么的,听着都肉麻,他可说不出口。 戚老夫人这下真的对她口中之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的这位外孙温润矜贵,智绝卓伦,但因为身体抱恙的缘故,身边连通人事的宫女也无。 这会子居然主动亲近人家小姑娘,肯定是动了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