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女配她和女主he了》 1、穷途末路 “云含眠!交出魔女云惟烟!否则别怪大伙儿今日踏平你云川!” 为首的女子朝云含眠微微扬眉,腰侧的一把弯刀早已脱鞘而出。 冷冽的的刀光与女子英气艳丽的容颜倒映在云含眠的眼底。 云含眠环视殿内一圈,神色未变,语气淡淡道: “浮梁叶长老莅临云川,是含眠招待不周,不曾远迎,望叶长老多有担待。” 叶雅姿双手抱胸,狠狠地刮了眼站立在大殿正中央的云含眠,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云含眠,修仙界谁人不知晓那魔头云惟烟是你云家的二小姐——” 她故意拖长尾音,将“二小姐”三个字咬得极重。 大殿内有些性子急躁的修士按耐不住自己的怨气,冲出人群,指着云含眠怒骂道: “怎么?云家敢做不敢当?” “云惟烟多次在秘境之中杀人夺宝,导致五大门派折损多少弟子?那些弟子何其无辜?” “更不用提云惟烟自甘堕落,堂堂正正的名门闺秀竟然修炼邪魔歪道!” “云川——” 关灵两指夹着一张黄底红字符,冷哼一声,不禁拔高嗓音:“难辞其咎!” 面对大殿内咄咄逼人的修仙者们,云含眠依旧平静得令人窒息,仿佛一口波澜无惊的枯井,世间无任何事能够撼动她的情绪。 “诸位。” 云含眠终于开口了。 嘈杂吵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皆敛声屏气地等待着这位在修仙界素有清誉的云家女君子、云川的掌门给出他们一个合理的答复。 “杀人偿命,清理门户。” 云含眠抽出腰间的宝剑,双手持剑,对众人作揖道: “云惟烟早非我云家的二小姐,她如今在修仙界兴风作浪,细细想来,也有我云川云家教养不当之罪。” 她突然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冰冷的剑柄,垂下眼眸,自言自语地说: “明日,我会亲自前去处理她。” * 临安城内一处破落宅子,紧紧闭合地木门被一双粗糙泛黄的手大力推开。 “师尊!” 陶黎步履匆匆地跑进宅院内,入眼便是云惟烟病恹恹地倒在躺椅上。 云惟烟听见陶黎的呼唤,迷迷蒙蒙地睁开双眼,撑起早已残破不堪的身子。 陶黎尚未走到躺椅的跟前,就嗅到云惟烟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儿。 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便模糊了视线。 云惟烟调动全身的灵气,伸出手想要摸摸陶黎的发顶。 原是想顺着发顶摸摸她的脸,可惜手腕脚筋已断,手反倒软绵绵地垂落在半空中。 云惟烟长叹一声,瞧了瞧跪在她面前的徒弟。 前几月,她中了叶雅姿和关灵的算计,被打入万魔窟。 虽然她法力高强,但万魔窟的怨灵的确不是修士所能轻易挣脱。 再加上关灵的符道之术,将云惟烟镇压在万魔窟中整整二十八天。 无数的恶灵撕咬着她的肉身,蚕食她的灵力,叶雅姿甚至用弯刀挑断了她的手脚筋。 若非陶黎拼尽一身修为,盗取了上玄宗的镇派之宝方寸棋局困住关灵片刻。 她早就死在万魔窟了。 【可悔?】 系统软糯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在云惟烟脑中响起。 云惟烟半眯着眼睛,似乎想起来什么,笑嘻嘻地回了句:“当然不悔。” “陶黎。” 云惟烟喊了声这唯一的徒弟的名讳。 跪在躺椅跟前的小徒弟立刻抬起头,眼尾泛红地看着她。 “你说,我是该叫你陶黎,还是该提前尊称你为陶长老。” “上玄宗即将荣升的陶黎陶长老跪在我这个魔头面前唤我师尊——” 云惟烟抿了抿嘴唇,眼中尽是戏弄,“当真是有意思极了。” 【你为什么要挑明她的身份?】 云惟烟自动忽略了系统的疑惑,饶有兴趣地盯着陶黎,在她震惊的目光下,一字一顿地道: “你想不想听你大师姐是怎么死在我手里的?” 陶黎一听到“大师姐”,身形一滞,收回面上的哭泣哀痛之色,仇恨地望向她曾经的师尊。 “我知你们上玄宗的弟子都极为擅长符道之术,为了不让你的大师姐感到无聊,我啊——” 云惟烟眼波流转,原本清丽柔和的容貌增添了一份别样的勾人。 她低笑着,语气里满是对一条血淋淋的人命的不在乎: “我把她关进了她自己的符纸中,然后引异火,烧掉啦。” “魔女!我杀了你为我大师姐报仇!” 陶黎一想到往日娴静处处照拂门中弟子的大师姐,竟然被这个魔女活生生地…… 她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怨恨,两指之间冒出一张白色的符纸,咬破指尖,一滴鲜血流入纸张中,嘴里念念有词。 刹那间,白光大照。 符纸萦绕在云惟烟身边,却无法融入她躯体半分。 怎么会……? 陶黎不可置信地看向躺椅上的云惟烟,明明如同废人,怎么可能抵挡住她的符道? 除非,除非云惟烟她根本没有丧失灵力! “你。” 陶黎还未来得及开口说完整句话,云惟烟便一剑插入她的腹部。 “陶黎,你师尊我活了四百年。” 云惟烟无力的握住剑柄,缓缓地将剑抽出。 “想杀我,你还不够格。” 鲜血染红剑身,云惟烟闭上双目,挥挥手,对陶黎说了句“滚吧。” 陶黎捂住腹部,跌跌撞撞地走向宅院门口,在门槛处忽然停住了步伐。 她转身望向卧在躺椅上的人儿,云惟烟面色苍白,仔细听几乎不能察觉到她的呼吸声。 安静得如同一具尸体。 陶黎驻足在原地良久,神色复杂地开口讲道: “今日五门派围攻云川,找你那嫡姐云含眠讨要说法。” “云掌门说明日会来亲手料理门户。” “师……云惟烟,你在修仙界恣意妄为、作恶多端百余年,树敌无数,早已是穷途末路。” “我若是你,不如自裁谢罪以示天下,好歹能留个全尸。” 言尽于此,云惟烟仍然没有对陶黎回应半分。 陶黎一时气急攻心,咽下涌上喉头的鲜血,跨步走出大门,拂袖而去。 【云惟烟,我再问你一次,可悔?】 “你问我一万遍,我的答案也是不后悔。” 念着脑中系统软软糯糯的声音,云惟烟恍然想起她穿越到异世界的第一天。 云惟烟在原来的世界是个孤儿,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她是在肮脏罪恶的下城区摸爬滚打长大的。 云惟烟是她八岁识字后,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 至于为什么要叫云惟烟,她不太记得了,可能是偷偷溜去上城区,看了新年绚烂的烟花。 二十岁的时候,在一场睡梦中穿越到了这个修仙世界,脑海中还觉醒了一个万能的系统。 她的身份是六大门派之一的云川云家的养女,是和当今正道魁首云含眠同住的云家二小姐。 后面的事情…… 云惟烟摇摇头,轻笑一声,她从来不会对自己的选择后悔。 运转三十六个小周天后,云惟烟明显能感觉到灵力在四肢流动,断掉的手筋脚筋也在缓慢地愈合。 这便是魔修的顶级功法——置之死地而后生。 俗话说不破不立,只有将全身的灵力抽出,再一寸寸地打断筋骨,重塑道骨,用新鲜的灵力蕴养身体。 历经死与生的折磨,才能够道心大成。 有时云惟烟真的很怀疑系统的来历,连如此偏僻的修行功法都能找给她。 【云惟烟】 “嗯?” 系统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索,云惟烟看了眼暮色与月色交界的天际,掐个净身诀,换了一套白色衣裙。 【女主距离你只有二十里,我建议你立马逃走】 能让系统称呼为女主的只有一个人。 云川掌门,九大世家的云家嫡女——云含眠。 “果真是我的好姐姐,鼻子比狗都灵。” 云惟烟手中凭空变出她的本命宝剑,作为曾经的云川弟子,她在剑术上的造诣几乎可以比肩云含眠。 明明她云惟烟的修炼天赋丝毫不低于云含眠,可为什么云含眠才是这本小说中的女主? 当云惟烟从系统口中得知她在原著中的宿命时,她便已下定决心,从一个恶毒女配取代女主。 系统对她的选择百思不得其解,无奈附身在云惟烟身上,只能为宿主提供出去伤害女主的一切帮助。 【快逃!云含眠已经到门口了!】 云惟烟却完全忽视了系统的警告,反手持宝剑,正立身形,洁白的翩翩衣裙随风舞动。 “姐姐,你来啦。” 云惟烟罕见地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一双月牙儿似的眼睛,哪怕面上无丝毫血色,亦如悬崖畔含苞待放的山茶花。 【云惟烟!你现在的功法还缺一点点才能大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云惟烟直接屏蔽系统的语言功能,她歪了歪头,一如儿时般再度唤了云含眠一声“姐姐”。 云含眠冷清的神色终于出现松动,盯着这位许久未见的妹妹半晌,才悠悠地叹口气道: “汝可知罪?” “何罪之有?修仙界杀人夺宝的可多了去了,偏偏揪住我一个人不放?” 云惟烟伴随着口中的字字句句,一步步地走向破败木门前的云含眠。 “云含眠,作为修仙者,我想成仙。” “我追求至高无上的力量,我追求突破自身境界。” “试问天地下的修者谁没有一颗问顶大道的心?” 似是忍受不了云惟烟的说法,云含眠一下拔出腰侧剑鞘中的宝剑,剑尖直指云惟烟的心口。 “满嘴歪理,无可救药。” 冰冷的语气像是冬日凛冽的寒风,割裂着云惟烟心底最后的期望。 不知为何,她总是对云含眠期望着,隐隐约约地感觉云含眠不会真正地杀了自己。 或许是在云川的少时情分,或许是自己那掩埋在岁月中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正当云惟烟直勾勾地盯住云含眠时,突然锋利的剑刃刺过她的身躯,鲜艳淋漓的血液染红了她的素衣。 云惟烟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向伫立在眼前的那人,勉强扯开嘴角地朝她露出一莫哀怨的惨笑。 旋即朝前走一步,任由剑身深入她的血肉。 云惟烟俯身贴在云含眠的耳边,还似少时娇俏欢快的语气,眸子里闪烁着某种阴暗的兴奋。 一字一顿,如同魔咒般地对她说: “姐姐,没有我的恶贯满盈,哪来你的名扬天下?” “姐姐,踩着我的躯体,成为我最恨的人吧。” 在云惟烟彻底陷入昏迷之前,她脑中响彻起系统毫无语调的声音。 【检测宿主云惟烟身体濒临死亡,现开启备用方案,请宿主配合全力配合系统……】 2、重生归来 云惟烟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极为漫长的梦。 茫茫青山,斜阳如血。 她一动不动地跪在山门最后一节阶梯上。 云川作为修仙界六大门派之一,由九品灵石铸造出的万步梯绵延入天际。 掩埋在天际的另头才是云川的入宗门。 在梦境中,云惟烟没有绑定系统,自有记忆以来,混迹在市井街头乞讨谋生。 偶然听说云川在招人,倘若灵根出众、有修仙潜能,就收为正式弟子。 倘若灵根杂驳,但人品正直良善,亦可留下任用。 云惟烟抱着“去试试机会”的心,悄悄尾随一队车马,跋山涉水近半年,终于来到了梦寐以求的云川。 结果她竟然因为年龄过幼,被负责选拔的弟子直接拒绝。 云惟烟天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咬牙在山门的阶梯上跪了整整三天。 她从来不信所谓的“命”。 既然心有所念,就应该竭尽全力,堵上一切地挣上一挣。 单薄的身子在夕阳地照耀下,拖出一条长长的孤寂的背影。 好疼。 云惟烟猛吸一口气,揉了揉她绷直的大腿,膝盖骨疼得厉害,连跪三天,不出意外应该已经废了。 再跪下去会死掉的。 云惟烟在心里无数次逼问自己,还要继续吗? 心底隐隐约约有股声音不停地重复回应她: “放弃吧,云川不会收留你的。” 就这样半途而废吗? 不! 云惟烟抬头看向云川那一眼望不尽头的,巍峨庄严的天梯,眼里透露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云川由云家创立,她云惟烟也姓云,合该是云川的弟子。 哪怕做不成正式弟子,做个打扫弟子也行。 云惟烟开始慢慢地磨动膝盖,双手撑住前一个阶梯边沿,如同头发花白的老妪般,颤颤巍巍地站立起身。 一点点地将双腿挪动到上个阶梯上,隐藏起全部的不甘。 瘦弱的身形再度跪倒,膝盖在坚硬的灵石发出沉闷的声音。 连续三日滴水不沾,唇色泛白,喉咙干哑,云惟烟几乎是朝云川山门的方向嘶吼道: “在下云惟烟,家贫无亲无友,望云川收留!” 语罢,猛然将头磕在石阶上。 依旧无人问津。 耳边万籁俱静,云惟烟任由鲜血顺着脸颊流到消瘦凸出的下巴,一滴滴地坠入石阶表面。 云惟烟仿佛是失去了魂魄,机械般地不停挪动双脚,一步一磕头,一遍又一遍地大声呼喊“望云川收留”。 干涸的血迹蔓延在每个阶梯上。 无人回应,无人在意。 直到云惟烟被血液染红的视线中突然闯入一双白底锦绣长靴,她才停下重复上百次的动作,痴痴呆呆地仰头望向对方。 那人生得极美,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 眉目如画,宛若传闻中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一袭白衣更衬她清冷出尘。 “云——惟——烟。” 那人柔声唤了她的名字。 云惟烟愣住在原地,脑袋一片空白,反倒没有回应,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 “七岁便有如此坚毅的心志,日后你必成大器。” 那人伸手摸着她发顶,云惟烟下意识地瞥了眼钻出衣袖的一小节手腕,白嫩无暇,竟是比以往见过的任何富家子弟都要精细。 这人铁定是云川的正式弟子,迈入仙途的修仙者。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她是见到了诗词里提及的天宫仙子吗? 云惟烟胡思乱想着,却听见那人轻笑说:“正巧,我也姓云,我虚长你几岁,你若愿意可唤我声姐姐。” “我名含眠,表字尚未取。” * 【宿主,宿主!】 【滴,检测到宿主任然处于昏迷状态,现开启第九十九次备用方案】 【提取数据中,请宿主尽心尽力地配合系统工作】 【数据提取成功,鉴于该世界的医学水平,现聚阵引雷】 【引雷中……引雷成功】 一道惊天紫雷直奔小山丘而去,来势汹汹,所过之处皆留灰烬。 “何方道友在此渡劫?” 白珂手忙脚乱地抱紧采药的竹篮,高声惊喊一句,连连倒退,皱紧眉头,眺望着对面山丘的情况。 紫雷径直劈向小山丘上一株通体碧绿的兰草,耀眼的光芒刺得白珂暂时失明。 “啊——!” “系统!我与你不共戴天!” 在紫雷触碰到兰草的一刻,那株兰草当即幻化成人形,双手掐诀,瞬息之间,紫雷便已消散。 云惟烟挥手散了散鼻尖周围的灰尘,系统为了唤醒她居然敢引天雷劈她! 修仙界的雷劫分成三种,其中白色和橙色的雷劫是最为常见的,而紫色雷劫可是对修仙者最严厉的雷劫。 渡紫雷劫的,无不例外是被宗门或者世家护法的天人五衰修士。 她死前也才堪堪突破大乘期。 【恭喜宿主苏醒,系统将持续为您提供完美服务】 “你是想引紫雷劈死我吧!” 云惟烟在脑中朝系统怒骂道:“我才睡了几天!先前与你商定这个计划时,你也是同意的啊!” “你明明知道借助并蒂双生碧落兰重塑身体,我需要在灵土中呆足七七四十九天!” 【宿主】 系统突然打断了正喋喋不休,对它发火的云惟烟。 【宿主,已经过去了十年】 “什……么?” 系统语音尚落,云惟烟咽了咽口水,艰难地扫视附近一圈,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昏睡了整整十年。 “怎么会……怎么会……” 云惟烟看着眼前稀疏平常的山景,却有股恍若隔世之感。 【宿主,我们的计划好像成功了】 【在你昏睡的这些年,天道并未察觉到你存在的气息】 【云惟烟,这次,你是真的彻底解脱了】 “解脱”二字的音调刚出,泪水便不自觉地夺眶而出。 好好好,天道再也奈何不了她半分! 云惟烟穿越时,书中的云惟烟才十岁,但还不具备修仙的根骨。 她是最为差劲的五灵根,修仙界以单灵根为最佳,双灵根其次,三灵根和四灵根更为下等。 而作为本书唯一指定大女主的云含眠,却拥有比极品单灵根还要逆天的混沌灵体。 不是灵根,而是灵体。 云含眠几乎不需要修炼,她闭着眼睛打坐修为都能日行千里,一月一个境界地突破。 别的修士突破境界还要经历九死一生的雷劫,云含眠根本不用渡雷劫。 因为她是天道都偏爱的存在。 云含眠的雷劫就是几个小雷在云层上随便打几下,吓唬吓唬她周围的云家长老们。 天之骄女,绝世天才。 这八个字便是对云含眠一生的完美诠释。 作为对照组的云惟烟却是一个压根不能修炼的废物。 书中的云惟烟因为嫉妒云含眠的修炼天赋,心态逐渐扭曲,仗着自己年幼,多次故意给云含眠泼脏水。 说云含眠欺辱幼妹,不是真心对她好,又自己掐红手腕,弄出一副被长姐打骂的模样,成日里可怜兮兮地跟门派弟子诉苦。 特别是云含眠将云惟烟带回云家后,由于长老们的反对,只能把她记名在云家旁支之下,成为云含眠的庶妹。 云惟烟对此点恨得咬牙切齿,日日不得安眠。 虽然云惟烟被系统告知剧情时,也觉得书中的云惟烟对云含眠的仇恨来的莫名其妙,可她偏偏穿成了云惟烟。 根据书里的剧情,云惟烟会在成年后,多次陷害嘲讽女主,最后被赶出云川,被女主的爱慕者乱拳打死。 一个普普通通的工具人反派女配,她存在的意义就是为女主的伟光正添上并不重要的一笔。 可惜此云惟烟非彼云惟烟。 云惟烟得知剧情后,依旧我行我素,既不去抱女主大腿,也不根据剧情去对女主使下作的手段。 她直接靠着系统的搜寻功能,到处杀人夺宝,入秘境,抢灵根。 自己的灵根不能修炼,去抢个好用的不就得了。 云惟烟最觊觎的就是云含眠的灵体。 她多次尝试挖掉云含眠的灵体,次次都失败,还没碰到女主就被一股神秘力量强行弹开。 云惟烟和系统商量了好久,才意识到,这应该是天道的意志。 尤其是在云惟烟突破元婴后,每次晋升一个小境界都无比困难,她终于察觉到天道在有意识地压制她。 云惟烟对回去也并不执着,她云惟烟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不会成为一条夹着尾巴的丧家之犬。 天道越是压制她,她越要飞升。 从无法修炼,到最基础的练气,筑基,结丹,再到元婴,化神,冲击大乘。 云惟烟每一步走得异常踏实。 手上沾满了鲜血也没关系,她只想要证明自己。 她才不是一个沦为小丑的“恶毒女配”。 但这个世界是属于云含眠的,无论云惟烟怎么努力,她还是被天道推到命运的尽头。 突破大乘期后,云惟烟惊讶地发现自己不能修炼了。 她的身体不能够汲取一丝一毫的灵气。 云惟烟和系统找尽破局之法,最终从魔修的道法中察觉一个飘渺的机会。 不破不立。 置之死地而后生。 于是她故意设局,用叶雅姿和关灵对她的恨意,散去一身修为,任由她们折磨,依靠并蒂双生碧落兰中的一株蒂重塑道体。 如若成功,便是脱离了书中云惟烟的身体,不再受天道制约。 剩下一株蒂便留作后手,假设遭遇不测,可以凭借此兰草复生。 结果计划还没得到验证,云惟烟就被云含眠一剑捅死了。 【宿主,那么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是准备回去报女主大腿,还是找个门派继续修炼呢?】 【云惟烟你应该知道,兰草化形修行只会比上个身体更加困难】 【人类修士的灵根是不与花草兼容的,你抢来也没用】 系统在脑海中不断地为云惟烟分析利弊,建议她不如回去找女主,蹭云含眠的气运。 云惟烟静静地听着系统的言语,忍不住“噗嗤”地笑出了声。 【宿主?】 系统不解地止住还在运行分析的语言,向来冰冷的电子音出现了一点疑惑的语调。 “我准备杀了她。” 云惟烟用指尖摩挲着虎口的伤痕,这是刚刚掐诀阻挡雷劫留下的。 她抬眸看向对面树林里那抹明黄色的身影,眼底被野心所填满。 云惟烟勾起唇角,嗤笑一声,对系统解释道: “灵根不行,就试试灵体。” “她固然是天道亲闺女,可我云惟烟想达成的事,无人能挡我,哪怕它是天道。” 3、相思入蛊 系统罕见地沉默了,它与云惟烟相伴近四百年光阴,亲眼目睹她一路走过的风风雨雨。 可直到今日听完她那番话,才恍然发觉原来它还未彻底了解云惟烟。 根据系统守则,宿主一旦出现脱离剧情的行为,系统有权对宿主做出惩罚。 甚至当宿主伤害主角时,系统可以直接杀死宿主的灵魂。 数据库因为云惟烟意图杀死主角而滚烫发热,每个代码都在叫嚣催促系统除掉宿主。 它沉吟不语,强行按住紊乱的数据,僵硬地转移话题道: 【宿主,对面树林里的女子,依据她所穿服饰可初步判定来源于浮梁门派】 【十年前,此地乃长离掌管,五年前长离重新推举首领后,与浮梁掌门做出交易,将此地交于浮梁】 “嗯。” 云惟烟边听系统的介绍边时刻观察那名黄衣女子的动向。 她倒不担心黄衣女子刚刚看见了多少,既然一重生就碰见浮梁弟子,想来浮梁与她有些缘分。 浮梁…… 老熟人还挺多的。 云惟烟思绪百转千回,掐诀易去自己的容貌,花草化形的修者多貌美,相貌过于引人注目对此时的她并非好事。 白珂躲在树干后半晌,没再听见对面小山丘上渡雷劫的声响,误以为那名道友已经惨死于紫雷劫之下。 毕竟哪怕在她们浮梁,渡橙白雷劫的师姐师兄们必须由长老护法乃保平安,不至于被雷劈得身消魂灭。 更别提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紫雷劫。 白珂双手捏紧竹篮的边沿,从树干后冒头上下打量着被烟雾缭绕的小山丘。 要不要去替那位大能收个尸? 应该是长离的散修。 “唉,前辈生不逢时啊,假设来我浮梁,哪怕渡紫雷劫失败,起码还能留条命。” 白珂嘴上喃喃自语着,抱起采药篮子一步步慢慢地挪向小山丘。 “前辈,我是六大门派之一的浮梁弟子白珂,今日有幸偶遇前辈渡劫,可惜——” “可惜生死由命,修仙道路不易,上天有好生之德,您的灵魂会得到天道垂怜。” 白珂神色不忍,眼泪汪汪地抬头看向小山丘,单手从竹篮里将开着白色花骨朵的草药捞出,轻手轻脚地放在地面上。 然后在云惟烟地注视之下,白珂鞠躬三下,用沉重悲痛地语气说了句: “前辈,您且安息吧。” 云惟烟:…… 【宿主,你安息吧】 系统故意模仿白珂的语气,又对云惟烟重复了一遍白珂的悼念词。 云惟烟默默地在脑海中把系统屏蔽,移步绕到白珂的身后,欣赏了会儿浮梁的门派服。 仿佛透过鸣黄色的身影瞧见了很久很久之前,还是浮梁内门弟子的叶雅姿。 鲜少有人知道,她和叶雅姿曾经是无话不谈的知己好友。 叶氏长女,姿容艳丽,雍容闲雅。 明明以前是个娴静的性子,怎偏偏拜入脾气人均火爆的浮梁门下? 云惟烟静静地想着,手下意识地抓住白珂的一缕青丝,像年少时般揪住叶雅姿的小辫子,稍微用力地往后一扯。 “啊!是谁!敢扯本姑娘的头发!” 白珂像是毫无防备被人戳了戳的猫儿,立马循着扯头发的源头猛得一转身。 一瞬间,四目相对。 白珂的眼珠倒映出身后之人的模样: 普通到丢进人堆过眼即忘的长相,破破烂烂的绿色衣裳挂在身上,脸颊两边全是灰,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整个人活像烧一半的煤球。 “前……前辈?” 白珂咳嗽几声,干巴巴地说了句:“前辈您原来没被雷劈死啊。” “不对!前辈我不是那个意思!” 白珂紧张得浑身颤抖,垂下头软了音调,闷声道: “前辈,我,对不起。” “无碍。” 云惟烟俯身捡起摆在地上的白色花朵,嗅到了药材的味道,再瞅白珂的竹篮,心下忽然生出一个想法。 压低声线,阴恻恻地盯住白珂,将手中的白花放进她的篮子里,语气平稳道: “是浮梁专门负责采药的弟子吗?” 白珂点点头,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云惟烟。 瞧着是挺寒碜的,但这位可能是渡紫雷劫的天人五衰强者。 浮梁接管此地整整五年时间,都未发觉她的踪迹。 天哪。 白珂暗暗地在心里惊呼,肯定是一名深藏不露的隐世大能。 万万不可得罪了。 云惟烟满意地看着白珂不断变化的脸色,双手背在腰后,做出一副高手姿态,幽幽道: “我与你们浮梁长老有些交情,既然今日你祭拜我,料你是个有孝心的孩子,不如请我吃席吧。” “吃席?前辈您要吃什么席?” 白珂晕乎乎地追问站在面前的大能。 她是四灵根,浮梁的外门弟子,勉强筑基,刚调到此地几日,从未接触过像长老那种宗门核心人物。 “我不是死了嘛,吃我的席。” 云惟烟朝白珂微微一笑,继续忽悠:“早听闻你们浮梁人人不仅嗜酒如命,更是能酿得一手好酒,吃席哪能不喝酒?你说对不对?” 白珂实在琢磨不透云惟烟的用意,又不敢得罪这位前辈大能,连声应到。 【宿主,我不得不提醒你,如果你进入浮梁门派有风险暴露自己】 【虽然天道无法再制约你,可云惟烟魔修的名声臭名远扬】 “哦。” 云惟烟心情愉悦地摆弄手里的那束开着白花的药材,边跟白珂走回门派,边懒洋洋地对系统回应: “居然忘记设置屏蔽时间,算了,下次记住。” 【。】 【请宿主不要一意孤行,请采纳系统意见】 “我重生那刻起,有人就已经知道我还活着了。” 她埋头轻轻嗅着白花的清香,面上看似风平浪静、毫不在乎,语气里却暗藏杀机。 “浮梁多好,起码云川没胆子打上来。” 好歹跟了云惟烟几百年,系统敏锐地察觉到她话中有话。 它思来想去,还是小心翼翼地追问了云惟烟。 【宿主,你,是不是对女主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出格的事,只不过当初一时兴起,想看她冷冰冰的脸上露出其他有意思的表情而已。” 云惟烟顿了顿,似乎想起往日的过往,眉梢眼角稍稍上扬,面上尽显得意,忍不住地发笑。 系统猜到云惟烟估计不会将这事儿同它细讲,但身为一个负责任的系统,它必须告知宿主她此刻的状态。 【鉴于宿主你才刚刚化形,加之珍草的特殊功效】 【恭喜宿主您的修为已成功突破练气九阶,超越修仙界百分之三的人,请宿主再接再厉】 云惟烟的笑意瞬间冻结在她的脸上。 * 受开宗立派的祖师爷影响,云川宗门上下多喜好梨花。 晚春时节,漫山遍野的梨花伴随着迟来的春风,洁白的花瓣簌簌作响,身着白/粉/色门派服的云川弟子聚集在梨树之下修炼探讨课业。 不失为云川的一道特殊美景。 云含眠草草地结束今日的课业后,依照约定去往观鹤台与云惟烟见面。 掐指算来,她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未曾见过云惟烟了。 她是云川公认的下任掌门,云家内定的家主,除去修行外,也接手了不少公务和家事。 在云含眠的记忆中,云惟烟自十岁大病一场后,就好像变了性子,不再来捉弄她,反而开始一日日地泡在云川的书阁。 云惟烟对长老们说,她想要修炼。 在修仙界,测出五灵根,这辈子算是断了走上修仙的道路。 长老们对她说云惟烟狼子野心,对云家图谋不轨。 云惟烟那拙劣下作的小手段,云川谁都看得出来,只不过明面上不显露,背地里把她当个笑柄。 可云含眠想到云惟烟七岁时为了进云川,一步一磕头地跪上万步梯,心终究是软了下来。 品行不端,她教便是。 再不好,也是她带回来的人。 云含眠边思索着边走到观鹤台,温柔的春风拂过她的发丝。 她停住脚步,正眼望去几步外的景象。 白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随风飘下,云惟烟正站在梨树之下,笑眼盈盈地看向她。 她手捧一束梨枝,茭白的花朵散发着诱人的幽香。 云含眠觉得她好似被下了蛊,双脚不听使唤地走到云惟烟的面前,接下了那束梨枝。 “姐姐真乖。” 云含眠眼睁睁地看着云含眠俯身靠在她的身体上。 她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像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儿,一动不动地等待云惟烟的采撷。 红润的嘴唇在阳光之下,似是镀了层薄薄的暖意,散射着淡淡的光泽,一点点地贴近她的嘴角。 当云惟烟吻上她的嘴角时,云含眠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终于崩塌。 云含眠双手一把抱紧云惟烟的芊芊细腰,牢牢地将她固定在自己怀中。 是她亲手牵进云川的。 是她抱在怀中长大的。 云惟烟,是她的。 这个认知不断刺激着云含眠,云惟烟抬头望进云含眠深黑的双眸,不禁绽放一个甜甜的笑容。 然后将头埋入云含眠的脖颈处,灼热的气息不断拉扯着云含眠的理智。 紧绷的弦,突然就断掉了。 云含眠俯身朝云惟烟吻去。 * 皎白的月光洒进窗内,身形端正静坐在榻上的云含眠睁开双眼。 四百年间情蛊犯过无数次,唯独在云惟烟死后的十年间不曾再显现。 刚刚…… 云含眠默念心静诀,再度闭上了双眼。 是她回来了。 4、潜进浮梁 “当今修仙界除去那些微不足道的小门派和九大世家外,底蕴丰富唯有六家。” “分别是上玄、云川、浮梁、瑶台、长离、道星,合称为六大门派。” 白珂放下手中热气腾腾的碗筷,柳眉微蹙,掰着手指头对云惟烟细细道来。 “上玄的符阵之术冠绝古今,云川以剑术扬名,瑶台的鞭法极为难缠,长离多招揽各方散修,道星隐世不出。” “至于我们浮梁嘛——” 白珂拖长尾音,笑嘻嘻地朝云惟烟眨了眨眼睛,抬起下巴,满是一副为宗门自豪的神情。 “浮梁的刀法在整个修仙界宗派可是绝无仅有的存在,享有‘狂刀饮血,酒昧平生’的赞誉。” 说起自己所属的宗门,白珂不经意间提高了音量,从腰间的刀鞘中抽出她珍贵的宝贝,“啪”地一下拍木桌上。 “喝最烈的酒,使最狂的刀。” “这便是我们浮梁弟子选择的修仙之道。” 云惟烟在白珂的默许下,摸了摸桌面上泛着粼粼白光的弯刀。 她忽然想起,叶雅姿好像也有一把根这把差不多的刀。 白珂还在滔滔不绝地吹嘘自家宗门的光荣事迹,云惟烟却在脑海中和系统商议下步计划的可行之处。 在这个修仙世界,先忽视女主这种史诗级bug,无论人类还是精怪,灵根对于众生来讲,是踏上修道的根基。 拥有一条好的灵根,就已经决定了修士所能达到的极限。 世家宗门会收集天灵地宝为族人或者弟子洗髓灵根。 而无门无派单打独斗的散修,若有奇遇,也可蜕变灵根,亦可杀人夺走他的灵根。 但后者一般会被唤为魔修,在修仙界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宿主,今晚动手会不会操/之/过急?】 【如果惊动了浮梁,以你现在的修为完全无法脱身】 “呵。” 云惟烟垂眸掩盖住眼底的轻蔑,长又翘的睫毛在月光下倒映出浓密的阴影。 白珂随意扫过一眼,呼吸停滞了片刻,她心里总觉得云惟烟来历蹊跷。 莫名地出现在荒山野岭渡紫雷劫。 明明是疑似天人五衰的隐世大能,却还要如同未筑基的修士般食饭。 甚至对如今修仙界的格局一概不知。 更离奇的是,相貌平平,但周身气度不凡,那双尤为灵动的眼睛总浮现出她看不懂的情绪。 白珂搜刮遍脑海中的记忆,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云惟烟神秘的人。 或许这就是独属于前辈的魅力? 白珂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摇摇头,正准备举杯将酒一饮而尽,却突然发现她无法控制身体! “好孩子,我会感恩戴德地记住你一辈子。” 话音未落,恐惧占满了白珂的心,她冒着冷汗,双唇颤抖地凝视身前的云惟烟。 前辈,她想做什么? 为什么要感恩戴德地记住她? 种种疑惑涌现在白珂的心底,她现在无法张开嘴逼问云惟烟,只能直勾勾地盯住云惟烟,眼眶中盛满了泪水。 云惟烟神色温柔地抚摸着白珂的脸颊,一遍遍地唤着她的名字。 下一秒竟将手毫无留情强行插入她的丹田处! 好疼! 白珂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几近崩溃地瞪大双眼看向她白天所认的前辈。 【宿主,毒药还剩半柱香的时间,请宿主速战速决】 听到系统的提示音,云惟烟立即将灵根从白珂的丹田处活生生地拔出! 带着铁锈味儿的鲜血不停地滴落在地面,黏糊糊的血液沾满了云惟烟的手,些许喷涌而出的血液跳脱到她的脸上 云惟烟似乎也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在白珂绝望的眼神之下,云惟烟冷漠地用她的弯刀结束了她的生命。 尸体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还冒着热气,云惟烟蹲下身子抚平了白珂瞪圆的双目。 离开主人的灵根,带着血丝发散浅浅的荧光,云惟烟刚准备吞入腹中,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 “白珂!听说你遇见了一位大能,我来看看!” 楚榆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一切令她瞬间毛骨悚然。 满地的血,死去的尸体,手握灵根的陌生人。 这些景象只让楚榆想到一种可能。 “魔修来袭!” 楚榆尖叫着喊出声,刺耳尖利的嗓音划破原本寂静的夜晚。 “魔修在哪!” “魔修尔敢擅闯浮梁!” 一呼百应,驻扎在不远处的浮梁弟子立刻闻声而动。 【宿主!】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聒噪。” 云惟烟直接屏蔽发出警告提示音的系统,勾起唇角,当着楚榆把白珂的灵根一口口地吃下。 久违的灵力充斥在云惟烟的四肢,她活动了下手腕,舔了舔嘴角处的鲜血,刻在骨子里的恶劣兴奋地叫嚣着。 杀了她们! 吞噬她们的灵根! 用她们的灵力滋养提升修为! 在楚榆惊恐万状的眼神下,云惟烟提起白珂的弯刀,语调颇有怀念道: “正巧,我曾经略微了解过点浮梁的刀法。” “救——” 楚榆甚至还未来得及发出求救,云惟烟一刀摸断她的脖子,反手插入丹田拔出灵根吃入腹中。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云惟烟颇为满意地运转体内摄入的灵力,系统告诉她,花草化形的修士,在金丹之前,是不可能像人类修士一样拥有灵根。 但可以吃掉其他修士的灵根,消化她们的修为化为自己所有。 在未得到云含眠的混沌灵体前,云惟烟打算掠夺灵根快速冲击金丹。 至于什么道义不道义的,她才懒得管。 能达到目标的手段就是好手段。 自私自利,心无大义? 随便他们怎么骂,她云惟烟若是成了本世界近千年来第一个飞升的修士,那些骂她的人也只配仰望。 “魔女!休得仓狂!” 附近驻地的浮梁弟子匆匆赶到,众人举刀将她团团围住。 云惟烟不屑地瞥了眼身边乌泱泱的人群,慵懒地提起手中早已沾满红血的弯刀,无所谓道: “废物们一起上吧。” * 云川,正德殿内。 云含眠静静地跪坐在团蒲之上,她颔首低眉,等待着纱帘后的女子开口。 这位女子便是从小教导云含眠修行的老师。 按照礼数,她应唤她为“师尊”。 不过,这位师尊绕过了云家和云川,在云含眠幼年时期便与她直接接触。 云家至今都无人知晓她的存在。 云含眠虽是混沌灵体,但如果离开了她的指点,修仙路途不可能有现在这般顺利。 云家本就恪守礼仪,身为继承人的云惟烟在云家的教养之下更为注重。 她无比尊重这位师尊,哪怕一直未曾得知师尊的名讳。 “含眠。” 僵持半宿,女子终于开口打破了彼此双方的沉默。 “云惟烟给你下情蛊一事,你为何要瞒我四百年,今夜若非我有心寻你,你的修为起码跌落几个境界。” 女子掀开纱帘,缓缓踱步走到她的面前,云含眠不敢冒犯师尊,眼角的余光只能看清楚女子的裙边。 “云惟烟果真是个祸害,情蛊在此界早已丧失数千年,她竟还学到了。” 银铃般的轻笑声传入云含眠耳中,云含眠依旧沉默不语,却没成想师尊忽地蹲下身子,单手掐住她的下巴。 云含眠被迫抬眸看向眼前的女子,淡眉如秋水,貌华若桃李,一件艳红的披风遮挡住她的身姿。 “师尊。” “别喊我师尊!” 女子捏紧云含眠的下巴,原本白玉般的肌肤立刻透露出泛红的掐痕。 “云含眠,我今夜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情蛊会不断蛊惑被下蛊人的感情,直到下蛊人彻底的全心全意地爱上蛊主。” “当被下蛊之人爱上蛊主后,情蛊便会逐渐蚕食她的灵力,更有甚者,会让被下蛊之人心甘情愿地献出她的灵根。” 乌云埋藏着莹莹月光,晚风吹起薄如蝉翼的纱帘。 云含眠盯住女子一张一闭的唇瓣,她所讲出的每个字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 “云含眠,情蛊只有一种解法,那就是杀了蛊主。” “若你还想飞升大道,云惟烟,非杀不可。” 云含眠向女子行礼,在女子的目视下,点点头,带着微微鼻音,回复了句“嗯。” * 当许悦接到外门弟子求救音讯,连夜启程,仓惶赶至出现魔修之地时,天刚刚亮,朦朦胧胧的浓雾笼罩了这片树林。 许悦是浮梁的内门长老之一,在长离将此地划给浮梁后,她便被宗主派遣此处镇守。 此地灵力还算充足,并且蕴含大量的草药,虽说她们浮梁不擅长制药,但修道之人难免受伤,接手一个免费的药田也并无坏处。 这片树林便是外门弟子常驻扎的采药区。 许悦时时刻刻握紧腰间的弯刀,试探性地换了几个外门弟子的名字,树林里静悄悄的,仿佛未曾有人居住过。 “咳——咳——” 西南角落冒出的轻微咳嗽声引起了许悦的注意,她寻声走去,却瞧见了一位身穿浮梁门派弟子服饰的年轻女子。 “你是?” 许悦一边用弯刀抵住那名女子的腹部,一边替她输送灵力疗伤。 女子晃晃悠悠地睁开双眼,才开口说了一个字,便又晕倒在许悦怀里。 5、齐聚安阳 许悦将这名受重伤昏迷的女子带回了安阳城。 修仙界共有九九八十一座城池,浮梁作为六大门派之一,有资格掌管其中的七座,安阳城亦在所属管辖范围内。 许悦身为长老,自然事务繁多,故亲手把她托付给医师治疗。 原以为她再怎么得一周后苏醒,没成想第三日,医师便禀告许悦说,那位姑娘已然好了大半,能够下床走路。 许悦这才匆匆忙忙地赶往她静养的院子,想要询问关于魔修袭击的消息。 一推开门,竟是瞧见那位好不容易从鬼门关走回来的女子在割腕自杀! “住手!” 许悦跨门而入,夺过女子手中的匕首丢下,面色严肃地对她说道: “你若死了,岂不是更加成全了那魔修的意图!” “我……” 女子神情崩溃,掩面哭倒在许悦的怀里,不停地抽涕着,仿佛丧失了活下去的希望。 “我是许悦长老,你虽为外门弟子,但也应听过我的名字。” 女子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抿紧唇,不敢再发出丝毫的哭声。 许悦:“既是我浮梁弟子,怎能因为此事而放弃自己的性命?你不仅得活着,你还要好好活着,可明白?” “长……长老。” 女子拼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然而颤抖的声线暴露了她此刻的脆弱。 “师姐师兄,他们全部都死了,魔修,对,是魔修,魔修吞噬了他们的灵根。” 她语无伦次地对许悦讲述着事情发展的经过。 “魔修提着一柄弯刀,捅入他们的身体,不,不!是手!是直接用手插进丹田!活生生地拔出了他们的灵根!” 灵根?! 竟然又有魔修练就此等邪恶的功法! 难不成是云惟烟? 不可能,云惟烟早在十年前就被云含眠一剑封喉,尸体摆在云川的正德殿让众仙家辨别,的确死得透透的。 许悦暗暗想着,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修仙界居然又出了一个像云惟烟般的魔修。 这件事情已经不是她能插手的程度,她必须要马上禀告宗主,此魔修不除,恐成祸患。 许悦放柔脸色,轻轻地抱住这名女子,用指腹擦拭掉她脸上的泪痕。 “好好休息,不要再做傻事了。” 女子像是被许悦的话所触动,感激地抬眸看向面前的长老良久,双手摸干净眼泪,才用力地点了点头。 许悦得到保证后,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她从纳戒中取出一把上乘的刀递到女子手中。 “这柄刀我随身携带多年,今日便赠予你,以恭贺你病愈。” “多……多谢许长老。” 女子边说边握紧手中的刀,像幼童得到了渴望已久的物品般爱惜。 许愿看着面前乖巧听话的弟子,突然心有所至地询问了她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话音未落,她明显的愣了一下,或许是想不到宗门长老居然会问自己的名字。 女子抬头望着许悦,瞬间绽放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她向许悦重复的说了两遍。 “白珂。我叫白珂。” 许悦离去后,女子先前良善的表情立马冷了下来,她把玩着手里许悦赠送的刀,心不在焉地跟系统聊天。 【叮——】 【恭喜宿主成功突破筑基后期,距离结丹仅仅一步之遥,望宿主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统子,怎么我睡了十年,你性格大变啊。” 云惟烟丢下手中的刀,双手托腮地撑在桌面上,不断地打量着房内。 明黄色的床帘,明黄色的桌椅,明黄色的房梁。 哦,还有几坛子明黄色的酒壶。 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浮梁对明黄色如此走火入魔。 【以下是系统为您整理的昨夜战报,请宿主查收】 【昨晚您一共杀死三十三名浮梁外门弟子,吸取二十二条四灵根,十一条五灵根】 【根据运算,您还需再摄入超五十人以上的四灵根,因为结丹需要消耗大量的灵力】 【宿主,我更加倾向于建议您去杀死一位金丹期修士,避免大规模地屠杀引起六门派警觉】 “有道理,今天就暂且不屏蔽你。” 云惟烟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她昨天旁敲侧击地问过医师,这间院子貌似是许悦的住所。 许悦? 是浮梁新提拔上来的长老吗? 她记得十年前浮梁可没这号人物,也不知道叶雅姿现在是什么地位,或许干掉酒中仙成为浮梁新任掌门了? 在六门派中,上玄浮梁的历任掌门是由前掌门指定人选;云川瑶台则是由世家创立,一般而言,掌门由家主担任。 比如云川由云含眠接手,而瑶台由徐见春掌控。 长离门派比较特殊,由散修自发聚集而成,采用推举制,五年换一次首领,大多数城池都在长离管控之下。 道星存在感太低了,要不是昨夜白珂提起,云惟烟几乎快要忘掉这个门派。 十年过去,原以为修仙界的格局会稍有改变,结果竟是与她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 云惟烟对着铜镜仔细地抚摸着自己的容貌,她在杀光那群外门弟子后,便掐诀将自己的面容幻化成记忆中白珂的样子。 她化形后,在看见白珂的第一眼就已经琢磨着怎么把她杀掉,再顶替白珂的身份进入浮梁。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 浮梁与云川的关系向来僵硬,经常在利益分配方面时有摩擦。 十年前浮梁领头其他四门派逼上云川,云含眠表面上再怎么克己守礼,心下肯定有厌烦之意。 身在浮梁,一为云含眠不敢直接闯入寻人,二则为盗学浮梁刀法。 云惟烟自重生后,便总结了前四百年老是惨败于云含眠的原因。 她和云含眠皆出自于云川,同根同源,无论是使用的剑法招式,还是修炼的心法,全部源于云川。 若是集百家所长,何愁不能报十年前云含眠一剑之仇? 云惟烟整理好着装,起身推开房门,询问几个负责打扫的弟子后,迈步走向浮梁弟子练功之地。 【宿主?】 系统现在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云惟烟的想法。 以往的云惟烟性子骄纵,直来直往,根本不屑于与正道人士打交道。 杀了别的门派弟子,大大方方地承认,然后再把来追杀她的门派长老打个半死丢回宗门。 云惟烟曾跟系统说过,她不喜欢正道这群君子,尤其是云含眠。 【宿主可是要再去杀几个浮梁弟子?】 “不,我是去结交她们的。” 云惟烟绕弯先去长街上买了几包糖糕,拎着一壶好酒,安静地等在练功台附近的亭子里。 她一眨不眨地盯紧练功台上那抹飒爽的英姿,面上是一派柔情似水,润亮的眼眸里仿佛只剩下那人的身影。 “统,我现在想清楚了,偶尔示弱一下也没什么,过刚易折。” 那人似乎察觉到云惟烟灼热的视线,她停下了正在挥舞的刀法,疑惑地望向练功台下的女子。 在她们二人目光接触的下一秒,云惟烟将自己的视线飞速地移开,脸颊微微泛红,低下了头,声若蚊蝇道: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许师姐的名字可真好听。” “听师姐们说,许子衿许师姐是咱们这儿最厉害的人。” 云惟烟将手中提着的酒和糕点放在亭子里石桌上,抬头深深地看了眼练功台上的许子衿。 “许师姐,初见,我叫白珂,是前几日被许长老救回的外门采药弟子。” 许子衿还未来得及回应她,云惟烟朝她羞涩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白珂……? 许子衿走到亭子里,喝了口放在石桌上的酒壶,辛辣微甜的滋味过喉。 她不禁瞪大了双眼,居然是一坛上好的女儿红! * “掌门,我已派遣人压下此事,封锁了安阳城的消息,突遭魔修袭击,外门弟子共计死亡三十三人,我赶去后,只侥幸救下一人。 那魔修心狠手辣,直接挖去弟子体内的灵根,甚至连尸体都全部销毁。 此事我难逃其咎,未能及时止损,望掌门惩处。” “许长老不必苛责,魔修深夜杀我外门弟子三十余人,竟是半点不把我们浮梁放在眼里!” 叶雅姿冷哼一声,淡淡地瞥了眼身侧的许悦,握住腰间的弯刀,接着前面的话继续说: “许长老资历尚浅,修为还待增进。掌门,我叶雅姿愿意陪同许长老回安阳城勘察此事。” “这……怕是不妥。” 许悦皱紧眉头,下意识地反驳叶雅姿的提议。 叶雅姿是浮梁的执刑长老,在门中地位仅次于掌门酒中仙之下,为人嫉恶如仇,对魔修恨不得斩尽杀绝。 与叶雅姿共事,许悦不免感到有些许压迫,她性子比浮梁其余长老稍微柔和,做事温吞,常喜好说教。 “许悦。” 掌门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止住还想继续说的话,用赞许的眼神看向与她并立而站的叶雅姿。 “雅姿,你且随许长老一同去往安阳城吧。” “谨遵掌门之命。” 叶雅姿拱手朝许悦行了个简便的礼,热络地说:“劳烦许长老了。” 6、再见故人 观鹤台是宗门弟子公认的最好观景之地,站在台上即可俯瞰云川湖光山色的秀丽风景。 台的左侧角落,一棵千年梨树的枝叶蔓延张开。 小巧精致的花/蕊/随风轻轻摇摆,云含眠倚在树干上,任由梨花掉落于自己身上。 幼时曾听闻长老们提起,这棵梨树是由云川开宗立派的祖师爷晚云仙子亲手所种,千年不枯,繁茂常绿。 云含眠放空思绪,脑子里尽是想着一些平淡无奇的琐事和传闻,有以前的,有现在的,还有未来准备做的。 静默良久,直到仙鹤忽地啼叫,云含眠才回过神来,打开了攥在手中的信。 这封信是叶雅姿派她叶家的心腹连夜加急送至云川,点名只能由云含眠亲自启封。 她和叶雅姿在三多百年前,因为九大世家合作共同开辟新秘境而略有交情,但关系不深。 叶雅姿终究是浮梁的内门弟子,现在又升任门派的执行长老,掌管宗门的刑法和条律,平日里更加繁忙。 细细想来,上次与叶雅姿相见,竟是十年前五门派攻上云川,找她讨要云惟烟的说法。 云含眠记得,叶雅姿和云惟烟当时在秘境之中关系最为要好。 后来她们二人的事情,她并不清楚,只知道云惟烟和叶雅姿反目成仇了。 缓缓展开的黄色帛锦,浮现出泛着金光的字迹,云含眠一目十行地扫过,大致猜到叶雅姿的用意。 魔修突袭浮梁,夺灵根后杀害。 的确与云惟烟的行事作风极像。 前几日情蛊暴动时,云含眠料到云惟烟必会行动,可没曾想她这么快就招惹上浮梁。 “掌门。” 云归意贸然出声,面无表情地颔首朝云含眠继续说道: “长老们已在议事厅等候多时,连连派遣弟子催促,想必有要事商议。” “嗯。” 云含眠敷衍地应了声,挥手烧尽那封信。 云惟烟…… 云含眠暗暗地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看来她不得不避开长老,独自前往一趟安阳城了。 * 许子衿最近认识了一个新来的师妹,每日都提着一壶好酒,站在练功台的亭子里看她修炼刀法。 白珂也不会出声打扰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她,许子衿练多久,她便在亭子待多久。 酒有时是高粱酒,有时是剑南春,或者是摊贩上最简单的米酒。 她摸不准她的心思,又担心贸然追问让白珂伤心落泪。 毕竟这位外门的师妹才经历了魔修屠杀这等残忍的事。 许子衿想,或许白珂把她当成了以往在她身边的师姐吧。 越是这般想着,许子衿便越是忍不住对白珂升起一股怜惜之意。 “白珂师妹。” 在白珂即将再次离开亭子时,许子衿终于鼓起勇气喊住了她。 “许师姐?” 白珂像是突然被夫子点名的学生,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飞快地抬眸瞟了眼许子衿,脸色涨红地埋下头。 “师妹,你若愿意,我可教你内门弟子的刀法。” “师姐?” 许子衿话音未落,白珂猛地抬头,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泪水不自觉地湿润了眼眸。 许师姐作为许悦长老的入门大弟子,竟愿意教她一个区区外门弟子刀法…… 白珂刚想出口拒绝,只见许子衿提刀从练功台飞身到亭子石桌旁边,单手拔掉酒壶口的塞子。 “哟,今天是西凤啊,师妹有心了。” 许子衿低头嗅了嗅从酒壶中飘散开的香气,举壶小酌一口。 浮梁上下,就没有一个弟子能够逃脱美酒的诱惑。 看着白珂傻乎乎的模样,许子衿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脸颊,轻笑一声: “师姐喝了师妹这么多坛子酒,理应教教你刀法。” “师妹,今夜师姐便带着你在安阳城好好逛逛。” 白珂含羞地抿唇低头,将握在手里的小东西递给了许子衿。 许子衿定睛一看,原来是个明黄色的香囊,不禁哑然失笑。 【宿主,确定好是她了吗?】 脑海中的系统忽得出声,差点导致云惟烟维系不住保持半天的温顺模样。 “我找那些负责打扫弟子的打听过了,许子衿的修为目前在金丹后期,就差一步就能突破到元婴。” 云惟烟在许子衿的默许下,亲手将香囊系在了她的腰间,顺便和系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宿主,许悦出身于九大世家之一的许家,你招惹她的得意弟子,恐怕稍有不妥】 “许家?前四百年我都招惹过八百次了,再多惹几次,她许家又能拿我怎样。” 她侧头隐去眼神中的不屑,盘算着怎么才能下手取走许子衿的灵根。 金丹后期的双灵根,对于云惟烟来讲,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在云惟烟眼里,许子衿可比那些价值千金的美酒香多了。 吞下许子衿的灵根,她肯定会立马进入金丹期,若是再配上浮梁上乘的心法,冲击元婴也并非没有希望。 一想到许子衿的双灵根,云惟烟的神情愈发柔和,软软地喊了一声又一声的许师姐。 【宿主,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感到陌生】 系统非常不适应云惟烟现在的行为,它还怀念着,以往跟在宿主身旁大杀四方的光景。 “统子,蛰伏有时也是一种智慧。” “虽然我也很想直接把安阳城的修士抓过来吸取他们的灵力,更快地恢复到原先的大乘期修为,可我现在无能为力。” 听完云为烟这番话,系统不经感到一阵难过,它明明是由数据构造组成的生物,天生不会拥有人类的感情。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宿主】 “统子,不要这么想。” “我这几日连续观摩许子衿的刀法,颇有感悟,以往跟着叶雅姿学了一点皮毛,如今亲眼所见,果真大不相同。” “等我学会了刀法,就杀了许子衿,早日恢复修为,你也无须为我操心。” 云惟烟放柔了声线安慰着系统,与许子衿道别后,便离开亭子随意逛逛。 穿过幽静的小径,她被前方不远处嘈杂的人群吸引,移步走到附近的弟子身旁询问: “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大家都聚集在那里?” 被问到的弟子憨厚摸着头为云惟烟解释道: “是叶长老来啦!” “浮梁大多数弟子都非常憧憬叶长老,叶长老修为高强、刚正不阿。” 旁边的弟子们听见她们讨论叶雅姿,兴致勃勃地主动参与了进来。 “最重要的是,放眼修仙界,叶长老的酒量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遥想一百年多前,六门派齐聚浮梁,叶长老一人单枪匹马灌趴了所有来宾!” “叶长老简直是我浮梁的吾辈楷模!” 云惟烟几乎快要维持不住面上的镇定,默默地后退几步,与她们拉扯开距离。 怎么可能? 千杯不醉叶雅姿? 她明明记得叶雅姿一杯就倒,发酒疯的时候还会拉着别人练刀。 正当云惟烟陷入对叶雅姿真实酒量的纠结中时,周围此起彼伏的讨论声瞬间噤音。 她疑惑地抬眸,却不曾料到恰好与叶雅姿对视。 视线交汇的那刻,云惟烟心中的弦立即紧绷。 叶雅姿毫不掩饰对她的怀疑,赤裸裸地打量着她,红唇微动,冷淡地问了句: “听说你就是那晚从魔修手中唯一活下来的人?” “对啊,她叫白珂,我查过了,没有问题。” 许悦连忙走向前单手揽住云惟烟的肩膀,半开玩笑地打圆场道: “魔修手段毒辣,白珂修为才堪堪筑基,定是白珂长得太可爱了,那魔修舍不得下手。” “哦?” 叶雅姿上扬的语调如同一把锋利的寒刀悬挂在云惟烟的头顶,时刻准备撕裂她精心的伪装。 自云惟烟凭借并蒂双生碧落兰瞒天过海重生后,最怕遇见两个人。 而其中一位正目光灼灼地站在自己面前。 叶雅姿的视线犹如一条淬毒的蟒蛇,潜伏在阴暗的角落,随时准备冲出来予以她致命一击。 许悦察觉出两人之间僵持的氛围,她在门中地位不如叶雅姿,这种场面哪怕她出言劝阻也不管用。 先前她有意向叶雅姿提起白珂,本想为白珂争取一下,好将她从外门拔到内门。 灵根杂驳、修为低下,在许悦看来,这些都没关系,她瞧那孩子顺眼,又是唯一救回来的弟子…… 许悦对未及时救回那群外门弟子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带白珂回安阳城的途中,她就下定决心收白珂为为徒。 可眼下情形,许悦不由得在心底哀叹,等叶雅姿调查完白珂,她再好好补偿。 “白珂,跟我走一趟刑罚堂吧。” 叶雅姿一把拽住云惟烟的手腕,俯身凑近,炙热的气息伴随字字句句喷洒在她的脸上。 “我与魔修打交道数年,自创一套方法可验证你的身份。” “若是我叶雅姿错怪了你,我向你承诺,叶家会永远地奉你为贵客,但你若是——” “但我师妹根本不会是魔修。” 一道甘冽清澈的声音打断了叶雅姿尚未说出口的下半句话。 云惟烟震惊地循声望去,只见许子衿疾步走到她的身侧,瞧见她安然无恙后,紧张的神情才逐渐松懈下来。 “我对叶长老秉公执法的作风素有耳闻,不曾想今日一见,叶长老查案竟是靠胁迫她人。” 许子衿拉起了云惟烟的手,递给她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走向前用身体隔开了云惟烟与叶雅姿。 叶雅姿挑眉道:“你是?” “我乃浮梁许长老座下弟子,许子衿。” 7、灯会相遇 云惟烟死死地捏住许子衿的袖襟,泪珠在眼眶中流转,怔怔地看了她的背影许久。 耳畔仿佛还能清晰地听见许子衿、许悦和叶雅姿三人对于惩处她的争执。 此刻她却不想再开口陷入她们之间的战局。 哪怕是与她紧密相关。 【宿主?】 系统担忧地唤了声云惟烟,现在宿主的情绪明显不对劲儿,叶雅姿当前,身份有暴露之险。 而宿主怎能有闲暇放空自己呢? “统子,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很坏的人呐。” 【宿主可有心事?】 她瞌上双目,一滴泪水终于跃出了眼眶,缓缓地划过娇嫩白皙的脸颊,心中忽得颇感悲凉。 “我误入这个世界已有四百多年,也——” 云惟烟下意识地顿了顿,随后自然而然地蜷缩在许子衿的身影后。 许子衿感受到白师妹轻轻地扯了下她的衣袖,她转头与白珂的视线正巧相撞。 白珂耸动着鼻尖,眼睛红红的,浓密的睫毛上沾满了泪珠,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师妹,你且放心。” 许子衿退步到她的身侧,压低声线,悄悄地跟她说: “今日我承诺带你去逛安阳城,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叶长老难为不了你。” 云惟烟朝许子衿微微一笑,眼底尽是信赖。 在他人未察觉到隐蔽的视角,云惟烟伸出小拇指勾住许子衿的指尖晃动几下,然后立即松开。 许子衿心领神会,抽出半个刀身拦在云惟烟的身前,挑衅地看了看叶雅姿,语气淡淡道: “我师尊许长老早已暗中核查过白珂的身份,若她是魔修,安阳城内外怕早就血流成河了,何须再等叶长老您姗姗来迟?” “许子衿!” 许悦厉声喝止徒弟的言辞,她不喜叶雅姿这事瞒不住许子衿,今日本想顺水推舟作个人情。 但许子衿这徒弟太让她不省心,对比同为长老的叶雅姿,许悦还是更加偏心自己的徒弟。 自己可以对叶雅姿多有忍让,不代表她许悦能接受在叶雅姿面前护不住徒弟。 “够了!目无尊长顶撞执行长老,你带着白珂滚回院子里关禁闭,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出来给叶长老赔罪!” 许悦鲜少动怒,周遭的弟子恨不得将头埋进地底下。 明眼人都看得清楚,叶长老无非是想在安阳城立威,否则为何刚到就直奔白珂而来,甚至准备动用刑罚。 重刑之下必有冤狱,许悦和叶雅姿面和心不和这事儿浮梁上下人尽皆知。 有流言说许悦作为内门长老能被赶来安阳是叶雅姿的手笔。 此事真假难辨,但许子衿知道师尊是在护着她和白珂,连忙牵着白珂回她休息的院子。 “许长老?” 叶雅姿目送着云惟烟二人的离开,红唇轻启,皮笑肉不笑道: “都散了吧,我和许悦还有要事相谈,许长老,请。” 围观的弟子们瞬间散得干干净净,许悦挂上一副柔和的神态,和叶雅姿并肩同行,去往议事厅。 【宿主刚刚未说完的话?】 云惟烟单手枕在自己的头底,侧卧于许子衿的床榻之上,慢慢地打量着室内的摆放。 “曾经很多人挡在我的身前,有心甘情愿的,有被逼无奈的。” 【宿主可是心软了?】 系统弱弱地追问了她一句。 “人心都是肉长的。统子,我现在已经不是人了,我是兰草。” 她平缓的语气,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市井皆知的八卦。 “许子衿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她今天义无反顾地站在我身前,那背影——” 云惟烟眯起双眼,仿佛在透过许子衿回忆过往几百年所经历的人事。 “只是让我想起了旧人,些许触动罢了。” 云惟烟翻身躺进厚重的棉被中,这是许子衿专门为她从库房抱过来的,筑基虽已辟谷,但体质尚未达到修者之境。 迈入金丹后,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修者。 【宿主若狠不下心,我们可以再寻其他人】 系统不想云惟烟为难,它与她深度绑定,宿主以前不遵循命运,它由她去了。 只要女主飞升,不出所料它就能够离开。 在此之前,云惟烟绝对不能够死,否则它也将跟着消失。 云惟烟冷笑道:“你数据库老旧该升级了,我舍不得?哈,简直是笑话。” “修仙界弱肉强食,修行本就逆天而行,我有何惧!我告诉你,如果这个世界只能有一人成仙,那个人必须是我!” “我在下城区没有家,这儿,修仙界!就是我的家,也是我的埋骨之地!” 系统被宿主这番话震惊得几乎不敢再吭声。 它知道云惟烟不打算回去,未曾想到她竟做好了葬身于这个世界的准备。 云惟烟不再理睬系统,裹紧棉被,埋头缩进温暖的被窝里。 白天太劳心劳累,在夜幕降临前,她想好好打个盹儿。 云惟烟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怕是在安阳城睡得最后一次好觉了。 * 云归意是云含眠一手培养的心腹,她将掌门大权移交部分给云归意后,特意避开长老们来到了安阳城。 浮梁与云川相距数万里,分别坐落于大陆的南北极端。 安阳更是一座小城池,浮梁的核心在钟山灵脉之上,这点倒与云川大不相同。 云川是修仙界中唯一将宗门建于湖泊附近的门派。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洞庭湖深埋数条极品灵脉,强行破开湖水抽取,唯恐灵脉受损。 于是云川先祖移绵延青山笼罩于湖畔周围,竟将此湖变为云川的内湖。 依山傍水,云川的弟子比起其他门派,总是多了几分水灵。 就如同云—— 云含眠摇摇头,御剑飞行时她路过钟山,想着想着,思绪便又飘到了云惟烟身上。 或许是情蛊的缘故,云含眠近几日总梦见云惟烟。 因调皮捣蛋惹怒课业夫子和长老们,扎着羊角辫躲在她身后软软地喊她“姐姐救我”的云惟烟。 云含眠说不清自己对待她的感情,少时将她作为姊妹呵护。 看着她从个小不点一点点地长大,岁月似乎不经意间就溜了过去。 接任掌门之位后,身上背负的责任更多,云含眠不得不审视她和云惟烟之间的关系。 那时的云惟烟,恶劣、残忍,在修仙界臭名昭著,为避免牵连云家,云含眠便将她逐出了云川。 伤心吗? 倒也没有。 师尊告诉她,她是天生的仙命,证道飞升才是她的目标。 云含眠一直谨遵师命,她此去安阳城,便是看在少年的情谊,给云惟烟留下最后的体面。 没有能够阻止她飞升,因为她是这个世界天生的主角。 遥远的黑点在眼前渐渐地放大,云含眠收起玉虹剑,抬头看了看挂在城门正中央的“云阳”二字,稍稍整理仪容,昂首阔步地走了进去。 “瞧一瞧看一看,新出锅的蒸糕,桂花味香芋味应有尽有!” “手制灯笼!上好的宣纸制作而成!客官,需要买一个吗?” 街边的小摊贩突然叫住了云含眠,提着一盏灯笼对她自夸自卖: “这位客官,瞧你的穿着打扮不像是云阳本地人啊,是为了今夜的灯会特意前来云阳吗?” “灯会?” 云含眠微微蹙眉,止步于摊贩前,接过了他手中的灯笼。 小摊贩乐呵呵地看向这位客官,相貌是一等一的出众,他做生意走南闯北数年,竟是挑不出一个比她还要美的人。 “客官,今夜是我们云阳城每年举办一次的花灯节,在附近的十里八方可有名啦。” 云含眠喜静,不爱掺和人间的热闹,反手将灯笼交还给小摊贩后,转身正欲离开,却被他喊住了脚步。 “客官,按照花灯节的习俗,您若要往城里边儿走,必须得带着一盏灯笼。” “当真?” 小摊贩:“我诓您做甚?再往前走便是花灯节的游玩区,没有灯笼可是进不去的。您看不如——” “我已知晓,多谢提醒。” 小摊贩还未来得及说完,云含眠直接打断他的话,掏出一颗上品灵石买下了这盏灯笼。 灯笼的样式倒挺新奇,并非是云含眠在云川所见的模样。 “诶诶诶,客官先别走,小人这里还有一物未赠送!” 云含眠刚走几步路,先前的小摊贩便追了过来,把手中的狐狸面具塞进云含眠怀中。 面具能够遮挡住半脸,外形依照狐脸所制,红白相间,十分精致。 小摊贩气喘吁吁道:“买一赠一,客官请收下面具。” 云含眠瞥了眼他,戴上狐狸面具的转眼间,她就消失于熙熙攘攘的人潮中。 小摊贩挠了挠头,推着装有灯笼的小推车拐几个弯儿,又撞上两位让他眼前一亮的女子。 前面那位已然绝色,并立于桥头的那二位周身气度亦不凡。 尤其那位身形纤细的女子,单论相貌,平淡无奇,唯有一双明目水润得似倒映于湖面的月光,令人不由得沉沦。 “师姐,这花灯节我头次见,处处看着新鲜极了!诶,那里有个卖花灯的,我去买两盏过来。” 许子衿宠溺地看向云惟烟,递上自己的钱袋子,大方道:“师妹今夜尽管买,花销都算我的。” “师姐!你最好了!” 云惟烟顺手拿走许子衿的钱袋子,兴致盎然地跑到小摊贩的推车旁边,一口气抓了四盏灯笼。 “这个,还有这个,哦那个也要,对,我手上的还有我刚刚指的,我全部买了。” 云惟烟边买边和系统感慨:“统子,有个巨富师姐就是好啊。” 【请宿主注意,斜前方二十米内,检测到女主踪迹】 “什么?!她怎么来了!” 云惟烟立即抬头环视四周寻找云含眠的身影,目光一寸寸地扫过拥挤的人群。 她与云含眠相熟百年,哪怕云含眠化为灰烬,云惟烟也自信能够一眼识出。 没有,根本没有。 云惟烟垂下头,将灯笼全部送到许子衿手里,余光还在不断地瞟向四周。 现在的她犹如惊弓之鸟,她害怕云含眠的到来,她未恢复巅峰时期,对上云含眠肯定凶多吉少。 “师妹?师妹?” 许子衿一声声的呼唤中断了云惟烟沉浸思绪,她抬头反问:“师姐?” “你看,桥那头有个女子,她戴的狐狸面具和你手中拿着的面具一模一样。” 云惟烟闻声望去,夜色与嬉闹交织,灯影灼灼,那位戴着狐狸面具的女子侧背对她们而站。 随晚风荡漾的湖面掀起圈圈涟漪,只需一眼,云惟烟的心便如坠冰窟。 8、命中宿敌 是她,竟然真的是她。 云惟烟猛然往后倒退一步,浑身紧绷,几乎不敢喘出一口重气。 她能感受到,肌肤的每一处,乃至于她的心尖,都在微微打颤着。 无论她们之间有过多少怨恨,云惟烟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模样早已刻入她的灵魂深处。 桥的另头,云含眠伫立于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那抹高挑窈窕的背影一如往昔。 四百年的光阴荏苒,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云惟烟不断地叩问心扉,她到底对她怀揣着怎样的情感。 喜欢吗? 似乎她并未动心过。 厌恶吗? 可她每声“姐姐”都是发自肺腑的。 “云含眠……” 云惟烟双眼放空地望着桥那头熟悉的背影,无意识地喃喃道。 手中所提的灯笼透过黄白的宣纸,散发着微弱的光亮,她的眉目神色隐入浓墨般的黑夜。 许子衿侧过头,却发觉她的白师妹眼眶微微湿润,半明半晦间,她仿佛瞧见一滴细小晶莹的泪珠流转于白珂的眼间。 白师妹,她,很难过吗? 这个认识让许子衿大吃一惊,莫不成师妹触景生情,想念起以往在外门的师姐们吗? 许子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云惟烟脸上细微的神情,翻来覆去地想了良久,才伸出双手将人环抱在自己怀里。 她的臂膀绷得僵直,不敢真正地触碰到师妹的衣裳。 云惟烟疑惑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许子衿。 “我、我,白师妹!以后我也会像你以前的师姐们一样照……” 许子衿的音量越说越小,云惟烟甚至还没来得及听清楚整句话,便被许子衿往手里塞进了一个玉佩。 “这是三十年前,我代表浮梁去往上玄办事,在昆仑山处偶然捡到的。” “昆仑山是仙山,我认为此物与我有仙缘,一直贴身携带,说来也奇怪,自从捡了它,我修行便畅通无阻。” 周遭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修者们穿梭于她们身侧。 许子衿低下了头,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有将话说完。 因为她清晰地看见了云惟烟眼底的抗拒。 【宿主,这个玉佩出自昆仑灵脉,蕴含极高的纯净灵气,你当真不要?】 “我不喜欢的东西,哪怕它价值千金,我也视如粪土。” 掌心之中的玉佩在皎洁的月影下宛如神物,白玉无瑕,灵气逼人。 云惟烟仰头朝许子衿莞尔一笑,在她晃神的那刻,把玉佩重新系挂在了许子衿的腰间。 鼻尖萦绕着股淡淡的清香,云惟烟定睛一看,许子衿还把她送的香囊系在她的刀鞘上。 云惟烟的眼色暗了暗,忽然念起,她也曾亲手为云含眠做过一个剑穗。 好像是拔了观鹤台那棵千年梨树的花,再搭配上瑶台特产的金丝,一针一线地缝了大半月。 因为是在晚上偷偷缝的,上课业时经常打瞌睡,被教导课业的夫子狠狠地训罚了番。 后来…… 云惟烟不禁地在心底冷笑,后来云含眠假意收下她的剑穗,实则借花献佛赏给了云归意。 她的姐姐啊,在外人面前永远一副清风霁月的姿态,背地里怎么样只有云含眠自己知道了。 【宿主,我刚刚查阅了数据库,你现在是兰草化形,你的气息与以往完全不同,并且宿主早把外貌化为白珂的模样】 系统突然把之前冷峻的声线转变为她最为熟悉的软糯声线。 【女主的修为尚未突破天人五衰后期,只要宿主不刻意催动情蛊,女主暂时不会发现你哒~】 云惟烟:? “统子,你被病毒袭击了?” 云惟烟边和许子衿默默地无声相对,边在脑海中与系统商讨下一步计划。 当务之急是成功结丹,早日恢复巅峰期修为。 但现在前有叶雅姿,后有云含眠,中间还夹杂一个许悦。 【宿主,我早奉劝过你别招惹浮梁,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系统真心实意地劝着云惟烟赶紧放弃许子衿,偷偷溜出安阳城,另寻觅一个人选。 全修仙界万千修士,何愁找不出一个比许子衿还合适的人? 它近期也进行了反思,旁听几次浮梁的课业夫子教学后堪称恍然大悟。 云惟烟此人吃软不吃硬,毕竟它现在和她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假如云惟烟真把自己作死了,它也跟着倒霉。 这样想着,系统的声线愈发软绵绵的。 【宿主~好不好嘛~今夜我们就趁着花灯节人多眼杂,悄悄地跑出安阳城】 云惟烟再也忍受不了今夜奇怪的系统,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直接将系统屏蔽三天。 好不容易才打通了许子衿这条关系,云惟烟怎么可能选择放弃? 云惟烟突然感到一阵挫败,她移步朝云含眠所处的桥头慢慢走去,许子衿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 眼前的背影越来越清晰,云惟烟的心却宛如被密密麻麻的银针扎入,一抽一抽的,疼得厉害。 没有人能够真正地懂她,包括陪伴她最长久的系统。 莫名其妙地穿越,被天道逼迫必需接受自己的命运。 哪怕重生后也是最不易修行的草木化形,还得从练气一步步深谋远虑。 云惟烟止步于云含眠的身后,晚风无情地刮过她的脸颊,她抬眸平视着那抹常常入梦的背影。 浓浓夜色之下,二人身影重叠,远远望去,仿佛是一对情人如胶似漆地相拥。 明明仅仅咫尺之间的距离恍若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银河,割裂了两种不同的人生。 上一世她好似满盘皆输,修为尽散,徒弟背叛,名声恶臭,人人喊打。 而十年过后,云含眠,天道的亲闺女,世界的主角,依旧是那么光鲜亮丽。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云惟烟在心底不停地告诉自己。 如果她的宿命注定是要与云含眠纠缠不清,比起被女主彻头彻尾地踩在脚底,云惟烟宁愿与女主做一对宿敌。 永无止境,不死不休。 云含眠正低头研究着手中所提的灯笼,忽然察觉到背后有一道炽热的视线,正目不眨睛地盯着她。 会是云惟烟吗? 云含眠随意地想着,如果真的是她,那便省事儿多了,再用玉虹剑杀她一回罢。 师尊说,中了情蛊后,必须要让蛊主魂飞魄散才能确保蛊毒不再犯。 云含眠隐约猜出她的师尊并非是修仙界的前辈大能,极有可能是来自于飞升后的仙境之人。 她半眯起眼睛,遥望对面街道的热闹景象。 成群结队的修士们身着门派服饰,或嬉笑打闹,或聚在摊贩前挑挑拣拣。 溢彩的灯光,倒映出人间的繁华安乐。 云含眠放下手中的灯笼,眼前的一切皆与她无关,渡过重重雷劫、飞升后的世界才是她自幼时便向往的地方。 古籍上曾记载:情丝万缕、缠绕悱恻,嵌入灵魂之物,方为情蛊。 出自于十方密林沼泽,曾有苗疆女子为得心上人,下此蛊毒,有情之人毒亦浅,无情之人毒亦深。 她的蛊毒已经深入骨髓,不知为何,一想起云惟烟,以往黯淡无光的记忆竟如同染上色彩般明丽。 云含眠长叹一声,转身正对上云惟烟的视线。 居然不是她吗? 云含眠心中略微失望,面前的女子与她印象中的云惟烟简直天差地别。 云惟烟无论何时,她都不曾掩去眼中的高傲,如同遨游于空中的神鸟,漫不经心而又肆意妄行。 这位女子,无论容貌还是气质,平凡得像山野的素花,坚韧不拔而又生生不息。 “啊——” 许子衿抢在她师妹前开口,替云惟烟询问道:“这、这位仙子。” 半张狐狸面具遮挡住云含眠清冷的容颜,露出精致的下半张脸,薄唇轻启: “两位道友拦我可有急事?” 许子衿慌乱地为她解释道: “我和我师妹在街对岸的桥头瞧见你脸上的面具,站近一看果然是从同个摊贩处买的。” 云含眠依旧神色不解,许子衿推了推云惟烟,示意她上去跟这位女子解释清楚。 云惟烟对许子衿点点头,走上前一步,鼻尖几乎与云含眠唇瓣相接,灼热的气息洒在二人的脸颊两侧。 云含眠垂下眼眸愣愣地盯住云惟烟,过于接近的距离让她感觉不适。 她上次被人近身,还得追溯到十年前一剑杀死云惟烟时。 有一双温暖的手缠上了她的脖颈,她下意识地想往后退步,却听见一句温柔至极的声音。 “小心。” 云惟烟的手慢慢地摸上云含眠的脸颊两侧,细嫩的皮肤摩挲着她冰冷的面具,眼底尽是柔情。 “方才我也同姐姐般,在那个小摊贩处买灯笼被赠送面具,我仔细检查了面具,发现他竟用劣质材料制作。” 云含眠的呼吸在某个瞬间几乎停止,潜意识让她对面前这位样貌普通的女子油然而生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位女子的指尖浅浅地插进她的发丝,摘下了她的狐狸面具。 “这面具戴久了怕有损容颜,姐姐姿容这般倾世,还是不要戴了。” 那双巧小的双手取下面具后,将面具递到她的手边。 云含眠顺手接过时,感触到云惟烟温热的指尖浅浅地挠了挠她的指腹。 她下意识地看向这位素不相识的女子,只见云惟烟嘴角上扬,笑眼弯弯地对云含眠说了句: “姐姐在花灯节玩得愉快,我们有缘再见。” 9、挺身而出 云惟烟的一句道别,犹如摇摇欲坠的羽毛,轻飘飘地落在了云含眠的心尖。 她的脸上冷冷清清的,似供于庙堂中祭拜的神女,无悲无喜,心底却生出一丝莫名的情绪。 河水潺潺流动,岸边的灯影与明月交辉,当晚风低拂过水面时,银波泛泛。 她忽得伸手,想试着抓住云惟烟的手腕。 会不会是她呢?如果不是她呢? 云含眠的手仿佛触碰到烈焰般,尴尬地停顿在凌空中,眼睁睁地目送云惟烟和许子衿的身影逐渐消失于人群。 或许是她疑心了。 “云掌门,稀客啊。” 身旁响起一道低沉成熟且富有磁性的声音。 云含眠扭头闻声看去,叶雅姿正双手抱胸倚靠在岸边的石栏上。 “叶长老,久见。” 云含眠敛去心底细小的情绪,单手拿着面具,朝叶雅姿点头示意,算是回应了她的问好。 叶雅姿侧身仔细地打量了番云含眠,想起刚刚她旁观的情景,柳叶眉略微上挑,忍俊不禁道: “云川正德殿一别十年,云掌门风采依旧,适才那两位弟子,你可认得?” “不曾。” 云含眠抿紧唇,若非叶雅姿送急信告知,她并不想与她再次会面。 当年之事,云惟烟固然罪孽深重,但叶雅姿聚集一众门派修士攻上云川,令云川脸面尽失。 云含眠淡漠地瞥了几眼叶雅姿,不想浪费时间和她打太极,直入话题: “你找我,可是掌握了有关于云惟烟踪迹的新线索吗?” “云掌门,我若说没有难道就不能来见你?” 叶雅姿俯身提起云含眠放在地面上的花灯,明黄的纱裙在夜晚里格外的亮眼。 她无所谓地笑了下,那双仿佛洞察秋毫的眼睛透出一点狡黠。 “云掌门。 在云含眠狐疑的眼神中,叶雅姿执灯步步逼近她,饶有兴致地邀请这位以冷淡著称的云川家主与她打个赌。 “线索暂且未查到,身份存疑倒是有位现成的。” 云含眠顺着叶雅姿驻足的视线遥遥望去,桥头对岸的人影若隐若现,她们皆穿戴浮梁弟子门派服饰。 这……是她刚刚接触过的那对师姐妹。 叶雅姿将手搭在云含眠的肩膀上,姿态慵懒。 她斜目注视着云含眠紧锁的眉头,继续往下说: “先前为你摘下面具的女子叫做白珂,是这次惨案中的唯一幸存弟子,许悦甚至破例将她从外门拔入内门。” “云掌门敢不敢跟我打个赌,就赌白珂是死了十年的那位魔修。” 云含眠深深地望了眼那抹纤细的身影,沉吟片刻,接过叶雅姿手中的花灯,声线平稳地询问道: “你需要我做什么。” 叶雅姿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低笑地说:“与我回宗门驻地即可。” 凉风习习,仿若拨乱了云含眠的思绪。 她刚想和叶雅姿再商议一下,却听见一阵急促的吼叫。 “魔修!是魔修!” “人!快去看看人!天啊!她的灵根被挖出了半截!” “这威压——这修为!快!快!快跑!” “修仙界竟有除去云惟烟外的大乘期魔修?!” 她们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猜到彼此的用意。 叶雅姿拔刀飞跃入乱成一团的人群中,挥刀斩断那团阴沉的黑雾,雾被割开后,又重新聚拢将她笼罩。 人群中不乏见多识广的修士,见状察觉出诡异之处,连连惊呼: “竟是消失了整整六千年的腐蚀之术!” 玉虹剑脱鞘而出,剑刃划破黑雾,云含眠飞身悬至空中,飘扬的乌发随暴涨的灵力狂舞着。 她心神合一,光白的剑影重叠,冷寒的月光垂落于云含眠完美无瑕的侧脸。 “云、云掌门!” 不知是谁先喊出了声。 周遭杂乱无序的人群瞬间陷入安静,而后又爆发出高亢的欢呼。 “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这莫非就是云川的幻影剑法?!” “那剑!可是玉虹剑?” 众人听见一道气势磅礴的剑鸣,激荡于空中久久不散,宛如战场上的擂擂战鼓。 云含眠执剑而动,黑雾像是一团柔软的水,逐渐膨胀,缭绕在她四周。 锋利的剑身破开浓稠的雾墙,云含眠侧头与叶雅姿交换眼神,确认好对方的想法与自己一致。 剑随心动,云含眠握紧剑柄对准叶雅姿身前的黑雾,叶雅姿亦不甘示弱,单手挑刀,二人同时刺向那团黑雾—— 破! 黑雾融入黑夜中,叶雅姿淡淡地扫过周围人慌乱的脸庞,高喝道:“魔修在何处?” 有几个元婴期的散修认出了她的身份,边扶起受伤的同伴,边跟叶雅姿诉说着来龙去脉。 “一团浓雾隔开了人群,大庭广众之下,徒手伸进丹田活生生地掏出灵根!” “此等残忍的手段堪比十年前的女魔头云惟烟!” 移步至伤者旁侧的云含眠蹲下身,二指并靠贴在她的脖颈,将自己丹田处的灵力缓缓地渡入她的体内。 可失去半截灵根的人哪怕保住了性命,基本也与修炼终生无缘了。 她绝望地看着云含眠,苍白无力的手蓦地抓紧脖子上的二指,眼底尽是痛苦,挪了挪嘴唇,想开口阻止云含眠救她。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云含眠看穿了她的想法,率先出声安抚她,“活着才有希望。” 将伤者抱在怀里的女子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学着云含眠的样子,笨拙地为她注入灵力。 “那魔修竟如此胆大包天!叶长老,安阳城可是浮梁接管的地界!” 女子强忍着哭腔,朝叶雅姿怒斥:“我乃是瑶台徐掌门座下弟子,她亦是上玄陶黎长老闭门弟子,在你们浮梁地界出事——” 她一字一句地控诉道: “浮、梁!罪、责、难、逃!” 隐藏于深暗中的女子满意地看着安阳城内的这一幕,她抬眸正巧撞入云惟烟探究的视线内。 果然如此。 云惟烟立刻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缘由,一个烂熟于心的名字几乎快要脱口而出。 她对那位神秘的女子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做口型说了句“帮我。” 神秘女子哑然失笑,她聪慧过人,自是猜出了云惟烟的用意,用口型回复道: “我以后会来找你索要报酬,现在,如你所愿。” 才散开的黑雾再度聚拢,依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静静地蔓延到许子衿和云惟烟身后。 “师妹。” 许子衿握紧云惟烟的手,温热的体温从贴合得严丝无缝的肌肤传至她的心中。 云惟烟歪头看向一直站在她身旁的许子衿,哪怕两人亲眼目睹了如此血腥的过程,许子衿从未抛弃她离去。 明明自己也怕得不行,还要拿着刀挡在她身前护着她。 当真…… 云惟烟将手抽出她的掌心,双手捧住许子衿的脸,盯着她姣好的容貌,轻声应了句:“嗯?” 许子衿主动把脸瞌在她的手上,神情认真地注视着云惟烟说:“别怕,我在。” 话音未落,云惟烟终于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当真蠢得可爱。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蠢笨的人。 因为别人有意或无意散发的善意,就把那个人当作好友,甚至还一心一意地对待她。 “师妹,我知你放不下惨死的同门,你不必担心,我会代替她们保护——” “多谢师姐好意。” 被云惟烟打断话的许子衿微微一愣,立马移开视线,掩饰自己眼中的伤心。 她是很稀罕白珂这个师妹的。 以往在钟山时,许悦不受其他长老待见,她在内门也寸步难行。 后来跟随师尊来了安阳城,这里的弟子们同样不怎么亲近她。 出生时,娘亲请了道星宗的人为她批命,说她会为身边的人带来霉运,注定孤独终老。 娘亲将她转寄于许家主家,师尊虽然对待她极好,但也不能时时顾全。 白珂师妹于旁人而言,是不一样的。 她是除去师尊外,第二个对她好的人。 许子衿偶尔也会暗暗庆幸,幸亏师尊救回了白珂,还将她带回安阳,否则她们之间根本不会相遇。 “师妹——” 许子衿还想再对云惟烟说些话,当与师妹四目对视时,喉咙咽了咽,最后还是将那些话吞了回去。 师妹,你第一次看见那位云掌门时,眼神里为什么会透露出一股不可言喻的忧伤呢? 罢了罢了,感情有时也需要装糊涂维系。 云惟烟倒没注意许子衿心里的纠结,用眼神示意神秘女子,时机已到。 神秘女子操纵那团黑雾,对准许子衿的丹田处俯冲直奔而去。 许子衿甚至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云惟烟一把推开,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回荡着那句: “师姐小心!” 云惟烟和许子衿这里的动静立刻吸引到云含眠的注意,她把伤者交给叶雅姿后,提起玉虹剑瞬移到云惟烟身侧。 缕缕黑雾正钻入云惟烟的丹田,她五指牢牢地扣住云含眠的手腕,艳红的鲜血不断地从嘴角流出。 “好……好疼,求你、护好我师姐。” 云惟烟强撑着自己破碎的躯体,磕磕巴巴地吐出几个字,甚至凑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她虚弱地倒在云含眠的怀里,五脏六腑好似被人用烧得滚烈的烙红一寸寸地烫过,开始渐渐地看不清人的脸庞。 猩红的血液从喉咙处喷涌而出,死白的脸色与被血染尽的红唇,云惟烟此时看起来像是将死之人。 “师妹!” 许子衿手忙脚乱地爬起身跑到云惟烟身边,却被云含眠用灵力弹开。 “别过来。” 云含眠一剑斩尽徘徊于云惟烟体外的黑雾,从纳戒中取出一颗混体通白的丹药给她喂下,神情严肃道: “万幸,起码护住了她的心脉。” 许子衿怔怔出神地盯了云惟烟半晌,脑海中浮现了几近诅咒般的批语,神色恍惚,她垂头不停地喃喃。 “那团黑雾是冲我来的,是、是师妹推开了我,为什么,该是我承受的,为什么偏偏是师妹。” 街道上的众人相互对视几眼,安阳城内已经连续发生两起魔修伤人事件,若此刻还滞留于此处,恐再遇魔修。 保不定下一个就是自己。 众人逐渐地散去,三三两两地结伴同走,安阳城原先热闹的花灯节霎时变得空旷寂静。 许悦在收到叶雅姿消息后,第一时刻带着医师和部分门派弟子赶至此地。 最近安阳城魔修伤人频发,许悦头痛不已,恨不得当场与这个残忍的魔修决一死战。 原以为在钟山混不好,来安阳偏居一偶再怎么过得平静安稳,谁料场面已经发展到不可收拾的程度。 浮梁本门派弟子就算了,又牵扯进瑶台、上玄宗的弟子。 许悦心中默默哀叹,边想边走到许子衿身侧,瞧见自家徒儿眼巴巴地瞧着面无血色的白珂,一时怒从心中来。 她一把拽起许子衿,恨铁不成钢地训斥: “你现在懊悔有何用!白珂既然是替你挡了灾,你与其在这里悲伤,不如和我一同去抓那个魔修!” 在听见“魔修”两个字时,许子衿涣散的眼神终于有了一点光亮,她木讷地朝许悦点点头,随即跟在了师尊的身后。 许悦担忧地看向缩在云含眠怀中的云惟烟,满眼的心疼。 那魔修简直可恶可恨,已经害死了白珂的三十三位师兄师姐们,难道还要再丧心病狂地对她斩草除根吗? “许长老。” 云含眠突然出声喊了句,挥手示意许悦不必再对她进行问好,反而将云惟烟转移到许子衿怀里。 “云掌门?” 许悦身为浮梁长老,自是与云含眠见过面的,她大抵能够想到云含眠出现于安阳城八成是与这个魔修有关。 毕竟屠杀她浮梁外门弟子那夜的手法确实与云惟烟的作风相似。 但今夜这事,许悦敢断定那魔修不是云惟烟。 腐蚀之术,千年未见,记录其修炼方法的典籍在六千年已经丧失。 云惟烟的寿命不过堪堪四百余年,又怎能习得此类邪术。 不过她现在可琢磨不透云含眠的意思。 许悦又试探性地喊了声“云掌门”。 云含眠这才从自己的思路中回过神来,让许子衿抱着云惟烟去寻医师用千年以上的灵药吊着她的命。 许子衿忍住眼中的泪水点点头,朝云含眠道谢一声,打横抱起云惟烟便飞去医师处。 云含眠定睛看了云惟烟惨白的侧脸良久,总觉得今夜之事太蹊跷了。 白珂…… 云含眠默念着这个名字,心头萦绕一种最不可能的猜测。 10、托付真心 安阳城今夜所发生的事迹很快传遍了修仙界,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尤其是遗失千年的腐蚀之术再度现世,各大门派和世家敏锐地嗅到了隐藏在暗处的危机,纷纷派出心腹去调查这个魔修的背景。 可惜全都一无所获。 那魔修仿佛在花灯节昙花一现,随后湮没于茫茫天地间。 近些日子,许悦提起此魔修便愁容满面。 接二连三地发生在她管辖的区域,许悦身为主事长老怎能不多想? 所幸叶雅姿有几分手段,既安抚住了那位受伤的瑶台弟子,又稳住了安阳城当前的局面。 许悦无奈地揉揉眉心,精致华美的妆容上尽显疲倦,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叶雅姿,沉思片刻,才犹豫不决地开口说道: “我、我同意你的建议,可——” 许悦停顿了一会儿,神色忧虑,似乎还未彻底地下定决心。 “可你必须承认,白珂也有嫌疑,难道不是吗?” 叶雅姿接下许悦的话,把玩着掌心中的一串翡翠玉珠,珠子个个通体碧绿、莹润透亮。 许悦心道此物不俗,却依旧摆出一副难为的表情。 叶雅姿淡淡地瞥了眼许悦,同门几百年,自是猜出许悦心里打得什么算盘,嗤笑道: “许长老,你为何不敢让我去试探白珂?莫非你早与魔修勾结?存有私心?” 她故意把话往重说,强逼许悦答应,虽说云惟烟替许子衿挡了魔修的攻击,身受重伤,昏迷至今未醒。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此事定有古怪。 不去试上一试云惟烟,叶雅姿寝食难安。 “魔修夺人灵根后,身体常常不能与灵根较好地融合,多多少少出现些瑕疵,比如灵根上会有裂痕。” “这串玉珠乃我叶家先祖流传下来的,极具灵性,能够测试修士体内的灵根,若灵根完好无损,我当然不会故意为难白珂。” 语毕,两人皆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 许悦经过深思熟虑后,终于点头同意了叶雅姿的要求。 哪怕她明知,修为仅在筑基期的白珂根本无法承受玉珠的试探。 * 【宿主……】 【宿主……】 系统正在一遍遍地尝试唤醒云惟烟。 它能够感知外界,每每感受到女主神情复杂地驻足在云惟烟的床边,都不禁缩在宿主的神识里瑟瑟发抖。 系统偶尔感觉女主好像发现了它的存在。 这是它第一次做任务,它醒来就自动绑定了云惟烟。 它知道书中的剧情,知道书中人物的结局,唯独不知道自己的具体任务是什么。 或许等女主飞升大道,它就可以脱离云惟烟进行下一个任务? 系统想想还有点不舍,毕竟跟云惟烟相处了四百一十年。 【宿主,你再不醒,怕要被云含眠和叶雅姿发现了】 【宿主,云含眠跟叶雅姿说了你好多好多坏话】 【宿主,云含眠还和叶雅姿说你不可能飞升】 “谁说我不能飞升?!” 云惟烟甚至还尚未彻底的清醒,强撑起半个身子,周身骨痛乏力,稍稍一动便止不住地咳嗽吐血。 “统子你再说一次,哪个混账说我不能飞升,我撕烂他的嘴!” 云惟烟咬牙切齿地说着,忿忿地睁开眼睛瞪着床上黄蓝色的帷帐。 守在床旁的许子衿在听见声响时,立刻掀开床帘握住云惟烟的手,细致地用手绢擦去她嘴角的血渍。 云惟烟直接无视许子衿的存在,在神识中朝系统怒喊道: “黄色,又是黄色!浮梁就这么喜欢黄色!你快说!到底是谁说的!” 急火攻心,虚弱的身体经受不住这样的刺激,云惟烟没等到系统的回复,喉头就涌上一口鲜血。 “咳——咳——咳——” “师妹!” 许子衿眼疾手快地抱住倒下的云惟烟,满眼心疼。 白珂是她的师妹,更是她的恩人。 如果白珂没有推开她,何必受如此病痛。 许子衿越想越自责,恨不得将自己的一切都补偿给师妹。 她垂眸看向病殃殃躺在她床榻上的云惟烟,面色苍白,眉间处有股化不开的浓浓的病气。 医师说,师妹可能今后都无法再修炼了,余生只能靠灵药吊着命。 咳完血,云惟烟终于冷静了下来。 系统躲进她的神识里装死不回应她刚才地追问。 假如不是眼下还有更加重要的事,否则云惟烟定要将此人揪出,让他好好体会生不如死的滋味。 “师姐。” 云惟烟立即挂上一副脆弱可怜的表情,身若无骨地靠在许子衿的怀中,侧头泪光涟涟地直视面前的人。 “你有事瞒我。” 她压抑着哭腔,手却下意识地抓紧许子衿的手,如同受伤的幼兽般蜷缩在师姐的怀抱里汲取温暖。 “师姐,我是不是与仙途无缘了。” 话音未落,许子衿顿时心如刀割,她到底该怎么告诉白珂这般残忍的事实。 许子衿别过头,不敢看云惟烟悲痛欲绝的目光,她曾无数次悔恨当初将师妹带去花灯节。 云惟烟眼含泪花,仰头盯了许子衿的侧脸半晌,见师姐回避的态度,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师……许仙师,那我也该走了,感谢您多日的照料。” 依据浮梁门规,无法再修炼的弟子应自动退出宗门。 在修仙界,无法修炼,跟废人没有任何区别,只能自寻一处等待衰老死亡。 这个世界极度自由又极度古板,实力为尊,评价人唯一标准只有看修为的高低。 而天生的灵根却又能够决定修士的先天基础。 以至于修仙界丢弃四灵根和五灵根的幼婴的现象比比皆是、蔚然成风。 像白珂这种,四灵根,又没什么其余天赋的弟子,一旦离开宗门,日后的命运可想而知。 云惟烟挣扎着起身,却被许子衿伸手按在怀里。 “许仙师?” 她面如死灰地注视许子衿,木楞地开口询问: “是需要我付灵药的钱吗?我在外门的时候攒了一点钱,在我的纳戒里,我这就——” “师妹!” 许子衿再也无法克制自己情绪,猛地抱紧云惟烟,将下巴抵在师妹瘦弱的肩膀上,急切地说: “有我在,你永远是我的师妹,是浮梁的弟子,我护你一世周全,没关系的,修炼那么累我们就不修了……” 许子衿对云惟烟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几乎将她的底细全盘托出。 云惟烟边扮演着柔弱小白花,边嫌弃地跟系统吐槽许子衿。 “许子衿竟然还是许家旁系!我以为她是许悦的女儿呢。” “统,是不是她骂我不能飞升,修炼就该累点,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修仙界不修仙难不成谈恋爱吗?许子衿蠢得发奇,许悦怎么当人师尊的,我那个徒弟可比她强多了。” 系统:…… 系统正在思考要不要把宿主死后,她的好徒儿陶黎差点将她鞭尸的事情告诉她。 起码人家许子衿对许悦忠心耿耿。 前世的云惟烟做事极绝,杀了上玄宗的大师姐后,还顺手把这位白月光般存在的大师姐全家给灭了。 杀得干干净净,方圆十里寸草不生,但凡带喘气的全都没放过。 也怨不得陶黎乃至上玄宗恨云惟烟入骨。 【宿主下步可有计划?】 云惟烟姿态懒散,半瞌着双眼,忍住打哈切的冲动,任由耳边的许子衿自言自语。 “叶子有个传家宝能探测灵根,我求了那人帮我遮掩,再待几天就可以对许子衿下手了。” 金丹,甚至是元婴。 一想到即将突破的修为,云惟烟的呼吸不禁急促。 正当她畅想未来恢复修为后大杀四方的光景时,许子衿眼尖地瞧见了叶雅姿和师尊推门而入。 许悦给许子衿使了个眼色,示意徒弟赶紧从云惟烟的病床上离开,给叶雅姿腾个位置。 许子衿虽不理解师尊的要求,但还是乖乖地照做,松开了抱着师妹的双手。 云惟烟微微偏头,与叶雅姿四目相接,旧时好友的眸光中透出浓厚的杀意。 叶雅姿目光灼灼地盯紧了云惟烟,一言不发,径直走到床畔,将手腕上的那串玉珠取下。 “叶长老?” 许子衿唯恐叶雅姿对云惟烟不利,正欲走上前去,却被许悦持刀拦在身后。 房内的氛围顿时降至冰点。 云惟烟颤颤地偷瞄了眼叶雅姿,面上不带一丝血色,害怕地往被褥里缩了缩。 叶雅姿完全无视许子衿警告的目光,把玉珠往挂在云惟烟的手腕上,用法术划开食指,将流出的血液滴入玉珠内。 玉珠瞬间发出刺眼的绿光,立即融入云惟烟的体内。 “啊——!” 当初叶家先祖为此仙器设立禁制,只能被拥有叶家血脉的人使用,以血激活。 叶雅姿冷淡地看着痛苦嚎叫的云惟烟,玉珠入体后,会寻至丹田灵根处,假设灵根完好如初,玉珠出体后仍旧是原色。 只不过玉珠存世万余年,灵气充沛,一般修士会承受不住其蕴含的灵力而导致爆体而亡。 云惟烟双手捂住腹部丹田,冷汗涔涔,不停地翻身哀嚎着,鲜血渐渐地从七窍流出,在黄色的被褥上极为显眼。 “叶长老!” 许子衿拔刀指向叶雅姿,她岂能忍受眼睁睁地看着云惟烟受苦。 “瞧着吧,你心心念念的白师妹绝对是——” 魔修二字尚未脱口,叶雅姿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玉珠居然出体了。 它的碧绿一如既往。 11、抓住纰漏 “不、不!” 叶雅姿冲向前去一把揪起云惟烟歇开的衣口,重重地掐紧云惟烟的脖子,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 “我不信!你说、你说你是云惟烟那个魔头!” 最后一个字音竟隐隐约约能听出叶雅姿有点哽咽。 云惟烟咳嗽几声,四处经脉犹如烈火烧灼般疼痛,一呼吸便牵扯着蕴藏在丹田里的灵根。 这由浮梁外门三十四名弟子融合成的灵根污垢杂乱,勉强将她硬堆上筑基后期。 如果不是那人赠与的黑雾替她遮挡住叶雅姿的传家玉珠,云惟烟早就爆体而亡了。 “叶、叶长老——” 轻到近乎消散的话语,云惟烟费尽力气睁开双眼,看着快凑到鼻尖的叶雅姿。 十年光阴,天道垂爱,她的容颜依旧那么动人。 猩红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溢出云惟烟的嘴角,顺着叶雅姿玉白的手腕滴落到被褥上。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许子衿的心。 “叶长老,你今日已经查验过我师妹,她并非魔修,更不是你嘴里的女魔头!” 许子衿不顾许悦的阻拦,一刀挑开师尊未出鞘的刀身,飞奔到床旁,持刀与叶雅姿对峙。 四周安静得可怕,许悦放任弟子冲撞浮梁的执行长老,自己则站在三尺开外,屏气凝神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叶长老对白珂疑心可消?” 云惟烟软绵绵地对叶雅姿吐出几个字。 她刚刚拒绝了系统为她屏蔽痛感的帮助。 她必须记住通向飞升之路受过的痛楚。 刻骨铭心的痛苦使人清醒。 四百年前为了突破五灵根的限制,她咬着粗布,用剑割开了腹部,亲手挖出了丹田里的灵根。 三百年前为了冲击元婴,她杀尽上古秘境中的修士,血染黄沙,独身一人夺走至宝灵器。 而今日—— 云惟烟倏忽朝叶雅姿勾起一个惨淡的笑容,磕绊地说: “若叶长老不信,大可挖出白珂体内的灵根一探究竟。” “师妹!” 许子衿立刻将把手中的刀丢下,俯身打横抱起云惟烟,愤恨地怒瞪了眼叶雅姿,转身离去。 许悦无声地站在原地,冷漠地看着叶雅姿目眦欲裂地盯住掌心沾染血渍的玉珠,脸上半惊半哀。 往日高傲的执行长老形象荡然无存。 “不是她!居然不是她!怎么会……我真的认错了吗?” 叶雅姿边口中喃喃,边摇头叹息,在自己都未察觉的片刻,一颗微小的泪水漏出了泛红的眼眶。 她好似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云惟烟真的已经死了十年。 * 许子衿抱着浑身是血的云惟烟正飞速向医师们所处的院落赶去,不料半路竟碰见了云含眠。 云含眠自从上次花灯节后,就应叶雅姿的邀约一直留在安阳城浮梁驻地。 云川的大部分事务由自己的心腹云归意管理,长老们暂时未催促她回归宗门。 以至于云含眠闲来无事,索性在浮梁开始教那些弟子们云川剑法。 她鲜少出云川,亦未像云惟烟般满修仙界乱跑,向来恪守不渝地遵循长老们和师尊的安排。 学剑、修炼、接任家主、成为掌门。 每一步都是如此顺利,从未遇见半点坎坷。 所以云含眠一直不能够理解云惟烟,明明身为她的妹妹,哪怕并非嫡系,但也是堂堂正正的云川二小姐。 就算不修仙,安安分分地待在云川,云家也能保证她一辈子衣食无忧。 师尊曾经跟云含眠说过,云惟烟是个极为贪婪的人,让她尽量远离这位妹妹,怕云惟烟分走她的气运。 云含眠对师尊的话奉若真理,一一照做,但却在无人关注的角落,云惟烟开始走入魔道、修炼邪术。 等云含眠发觉时,云惟烟早已成为修仙界危害一方的女魔头。 后来…… 云含眠侧目看了眼平躺在床榻上的血人,双手掐诀替她清理掉身上的血痕,脑海中却止不住地浮现十年前的光景。 后来她便众望所归地杀死了云惟烟。 “云掌门,我师妹她现在身体如何?” 一道急躁的嗓音将云含眠从记忆中拉回现实,她转头看向床塌不远处的许子衿。 许子衿焦促地走上前想要查看云惟烟的情况,却被云含眠轻声叫住: “许子衿。” “云掌门?” 许子衿疑惑地看着端坐在床头的云含眠,内心一边感激云掌门出手相助,一边有点抵触云含眠留在房内打扰她照顾师妹。 “你师妹她的身体状况比较奇怪,经脉受到灵力冲击而全部损断,偏偏丹田的灵根毫发无伤。” 云含眠微蹙眉头,目光平静地驻足在许子衿的面容上。 “我本运转了灵力输送到她的体内,想帮助她蕴养经脉,可灵根却疯狂地排斥我的灵力。 照常理,受损的灵根会需要吸收大量的灵力进行自我修补,由此可见她的灵根并未受伤。” 听着云含眠的分析,顿时在许子衿的心中掀起惊涛巨浪。 浮梁的医师清清楚楚地告诉她,白珂的经脉灵根遭受到魔修黑雾的侵蚀,根本无康复的可能,只能成为废人。 而眼前的云含眠又说出了一个与医师截然不然的结论。 难道…… 许子衿眨了眨双眼,琢磨着此事的疑点,难道是云掌门医术不精? 转念一想也说得通,毕竟云含眠是剑修,当然比不过医师。 术业有专攻,这个道理许子衿自是明白。 云含眠瞧着许子衿变化多端的神情,甚至时不时地偷瞟几眼自己,心中愈发不解。 在许子衿数十次地偷看后,云含眠终于按捺不住,开门见山地询问她道: “你对我可有不满?还有今日你师妹身上的伤到底怎么来的?” “我怎敢对云掌门不满,修仙界谁人不知您霁月风光,乃是当之无愧的正道魁首。” 许子衿回了她一个客套话,迅速地转移话题道:“至于我师妹,唉,此事说来话长……” 趁着许子衿对云含眠添油加醋地说叶雅姿时,系统在神识里呼唤云惟烟。 【宿主?宿主?】 “别吵,嘶——好疼,我今天没心情听你说废话。” 云惟烟紧闭双眼,虚弱地躺在床上,咬牙强撑叶雅姿带给她的伤痛。 云含眠虽替她疏通了身体各处的经脉,但经脉撕裂的伤口尚未愈合。 融合成的灵根又不与她身体相符合,受到玉珠过于纯净的灵力,竟有几分瓦解的趋势。 不行,不能再拖下去了。 云惟烟的眼睛眯起一条缝隙,眼珠转头盯住正与云含眠侃侃而谈的许子衿。 她微微耸动鼻子,仿若闻到了极品的美味。 就今夜吧。 反正浮梁上乘的刀法和心法已经学得七七八八了。 云惟烟再度闭上双眼,盘算着该怎么在叶雅姿和云含眠的眼皮子底下对许子衿下手才能全身而退。 上次幸亏白珂将白色草药当成祭花,让云惟烟想起此花与酒混合同吃会中毒。 否则她当时区区一个手无寸铁的练气怎么可能杀掉筑基前期的白珂。 【宿主原先是准备让许子衿心甘情愿地奉上灵根吗?】 “对。” 云惟烟难得耐心地对系统解释了一番。 “若是你强行取出的灵根,它便会十分抗拒你的身体,它甚至会自行产生裂痕,以至于修炼不稳。 我曾经就很想尝试一次,假设那人自愿将灵根双手奉献给我,或许灵根也会认可我的身体。 但无奈一直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做这件事,当时天道逼我逼得那么紧,各方又在联手围剿我……” 云惟烟口吻略显怀念,四百年的岁月哪怕对于修士也并非稍纵即逝。 一个天资平庸的修士,从练气一阶开始修炼,跨越筑基起码需要七八十年。 而修仙界却公认筑基才是修仙的开始。 有些人终其一生也只不过是摸到了天才的起跑点。 就比如云惟烟。 她若非不狠心挖掉自己的五灵根,修炼一辈子估计都不能突破筑基,更何谈日后的大乘期。 只是有一点点不甘心而已。 不甘心天道对女主无底线的宠溺,不甘心自己做一个云川公认的废物。 不甘心庸庸碌碌地过完一生。 明明她三岁起便能过目不忘,明明课业夫子教的剑式她也能一点即通。 可为什么主角偏偏是云含眠? 凭什么她要沦落陪衬女主的绿叶? 【宿主…】 系统察觉出云惟烟情绪不稳定,搜刮满数据库想安慰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什么天命什么天道,全是狗屁!” 云惟烟对系统忿忿不平道: “我偏不信全修仙界只有她云含眠一人能够飞升,假设我飞升成功,或许你也可以完成任务。” 云含眠尚未注意到云惟烟这边与系统的牢骚。 她一个字不落地听完许子衿的长篇大论后,从繁复的话语中捕捉到关键的节点,依稀摸到了串通线索的门槛。 想来叶雅姿的直觉是对的,白珂此人定有古怪。 云含眠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让许子衿好好照顾白珂,在她未回来之前,千万不要放白珂走出这个门。 许子衿点点头,应承了云含眠的要求。 云含眠起身推开房门,掐诀设置一个针对云惟烟的禁制后,拂袖朝叶雅姿寻去。 12、她是魔修 夜幕如约而至,许子衿推开了窗扇,小院里簌簌作响的老旧的枝叶,平添几分萧瑟之感。 云含眠离开了好久,久到让许子衿也不禁对自家师妹升起点疑心。 医师与云掌门两相矛盾的话语,徒留她一人存活的惨案,叶长老对她明显的敌意。 桩桩件件摆在许子衿的眼前,今日云含眠地所作所为更让她开始提防。 白珂这般好的人,真的会是杀人不眨眼的魔修吗? 许子衿不敢也不愿再多想,视线专注地看向放在窗台上的花草,自顾自地修剪摆弄。 “师姐。” 一道温婉的嗓音从她的身后响起,许子衿转过头惊讶地发现云惟烟正裹着被子盘坐在床榻之上。 “师妹你好些了吗?” 许子衿连忙关掉窗扇,怕深夜的冷风把云惟烟吹着凉,毕竟师妹大病未愈,身子骨本就虚弱。 云惟烟并不回她的问候,反而突然转移话题。 “我好饿啊师姐,想吃些甜糕,饭菜也行的。” “这——” 许子衿迟疑了会儿,最终心软地将云含眠告诫她的话一五一十地说给了云惟烟听。 “所以,现在连云掌门也怀疑我是魔修对吗?” 云惟烟神色黯淡,用被子将自己裹得更紧了一些,略微垂头,闷声又问了许子衿一句: “师姐你不愿意相信我吗。” 分明是疑问的话语却用肯定的语气说出,许子衿直视着师妹那双水灵的眼睛。 漂亮纯净的黑眸仿佛在对她诉说着她的伤心。 许子衿一时竟无言以对。 云惟烟就这么坐在床上,安静地望着往日对她百般呵护的师姐,泪水逐渐模糊了视线,咬紧唇瓣,不发一言。 许子衿的心蓦得一痛,师妹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地划过她如玉般的脸庞。 同时也流进了许子衿的心里。 涌上心头的懊恼强烈地侵蚀她脑中残余的理智。 对于许子衿而言,白珂,不似姐妹甚似亲人。 尤其是花灯节上,白珂几近赔了一生的修行,替她挡住了魔修黑雾的袭击。 如此重情重义,绝不可能是魔修! 云惟烟眼瞧许子衿的神情有所松动,将近半月的朝夕相处,她对这位师姐的性格早就了若指掌,继续放话刺激: “师姐——” 许子衿静默在原地,看着云惟烟对她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今日是我的生辰,你、你能留在我身边陪陪我吗?” 明为理智的底线终于被浮上心尖的酸楚而冲破。 许子衿微红眼眶,不断在心中责骂自己。 许子衿啊许子衿,师妹既对你嘘寒问暖,又对你恩重如山,你怎么可以因为别人的猜忌对她产生怀疑! 云惟烟掩去眼底的几分冷漠,淡淡地扫过许子衿一眼。 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下盘算该如何智取灵根。 【许子衿目前为金丹后期,根据数据测算,如果强行对战,你至少有百分之零点零一的把握可以打赢她】 系统认真地为云惟烟继续分析道。 【下毒成功机率为百分之零,宿主手头上并无毒药;偷袭成功机率为百分之三,筑基后期对上超一个大境界的修士成功率较低……】 “我自有计谋。” 云惟烟从温暖的被褥中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此事虽令人头疼,但并非毫无破解之法。 【何计?】 宿主身陷这种险境,系统难得多嘴问了她的谋划。 它听见宿主稍显得意的语气,清清楚楚地对她吐露了四个字。 “迎难而上。” 许子衿面露羞愧,拱手俯身地朝云惟烟弯了下腰,以示歉意。 云惟烟咬住下唇对许子衿摇摇头,许子衿的心却莫名感到一股浅浅地针刺。 “师妹,你卧在床上好生休息,师姐我去为你找些吃的来。” 她放柔了声线,安抚好云惟烟后,起身走出了院落,撸起袖子准备去小厨房亲手为师妹做一碗热汤面。 许子衿曾听闻九九八十一城的百姓有在生辰日吃长寿面的习俗。 九九八十一城的百姓大多也是像白珂般断绝仙途,从修士退化成凡人的人。 许子衿并不会揉面,但她希望她的师妹可以长命百岁。 * “你的意思是说白珂的灵根完好无损?她替许子衿挡了魔修的攻击,灵根怎么可能没有半点损伤!” 叶雅姿越说越气,一巴掌拍在桌面上,下意识地拔高了音量。 “我叶家祖传的玉珠莫不成被一个筑基小辈耍了?!可她的灵根的确不像是魔修的灵根啊!” “叶长老,你先别激动,听完云掌门的话也不迟啊。” 许悦赶紧劝住即将发飙的叶雅姿。 堂堂九大世家之一叶氏的传家至宝竟然在白珂这种无名之辈上栽了跟头,叶雅姿那么心高气傲的人怎能不恼怒。 许悦再不想扫了自己在安阳城的脸面,也不得不对云含眠妥协。 白珂是她亲手救回安阳城的,之前许悦对此人有所顾虑,但彻查完后发现没什么问题,便任由白珂去了。 之前她还准备将白珂提为内门弟子,随后收为徒弟。 许悦一方面是想稳住外门弟子,以彰显自己的良善,搏个好口碑;一方面想在心灵上求个安慰,毕竟她对三十三人之死,心有惭愧。 如果白珂真是魔修…… 许悦深吸一口气,脑海中不断推测日后在宗门的处境。 云含眠将两人的神色收入眼中,轻轻地敲了敲桌面,延续先前所说的话题: “就是基于她特殊的灵根情况,所以我猜测她可能是魔修的同伙。 许长老、叶长老,你们仔细想想,魔修灭门却独剩她一人,白珂本就是浮梁弟子,有这层身份的遮挡,她在门内与魔修里应外合并无不可能。” 云含眠缓缓地说出盘旋在她心中已久的想法,叶雅姿闻言不禁正色道: “花灯节上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她和魔修自导自演?” “我瞧着倒不像。” 许悦接过话,抬手替桌对面的二人斟满酒,随后微抿了口杯中的美酒,沉思片刻,继续说: “莫非是她不愿与那魔修同流合污,魔修一怒之下,准备在花灯节上对白珂除去,结果黑雾失控刺向了子衿? 白珂对子衿情感深厚,自甘为她赴死?” 许悦的这番话让云含眠和叶雅姿陷入了深思。 白珂对待许子衿的好,莫说她们三人,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甚至门派中还有白珂正在追求许子衿的谣言。 况且许悦的猜测有几分道理,可偏偏灵根这事儿如同杂乱交织的线团般,剪不清理还乱。 云含眠唯一可以确定,白珂与魔修必有瓜葛。 正当三人还在思索讨论该怎么再次引诱出那个魔修时,躲藏在门后阴影处的许子衿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师尊的院落。 许子衿在去往小厨房的时候,思来想去,决定先去告知云含眠一声。 她始终答应了云掌门看守师妹的要求。 虽然现在是暂时离开屋内,但许子衿认为自己算是食言了。 刚想进入院子,便听见了云掌门与师尊她们的话语。 许子衿于是运转灵力,屏息侧耳靠在了门后。 特别是在听完师尊对白珂的猜测后,喜悦渐渐地抹平了许子衿心里的纠结。 她飞奔回小厨房,小心翼翼地将那碗汤面放进了食盒中,满心欢喜地提着食盒朝屋子走去。 途经悬挂在枝头摇摇欲坠的败叶,许子衿摘下一片即将枯萎发黄的叶子,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心里想着再过五个月便又轮回到了夏季,师妹曾说她喜欢初夏景色,她定要带着师妹好好游玩一番。 【宿主准备好了吗?】 “我心意已决。” 云惟烟用绢帕擦拭着手中泛着银光的刀刃,她记得这柄刀还是许悦送给她的。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逼近,云惟烟起身走至屋门后,敛神屏气地等待许子衿的到来。 “师妹!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 剩下的语句尚未来得及脱口,一把明锐的刀锋便将她的胸膛捅穿。 许子衿怔怔地抬眸看向眼前的云惟烟,脑中一片空白,手中还死死地握住装着象征长寿的汤面的食盒。 “师——妹——?” 云惟烟趁许子衿没有出手,将刀拔出,再度狠狠地插进许子衿的心口处! 四处溅射的血液喷红了云惟烟半边脸,她好似根本不在乎,另一只手剥开许子衿的丹田,直接扯出了许子衿的双灵根! “为——为——” 灵根被活生生扯出体内的剧痛让许子衿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眼含泪花,直勾勾地注视着此刻正在杀死她的人。 那人长得好像她的师妹啊。 可白珂根本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她是谁?面前的人是谁? 许子衿不敢去想心底的答案。 有些事,她心有所感,但她不想承认。 云惟烟毫不犹豫地吞下许子衿的双灵根,体内的灵气瞬间暴涨,她的丹田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滋润。 无视许子衿痛苦扭曲的神情,云惟烟餍足地舔了舔唇,仿佛还在回味双灵根的绝味。 “为什么?” 云惟烟重复了遍许子衿的话语,使劲地再将刀身捅进一寸,嫌弃地看向许子衿,冷笑道: “因为——” 她故意拖长尾音,露出一个璀璨地笑容,未被血染红的半边脸犹如从万魔窟爬上来的厉鬼。 “因为我是魔修啊。” 13、雷劫欲至 当亲耳听见“魔修”一词从云惟烟口中说出时,许子衿的心彻底死了。 她放弃了无用的挣扎,五指慢慢地松开,任由食盒“嘭”的一声摔落在地面。 云惟烟干脆利落地拔出刀身,许子衿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身体,在断断续续地呼吸声中倒下。 屋内的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你、你——” 许子衿宛若屠夫案板上濒临窒息的鱼儿,喘着粗气,脸色煞白,过度失血而让她的神志逐渐不清。 明媚似阳的黄色衣裙被鲜血一点点地渗透,她透支仅剩的力气,像鱼儿渴求水源般抬头仰望身前的师妹。 云惟烟持刀而立,赤红的血液顺着锐利的刀尖流下。 她突然蹲下身,伸出手用指尖触碰了许子衿布满老茧的指腹,眸光全然无以往的温柔。 神情冷漠得与印象中的白珂判若两人。 “我想……” 泛着寒意的刀再度动了。 云惟烟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瘫倒的师姐,眼前突然浮现被她丢弃已久的记忆片段。 许子衿的容貌渐渐与很多人重叠。 “我想……知道……” 一阵虚弱的声音幽幽地传入云惟烟的耳中,她看向地面上这位待她极好的“师姐”。 许子衿的灵力急剧消散,努力尝试数次,也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但到底是金丹后期修士,如果现在送去修仙界大能处抢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宿主?】 云惟烟自行忽略系统的呼喊,鬼使神差地用手捂住了许子衿的那双眼睛。 那双灵动的眼睛里盛满了痛苦,又好像夹杂些许的忧伤,唯独缺失恨意。 顷刻间,云惟烟丧失了与许子衿对视的勇气。 一种莫名的情绪在云惟烟的心里悄然散开。 云惟烟想不明白,许子衿为什么不恨她。 像她这种坏得人神共愤的魔修,被讨厌是最理所当然的事情。 许子衿安静地看着师妹沾满血渍的掌心,已然接受了即将死亡的命运。 云惟烟陡然闭上双眼,凭借直觉,挥刀朝许子衿刺去。 意识消亡的瞬间,许子衿在心底默默说出了那句始终未说出口的话。 我想知道你的真名。 一刀封喉,气息断绝。 【宿主可是后悔了?】 “从未。” 云惟烟冷冰冰地朝系统吐出两个字,撕裂桌角布擦了擦染满血迹的刀身,随即抬脚向房门走去。 窗外狂风大作,骤雨即临。 【请宿主赶紧离开此处,金丹雷劫将至,去寻处无人搅扰的洞府渡雷劫】 “你知道许子衿为何会死吗?” 云惟烟忽然问了句让系统摸不着头脑的话,它没有回复,继续催促宿主破开屋门的禁制逃离。 云含眠一个区区大乘后期的禁制,怎么能拦住半只脚跨入金丹期的云惟烟? 常言道,人在江湖走,技多不压身。 四百载的问道求仙,除去云川剑术,云惟烟不仅自学了蛊术,还钻研了上玄的符阵之术。 若非天道硬卡住她,云惟烟怕早已步入渡劫期。 系统时常想,假设它的宿主是主角,那么这个世界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眼下情势容不得它思虑,天边闷响的雷声阵阵逼近,云惟烟一脚踹开脚边的食盒,运转灵力掐诀解开门上的禁制。 顿时金光大闪,云惟烟眯起眼睛,侧头瞥了眼死去的许子衿,语气平稳地对系统说道: “她为她的真心付出了最惨烈的代价。” 禁制解除的瞬间,云惟烟握刀扬长而去。 同一时刻,云含眠拔剑飞身化作一道白光赶至许子衿的住所。 叶雅姿与许悦对视一眼,立刻意识到许子衿肯定出事了,否则云含眠不可能突然抽身离开。 莫非—— 许悦不知为何缘故,心尖隐隐作痛,仿佛正在失去最亲近的人一样。 不可能,子衿是金丹后期,刀法是她亲手教出的…… 叶雅姿见许悦表情渐渐失控,起身按住她的肩膀,语气颇为焦急。 “你先去找云含眠,我来处理门中事务。” 许悦感激地朝叶雅姿点点头,随即她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叶雅姿抬眸远望乌云密布的天边,亮眼的紫色惊雷隐没在深黑云层中,时不时闪现露出一点尾角。 刮裂的狂风席卷了天地间,许子衿院子中的残枝败叶随风飘荡,云含眠推开门,下意识地止住了呼吸。 凉透的尸体直挺挺地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可她的面容却没有半点痛苦,像是自愿抵命。 “子衿!” 刚跨入屋内的许悦一眼便看见了这副令她心碎的景象。 她一手带大的徒弟,此时此刻却血染衣裙、毫无生机。 云含眠并未去安慰悲痛欲绝的许悦,反而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食盒。 食盒的外观朴素,云含眠用灵力测了测,的确是一个普通的盒子。 她打开盒子,盒内只有一碗洒了汤面和一张被汤水浸湿模糊了字迹的纸条,隐约能辨别出“辰”“乐”二字。 “许长老,逝者已逝,请节哀。” 云含眠放下手中的食盒,心下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有几分了然。 能够破了她设下的禁制,修仙界除了云惟烟,云含眠根本想不到其他人。 连上玄宗醉心符阵之术的关灵都无法在短时间内解开她的禁制。 也就只有那位喜好修炼旁门左道的好妹妹可以办成。 “云掌门,我要杀了她,我一定要杀了她,那个魔修!云惟烟!肯定是她!” 纵使许悦几近濒临崩溃,云含眠神色亦未变,维系着往常的漠然。 眼睁睁地看着许悦跪坐在许子衿身畔痛哭流涕,云含眠却无法感受到丝毫伤感。 她的眼神恍若戏台子底下的看客般无动于衷。 半晌,云含眠终于开口,冷淡对许悦说道:“人死不能复生,许长老切莫过于哀伤。” 云含眠顿了顿,思绪万千,她既不可以轻易对许悦作出承诺,也不能现在抽身去追寻云惟烟的踪迹。 云含眠终究是云川的掌门、云家的家主、正道公认的新一辈魁首。 未妥善安置许子衿的尸首,于情理不合,怕遭人非议。 闻着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云含眠略微感到头疼,淡漠地旁观着许悦与许子衿的师徒诀别,心里倒是想着: 她好似从未见云惟烟为谁痛哭过。 14、元婴大成 浩浩天地间风起云涌,无数道惊雷云集在云惟烟头顶正上方,沉闷的轰隆声盘旋在她的耳边。 【你手上沾有三十五条人命,天道定不轻饶你,自此紫雷劫绝对会比重生那次愈加严苛】 系统顿了顿,纠结下措辞,继续对宿主分析。 【你现在乃草木化形,又吞噬掉许子衿金丹后期双灵根,若撑过雷劫,便可一步元婴】 【若天道不承认,怕会被雷劈得魂飞魄散】 “呵。” 重重雷层几乎笼罩了大地,唯有一抹倩影单手提刀而立,身形似苍翠豫竹般挺直,女子望向黑云中的紫雷,不屑一顾道: “它能阻我一次,绝不能阻我第二次!” 急啸的雷劫应声而落,飞速冲向女子天灵盖。 忽视神识中系统的警鸣,云惟烟握紧掌心的刀柄,神色未显露半分惧怕举刀迎雷而上。 【宿主!】 伴随着系统刺耳的尖叫,电光火石间紫雷携带天道的怒火,以千军万马之势,与云惟烟交锋。 “哈哈哈,天道!你再也奈何不了我!” 云惟烟单刀抵挡蜂拥的雷劫,眼里充满了对修为的渴望,在系统连连惊呼下,她更是直接徒手抓起一道紫雷送入体内! “就让你的紫雷为我淬炼肉身!” 她仰天大笑,血迹斑斑的衣裙被狂风吹得凌乱至极,紫雷寸寸侵入周身经脉,刺骨之痛让云惟烟好似又回到了十年前被万魔啃噬。 “今日!我必结婴!” 话音未落,地面上瞬间灵力大增,云惟烟用锐亮的刀刃直指头上的天。 黑云压顶,阵阵雷声犹如咆哮的洪水朝她怒吼。 她终于抬眼正视了早已被乌黑渲染的天。 或者该称呼它为天道。 “我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你要禁锢我!” 云惟烟气息不稳,嘴角止不住地溢出猩红的鲜血,她语气狂妄地对天道怒骂: “天若有情天亦老,你的情难道只属于云含眠吗!” 【宿主!你的身体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快停下!】 紫雷像是觉察出受劫之人愈发虚弱的身体,兴奋地围绕在倩影身边发散着灭绝的威压。 臣服吧。 向修仙界唯一的主导臣服吧。 你就合该烂在骨子里,你不配飞升,不配享有无上的修为。 一句句锥心的话语响彻在空荡的天地间。 此刻云惟烟身边空无一物,唯有手中的宝刀能够支撑着她即将倒下的躯体。 她目光呆滞地盯着漆黑的天,已经听不见周围除去天道外的任何声音了。 天道在震慑她,在警告她,不要妄想不属于她的东西。 可烂泥般的人生是她云惟烟想要的吗? “不!” 云惟烟回过神,发出撕心裂肺地怒吼,运转灵力持刀飞向雷层的边际,无数的紫雷不断地钻入她体内。 以往削铁如泥的刀身在紫雷的压迫渐渐产生裂痕,云惟烟疯狂地持刀劈向包围她的雷层。 “咔嚓”一声,宝刀已碎。 失去了手中唯一能够与天道抗衡的武器。 云惟烟毫不犹豫地丢下作废的宝刀,伸手去触碰泛着电光的雷层,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天若阻我,那便亲自用双手撕裂天道的束缚! 云惟烟的双手在接触紫雷刹那间,白嫩的肌肤开始一点点地融化,露出肌肤下森白的骨头。 脖颈的青筋凸出,正红的血液翻涌,她赌上了她的性命,拼尽全力—— “滚!” 一道厉喝之下,聚集的雷劫立刻散开,月光拨开了层层弥漫的乌云,洒在狼狈不堪的云惟烟身上。 而她周围散发的威压,已然是元婴大成! * 许悦因许子衿之死伤心过度,以失职的理由向掌门酒中仙自请卸下内门长老之位。 安阳城空缺的掌事长老则由钟山重新派出一位长老接管。 许悦带着许子衿尸首走的那天,云含眠和叶雅姿以及安阳城内的浮梁弟子们皆去送行。 千里飘白纸,送一黑发人。 连一向在门中与许悦不对头的叶雅姿也难免心有感慨,难得和云含眠小酌两杯。 云含眠轻轻摇晃着酒杯,静静地听叶雅姿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醉话。 “许悦,我啊,跟她几百年的老熟人了。” 叶雅姿打了个酒嗝,双眼迷离朝云含眠痴痴地笑了几声。 “她悟性不行,修炼这么多年堪堪元婴后期。 十年前,长老选拔时她只是个资历老的核心弟子,我,我当年离掌门仅仅一步之遥。” 叶雅姿拍着自己胸脯,一脸骄傲地接着说: “她是许家嫡系,先前我还和你庶妹,对,云惟烟,关系不错的时候啊,在秘境中偶然结识许悦,想着大家都是世家子弟。” “后来呢?” 云含眠突然对叶雅姿询问,“后来,你和云惟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雅姿眯起双眼瞧了云含眠半晌,抬手一杯酒下肚,口吻似乎有些怀念。 “云惟烟啊,这个人,太贪心了。” 这已经是云含眠从第二个人口中听到用“贪”字评价云惟烟了。 上次是对她有指点迷津之恩的师尊。 云惟烟…… 云含眠不禁想着,记忆里那个神色坚韧的孩子的面容已经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却是十年前云惟烟的那张清丽的容颜。 扪心而论,自从云惟烟堕入魔修后,云含眠总感觉自己貌似错过了很多事,一些本应该发生的事。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着她们所有人朝着既定命运走去。 无论是她,还是云惟烟,谁都逃脱不了。 师尊说要杀了云惟烟,情蛊才可解。 因为许子衿的死耽搁了几日,云惟烟怕早已步入金丹及其以上。 “你快来陪我练剑!” 一道醉醺醺的声音打断了云含眠深思,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圆桌对面的叶雅姿。 只见她脸颊两边浮现了淡淡的红晕,把自己腰间的佩刀往云含眠怀中一丢,倒酒举杯对月低吟着话语。 此时此刻的云含眠无意搭理叶雅姿耍酒疯,将佩刀放在桌上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安阳城。 眼下安阳城的事情告一段落,云含眠也没有再滞留于此地的意义。 当务之急是找到云惟烟,然后杀了她,破解蛊毒。 否则迟早有天云含眠会因为情蛊而爱上云惟烟。 她的修为卡在大乘后期已经整整十年,明明体内聚集的灵气够充沛,偏偏缺少一个突破的契机。 “含眠。” 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转身看去,那人身姿绰约、容貌昳丽,云含眠脱口而道: “师尊。” 女子神色冰冷地注视着面前的徒弟,扬起手便狠狠地用剑鞘打向了她的肩膀。 云含眠闷哼一声,诧异地看向师尊,眸光中透露几分不解。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女子凭空变出一只泛着银光的蝴蝶,蝴蝶轻盈地驻足在云含眠的肩上,欲欲振翅,隐隐约约还能嗅到一股清香。 有点像是花类的味道。 “它会带着你找到云惟烟。” 再眨眼,云含眠跟前哪里还有半点师尊的身影。 肩上的蝴蝶振翅朝某个方向飞去,云含眠立即化作一道白光跟随在蝴蝶的尾后。 绕过迷蒙的白雾,穿过葱郁的青山,蝴蝶终于停在了一片竹林里。 云含眠持剑慢步走进竹林,四处寂寥无声,不像是有人烟居住的地方。 她边走边仔细地环视周围,试图找出云惟烟的藏身之所。 师尊的修为深不可测并且与她感情深厚,云含眠自然选择无条件地信任她、服从她。 蝴蝶落在竹林,肯定代表着云惟烟现在身处在这片绿竹林中。 云含眠顺着低飞的蝴蝶一步步地走向竹林深处,伸手拨开两相交叉的竹子,从夹缝中走进。 眼前的景象哗然一变。 陡然看见了十年前死在她剑下的那张脸,云含眠的呼吸有一瞬间暂停。 云惟烟一袭白衣,散发及腰,静坐在竹林中央。 她的容貌不似叶雅姿般格外出众,而是有一种淡雅的美丽,素面朝天比浓妆艳抹反而更令人惊艳。 像是含苞待放的山茶花,静悄悄地生长于山野之间。 云惟烟的睫毛微微颤抖,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无喜无悲地注视着眼前的云含眠。 “你是来杀我的。” 她好像早就预料到云含眠会寻来此地。 云含眠点头道:“对。” 云惟烟轻笑一声,“为了情蛊?云含眠啊云含眠,你要不猜猜我是何时为你种下情蛊的。” 不等云含眠回答,云惟烟便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 “倘若我告诉你,即使你杀了我,你也依旧会爱上我,你信不信?” “满嘴胡言。” 云含眠一把抽出玉虹剑抵在云惟烟纤细的脖子上,锋利的剑刃划破因重塑元婴而娇嫩的肌肤,丝丝血珠渗到剑身上。 “我苦心寻觅数十载,才从十方密林沼泽的上古秘境中把这祸害人的东西找了出来。” “为了匹配你堂堂云家家主、我名义上的嫡姐身份,我特意为这副蛊多加了些别的东西。” 云惟烟越说,眼底的笑意越深,咬了咬下唇瓣,盯着神色淡漠的云含眠闷笑道: “我的好姐姐,一旦我的灵魂破散,你便会沦为情蛊的傀儡。” 云含眠的腰间忽然被一只柔若无骨的手缠上,耳边依稀回荡着云惟烟挑逗的嗓音。 “这可是我浪费了半条命送给你的厚礼呢。” 15、反派会面 【宿主?】 系统揣测不透云惟烟的心思,眼下的情形傻子都知道赶紧跑路,元婴对上大乘后期,云惟烟几乎毫无胜算。 偏偏她还不听系统的劝阻,留在原地坐等女主来杀她。 难不成真被天道的紫雷劈疯了? 系统稀里糊涂地想着,估摸云惟烟未飞升前总不至于把自己作死,随她去吧,它着实管不了。 “你刚才——” 云含眠微微蹙眉,面上依旧是一副冷心冷情的神色,“刚才好像有人在喊你。” 剑刃愈发深入云惟烟的血肉。 系统被女主这句话吓得躲在云惟烟的神识中瑟瑟发抖,不敢再轻易发声。 “嗯,是我在心底喊你。” 云惟烟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轻佻地隔着衣裙掐住她腰间的细肉。 趁云含眠怒上心头时,立即催动她体内的情蛊。 “哐当”一声,在修仙界赫赫有名的玉虹剑被丢弃在两人的脚边。 云惟烟慢慢地起身,满意地欣赏着难得一见的场景。 云含眠四肢发软,无力握掌心的佩剑,在往后跌倒的瞬间被云惟烟抱入怀中。 蛊虫不断地侵蚀她的理智,周身酥酥麻麻的,一阵陌生的爱意突然席卷她的心尖。 “你!” “嘘。” 温热的指腹轻轻地贴在云含眠的唇上,她冰山般的面容终于出现一丝慌张愤怒的裂痕。 “云掌门,云姐姐,我的好姐姐,别生气。” 云惟烟随意地挑起云含眠的几缕青丝,藏不住脸上的笑意,蛰伏数百年,终于盼到这天了,怎能不高兴。 这可是修仙界独一无二的混沌灵体啊! 双手不自觉地收紧怀抱中的软香温玉,眼底尽是肆意生长的野心。 【是情蛊吗?】 系统冒着被女主发现的风险,简短地询问了云惟烟一句。 “嗯哼,是也不算是。” 竹林周围寂静,隐约能听见远方的潺潺流水,和清风掠过的声音。 云惟烟垂眸端详着云含眠被蛊虫折磨的模样,她面色潮/红/,眼神懵懂,红润的双唇一闭一合,似乎想对云惟烟说些什么。 “你天生便是高高在上的云川嫡女,我呢,一个被你突发善心捡回来的孤女,我们本不是同路人,我也无心与你争夺。” 紧绷的理智早已崩溃,密密麻麻的爱意涌入了云含眠的脑中,眼神不再清醒,转而染上了浓郁的情/yu。 好想…… 好想亲吻面前那人…… 云含眠完全听不清楚云惟烟在对她讲什么。 她现在恍如行走沙漠荒野极度缺水的游子,迷失了正确的方向,忘记了师尊的命令。 只能浑浑噩噩地看向云惟烟,祈求她的“爱人”能慷慨地给予她无限的爱意。 “但天道不作美,从我知道你是混沌灵体时,便对你垂涎已久。” 云惟烟微微地耸动着鼻尖,俯身凑近神志不清的云含眠,抿紧唇,强行克制住脑中即将脱弦的冲动。 现在混沌灵体虽然貌似唾手可得,但她必须小心对待,绝对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我当年拆了体内的一根肋骨炼化情蛊,又让蛊虫日日夜夜吸食我的心头血。 你中蛊毒已有四百余年,当年你杀我时,蛊虫怕是暴动了吧,如今——” 突然,云含眠猛得直起身吻上了云惟烟光洁的脖间,柔软的唇瓣紧紧地贴在细腻的皮肤。 【宿主!】 感知到女主如此异常的行为时,系统下意识地惊呼。 “如今我重新步入元婴,情蛊在手,与你仅仅缺了个化神期,你云含眠拿什么杀我?” 丹田内的灵力飞速增长,云惟烟反手掐紧云含眠的下巴,四目相对,视线重叠。 云惟烟柔情似水地注视着云含眠,循循诱导道: “只要你说你愿意将灵体献给我,我就让你对我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令人无限遐想的话语深深地刺激云含眠。 说一句话便能拥有她的爱吗? 听起来似乎非常划算。 混乱的脑子并不能对此做出准确的判断。 云含眠木愣地点点头,在云惟烟鼓励的目光中,结结巴巴地开口: “我、我愿、愿意——” “云惟烟!你疯了!” 一道娇媚的嗓音喝止住了她尚未完整说出口的话语,挥手用黑雾将云含眠敲晕后强行拖出云惟烟怀中。 磅礴的灵力包裹住云含眠悬浮在半空中,女子恼怒地瞪了眼云惟烟后,双手结印,施法造出一个隔绝的结界,把她安置于内。 “你忘记我前几天对你讲的话了吗!” 女子身穿乌黑的连帽斗篷,疾步走至云惟烟面前,咬牙切齿道: “夺取她的灵体不急于一时,现在你才区区元婴,若是引来她背后之人,你我可还会有半点活路?糊涂至极!” “忆安,我瞧你才是昏了头!” 云惟烟双手抱胸,厉声呵斥: “我已经催动情蛊,只要她亲口说出愿意,我便能用蛊虫源源不断汲取她的灵力,把我自己打造成第二个混沌灵体!” 忆安伸手掀开帽子,一头顺亮夺目的白发垂掉在腰间,云惟烟抬眸看向面前这位共同走过数百年风霜雨雪的伙伴。 千娇百媚,天资国色。 放眼整个修仙界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顶尖美人。 忆安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无奈: “惟烟,我明白你的心思,可我们在明敌在暗,云含眠背后有大能,修为起码绝对不低于渡劫后期,甚至是飞升后的仙人也不一定。” 听完这番话,云惟烟终于陷入了沉默。 前几日她突破元婴后,忆安忽然出现在她的身侧,言辞犀利地警告她暂时不要打云含眠灵体的主意。 暗中观察云含眠数年,云惟烟自是猜出她背后肯定有个高手在指点。 那位大能是谁,云惟烟尚不清楚,但她知道大能一直在为云含眠的修行保驾护航。 根据云含眠出现于安阳城便可推测,这位大能现在铁定知晓了情蛊的事。 不过她应该未通晓情蛊的全貌。 否则不单单是让云含眠赶来杀了她这么简单了。 当初绕过背后之人给云含眠种下情蛊已算是走运。 现今她重活于世,受并蒂双生碧落兰所限制,哪怕是成功步入元婴,修炼道路仍旧困难重重。 最烦人的就是目前体质。 花草化形,一则天道苛刻,二则不能摆脱植株部分的本能。 尤其是喜好晒太阳、扎根进入土壤中汲取水分之类的,每每发作,都让云惟烟坐立难安,恨不得立刻取代了云含眠的混沌灵体。 忆安眼见云惟烟神色有所松动,从纳戒中取出一道黄符纸递到她掌心。 “这是?” “怕你被人弄死,保命的东西。” 云惟烟收好符纸后,低头朝忆安道谢一声,她和忆安相识二百余年,最开始也怀疑过忆安接近她的目的。 但当时的云惟烟还未修炼成现今心硬如铁的程度,一来二去就引为至交好友了。 忆安的行踪飘忽不定,尤其是云惟烟收了陶黎为徒后,几乎算是没有再与她见过面。 直到花灯节那晚上,云惟烟一眼认出了她。 本来还挺惊讶的,毕竟忆安跟她同属于魔修,就是名头没她响亮,暗戳戳地干了不少挑拨离间六大门派的事儿。 忆安不曾提过她的往事,云惟烟自然不会去追问。 两个魔修时不时互帮互助一下,朝彼此索取点报酬。 云惟烟和系统都认为很合理。 【忆安!!!】 系统在神识中疯狂地为忆安摇旗呐喊,激烈的电子噪音差点震聋云惟烟。 【好久不见,忆安长得更加漂亮了~】 系统一改往日的形象,把声线调软,开心到原地转圈圈。 “惟烟。” 【声音还是那么悦耳动人~】 云惟烟扯出一抹僵硬的微笑,暗暗地骂了句系统,直接在神识中将它屏蔽。 忆安瞥见了那瞬间云惟烟的表情,以为是与好友太久没见,关系生疏了,心中难免感到几分空落落的。 “上次你在安阳城,我帮了你,现在我是来找你索要你应付的报酬的,你可还承认?” 云惟烟:“你明知我这人一向守信,何须再问我。” 忆安没有再说话了,反而弯腰捡起了丢在土地上的佩剑,“美人如玉剑如虹,云掌门的玉虹剑当真是剑如其名。” 她边抚摸着剑身上干涸的血迹,边踱步至结界的边侧。 云含眠的蛊毒已然褪去,双目紧瞌,明显一副昏睡模样。 云惟烟站在忆安的左侧,盯着云含眠出尘的容貌片刻,用手肘碰了碰旧友小臂。 “你既不让我弄她,现在该怎么办?难不成送回云川?岂不是自投罗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云惟烟和忆安默契地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出:“囚禁云含眠,逼迫她退步。” 话音刚落,两人一时哑然失笑。 忆安将手中的玉虹剑插进结界三寸之外的土壤上,双手掐诀,对云惟烟使了个眼色。 云惟烟立马心领神会,御运灵力化笔,配合忆安的法术,在空中洋洋洒洒地挥毫笔画。 无数道黑雾瞬间笼盖了云含眠所在的结界。 16、迷雾重重 灵力化作泼墨,曲折连笔的墨迹霎时与黑雾融为一体。 忆安立刻源源不断地释放出大量的灵力,丝丝缕缕地缠绕住剑身。 原本散发淡淡耀眼白光的玉虹剑,在黑雾的侵蚀之下,光芒渐渐地黯淡。 半空中的最后一笔挥洒在剑刃上,忆安收回黑雾,拍了拍身侧之人的肩膀,“别把她逼太紧,毕竟是你姐姐。” “姐姐?亲姐妹还要明算账呢,何况我与她又不是亲生的。” 云惟烟冷哼一声,心中陡然升起股烦躁之意,抬头正眼看向面前的情景。 以玉虹剑为引子,运用阵法将云含眠囚困在结界内。 她和忆安何尝不知这招太过偏激,可云含眠背后那人,起码现在她云惟烟绝对得罪不起。 至于忆安…… 云惟烟默不作声地侧目朝忆安看去。 忆安的修为深不可测,数十载未见,云惟烟更是拿不准她目前的境界,怕早已晋升为天人五衰。 天人五衰是个神奇的境界。 大部分天赋异禀的修者,得天道庇佑,在历经橙白雷劫后会顺利突破到大乘期。 而修道至关重要的一步就在天人五衰时期。 古往今来,曾经各门各派多少的天才,在迈入天人五衰后枯等圆寂。 唯有经历千载难逢的奇遇,才能勘破此境界,悟道步入渡劫期。 渡劫期几乎算是半只脚跨进飞升。 云惟烟正盯着她胡思乱想,却忆安的一席话扯回了先前的问题。 “三月后便是瑶台十年一度的入门测试,届时瑶台鱼目混杂,我有要事在身,委托你替我去一趟瑶台。” 忆安认真地注视着云惟烟,缓缓地叙述道: “你可知瑶台的镇派之宝——九尾鞭,听闻是拔下龙的九个儿子的筋脉做成。” “你想要?” 云惟烟出声打断了忆安的话,凌空再画出十几张符甩到玉虹剑上,封印云含眠的灵力。 忆安点点头,掐诀顺手帮忙巩固了下她的封印。 “瑶台可比不得浮梁,掌门徐见春的性子你我都知道。” 竹林里忽然涌进阵阵凉寒的夜风,云惟烟定定地看着身前阔别已久的旧友。 忆安沉吟片刻,神色复杂道: “既是我也是她们。” 云惟烟敏锐地捕捉到这一云里雾里话语中的关键字眼。 “她们?” 忆安纠结地看向她,思量半晌,终于开口对云惟烟说: “抱歉,惟烟——” 她顿了顿,转变语调,继续说: “眼下你还没有资格知道多余的事,假如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对你知无不言。” 云惟烟意识到真相的复杂性,敛去探究的眼神,闷声应下了忆安的要求。 心中的疑惑却不免多加几分。 重生后,她曾和系统促膝长谈一夜,推测小说剧情的走向。 整个修仙界如一潭死水,湖面风平浪静,内地却是暗潮涌动。 “至于云含眠,三月之内,我会想法子从她身上捞取出部分的混沌灵体。” 云惟烟闻言心尖微微一震,莫非—— 忆安神情如常地说道: “并蒂双生碧落兰,凭借神物转生,好一招瞒天过海,惟烟你这次倒让我刮目相看。” “草木化形修炼不易,或许有了点混沌灵体你能够走得更远吧。” 云惟烟总感觉忆安话里有话,她的确相信她,却做不到彻底对忆安坦诚相待。 否则当年在万魔窟也不会准予心怀鬼胎的陶黎前来救她。 忆安来历蹊跷,身世不明,同时系统当年介绍的剧情残缺不全。 云惟烟并不能精准到日后的每一步。 但言出必随,许下的承诺,刀山火海,她也绝对会替忆安做到。 安置好云含眠后,两人交流了阵这些年当魔修的心得。 与忆安聊着聊着,云惟烟心里突然蹦出一个另类的疑问。 这个世界真的只是一本小说吗? 如果是本小说的话,那么女主飞升后又去了哪里? 小说里的反派除了她以外,是不是还有其他更厉害的拦路虎? 最重要的一点,为什么系统偏偏挑中了她? 顺着第一个问题慢慢地想下去,云惟烟越想越心惊,双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袖口的边沿。 “统子。” 云惟烟解除了对系统的屏蔽,在心底暗暗地呼唤了声它。 系统故意装死不回应云惟烟。 “你现在就把你所知道的剧情跟我说一遍,否则我当场自毁修为、打散我的七魂六魄。” 神识中的系统仍旧安静得一言不发。 “我死了,你的任务也失败了。” 她合上双目,运转丹田里的灵力倒行逆流,汹涌地对准心头猛地一刺。 【云惟烟你就是个疯子!】 系统被云惟烟狠辣的行为逼了出来,哆哆嗦嗦地对宿主开始讲述剧情。 身旁忆安瞥见云惟烟正双目紧闭打坐,悄悄地放出黑雾蒙上她的眼睛,自己则起身走至困住云含眠的结界。 一只银白色的蝴蝶静静地栖息在玉虹剑的影子后。 透明的翅膀轻轻颤动,似乎在向她昭示着特殊的涵义。 忆安弯下腰,双手拢合这只蝴蝶,对它细声说: “我知道你在看,听好了,云惟烟是我们押的人,你上次纵容云含眠杀了她,我们睁只眼闭只眼当作没看见,可这次——” 她的神情瞬间变得阴狠,眼神犹如淬了毒般地看向蝴蝶,连语气中都不免带上了威胁: “你也不想你辛辛苦苦培养的弟子死在我手上吧,毕竟等了她那么多年。”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淡淡的威压,而那只银色的蝴蝶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忆安心底终于暗暗地松下一口气,扬手挥散云惟烟周围的黑雾,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双腿盘坐在结界外。 在她未发觉的隐晦角落,结界中昏迷不醒的人突然动了动手指。 云含眠面仍是一副受重伤陷入昏睡的样子,心底涌起了滔天巨浪。 刚刚忆安和蝴蝶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不管她们之间的对话究竟蕴含着怎样的深意,云含眠淡漠地想着,莫不成云惟烟是阻挡她飞升的竞争对手? 修仙界已有上千年未诞生一名成功渡劫飞升的修者。 师尊曾无数次告诉云含眠,飞升是她注定的命运。 “含眠。” 脑中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云含眠敛神屏气地等待着师尊的指示。 “玉虹剑的封印我已替你解开,正午时刻是白发女子最为脆弱的时候,云惟烟的修为不过区区元婴……” 但她手中有情蛊。 云含眠在心理无声地问了句,大乘后期斩杀元婴修士的确轻而易举。 可云惟烟的情蛊不得不让云含眠敬畏三分。 “情蛊,呵。” 师尊轻蔑地笑了笑,语气充满了不屑。 “无碍,她用心头血入蛊,你便挖了她的心带回来见我,我自有办法彻底去除情蛊。” 云含眠沉默地听着师尊的话语,原本寡淡无情的心逐渐感到痛苦。 尤其是在听见“挖”这个字时,被刺激得狠狠跳动,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攀上心头。 好似残余在心中的灵魂在泣涕哀鸣。 是情蛊影响了吗? 她边与师尊商量着对策,边不断地催眠自己。 一定是情蛊的原因。 * 云惟烟与系统聊了整宿,系统用它的数据库再三向她保证,它所得知的剧情本就是不全的。 【宿主,我何必欺骗你,我醒来就在你神识中了,接受到只有原身这个恶毒女配的剧情和主线故事】 系统急匆匆地对云惟烟澄清。 【反正女主最后是修仙界第一人,并且成功飞升,原身的结局你已经彻底改变】 云惟烟伸手揉了揉微微发痛的太阳穴,现在的系统也是一问三不知,事情变得愈发错综复杂。 总感觉有人躲在阴暗处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宿主】 “怎么?” 云惟烟敷衍地回了系统两个字,语气蕴含明显的不耐烦。 系统倒不敢再跟云惟烟计较她的态度,以免宿主又跟它来一次玉石俱焚。 【你看,天亮了】 云惟烟顺着系统的话语睁开双眼,天际与雾色交接之处,青翠欲滴的竹林投射下斑驳的光影。 晨曦眷念地停留在云惟烟的侧脸,为浓密长卷的睫毛渡上一层层淡淡的金光。 一夜未眠的忆安静静地站立于不远处,想和云惟烟说点别的话题,可刚开口又将准备好的话咽了下去。 云惟烟故意忽略那道灼热的视线,装作并不知情的模样。 【宿主那可是忆安诶?你为什么不理她?】 忆安还未向云惟烟发难,系统却率先为她鸣不平。 “是忆安又如何。” 系统懵懵懂懂地听着,好像宿主的语气中有点伤感。 “她瞒我,我亦瞒她,修仙之路终归是独身一人,取得九尾鞭后,我和她便彻底形同陌路。” 【宿主这是要与她做切割?】 云惟烟没有再回答系统的疑问,因为她的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不管忆安和她口中的“她们”究竟是何方神圣,云惟烟也无意参与其中。 修仙界明争暗斗多了去了,明哲保身才是正确的选择。 忆安心知云惟烟是在等她开口,牢固了对结界的封印后,移步朝旧友走去。 17、负伤逃脱 云惟烟好生打量了番走至身侧的旧友,忆安依旧穿着乌黑的斗篷,头上的连帽严严实实地盖住了她耀眼的白发。 她的容貌,既不似云含眠般清冷出尘,也不似叶雅姿的明媚动人。 忆安是个独具韵味的美人,眉梢眼角时时酝酿着一股子媚意,顾盼生辉、肤白如雪,像是名贵矜持的猫儿。 但往往这人发起狠来,比云惟烟还要残忍百倍。 两个魔修之所以能够惺惺相惜,靠得就是臭味相投。 “每日清晨与傍晚,我会操控黑雾从她的体内提炼出纯粹的灵力,再将她的灵力从你的天台处灌入你的筋脉。” 忆安细致地向云惟烟讲解道:“我也是从上古卷轴查阅出此法,尚未试过,你可能要受些苦楚。” 云惟烟点点头,示意自己知晓此法的风险。 忆安这才松缓下严肃的脸色,扬手挥散笼罩在结界周围的黑雾,牵起云惟烟的手带她走到玉虹剑一寸之外止步。 浓厚的黑雾渐渐散去,云惟烟总算看清了身处结界中之人的状态。 云含眠平躺在半空中,安静地沉睡着,自然垂落的裙带微微飘诀。 再度看见这位存留在幼时记忆中的姐姐,云惟烟的心里五味杂陈。 云含眠于原身有恩,私德无缺。 当年刚穿越过来时,云惟烟不理解原身对她的恨意,结果现在自己也恼云含眠。 虽不至于恨之入骨,但视她为唯一的竞争对手。 冠冕堂皇的理由云惟烟听多了,对正道那些镀了金的说辞不屑一顾。 其实说到头,修仙无非各凭本事。 “惟烟。” 忆安用指尖轻轻地挠了挠云惟烟的掌心,唇角勾起一抹微笑,用坚定地语气对她说道: “我始终相信你会飞升。” 这句不轻不重的话语,却惹得云惟烟顿时红了眼眶。 有那么一瞬间,她产生剧烈的冲动想质问忆安,想问她说出这话时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云惟烟听过太多的否定声,有云川弟子的,有各门派长老的,有路过行人的。 忆安作为她为数不多称得上是朋友的人,她何尝不想与她以诚相待。 云惟烟抿嘴侧目看向身旁的忆安,思索半晌,才压下心头的情绪,尬笑几声。 “你倒是会打趣我,几千年没人飞升了,修仙界英才无数,轮也轮不到我啊。” 忆安摇头不语,对云惟烟使了个眼色,让她静坐于结界附近,抬手溢出一段黑雾环绕在云惟烟的四周。 “好不容易囚了她,你可千万别掉以轻心。” 话音未落,云惟烟便感到一道道精粹的灵力涌入丹田深处,她不禁瞪大双眼,怔怔地盯着结界内的云含眠。 这股熟悉的灵力…… 竟然真的能将混沌灵体的灵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云惟烟无法拒绝这种诱惑,跟随着忆安的步骤开始摄取云含眠的灵力。 过于纯净的灵力一遍遍地冲刷干涸的筋脉,在体内燃起撕裂般的痛楚。 而丹田里的双灵根倒像是贪吃的野兽般汲取庞大的灵力。 这双灵根是目前云惟烟遇到过最好、最合体的灵根。 没有像以往那样出现排斥本体的现状。 云惟烟缓缓地闭上双目,静心陷入修炼。 不知过去多久,当她再度睁开双眼时,烈日当空,忆安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忆安?” 云惟烟尝试性地呼唤了她几声。 空旷的竹林中独独回荡着她的嗓音,却没有任何回应。 “这是怎么回事,大白天的难不成还能丢个人?” 云惟烟小声嘟囔着眼下奇怪的情况,首先排除忆安不告而别的可能性,她深知她的脾性,这种事儿忆安做不出来。 那人去哪儿了? 云惟烟正细细想着,全然未察觉脚边的玉虹剑摇摇欲动,剑身一点点地抽出地面。 【宿主!】 系统在神识中高声尖叫。 【小心身后!】 云惟烟闻声回头望去,一柄锋利的刀刃泛着磅礴的杀意插入她的胸口。 她立即反应过来,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不顾及胸膛溢出的红血,从四面八方飞出无数道符纸贴在结界的表层。 “云含眠!你还想再杀我?” 云惟烟冷笑一声,释放出更多的灵力将结界困在,嘲讽道: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她的本命剑毁于十年前,许悦赠予的宝刀毁于天道雷劫。 眼下的她身无一物。 可那又怎样? 云惟烟的眸光中闪过几分刻骨的寒意,反手捏诀催动情蛊,欲逼云含眠就范。 “你死期已至。” 云含眠强忍着情蛊的侵蚀,薄唇无情地吐出这句话,破开结界朝她直奔飞来。 她是天下第一的剑修,根骨绝佳,聪慧过人。 上回大意被云惟烟偷袭一次,吸取错误后她绝不可能再犯第二次! 云含眠毫不犹豫地握住剑柄狠狠地往她身体一刺。 有昨夜师尊的帮助,云含眠此刻灵力暴涨,甚至连困住她已久的大乘后期也隐隐有松动的迹象。 另一只手则是对准云惟烟的心口,五指作爪,正欲下手挖出她的心脏。 “惟烟!” 忆安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抓紧身旁的竹子,唇色惨白,大口粗喘着,仿佛马上就会晕倒。 “云含眠,你不能听从你师尊的话杀了她!” 眼见云含眠的手指已经半入云惟烟的胸膛,忆安目眦欲裂,嘴角不停地流出黑血。 她心一横,甩开用以支撑的竹子,化作原型飞至云惟烟身旁。 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展露在云含眠的面前。 其中几条尾巴死死地缠住云含眠的双手,剩余的尾巴则将云惟烟卷向忆安所处的地方。 “九尾狐?” 云含眠冷漠地表情中闪过一丝诧异,修仙界的修士多数为人族,精怪修行的少之又少。 因为一般的精怪在突破化神期时便会死于天道的雷劫。 修仙界居然还有精怪可以修炼到大乘后期。 这倒让云含眠高看了几分忆安。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忆安双眼失神地呢喃道,“云含眠,我原以为你对惟烟还有点情意,不曾想你竟如此狠绝……” 云含眠听不懂忆安的话语,持剑一步步朝忆安和云惟烟走来,神色一如既往的冷心冷情。 忆安手忙脚乱地为云惟烟止血,鲜红的血色染尽了她雪白的毛绒,她的心底升起一股绝望。 她悲哀地设想,若是云惟烟这回仍旧死亡,那她也再无脸面活下去。 因为体质的原因,忆安在正午时刻极为虚弱,甚至修为都会跌落至筑基。 云含眠真想杀云惟烟,她也无力阻挡。 玉虹剑的刀尖直指云惟烟时,天边忽得发出一声巨响。 成群结队的雷团聚集在云含眠的头顶,显而易见,她即将渡天人五衰的雷劫。 云含眠愣了下,没想到雷劫来得如此之快,可她还未来得及挖出云惟烟的心。 闷响的雷声盘旋于她们的上方,像是在逼迫云含眠做出抉择。 她悻悻地看了眼云惟烟和忆安,御剑飞往远处准备渡劫。 忆安四肢发软地抱紧怀中的云惟烟,收回九条尾巴后,遁身带着她消失在竹林深处。 * 云惟烟苏醒后,发现自己躺在石床上,有一团散发着温度的东西做落在她的腹部之上。 伸手摸了摸,毛绒绒的,好像是一只幼年的狐狸。 她环视一圈,未瞧见忆安的身影,最后将视线放到了洞口外面的竹林上。 准确来说,是停在狭长竹叶上那只若隐若现的银白色蝴蝶。 它的双翅沐浴于骄阳之下几近透明,直觉告诉她,这只蝴蝶定有古怪。 在修仙界曾经有个传说。 据闻飞升之后的仙人可以凭借分魂之术,抽取本体的一部分灵魂堕入凡间历练轮回。 待余魂仙道大成回归本体后,实力能更上一层楼。 【宿主可是怀疑?】 这本小说在云含眠飞升大道后便戛然而止,避免触及规则而导致天道再次盯上宿主,系统终究不敢把“仙人”二字说出。 云惟烟边坐起身揉蹲在她身上的狐狸,边私下与神识中的系统探讨。 “我就担心幕后之人是你我猜测的那样。” 她不免唉声叹气道,“若真是此人,我可还有半分胜算?” 这个世界远远不如原先世界令云惟烟安心,卧虎藏龙的前辈大能,层出不穷的后起之秀。 谁能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想飞升? 但凡走上修仙之路的人,绝不可能对提升实力做到视若无睹。 人总是贪心的,突破了筑基,又想要升金丹;九死一生渡雷劫,好不容易结丹;又愈加渴望成婴。 境界寓意着更加强盛的实力,虽说大道无情,但谁又能说得清自己修炼的初衷呢。 世人期盼得道长生,何尝不是一种更加高级的yu/望? 【宿主……】 系统与云惟烟相伴百年,在神识中感触出她内心深处的不安与焦虑,搜刮遍数据库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统啊,我想我已经很累了。” “你做完任务可以脱离我,可我不一定能回去,我没有其余方法,我只能强迫自己适应它,遵循它的规则……” 她双眼朦胧,好似望不尽她未来的道路。 “你说,到底多高的修为才叫修为?偶尔我也想过放弃,反正大不了是一捧黄土,可我舍不得啊。 我已经走了那么漫长的路,我吃了无数的苦,为此手上沾满了鲜血,难道最后要为她人做嫁衣吗?成为她云含眠的磨脚石?” 系统沉默了良久,才给出了云惟烟一个最无可奈何的答案。 【她是女主】 这四个字沉甸甸地捶打在云惟烟的胸口,她的心底瞬间弥漫了无穷的不甘与落寞。 【你必须承认云含眠是唯一的主角】 系统冷酷地向云惟烟陈述了这个事实。 “不。” 云惟烟望着洞口外的竹林,不假思索地否定了系统的观点。 她自嘲地笑了笑,眼中却焕发着明亮的光彩。 摸着掌心温热的狐狸,云惟烟面露坚韧,向系统一字一句道: “我偏不认命。” “没有人生来就是配角,也没有人永远都会是主角。” 18、瑶台掌门 系统不想再和云惟烟为此事争辩,它深知宿主性格中的劣根性。 自尊心极强,遇事又容易陷入死胡同里,执念太深。 俗话说不撞南墙不回头,云惟烟怕是撞得头破血流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一人一系统颇有默契地转移了上个话题。 【宿主,那混沌灵体——】 系统放低音量,试探地问了她一句。 现在云惟烟心下很不是滋味,眼睁睁地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又差点被云含眠挖出心脏。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从练气晋升到元婴,结果云含眠那剑险些让她重新跌回金丹期。 同时忆安也不知所踪。 “罢了,这次是我决策失误,被混沌灵体的诱惑冲昏了头,应该再忍忍。” 她长叹一声,蹙眉懊恼道:“古语骄兵必败,是我狭隘了,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宿主不必自怨自艾,女主只是得上天眷顾】 云惟烟竟然在检讨自己的失误,系统与她合伙搭伴四百一十年,头一回撞见这种事儿。 “是啊,她毕竟是女主,气运自当是极好的,遇险都能突破境界。” 系统被这句话说得哑口无言,识趣地缩回神识里面装傻。 云惟烟心烦意燥地逗弄了会儿盘在她腹部上的小狐狸,通体雪白,绒毛蓬松,九条尾巴搭在她的小臂上,一晃一晃的。 惹得她兴致高涨,捞起狐狸揉个不停,郁结的闷气消散了大半。 暖呼呼的小家伙抱在怀中,像凡间百姓冬日所用的汤婆子。 小狐狸被云惟烟四处作乱的双手弄醒了,半眯着眼瞧了瞧,操纵九条尾巴轻轻地拍打她的手臂,以彰显自己的不满。 “修仙界许久未曾见过九尾狐了。” 小狐狸正在享受云惟烟替它顺毛的手法,突然感到身下一冷,四足凌空踢了踢,嫌弃地瞪了眼云惟烟。 “我有点饿了,不如把你炖汤喝了吧,九尾狐有上古神兽的血脉,或许还能增进下我的修为。” 话音未落,小狐狸蓦地瞪圆了双眼,怒上心头,磨了磨嘴里的利齿,毫不犹豫地张口咬紧云惟烟的手腕。 我救了你,你居然想拿我炖汤喝! 云惟烟!你个没良心的! 小狐狸在心里愤恨地骂着,越想越气,挂在云惟烟的手腕上坚决不松口。 “嘶——” 白皙的手腕被利齿刺破见了血,云惟烟倒吸一口凉气,本就身负重伤未痊愈,折腾近一个月,修为上去了,身子却愈发虚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玩了。” 云惟烟不同它计较,眉眼弯弯,柔声细语地哄了小狐狸好半晌,才让它消了气,松开嘴趴在怀中让云惟烟为所欲为。 雨声潇潇,骄阳褪去,竹林中弥漫着清新的气味。 洞穴的边沿悬挂一串串雨珠,冷风袭来,云惟烟下意识地抱紧了散发暖意的小狐狸,抬头朝洞外看去。 驻足停在竹叶上的银白色蝴蝶扇动翅膀,在云惟烟的目光中轻盈地飞去,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她福泽深厚”,云惟烟沉吟片刻,撸了撸毛茸茸的小狐狸,心生感慨道:“连天地都会因为她的晋升而喜悦。” 【这雨是为女主下的吗?】 系统不明所以,一般而言,强者晋升会引发天地异象,留下诸如五彩盘龙、万鸟朝凤等传说。 若天道偏爱,怎么会只下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呢? 云惟烟漠视了系统的疑问,不发一言地替小狐狸顺毛。 春雨润物细无声,亦如父母之爱,言辞稀少体贴入微。 小狐狸挪动身子,探头探脑地伸长脖子,两只黑溜溜的眼珠直视着云惟烟。 她那双如洞庭湖般水润的眸子静静地欣赏雨中竹景。 没有不甘、没有嫉妒、没有憎恨。 “嗷呜?” 忆安卷起尾巴挠了挠云惟烟的下巴,刚想问问她,张嘴却只能发出幼崽的呜咽声。 为保云惟烟一条性命,忆安迫不得已将自己的妖丹喂给了她,用修行千年的修为替她疗伤。 结果显而易见,元气大伤,身形暂时蜕化回幼崽时期,所幸当初忆安并未将自己的真身告知云惟烟。 否则依云惟烟的性子,保不齐杀回云川找云含眠算账。 “小家伙你是在为我难过吗?”,云惟烟轻笑一声,用指尖戳了戳小狐狸粉嫩嫩的鼻头,神情竟显现几分通透。 “纵使她气运加身,我亦是我。羡慕吗?坦诚来说,当然是有一点点,我羡慕她很多东西,她几乎拥有了我触之不及的一切。” 忆安歪头侧看着昔日的好友,眼底浮现几丝迷茫,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心有所向,何惧道阻且长?我云惟烟想要的东西,不需要它天道的施舍怜悯,我自会取得。” 朦胧的话语飘散于绵绵细雨中,小狐狸打了个哈欠,犯困地瞌上双目,晃动着尾巴进入了睡乡。 待小狐狸熟睡后,云惟烟轻手轻脚地脱下一层外衣,披在它的身上,自己则是起身走下石床,漫步在湿漉漉的竹林里。 云惟烟站立于飘飘洒洒的雨丝中,单手折取一根竹枝,默念心诀,竹枝作剑舞动,一招一式尽是最朴实无华的基础剑法。 * 云川正德殿内,长老们聚在一起,个个面露喜色,尤其是大长老,摸着花白的长须,笑得不着眼,连连朝云含眠道贺。 “恭贺掌门晋升天人五衰,实乃我云川之幸。” “掌门天资优越,放眼全修仙谁敢争锋?我看掌门离渡劫期也仅仅缺那临门一脚。” “哈哈哈,这次我云川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六门派中唯有瑶台的徐见春是天人五衰。” 云归意冷哼一声,微微扬起下巴,语气傲慢道: “腐草萤光哪能与皓月之姿相比?瑶台那位比起我们掌门,简直不为一提。” 长老们闻言又连连称是,变着花样吹捧云含眠。 修仙界除去那些隐世不露脸的老家伙外,新一辈中目前只有徐见春和云含眠跨越了大乘后期的桎梏,成功突破至天人五衰。 那徐见春是在一千七百多岁时,误入上古大能的秘境,偶得大能传承,才从大乘期一举跃升。 反观云含眠,修行四百多年居然就已步入天人五衰,此等天赋和气运,天下第一人实至名归。 默不作声地听了会儿长老们的奉承,云含眠颇感无趣,淡淡地瞥了几眼围在周围的人,迈步拂袖离去。 云归意心思活络,跟在云含眠身后上百年,自是猜出掌门未说出口的意思,咳嗽一声,待众人息音后,这才继续说道: “各位长老们,如今掌门顺利晋升,诸位皆掌管云川各峰各弟子的事务,道贺后该散则散吧。” 她的声音不偏不倚地落在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一位在云川资历较深的长老终于出言反驳了她。 “云归意,我们素日因掌门的缘故敬你三分,但依照云川的旧俗,掌门既已升至天人五衰,我们云川就该大宴宾客,昭告天下。” “徐见春晋升那年,瑶台可是在昆仑山摆了整整三月的流席宴请全修仙界,挣足了风光,莫非我们云川还比不上瑶台?”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堵得云归意说不出半句话来,那些长老们话里话外还在隐隐地数落她。 想起云含眠离开时的脸色,云归意不由得深吸一口气,作为掌门的心腹,为掌门硬刚这群老古董乃区区小事! 云归意绝不会放任哪一位长老因为琐事去打扰掌门! 思及此处,云归意神情愈发正气凛然,单手握剑,冷冷地环视一圈,勾起唇角,清嗓开始舌战群儒。 “你这小徒弟可真有意思,云掌门把她借给我玩两天怎么样?我送你一条极品灵脉,这交易划算吧。” 正德殿的窗外,有一女子放荡不羁地坐在粗壮的梨树之上,晃荡着双腿,一手托腮,一手随意地折下枝丫玩弄。 “喂,云含眠,你倒是理理我啊,多年未见你怎么还跟个闷葫芦似的,明明是你约我见面诶!” 眼见云含眠不为所动,女子染上几分恼色,一把将手中的枝丫丢下,施展身法,瞬息之间,便已站立于她的面前。 云含眠抬眸碰巧与女子恼怒的视线撞个正着,自动忽视女子的说法,脸不红心不跳地问候道:“徐掌门,久见。” “云、含、眠。” 徐见春咬牙切齿地嚼着这个名字,当即朝她翻了个白眼,喋喋不休地诉说自己的不易。 “我堂堂瑶台掌门,九大世家之一的徐家家主,你让我来见你我就来啊? 诶,没想到,我偏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见你了吧,你云川不仅没有设宴款待我,还让我跟个贼似的偷偷摸摸地溜进来……” 云含眠无奈地叹了口气,双眼放空地看向远方的景象,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等待着徐见春发泄完情绪。 白昼即尽、黄昏烧霞,云归意拖着身子地走出了正殿,和长老们大战三百回后只觉精疲力尽,嗓子跟冒烟似的。 她脑子昏昏胀胀的,一步一歇息,本想去寻掌门,告诉云含眠她不辱使命,压制住了长老们大办一场的想法。 却不想隐约听见了一道活力满满的嗓音。 “你们云川待客之道着实还得跟瑶台好好学学,云含眠我不是跟你吹牛,遥想七百年前,我受邀来云川……” 云归意寻声绕道走至正德殿附近的梨树下,诧异地看向掌门和她身旁的女子。 女子她曾经见过,正是瑶台的徐掌门。 徐见春抿了抿干燥的唇瓣,连续讲了几个时辰,嗓子眼有些疼。 正欲再和云含眠说道说道修炼的事儿,抬眼却瞧见云掌门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 19、竹林来客 徐见春当即来了兴致,越说越起劲。 激动之余她一把拽起云含眠的双手,目光炯炯地盯紧身旁人,拔高音量道: “你我俩强强联手,何愁对付不了上玄那群穷叫花子!” 云含眠:…… 徐见春不悦地皱了皱眉,冷下脸凑到云含眠耳边,阴恻恻地说: “云掌门?莫非你也背叛我去投靠了上玄?你可明知瑶台和上玄互为仇敌百年的啊!” 云含眠眨眨眼睛,唇角微动,浅浅地回复两字。 “没有。” 徐见春神色探究,背手绕着云含眠转了一圈,不依不饶道: “当真没有?云含眠啊云含眠,你满月时我还抱过你呢,论辈你得喊我一声表姨!唉,还是小时候好玩,长大后跟个冰块似的……” 滔滔不绝的话语在耳边嗡嗡地吵着,云含眠绷紧嘴角,压抑住甩手直接走的冲动,神情不自在地朝云归意投去一束求救的目光。 云归意立马心领神会,可面对徐见春,她还是犹豫地磨蹭了下。 全修仙界谁人不知瑶台的徐见春是个十足的怪人,性子古怪得很。 明明快三千岁,又是一派掌门,理应不怒自威、行事周全。 可徐见春却跟四五岁的孩童似的,说话唠唠叨叨个不停,精力旺盛极了。 动不动给瑶台长老们留下一封书信,名曰离家出走,几十年找不出她的踪迹。 况且徐见春的确是掌门货真价实的长辈。 最终对掌门的忠心压倒了对徐见春的恐惧,云归意视死如归地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徐掌门,我有要事向掌门禀告,请徐掌门先去偏殿休息。” 氛围瞬间陷入凝固。 云归意僵直在原地,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 徐见春不满地轻哼一声,将视线放在云归意身上,上下好好打量番,又瞥了眼身侧镇定自若的云含眠。 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明摆着云含眠听腻歪她的教诲了。 徐见春不由得哀叹,心里竟有些难受,脸上流露出几分委屈巴巴的神情。 想着自己果然老了,跟不上现在修仙界年轻一代的脚步,连自个儿的表外甥女都不愿听听她说话了。 与这位表姨打了多年交道,云含眠自是猜出她的心思,礼貌而疏离道: “徐掌门后见。” 徐见春咬紧牙根,勉强闷声回了句“嗯”,忿忿地顺手掐了一大把枝丫,移步离开。 “掌门。” 云归意立刻迎上身来,确认了徐见春已经走后,这才放心地对云含眠禀告道: “在下不辱掌门的托付,把各位长老尽数劝服。” 云含眠眼含笑意地侧头看向云归意,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云归意顿了顿,环视四周后,扬手用灵力将她们二人单独隔出一个空间,避免被外人听知。 “查得有些眉目了。”,云归意忐忑不安道,“禁地中的神物——” 她深吸一凉气,嘴角止不住地颤抖,抬头注视着云含眠片刻,终于鼓足了勇气,说出了后半句话。 “神物是赝品。” 云含眠闻言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悬着的心总算是得到了确切的答案。 随即她又问道:“安排妥当了吗?” 云归意口吻肯定,“掌门放心,人已经去了。” 云含眠点点头,挥手屏退了云归意,疲倦地望向远处的景象。 三三两两的弟子聚集在一起,或吵吵闹闹,或搭茬争嘴,个别胆子大的弟子还会跑近向她问候行礼。 听着一声声稚嫩的“掌门”,云含眠原本动摇的心逐渐坚定,掐诀瞬移到徐见春所处的偏殿之中。 云含眠刚迈入殿门,徐见春便把手中那一捧被她残忍蹂/躏/的枝丫丢进她的怀里。 “徐掌门。” 云含眠放软了态度,扬手将这捧枝丫化作一束梨花,缓步走至徐见春身后。 徐见春正在气头上,故意转过身背对她,不理睬云含眠这些小把戏。 云含眠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挪了挪唇瓣,小声地喊了句:“表姨。” “呦,云掌门,肯承认我是你表姨了?” 徐见春语气揶揄,双手抱胸地往座背一靠,晃荡着二郎腿,盯着云含眠: “趁你表姨我现在心情还不错,到底什么事儿快说。” 云含眠:“庄梦境丢了。” “丢了就丢了呗,等等——”,徐见春收起先前那副戏弄的神情,震惊地又问了遍: “含眠,你刚刚说是什么丢了。” “云川至宝,庄梦境。” 徐见春猛地起身,立刻抬手捂住云含眠的嘴,释放出灵力将整座偏殿封锁,生怕遭外人偷听去。 六大门派之所以是六大门派,抛开独传的心法招式,最重要的便是她们拥有了神物至宝。 神物才是各门派能在修仙界独霸一方的立身根源。 传闻这些神物乃是上古仙尊散落于此界的,每件至宝都蕴藏着毁天灭地的仙力。 经过兜兜转转几万年的争夺,最终在一万年前,由云川的先祖晚云仙子率先得到神物,由此奠定了云川在修仙界的地位。 后来五门派的先祖也才陆陆续续地寻到了神物。 每个门派都将神物当做宗门至宝看护,封存于禁地之中,派遣门派心腹日夜巡视。 怎么可能丢了? 徐见春活了近三千年,对此类事儿简直闻所未闻。 “含眠、你——” 徐见春刚想开口教训,抬头却看见云含眠冷静的表情,原本心底的那一小簇怒火突然被浇熄了。 她家表外甥女的心计城府在平辈中实属拔尖,瞧着应该对此事已有对策。 徐见春这般想着,便一把抢过云含眠掌心的那捧梨花,眼神中显出几分忍俊不禁,嘴上仍恨铁不成钢道: “你身为云川掌门弄丢宗门至宝可是大罪,竟如此不小心!” “所以……” 笑声从贝齿溢出,云含眠认真注视着徐见春,红唇轻启,“所以表姨你帮帮我,好不好?” * 在云惟烟的精心照顾下,捡来的小狐狸终于能够勉强落地,放任它在竹林中肆意奔跑蹿跳。 她则是蜷缩在这片人烟稀少的林子里静养身体。 每日从四更开始练剑,无剑便用竹枝代替,闻风而动,一遍遍地挥舞出烂熟于心的招式。 晌午过半,云惟烟盘腿坐在陷入午睡的小狐狸旁调理丹田筋脉中的灵力。 运转三十六个小周天后,她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吐出一口浊气。 小狐狸早已从睡梦中醒来,用头蹭了蹭云惟烟,忽得嗅到一股血腥味儿。 她思考片刻,仰头朝云惟烟呼唤道: “嗷呜嗷呜!” 竹林有人闯入! 云惟烟直接无视了小狐狸的喊声,神色敷衍地揉了两下它的脑袋。 忆安:…… 见云惟烟不搭理她,忆安卷起尾巴往她身上狠狠地一抽,端起高贵的姿态,循着血味儿跑去。 【宿主?】 系统疑惑地追问云惟烟道。 【小白多可爱,你咋不理它?】 因为小狐狸目前尚不能吐露人言,它嗷呜地叫唤云惟烟和系统都听不懂,于是她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小白”。 小狐狸对这个名字非常嫌弃,回回云惟烟喊她“小白”时,忆安都故意装作听不见。 甚至还跟猫儿似的,偷偷地抓死老鼠放在她的石床上。 很幼稚、很欠揍的行为。 云惟烟一时也分不清小白究竟是猫还是狐狸。 “今日修炼未结束。” 她简洁地回答了系统的疑问,旋即二指并拢,正欲对符道之术勤加练习时,小狐狸迈开四个蹄子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嗷呜!” 快去救人! 忆安张嘴咬住云惟烟的裙摆,使出浑身的劲儿把她往外拖着走。 “小白?” 云惟烟觉察出小狐狸的行为与往日大不相同,俯身将它抱在怀中,踱步走向竹林外围。 越往外边走去,鼻尖的血锈味道越发浓重。 眼前模糊的人影逐渐明晰,云惟烟止步于血迹三尺之外,小狐狸从她的臂膀内一举跳下,跑到这位女子的身旁。 “嗷呜~嗷呜~” 她受了好重的伤,你要不考虑救救她? 忆安可怜兮兮地望着云惟烟,不停地催促她出手救下这名女子。 忆安并非是善心大发,毕竟她和云惟烟同为魔修,心狠手辣可是她们魔修的标配。 一念到云惟烟目前的状况,忆安不得不为她做打算。 起码多少积点功德,省得到时候渡飞升雷劫时,被天道劈得魂飞魄散。 “好了好了,有你求情,我救她便是。” 云惟烟边说边走近这名女子,蹲下身查看她的伤势,一手掐诀随时准备杀了她,一手抚开了女子脸上混杂血水的青丝。 【怎么会是她!】 系统在神识里爆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声,电流音滋滋作响,罕见地对云惟烟怒吼道: 【宿主!杀了她!不!不应该杀了,应该把她挫骨扬灰!】 “统子,你说她怎么会在这儿。” 云惟烟的指尖慢慢从女子结满血痂的脸颊划过,落在了她的喉咙处,五指张开一点点地掐在她脆弱的脖子上。 只要她稍稍用力,“咔嚓”一声,女子就可丧失她微弱的呼吸。 20、一念之间 云惟烟对神识里的尖叫充耳不闻,五指合拢,莹白圆润的指甲渗入女子脖间的烂肉中。 【宿主!千万不要再对她手下留情!】 系统心急如焚地怂恿云惟烟对这名突如其来的女子痛下杀手。 【云惟烟!】 它厉声呵斥道。 【想想你曾经被她欺骗!一个跟头不能栽倒两次!】 伴随着系统一句句的怒吼,她五指屈起,掌心感触着女子仍旧跳动的脉搏。 云惟烟垂眸看向她,眼神晦暗,久久不愿挪开视线。 女子的眼皮无力搭拢着,呼吸声渐轻渐重,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小狐狸见势不对,跳到女子的躯体上,歪头用粉红的舌尖轻轻地舔舐她的脸上血水。 一张熟悉的侧脸逐渐明晰在忆安的眼前。 是……是她?! 小狐狸蓦地瞪圆双眼,雪白的皮毛与暗红的血迹相倒映,浓重刺激的腥味涌入鼻腔。 女子的名字几乎在她心底呼之欲出。 同时无数的疑问充斥在忆安的脑海中,但她明白,不管女子和云惟烟有何恩怨,眼下女子绝对不能死。 思及此处,小狐狸尾巴颤抖着缠绕住云惟烟的手腕,眼泛泪花,伏下前肢,不断地发出低低的哀求声。 云惟烟神色不变,仍然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杀,或不杀。 全在她的一念之间。 “是、是小烟……吗?” 女子忽得出声,星星点点的血珠瞬间占满了她撕裂的唇瓣。 不等云惟烟说话,女子挣扎地眯开一条缝,血水有些模糊了视线,但她还是能够隐约看清楚身前人的样貌。 “小……咳咳、小烟……” 听到这多年前的称呼,云惟烟明显地愣了愣,心底漾起一阵细微的痛楚,胸口闷闷的。 她平静将视线驻足在女子慢慢挪动的双手上,往日葱白的手指被人彻底毁坏了。 坑坑洼洼的血泡挤在纤细的手掌,指甲盖半脱落在边沿,女子仰头望向云惟烟,目光中闪烁着几分期冀。 风掠过挺拔的翠竹,女子下意识地缩了下,她酝酿着开口,“以前,是我对不住你。” 沙哑的嗓音像是许久未曾说过话。 “杀了我吧。” 女子心满意足地闭上双眼,柔声地对云惟烟说,“因果报应,是我欠你的。” 云惟烟沉默不语,静静地端详着女子的惨状,半晌,她终于爆发出一道凄凉的笑声。 “哈哈哈,你欠我的?你亏欠我如此之多,你哪怕魂飞魄散也赔偿不了我!” “楚冉。” 云惟烟低笑道,“沦落到如此境地是你活该,想让我杀了你?做梦。” 她温柔地抚摸着她脸上狰狞的伤痕,俯身贴在楚冉的耳畔,眼底尽显阴狠,尾音带笑道: “我定会让你好好体验生不如死的滋味。” 楚冉双目紧闭,身体愈发僵直,脉搏的跳动越来越微弱。 小狐狸识趣地跳到地面上,嗷呜两声,眼睁睁地看着云惟烟脱去身上的外衣裹住女子,打横抱起楚冉朝竹林深处的洞穴走去。 竹林附近的山路上,几个村民扎堆凑在一起,鬼鬼祟祟地跟在两位身穿道袍的女子背后。 他们是修仙界最底层的人。 祖辈上有人得运步入了修行,或因灵根或因天赋等种种缘由,不能再修行,又不甘心脱离此界,只能含怨入住九九八十一城。 随后寻找伴侣,生下孩子,渴盼下一代能够如先祖般重登仙途。 这类人大部分的结局就是在城池和城池周围山林居住,受到各门派管辖,成为修者口中的“凡人”。 “你们有完没完?” 其中一名女子终于忍受不了他们尾随的行径,从道袍中抓出一把符纸,正意欲洒向村民,却被身旁的人拦住了。 “关长老,慎行。” 陶黎拍了拍她的肩膀,简言意骇道,“伤了凡人对影响宗门在外的声誉。” 关灵被她的理由说服了,冷哼一声,甩袖转身逼问这几个村民。 “跟着我们做甚?” 村民们彼此相互看了几眼,在关灵燃烧怒火的眼神下,“扑通”直接跪倒在她和陶黎的身前。 “求二位仙子为我们做主啊!” 长着络腮胡的村民猛得把头磕在地上,哀嚎道: “仙子,我们的村子就在这儿附近,我们天生愚笨,生下来就是五灵根,连筑基都不行——” “所以,你们是想拜入我宗?” 关灵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朝这几个村民挥了挥手,口吻嫌弃道: “哪凉快去哪儿呆着去,我宗不收三灵根以下的弟子。五灵根还想修炼?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陶黎默默地往后退了半步,与关灵扯开距离,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另一个岁数较大的村民接过络腮胡子的话,恭恭敬敬地朝关灵磕了个响头。 “无意叨扰两位仙子,只是,唉,只是我们的确迫不得已。” 他边说边神色不安地四处张望,气息慌乱地继续往下说:“我们这儿闹妖怪。” “妖怪?” 关灵被这村民的话弄懵了,不可思议地又问了遍村民,“你们亲眼所见?妖怪?” 剩余的村民们点头如捣蒜,表情神神秘秘的左一言右一句道。 “那妖怪半夜潜入我家,第二天院子里的鸡全部都断喉死亡,满地鸡血!” “对对对,那妖怪还吸人精魄,村头的老王被发现时已经成为一具干尸!” 在这群村民七嘴八舌的只言片语中,陶黎原本无所谓的神色逐渐变得严肃。 她和关灵对视一眼,双方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相同的想法。 妖怪? 修仙界根本没有妖怪的存在。 怕不是这附近诞生了一位食人精血的妖修。 天道仁慈,众生平等,万物皆有灵。 精怪化形修炼并非不存在,据人族的先辈记载,七千前,妖修的势力曾一度与人修不相伯仲。 可惜经过那次劫难后,妖修势力凋落,慢慢地泯灭在修仙界,杳无音讯。 七千年间,人族在不断壮大的同时,却未曾见过一次妖修。 陶黎的性子比关灵沉稳,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关灵退至她身侧,让她来套这群村民的话。 关灵垮起脸,不情不愿地闭上嘴,旁观陶黎在她面前显摆威风。 扪心而论,因为大师姐之死,关灵始终对陶黎心有隔阂,常常看陶黎不顺眼。 陶黎完全忽视关灵私下的想法,面色凝重地询问道:“老伯,村子里的鸡没有留下一只吗?现在已经死了多少人?” “唉,仙子唉。” 老伯长叹一声,悲伤道,“不下于十人丧命,何止是鸡,村里的牲口尽数遭殃。” 陶黎点点头,又追问他,“老伯你们没去找长离掌事弟子吗?此地归长离管辖。” “这正是我们求二位仙子的原因。” 络腮胡突然插进陶黎和老伯的对话中,紧皱眉头,“这妖怪是长离的,长离睁只眼闭只眼全当看不见。” “啊?!” 关灵终究憋不住,一个箭步冲到络腮胡的面前,“长离出妖——” “修”字尚未脱口,关灵便发现自己被陶黎下了禁言咒,无法吐露出半点言语。 陶黎一把将关灵拽到身后,神色自如地与村民们闲聊了几句,确定他们言辞属实后,拉着关灵受邀前往村庄小住两日。 关灵虽和陶黎修为同在化神后期,但她主修符道阵法之术,论灵力,比起陶黎这个在女魔头手下当过弟子的人还是差了点。 既然陶黎应许了这群村民,关灵也只能摆着张臭脸“被迫”与陶长/□□/同入住村庄。 她才不会承认她也想帮忙。 竹林深处的洞穴中,小狐狸连续打了半个多时辰的喷嚏,粉嫩的鼻尖都被爪子搓红了。 云惟烟放下楚冉的手,吐出一口浊气,堪堪替她维系住性命。 石床上的楚冉嘴唇惨白,面容尽残,密密麻麻的疤痕像扭曲的蜈蚣似的盘踞在她脸庞上。 “统子?” 云惟烟在脑海中轻轻地唤了声系统。 此时系统正生着闷气,完全不想搭理云惟烟,藏在神识里故意不出声。 “我——” 云惟烟神色稍显内疚,心知系统让她杀了楚冉是为她好,可…… 她侧目瞥了眼躺在石床上毫无生机的楚冉,眼底隐隐流露出几分不忍,随即再为楚冉输送了一波灵力。 【云惟烟,你杀了那么多人,甚至对女主都下手狠辣,为何——】 系统感受出宿主对楚冉的心软,气得数据紊乱,冲到神识里怒斥道。 【为何你对那个她狠不下心?若非她,你不可能被打断双腿,如同丧家之犬般被丢出云川】 “但若非她,我也活不到筑基期。” 云惟烟的眼眸黯淡无光,对洞口的狐狸幼崽招了招手。 小狐狸摇了摇漂亮的尾巴,一溜烟儿地跑到她脚边,起跳扎进她温暖的臂弯里。 水雾弥漫在她的眼眶中,云惟烟情不自禁地眨了眨眼睛,心头萦绕着“楚冉”这个名字。 翻涌而来的记忆压得她措不及防,年少时,在云川,不断被排挤、被嫌弃、被嘲笑,徒占了个二小姐的名头,却得不到所有人的尊重。 因为她是恶毒女配,衬托女主的反派坏蛋。 这就是天道为她安排的宿命。 后来成为魔修,云惟烟时时想起年少时的那段岁月,记得当时的自己像阴沟里的老鼠般窥探别人美满的生活。 尤其是对云含眠。 她收起即将喷薄欲出的情绪,一手逗弄小狐狸,另一只手运起灵力对准楚冉的脸颊—— 白光乍现,她丑陋不堪的侧脸上又多了一条新鲜的刀痕。 21、断尾求生 月夜寂寂如泼墨,村庄内点起了零散的火光。 村民们得知有二位仙子远道而来为他们除妖,特意腾出一间空屋供关灵和陶黎暂时歇脚。 屋子不大,但样样俱全,连木桌上都还有套临时拼凑出来的茶具。 关灵单手撑头,姿态慵懒地侧卧于柔软舒适的床榻之上,盯着端坐在木椅上的陶黎,颇感无趣地打了个哈欠。 她和陶黎同为大师姐一手带大的,陶黎是她们这群人中入门最晚、年岁最小的。 按辈分讲,关灵完全可以唤陶黎一声“小师妹”。 她定定地瞧了陶黎良久,烛光摇曳,晃动的影子或浅或淡地倒映在墙壁上。 关灵突然鬼使神差地问了她句。 “陶黎你是怎么和云惟烟那女魔头认识的?” 陶黎眉头微皱,瞥了眼关灵,冷声道:“孽缘不提也罢。” “小师妹别扫兴嘛,你跟我说道说道云惟烟呗,我跟她不熟,可你毕竟是她唯一的徒弟——” 尚未等关灵说完,陶黎脸色不耐烦地扬声中断了她的话语。 “关长老。” 陶黎的语气带了几分寒意,抬眸冷漠地直视关灵,“你与其关心我那死了十年的师尊,不如先好好想想该怎么向掌门交差。” 关灵被陶黎看得有些不自在,唇角抿起一个尴尬的微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头看向窗外。 全修仙界皆知,上玄宗的镇派之宝乃是方寸棋局,一张正四方的棋盘,棋面上黑白纵横,可容下山川异域,亦可将渡劫期及其以下的修士困于其中。 但唯有上玄核心长老们知道,这方寸棋局遗缺了最为关键的黑白双棋。 简而言之,上玄宗空有一张棋盘,却没有下棋的棋子。 棋子与棋盘之间隐隐有灵力牵扯,掌门推演数年,终于在前几日推算出棋子的大致位置。 这次她和陶黎出宗远行是遵守掌门的命令,前来此地寻找传说中散落于世间的黑白双棋。 一想到掌门交代的任务,关灵不禁愁眉苦脸,长吁道:“我怀疑掌门算错了,我和你在此处搜寻了整整三日,就差把地皮掀开来看。” “完全徒劳无获啊,陶长老。” 她哀叹着坐起身,取出道袍中的符纸,将它们摊开铺在床榻上,催动法术,使得一张张符纸飞至半空中开始燃烧。 燃为灰烬的符纸逐渐聚拢,化成司南勺的模样转动两下,又再度停顿于凌空中。 “陶黎,你看连我珍藏多年的符纸都不能为我们指明方向。” 关灵挥手散去空中的灰烬,下床走至陶黎的身前,满脸的无奈,“要我说,不如把那妖修抓回宗门负荆请罪吧。” 陶黎的神情依旧淡淡的,看不出她内心在想什么。 关灵刚准备开口继续劝导陶黎放弃此次任务,窗口一阵阴风侵入,吹灭了晃动的烛光,一道黑影迅速地蹿入屋内直奔关灵而来。 “小心!” 关灵甚至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下意识地停滞呼吸,却被一双温暖的手护进怀里。 陶黎单手揽住关灵的双肩,二指并拢夹杂张符纸与扑面袭来的黑影相互对峙。 “啊——!” 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天际,陶黎顺手一摸,空荡荡的道袍下全是喷涌溅射的鲜血! 黑雾笼罩了整间小屋,黑影肆意撕咬着关灵,陶黎几乎能清楚地听见咀嚼骨头的吞咽声。 “关灵你撑住!” 陶黎大喝一声,被黑影利爪撕碎的符纸散落在她的道袍上。 此时人命关天,顾不得是否符合正道,她直接使出了曾经云惟烟教过她的法术,翻手结印,一时狂风乍作! 呼啸的巨风直冲黑雾,毁天灭地的力量席卷了屋内,风驰电掣间,黑雾收缩了范围,吐出了浑身是血的关灵。 陶黎急忙接住往后倒的关灵,挥手用密密麻麻的符纸筑成屏障,焦虑地替她输送灵力。 “小师妹……” 关灵森森白骨裸/露/在外,原本细腻的肌肤被黑影一口咬下。 她勉强撑起眼气,朝陶黎虚弱地笑了笑,拍着小师妹的手背,语调平稳道: “不会死放心。” 陶黎闻言刚松口气,一团团黑雾竟再度聚合,那道黑影隐藏在磅礴的雾中,像是在观摩她们的恐惧。 陶黎抱紧关灵,咬破指尖,将一滴血珠洒向漂浮的符纸,顿时耀眼的金光闪射了屋内! 黑影却纹丝不动,甚至还在吞噬那金光! 关灵和陶黎毕竟是修符道的,符道阵法源于天地法则,论打斗,远远不如其他以武器为修的宗门。 她只能凭借符纸的法力和黑影硬熬,一边护住怀中关灵的心脉,一边维持住周围的屏障。 与黑雾僵持许久,陶黎面色惨白,冷汗涔涔,手臂青筋凸出,以燃烧寿命为代价支撑着身体。 真的要命丧于此吗? 陶黎双眼涣散地注视着被屏障隔开的黑雾,一股苍凉之感油然而生。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一柄宝剑从天而降,直插黑雾! 随之而来的是道陶黎意想不到的声音。 “妖孽!竟敢伤人!” 云含眠持剑破开黑雾,光影交错间,泛着银白的剑刃带着腾腾杀意刺向黑雾的中央! 玉虹剑释放出强大的威压,云含眠单手握住剑柄,电光火石间,招招式式似幻影般闪现! 黑影抵挡不住玉虹剑的剑意,哀嚎一声,黑雾不断地浓缩,云含眠拨出宝剑,神色淡漠地再度挥舞剑身朝黑影劈去! 霎时,风卷云涌,黑影瑟抖着断尾逃之夭夭,黑雾如潮水般褪去,一条尾巴从半空中掉落。 陶黎不可置信地注视着身前的那抹清瘦的背影,双肩止不住的微微发颤,被震惊得几乎一时遗忘掉怀里重伤的关灵。 晃神间,她似乎又瞧见了当年挡在她身前的云惟烟。 曾经她无比尊重和爱戴的师尊。 “师……” 她张了张口,最终咽回那十年不曾说出的尊称。 我怎么可能会认错她呢? 陶黎垂下眼眸,在心底呢喃道,师尊已经死了十年。 云含眠干净利落地处理好屋外残余的阵法,这才放心地捡起地上的尾巴。 光秃秃的,一层皮包裹在尾骨上,没有丁点儿血肉,在黑夜中渗出莹润的光泽。 云含眠端摩了下这尾巴,既然是黑影主动丢弃的,她大抵能够猜出黑影是妖修。 断尾求生,难不成是狐狸? 云含眠忽然想起之前见过的那只九尾狐,同样也是黑雾,同样走得魔修道路。 她摇了摇头,先将这个疑问放入心底,转过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瘫坐在地上满是伤痕的二人。 关灵先侧目看了看陶黎的神情,估摸她又睹物思人,想起她那女魔头师尊,心下叹口气,这才抬头朝剑修道谢。 “多谢云掌门出手相救。” “哟,救命之恩就给句谢谢?不愧是上玄那破落宗门教出来的弟子。” 一道娇媚成熟的嗓音强行插入其中,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嘲弄之意。 关灵闻言面露怒意,不顾陶黎的阻拦,硬撑着站起身,忿忿地咬紧牙关,看向慢步靠近的女子。 徐见春瞧见关灵和陶黎两人灰头土脸的惨样,忍不住地肆意嘲讽道: “原来是老熟人啊,陶长老和关长老怎么有闲情逸致跑这穷乡僻壤来,莫非你们上玄又缺钱了?” “徐、见、春!” 关灵恼怒地吼道,“我们上玄是穷,当然比不得瑶台奢靡,弟子只涂胭脂不知修炼!” “呵,小兔崽子,我今日就替孔掌门好好教训你!” 徐见春边说边撸起袖子,摩拳擦掌准备收拾一顿关灵。 瑶台和上玄同住昆仑灵脉,昆仑以北乃是上玄宗,昆仑以南的瑶池乃是瑶台的地盘。 两宗素来不合,上玄宗主张苦修,崇尚朴素清苦,而瑶台弟子多放纵私/欲/,喜好华美之物。 尤其在徐见春接任掌门后,两宗之间的关系僵化到了极致。 上玄厌恶瑶台的铺张浪费,瑶台瞧不起上玄的穷酸样,两宗弟子经常隔着山脉对骂,甚至时不时抱团斗/殴。 这也算是修仙界经久流传的茶后谈资之一。 眼见氛围愈发剑拔弩张,云含眠不得不出声制止。 “徐掌门何须与小辈多言,关长老是孔掌门座下爱徒,教训我认为免了吧。” 徐见春冷哼一声,看在云含眠的面子上不再与关灵计较。 “云掌门、徐掌门,二位既在此,可否——” 她刚开口,关灵便猜出陶黎是想求云含眠和徐见春为她治疗伤势,她一向与徐见春不对付,两人见面就掐。 关灵想到“求”徐见春这事儿,心就堵得慌,双手不断地悄悄挠陶黎的手掌心。 陶黎忽视了关灵的小动作,神情诚挚地向她们恳求道: “以我目前的修为无法医治我师姐,二位可否出手相助,待我和师姐回宗后,即可备下厚礼答谢。” 话音未落,云含眠便主动走上前查看关灵的伤势。 徐见春拗不过她,嫌弃地瞥了眼陶黎和关灵后,低声咒骂了句,两步跨作一步地走到她们身边,协助云含眠治疗。 22、大胆妖人 关灵的伤势令云含眠触目惊心,她蓝灰的道袍上尽是淋漓的血渍,利爪划开了瓷白的小臂,深深地留下杂乱的抓痕。 陶黎边扶着她边小心翼翼地将嵌入血肉的碎角取出,余光瞧见关灵面色泛白,贝齿死死地咬住下唇,愣是没发出半点声音。 “此妖修为深厚,爪子上附有剧毒。” 云含眠细细察看她的伤痕,用灵力止住了渗出皮肤的鲜血,担忧道: “我不擅医术,这毒凶狠无比,如果寻不到解药,不出三日,毒性便会导致全身腐化溃败,并且你的修为也会间接被它蚕食。” “什么?!” 关灵被云含眠这番话吓得几近晕厥,靠在陶黎的肩膀上勉强维系着神志,目光堪忧地望向在场唯一的救命稻草。 “关长老,我心有意而力不足。” 云含眠摇了摇头,叹气道:“云川是剑修,陶长老你不如立即脱身去蓬莱请道星宗出手,道星医毒双绝——” “且慢。” 徐见春终于收起了先前那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走上前一把拽过关灵的小臂。 突如其来的关照让关灵下意识地往后退步,却未曾料到徐见春的手劲儿如此之大,牢牢地将她禁锢在原地。 “含眠!” 徐见春抚摸着关灵小臂上的抓痕,似是想起了什么,瞳孔猛地收缩,惊呼道: “当真是孽障!此毒带有太攀蝰麟蛇的气息,可这伤势偏偏是五爪抓痕。” “徐掌门的意思”,云含眠思索道,“那妖修炼化或者吞噬了太攀蝰麟蛇?” 徐见春:“怕不仅仅是单纯的炼化,蛇毒能够附于爪尖,它应该是先被蛇吞入腹中,又从蛇腹把太攀蝰麟蛇杀死,与蛇融为一体。” “孽畜!” 陶黎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暴怒,高声怒斥:“为了保命可以理解,但竟练就此等阴狠的法子祸害人间,我定不饶它!” 云含眠隐去眼底的淡漠,朝徐见春使了个眼色,徐见春立即会意,掐诀挥手将关灵收入自己的纳戒之中。 “云掌门、徐掌门。” 陶黎不解地看向二位掌门,藏在背后的手夹起一张赤红的符纸。 这符纸是每个上玄宗弟子最后的底牌,若遭遇性命攸关的时刻,便可催动这张符纸。 符纸蕴含了一丝掌门的灵力,就算不能保全性命,起码也能让宗门得知是何人残杀了上玄弟子,日后为她报仇。 “呵。” 徐见春扬手夺过了陶黎手中的符纸,抬脚将人踹出三尺之外,当着她的面,抖了抖纸,不屑一顾道: “上玄宗教弟子还是那么小家子气。” “你!” 陶黎气郁地捂住胸口,嘴里充斥着血锈味。 徐见春的那脚使了十足的力气,刚刚与黑影一战,透支了她所有的修为,哪里还能够承受起徐见春的攻击。 她挣扎着爬起身,摇摇晃晃地挺直站在二人面前,咬紧牙关咽下喉头的血,眼底已然带了杀意。 “陶长老。” 云含眠神情关切,“徐掌门关心则乱误伤了你,我替她为你赔个不是。” 陶黎冷哼一声,撇过头不愿再与她们二人交流。 当着她的面拿重伤的关灵当人质,云含眠和徐见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真把她当傻子愚弄? 徐见春瞧见陶黎那副姿态,心头的怒火不打一处来,手痒地想再教训她一番。 瑶台和上玄之间的关系本就如履薄冰,以往陶黎和关灵也没少为她们上玄宗弟子撑腰。 若非不是千年前和孔掌门约法三章,她早就砸了上玄,替她们瑶台受欺负的弟子出气。 “冷静,别惊动了上玄,以免破坏我们的计划。” 云含眠飞音入耳,劝阻徐见春莫意气用事。 不同于陶黎和关灵奉掌门秘令来此处寻找神物,她们二人放下宗门繁多的事务来此只为了一个人。 “含眠,你确保云惟烟还身在此处?” 徐见春倒非故意揶揄,她信不过云含眠的判断,依照她对云惟烟的了解,既然被发现了藏身之所,肯定会再寻处更加隐秘的地方用以疗伤。 云含眠没回她,无声地向徐见春表明自己的态度。 见云含眠如此确信,徐见春心中总算获得些许安定,深吸一口气,放下端着的架子,闷声对陶黎道:“是我鲁莽。” 未等陶黎出声,云含眠率先开口接下了徐见春的话语,“徐掌门的纳戒是道星赠送,有蕴养体质的功效,她也是想着让关长老的伤赶快愈合。” 陶黎的神色闻言终于耸动,化去周身的敌意,朝云含眠点点头,“我替师姐感谢二位掌门。” 云含眠静静地注视面前的陶黎,心头忽然升出一个念头:如果让陶黎知道云惟烟重生的消息会怎样? 陶黎是云惟烟唯一的徒弟,对她恨之入骨。 十年前她得知云惟烟死讯后,甚至找上云川,要求将云惟烟的尸体转手给她,放言让云惟烟碎尸万段,以告慰她大师姐在天之灵。 但这念头转瞬即逝,云含眠无法确保能够掌控陶黎。 三人之间顿时陷入了一阵难言的沉默。 重重叠叠的乌云散开,一轮明月高悬于空中,皎洁的月光穿过斑驳交杂的竹影,为三人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徐见春侧目看向云含眠,她的脸连轮廓都完美到一种境界,眉目间酝酿着冷清,一袭白衣配宝剑,宛若谪仙神女。 果然是天道钦定的飞升之人。 她不由得得暗暗感慨道,等除去云惟烟这个劫难,或许云含眠已然能步入渡劫期。 这般想着,徐见春赞许地看了眼云含眠,正欲开口打破凝固的氛围,刺眼的火光照进了小院内。 “仙子!我们来救你了!” “仙子你们可还安好?!” 一群手握火把的村民们一股脑地冲进了院子,将云含眠和徐见春团团围住,神情严肃地呵斥道:“妖人!胆敢伤害仙子!” 云含眠:…… 徐见春:…… 陶黎无奈扶额,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名满天下的第一人云含眠,纵横修仙界三千年的瑶台掌门,居然有天也被称为妖人…… 陶黎偷瞄了眼身前的徐见春,瞧见她露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心底的不详之感愈发浓重。 徐见春阴晴不定的古怪性子在六门派中颇有盛名,乐则赏,怒则灭,向来最是瞧不起无法踏入仙途的凡人。 至于云掌门…… 陶黎微微挪动将身子往她周围靠,环视一圈还在叫嚣的村民们,飞速地盘算该如何替他们脱身。 不同于修仙界普遍歧视凡人的风气,她对凡人还存有一丝怜悯之心。 况且这些村民是误以为她和关灵遭逢危险才聚众闯入院子。 于情于私,陶黎也得豁出面子拦住徐见春。 “诸位。” 云含眠突然出声把陶黎从沉思中拉回眼前,她不禁抬眸怔怔地看向这位赫赫有名的天之骄女。 “我乃云川掌门云含眠,身侧之人是昆仑山瑶台掌门徐见春。” 云含眠鲜少坦露出几分温和,执剑施施然地朝众人行了个拱手礼,扬声笑道: “我和徐掌门途游此地,正巧听闻村庄遭妖魔侵扰,一想到妖魔残忍的手段,于心不忍。” 亲和的嗓音逐渐抹平了众人的不安,有些进过城池的村民与旁边的同村人交头接耳讨论此事。 “今夜莫非走了狗屎运,我们何德何能能目睹云川和瑶台两位掌门的风采啊。” “诶,你亲眼见过她们吗?指不定窃取仙人的名号,忽悠我们的!” “可瞧着二人仙姿玉貌,属实不像是欺名盗世之辈。” 云含眠将众人窃窃私语的神态尽数收入眼底,莞尔一笑,移步走至村民们拥簇的老者面前。 为首的老者抬手示意村民们散至他身后,红火的亮光映在他的脸颊。 老者低咳两声,那双浑浊的眼珠直勾勾地注视着倚剑站立于小院中央的云含眠。 “我们能够相信你吗?” 老者语气卑微地追问云含眠,近日的村庄实在死了太多人了,他作为年岁最长者,不得不为村庄的未来着想。 “当然。” 云含眠胸有成竹地扫视四周,拔高音调道: “我和徐掌门已探查到这妖孽的藏身之地,今夜如果你们愿意,可随我一同前去剿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