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酷哥被钓系美人攻了》 1、厌恶 h市，夏。 琴房的空调打开了半个小时，已经将有些闷热的室内调整成舒适的温度。 江向逸将那把电吉他和音箱连接好，又再次握了握一旁盛满冰块的杯子。 手指在触碰的一瞬间，就凉得有些发疼。 被冻得微粉的指尖熟练地按下开播键。 【直播间开始分发，粉丝正在赶来的路上~】 开播提醒被分发到他数十个粉丝群，右上角的人数开始噌噌噌地上涨，从几百涨到几千，最终稳定在数万人。 弹幕上，消息疯狂滚动。 【@小电逸：啊啊啊啊终于开播了，都一周没播了！！！】 【@兔兔逸：呜呜呜呜逸神又帅了！】 【@黄焖鸡腿：？？是我看错了吗，主播素颜？】 【@兔兔逸：没错哒！请看左上角“无美颜”官方提醒！顺便给新进直播间的宝宝们科普一下，主播逸神，无特效神颜+酷炫电吉他手+高冷男神音+z大学霸+音乐人，你值得拥有！】 9:16的镜头恰好截到他的腰处，线条在腰处骤然收紧，更加衬得他肩宽腰窄。 江向逸今天只穿了件普通的黑t，脖子上挂了条银光寒冷的骨链，如此简洁的搭配，却放大了他本人比例和五官的优越。 他的长相是深邃精致的冷，鼻梁高挺，嘴唇略薄，眼神略微厌世，是令人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换做任何一个眼睛不瞎的人评价，不管男女老少，一定会觉得江向逸是绝对的帅哥。 有点酷，有点冷，走到街上自带结界的那种。 长相如此出尘，电吉他技术又极好，所以在几个月前，一段他弹奏电吉他的视频能爆火全网，涨粉百万，就不奇怪了。 h市和c市一样，网红满天飞，但江向逸红还真不是mcn机构花钱砸出来的。 那本来是他随手一录，觉得自己弹得不错，心血来潮就上传，没想到粉丝涨得根本停不下来，还有不少人天天到他的评论区催更。 有不少公司想签他，但江向逸统统拒绝了。 江向逸没想那么多。他喜欢音乐，喜欢电吉他，看见这么多人和他有共同爱好，心情说不开心是假的。于是偶尔也开开直播，弹几首粉丝点的歌。 他并不缺钱，也没想把直播当事业，开播时间非常不固定。 但粉丝反而爱惨了他的随性，每次开播都会把他送上小时榜和同类榜第一，一场直播收入数万，当之无愧的乐器类顶流。 有时候刷得狠了，连直播间都要瘫痪，江向逸只好把送礼物的选项给关掉。 江向逸随意地扫了一下弦，电吉他独特的音色响彻直播间。 “今天想听什么？” 弹幕因这句话再次沸腾，江向逸靠近屏幕，看粉丝点歌。 一条条消息滚过，说什么的都有，江向逸挑了个一眼就看见的歌，“就这个吧，highwaystar。” 他的嗓音和长相一致，透着一股清冽的冷。 江向逸调了首伴奏，低头拨动电吉他的琴弦，迅速进入状态。这首融合颤音揉弦，扫弦琶音等无数技巧的硬摇滚，如狂风骤雨般扫荡而来。 他面无表情，仍是那副冷淡的模样，可微微蹙起的眉头和沉浸在音乐中，无比专注的眼神，让人看得血脉偾张。 音乐风驰电掣，江向逸的弹奏速度也顺势加快，精悍有力的手臂线条若隐若现，骨节分明的手上，甚至能看见手背的青筋，透露着他绝对的掌控力。 性张力十足。 快要结束时，江向逸将原本的曲调改成即兴，微微仰头，露出一截脖颈，将手中的弦揉成他今天的表达的曲调。 如此高难度的曲子，在江向逸手里也能被玩出花。 一曲终了，弹幕早已炸成烟花，礼物特效也齐刷刷地冲上，直播间一时间又有点卡顿。 江向逸收了手，向大家道了声谢。 左上角的收入每秒以恐怖的速度往上涨，江向逸只是瞥了一眼就将视线重新定格在弹幕，想看看粉丝们怎么评价刚刚的表演。 但大家好像都在嗷嗷嗷。 【@逸神的蜂蜜松饼：我的逸！记得上学，忘记上你了！！】 【@今天练琴了吗：好帅啊啊啊啊我prprpr】 【@兔兔逸：你让我有点英镑镑】 江向逸有些疑惑地靠近屏幕，英镑镑…… 是什么？ 他读了一遍，陷入沉默。 万幸长了副酷哥脸，快速摸向他早已准备好的杯子，里面的冰有一点点融化，但还是很凉。 他转身离开镜头，将手中的杯子往脸上轻轻贴了贴。 物理降温。 没多久回到镜头前，屏幕上仍是那张冷然，没有一丝瑕疵的脸。 “还要听什么？” 粉丝又开始报菜名一样地报歌单，这次第一个开口的要听一首简单的网路热歌，江向逸轻车熟路地开始弹奏。 半个多小时后，粉丝们纷纷要求江向逸陪他们聊聊天，江向逸就暂时卸下了电吉他。 一条绿泡泡消息弹了出来。 虞城：【你怎么还没加小吟】 虞城：【开学都一周多了，什么时候来美院！！】 看见虞城发来的消息，尤其是那句“小吟”，江向逸差点没情绪上头把他给拉黑。 “稍等。我回个消息。” 江向逸挂着直播，切到了绿泡泡界面。 他虽然生得好看，网上粉丝也多，但拜他这幅堪比南极冬季最厚冰层的长相所赐，许多人一看见他冷冽的气质就不敢靠近了，因此朋友并没多少。 江向逸也无所谓，他从小的交友准则，就是不求数量，只求质量。 虞城就是他唯一的发小。 两人住在满觉陇那边，被桂花味儿浸着长大，从一个幼儿园一直到现在，好得能穿一条裤子。 从小到大上房揭瓦都一起，两人一起翘课去看钱塘江涨潮，他想离家出走，虞城还偷虞老爸的茅台让他路上带着换钱。 还有，课本儿上刚学了桃园三结义，他俩下课后愣是去了柳浪闻莺，对着那游客们瞻仰合照的大石碑狂灌冰汽水儿，发誓做一辈子的好兄弟，这叫做“柳园拜把子”。 结果一口气喝太多凉的，两人都拉了一晚上肚子。 想到这里江向逸深深郁闷。 怪不得拉肚子，原来是老天在提醒他！虞城这家伙压根就不是个信得过的，居然仅一年的时间就和别人玩得铁了。 把他这个发小当什么。 虞城是美术生，高考那年没有拿到心满意足的合格证，就留了一年级。 他在z大等虞城，没想到虞城留级后，和同班一个叫窦吟的人玩熟了，三天两头就在他耳边“窦吟窦吟窦吟”，隐隐有超过他俩友情的趋势。 据虞城所说，窦吟善良温柔又美颜盛世，知道自己是美术生，还心甘情愿牺牲课余时间，给自己当模特，陪自己去写生，看起来那么温柔，没想到打游戏也是一把好手，认识他的人很难不喜欢他。 连虞城如愿考上美院，发朋友圈都重点感谢了窦吟。 江向逸只在里面占很小的篇幅。 未免太离谱。 按理来说，那个叫窦吟的学弟不可能不认识他。江向逸长得帅成绩好，回回霸占年级榜第一，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 既然知道他，那也很难不知道虞城和他是发小。 江向逸从来不阻止虞城交朋友，可这学弟未免太没有边界感了。 一个中途蹦出来的人，只花一年就把你二十年的发小给抢走。 他难以忍受。 大概是江向逸现在的脸色太不好，直播间的氛围也渐渐寂静了。 【@小笼包：逸神怎么啦？】 【@晚安晚安：哥哥累了就休息，不用勉强自己哦】 【@今天练琴了吗：我刷个烟花吧，逸神看看烟花开心点】 烟花这个礼物，送出去时会有特效的声音，“咻”地一声炸开，江向逸被声音唤回了一点神志，匆忙回个等会再说。 “抱歉。刚刚有点事。” 屏幕开始滚动对他的关心，其中，一个颜色和周围人全然不同的id名浮现在眼前。 【@sing：不开心？】 这个紫色的id前标注着明晃晃的50级，得在这个平台刷100万才能达到。 sing的50级几乎都是在江向逸直播间刷的，每一次直播ta都在，但ta不爱多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默默刷钱，连歌都不点。 是江向逸直播间当之无愧的榜一大佬。 只是江向逸从来不私联粉丝，甚至不知道sing的性别。 不过，因为他的粉丝构成八成都是女粉，所以江向逸也觉得，sing应该是个比较喜欢音乐的女生吧。 江向逸不太想把自己的私事公之于众。 他的语气不咸不淡，“没什么，一点小事。” 下一秒，屏幕前炸开两个个快乐堡垒，这是平台最最昂贵的礼物，一个价值五千，就这么两秒的时间，sing就给出去一万。 直播间上方立刻飘起几条旗帜。 【用户@sing在主播@逸z-real直播间送出快乐堡垒一起来看看吧！】 这是全平台都看得到的，直播间的人数又开始猛涨，江向逸的手几乎是下意识地摸到了一旁的冰杯子。 【@sing：开心一下】 江向逸：“谢谢sing姐。” sing在说完这句话后又消失了，江向逸本就兴致缺缺，道：“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下次见。” 每到这个时候，成千上万条弹幕刷得屏幕都开始变得模糊，江向逸伸手关了直播间，卡顿的镜头，最后一帧的定格，是他被冰得泛着红的指腹。 江向逸收拾好东西就准备走，手机还在持续震动，想也知道是虞城给他发了消息。 估计是让他快点通过窦吟的好友申请，两人好结伴去美院找他。 说真的，他也没想到窦吟会和他考到同一所学校，成为他的学弟。 早在窦吟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假期，虞城就想让他俩认识，可江向逸总是冷着脸拒绝，两人到现在也没加上好友。 回去的路上又要拒绝一遍，江向逸想想就烦。 这栋楼晚上来的人不多，夜晚连灯都没几盏，有些闷热的夜风让江向逸有些出汗，他快步下楼梯，在暖橙光线照耀下的拐角处，猝不及防撞入一双含着笑的眸子。 说曹操曹操到。 窦吟被簇拥在人群中，有些害羞地对着他抿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旁边还跟着好几个他们音乐社的学长。 2、窥伺 那几位学长和江向逸也认识。 电吉他没法在寝室练，江家爸妈比较传统，还总想让江向逸多认识几个朋友，所以一直没同意江向逸搬出宿舍住。 所以他在社长陈鸿的强烈邀请下，加入了学校的音乐社，陈鸿承诺给他分配一间只有他一人能用的独立琴房，可以让他专心练琴。 而陈鸿唯一的要求，是招新时江向逸得配合一下，为他们音乐社做宣传。 有江向逸在，社团根本不愁找不到人，去年的社团人数甚至突破历史新高。 哦对了。 在去年，江向逸还是z大赫赫有名的校草。 这个校草是通过论坛、公众号、微博三重匿名投票选出的，可信度极高。 然而校草之位才坐了一年，还没热乎呢就被端走了。 窦吟考入z大，现在开学才一周的功夫不到，就代替他一举夺魁，成了新校草，据说学校那边还邀请窦吟，作为男主为校庆拍mv。 那些匿名论坛里对他俩的比较，江向逸到现在都记得。 【虽然j帅但是感觉好难相处啊，我和他一个班至今没说过话……还是d看起来亲切点】 【d在长发这一点就赢了，长发是男人最好的医美】 【d像那种清纯美人学弟，我太太太太好这一口了！相比之下j就。。。看起来玩很花】 【可是我也好想被j渣啊啊啊啊】 【j已经有公开账号了，我球球d开微博，我要天天舔长发大美人555】 本来江向逸对这些没有那么看重，他并不自恋，也不觉得男人必须长得好看，外貌上的荣光都没有内在重要。 但他无法容忍抢走他校草宝座的是窦吟。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几人堵在狭窄的拐角，江向逸并不想让开。 他一只手插兜，眼神挑衅，在窦吟脸上不留情地打量。 和论坛说得一样，这位新校草除了骨架大、个头比他高几厘米外，像极了江南画卷里款款走出的美人。 头发如墨，发质极好，月色照耀下看着无比柔顺丝滑。脸只有巴掌大小，皮肤白得像瓷，又像上好的羊脂玉，凝脂通透，仿佛轻轻一捏就能留下印子。 意识到江向逸的目光，窦吟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有几分无辜和无措。 装什么。 江向逸只觉得无趣，冷冷地在窦吟脸上剐过一眼，撞上他的胳膊，扬长而去。 陈鸿本来还想和江向逸打招呼，被他这么莫名其妙搞得都有点冒冷汗，心想果然还是那么不好相处。 他伸手，帮趔趄了一下的窦吟稳住身形，回头确认江向逸已经离开，迟疑地问道：“窦吟你……没事吧？” 一旁的几位社员也跟着附和：“不要往心里去啊”“逸神他就是这样的”“逸神可能就是心情不好，无差别攻击，不关咱的事！” 可窦吟只是好脾气地笑笑，并没有跟着附和或者抱怨。 一双含情似水的桃花眼微微弯了弯，看得陈鸿倒吸一口凉气。 半晌，陈鸿回过神，喃喃：“小吟，你是真的绝美啊……我一个男的都觉得你好看……” “你来我们社团吧我求你了，我都不敢想象，你来了之后得有多少妹子参加我们社团！” 一位社员哈哈大笑，“可惜小吟就是脸皮太薄了，估计只能在那里当背景板吧。” “那也不错呀，去年逸神也是这样的，我们搬了音箱在招新那边，他就刷刷弹一曲，一堆人跟饿虎扑食一样抢报名表！” 窦吟听他们这么说，好奇道：“江学长他，平时参加社团活动吗？” 最优发言权的陈鸿摇摇头，“不吧，他像匹独狼，可酷了。不过平时想找他的小姑娘倒不少，还有人专门在琴房堵他。“ 几位社员羡慕道：“小姑娘就喜欢他这款，叫什么……冰山酷哥还是冰山男神？他网上还特别火，女粉可多了！“ “是啊，逸神特别会撩妹，一个眼神就能撩倒一大片！好羡慕啊，估计谈了不少了吧……” “不是说我们玩音乐的好找对象吗？！！怎么只有逸神一个人好找啊，我特么母胎单身！” 话题逐渐向奇怪的地方偏，陈鸿冲一言不发的窦吟挤挤眼，“你呢小吟，谈过没？” 窦吟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脸，“我，我还没呢……” “一看也是。”陈鸿遗憾地拍拍他的肩，“你一看就没谈过，不过你现在可是大名鼎鼎的z大校草，才开学一周多，未来机会有的是。” 窦吟弯弯唇角，“谢谢师兄。” 陈鸿带他们去艺术楼的某间排练室拿东西，经过一个个琴房，窦吟在某一间面前顿了顿。 “这间是……” 陈鸿扫了一眼门牌号，“哦，这是江向逸的专属琴房，我给他弄的入社福利。怎么了？” 窦吟悠悠道：“没什么，只是看见有把电吉他。还挺好看。” 玻璃门里，那把刚刚在直播间里出现过的电吉他，和音箱挨得很近。江向逸离开不久，琴弦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窦吟望了望门牌号上的数字，快步跟上了前面的陈鸿。 *** 江向逸回了宿舍，寝室两人在打游戏，一个在跟异地恋女朋友打视频。 打视频的那个叫郑一帆，刚入校还跟江向逸有点小摩擦，因为他打视频的时候，江向逸意外入镜，把自己的亲亲小女友惊艳得，不停在耳机里追问江向逸的名字。 搞得郑一帆醋意大发，快把整个寝室腌入味了。 好在后来他发现江向逸人很不错，他们仨都是外地来的，第一学期江向逸带他们去游h市，什么虎跑徒步啊，吴山广场啊，有名的小众的逛了个遍，把他们都带成了h市通，甚至还玩了周边的建德和桐庐。 有一次亲亲小女友跟他吵架，还是江向逸出的主意，带他去中山路那边买了香糯软甜的江南春糕点，把爱吃甜食的小女友给哄好了。 “我过一下。”江向逸轻轻点点郑一帆的肩，郑一帆从善如流地将手机屏幕倒扣一下，让江向逸过去。 回到自己的座位，江向逸深吸一口气，打开手机看虞城又给他发了什么脑缠东西。 虞城：【小吟他人是真的好……你别这么冷漠嘛，搞得我在他面前好尴尬啊。】 虞城：【还是不是兄弟了？最最最晚周六必须滚来美院，我爸妈还怪我呢！说我怎么还没邀请你去我学校看看。】 江向逸利落地发出一个“滚蛋”的表情包。 然后顿了顿，长按回复了第二条消息。 来就来。 不管怎么说，去还是要去的。 这是他俩的约定，从上高中起虞城和他就各自定好了目标，因为虞城想学美术，两人大学很可能不是同一所。 有回两人放了假在路边吃烧烤，举着菠萝啤干杯，说上大学第一件事就是带对方参观学校。 虞城早在去年就来z大逛过，吃了食堂，参观了图书馆和教学楼，现在就差江向逸没去过他的学校了。 虽然不是一个大学，但他俩现在隔得不算太远，都镇守西湖，只不过他离西溪湿地更近点。 虞城在的美院紧挨着保时捷中心，之前两人每次往虎跑那边走，都能看见这家全落地窗透明的4s店，感觉还蛮酷。 这两家大学开车不过半小时。江向逸在大一暑假火速考了驾照，去西湖这家店，订了辆价格不高不低的911，想着以后有车了，和家人朋友出去玩更方便。 但如果周六是和窦吟一起……他的911后座还得载他讨厌的人。 决不允许。 窦吟要是想坐他的爱车，那他会在窦吟上车的那一秒把他给一脚踹下去。 毫无商量的那种。 打开好友申请列表，窦吟发来的几则重复的好友验证消息，静静躺在通知里。 窦吟的头像是一张他抱着猫的图片，阳光正好，照得美人的眼瞳都成了浅蜜色，他挂着一抹笑，怀里的小猫毛绒绒，乖顺地冲着镜头伸起爪爪，露出粉红的肉垫。 人是够装的，猫还挺可爱。 江向逸放大看了看，还没有退出，冷不丁听见一声：“我去，这谁啊，你新认识的美女？！” 肖岭刚打完一句游戏，刚想和江向逸炫耀一下赫赫战绩，就看见他手机里这张放大的美人抱猫图。 画面中的人笑得太有感染力，抱着可爱的小动物更显得又钓又纯，他都有点看呆了。 江向逸只是冷冷一瞥他，把手机举到他面前：“你再好好看看？” 肖岭抬抬眼镜，又仔细瞧了瞧，“呃，这是哪个网红？你不是不加私信你的那些网红吗，这谁啊？还是哪个学妹？我们学校有这么好看的吗？——这不会是网图吧，可多坏人爱用这种美女照片当头像了！你别……” 每一句都踩在江向逸雷点蹦迪，他收回手机：“度数涨了就去换眼镜。这是窦吟。” “啊？！” 肖岭连忙回忆了一下照片里的长相……看起来还真是啊！ 他平时很宅，生活三点一线，只有教学楼食堂和宿舍，还没见过窦吟本人。 不过窦吟的照片快传遍学校论坛了，他对男的没兴趣，只是扫一眼就过去了，所以刚刚就没马上认出来。 肖岭问道：“那他加你干嘛？” 一旁的陈加加和打视频的郑一帆也转过头，追问：“诶，他还加了你好多次，你怎么不通过？” 江向逸冷哼一声，“看不惯他。” 郑一帆同情地点点头，“也是，他看起来跟你不是一类人。” “什么意思？”江向逸皱起眉头。 “他看起来像乖乖好学生，你看起来像违反十条校规还嫌少。” 江向逸：……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全校第一，z大专业录取第一名。” 肖岭扎心道：“可是他也在z大啊。” 意识到江向逸表情不对，他立马举手投降：“诶诶诶我错了逸哥，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了！” 那个抱着猫的头像又闪动了一下，弹出新的好友验证。 江向逸不耐烦地点开。 doudou：【江学长好，我是窦吟，是虞城让我来加你的^_^平时喜欢电影、音乐、读书，喜欢小动物，比较有爱心，当过一些义工，运动方面，喜欢滑雪和慢跑。朋友圈有真实的我，如果江学长不介意，可以通过好友申请吗？很期待与江学长认识。】 江向逸握着手机看了半天。 加个好友……需要介绍这么多？ 3、惹火 被闹了这么一出，江向逸连晚上睡觉都没睡好，囫囵做了个噩梦就起床。 睡眠不足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不好接近，浑身弥漫着低气压。 今天要接待客户，江向逸穿得没昨晚直播那么随意，换了件质地上乘的衬衫，头发捋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更加显得他丰神俊朗。 他早早就到了ease音乐工作室，虽然去年才开始搭建自己的工作室，但一年过去，现在已经颇具规模。 “逸神，设备都调整好了！”何子杰从混音台前直起身子，和江向逸热情道。 江向逸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坐到了控制室。常年待在室内而略显苍白的手点开一份音频材料，开始检查音频输入和输入。 这是他的习惯，也是他对工作严谨的态度，无论什么时候，一定要再亲自检查一遍。 今天约好的音乐人是近几年跃起的新秀，叫程乐乐，有一首节奏轻快的情歌爆火全网。快到预约的时间，她带着两个助理很快到达ease。 程乐乐这几次都是从旁边的n市，坐高铁来专程来找他合作。 江向逸作为音乐制作人，主要的职责是编排音乐录制专辑，给出方向和决策的意见。 “麻烦拷给我。” 江向逸言简意赅，助理连忙拿出网盘，把程乐乐这几天录好的demo拷上去。 虽然有些社恐，但江向逸在面对客户的时候要好很多。 他把这一切归结于专心做事，无暇去注意工作外的事情。 他迅速进入工作状态，半句寒暄也没有，只给一行人留下一个微微冷峻的侧颜。 程乐乐的一个小助理是江向逸的粉丝，忍不住问：“逸神家里不是挺有钱吗，为什么还要自己辛辛苦苦开工作室啊？” 另一位助理扑哧一笑，压低声音：“我还好奇他怎么不当明星呢，如果他去参加个选秀，早当上顶流了……” 一旁的何子杰摇摇头，“逸神有自己的追求。” 他毕业于a音，是最早被召进ease的工作人员，也对boss的经历更了解。 江向逸一心想着音乐。高中定高考志愿的时候，就想选择音乐类方向的专业，或者直接出国读音乐。 但他被要求读个管理或者经济方面的专业，好回来接手家里的建材产业。 他们这边搞实业的多，江向逸并不像身边很多人一样，早早就接受安排做“厂二代”，而是颇为叛逆地为自己定下了音乐制作人的目标。 高中和父母僵持的时间不短，最终还是江家父母妥协，对江向逸说只要能考上理想的学校，拿到一张好文凭当保底，就任他去做喜欢的事。 于是江向逸就以专业录取分数第一的成绩，进入了大名鼎鼎的z大，直到现在，高中母校都在拿他做宣传。 来到z大后，他很快就借助国家和学校的政策，申请到了产业园硬件设施最好的工作室，投入许多存款和国家奖金购置专业设备，创办ease。 短短一年时间，ease在音乐制作圈声名鹊起，还被业内评为最有潜力的工作室。 一切都欣欣向荣。 江向逸暂时没从寝室搬出去也是有这个原因。宿舍离工作室不远，再走一段距离又是琴房，满足着他对音乐的要求，方便程度可见一斑。 按照江向逸的规划，等ease发展到一定规模他才会搬到校外，选一个更大，更商业化的地点。 程乐乐静静坐在江向逸身边，和他一起看着屏幕。 呼吸里都是江向逸身上古龙水的香气，程乐乐微微红了脸，抬眼看，江向逸鼻梁高挺，睫毛长而密，眼神认真专注。 程乐乐敛下眸，他们…… 只有不到一臂的距离…… 她忍不住开口道：“逸哥，你昨天的直播我看了。” “嗯。”江向逸连头都不抬。 “之后什么时候直播呢？或者我们还能一起播呀，可以尝试你伴奏我唱的那种直播形式，我觉得粉丝们会喜欢的。” 她承认她这句话说得有私心。但机会都是自己创造的，说不定江向逸就能同意呢？ 江向逸终于舍得从屏幕前抬起头，他灌了口冰水，道：“停。” 程乐乐因他的一个字而噤声。 江向逸取下耳机，看向程乐乐的眼神似冰封数尺的北冰洋。 “主旋律太单薄。为什么用这么多萨克斯？” 对方有些讷讷地低下头，江向逸继续说道： “缺少停顿的问题也没有解决。” “最重要的还是萨克斯的问题——我上次明明说了建议加弦乐。” 程乐乐本来是想偷下懒，她没想好弦乐怎么写，就想让江向逸多帮帮他。 原计划是撒撒娇把这个问题混过去，可面对在音乐领域无比严肃的江向逸，她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个问题改好再来。” 想是不想和她沟通了，冰冷的语气仿佛在下最后通牒。 一旁的小助理连忙道：“我们现在改改可以吗？” “可以。” 江向逸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冷冷道：“这里有琴。” 眼看事情有回旋的余地，小助理心里稍微安稳了一点，可问题是谁来弹琴。 程乐乐有些支吾，她感受到全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为了让自己更火所以打造了才女人设，这首歌的编曲写的正是她的名字，但…… 她真的不太会弹钢琴。 虽然不是完全不会弹，但这三脚猫功夫，弹了也会被江向逸批吧。 江向逸是多聪明的人，一下就看出不对劲。他本来晚上就没休息好，现在又被如此不专业、态度不端正的人烦到，表情没有一丝好看。 助理继续道：“逸、逸哥，要不我们先把这个萨克斯事情解决了，你能帮忙试试看吗？” 江向逸冷笑一声：“态度问题，不弹。” 小助理彻底慌了神，“逸哥稍等，我们马上把这个问题解决了！”说完就跑了出去，想是在附近寻找帮助。 没几分钟，她气喘吁吁回来道：“逸哥我拉了个z大学生，会弹琴，让他来试试看吧！” 江向逸往门口看去，原本阴沉的心情更差了。 阴魂不散。 窦吟安安静静地跟在后面，触碰到自己的目光后，眼神迅速弹开，好像被什么东西烫到。 他小声道：“江学长……” 助理已经把他带到面前，鼓励地让窦吟坐到电子琴前。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双水润的眼睛望向周围的人，何子杰他们早就在人进屋的一刹那看呆了，竟然一个解释的都没有。 最终还是江向逸开的口。 他不想在音乐上跟窦吟过不去，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程乐乐的问题。 之前给程乐乐分析上一版的时候，他就觉得主歌的停顿太少，而且可以把元素过重的萨克斯分出一些换成弦乐。 虽然这交给作为编曲的程乐乐去完善，并不需要江向逸来做，而且按照通常情况，要让江向逸做还得额外花钱购买服务。 但江向逸其实默默想了几个版本的改进方案，还已经写了出来。 他承认，一开始看到程乐乐这么不走心是很生气的，但他也不想让这个问题不了了之。 之前的谱子都派上用场，江向逸调出那几个乐谱，对窦吟道：“这几个，麻烦弹一遍。” 窦吟点点头，正要抬手，江向逸皱眉道：“把头发扎起来弹。” 窦吟轻轻应了声好，和传闻里一样的好脾气。 他从兜里拿出发绳，叼在嘴里，举起一段皓白的手腕，将那头如墨般的长发尽数拢到脑后。 江向逸起身，想给他让出更多空间。 “钢琴学了几年？” “嗯……？” 窦吟有些没听清江向逸在说什么，他的手腕仍然抬着，拢着长长的马尾，几缕碎发贴在脸颊。 他仰过头去看站起来的江向逸，露出一截窄而尖的精致下巴，还有一双因迷茫而朦胧的桃花眼。 江向逸又重复了一遍，窦吟答道：“十五年。” 那还不错。 江向逸暂时对他缓和了神色，而且他的确也想看看自己编的曲，在这些人的评价里是怎么样。 音符如潺潺流水迸出，连原本紧张羞愧的程乐乐都露出享受的表情。窦吟挺听话，只弹了他让弹的部分。 不过他也知道，这并不是窦吟弹得好，只是因为他写得好。 程乐乐很快就根据刚刚窦吟弹的几个版本，和江向逸沟通起修改的方向。 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实力，被江向逸启发后，仿佛思维也打开了，两人比一开始聊得要顺畅许多。 原本被江向逸吓到的小助理也有点感叹，小声道：“逸神这都是在免费帮乐乐了，本来都不需要他谱曲来着……” “是的，他人还挺好。走吧，你去记一下乐乐的话，我记一下逸神的。” 窦吟莫名其妙被叫来帮忙，此时在这里，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两位助理都在记录沟通的细节，好让程乐乐回去有文字版参考。 而他又是程乐乐这边叫来的，何子杰，还有ease其他工作人员也不敢马上让他离开。窦吟也不吵，就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听江向逸和程乐乐谈音乐。 直到两人聊完，江向逸让程乐乐稍等一下，程乐乐无意间瞥见了对方的电脑屏幕。 消息框里，一个熟悉无比的id疯狂跳动。 葡萄小包子：【逸哥哥~~今晚出来喝酒吗，有我、兔兔、小雅雅，还有一个你意想不到的嘉宾哦！】 程乐乐差点把手中的纸杯捏碎。 葡萄小包子……这不是那个粉丝三百多万的颜值网红？她隐隐约约有听过江向逸玩得花的传闻，但在此之前，她一直坚定不移地认为这些消息是假的。 毕竟江向逸那么冷。还是说，原来冰山也是可以被火辣美女融化的？ 程乐乐有些不可思议，颤抖着嗓音道：“逸……逸哥，你有个消息没回，好像是叫，葡萄什么的……”空间里本来就安静，江向逸的屏幕又没有防窥屏，大大咧咧地把消息露了出来。 在场所有人，除了转身拿东西的江向逸，都看见了那条引人遐想的消息。 江向逸的声音毫无波澜：“葡萄？” 他想了想，听起来像个网名，但脑子里好像根本不记得这是谁。 “不认识。” 程乐乐深深惊了。 不止她不信，别人也都不信。 人家都指名道姓说了是“逸哥哥”了，看说的话仿佛还是熟人，肯定玩过不止一次……这就为了挽回形象故意装傻了？ 电脑屏幕因长时间不操作而暗了下去，倒影出程乐乐那张心碎的脸。 “找到了。拿着这张黑胶回去听听，应该对你有帮助。”江向逸把黑胶递给程乐乐。 程乐乐没想到他是去给自己找这个了，心乱如麻，小声道：“我……我的粉丝都是因为那首爆歌关注我的，要是这首歌不火，他们会不会……” 江向逸还没说话，窦吟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程乐乐，声音轻柔：“不用担心，你可以的。我刚刚弹完也觉得很好听，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的。” 程乐乐受到了鼓励，不好意思地又问了句真的吗，窦吟也点点头，很肯定道：“是的，我真的觉得好听。而且还是江学长制作的呢，就更没有问题了。” 程乐乐被哄好了，拿着黑胶唱片和助理离开。 窦吟留在最后一个走，他转身，和江向逸道别。 江向逸抄着手靠在琴旁，终于舍得正视他： “不要多管闲事。” 语调冰冷，窦吟的表情都空白了几秒。 4、啧 那则窦吟发来的好友申请，江向逸到现在也没处理。 他整日忙着上课，处理工作室的事情，练练电吉他，还得抽空直播。 九月的h市仍旧闷热，按照往年的情况，天气得一直热到国庆之后。 他小时候最喜欢过国庆，一是纪念祖国母亲，二是假期无比长，三是家那边的桂花通常都会在这时盛开。 清风吹来时桂花香扑鼻，好闻得不得了。 记得小时候跟虞城一块儿上学，放学了连路都不用找，就顺着桂花味儿走。 有时周末，妈妈还给他发个小塑料盒子，顺便给虞城也拿个，俩小孩玩完回家路上就捡落到草坪里的小桂花，比赛谁捡得多，最后都带着一大盒桂花回家。 他妈妈梁婉玉手可巧了，对付桂花很有一手，能晒香包、做成桂花糕、还能拿来做桂花酒酿。 江向逸最喜欢桂花酒酿，只是小时候梁婉玉不许他和虞城喝太多，每次都只给两个小豆丁盛小半碗。 有回虞城大着胆子，偷偷把梁婉玉送给他妈妈的酒酿拆来，往自己的小水杯中灌得满满当当，邀请江向逸到秘密基地喝个痛快。 结果俩小孩都喝醉了，倒在虞城家院子的小狗屋旁睡得天昏地暗，几位家长又气又觉得好笑。 离国庆也只有半个多月了，江向逸看看时间，已经是夜晚，这时爸妈应该都在家休息。 想了想，还是给他们打了个电话。 梁婉玉很快接了过来，她是远嫁h市，平时和江向逸都是说普通话。 “妈妈，国庆你们想怎么过啊？” 梁婉玉的声音仍然很有青春活力，她很热情地“诶”了一声，说：“我和你爸爸想去旅游，还在考虑去哪里呢，你要不要一起呀？” 江向逸嘴角抽搐。他爸妈简直是世人恩爱的典范，从小到大甜甜蜜蜜，有时候甚至让他觉得他是个局外人。梁婉玉一旦这么问，肯定是希望他不要来。 江向逸轻咳一声，“我就不去了。爸妈你们玩得开心。” 梁婉玉似乎就在等他这句话，笑得很开心。两人又聊了几句，梁婉玉忽然一拍脑袋，忧心忡忡问：“小逸啊，你最近和城城怎么了？” 作为本地人，他们每周都会回家。以往经常串门，两个发小也时常和大人提起对方。但最近频率降了很多，江向逸自己也知道。 他淡淡道：“挺好的。” 梁婉玉还是有点不相信，问：“那你怎么还没去美院找他呢？你们隔得多近啊，不是沿着西湖散散步就走到啦？” 江向逸有点想叹气。他想到虞城最后发的消息是说最晚周六，离现在还有两天。 “早就约好了。周六就去。” 梁婉玉才终于放了心，关心体贴儿子几句，挂了电话。 江向逸静静敲键盘，给虞城发去消息。 江向逸：【周六美院几点见】 虞城那边很快回复了一串感叹号。 虞城：【一点半怎么样？你加窦吟了吗，跟他一起来呗】 江向逸：【不。】 江向逸：【要么别带他。要么让他自己去。】 发完，就不管虞城的鬼哭狼嚎，起身去参加聚会。 这次聚会是在z大旁边新开的清吧，lava。店主牧建元是江向逸同学，两人在认识后一捋才发现以前还是一个小学的，甚至还有好几个共友，顿时觉得亲切了一些。 加上牧建元这人很对江向逸胃口，过去还学过不少时间架子鼓，两人有过一些合作，从此就熟了起来。 从小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就是容易发生这种事情，说不定还有哪个大学同学，跟他高中同学是同一个幼儿园出来的。 江向逸其实不太喜欢参加这种活动，但毕竟是牧建元首次创业，为了lava花了不少心血，所以还是答应得很干脆。 他对好友一向仗义。牧建元也评价江向逸，虽然看起来面冷，其实挺重感情。 当然，能被他划分为好友的人极少，大部分人都只能感受到他冷冽的一面。 夜晚车位都快停满，江向逸找了半天车位才停好车，到达lava时人已经差不多到齐。 牧建元是个典型社牛，超级自来熟，手里举着杯调酒在进门处等江向逸，看见人来了，问：“逸哥，怎么今天这么久？” 江向逸一向不喜欢踩点，更讨厌迟到，他淡淡道：“车位不好找。” 牧建元一拍脑门，懊恼：“我靠，今天开业事太多了，忘记给你搞车位了，兄弟不好意思啊！” 江向逸嗯了一声。 他的名气不小，又跟牧建元这么熟，吧里捧牧建元场子的人全都齐刷刷看了过来。 好多双眼睛，全都在看着他。 江向逸面无表情地扫了回去，这里不像他前几日在工作室跟人沟通音乐，他没法专注在旋律上，一时间社恐又要犯了。 他下意识地吸了口气，好歹牧建元现在还没醉，察觉到好友的异常，忙把他往一边引，低声道：“车位没留嘛，座位倒是留了的！专门给你留的角落，霸道总裁专属，去吧！” 然后又直起身子，面带微笑，和在场的人调侃道：“各位啊各位，收收眼神吧，我知道我们逸神长得帅，但今天lava里还有很多好东西——” 说着，牧建元举起手中的酒杯，颜色是绚烂的红，好像最耀眼的熔岩，散发着迷醉的香味：“比如，我们的特调酒！” 在场的人都捧场地欢呼鼓掌，牧建元再一次成为人群的焦点，江向逸悄悄松了口气。 牧建元给他选了杯酒精含量低的金桔，江向逸就坐在角落听他们闲谈。 话题无非就那些，聊着聊着又扯到感情，江向逸听到不远处的几个人在讨论。 他们应该有点醉，声音都挺大，想不听见都难。 直到其中一位提到熟悉的名字。 “周周，你是不是跟那个窦吟一个班？” “是啊！窦吟长得真带劲，他这张脸，该去对面传媒学表演！” 江向逸有点想笑，还真喝多了。传媒好虽好，可不在对面，隔得不是一般远。 “追他的人多吗？我要怎么才能追到手，靠，一周一个包的战术都不管用了！” “包？哈哈哈哈哈！”那个打着发胶的男生爆发出一阵突兀的大笑，惹得好多人都纷纷往他那里看。 发胶男换了个跷二郎腿的姿势，神情有些傲慢，像在嘲笑大家的无知：“你们知道窦吟住哪吗？说出来吓死个人！” “哪儿啊哪儿啊？” “那不就是往高了猜嘛……有什么楼盘贵的？” “我想想，钱江新城那边？” 发胶男摇摇头，“不止，和窦吟住的地方相比钱江新城都不算什么了。” “别装哔了，赶紧说，能住哪啊？” “清泷山庄。” 听到这四个字，不止这几位，连周围一大圈偷偷听八卦的人们全都沉默了，连江向逸也挑了挑眉毛。 清泷山庄，h市顶级豪宅，从不对外出售。 从满陇桂雨一路往西，依山而建，不仅能看见西湖九成的全景，甚至能看见钱塘江景。 一共只有15户。能住在这里的，都不是“非富即贵”四个字能形容。 那位原本还想靠一周一个包拿下窦吟的人，有些窘迫地打哈哈：“那……那确实挺有实力的。” 一个原本在偷听的人问道：“大哥，你怎么知道的？” 发胶男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诶嘿，我是学生干部，统计资料的时候让填地址，那么多人就这一个清泷山庄，我就看见了……” 江向逸差点没被呛着。 不过也好，他听着，感觉对窦吟毫不愧疚了。 至少周六那天，不用特意联系窦吟，付他去美院的打车费。 周围那些人纷纷发出了闷闷的笑声，惹得发胶男更害臊了，他接着说：“甩开家世不说，那么多人能喜欢窦吟我真的非常理解。” “窦吟长得真的太好看了，笑起来我感觉天都亮了！” 这些话引来众人的附和，“是啊是啊，我以前还觉得男人留长发娘，但是窦吟是真·美人……” “你们觉不觉得他长得很勾人？明明脸皮很薄又容易害羞，但眼里跟有钩子一样的。” 连牧建元也兴致勃勃加入了讨论。 “真这么厉害？那他人怎么样，值不值得结交？” “那叫一个好！一看就是从小到大的乖学生，一放学就回家乖乖写作业的那种，特别友善。” “而且还温柔，老兄，你能想象我从一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了‘温柔’是多么恐怖的事情吗？” 场面都因为窦吟而火热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都在说自己跟窦吟的接触，还有被窦吟神颜震惊的眩晕。 直到其中一位大声冲牧建元道：“牧哥，你今晚就该把窦吟也一起请过来！” 江向逸再也听不下去，起身跟牧建元淡淡道一句“走了”，转身离场。 逸神走得莫名其妙，率先反应过来的几个人都怒瞪向刚刚多嘴的人。 “完了……你刚刚别特么说这么大声啊，人家逸神听了都被气走了！” 那人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懵逼道：“啊啊？为、为什么啊？” 旁边的人恨铁不成钢：“啧，窦吟抢了逸神的校草之位啊！！！” 最后一句话飘到了江向逸的耳朵，他握着木质门把手，差点没把它捏碎。 5、学人精 江向逸上了一天课，把作业处理了一下，但终究还是躲不过周六。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去美院。作为无数美术学子心中的艺术殿堂，他早就陪虞城去参观过美院，甚至还去了其他的校区。 更何况每年的毕业季，美院必会因为毕业展上热搜，江向逸也会去逛逛毕业展。 但这次不一样。发小考上之后美院就被赋予了别样的意义。参观从到某个特定的大厅看看，变成去了解发小学习生活的场景，再听对方讲讲开学后的趣事。 走之前，江向逸照照镜子。 现在是九月，气候太闷热，一点半见面逛校园，无疑要在太阳下晒很久。于是他挑了件清爽的无袖背心，透气裤料包裹一双长腿。 脚上登一双新买的刺孔短靴，增加了几分野性，也衬得他笔直的腿更加修长。 江向逸又戴上一枚设计感十足的十字架耳骨钉，引得一旁的陈加加都被帅得嗷嗷叫：“逸哥你今天真是太帅了，你去哪啊，约会？” 知道他是开玩笑，江向逸回头勾起唇角，“是啊，你一起？” “别别别笑了，心脏承受不住！”陈加加夸张地拿手挡住眼，“我就不当电灯泡了，哥您快去慢回！” 江向逸摸出车钥匙，往美院出发。 这两个学校隔得不远，现在不是高峰期，开车半小时就能到。 等江向逸开到美院附近，没看见虞城，倒先看见了窦吟。 他有点意外地挑挑眉。 江向逸一贯都是提前到，没想到窦吟今天倒比他更早。 只是窦吟好像还没看见他，转身去了附近的饮料店，没过几分钟，提着装满的袋子走出来，继续等人。 烈日下，他站在美院的大门前，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看他。 窦吟今天穿着白衬衫，头发半扎，耳边的头发绕至脑后，梳成一个好看的绺，衬托出那精致流畅的脸型。 一缕长发垂在胸前，深色的发丝更加显示出他修长雪白的脖颈，他的头身比极好，在那一站，跟美院的招牌似的，连手上的饮料袋好像也成了名牌包。 饶是对窦吟很反感的江向逸，也不得不承认他漂亮得有些太过张扬。 窦吟静静站在校门，不到十分钟的功夫已经有好几人上去搭讪，江向逸好整以暇地看着，搭讪者拿起手机面对窦吟，窦吟害羞地摇摇头，连带着那如瀑般的长发也开始晃。 虞城终于在这个时候赶到，江向逸看了看时间，比约定玩了四分钟。很有他虞城的风格。 虞城大大咧咧地拍拍窦吟的胳膊，“我弟怕生，微信就不加了哈！”等那些搭讪的都走了，江向逸才从车里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他一出现，窦吟眼睛都亮了，反应比虞城还激动些。 虞城跟江向逸挥挥手，感叹道：“哎哟，可算把你这尊大佛请来咯。” 虞城转头，见窦吟一幅眼睛都没眨几下的样子，压低嗓音：“怎么还在发呆！” 窦吟这才不好意思地笑笑，主动说：“江学长好。” 他伸出手，但江向逸没接。 虞城替他握了握，缓和气氛地介绍道：“这位是江向逸，我发小，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有点慢热，多熟悉熟悉就好了。这位是窦吟，我复读那年认识的好朋友，比我们小一岁。” 虞城观察了下江向逸那不咸不淡的表情，继续道：“窦吟人特别好，多相处相处就知道。我们复读的时候他帮了我不少忙，有时候午休都翘了给我当模特。有一次碰到老纪执勤……” 窦吟轻声纠正：“是吴老师。” “对对，还是你记得清楚，老吴！老吴发现我们午休时间在美术教室……” 江向逸根本不想听下去，手指冷冷在耳边按了按，打开蓝牙耳机。 他不明白虞城为什么要狂提两人的小秘密。 他一点也不感兴趣。相反，在他面前说这些东西，明明是巨大的挑衅。 好像他们二十多年的友情就因为这短短一年土崩瓦解了。 虞城张着嘴哇哇说了好久，江向逸默默放着歌，终于等到虞城说得口干舌燥。 一旁的窦吟从袋子里拿出准备好的饮料，递给江向逸，道：“学长，听说你喜欢喝柠檬，不知道这家店的味道合不合你口味。” 江向逸在他开口时暂停了音乐，在窦吟和那杯暴打香茅柠檬上扫了一眼，一下就明白了。这些估计也是虞城告诉他的。 江向逸淡淡道：“给虞城喝吧。他刚刚说了半天，这个更解渴。” 窦吟有些无措地看向虞城，虞城倒没察觉出半点异样，立马接了饮料吸了一大口，感动道：“小逸你真好，我看你最近对我这么冷淡，想不到你还是爱我的！” 江向逸嫌弃地伸出一根手指将他推远，说：“……正常点，什么爱不爱的，别读个艺术把你人都掰弯了。” 剩下的饮料，一杯也是冰爽的暴打香茅柠檬，一杯则是芋泥脆啵啵。 芋泥脆啵啵是虞城喜欢的口味，江向逸一看就明白了，窦吟本来想和自己喝一样的饮料来着。 他懒得惯着别人，直接挑走了另一杯柠檬，将芋泥的留给窦吟喝。 虞城领着两人往大门内走，这是美院历史最悠久的校区，入口是一个长长的大台阶，错落有致。 江向逸跟在两人后面，他不是第一次来，甚至能找到以往办毕业展的楼，所以主要是虞城在跟窦吟介绍。 “我们美院有好几个校区，其中最具代表性，最有建筑特色的是香山校区，我的这个校区是最初的一个，所以规模比较小。” 窦吟时不时点点头，表示在听。 爬过台阶，跃入眼帘的就是偏向中式的公共大厅，这里玻璃是建筑的主要材料，颇有设计感，采光很好。 大厅被轴线划分开，长轴和短轴交错，布局是肉眼可见的紧凑，但用了玻璃和水面来缓和，又有别样的精致。 虞城对他的学校非常满意，从他介绍的口吻中都能感受到他的雀跃，从建校史扯到历史，再扯到未来学业，回头冲江向逸说道：“到时候毕业展也得来看哦，我作品肯定很牛b，对了，我可以提前给你们签个名，说不定几十年后就值钱了。” 江向逸忍不住笑了，玻璃的反射光照到他那十字架耳钉上，像银河一闪而过。 虞城自然也看到了，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惊道：“诶，小逸你什么时候打的耳骨？” 窦吟也顿住脚步，顺理成章地看向江向逸。 这玩意是他前段时间打的，那时还因为窦吟在跟虞城冷战，所以没告诉他。时间一久，也就忘了这回事了。 但现在当着窦吟的面，他怎么好开口。 显得他多在意窦吟似的。 江向逸淡淡说：“之前，我忘说了。” 打耳骨钉最最疼了，虞城想到他那个大家长似的哥哥，要是知道了肯定得担心，问：“那你哥知道吗？跟他说没？” 江向逸迅速威胁道：“还没，先别跟我哥说。” 刚刚一直没开口的窦吟，听到两人的话后忽然问道：“江学长有哥哥？” 江向逸看去，窦吟表情迷茫，小脸被暑气蒸得还有点发红。 他意外有了种报仇的感觉。 就像最开始听到两人讨论复读那年的小秘密一样，好歹窦吟也不是什么对他俩什么事情都知道。 见江向逸不开口，神色冷淡，虞城接道：“是啊，是小逸的表哥，比我们大几岁。” 江向逸的妈妈梁婉玉是远嫁，那位表哥也是梁婉玉那边的人，不在h市。但表哥小时候来h市疗养身体，和江向逸玩得特别好，直到现在都经常联系，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窦吟也没追问，拿出纸巾在脸颊上摁了摁，沾走细密的汗珠，乖巧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江向逸和虞城也出了不少汗，毕竟这是九月时节的下午，本该在屋里吹空调，他们仨却一直在外面晃，还爬了不少台阶。 这个时间的美院都没什么人，在校生估计都在寝室待着，不想受酷暑的折磨。 虞城喝完香茅柠檬仍然热得不行，带着两人去买冰淇淋解暑。 那家冰淇淋店口碑很好，口味很多，虞城率先挑了个开心果味，对窦吟说道：“帮我买个吧，我去那边上个洗手间。” 他走后，空气一下子诡异地沉默起来。 江向逸跟窦吟没什么话说，挑了个薄荷味的冰淇淋，付了钱退到一边，连看都不想看他。 薄荷味凉爽无比，冰淇淋店冷气开得也足，江向逸一边吃着，一边扯扯衣领，让凉风快速吹干身上细密的汗意。 他不想跟窦吟客套，打算就这么一直等到虞城回来，但没多久平静就被打断。 窦吟抱歉地看着江向逸，小心翼翼问：“学长，可以帮我付下钱吗？我一会给你。” 他手里拿着两个冰淇淋，的确不好付款，江向逸也没推辞，麻利地扫了商户的二维码。 不一会虞城回来了，从窦吟手里接过冰淇淋。 “走吧，咱们去教学楼逛逛，然后就带你们去宿舍吹空调。我室友今天出去玩去了，还挺方便的。” 江向逸跟上，余光里瞥到窦吟手里的冰淇淋颜色特别熟悉。 他低头看看手里的薄荷味，确认就是同款口味，毕竟绿色的冰淇淋就那两三款。 怎么饮料选得跟自己一样，连冰淇淋也是。 啧。 学人精。 6、扫这里 美院校园极美，随处可见雕塑和碧绿的爬山虎。 他们教学楼东边还是赫赫有名的美术馆，在经历了一次改建后更加具有宋韵，黑白得当，将后现代建筑和古典美学结合得融洽而经典。 等到了教学楼和美术馆这边，遇见的同学也就多了些。甚至还有几个火速认出了江向逸，上来求合照。 他们很礼貌，江向逸就没有拒绝，身边的虞城跟经纪人似的，帮他们拍完照还细心嘱托：“现在先不要发到网上哦，我们想在美院安静逛逛，等过几个小时再发可以吗？” 那几个美院学生很配合地点点头，江向逸在心里默默替虞城竖了个大拇指。 他平时出门最怕被围观。现在夏天温度高，没法和平时一样戴帽子戴口罩，否则得闷得满头都是汗。 虞城这么帮他嘱咐一下，专程在美院堵他的人就会少很多。 几人沿着美术馆走，江向逸无意中瞥见窦吟手里的冰淇淋还剩了大半，四周都快化成水，不知道是不是不爱吃。 江向逸面色更冷了，像他这种喜欢薄荷口味的，觉得这个味道清爽，但也有不少人说吃起来像牙膏，窦吟想必是吃不惯。 既然这样，一开始又何必非要跟自己点一样的。 他正想着，前面忽然投下一小片阴影，窦吟体贴地站在他面前，回头轻轻道：“学长，我替你挡着一点，这样别人就不会注意到你了。” “……” 江向逸这才发现窦吟居然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 靠。 男人最在意的尺寸一共就两个，其中之一正是身高！ 江向逸咬了一大口薄荷冰淇淋，心头的烦躁怎么也压不下去。 怎么感觉又被比下去了。他有些后悔初中没有多打几场篮球，或者小学没听妈妈的话多喝几杯牛奶，搞得现在居然还没窦吟高。 清风徐徐吹来，江向逸走在窦吟身后，忽然感觉鼻腔里有一股区别于薄荷冰淇淋的香气。 他轻轻嗅了嗅，确认是前方的人飘来似有似无的清香。 不难闻，像木质中性香，有些南方青橘和雨后茉莉混合的触感。 江向逸看着窦吟后脑勺半挽起的绺，皱眉道：“你喷香水了？” 这是江向逸今天第一次主动搭话。 窦吟有些受宠若惊，侧头看过来。 从江向逸的角度，只能看见他挺翘的鼻梁和蝶翅般的睫毛。 “没有……” 江向逸冷笑一声，再也懒得跟他扯，简洁结束话题：“行。” 这么明显的香水味都不承认，不知道他在装什么。 他对窦吟身上的香味也没多好奇，看他连这种小事情都要撒个谎，顿时索然无味。 太阳一时半会也下不去，地砖热得都在发烫，午后三点多的美院根本一个人没有，只有他们三个大冤种在苦苦晒太阳。 江向逸受不了了，他被晒久了有些头晕眼花，哪怕穿着无袖，露出两节精悍的胳膊，都感觉自己是被架在火上烤。 他推着虞城道：“我们还是直接去宿舍吧。” 虞城被他推得冰淇淋都差点掉，回头冲江向逸嚷嚷两句，老老实实领着两人去了宿舍。 跟虞城说的一样，他们宿舍今天只有他一人，其他三人都出去玩了，估计是大一刚来这边想多玩玩，熟悉熟悉新城市。恰好他们学校地理条件异常优越，没几步就是西湖，附近也很多公交站，去哪都方便。 虞城带着他俩到了寝室门口，却不马上开门。 他堵门口沉默几秒，声音弱弱的：“呃……我们寝室可能有点乱哈。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江向逸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他早了解虞城的房间乱得跟猪窝一样，估计到了大学也不会整洁到哪去。 窦吟倒很给面子，抿唇笑了笑，“好的。” 虞城又挣扎了一番，视死如归般拿出钥匙打开寝室门。 身后两人彻底愣在原地。 半晌，江向逸咬牙切齿道：“……你们是在寝室睡觉还是打仗？你让我怎么下脚！” 眼前杂物画具模型衣服甚至还有没吃完的外卖，堆成一片凌乱的垃圾海，四张床上全都堆满了东西，还有两三张椅子上堆了外套。 椅子都快堆成巨人观了。 江向逸环顾一圈，都差点被噎住了，有张床更离谱，上面直接放了行李箱！ 他深深吸一口气，真特么不嫌脏啊。 江向逸又想起，高中他每次去画室找虞城的时候，对方一旦放下画具走过来，衣服裤子上就全是颜料，脏得江向逸都想一脚踹过去，命令他离自己十万八千里远。 偶尔虞城用炭笔画速写一类的，身上衣服倒不脏了，手上脏得简直像刚挖过煤——用手去刨的那种。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你不要加剧我对艺术生的刻板印象行不行？” 江向逸继续道：“而且你什么意思？明明知道我们今天要来，也不收拾下寝室！？” 虞城嘴硬道：“我把床上衣服稍微挪一下，你们不就可以坐了吗？凶什么凶。” 江向逸都要被气笑了，“你说的‘挪一下’，就是指把床上的衣服搬到椅子和桌面？”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哥把位置腾出来了已经，你爱坐不坐！” 他俩在这打嘴仗，倒是一直没听见窦吟的动静，转头一看，窦吟早就弯着腰开始默默收拾。 他背对着两人，白净的指节快速将虞城桌面上的东西分门别类，就斗嘴的这么一小会功夫，他已经收拾出了这个混乱战场里唯一一小方净土。 虞城都看呆了，半晌反应过来，跟个老父亲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揪着江向逸的领子，一只手指指向窦吟，激动道：“你看，我就说小吟人很好吧，我就说！” 窦吟听到他的声音，解释道：“我就是随手整理一下……” 他一边说着，手上的动作也不停，看得江向逸都沉默了。 这人真的太能舔了，他甘拜下风。 纵使虞城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让客人替他收拾整个四人寝，上前把窦吟拉住，自己快速把桌面的东西塞到柜子里，好歹看起来整洁了不少。 寝室的空调是新装的，制冷效果很不错，虞城进来时已经把空调开到最低，强劲凉风狠狠吹着，几人很快就不热了。 虞城看着一尘不染的桌面，感觉好像是要看起来舒心些，满意地把椅子搬来面向两人，热情招呼：“坐！” ……跟一个很看不惯的男人坐在床上，江向逸还有些觉得怪怪的。 但窦吟却比他大方很多，听虞城这么说，坐下得很干脆，还知道往边上坐，给江向逸留下更宽的空间。 虞城看发小那么别扭，噗嗤一下笑了，“我忽然想起我跟小逸初中的时候，有一次我们一群同学去他家玩，小逸不许别人坐他的床，因为他觉得外裤很脏，然后那个同学就说能不能把裤子脱了坐……我至今都记得，小逸那个表情，就跟刚刚一样傻眼……快把我给笑死了……” 江向逸不爽地“啧”了一声，但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因为虞城也没搞错，他初中还真有这么回事。 窦吟也闷声笑了几声，替江向逸挽尊道：“学长他……很爱干净。” 虞城笑得脸都红了，好久才缓过来，想到刚刚的事情，问：“对了，窦吟你初中在哪呢？” 窦吟心里顿了顿。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如常，答道：“也是h中。” “啊，那跟我们一样诶。” 窦吟悄悄抬起眼，去看身边的江向逸。 可惜——但也如他所料，江向逸并没有因为那两个字，而产生任何波动。 仍然是一如既往地神色淡淡。 窦吟收回眼神，不再主动往下说。 虞城跟他们聊了会，说到夏天洗澡，忍不住抱怨。 “我觉得这哪哪都好，只不过我们大寝室是公共卫浴。” “小逸，我想我们过段时间还是一起搬出去吧，我真有点受不了天天挤公共浴室，太特么尴尬了。” 江向逸猜到他要这么说，点点头，“行，之后慢慢找个合适的房子。” 虞城还想留他一起吃晚饭，江向逸拒绝了。 现在时间才下午四点多，离吃晚饭可能还得两个小时，吃完饭还是晚高峰，这南山路是出了名的堵，要是那个时候回学校，不知道要几点才能到。 而且他实在不想跟这个窦吟呆一块儿了。 江向逸和他们待了一会，看时间差不多就打算走，走之前被窦吟叫住。 “麻烦学长通过一下微信，我转你今天的钱。” 江向逸在替他付冰淇淋的帐时，就猜到他最后要来这出。 过去被搭讪的次数太多，这种帮忙结账后要加微信的套路，就跟那种为对方拍了照，要加微信传照片一样，简直被玩烂了，太不入流。 江向逸在大门停下，一只手插兜，单手懒散地划开吱付宝，伸到窦吟面前，蓝色的光骤然打在他脸上。 “扫这里。” 窦吟的表情却没有半分被戳破心思的窘迫。 他有些抱歉地抬眼：“不好意思呀，学长，我支付宝没钱，只能微信转你了。” 江向逸：…… 且不说他那头柔顺至极，发质极好的长发需要钱保养，面前的窦吟明明一身名牌，脚上那双皮革运动鞋也要三四万。 又在装。 而且又是这么明显的谎。 江向逸忽然有些累了，是心累，累得能现在就给他俩坐地上。 他很想说其实你不用给我钱，一共也不到二十有什么好给的。 而且其实微信并不是必须要加好友才能转账，也可以扫码。 但窦吟想加他的心情都快怼脸上了，现在不通过，不知道之后他还要缠着自己问多久。 他真的被烦得有点受不了了。 这场加好友的拉锯战最终以江向逸的落败告终，他疲惫地打开微信，通过了窦吟的好友申请。 窦吟抿起一个笑，唇红齿白，开心道：“谢谢学长。” 聊天界面弹出黄色的收款框，江向逸利落地收了。 他懒懒地倚着门框，眼睛漫不经心在窦吟脸上打量了几下。 窦吟关了屏幕，视线和他撞了个正着，连忙慌乱地移开视线，极薄的皙白肌肤上又透出一点可疑的粉色，被他用手背挡住。 江向逸冷笑一声，踩着那双刺孔短靴笃笃地离开了。 不是他的错觉。 窦吟是真的，很做作。 7、偶遇 跟虞城一块儿去美院这件事儿，被窦吟拿来发了朋友圈。 江向逸还是到了第二天傍晚才看见。 窦吟配了张冰淇淋和美院局部的图，角落里一小片黑色还挺眼熟，他放大看了看，估计是不小心拍到的他和虞城的衣角。 文案是【纪念】，下方还带着美院的标记位置。 虞城已经在下面热情评论，江向逸扫了一眼，是嘻嘻哈哈的玩笑话。 他感觉没什么意思，关了朋友圈去琴房练琴。 江向逸从小学无意中接触到电吉他到现在，已经玩了有十年。期间也接触过很多不同的乐器，钢琴，民谣吉他，竹笛，架子鼓，乃至爸妈想让他学的小提琴。 但他都觉得不如电吉他有意思。 电吉他音色丰富，可以变化各种音效，适应摇滚、爵士、蓝调等多种风格，可玩性极高。 有时候江向逸还拿不同的物体做实验，发现如果连接虞城家小猫的猫毛，音色会非常温暖治愈，而连接果冻，声音就……duangduang的，很神奇。 练了一下午琴，江向逸感觉心情好了些，拿杯子接了些凉水背着，把手机调整好点击开播。 他粉丝一百多万，一点击开播，通知就自动跳到各个粉丝群，直播间的人气很快涨了上来。 江向逸的直播风格和大多数主播不同，他从来不说什么“点赞到三十万发福利”一类的话，更不太喜欢开pk。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安安静静弹奏，和粉丝聊聊天，了解一下网友都喜欢什么样的音乐，然后听听粉丝分享的歌里有没有不错的。 江向逸看人数快速跳到几千人，随意扫扫弦，又揉了几下，凑近看了看弹幕。 【@兔兔逸：哥哥别揉弦，揉我！！】 【@小小小小：逸神昨天是去美院了吗我朋友好像偶遇你了诶】 【@土豆炖鸡：啊啊啊啊啊啊今天也好帅】 【@soda：逸神耳骨钉求链接】 他自动忽视那些让他面红耳赤的评论，答道：“嗯，昨天去了。” “耳骨钉？我在线下商店买的。” 评论区还没刷到美院偶遇的人纷纷跳出来，疯狂刷弹幕问着“求图求图”“把链接发出来看看”“求问逸神线下也这么帅吗？” 最后一个问题，被粉丝发出来的偶遇图给吞没。 图片上，是别人拍到的他们三人并肩走在校园。 弹幕一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江向逸喉头滚了滚，端起一旁的冷水灌了一大口，才将那种脚趾抓地的感觉压下去。 “今天想听哪首？” 他囫囵挑了个最先冒出来的歌名，把自己的注意力全部移交在电吉他上。 一曲终了，江向逸又接着弹了首自己喜欢的歌，瞥了眼弹幕，这些人才终于恢复一点正常。 他播了没多久，sing顶着华丽的出场特效登场。 一上来就送了两辆保时捷，三个火箭，榜一立刻替换成了他头像。 他直播间的老粉早就对sing眼熟无比，看见sing来了，都纷纷欢迎。 【@今天练琴了吗：啊啊啊是sing姐！】 【@小电逸：今天的sing姐还是一如既往地霸气~】 【@开心：感谢sing姐的保时捷x2火箭x3！】 江向逸凑近屏幕，sing发言了。 【@sing：昨天玩得开心吗】 他本在准备下一首歌的手顿了顿。想也是sing看见粉丝讨论了。 江向逸的语气不咸不淡，“还行，有点热。” 【@sing：和朋友一起的吗】 这个问题很多人也关注，呼声很高，估计是好奇另外两位是谁。 江向逸：“朋友。还有一个人，我跟他不太熟。” 弹幕里刷上去很多层，sing一直没有发言，江向逸还以为她要说完了，又看见她冒了出来。 【@sing：那套打扮很酷】 【@sing：或许可以多穿穿无袖】 【@蜂蜜松饼：臣附议！！！！】 【@鱼鱼：支持逸神听sing姐的这对我的眼睛很好】 【@兔兔逸：啊啊啊下次直播有眼福了】 【@sing：不是在直播间里穿】 这位榜一小姐姐一向都是安安静静看直播，时不时刷点礼物，连点歌都不爱，今天的话倒是比以往多。 江向逸心里没什么波动，他不会真的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而改变自己的穿衣风格，哪怕对方是榜一。 他又弹了几曲，歇了会，翻后台的时候看见了牧建元的消息。 对方发来的时间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前，问他在忙吗，后来看见江向逸在直播，就说直播完来找他。 江向逸看看时间，回他：现在来琴房吧，我马上播完了。 不到半个小时，他下播关了音箱，正收拾着，门外传来几声敲门。 “进来吧。” 牧建元推开门，倚在门口：“逸神，现在去吃个饭不？咳咳，那个……吃完饭歇会儿，陪我去at玩玩行吗？” at是这边数一数二的大酒吧，经常请百大dj来打碟，前排卡座随随便便大几万不封顶。牧建元喜欢这种肆意的氛围，更喜欢酒，时不时就得去一下。 “我？”江向逸抬眼看他，“我不去。”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牧建元靠过去恳求，“那可不行啊，今天我超喜欢的百大djgaru要来，还和我约了卡座见，我甚至请了几个弟弟妹妹一起，那几个弟弟妹妹可是点了名要看你的！你要是不去，他们万一不来了，我那么大一卡座就特么我一个人，我不就在偶像面前丢脸了吗！” 江向逸面无表情，哪怕他不常去酒吧都对garu如雷贯耳，牧建元经常在自己面前提来提去。更何况现在garu能来，牧建元激动也正常。 “你就帮我这把吧，我都和他们说好了！逸神，你来吧，我请你吃饭请你玩！” 他表情可怜巴巴的，好像是真的在着急。 江向逸妥协：“行，没有下次。” 牧建元欢呼一声，“逸哥你想吃什么？走吧，今天消费我全请了！” h市酒吧文化繁盛，西湖那一块酒吧夜店出了名，网上还有不少专门分享h市夜生活的博主，各种音乐风格和氛围应有尽有。 等到了at已经很晚，江向逸跟牧建元入座，卡座上很快就到了五六个男男女女，年纪看着都不大，浓妆的清淡的都有，挺会打扮。 江向逸没什么表情，他了解牧建元，虽然爱玩，但有分寸，找这么多好看的弟弟妹妹也只是活跃气氛。 横竖这火烧不到他身上，他就静静端着酒坐在一旁欣赏at的edm风格音乐。 这里风格潮流，和国外同步，有一些是他也没听过的好歌。 哪怕在这人头攒动的热门at，江向逸也太过显眼。 彩色的光斑照耀在他的脸上，好像自动为他开了一层迷幻的滤镜，更加衬得他鼻梁高挺，如琢如磨。 连那又酷又冷，生人勿近的气质，在酒精的催动下，都让人更想试试看，能不能把凝冰捂成含苞待放的春天。 牧建元被几位弟弟妹妹围着，其中一位小男生长得唇红齿白，看见江向逸在这嘈杂的at静静喝酒，不知怎么就起了一点心思。 他像蛇一般滑过去，挨着江向逸坐下，要和他喝酒。 江向逸缓缓举起一只手，掌心朝外，标明不喝。 “我还要唱歌。酒不能多喝。” 那名男生乖巧地点头，从随身的马鞍包里掏出一小盒忘崽牛奶，递到江向逸面前。 “哥，你喝这个。” 江向逸有点想笑，这辈子还没在酒吧喝过奶。 他收了牛奶，拿了个干净的叉子，从面前的大果盘里选了块哈密瓜，放到他杯里。 那小男生秒懂，这是帅哥体贴自己，特意让自己少喝点酒。他也很开心，就着刚刚的话，找话题道：“哥，你是音乐学院的吗？我觉得你长得特别像一个人……” 其中也有跟牧建元熟一点，知道他身份的，比如小九。 她立马接话道：“不是音乐学院的啦，他可是z大校草，你可能还是他粉丝诶！” 牧建元被关键词呛得猛咳嗽，朝刚刚说话的小九使了个眼色。 他咳完去看看江向逸的表情，这里灯光太暗，他看不清江向逸到底高不高兴。 牧建元凑过去，生怕这位好友再因为校草的事情郁闷，安慰道：“没事儿，逸哥，就窦吟那种脸蛋漂亮的小白脸，女生不会有多喜欢的。” 江向逸瞥他一眼，牧建元见这招奏效，豪迈地一露胳膊，展示自己辛辛苦苦练的肌肉，“他根本不懂，那些小姑娘更喜欢我这种——型男！” 江向逸被他逗笑了：“去你的吧。” 刚刚说他长得眼熟的那个小男生也想起来了，“哥，你不会是网上那个逸神吧！我还给你视频点过好多赞，太帅了！” 江向逸神色淡淡，给自己灌两口冰酒。 牧建元生怕他又社恐，特意让身边人挪点座位，对那个小男生道：“过来这边坐着，别吵着我们逸神。我给你看看他视频。” 说着，就打开他直播的tikapp，看见发现页时惊道：“诶，逸哥你上热门搜索了！” 词条是#逸神美院偶遇#，那个小男生开开心心地换了座位，留江向逸一个清静，牧建元也兴致勃勃地打开词条，想看看这些人是怎么夸自家兄弟的。 结果热门里除了夸江向逸的评论，还有好多条完全歪楼的。 【求问旁边那个长发帅哥是谁】 【啊啊啊啊啊啊啊长发有没有账号有没有有没有】 【求你了把旁边那个长头发的艾特出来吧！！！】 牧建元“啪”地一声把手机屏幕倒扣在桌面，瞳孔地震。 草。 这世界癫了吧。 一个小白脸有什么好看的！ 江向逸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摩挲着杯壁，冰凉沁骨，刺得他手指微微发疼。 他抿一口酒，听到音乐暂停了几秒。 故障了？ 江向逸下意识向四周望去。 一晃眼的功夫，好像在人山人海中瞥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没看清那是谁。江向逸端着酒杯，对着刚刚的方位一个一个数人头。 窦吟的身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另一端的卡座。 他身边围着两个男的，看着五大三粗，其中一个抹着油腻的发胶，笑嘻嘻地给他倒了满满当当的酒。 江向逸皱起了眉。 他感觉窦吟应该是不会喝酒，两只手捧着杯子，抿酒跟小鸡啄米似的，身边那人脸上笑嘻嘻的表情又变了，推着窦吟的杯子让人喝了一大口。 随即便是一阵猛咳。 哪怕江向逸离他那么远，舞池喧哗嘈杂，好像都能听见这人被呛到后的咳嗽声。 江向逸颇为烦躁地看了一圈，没看见虞城。 他收回视线，继续加入牧建元的谈话。他喜欢的那位dj马上要上台演出，把他激动得跟大家不停科普，还提前拿出手机要录个像。 江向逸点头应了几句，漫不经心地又朝那个方向瞥去。 下一秒，他“咚”地一声，将酒杯重重搁置桌上，利落起身。 牧建元扯着嗓子嚷嚷着：“诶诶去哪啊！” 只来得及听见消散在喧闹里的那句“有点事。” 8、有多花 口腔和胃部都被辛辣的酒精刺得生疼。 窦吟本就没吃晚饭，现在被这么刺激一遭，本来就白皙的脸更加苍白。 身边的付鑫还在劝：“窦吟你喝得太少了点吧？我们都是一口闷的，你这只喝了半杯！” 他很想放下杯子，付鑫的手又伸了过来。 下一秒，他手中的杯子被一股强硬的力量夺走。 江向逸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众人一圈，当着所有人的面，手腕一翻转。 将杯中的酒全部倒掉。 他个子高，别说在h市了，就算放到北方也完全不逊色，外加上这凌厉冰寒的外表，一般出门在外，没什么人敢主动惹他。 更别说付鑫这种本就知道他大名的人。 付鑫的脸上是明显的震惊，“你、你……江师兄……你怎么在这……” 江向逸挑眉，刚刚看见脸还没想起来，但他对声音敏感，一听到这个声音，他倒是想起是谁了。 这是上次牧建元邀他去lava时，跟别人大肆抖露窦吟住清泷山庄的那个人。 “不能来？” “不不不是，哈哈哈，江师兄要不要来我们卡座喝点？” 江向逸侧头看看窦吟，这位清泷山庄的小少爷被呛得至今还在低低地咳嗽，眼尾一片红，连头发都有点凌乱。 他一向烦爱耍心眼的，烦窦吟也有这个原因，现在更加坚定付鑫没安什么好心。 他淡淡道：“不了。你们卡座，太次。” 付鑫的笑僵在脸上。 另外那个人江向逸不认识，估计是付鑫朋友，见为首的付鑫都这幅讨好的样子，更不敢多嘴。 江向逸抄起他们的酒看了看，嘴边噙起一丝冷笑。 这是苏格兰产的macallan的特别版，标准的昂贵烈酒。而窦吟一看就是从不喝酒的那类人，带他来at用烈酒这么灌，真是“用心良苦”。 他揪着窦吟的衣领把人从座位上拉起来，在对方站稳后松了手。 “人我带走了。” 付鑫紧张道：“啊？但是师兄，我们是一起出来玩的！窦吟你说呢？” 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窦吟，两个大高个，长得又如此优越，很快就吸引了其他卡座的目光。 窦吟眼尾的红还没消下去，在这炫目的空间里也依然显眼。 “我跟学长走。” 江向逸转身离开，一秒都没有多等。 他感受到窦吟紧紧跟在他身后，低声问：“不会喝酒，来这里干什么。” “我同学说带我玩……没想到酒那么辣、咳咳。” 江向逸的步子踏得更大，顶着牧建元明显惊悚的表情把人带回了卡座。 那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弟弟妹妹看见来人，惊艳得眼睛都亮了，但他们不知道窦吟是谁，也不敢冒犯，还是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 只不过眼神都沾在窦吟身上，一刻都舍不得放下。 卡座上一群艳男艳女，窦吟脸色一白：“这是……” 江向逸没义务跟他解释，想继续往角落坐。他俩有过节，连带着牧建元也看窦吟不爽。 他呵呵笑了两声，起身，默不作声将江向逸摁在一个火辣美女旁边。 “学弟，你坐那边上吧，我们这可坐不下了。” 窦吟顺从地往一侧坐，似乎有点害怕这群人，还坐得格外远。 坐下后，他歪头想去看江向逸，牧建元使了个眼色，一旁的小九立马从善如流地给江向逸倒酒。 “江少，请喝~” 这几个弟弟妹妹秒懂，放弃盯着窦吟的美颜，转而争先恐后地去跟紧靠着沙发的江向逸搭话。 牧建元在心里给这群脑袋瓜灵光的大大点赞，如愿以偿看见窦吟的眸子暗下去。 他勾起唇角：“逸神很受欢迎，你懂得。” 江向逸被一群人围着，掌心都憋得出汗了，直到牧建元示威结束，转头一看他那要杀人的表情，连忙道：“诶诶，稍微消停点！我知道你们是为逸神来的，见到男神别太激动了哈！” 一群人散开，江向逸这才松了口气。 音乐已经换了一曲，窦吟一直没动静，江向逸看过去，对方呆呆坐在角落，敛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桌上几个装着水的水杯都被人喝过，江向逸沉吟片刻，把刚刚小男生送他的小盒牛奶推过去，恰好停在窦吟面前。 “给他喝，介意吗？”窦吟抬头，却看见江向逸的话不是对自己说的。 那个唇红齿白的小男生笑着摇摇头，“不呀，送给逸哥的东西就是逸哥的啦。” 然后江向逸示意让自己拿走。 窦吟缓慢地拿起面前的小盒牛奶，颜色鲜红，上面印了个傻里傻气的男孩。 他用余光去看江向逸，那人胳膊搭在沙发上，俊逸的面容带着一点慵懒。 窦吟感觉刚刚被江向逸攥过的衣领又开始发烫。 他拆开吸管，啜了一口。 很甜。 趁着窦吟低头喝饮料，江向逸侧过头，很难堪地和牧建元耳语：“你不用这么……” 牧建元“啧”一声，压低声音：“我这是在帮你，省得他觉得自己是校草了不起好吧？明明就是你这种帅哥才更吃香——我挫挫他的傲气！” 江向逸头疼地揉揉眉心。 他懒得跟牧建元掰扯，再继续争论恐怕还会被窦吟听了去。 他转头问窦吟：“怎么跟他们混在一起？” 窦吟说：“我没谈过恋爱，看见付鑫的恋爱研习社在招人，就想报名……” “恋爱研习社？” 牧建元回忆了下，“好像付鑫确实在搞这个。他那个社团吧，内容不怎么样，社费还挺贵。不过你不需要参加，进社团的好一点的女生优先都被他盯上了，你们普通社员没什么机会。” 何止啊。 江向逸懒洋洋地靠在靠垫上，都是成年人了，付鑫什么心思，明眼人都知道。更何况窦吟虽然做作点，又爱装，但长得的确不赖。 要是没点意思，谁会莫名其妙给他灌酒？ 窦吟能考进z大就说明他智商没问题，这次能安全离场得亏他恰巧碰见，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自己长点心眼吧。 身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吐槽声，窦吟乖顺地“嗯”了一声。 放着这么个跟酒吧格格不入的乖乖仔在旁边，而且好兄弟还这么膈应他，牧建元怎么都觉得不自在。 见江向逸还在闭着眼睛听歌，他低声问：“哥，这人你想怎么处理？一会我偶像可就去打碟了啊，我这边就顾不上了。” 江向逸抬起一只眼皮，“帮他打辆车，送他回学校。” 窦吟像是意识到他们在说自己，有些迷茫地看过来。 小九替两人开口：“小帅哥，你学校在哪呀？姐姐给你打辆车回去。” 窦吟说：“现在可能过了门禁了。” “能进。”江向逸打断窦吟施法，他不知道窦吟什么心思，只是本能地继续道：“求一下宿管阿姨就行，再不济你还可以回家。” 反正都是本地人。 窦吟好像被噎住了，半晌才应了声好。 小九拿手机想帮他打车，窦吟微笑着摇摇头，“谢谢，我自己来吧。” 他低头拨弄手机。 现在这个点，西湖附近的车很难打，前面排了两百多辆。他又不想叫司机来接，打算在酒店住一晚，打车都是装装样子。 没多久，窦吟再一次听到面前传来付鑫的声音。 刚开始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一看，还真是付鑫。 付鑫手里端着酒杯，看颜色不像刚刚喝的苏格兰烈酒，应该是之后又换了瓶。 他略带歉意地上前，想跟牧建元和江向逸敬酒。 “牧哥，逸哥，今天都在这真是缘分，我敬你们一杯！” 伸手不打笑脸人，牧建元社交老油条了，看江向逸神色淡淡，没有完全撕破脸的意思，带着江向逸礼节性地碰了碰，打圆场：“行啊，我们这边还有点事，一会儿garu结束了要来我们卡座，你也可以带朋友来玩玩。” 付鑫竖起大拇指，“哈哈哈哈，还是牧哥牛b！” 他的眼神在座位上的俊男靓女扫了圈，故作遗憾：“唉，我今晚就来放松下，也没带什么伴。” 江向逸明白他的意思，嗤笑一声，看向牧建元：“他怕是不能在我们卡座待太久吧，你不是有朋友对发胶过敏？” 牧建元附和：“是啊，是啊。喝完这杯就回吧，大家身体健康最重要。” 付鑫原本还维持着的笑意，快被他们的一唱一和整崩了。 他悻悻回到自己的卡座，一同来的朋友林泽岸忙给他倒酒，“怎么样了？逸哥没生气吧？靠，他们不是关系不好吗，怎么还把窦吟拉走啊？” 付鑫瘪瘪嘴，“不知道他的，窦吟去了他卡座也没见跟他们多合得来，连杯酒也没给人家倒，江向逸估计是想演一下英雄救美吧。真尼玛爱装逼！” 他脑海里想起对方卡座上成群结队的俊男靓女，冷笑，“他们卡座一堆陪酒的，江向逸平时装得正经，学校里的女生都拒绝，结果呢？校外玩得那么花！” 这种下三滥的东西最容易滋生人的兴趣，林泽岸狎昵地靠近，“有多花？说来听听。” “好多个帅哥美女，都把他们座占满了你又不是没看见！连窦吟这种级别的美人都只能坐角落，啧，估计因为窦吟是处，脸皮又太薄了不会伺候人吧。其他人一看就是很会玩的那种，所以还轮不到窦吟去伺候他。” 付鑫越说越起劲，甚至升起了复仇的快感：“之前传闻都说江向逸玩得花，他ti□□丝不是多吗，就跟这个网红那个网红凑一块儿，但他跟那些大网红待一起我们怎么看得见呢？这下我终于看到实锤了！” 林泽岸笑笑：“他装这么久，是该露出狐狸尾巴了。我都不可思议，窦吟居然都不够格给他作陪？” 两人说着往他们那个方向看了眼，恰好看见窦吟起身离席，而江向逸连个眼神都没给。 嫉妒得眼睛都要绿了。 好半天，付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靠，这江向逸平时吃得是有多好？” 9、想等你 夜风裹着夏季的潮热，从喧嚣的酒吧走出后，耳边都嗡嗡地似有回音。 窦吟抬起手腕嗅了嗅，除了一身酒味还有不知何时染上的脂粉味。不好闻，不如薄荷清爽。 他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十一点过。如果回家，第二天肯定会有下人报告给父亲，接受没完没了的盘问。 窦吟联系了一下竹水居，对方说会派人来迎接，就抬步往那边走。这个酒店位于西湖，历史悠久，被称为第一名园，房内入眼便是极致湖景。 路上碰到不少喝多了的路人，醉醺醺地盯着他打量。 有这样的脸蛋，能轻易得到很多人的好感，在这种情况下也成了负担。 他拢拢长发，将其全部撩至脑后，眼神在月光的照耀下，疏离而压迫感十足。 气场不再刻意收敛，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美洲豹，全然不似刚刚在酒吧里那么柔弱可怜。 离竹水居不是很远，窦吟等红绿灯的间隙，一个男声忽然喊住他。 “你好。” 窦吟回头，是一个健壮高大的男人，肌肉练得很发达，看起来像是1。那人吐息间带着点酒气，想也是被酒精壮大了胆子。 看清长发美人的那一秒，他的表情出现了一刹那的空白。 男人被窦吟无情剐过一眼，却好像更加兴奋，他喘着粗气，道：“你、你好，能交个朋友吗？” 绿灯亮起，窦吟头也不回地走过，那男人像狗皮膏药一样紧跟着，再次贴了过来。 “这么晚了，一个人这是要去哪？” 窦吟停住脚步，眉目像淬了千年的寒冰。 “滚。” 男人少说也在这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好多年，然而在听到窦吟吐出这个字后，竟被钉在了原地，感觉这位长发冷美人莫名的压迫力。 最初上头都始于对方的长发，还以为是个漂亮的小0，等窦吟走出好多步，他这才发现前面这人肩宽个高，甚至毫不逊色于他。 被酒精侵蚀的意识开始升温，男人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因为对方的一个字而镇住了。 一股屈辱感直冲脑门。横竖买卖做不成，他怒气冲冲地走上去，眼里一片血红，两条肌肉胳膊蓄势待发，眼看就要一拳砸向窦吟的头。 然而手还没有碰到窦吟的发梢，就被反剪至身后。 “嘶——！！！别拧！别拧！” 男人疼得意识都开始模糊，好一会才缓过来。 窦吟好端端站在他面前，手背在身后，明明年纪极轻，俨然已经像他父亲那般不怒自威。 他向那两名竹水居的工作人员颔首，“谢谢。” 一名穿着妥帖的女士向他鞠了一躬，“窦先生，抱歉让您受到了惊吓，我们会好好处理这次意外，请您放心。夜色已经很晚，我先送窦先生去休息吧，请随我来。” 窦吟：“辛苦。” 女士微笑着将他带离，留下安保和那个被反剪胳膊的男子在原地。 竹水居是西湖举办世界级活动，接待外宾和领导的指定酒店，他原本在这里住习惯的套房风景极好，坐拥一方山水，夜晚静谧无比，现在因是夏季，从屋内向外看去，窗景还有不少亭亭玉立的粉荷。 窦吟没兴趣去看，被当做猎物的恶心感再一次涌上头。这让他有点反胃，连喝下去很久的烈酒都有些翻涌。 窦吟静静坐了一会，手指不受控地再次抚上衣领。 那里被江向逸触碰过，说要“带走”他。 心尖尖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甜蜜，窦吟过了好半晌，才发现自己在笑。 他轻轻把头发撩到耳后，对着镜子露出那张雌雄莫辨，犹如美神降临的脸。 脑海里回忆起江向逸卡座上的那群男男女女，不会有人比他好看。 洗漱后时间已指向凌晨一点，窦吟躺在床上，耳边好像仍然回荡着酒吧里的轰鸣声，毫无睡意。 甚至有些耳鸣。 他熟练地打开某个手机相册，里面是很多段录屏。 窦吟关了灯，从中挑选一则，房间里顿时只有画面中的光亮。 江向逸穿了一身简单的卫衣，在唱一首语调柔软的粤语歌。 窦吟不懂粤语，江向逸也唱得有些磕巴，结束后极其难得地露出一个笑，似乎是害羞了。 下一秒，画面中绽放出无数束烟花，将他的笑容掩藏。 是他送的。他甚至记得在江向逸露出笑的那一刻，弹幕跟疯了一样刷屏，直播间热度飙升，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就下意识点击了好多个烟花礼物。 隔着屏幕看了那么久，以为在看见真人后可以免疫，但越是见面，哪怕是在校园里远远一瞥。 都觉得心跳剧烈，难以自持。 窦吟看了许久，直到感受到疲惫，然后将手机放在枕边，渐渐陷入睡眠。 一夜无梦。 …… ………… 开学第一周课业还比较轻松，从第二周开始，就回归到正常的上课节奏。 当初高考，一部分原因是爸妈让江向逸至少拿到好学历，这样他们才放心，在选择志愿方面，江向逸也选择了和家里产业有关的材料科学与工程。 平时的课程主要是材料物理，材料化学，一些实验课程等。 江向逸学得不累，在教室习惯坐后排。 以往下课，除了问问题的人，其余的同学都走得一个比一个快。 但今天教室门口意外地堵，人好一会都出不去。 江向逸不习惯挤，走在队伍末尾，排了好一会才轮到他出去。 刚出门就知道原因了。 罪魁祸首窦吟，正站在大门正对的走廊上，身边围了一圈人，他脸上还有些被围观的薄红。 江向逸“啧”了一声，真想装作不认识，转身欲走，但窦吟明显就是来堵他的，一看见江向逸，身边的同学都顾不上，连忙迈开腿跟上。 “江学长！” 江向逸低着头快速穿过人海，他不喜欢这种被所有人盯着的感觉，掌心开始微微发汗。 明显的异样招来了更多同学的好奇，他甚至能听见经过的人小声的议论。 “他俩认识吗？” “这是吵架了吗……” “？？什么情况” 直到走出教学楼，来到人少的花坛旁，他终于被窦吟追上。 江向逸极其不耐烦地转身，看见窦吟因这一路慌忙的追逐而有些喘。 额头出了层薄汗，几缕发丝贴在脸上，眼神里带着水雾和疑惑。 再看看自己，大气不喘，除了刚刚被太多人围观而掌心出汗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异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欺负窦吟了。 江向逸：“你又要干什么？” 他说的是“又”，这让窦吟的脸有一刹那发白。 “我……我是想来谢谢学长。” 江向逸问：“所以专门趁我下课来找我？” 窦吟犹豫了一下，说：“没有，我也刚下课，顺路。” 江向逸嗤笑一声。 z大的校园面积，是出了名的大，甚至有人开玩笑说z大可以自成一市。 而窦吟说，只是下课顺便来找他， 少说也得走半个多小时，能是“顺路”？ 他开门见山：“直说吧，你想干什么。” 窦吟说：“我想请学长吃个饭，感谢昨天帮我……可以吗？” 刚下课的人群鱼贯而出，有不少人也发现他们在花坛那边，好奇地张望。 江向逸用余光瞥了一眼那些频频往这边看来的同学，摇摇头。 “没有虞城？” 窦吟愣了下，“虞哥？” 江向逸冷笑一声，转身要走。 明明窦吟是因为虞城而认识的他，但现在吃饭却要绕开虞城。 如果换做江向逸，他不会这么做。 没走两步又被窦吟拦下，问：“学长，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请问你为什么会不太喜欢我？” 江向逸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脸，一如既往的美，迷茫，此刻还带着无辜。 可惜他不吃这一套。 江向逸淡淡道：“窦吟，你能不能别这么做作。” 面前的人表情有一丝滞空。 他言尽于此，窦吟可能也觉得太难堪，之后就不再跟上来。 他回到寝室，打开电脑。 老师今天布置的作业还有点繁重，江向逸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通常在课堂结束后，就会尽快做完。 这几天还得去几趟实验室，程乐乐也要带着修改后的谱曲来工作室商量。 他很忙。 偶尔空闲的间隙，江向逸也会想到窦吟的事。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虞城小时候玩游戏，需要翻卡时就喜欢让江向逸帮他选，他往往都能选到不错的结果。 而那些让他觉得不舒服的人，后来也都会做出一些冒昧的事。 窦吟真的像很多人说的一样无害吗？ 越是证明自己的无害，就让江向逸越觉得有目的性。 于是就越不能相处。 他看着冷，但心里重感情，否则也不会对虞城的事情那么耿耿于怀。 一旦被他划进朋友的标准，那待遇可就非同一般。 江向逸对朋友的要求不多，交友靠缘分和感觉，但有一点是必须的。 那就是坦诚相待。 很遗憾，到目前为止，窦吟还没有达到这个标准。 被他抛在原地的窦吟深深吸了几口气。 他的脑子里闪过无数个猜测，最害怕的那个念头颤颤巍巍地升起来。 但很快被他否决。 他缓慢地将手伸到衣兜，却什么也没摸到。 窦吟这才想起，今天为了给江向逸留下好印象，出门前特意换了妥帖的白衬衫，他的烟盒自然没带出来。 摸烟的手指停在腰侧，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他尽力保持着理智，脑子里飞快转动。 这段时间和江向逸的相处如走马灯般不断涌现，窦吟本以为江向逸在酒吧主动将自己带走，已经证明关系迈进，他会关心自己。 但江向逸今天的反应告诉他。 他还是将这一切想得太过简单。 窦吟揉揉额角。 这样下去不行。 必须要想想别的办法。 10、谣传 实验室。 江向逸组早就分好了工，他和几人做实验，同组的一个同学负责记录。 擅长拨动电吉他琴弦的手，端起量筒烧瓶也稳稳当当，冷峻的目光审视着里面的状况，嘴唇开合，吐出一串数字。 拿着纸笔的周笑月工工整整地写上。 实验的过程不长，拢共才半个小时。 但这还是周笑月进校以来，除上课外，第一次和江向逸待这么久。 她抬眼看着江向逸认真清理仪器的背影，只觉得肩膀宽阔可靠，穿着禁欲严肃的实验服，竟是比平常更帅了点。 一切结束后，江向逸擦干净手，对她说道：“能给我看看吗。” 周笑月连忙点头，但册子仍攥在手里，一时间竟忘了给。 江向逸走到她身边，像高中和同桌讨论作业一样，低头去瞧上面的数字。 她脸烫得厉害，手上僵硬着捏着册子。 江向逸很快就检查完了，这些数据没什么问题。 只是他感觉面前的同班同学有点不对劲。 “有什么问题吗？你看起来好像有话要说。” 周笑月摇摇头又点点头，关于实验的内容，她也检查过，不会有问题。 “什么都可以问吗？” 江向逸靠在一旁的桌子上，“什么？” 周笑月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 他们专业女生本就少，到了他们班上，全班才三个女生。 可江向逸也在他们班，如此耀眼，让她很难再去注意别的人。 少女心事顺理成章，虽然这段感情大概率会和她预想的一样，不会有任何结果。 然而她还是会对江向逸产生好奇。 围绕在他身上的传言太多，大多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 虽然是他的同班同学，但江向逸性格淡漠，他们也仅仅只是保持着同学之间的交流。 再没有更多。 周笑月看见论坛最近发的关于江向逸的帖子，是在酒吧里和一群男男女女说笑，虽然拍摄者似乎离他们很远，可是江向逸长得太突出，几乎是人群中一眼就能锁定的人。 所以即使是在光线暗淡，画面略微模糊的图片和视频里，依旧能轻易认出来。 其实这个帖子并没有让周笑月感到多么惊讶。 她身边也有很多去酒吧的，那并不是什么可怕的龙潭虎穴，很多人只是去放松一下，玩一玩，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真正令她惊讶的是底下的评论。 那些想入非非的猜测，对那天情况的描述，还有关于江向逸和很多网红的爆料…… 让周笑月一时间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江向逸。 她鼓起勇气问：“江同学，我想问一个问题。是关于你私人的，可以吗？” “嗯，请说。” “就是……网上那些传言是真的吗？” 江向逸古井无波地换了个姿势靠着。 “你觉得是真的，就是真的。觉得是假的，那就是假的。” “哦……好的，谢谢江同学。”周笑月讷讷地点点头。 她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心里有些迷茫。 收拾好东西打算离开，江向逸忽然叫住她，“你是在哪里看见的？” 周笑月：“一个论坛……”她福至心灵，“我要发你吗？” 对面人点了下头，周笑月刚刚郁闷的心情被清扫干净，道：“嗯嗯，我回去就发！” 江向逸道了声谢。 …… ………… 从开学以来，社团都在不断招新，但国庆前的社团文化节是最正规、规模最大的一次招新活动，招新的社团会设计海报和活动，从早到晚不停歇。 陈鸿对这次统一招新有充分的信心——全校最好看的两个都在他们社团，想没人报名都难。 趁着快到周末，大家课少了许多，陈鸿把音乐社的骨干，还有新招进来的大宝贝窦吟带着，去牧建元的清吧lava聚一聚，顺便商量一下那天具体有什么安排。 牧建元早就在lava等他们，给一群人留了个好座。 他家酒好喝又好看，加上自己是社牛，平时做了不少宣传，现在在z大已经有了不小名气，社团的好多人都来过，对点酒已经是轻车熟路。 唯独窦吟还没来过，拿着酒水单看了看，还没看出个结果，牧建元问：“你是不是不能喝酒？要我推荐吗？” 窦吟认出了他，是江向逸那天卡座上的朋友。 “好，谢谢。” 牧建元摩挲下巴，“给你来杯甜利口酒和牛奶的特调？” 一旁有人开始笑，“天哪，牧哥你也别太把窦吟当小孩儿看了，谁在酒吧喝奶啊！” 牧建元翻了他个大白眼。 “去你的，你知道什么呀，上次我跟他在at喝过。这小子不能喝酒，是逸哥给他递的忘崽。” 熟悉的人名被提起，原本笑他的人立刻噤声了，反而不少人把他当做江向逸罩着的，惊叹道：“哟小吟你可以啊，原来早跟逸神喝上了！” 窦吟抿嘴，对这句赞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陈鸿忽然问：“话说，逸神最近在干嘛？怎么约不出来？” 牧建元耸耸肩，“忙呗，他最近课程还有校外的事挺多的，不出来也正常。” “总感觉逸神好神秘啊，我偶尔在琴房和他直播间看到他。tik自动给我推的，同城帅哥榜第一呢。” “所以牧哥，逸神校外在忙什么啊？” “我还看见他跟我喜欢的一个网红互相关注了，还有互动呢！这是谈上了还是朋友？” 牧建元也来兴趣了，“什么网红？给我看看，江向逸很难得跟别人互动哎。” “一女网红，长得可好看了，我翻翻。” 牧建元本来还兴致勃勃想吃瓜，一看对方主页——不就是那天一起喝酒的小九嘛。 他知道怎么回事。 就当时喝酒的时候，小九问江向逸能不能互相关注，以后合拍作品，江向逸答应了。 估计江向逸是觉得大家都喝过酒，小九又是自己的朋友，这么故意晾着她不太好。 所以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加的吧。 现在再看看这两个老熟人的互动，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他夸张地叹口气，道：“唉哟，我还以为怎么了呢，这点互动算啥啊。” “这还不算？” 一双双八卦且明显惊讶的眼睛立刻看了过来，“难道还有更劲爆的？！！” “逸神真不愧是逸神啊！” “下辈子投胎当逸神吧我太羡慕了……” “为什么逸神玩音乐就那么多人追，我就牡丹啊？” “……你要不要照照镜子？” “牧哥牧哥，别听他们打岔，快继续讲！” 牧建元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我靠，怎么莫名其妙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 总不能故意打江向逸脸吧！那多丢兄弟面子。 还好窦吟看了一眼服务生，道：“酒来了，把桌子收拾一下吧。” 一行人开始风风火火收拾被他们乱放了不少东西的桌面。 牧建元帮窦吟点的还真是一杯饮料，酒精含量很低，整体是粉色，上面摆放着许多个小小的西瓜球，点缀了小雏菊，很小清新。 大家都夸lava调酒师厉害，审美在线，刚刚的话题彻底被带了过去。 陈鸿喝了几口酒，心里又有点飘，道：“按理来说，小吟这样的是要去学校的交响乐团的，我们音乐类社团是只能报一个，不可以重复。结果小吟还是来我们音乐社了，哈哈哈！” 牧建元问：“你们还要加什么社团吗？” 他说着，偏头看一眼窦吟，“像付鑫开的那什么恋爱研习社，那种垃圾社团可千万别去了。那是付鑫自己为了找对象方便搞的，根本学不到什么恋爱技巧。” “那该去哪呢？我们这牡丹这么多，真的很想脱单啊！” 不知道是谁起哄一句，“来来来，没谈过恋爱的举个手看看！” 在场有一半的人都举起了手，其中包括窦吟。 “哈哈哈哈不是吧！窦吟，你没谈过？” “怎么可能？你哄鬼吧！” 窦吟不好意思地摇摇头，“真没有……” 陈鸿说：“要不你考虑考虑我妹妹？你稍微等她一年就高中毕业了，她绝壁会喜欢你这款的。” 牧建元故意白他一眼：“我去，怪不得你对窦吟这么好，原来是特么在挑妹夫。” 陈鸿捶他一拳，“去你的！”大家都哈哈大笑，气氛快活得不行。 窦吟等他们都笑过了，好半天，才轻轻开口。 “我有喜欢的人。” “你怎么不去表白？” 窦吟摇摇头，脸上有几分青年独属的青涩。 “不太熟……我们认识很久，没有说过什么话。” 这下连牧建元都震惊了：“啊？！好家伙，你顶着这张脸玩暗恋啊？！！” 窦吟挠挠脸，不再说话。 从小学就开始谈恋爱的牧建元摇摇头，拍拍窦吟的肩。 “兄弟，真不是我打击你。你也别太一根筋了，恋爱这玩意，真的得学习。不是说长得稍微好看就行的。” “虽然谈恋爱讲究的是真心，但有时候没点套路是万万不能的。你通过学习，比如观察身边恋爱幸福的情侣，你才会知道怎么追求一个人，怎么制造惊喜浪漫，还有谈恋爱的时候，两个人发生摩擦该怎么沟通。” 牧建元都感觉自己太好心了，本来不想跟这个窦吟说这么多话的，现在看他在心上人那里这么吃瘪，居然有点看不下去。 不过这种想法也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 他的八卦之魂已经熊熊燃烧，就等着一群人离开后火速把这个消息通知江向逸。 到时候他一定要加上一句：你看我就说吧，窦吟那样的小白脸根本不讨女生喜欢，我们这种帅哥才吃香！ 他又瞥瞥窦吟的脸，漂亮得跟个娱乐圈明星似的，就是穿着长袖，看不出身材怎么样。“我劝你去健健身，把自己练壮点，看看我。或者学学逸哥，他那样的才招女生喜欢。” 在场有一半的人都是牡丹，听到牧建元这么说，纷纷讨教起恋爱经验：“哥，什么时候开讲座？你跟逸神熟悉些，能不能把逸神也叫来啊？” “对对对，逸神肯定经验丰富！” “牧哥，你要不就在lava开门课吧，我第一个报名！” 场面顿时又热闹起来，窦吟没有说话，静静抿了口酒。 11、腰好细 周笑月当天就将论坛链接发去，江向逸道了声谢。 他一直等到这段时间忙完，才点开链接。 江向逸很少看他们学校的论坛，甚至是很后期，有一次为了选课才注册账号。 那个帖子的标题有点抓眼球，说偶遇逸神左拥右抱。 主楼贴上了不少图片，还有文字性描述，但楼主似乎认定了那些穿得好看的都是不当职业，来陪酒的，所以大段的文字描述都很有煽动性。 江向逸随便点开一张，是他和旁边那位小男生聊天，表情带着一点笑意，如果只看图，还真会以为他们关系很好。 只有江向逸知道，他们那时大概率只是在聊牧建元的事而已。 他又看了好几张，都是一些借位和举杯的照片，对于那句“左拥右抱”并没有实锤。 但尽管如此，那个帖子仍然炸开了花。 【逸神给人一种渣苏渣苏的感觉】 【那为什么在学校里没看见他谈啊我还以为他性冷淡呢】 【看不上学校的呗】 【这么偷拍别人不太好吧？再怎么说也是他的私生活】 【慕了慕了……逸神的人生我的梦】 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照片很多，都是偷拍的视角，而且那时他完全没意识到被偷拍了。 江向逸在脑中模拟了一下那天at的空间布局。 从这些照片的角度来说，看起来不像是在付鑫他们卡座上拍的。 但付鑫仍然有很大嫌疑。 毕竟随便换个座位，或者起身去舞池里拍，就能拍出同样的效果。 江向逸往下滑，楼里还有一张在窗外拍的照片。 一男一女，一高一矮，两颗头凑在一起。榕树轻轻摇晃，说不出的青春情动。 那个男生侧头往女生方向看，照片里露出一小片侧脸可以确认，那人就是江向逸无误。 看见熟悉的衣服，江向逸立刻想起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前几天在实验室的时候，他去看周笑月手里记录的数据。 回帖者和楼主不是同一个人，应该是经过实验室时觉得好看就顺手拍下。 这个楼已经盖了六百多层，在论坛里已经是热帖。 江向逸将链接反手发给了虞城。 虞城：【？？这是你？我看看】 半晌，虞城发来一串感叹号，表示心情很炸裂。 虞城：【我靠你去发个帖吧】 江向逸问他发什么。 如果是辟谣，他还不着急。他要把这个造谣的发帖人找到，让对方主动发道歉和澄清。 虞城：【发“请你不要再迷恋我哥只是一个传说”】 江向逸：【…………】 虞城那边也不皮了，回他： 虞城：【那些人不是在胡说八道嘛】 虞城：【你长这么大，铁树要是能开一次花，我都得和叔叔阿姨大摆三天宴席了】 虞城说得也没错。 千般易学，一窍难通。 江向逸感觉自己打小就对情情爱爱没兴趣，仿佛缺了这根筋。 这对他影响也不大，长这么大没动过心，没对谁感兴趣，照样活得好好的。 他回了虞城一句“我会让人查清楚”，关了对话框，起身去工作室。 今天程乐乐要带着修改后的谱曲，来线下找他沟通。 这些工作线上也能完成，但在沟通音乐方面，他跟程乐乐都更喜欢面对面交流。 程乐乐可能是因为上次已经留下不好印象，这一回来得还挺早，在招待区的椅子上坐着。 同样来到ease的，还有窦吟。 江向逸走入ease，看见熟悉的这几人，相互打完招呼后看见窦吟手里提着的咖啡袋子。 窦吟拢拢耳边的发，“江学长，这是给大家带的咖啡。” 一旁的助理和何子杰接过，“谢谢啊，辛苦了。” 助理拿起一杯，看见上面有字，“唷，这还有名字？小窦你是每个人都分好了的？” 窦吟点点头。 程乐乐见江向逸时不时眼神就往窦吟那瞟，解释道：“逸哥，上次我们让窦吟帮忙弹琴，感觉弹得挺好的，这次就继续让他来，万一有什么要调整的呢？” 一杯冰凉的薄荷摩卡被递到手中，窦吟的指尖还泛着一点红。 江向逸接过摩卡放置一边，默认不拒绝。 何子杰也发现了写着自己名字的橙皮气泡果咖，惊喜道：“你还真会选，我就喜欢这款。” 窦吟：“上次看见子杰哥在喝这款，于是这回也买了一样的。” 江向逸不置可否地挑挑眉。 这么说，窦吟上次在工作室，短短的时间里还观察了每人手里的饮料是什么，并一直记到现在。 他意味深长道：“怪不得虞城说你细心。” 窦吟腼腆一笑，“都是学长的朋友，应该的。” 江向逸深深的看他一眼，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 窦吟的笑容凝固几秒。 没来由的，他又想起江向逸说他做作。 他微微敛下眸子。 难道不该表现得太热情……？ 江向逸很快移开了眼神，拍了拍掌，“准备好了就早点开始。” 程乐乐将早已准备好的递给江向逸。 他点击播放，专心致志聆听旋律。 从窦吟的角度，能看见他的小臂轻轻靠成一个三角，手握成拳头撑住下巴，显得肩膀更加宽阔，精悍而不过于壮。 他想到前段时间和江向逸在美院见面，对方穿着无袖，露出流畅的手臂线条，有时俯身，胸肌的弧度也若隐若现。 那天本就闷热，看得他更加口干舌燥。 窦吟不动声色收回视线，轻轻抿一口杯中的冰饮。 江向逸已经确认完毕，让程乐乐坐在他身边，两人之间隔着几臂的距离。 “这里的重音有些多，情感深度有点没有做出层次。” 程乐乐往前凑了凑身子，想看清楚具体是哪里，江向逸又继续往边上撤了一点。 距离一直维持在绅士礼貌的范围，没有半分僭越。 窦吟早在上次就看出程乐乐对江向逸有意思，他有点想笑，江向逸连看曲子都要保持距离，将对方的过多互动避如蛇蝎。 那些传言，究竟是怎么传出来的。 “我还是有点想用钢琴传递这种柔情的感觉……要不我们再试试？”程乐乐道。 窦吟的手抚上琴，“好，我随时都可以。” 音乐响起，钢琴的旋律像涓涓细流一样流淌，比起之前的版本，这一次的确多了一些温柔和深度。 但也只是一些。 程乐乐陷入深思，江向逸不想打断她的思考，靠在椅背上啜咖啡。 半晌，她歪歪头，“要么换成小提琴？” 窦吟开口：“也许不是乐器选择的问题。” 工作室的人都向他看去，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将手指曲着放在嘴前，道：“或许可以加上一段和声。” 江向逸眼前一亮：“你和我想法一样。” 程乐乐也深受启发，她一拍桌子，“很好很好，就这么办！” 她已经在脑海里勾勒出加入和声后的样子，那就是她最最渴望的感觉，轻重缓急都达到理想状态，同时还能保证丰富的情感层次！ 那这么一来，钢琴已经足够，不需要添加或者修改成小提琴。 否则就成了赘余。 她感激地对窦吟笑笑：“同学，谢谢你！今天麻烦你了，一会我助理会把今天连带上次的钱一起结给你。” 说完，程乐乐就想带着助理离开。她现在满心都是丰沛的灵感，她有深深的把握，这首歌一定能超出粉丝对她的期待，成为她转型的得意之作。 江向逸坐在椅子上，见窦吟没有半分动静，旋转了一下椅身，问：“你不走？” 窦吟摇摇头：“学长，这次来还有件事，是陈鸿社长让我来，和你商量一下音乐社招新。” “让你来？” 窦吟抱歉地笑笑：“是的，社长最近在忙着准备招新的事情，就让我来说。” 江向逸用“继续”的眼神看着他，窦吟道：“社长是想和过往一样，让学长和几位社员，比如牧建元哥现场演奏。只不过这一次在服装上会有变化。” “什么意思。” 窦吟：“社长觉得，之前往届招新，大家都穿着自己的私服，看起来不够整洁。所以这次想统一订制服装，让大家看起来更像是同一个社团。” “学长不用担心，服装已经选好了，之后也会统一提供的。” 江向逸点点头，他对这些事情无所谓，总结来说就是让他去帮个忙。 未来还得一直用专属琴房，这是无法绕开学校部门申请的。 “可以。” 窦吟那双眼睛却依旧看着他，说：“只是……还需要更细节的围度，像学长的肩宽，腰围，臂长这些。” 江向逸缓缓抱臂，“这么麻烦？我之后量一下发给谁，陈鸿吗。” “学长有软尺吗？” 江向逸愣了愣。 看见江向逸的表情，窦吟起身，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小团。 “我今天帮学长量了吧，社长那边催得紧。” 说着，他将那叠软尺展开，触感冰凉，长长悬在空中。 窦吟表情正常，专注地确认手中软尺的正反面。 甚至没有去看江向逸。 江向逸看了看四周，何子杰在录音室调整新进的设备，其他员工也在各忙各的。 他起身，窦吟拿着软尺靠近，手已经环上了他的腰。 软尺轻轻勒上柔软的腰际，窦吟站在他身后，那股混合着南方青橘和雨后茉莉的香味从背后涌来，再一次盈满鼻腔。 江向逸皱眉，将他推开，“我自己量吧。” 窦吟有些愣，“学长，你方便吗？要不还是我……” “别跟我靠那么近。”江向逸打断。 他从窦吟手里将软尺拿来，快速在身上几个地方测量了下。 窦吟的目光随着他从肩膀到腰围，再到臀尖，最后是江向逸冷淡地看着他，“好了，拿着吧。” “好。辛苦学长了。” 他接过软尺，乖巧地把那些袋子和咖啡带走，将工作室的门轻掩上时，江向逸在和从录音室出来的何子杰说着什么，对自己甚至没有说一句再见。 窦吟翻起手，看看修他长的五指。 指尖似乎还萦绕着江向逸的温度。 腰好细。 好像只用两只手就能掐住。 12、故意的 没过几天，江向逸就拿到了他那件社团招新专用的演出服。 那是一件黑色的短袖，背部有几个系带，腰部掐得细。 他拽住衣服的两侧拉了拉，还挺有弹性，穿着不会过于贴身。 江向逸不太想这么早就穿上演出服，于是在社团招新那天将衣服一并带着，想到了现场找卫生间换。 陈鸿到得最早，看见江向逸和他挥挥手，“这边这边！” 那一块布置得极有个性，连背后的树都放上了装饰。 偌大的背景板是视觉冲击力很强的海报，下角赞助商的图标连成一排，看起来就资金雄厚，是超级大社团。 江向逸看得心情也好了些，“不错。” 陈鸿得意地笑笑，“是吧？我也觉得不错，不枉我最近加班加点忙！我都有黑眼圈了，等这次忙完一定要狠狠睡几天。” 江向逸凑近看看，陈鸿的豆豆眼下面确实有点青黑的痕迹，显得他跟个熊猫似的。 乐器早已让社员搬来，江向逸走到自己的站位，检查了一下电吉他和音箱。 “有没有问题？” 江向逸摇摇头，“没有。我去把衣服换了。” 他背后的那个系带暂时没法系，不知道能不能对着镜子反手弄好，得多预留点时间。 一旁正在整理报名表和二维码牌的窦吟抬头，“我也要去换衣服，我和学长一起去吧。” 窦吟弹钢琴，这次表演显然不适合他，钢琴也没法搬来。 于是今天只负责乖乖站在一边，拿着报名表，当一枚花瓶。 江向逸习惯性地要拒绝，窦吟已经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了过来，回头对陈鸿道：“我们先走啦。” 陈鸿忙着跟其他社员讲今天的注意事项，没时间管他们，匆忙应了声好。 江向逸去卫生间换好衣服，背后的系带被他胡乱缠了缠，差点没打成一个死结。 出来看见已经收拾好的窦吟，这位长发小学弟穿的衣服比他正常很多，没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 窦吟的眼神在江向逸身上落下，说：“学长，我重新帮你系一下吧。” 江向逸想要挡住他，但肩膀被窦吟揽住，对方很快扯下那根带子，往下垂着。 “……啧。快点。” 窦吟哑着嗓子，说不出一个字。 背沟弯起一道优美的弧度，随着江向逸的呼吸微微颤动。 窦吟眼睛一瞬不眨，手指握住那两根细带。 尽管只有一小块地方需要系，但他的动作无比缓慢。 指尖还装若不小心地触及到温热的肌肤。 像火星点燃一般，从那一小块指腹开始蔓延，发热。 在江向逸催促的第三声，窦吟终于系好。 他往后退一步，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 “好了，学长。” 场面异常火爆，学校官网和官微的记者都来拍了好几拨，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根本不愁这次的专题没素材。 江向逸和窦吟都在这，论坛已经有了不少人分享实时战况，还有人叫他们“新旧校草”，惹得更多好奇的人要去实地围观。 音乐社前围着的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窦吟的报名单都发不过来，干脆退到二维码之后，让想报名的同学们都可以扫码。 报名的人快把他们这一块挤爆，但更多人哪怕报完名也舍不得走，继续停留在原地观赏他们的表演。 江向逸哪怕在万人直播间里，这么久都有些不适应，更别提线下。 他特意戴了个墨镜，遮住他的眼神。 等到太阳落山，招新活动也就正式结束。 一群人早就出了一身的汗，印了厚厚一摞的报名表也早就被分发完毕。 陈鸿率先欢呼一声，“太棒了家人们，今天这次招新非常、非常、非常顺利！！大家伙把衣服换了，东西放下，我请大家去吃饭！” “wooooo！” “走，吃肉去，吃大块儿的！” 有专门负责后勤的社员帮他们把乐器放回去，江向逸转身先去附近卫生间换衣服。 他还是不习惯穿着这身，尤其是系带的地方。 虽然系得很紧，但仍然感觉在随着他的动作漏风。 他有些烦躁，明明系带在身后，除了鼓手之外也没人看到。 也不知道挑这身衣服的人是怎么想的。 江向逸换衣服的地方在附近的一栋教学楼，这个时间点，学生正常都下课去食堂了，卫生间和走廊都空空荡荡。 江向逸拿着换好的衣服走出来，想抄前方的花廊近道去和他们回合。 这里常年被花藤覆盖，此时正是傍晚，日光都被馥郁的花给沥掉许多，光线看起来昏暗，走这条道的学生也比较少。 他快要走出去，听见身后有人叫住他。 “江师兄！” 是一个男声，声音带着颤，好像很紧张。 江向逸有大事不妙的感觉，他转头，果然看见男生的脸红得像小番茄。 这个男生他挺眼熟的，刚刚表演的时候在最前排看了很久，好像平时在琴房也能偶遇他。 一时间，掌心出汗的感觉再一次蔓延。 哪怕从小被人表白无数次，江向逸仍然有些难以应付这样的场面。 对方已经断断续续念完了告白词，他手还插着兜，面上古井无波，并没有马上回应对方的感情。 那个男生紧紧盯着两人的影子。 江向逸并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不管是嘲讽还是拒绝。 让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 他正打算继续开口，补充更多熟记于心的表白细节，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声音。 “学长……啊。” 一声轻轻的惊呼打断了他的思路。 窦吟的手抚在唇上，眼睛都有点瞪圆，显然没预料到这个场景。 男生惊慌地往一旁退了几步。 窦吟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半晌，有些抱歉道：“不好意思，我没有注意。” 嘴上道着歉，但他却定定地立在那，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 江向逸像抓住救命稻草，轻咳一声，问：“什么事？” “学长，社长让大家去聚餐，刚刚一直没找到你，所以我就四处找找看。” 江向逸点点头，迈着已经有些僵硬的腿朝窦吟的方向走。 “走吧。” 已经和窦吟并肩后，他回头，对那位男同学真诚道：“抱歉。” 态度已经分外明显。 两人已经走出好远，江向逸轻轻舒出一口气。 “谢谢。” 窦吟也终于敢说话了，小声道：“学长，他……刚刚是在跟你表白吗？” 江向逸沉默。 “没关系……男生会喜欢学长很正常，学长很有魅力。” 这种冠冕堂皇的漂亮话谁都会说，江向逸只觉得听了更头疼。 他说：“聚餐我就不去了，你帮我转告陈鸿一声。” 窦吟点点头，“好的，我也要回寝室放衣服，我和学长一起回去。” 他俩所在的宿舍楼隔得非常近，是顺路。 江向逸心情不太愉快，懒得跟他扯，默认了窦吟可以跟着。 可窦吟却像刚出生的小鸡一样好奇，没多久就继续开口。 “学长为什么拒绝他，学长是不是不喜欢男人？” “是不是经常有人跟学长表白？” 江向逸根本不想谈这些话题，含糊道：“不知道。” “肯定是吧，学长很优秀，我还看过很多次别人讨论学长……” “别说了。”江向逸冷冷打断。 只是见过几次面而已，说过的话加起来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十句，为什么窦吟一副认识他很久的样子。 他很想再加一句“我们很熟？” 看在虞城的面子上，才将这句话吞回肚子里。 否则万一这人跟虞城告状，虞城又会来小窗自己。 到时候心情更差。 被自己凶了一句之后，窦吟听话了不少，几乎再也没开口。 直到两人走过绿树浓荫，穿过食堂，即将快到寝室，窦吟才又道：“好羡慕学长……我都还没有谈过恋爱。” 江向逸看向他，“哦？” 窦吟不好意思地把一侧的头发撩至耳后，露出他美得锋利张扬的脸。 “嗯……之前牧哥还跟我说感情需要学习，我也很想学一学，然后变得和学长一样受欢迎。” 江向逸想到，在他的热搜里，很多人在问窦吟的名字，又想到窦吟一来就抢走了自己的校草宝座。 这人的烦恼，简直荒谬得让人想笑。 他嘲讽道：“你还觉得不够？” 窦吟明白他在想什么，小声道：“别人喜欢我，我不需要他们那么多喜欢呀。我喜欢的人，还对我没什么感觉呢。” 他等着江向逸追问他，就像虞城，像牧建元他们一样。 尔后，他便会隐晦地透露一二，虽然对方并不会猜到。 但江向逸却没有开口。 窦吟看去，江向逸神色淡淡，望着不远处栽着蔷薇和月季的花坛。 好像…… 在他的眼里，自己的心事，似乎还没路边一株花重要。 13、师父 江向逸回寝室后冲了个澡，那件衣服被他扔到洗衣机里绞。 不知道这衣服以后还会不会派上用场，他也没贸然丢掉。 洗完澡后，他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看群。 今天音乐社似乎招到了不少社员，陈鸿很高兴地在群里发了庆功消息，还有聚餐的合照。 江向逸接着跳到下一个对话框，虞城在他洗澡的时候发来几则信息，问他国庆想在哪。 他想了想，国庆人太多，每年这个时候h市都人山人海，断桥几乎都快压塌。 学校附近都是景区，估计出门也容易堵车。 江向逸回他，估计先回家待两天。 以前每个假期都出去旅游，华国很多地方已经走遍了，现在一时半会也没想到去哪。 虞城很快回了个击掌的表情。 虞城：【叔叔阿姨是不是已经出门啦？到时候我们在你家联机打游戏呗。】 虞城：【把小吟也叫上吧，他说他过去一个人在家，感觉他也挺无聊】 江向逸一句原本的“好”愣是被吞进肚子里。 他想到下午招新，好多人围着窦吟，围观人群里还有不少人拍照，不知道是不是也被放到了论坛里。 明明都做过校草，但好像窦吟的评价和他的完全不一样。 在虞城，陈鸿等人眼里，窦吟单纯善良，是个乖宝宝，和陌生人说不到两句就脸红。 所以虞城很快就把窦吟当做要好朋友，甚至很想三人一起玩。 而陈鸿也把窦吟当好弟弟。 但江向逸看人的直觉准，他总感觉窦吟没那么简单。 然而为什么要故意装作这个样子，他一时半会也猜不出缘由。 江向逸打开论坛前，下意识皱紧眉头。 那个说他左拥右抱的偷拍帖子，之前就被顶成热帖，漂浮在首页上端。 这次他已经做好辣眼睛的准备，但扫了论坛好几遍，现在帖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可能涉嫌侵犯隐私被删了吧。 江向逸心里放松一些，继续看帖子。 今天下午社团招新的内容果然被放了上去，很多人都在分享自己拍摄的图片。 他从中找到了很多张弹着电吉他的自己，有几张用单反拍的是真不错，江向逸点击右键存图。 他和窦吟的照片数量不相上下，很多时候自己之后就紧接着窦吟，一小会的功夫刷到七八张，闭眼都是他长发的样子。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江向逸还以为是自己点的外卖到了。 “喂。” “喂，逸神，下来接人！” 陈鸿的声音响起，让江向逸皱了皱眉头。 “谁？” “窦吟今晚稍微喝了点，嚷着要见你——现在快到寝室楼下了，下来一趟呗！” 江向逸面无表情，甚至想挂断电话。 神经。 他捏着手机的指尖都发白了，问：“不能喝为什么还要喝？自作自受，别让他吐我身上。” 按理来说，陈鸿会顺着江向逸的话，把窦吟劝回去睡觉，不去打扰高冷的逸神。 但电话那头的陈鸿有些心虚。 他看看肩上扛着的窦吟，对方雪白的小脸，灌酒之后红得跟个水蜜桃似的，红扑扑，似乎受不了身上的高温，眼里还蓄着一点泪。 造孽啊。 窦吟想要听他手机里的声音，陈鸿连忙把手机拿远，生怕被这小学弟听到江向逸残忍的拒绝，到时候哇地一声哭出来。 他现在是真的心虚，心虚得巴不得窦吟一觉醒来断片儿，全忘了。 刚刚在酒桌上，他们一行人玩游戏，划拳酒令真心话大冒险什么都玩，他一时冲动，劝窦吟喝了不少，说帮窦吟锻炼酒量。 然而没想到窦吟的酒量居然是三杯倒。 ……这也太弱了。 要早知道窦吟这么菜，他就该让窦吟去小孩那桌……不对，让他纯喝饮料别喝酒。 窦吟之后就趴在桌子上，还挺乖，不闹事，安安静静等着大家结束。 青春期男生的话题无非就那些，更何况他们社团一大群母单。 忘记是谁，把话题引到谈恋爱上，之前一起跟牧建元喝过酒的人，都把牧建元的话拿出来吹。 “要么我也注册个号当网红得了，不愁没有人追！” “哥你照照镜子吧，你是帅哥吗？” “牧哥可说的是感情可以靠练习，这种班到底哪里找？” “我觉得还是不要随便报班，网上割韭菜的一割一大把。” “所以还是得找真正有经验的吧……牧哥和逸神什么时候开班啊？” 一提到这个，原本趴在桌上的窦吟都有精神了，他还有些醉眼迷蒙，问道：“可以让他们教？” 陈鸿哈哈大笑，“能学的话肯定学，就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教我们！” 窦吟脸上还有被压着的头发压痕，红彤彤一片，伸手去摸桌上的手机。 差点没把旁边那人的酒杯给扫下去。 “我要给学长打电话……让他教我。” 说着，就要开始拨号。 陈鸿连忙夺了醉鬼的手机，差点就让窦吟拨出去了。 这打过去还了得？江向逸莫名其妙接到这么通电话，按他的个性，不得把他拉黑才怪。 可窦吟却不依不饶，吓得陈鸿只好安抚道：“你学长现在估计在忙，你打过去他会生气。” 窦吟艰难地眨眨眼，理解了一下陈鸿的意思。 “哦。” 他坐着不动了。 一旁的人都觉得有些好笑，“怎么，小吟这么着急？” 陈鸿打趣道：“小吟还是母单呢。” 大家都传来一阵惊呼，一个二个都说没想到。 陈鸿很满意他们的反应，之前故意没说，就等着这一出。 没想到等吃完饭，大家各自散伙，窦吟都还记得这件事。 陈鸿拿他没办法，感觉窦吟今天不见到江向逸就不会罢休，又怕窦吟醉鬼状态下没法跟江向逸说清楚，只好亲自带着窦吟去江向逸楼底下，给江向逸打电话。 江向逸很不耐烦，但好在没有挂。 陈鸿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他对窦吟说道：“没事的，你学长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们在这等会，他肯定会下来。” 结果一等就是一小时。 窦吟喝了酒本来就难受，再在人家寝室楼下等这么久，简直都要哭了。 陈鸿怕窦吟看见，还是小心背过身子再打的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喂……！逸神你下来看一眼吧，这人喝多了，我劝不动！” 江向逸的声音淡淡的。 “等快关门就知道回去了。” 陈鸿都傻了。他呆呆地问：“啊……？我们真得等到那个时候？” 江向逸揉揉眉心，非常不情不愿地起身，往窗口挪。 他拉开寝室的玻璃门朝下望，果真看见楼下有两个熟悉的人。 一个鬼鬼祟祟佝偻着身子打电话，一个长头发的蜷在花坛旁边。 啧。 江向逸换了双鞋，跟室友说道：“我先下去一趟。” 等接到人，陈鸿跟见了救命恩人一样感动，上来就想抱一下江向逸，被他推开。 “那啥，人我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他走了没两步又停下来，“他现在醉着呢，目前看来酒品不错，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乱说话。您多担待着点，千万别动手。” 江向逸双手插兜，眼神沉着，大有你再说一句我就走人的架势。 等目送陈鸿平安离开现场，江向逸缓缓转身，看向花坛边的人。 窦吟有些难受地揉揉眼睛，长发垂在脸侧，掩盖住许多情绪。 江向逸叹口气，也去跟人家蹲在一起。 “窦吟。你要说什么？” 该得到的答案没有听到，窦吟人先靠了过来。 高温的吐息喷洒在颈侧，冰凉的墨色发丝蹭得江向逸的脖颈发痒，沿着他的手臂流淌，汇成一条黑色的小溪。 在江向逸马上要发难前，窦吟喃喃道：“学长……我头晕。” 江向逸才不惯着他，伸出手把人的脑袋推过去，“晕就早点回去睡觉。” 下一秒，他的手被炽热的双掌捉住。 窦吟抓着他的一只手，攥得很紧，好像生怕他跑了。 他抽了一下，没抽动。 江向逸冰冷的眸子快要凝成寒冰，用力一起身，窦吟还是没放手，连带着也站了起来。 这下江向逸才看见窦吟的脸有多红。 他的眼睛还噙着水雾，仿佛被拒绝的话下一秒就会有泪水滚落。 “学长……你可不可以教教我？” 很没来由的一句话。 江向逸的眉头紧蹙，问：“什么？” “听说你很会谈恋爱，能不能教教我？” 窦吟抬眼看他，专注无比。 江向逸冷哼一声，“不收徒。” 窦吟那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着急地皱着，下方的卧蚕都鼓了起来，他着急地捏着江向逸的手，央求：“为什么？学长，我是真的想学，他们都说你很厉害，教教我，好不好？” 江向逸看周围投过来的眼神都变多了，一时间想杀死窦吟的心情都有了，他用空着的那只手去死死捂住窦吟的嘴，“别吵！” 然后带着这个醉酒的麻烦精去拐角，那里是没有路灯的角落，一般除了打啵的小情侣根本不会有人经过。 窦吟迷茫地看着他，嘴巴轻轻动了动，江向逸的手心立刻传来绵软的触感。 身上疯狂起鸡皮疙瘩，给怒火加了好几把柴。 于是他刚把人带到拐角，就先对着这人揍了一拳。 “你有病？” 窦吟疼得不敢开口，怕怒气中的江向逸再给他一巴掌。 他半天才缓过来，小心翼翼问道：“学长，学费是多少？” ……怎么还记得这出。 江向逸烦躁地“啧”一声，想把窦吟推开，手腕却再次被捉住。 “五？” 窦吟看着他因为推人而摊开的掌，确认道。 五什么五。 江向逸简直要被气笑了。 看来这人真傻了。他把手抽回来，笑道：“是啊。我不轻易收徒，没有这个数免谈。” 窦吟怔怔地看着他的脸半天。 然后才如梦初醒般点头，掏手机。 “好，这就给学长！” 下一秒，江向逸的手机响亮地发出提示音：“吱付宝到账，五十万。” 江向逸：……？ 他艰难地举起手机在窦吟面前晃晃：“……兄弟，你是真醉了。” “嗯，我醉了，我头晕。”他顺着杆子爬，还往前一倒，精准倒在江向逸怀里。 江向逸简直要拿这人没办法，道理讲不通话也听不懂，想狠狠揍他一顿又不想被说趁人之危。 窦吟乖巧地靠在他怀里，还真像个爱撒娇的师门小弟子。 看新认的师父不说话，歪着头问： “不够吗？我还有……” “不用！” 江向逸头疼地止住他掏手机转账的动作。 “你先等等，我找东西。”他命令道。 窦吟长长“哦”了一声，乖乖站在原地等。 他看着江向逸埋着头在地上找了半天，忍不住好奇道：“学长，你在找什么呢？” 江向逸的声音渗着凉意：“板砖。看看能不能把你拍晕。” 窦吟小脸一白。 14、当真了 把醉鬼弄回寝室，已经快过闭寝的时间。 江向逸才不想亲自把这人送回去，他直接拿了窦吟手机，作势要联系窦吟同班同学。 电话嘟嘟几声，窦吟的酒意顿时醒了一大半，歪着脑袋艰难地识别了一下周围的景象，在看见江向逸后眼神颤了颤。 江向逸向他勾勾几根手指，“起来吧，别蹲着。” 有点像逗狗。 窦吟也不觉得难堪，只是想笑，身体比思考更快反应过来，随着江向逸的动作站起来。 江向逸把手机递给他，转身回了宿舍楼。 卡里那多出来的五十万，江向逸暂时没动。 他估计窦吟是晚上喝多了，脑子不清醒，毕竟学谈恋爱什么的，实在有些荒谬。 他又不是学校教恋爱心理学的老师。 本想着第二天等窦吟清醒后和他说清楚，但他一醒来就收到窦吟的消息。 加了微信后，窦吟除了偶尔发发社团的东西外，从来没有跟自己联系过。 骤然看见这消息，还有点以为看错了。 江向逸揉揉有些酸疼的眼睛，将视线汇聚在屏幕上。 窦吟：【学长早安~】 窦吟：【对了…我该怎么称呼学长呀，是该叫师父吗？】 江向逸：…… 怎么还当真了。 江向逸：【你昨天喝多了。我把钱转你，就当这事没发生。】 发完，江向逸就利落地把50w转给原账号。 哪怕他还有点缺这50个。 自从和爸妈说清楚自己想做音乐，而不是继承家业，江向逸就铁了心要证明给他们看。 有赖于政策补贴，他在学校产业园申请到这个工作室花费很少。但他买各项设备花了不少钱，加上前期宣传，快把他这么多年的存款给掏空。 他现在刚刚度过起步阶段，积累了一定名气，工作室也初具规模。 但下一步需要的资金，会是一笔大数目。产业园虽然租金低廉，通勤便利，但终究还是在学校。 即使z大大名鼎鼎，但如果一直使用学校的地址，在这个行业里和其他人比起来，多多少少都透着一股稚气，不足以让人信服。 如果考虑搬出去，h市租金极贵，更何况这还是在西湖区。 江向逸现在还在读书，工作室若是离学校太远会有些不便，每月动则数万的租金让现阶段的他有些难以负担。 所以他认真看待每一单合作，时不时直播一下也能赚一些钱。虽然家境不错，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向父母开口。 窦吟这50w可以给工作室买几台新设备，还可以在校外找个新地址租个半年，将工作室扩大并继续打响知名度。 但江向逸不想让昨晚醉酒后的胡话继续下去。 他转完就扔了手机，下床去洗漱。 等去食堂吃完早饭，江向逸看着账户上多出来的一百个陷入沉思。 汇款人不用想也知道是窦吟，江向逸打开他俩的聊天界面，窦吟果真发来了几条消息。 窦吟：【可是学长都答应我了……】 配图是一个猫猫哭哭的表情包。 江向逸有些恶寒，哪个大男人还撒娇。 他选了一份小馄饨当早餐，刚出锅的小馄饨还有些烫，于是江向逸先搁了勺子，靠在椅背上敲屏幕。 江向逸：【把钱收回去。】 窦吟：【那我再转50过来？】 江向逸头疼。 脑海里不知怎么想到了付鑫说窦吟是清泷山庄小少爷，可能这些钱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他还真有点不敢把钱退回去，生怕窦吟又给他多转50个。 这种事情肯定不能瞒着虞城，江向逸立刻拨通了好友的电话。 那边人可能又熬了个夜，铃声响了好久才被接通，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倦意。 “喂，小逸？” “窦吟给我转了钱让我教他谈恋爱。”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和噼里啪啦的声音。 想是虞城急急忙忙下床，踩着拖鞋去打电话了。 “啊？！你什么时候开始收徒了？” 江向逸闭上眼。 “……重点错了。” “我教不了，你跟他说把钱拿回去。” “不用啊，”虞城的声音还觉得江向逸有些莫名其妙，“小吟做事很真诚很认真的，他肯定是想清楚才来找你，你教教他得了。” “再说了，你要是觉得收了钱不好意思，多带着他一起玩就是。小吟很腼腆的，都没什么朋友，你看我之前多想我们三个一块儿玩，你不也一直不同意吗，他还委屈着呢。” 江向逸：“你让我怎么教。” 虞城那边沉默了。 半晌，虞城：“也是。忘记你也是母单了。之前好像没跟窦吟聊到这个，估计他看网上那些人讨论以为你身经百战。但我觉得，你可以教小吟怎么才能更大胆一点？别那么羞，还有就是正确的恋爱观？” 虞城还有些幸灾乐祸，他知道江向逸这人责任心特别强，以前一起上学，只要是江向逸当值周小组长，那周的班级荣誉，不管是卫生还是纪律，都一定能拿小红花。 这种严谨和责任心延伸到他现在的工作上，也让ease很快积累起了客户口碑。 他还挺好奇江向逸要怎么教窦吟。 江向逸那边揉揉眉心，又握着汤匙搅拌了几下馄饨汤，将紫菜搅成一团。 他应了一声，“我下了课去图书馆看看。” 江向逸今天的课是大课，几个班一起上思想理论，他坐在后排，跟着老师的思路勾勾画画。这门课比较简单，期末考试的形式是开卷，江向逸不用花太多时间在课上，于是查阅起了一会要去图书馆借的书。 如果恋爱是一门学科，那肯定会有很多实用的教科书。 他很快就发现几本适合阅读的，下课后快步去图书馆相应的书架上找到。 江向逸坐下没多久，迟迟没回复的窦吟又发来新的消息。 窦吟：【学长，我可以去找你吗？】 江向逸扫了一眼手边的书，回他：图书馆四楼，你来吧。 江向逸挑了三本，从目录上看他们对恋爱过程的讲述都是相似的。 感情的萌芽，都是建立在相互了解的阶段。 窦吟走到图书馆四楼时并没有看见江向逸，这里不方便打电话，于是他随意挑了张靠里的桌子，这个点来自习的同学非常少，角落里更是没什么人。 江向逸没过多久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和往常一样神色淡淡，手里拿着两本书和几张纸。 “刚刚去打印东西了。”江向逸压低嗓音说着。 顺便将一张纸“啪”地拍到他面前。 “没事，学长慢慢……” 窦吟话说一半忽然截住。他这才看清，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字，一眼看过去还以为又要期末考试。 窦吟的表情有一丝裂痕。 他艰难问道：“学……学长，这是什么？” 江向逸拉开凳子在他面前坐下，那张好看而淡漠的脸毫无波澜。 “恋爱教学全套评估。现在填完。” 他推来一支笔，笔身圆滚滚，在桌面上转动几圈，最终停在窦吟面前。 窦吟握住笔，压住小心思，对江向逸绽出甜笑。 “好的，学长。” 既然江向逸让他填，那他就填吧。 他很少和江向逸挨得这么近。更何况，是在两人面对面坐着的时候。 窦吟面上还装作认认真真填写的样子，时不时还要轻轻“嗯……”一声，状若思考，或是将自己一旁的发撩到耳后，露出皙白的，不被长发遮住的小半张脸。 抑或是用手缠住一丝发，一边思考一边绕着。 过去上学的时候，不管脑子已经放空到哪个外太空，只要露出这幅样子，也都会被看做是在认真学习。 江向逸果然也没察觉到他的心思，在一旁看起了书，只是偶尔看看窦吟写到哪了。 窦吟撑着脸，眼神在江向逸的脸上一寸一寸滑过。 对方五官立体鼻梁高挺，气质和过去一样肆意，漫不经心都可以被看做是潇洒。 真的很帅。 窦吟视线重新回到密密麻麻的题目上。那是江向逸为了了解他，亲自为他找到的题。 让他想想，江向逸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窦吟握着笔的手慢慢填写着答案，尽量藏起自己许多的小缺点，把卷面收拾得和他外表一样漂亮，且纯良无害。 希望这样子，江向逸能更喜欢他一点。 窦吟已经写了大半，他控制着自己抬头的弧度，显得桃花眼的眼角微微下垂，精巧的下巴收紧成漂亮的弧度。 “学长，请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绝对放大美貌的角度，可惜这招对江向逸无效。 他放下书，甚至没有看窦吟一眼，伸手拿过打印纸，眼神锁定在笔尖指向的那道题目。 “就按照你喜欢的人填吧。你不是说有暗恋对象吗。” 江向逸也希望窦吟多提及那个人的讯息。 一百万，无论窦吟多么有钱，这笔也不能被看做是小数目。 他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教窦吟谈恋爱这件事太宏观，也太抽象。 不如把教学结果定位具体的目标，比如帮窦吟追到他喜欢的人。 只是不知道他喜欢的人具体是什么情况，连年纪和居住城市都一概不知，得在之后多问问。 希望不会太难办。 窦吟将最后几个字写好，推到江向逸面前。 “学长，我填好了。” 江向逸“嗯”了一声。 他可能需要和窦吟讨论一下。 看看四周，虽然这边没什么人在自习，但图书馆里还是尽量不要持续说话比较好。 他起身，“走吧，我们去咖啡厅。” 走了没两步，窦吟的声音在耳边传来，想是怕打扰别人，嗓音压得很低，震在耳边有些酥麻。 “学长，我是不是该叫你师父？” 江向逸偏了偏头，躲过他的靠近。 “小说看多了吧。” “叫我名字就行，别来那些乱七八糟的。” “逸哥。” 窦吟尾调柔软，在心里又默念几声。 15、契约 咖啡馆内，窦吟将手放在膝盖上，局促地等待着江向逸的宣判。 他手里拿着那填得满满的打印纸，眼神像扫描仪一样仔细扫过每一行。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除了占有欲强外，看起来是个非常积极健康，柔软善良的人。 居家粘人，但也愿意为爱人留足空间，非常顾家，工资上交……除了温婉居家外想不到别的词。 这也符合虞城他们对窦吟一如既往的评价。 但江向逸总是觉得哪里不对。 他收好材料，淡淡问窦吟：“你不希望以后家里养宠物？” 窦吟小幅度点点头。 他小声道：“我不想分走对方的爱。” 江向逸看他填写的答案也是这么说，那么应该就是心里想法。 “如果以后有孩子呢？” 窦吟的表情沉静一刹那。 “不会有孩子。” 他语气确凿，听得江向逸不置可否地挑挑眉。他向来尊重大家的喜恶，只是窦吟刚刚的想法加深了他心里的猜测。 江向逸往咖啡里加了一小块方糖，用小勺子轻轻搅拌。 “过去我说过你做作。” 一句话让窦吟渐渐直起腰。 江向逸抬起眼看他，“虽然不知道是我对你的误会，还是你真的对我有隐瞒；” “既然你真心来找我帮忙，我就会对你负责。” “我们把目标定位为帮你追到暗恋的人吧。“ 窦吟并没有露出他想象中那么雀跃的表情，反而有些苦恼地撩撩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学长……哥哥，不是我不想追，我们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现在就算联系，也不方便呀。” “她在国外？” 窦吟点点头。 “不过，也快回国了。我想这几个月好好学一学，等他回国，就可以早点和他在一起。” 江向逸了然。 的确也是，隔着时差并不方便聊天，他有很多异国恋的朋友也都因为距离而分手。 “你们以前是同学吗？她是什么样的人。” 窦吟思考了一下，似乎陷在回忆里，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他性格和我不太一样，有点高冷，我们过去说的话不多。” 御姐。 江向逸在心里默默补充。 他听着，提起咖啡杯啜了一小口，仍然太苦，于是又加了一小块方糖。 “学长，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见江向逸没有拒绝，窦吟继续说道：“学长，我能不能假装是你男朋友？如果有一个模拟的对象，我应该会很快学会谈恋爱吧。” “啪！” 勺子猛地碰撞在杯壁，发出一声巨响。 江向逸的眸子都像淬了寒冰，“什么？” 窦吟敛下眸子，手里的叉子快将芝士巴斯克戳成蜂巢。 “就是、就是，这样的话，我会更快学会怎么去照顾和爱护伴侣呀。” 江向逸很想把手中的咖啡往他脸上泼。 “学费退回去，我不教了。” 他语气带着森然凉意，一幅即将被激怒的样子。 “学长你别生气，我也暂时想不到别的方法了……我只是想模拟一下该怎么去和人交往。” 窦吟抬眼看了看江向逸，“总不能让我去找个女生学习吧，那多不好呀。” 江向逸捏着那小勺子，几乎要把陶瓷勺颈捏断。 他说得也没错，让女生配合他练习，听起来更没脑子。 怪不得要转一百个，原来都是辛苦费。 江向逸灌了一口咖啡，压住心头的荒谬。 “我不喜欢蠢的人，我们在模拟恋爱的关系里只限于聊天，和模拟约会，你最好快点找到适合自己的相处思路，等她回国后，我不再奉陪。” 窦吟点点头，“好，那我先给学长换杯咖啡？” 江向逸皱着眉头。 “这有什么关系？” 窦吟舀了一小勺芝士巴斯克，语调像灌了蜜一样甜。 “学长来这里都没喝几口，反而加了三块方糖，我猜学长是不喜欢这款？” 江向逸慢慢靠到椅背上。 窦吟很细心，或者说，观察力是真的敏锐。 这样的人，又有这么好的家世和一张完美的脸，谈恋爱还需要别人去教？ 他不置可否，只是先将这件事记到了计划表。 把这件事定下来后，江向逸先忙了几天。 窦吟转来的那100个，他不打算一口气全部用完，心想说不定以后还要还回去一些。 但是给工作室搬地址的想法倒像铁打的，这是他原本就计划好的，只不过随着这笔款而增加了信心。 除了上课，他还忙着看地址，联系了几家公司配合他一起找。只是现在合适的地方不多，好的位置早有人长长久久地租下，剩下的一些犄角旮旯他也看不上。 江向逸还考虑发展直播。他过去一向是弹唱类，一晚收入数万。 现在既然决定要换地址，最好在固定时间开播，赚钱的同时多多宣传新工作室。 不过赚钱是次要的，毕竟他粉丝都是些小女孩儿，奔着喜欢听歌来的，心情好了刷点小礼物，没必要从她们身上薅。 窦吟也挺乖，跟他说在忙工作室的事情，这人就不打扰，只是每天都会浮上来关心一下，表明还记得约定的事。 等江向逸忙完这几天，十一假期也来了。 他爸妈已经提前两天出门旅游，满觉陇的家里除了桂花香外空空荡荡。 江向逸带着行李回了家，冰箱里除了妈妈提前准备好的食材外，还放了新做好的桂花蜜，装在透明玻璃罐里一小盅。 他把行李里的东西收拾好，走上走下，热出一身汗。 从冰箱里拿出桂花蜜和醪糟，自己调了碗桂花酒酿，再放了一些小汤圆，用冷水滚过，吃起来凉凉的，味道不错。 江向逸今天心情好，刚放假也没事，干脆把手机立在桌面上开了直播。 【逸x-real的直播间正在分发~】 很快，右上角的数字就从零越到两位数，三位数，没几秒就到达四位数，然后快速往上涨。 【@锅巴土豆：逸神假期快乐！】 【@夏天的下：啊啊啊逸神这是在哪啊，在家吗？】 【@小乐乐：都多久没更视频了啊，能不能更点视频】 【@uu：跪求出个十一vlog！！！】 江向逸看着弹幕的讨论，递到嘴边的小汤圆也停了下来。 “vlog……暂定吧。” 想了想，他好像的确很久没有更过视频了。上一次应该是在大半个月之前，最近又是忙着社团，又是忙着选工作室地址，的确没时间拍视频给粉丝看。 【@兔兔逸：逸神在吃什么？】 【@爱意随风起：今天唱歌吗唱歌吗，还是纯吃播啊？】 江向逸往嘴里送了一口酒酿，冰凉甜糯，把前面的问题回答完，道：“今天先不弹了，我刚到家，电吉他还没拿出来。” 弹幕更兴奋了。 平时江向逸直播，和他们聊天的时间并不多，大多情况都是沉浸式听歌，江向逸只会在开头，中场休息和末尾的时候跟他们说几句话。 哪像现在一样，是专程来聊天的。 江向逸将一碗桂花酒酿圆子吃了小半，抬眼就看见大家纷纷在分享自己的十一计划和日常。 【@今天练琴了吗：又是一段时间没直播啦，逸神最近都在干嘛呀】 不知怎么，他脑海里出现窦吟那天在寝室楼底下蹲着的样子。 喝醉了酒，有点不聪明，傻愣愣地蹲在路边，长发都快拖到地上。 他嘴角勾起一点笑意，“我？我最近，收了个徒弟。” 弹幕再一次炸了。 【@逸神的蜂蜜松饼：啊啊啊？逸神还教电吉他吗】 【@兔兔逸：妈呀我要去报名！！！】 底下的人都跟着附和，江向逸摇摇头，“不是电吉他。” 那个熟悉的50级id显眼地冒了出来。 【@sing：什么时候能在直播间看看他】 刚刚竟然没发现sing来了。 sing发完言，顺便刷了几辆跑车礼物，颜色各异，刷刷停在江向逸碗里。 江向逸顿了顿。 别说在直播间看见他了，他自己都好多天没见到窦吟。 最近一直忙着处理工作室的事，把他晾在一边。 只收钱不办事，莫名有点骗学费的嫌疑。 他先回答了sing，“不会。因为不是音乐类的教学，所以他应该不会在直播间。”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大家稍等一下，我发则消息。” 江向逸将直播界面小窗。 十月初，正是赏桂的好时节。虽然人多，但他从小住在满觉陇这边，知道该怎么合理规划避开人流，还能得到最好的赏桂体验。 如果他暗恋的人回国后也在h市，说不定还能用到这份独一无二的攻略。 江向逸给窦吟发了条消息，邀他来满觉陇玩。 顺便也邀请了虞城。 窦吟暂时没有回复，江向逸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直播页面。 左上角的收益已经飙至五位数，他心里一跳，看向送礼表。 在他刚刚发消息的那不到一分钟，sing已经送了20个快乐堡垒。 合计人民币十万。 【@逸神的蜂蜜松饼：woccccccc！！sing姐不愧是sing姐，别人送1个都了不得，sing姐一口气20个！！！】 【@今天练琴了吗：sing姐威武霸气！！！！】 【@锅巴土豆：我……我傻眼了……这辈子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多的快乐堡垒……】 江向逸的指尖被他掐的发白。 他并没有那么高兴，相反，有时候会在得到太多粉丝馈赠后感到压力。 今天开播其实没想收礼物，只是想着很久没播，可以和粉丝聊聊天。 现在仅仅只是直播的开始，如果放任他们刷下去，不知道最后会是多么大的一笔数字。 他没有弹奏电吉他，收这些礼物有些问之有愧。 江向逸快速将送礼设置关闭，“谢谢sing姐，大家今天就不用送了，纯聊天就好。” 但sing却不依不饶。 【@sing：打开送礼开关好吗】 【@sing：今天我开心~】 江向逸：“什么好事？” 弹幕的围观群众也跟着好奇，纷纷让sing姐分享。 但sing在说完这句话后就消失了。 江向逸慢慢悠悠将手里那碗桂花酒酿圆子吃完，再看看时间，已经和粉丝聊了近四十五分钟。 他给大家发了个1000块的福袋，确认被抢完后下了播。 窦吟的消息也在这时发来。 窦吟：【好呀。】 窦吟：【我再把餐厅定好，桂语山房可以吗？】 这家餐厅蝉联h市黑珍珠三钻多年，就在满觉陇。 江向逸过去好几次生日也在这里度过，味道和环境都是一绝。 他没想让窦吟再花钱，回他，我请客。 为了不那么刻意，他又加了句：今天财运还不错。 半天，窦吟发来一句“逸哥好厉害”和撒花花的表情包。 隔着手机，江向逸听不到窦吟心情大好，正闷闷地笑。 16、桂香 这是他们第二次三人出来聚会。 也是江向逸第一次邀约。 他到得最早，约定地点是家附近的一个路牌，还挺好找。 可能因为这里离家太近，虞城难得没有迟到，手里还捧着小盒冰镇西瓜。 “吃吗？还挺甜。” 江向逸借过一根签子，被冰得闭上了眼，“你这是冻了多久，从年初冻到现在？” 虞城不爽地瞪他一眼，“哥诶，今天太阳这么大，我不冻一下一会儿不热化了？” 江向逸懒得跟他扯“西瓜会不会化”“是修辞还是认真的”，往不远处看了看，对着虞城努努嘴。 “来了。” 从树林小道里款款走来一个身材修长的人，窦吟穿了一身白色，那头长发被他松散地挽成了低马尾，垂在一侧。 绿树蓝天的，他笑意清浅，看起来竟然莫名的清纯。 虞城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打转，大为感动：“你们终于玩在一起了！” “不是。” 江向逸果断拒绝。 虞城只当他傲娇，自顾自道：“怪不得今天非要来这个走了十万八千遍的地方，合着是要照顾新朋友。” 江向逸忽然有些后悔把他喊出来，“一会儿在窦吟面前可别说了。”他一边说，一边叉了块西瓜想让虞城往嘴里多塞点。 三人见面打了招呼，虞城走在前面带路。他们今天特意都换了宽松的运动鞋，就是为了走小路方便。 这里十一假期人山人海，如果走大路根本走不动，放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后脑勺。 那些桂花树在道路两侧，看着挺多，但也得双手合十祈祷前面的人洗过澡，否则风吹来，拥挤的汗臭味能压倒桂花香。 虞城带他们走的路要穿过小区和这边的一些茶园，高低起伏，碧绿一片，光看着都含氧量十足。 窦吟走在队伍的最末端，慢慢走上去和江向逸并肩，小声在他耳边问： “学长，今天要教我什么？” “带你走这条线路，以后好带你女朋友来。” 窦吟却不太高兴。“……不要这么说嘛，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不要叫他女朋友。” 江向逸挑眉，“那叫什么？你还没告诉我名字。” “为了更入戏，我们不提他好不好？” “你们在说什么呐？”虞城突兀地回头，对这两个嘀嘀咕咕的人问道。 窦吟趔趄一下，踢到台阶差点没稳住身子，是江向逸下意识去扶住的他。 手放在衣料单薄的背后，感受到一片挺拔。 窦吟摇摇头，“没有，我刚刚差点摔，逸哥把我扶住了。” 虞城眼里的疑惑转化为担心，他点点头，“好，注意安全啊，这坡有点陡，过了这段路就好了。” 见虞城重新将视线放回前方的道路，江向逸收回手，对窦吟歪歪头。 “你走我前面。” 窦吟乖顺地点点头，和江向逸错开了位置，跟在虞城身后。 江向逸盯着两侧的绿荫心不在焉。 明明他之前，对虞城和窦吟的关系极度不爽。 但自己现在却背着虞城，跟窦吟说小话。 ……甚至，还跟窦吟有了小秘密。 他一直没告诉虞城，跟窦吟模拟谈恋爱的事情。 没什么别的原因，只是直觉告诉他这样不太好。 抬头一看虞城还捧着盒西瓜在那边傻乐，心里居然升腾起一股心虚和愧疚感。 窦吟似乎是第一次来这里，抬着头不时往两侧望望，桂花开得茂密如繁星，迎合夏风吹来清新的花香。 江向逸再一次闻到了窦吟身上的味道，茉莉和金桂混合，柔和无比，正如他说话的语调，尾音总是软的。 他们走的小道和主道路完全不同，这里人不多，只是石阶没有主道那么夯实。还好今天天气好，否则下了雨，这里肯定容易打滑。 江向逸去c市找他哥时也去过青成山，有回顺着小道走去道观住，很不巧是在雨后，道路泥泞，废了他一双鞋，二十分钟的路硬生生被拉长到一个小时，走到后面甚至能看见驮运货物的许多马匹。 但这些小路总能看见不一样的风景，江向逸有时一个人想散散心也会往这边走，他喜欢一个人戴着耳机听听歌，想一想最近发生的事，每每走过，心情都会舒畅几分。 越往上走，桂花树就生得更高大，它们不仅生在道路两侧，还成群结队地簇拥在一起，远远望去，细碎的金色小花大团大团汇聚在一起，简直像洒满了金箔。 三人在这美景前驻足片刻，窦吟冲江向逸笑笑，“谢谢学长邀请我来。” 江向逸木然地点点头，“记住怎么走就好。” 虞城的西瓜已经吃得差不多，这周围没有垃圾桶，他又不好把东西乱扔，只能像捧个宝盒一样把塑料盒放在手心里，跟身边人聊天。 “小吟，你剩下几天是什么安排？” 窦吟想了想，“暂时没有安排。爸爸出差了，家里除了佣人们就没别的人陪我。” 江向逸从地上捡起一小朵桂花，捻住花茎旋了旋，问道：“那你妈妈呢？” 空气中出现了不断的静默，这时江向逸才发现不对。 虞城在不断给他使眼色，轻轻一拍额头，一副大事不好的样子。 “我妈妈……去世了。” 窦吟的脸上出现片刻失神，看得江向逸心里一紧。 手上的花被迅速扔掉，他后悔刚刚那句心不在焉的追问，但窦吟也没说什么，只是摇摇头，露出一个笑。 只是在江向逸眼里，这个笑怎么看怎么勉强。 “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我习惯她不在家。” 不等江向逸反应，虞城立刻接道：“兄弟，你还有我们呢，没事的时候多找我们玩，是不是？” 他看向江向逸，用眼神示意他不要担心，两人心照不宣，这是虞城在替他解围。 江向逸点点头，顺着他的话“嗯”了一下。 之后虞城就揽过窦吟的肩，陪他一起走，时不时说点好玩的逗他开心，将哄窦吟的事情全部包揽在自己身上，刚刚还升起的乌云很快散落。 江向逸看着两人已经恢复如初的背影，刚刚说错话的不安渐渐平静。 虞城虽然时不时看着缺根筋，跟自己从小互呛到大，但他真诚，在乎身边人的情绪。 和自己一样，把人划到认定的范围以内，就会对对方加倍好。 不存在任何远亲近疏的可能。 其实静下来想想，江向逸也是能够理解一点虞城的想法。 复读的那一年压力太大，不仅要打败全国数万名对手，拿到那张美院合格证，还要保证文化课不掉队。 自己当时已经入学z大，虽然时常想联系虞城，但虞城手机上交，班主任只会在周末放学时还给他。 他担心影响虞城，又怕自己太希望虞城考好，会给虞城带来压力，只会在周末见面。 而脾气温和，性格柔软的窦吟，在那一年一定给了他不少的支持吧。 如果没有窦吟，虞城在复读的那年肯定很难熬。 那时自己也有些幼稚，毕竟两人都不过刚满十八，听见虞城频繁提起别的朋友，心里就窝火。 那声对窦吟的“谢谢”便一直没有说出口。 虞城从高考前就想让两人认识，一直拖到前段时间才如愿，还是因为窦吟和自己同在z大。 如果两人不在同一个学校，可能成为朋友会更困难。 窦吟已经恢复了刚到时的欢喜，他笑起来不爱露齿，眼睛眯着嘴巴也抿着，看起来真的很像个乖宝宝。 一时间，江向逸都有点懒得计较他是不是在装，不像平常一样对他抵触。 他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快步跟上两人。 凑近了才听到窦吟走得有点喘气，他回头抱歉地对江向逸笑笑，“学长，我有些走不动了。” 虞城看向江向逸，让这位爷做个定夺。 “怎么办？” 江向逸耸耸肩，“找根树枝吧，把他拽上去。” 小时候，每次上坡或者爬山走不动，他爸妈就是这么把他拽上去的。 大人牵着上方那头，把小孩拽着走。 虞城还真埋头去捡树枝了，窦吟弱弱地反抗：“会不会很脏……” 虞城夸张地摇摇头：“天啊！大少爷，洁癖哥，你都走不动了还在意树枝脏不脏？！那让江向逸背你上去吧，我反正手里还端着西瓜盒子呢，我背不动。” 江向逸还没说话，窦吟脸先红了。 他手背挡着一小张脸，移开视线，有些支吾道：“我、我还是自己走吧……” 虞城像是看到什么奇闻异志，哈哈大笑，“怎么还不好意思了？小吟，你动不动就脸红的样子真像个乖宝宝。” 江向逸不知怎的，脑海里顿时想到窦吟那天在at喝醉的样子，小脸薄红像桃，还乖乖坐在一边，努力打直背。 嘴里还喝着傻气十足的忘崽。 他也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 窦吟要男儿当自强，趁着这欢乐的气氛，大家又往上走了不少路，终于走到上坡的尽头。 接下来，要么原路返回，要么走另一条小道。 “怎么走？”虞城终于找到了垃圾桶，心满意足地把西瓜盒子扔掉。 “看过的风景就不想看了，走另条小道吧。”江向逸道。 但他们很快发现自己失策了。 三人看着下坡路上让人头皮发麻的人海，陷入沉思。 “明明去年这条路还没什么人。” 江向逸沉默片刻，“可能又被哪个博主推荐了吧。” 江向逸再一次加深了观点：不管怎么回事，只要在十一假期来到这种热门景点，一定不是一个好主意。 被迫挤入人群，一小段路走得是磕磕绊绊，他在这里被挤得恨不得化身刺猬，谁挤扎谁。 周围还有一些小商贩在路边，背篓里放着荷花莲蓬这种时令特色，还有不少桂花制品。 虞城看得很心动，“桂花蜜！包装也好好看！” 江向逸冷不丁提一句：“我来之前刚吃过。还是我妈做的，可惜你没口福，已经被我吃完了。” “……”虞城恨恨瞪他。他妈妈可不比江向逸妈妈，做饭那叫一个随性，他小时候吃学校盒饭还吃哭过，说难得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最近几年，不知道是从哪里刮来的风气，到处都能看见蓝色的路标装饰，上面写着“我在xx很想你。” 虞城率先看见那路标，心里还记着江向逸呛他的那茬，决定抢占贩剑的先机。 他拍拍江向逸的肩示意他往那边看，语气欠嗖嗖的：“我~在~满~觉~陇~很~想~你~” 江向逸面无表情。 “我在满觉陇很想死。”他冷冰冰回道。 “哈哈哈哈，别吓人了哥！”虞城笑哈哈地去撞他。 窦吟在两人身后静静地看着。 他凝视着江向逸勾起来的唇角，还有软化的眉眼。 虽然和虞城说话的语气有时仍然冷冰，但无疑是轻松愉悦的。 他将手捏成拳头，指甲刺得柔软的掌心一阵发疼。 松手时，一定会留下深深的月牙印。 他知道握疼了就该松手。 可心中的悸动时刻不停，这个画面熟悉得哪怕闭眼也会看见，从他青葱的中学至今。 身边好像是有小孩挣脱了大人的怀抱，引起一小阵骚乱。 窦吟被追逐孩子的家长用力一撞，脚踝传来一阵刺痛。 他闷哼一声，江向逸很快回头。 “怎么了？” 几缕发缠在他脸上，窦吟的脸疼得有些发白，忍不住蹲下身子。 “脚踝伤了。” 17、娇气包 这里正是人流量最多的时候，摩肩擦踵，窦吟吃疼地蹲在地上，后面有好几个人都差点踢上来，急忙向两边分流。 江向逸不等去前面跟虞城解释，直接弯下腰，先揽着窦吟的肩往路边走。 “麻烦让一下。” 他们个子高，在人群里极其显眼，很快就带着窦吟来到了一旁的长椅上。 “坐下，我帮你看看。” 江向逸从善如流地蹲下，“把你裤脚挽起来。” 他初高中都爱打篮球，这些常见伤都经历了个遍，有时候也帮一起打球的队友看看，经验不可谓不丰富。 窦吟轻轻应了一声，他刚从江向逸怀里离开，心跳还没有从剧烈跳动中恢复。 他坐在长椅上，敛着眸子看江向逸。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头顶的发旋和宽阔的肩，正曲着一条腿蹲着，修长的指节抚过自己的脚踝。 那里已经有些红肿，江向逸用三根手指触了触，听见上面那人加重的吸气声。 “应该是崴到了。还能走路吗？疼得很剧烈？” 窦吟摇摇头，“可以走。” 江向逸又检查了一下，“骨折的可能性不大。” 他神色淡淡，语气也没什么起伏，看得窦吟又从原本的羞涩中清醒。 江向逸本来就有些不喜欢他。 “学长，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脸，生怕江向逸下一秒就要把他塞回计程车，打包回家。 但江向逸只是瞥了他一眼，“现在最好冰敷一下，你坚持一会。” 窦吟有些不可思议，“学长，你不怪我？” 江向逸这才不耐烦地蹙起眉，像在责怪他怎么那么多话。 “是别人撞的你，有什么好怪的。” 窦吟乖巧地噤声。 他还想说什么，一旁插入一个陌生的女声。 “你好……呃，那个，我想加……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呢？” 那个女生脸蛋红扑扑的，两手紧紧握着手机放在胸前，眼神在两人之间打转。 像是来要微信的。 两人同时道：“朋友”“男朋友”。 江向逸不留神，手上的力陡然加重，疼得窦吟“嘶”地一声。 对方在接收到他要杀人的眼神后露出一个茫然的神色，看起来又纯又蠢。 他无力扶额，没想到那个女生露出了更加兴奋的神色，“哦哦！打扰了！” 她一路小跑回她的朋友堆里，语气激动，江向逸都能听见她们在说什么。 “跟我们猜的一样，只不过那个攻想隐瞒被受说漏嘴啦！” “哈哈哈我就说我就说！！” “妈妈呀，今天见到活的美人受了~” 江向逸满头黑线。 他抬头看向脸颊泛红的窦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窦吟懵道：“唔……我们不是假装情侣吗？学长难道不是我的男朋友？” “……” 江向逸深吸一口气，“那你也不能在外跟别人这么说。你让我的名誉怎么办？” 窦吟挠挠头，“学长当我的男朋友有损名誉？” 江向逸咽下那句“这不是重点”。 对这种笨蛋，直白的攻击才有效。 他定定看了窦吟好几秒，道：“你真的很蠢。” 窦吟犯傻的样子才终于停下来。他脸上有些发白，嘴唇动几下，“好、我明白了。” 发现两人不见踪影的虞城，现在终于找到了他俩，气喘吁吁一看就是找了半天。 “你俩怎么在这啊！——江向逸你蹲地上干嘛？” 江向逸指指窦吟的脚踝，“他受伤了。” 虞城倒吸一口凉气，又听江向逸道：“我检查过了，问题不大。只是现在看着比较唬人，最好冰敷。” “还是你靠谱。”虞城看向江向逸的眼睛亮闪闪。 虞城看看还正盛的日光，“要不去你家处理一下吧。” 江向逸下意识想拒绝，他不是很想把窦吟带回他家。 但他家常见的医疗用品备得很齐，冰袋和冷敷包都有，而虞城爸妈假期在家休息，没有出去旅游，只有他家房子空着。 窦吟观察了一下江向逸的神色，主动道：“不用了，我等这段路走完，打车回家吧，就不麻烦学长了。” 江向逸松一口气，“可以先去附近医……” 他还没说完，刚起身的窦吟再一次趔趄一下，身形一歪。 恰好摔倒在离他最近的江向逸怀中。 “……” 窦吟咬着唇不肯呼痛，但呼吸声急促，还有抱着江向逸肩膀的手都开始发紧。 在感觉到江向逸要抽开他前，窦吟小声道：“学长，等一下，我疼……” 束在一侧的低马尾被他蹭得已经有些松散，垂在背上顺滑无比，他抬起头看近在咫尺的江向逸，眼角都泛起泪花。 江向逸在虞城无比担心的呼喊中陷入了沉默。 刚刚窦吟扑来的时候，他下意识伸手想去扶，结果手却掐到了窦吟的腰。 江向逸过去打球，崴脚的次数比这多多了。 难道真有这么疼？ 但窦吟眼角的泪又不像是假的，他铁石心肠，极少落泪，看见这么大颗大颗珍珠要滚下，犹豫着还是选择了相信。 看看窦吟那咬着唇的样子，小脸煞白，江向逸彻底把怀疑的话吞到肚子里。 可能有的人就是皮肤嫩吧，娇养惯了，稍微受点伤就比一般人更疼，耐受力不够。 娇气。 江向逸在心里默默评价道。 他把放在窦吟腰上的手松开，凉凉问：“让虞城背你下去？” 窦吟看了一眼满脸写着“为兄弟赴汤蹈火”“正直”的虞城，默默摇摇头。 他从江向逸怀里出来，手还撑着江向逸的肩膀，稍微活动了下脚腕。 “现在缓过来了，我们走吧。” 江向逸低头瞥了眼他的脚腕，还是有红肿。 这样走到好打车的地方，再等到医院，一直到窦吟回家，不知道要耽搁多久。 他妥协道：“还是去我家吧。” *** 江向逸的家在这边别墅区，面积不小，家里还配了平衡车。 这也是他妥协的原因。 要是窦吟不方便走路，刚好可以把平衡车用上。 要是不习惯踩平衡车，还有给他家老人提前备好的轮椅，以及他过去玩的玩具跑车。 虞城来过他家无数次，早已是轻车熟路。伸手解了院门，回头冲江向逸招招手，让他把大门打开。 江向逸用指纹开了锁，先进去把拖鞋拿出来。 窦吟走在最后。 这是他第一次来江向逸家，比他预想中要提前很多天。 他不动声色，在江向逸生活的地方打量。 玄关处很大，背景有一幅画，而正对的柜子上摆放着一瓶设计感十足，色彩和谐的插花，还没有枯萎的迹象。 他听见虞城兴致勃勃凑到插花前，道：“梁姨新作品？好好看，好有层次感。” 江向逸看过去，点点头。 窦吟问：“这是阿姨做的？” 他也换好拖鞋，走过去细细欣赏。 江向逸妈妈梁婉玉喜欢鲜花，喜欢绿植，很多插花是自己设计，买花材来做。摆在玄关处，看起来清新自然，生气勃勃。 她总觉得这样家里的风水都会变好，于是哪怕旅游前，也要先摆放好才舍得走。 但江向逸并没有讲这些。他记着窦吟不久前才说过的事，只是静静地“嗯”了一声。 一楼客厅色调温暖，抱枕软绒，绿植舒展。 不远处，有整整一面墙都是江向逸得到的奖杯，一些奖状字迹已经有些斑驳，不知道保存了多少年。 窗外，花园小院的墙上爬满紫藤，沐浴在阳关下，姿态自然。一看就是被主人良好呵护着。 窦吟还察觉到，一些尖锐的案角都贴了柔软的保护棉，避免磕碰。 每一处都在说明江家爸妈有多爱他。 过长的发垂在脸侧，遮住了窦吟的情绪。 江向逸把switch扔给虞城，“你们先坐一下，我把冰袋和饮料拿来。要喝什么？” 虞城：“可乐！” 窦吟半天没反应，直到虞城戳了戳他，他才跟着说一句：“都可以。” 江向逸看了他一眼，不多时从冰箱里拿出饮料，递给窦吟，是一瓶橙汁。 “给伤员补充维生素。” 江向逸仰头给自己灌水，脖颈扬起的弧度像天鹅，喉头随着喝水的动作而滚动。 窦吟感觉自己都看得燥热，匆忙移开视线，看见角落还摆放着一把小小的椅子，迷你得可爱，上面还有朵镂空的小花。 他忍不住有些想笑，“那也是学长的吗？” 江向逸瞥了一眼，“哦，那个是我外公给我做的，很多年了。” 虞城手里按着switch，嘴里也不停：“他外公年轻时当过一段时间木匠，可会做木工了。小时候江向逸还有些木雕玩具也是他外公做的，把我羡慕得不得了，巧克力都拿去换玩具了。” 窦吟由衷感叹道：“学长的家人真好……” 虞城玩王国之泪的手顿了顿。 他看向江向逸，“我之前说，这个十一假期来你家住，我们可以天天打游戏来着。哥，现在还算数吗？” 江向逸不置可否，“随你，反正我爸妈不在家。” 虞城欢呼一声，转身拍拍窦吟的肩，“干脆你也在这里住得了，我本来就想带你俩上分。” 说真的，今天回来那段路，江向逸被挤得也不想再出去了，就想在家好好躺几天，中途播一场。 窦吟观察了一下江向逸的神色，对方难得没拒绝。 “好，谢谢学长。” 江向逸把冰袋扔给他，“自己敷十五分钟，到时候叫我。”说完就转身坐下，不再关注窦吟的伤，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窦吟还是看见他打开手机，设置了十五分钟的定时闹钟。 窦吟低头，将冰块敷在伤口上，刺骨的凉。 被长发遮住的眼睛，晦涩难懂。 18、晚安 窦吟的伤在按时冷敷几次后就好多了，跟着虞城打了会游戏。 江向逸在长大后不是很爱玩那些，但也不扫兴，在旁边陪着拨弄吉他，扒自己感兴趣的歌。 等到天色渐渐暗下来，虞城忽然意识道：“等一下……我们约了桂语山房还没去。晚饭怎么办？” 江向逸看了看时间，如果快点赶过去也来得及，但窦吟可能不太方便。 “我随时可以，谁想现在出去？” 三个人同时陷入沉默。 半天，虞城率先破罐子破摔，“我不想再出去挤了，我们就在家吃吧。” 外面人实在太多，这个时间点，正是游客回家的时候，恐怕不会比下午轻松多少。 江向逸挑眉。 “好。外卖还是谁做饭？” 虞城默默道：“我天天在学校吃外卖要吃吐了，要不我来做吧。反正只要不是你做饭就好……” 看见江向逸明显黑了一下的脸，窦吟有些想笑：“为什么这么说？” 虞城像是找到了宣泄口，连忙道：“江向逸哪哪都好，特别靠谱特别帅，但是他做饭是真的不好吃啊！让他做饭跟炸厨房没什么区别……” “有一次做可乐鸡翅，他还突发奇想拿雪碧代替可乐，本身做得就不怎么样，掀开锅全是绿色冒泡泡的诡异东西，我那几天做梦都是跟僵尸一样恐怖的绿色死肉在追我！” 窦吟脑中幻想出那个场景，笑得一颤一颤，“原来学长也有不会的。” 江向逸尴尬得脸都开始发烫。 他用手背贴了贴脸，又给自己灌了几口水。 “别说了。” 他还真不会做饭，之前的那些桂花酒酿小圆子，压根没有任何技术含量，把东西放一起就结束，哪谈得上什么厨艺。 但说真的，江向逸也没什么契机练习厨艺，之前家里有阿姨，虽然这段时间为了带孙辈回老家了，但他也已经开学，大部分时候都不在家。 更何况外面餐厅这么多，外卖又这么发达。 虞城是铁了心不想吃外卖，也不许他做。 窦吟笑吟吟地看着两人，主动道：“我来做吧，我会。” 江向逸看看他葱白的手指，一根根修长无比，天生就是弹琴的手，指尖圆润，一副金尊玉贵的少爷样。 “你会？” 窦吟无视他的诧异，扶着沙发起身，“对呀，学长想吃什么，我都去做。” 虞城在后面抗议：“你都崴脚了还做饭——还有你怎么不问问我想吃什么！” “没关系，就当今天学长带我玩的感谢了。” 让一个伤兵负责三个人的菜，虞城还真不好意思，他立刻扔了游戏机跑上前，要帮窦吟打下手。 ……没几分钟就因妨碍做饭进度被推了出去。 一个小时不到，窦吟端上来四道菜。 糖醋排骨，清汤娃娃菜，芥香虾球，还有道芋头鲜汤。 虞城都惊了，拿着手机拍了好多张照，“小吟，你还真会做啊！” 江向逸拿出碗筷，看见满桌的菜也很是惊讶。 本以为他说的做菜是随便做做，但没想到道道看起来都这么鲜美可口。 窦吟身上还穿着围裙，原本松散的侧马尾被重新扎了一下，脸边垂着几缕发。 他双手揪着裤子两侧，一副紧张的样子，“你们尝尝，有没有问题？” 虞城不客气地夹起一块，眼睛都亮了。 “太好吃了！！！” 江向逸也坐到座位上，示意窦吟也来吃饭。 和他外表不太一样，其实江向逸口味偏甜。他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放到嘴里，入口甘甜不腻，肉质鲜嫩不柴，一切都是刚刚好。 糖醋酱裹得不厚不薄，因此不会遮掩住排骨的鲜香，非常入味。 窦吟正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一双桃花眼都快瞪成杏眼了。 江向逸默默竖起大拇指，才看见窦吟放松地露出一个笑。 真的很好吃。 窦吟第一次让江向逸发自内心竖大拇指，甚至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三人大口吃起晚饭，一旁虞城感叹道：“小吟，你说你人长得好看，性格好还会做饭，谁要是嫁给你真是谁的福气。” 窦吟有些腼腆地笑笑，并不说话。 江向逸却想起窦吟那位暗恋对象，问道：“你最近在和那位女生聊天吗？” 窦吟悬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 “没有，我不知道怎么聊。” “为什么？你是没有话题，还是怎么？” 虞城也放下了筷子，想帮窦吟解决这个大心结。 窦吟沉吟片刻，“我不太会聊天，更不知道在聊天中怎么营造那种……暧昧气氛。” 虞城理解地点点头，“明白，一看你就不会。你可是个乖宝宝。”说着，他往窦吟碗里放一块糖醋排骨，“让你师父教教你呗，我记得你那个心上人性格也是跟江向逸差不多的，就拿你师父练练手嘛。” 江向逸：…… 他拿起筷子，把虞城夹来的排骨又扔回到虞城碗里。 窦吟却像被提醒一样，他连忙看向江向逸：“啊……还可以这样吗？逸哥，你能陪我练练吗？” 江向逸看见对方像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的眼神，“啪”地放了筷子。 眼前四道菜一道比一道精致，美味。 都来自今天唯一的伤患。 这位伤患还给他打了一百个达不溜。 长这么大，江向逸还是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拿人手软，吃人嘴短。” 他闭了闭眼睛，吐出一个“行”。 这边的夜晚很安静，三个人慢悠悠吃完饭，江向逸和虞城洗完碗，又聊了会天。 虞城中途回了趟家，顺便帮窦吟拿来了这几天住江向逸家的生活用品。 江向逸和虞城住在三楼，窦吟睡在二楼客房。 他的脚踝虽然没有下午那么疼了，但仍然红肿着。 江向逸不放心，在睡前特意又下来看了一眼。 那时已经是夜晚十一点多，江向逸在他门口站了站，对方没完全关门，房间流淌出暖色光线。 他顺着门口往里看了一眼，窦吟已经躺在床上，双眼闭着。 不知道窦吟是否已经睡着。 江向逸在门口看了看，床上的人闭上眼，那扇子一样黑而浓密的睫毛就更加明显，恬静地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不知怎么，脑海里出现三个字，“睡美人”。 江向逸好像又有些理解，为什么虞城能和他玩得这么好。 作为一个美术生，虞城的确喜欢美丽的事物，小到路边一颗漂亮的石子，到妈妈精心准备的插花。 虽然他以前对窦吟意见很大，但不得不说，窦吟的确长得很美。 他身边好看的人不少，从事的行业也经常见到网上那些动辄几百万粉丝的网红，包括他自己也长得不赖。 但认真说，窦吟一定能排进金字塔顶端。 从长相到身高，再到骨架，他就是那罕见的1%。 所以，作为美术生的虞城能喜欢和他玩，江向逸好像也能理解。 明亮的灯光将窦吟的睡颜照得无比清晰，江向逸看看没关的灯，不明白窦吟在这么亮的光线下是怎么睡着的。 可能是忘记了吧。 江向逸没想太多，伸手去摸墙壁的开关，想去帮他关。 刚发出一点动静，原本躺着的窦吟忽然开口。 “别关！” 窦吟的声音有些慌乱，让江向逸的手立刻顿住。 他撑起一点身子，如墨般的长发倾泻而下，解释道：“我有夜盲症，晚上睡觉会留灯。” 江向逸并没有多问什么。 他站在灯光下，定定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窦吟目送江向逸离开，摊开手，掌心早已被掐得发白。 他没说谎，但第一次来江向逸家，神经狂热的兴奋，根本睡不着。 不知道江向逸是不是又觉得他在做作。 窦吟重新躺回枕头上，一遍遍逼迫自己赶紧睡觉。 最好明天还能起来给他们做个早饭。 没多久，房门再次被敲响。 窦吟有些诧异，轻轻道：“我没睡。” 开门的人仍然是刚刚离开的江向逸。 他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手里却端着一个造型可爱的模型，外表是小兔子，怀里抱着一个小月亮。 不像是他平时会买的类型。 江向逸走到他枕边，将兔子抱月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 “这个光线更柔和一点。” 说着，他按动开关，从月球的形状里透出淡黄色的光。 窦吟心中一动，这模型原来是一盏小夜灯。 他刚刚不是不耐烦，而是去拿灯了。 江向逸顺手替他关了房间的灯，偌大的客房，顿时只剩枕边柔和的暖色光。 他的脸在暖色光下呈现一小片柔和，淡化了平日里的冷意。 黑濯石般的瞳孔也在这光线下，泛着浅蜜色的光。 窦吟怔怔地看着他，心头那一点火焰又开始疯狂跳动，几乎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按捺不住。 做完这一切，江向逸又拉开房门，要去睡觉。 “学长。” 窦吟下意识喊住了他。 嗓子很哑。 看见江向逸转身，他大脑一片空白，一切意识消失，只是遵循本能道： “可以对我说晚安吗？” 说完这句，理智才渐渐开始回笼，窦吟像是害怕江向逸拒绝，继续道：“如果在假装谈恋爱的话，应该是要跟对方……” “晚安。” 江向逸倚着门框，声音压得很低。 只对他一个人道晚安。 窦吟蓦地顿住。 半晌，从耳尖开始发烫。 他慢慢将脸缩回被子里，试图遮住那暴露心意的炽红。 江向逸懒洋洋地靠在门框，抄着手。 “不是要练习吗？你该对我说什么。” 磁性的声音在耳边炸开，是他梦中出现无数次的场景。 窦吟舌尖滚动几圈，感觉半张身子都酥麻得没有了知觉。 他敛下眸子，指尖再一次陷进手掌，刺得发疼，仿佛这样就能压下沉寂几年的火山。 “晚安。” 江向逸轻笑一声。 “咔哒”。 是转身离开，替他锁门的声音。 门已经关上许久，兔子还抱着那发光的小月亮，尽职尽责为他驱散黑暗。 寂静的房间内，呼吸声越发粗重。 窦吟狠狠将垂在脸上的头发撩至脑后，露出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他低头看了一眼，刚刚那声低沉磁性的“晚安”和轻笑仿佛还萦绕在耳边。 他终于认命，起身去卫生间。 19、仙男 江向逸起床后感觉不太对劲。 他从满汉全席的梦里苏醒，稍微嗅一嗅，饭菜的香味都快飘到三楼了。 他去隔壁叫醒了睡得四仰八叉的虞城，洗漱后下楼一看，餐桌上已经整整齐齐码了好几道精致的早餐 窦吟刚刚解开围裙，头发被扎成随性的丸子头。 他精神饱满，好像已经醒了很久。 “逸哥，你醒啦。” 江向逸打量了一下他的身后，锅里还温着奶。 他皱眉道：“你的脚踝好了？” 窦吟点点头，“好多了，现在已经不疼了。” 他补充道：“谢谢逸哥，多亏了逸哥，我昨晚休息得很好。” 江向逸摆摆手，“那你也不用这么早就起来做饭。” 窦吟走到餐桌边，对他刚刚的话充耳不闻，而是献宝一样，示意他看看自己做的菜，“逸哥你看，我今天做了鲜虾粥，芦笋培根卷，虾饺和豆沙印糕。” 看着窦吟脸上泛着雀跃的笑，江向逸甚至有一种错觉。 这是主动请缨，来他家里当小媳妇来了。 虞城洗漱完，姗姗来迟，看见这么多好吃的都要挂在窦吟身上了。 他泪眼汪汪：“小吟你真是神仙下凡，你是仙男吧！怎么什么都会，你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会做饭？！” 窦吟轻咳一声，“这不是没有机会嘛……” 他常年待在室内，皮肤是如冰糯种翡翠一般的白，此刻因为虞城的一通彩虹屁有些泛红，美貌冲击得虞城大脑一片眩晕。 虞城摇摇头，“小吟你真是乖宝宝，夸夸你仙男，怎么这么容易就脸红。” 他们已经坐下开吃，窦吟吃得小口小口，虞城一口一个的豆沙印糕，他要分成好多次才吃得下。 鲜虾粥撒了一些黑胡椒，喝起来更鲜，虾饺皮薄馅大，嫩滑可口，芦笋培根卷调料放得刚刚好，不知道是加了奶油还是什么，芦荟的清香完全压住了培根该有的咸。 味道相当好。 江向逸问：“你为什么会做饭呢。” 虞城也好奇。按理来说，窦吟这种大少爷，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才是。 窦吟道：“嗯……我觉得可以给喜欢的人做饭吃，很幸福。”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脸，“我小时候，妈妈就爱给我做饭，她很喜欢烘焙，还经常带着我一起烤小面包。她在旁边揉面团，会给我撕一小块，让我玩。” “外婆说亲手做饭是表达爱的方式，她只喜欢吃家人做的菜。在和你们做饭前，我只给我外婆做过，她年纪大了，越活越回去，还有点小孩脾气。碰到不喜欢的菜，整顿饭都会不吃。只有我记得她的喜好最清楚，所以我的厨艺也慢慢练出来了。” 桌上的虾饺晶莹剔透，江向逸用筷子夹起一个，表皮被挤压，尾端戳破，流淌出鲜甜的汁液。 轻轻咬一口，感觉跟刚刚听到的话一样软。 虞城率先喝完他那碗鲜虾粥，还意犹未尽，对窦吟的称呼已经升级到了“大神”。 他跃跃欲试：“要不我们都搬出来吧？我和小逸读高中的时候就说上大学一定要住一起，现在我也读上美院了，最近就找房子怎么样？” 江向逸用勺子搅动粥碗，淡淡道：“再说吧。” 虽然对窦吟有所改观，但他还是不能接受和窦吟住在一起。 原因无他。两人认识的时间太短，他慢热，也更恋旧，难以接受这么快就和新的朋友合租。 ……虽然窦吟做饭是真的很好吃。 虞城只当他忙，“那你之后想搬出来随时叫我，对了，你工作室怎么样？” 江向逸说：“正在找位置，有点难办，好的位置都被人长租，我又不想去太远的地方，通勤不方便。” 窦吟好奇道：“逸哥要搬工作室？” 江向逸点点头，他打算在过年前把这个事情办好，也就四个月的样子。 大三开始课会少很多，就有更多时间来把工作室做好。 “那我也留意着，要是看见合适的告诉逸哥。”窦吟开心道。 江向逸没说什么，嗯了一声。 按照窦吟这样子，他可能连工作室面积多大都搞不清楚，还是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自己好好找吧。 吃完饭，虞城和窦吟继续玩起了游戏，这儿游戏卡带不少，有的还是虞城从家里带来，玩完后忘记带走，就一直放在这里。 江向逸将电脑拿到一楼客厅，戴着耳机处理商务。 程乐乐的新歌已经快到尾声，她非常满意地将ease推荐给身边的朋友，于是又多了几单生意。 不过他并不是什么单子都接，在决定前会和对方沟通一二，相互摸一下底，也算是双向选择。 这次联系的人微信id是一个破壳小鸡的emoji，他通过对方微信，对方很快把信息发了过来，说自己叫纪乐程。 纪乐程：【你好呀~我是乐乐推荐的，平时是个唱歌主播，现在快要直播两周年了，想录制首歌给我的粉丝愉快.jpg】 江向逸也回复了一个握手的表情，和他沟通具体细节。 江向逸：【方便告诉我你的账号吗，我想了解一下你的音色和擅长的风格】 他的指尖敲打着屏幕，在等待纪乐程回复。 很快，纪乐程发来一个主页链接，打开后，江向逸挑挑眉。 橙子酱不犟。 对方实在太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但纪乐程比他先想起。 纪乐程：【啊啊！！！哥哥，我们见过面的！原来你就是逸神，可恶乐乐怎么不跟我说清楚！】 纪乐程：【我们之前一起在at喝过酒，我是牧哥朋友，他那天特意叫我一起来的，因为我们喜欢的dj是同一个。】 江向逸终于想起来。 纪乐程就是那天坐他旁边，还挺好相处，长得唇红齿白，还给他递忘崽牛奶的那个。 虽然牛奶后来让给窦吟喝了。 那天他一如既往地冷淡，大家相互沟通也是叫的圈名，现在想想，纪乐程当时自我介绍说是橙子，不就是主页上这位“橙子酱不犟”吗。 其实江向逸那天玩得不算特别开心，莫名其妙捡到窦吟，把人送回去后就有些不在状态，他这趟本就是想陪陪牧建元，又不是爱喝酒泡吧的性子。 但纪乐程人还挺好，见他不太想说话，虽然看样子是很想加一个联系方式，最后都没有开口。 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加上了。 有了之前的交集在，两人沟通要顺畅很多。 纪乐程人爽快，知道对方是江向逸后也全力信任，这单合作很快就谈了下来。 确认合作只是第一步，之后还有更多要做的。 江向逸打算最近几天，和纪乐程讨论一下歌曲的整体风格和感觉，无论是流行民谣还是什么，帮他找到最合适的。 作为直播两周年的歌曲，纪乐程可能是想在其中传递给粉丝感情或者心声。 江向逸问过，纪乐程还没有准备好词曲，之后还需要再讨论一下是聘请词曲作者，还是纪乐程自己创作。 剩下的安排就不着急，先把前面的做好。 纪乐程非常配合地回复了ok的手势。 纪乐程：【逸神，你什么时候直播呀，我们能不能有空连麦一下？】 江向逸还从来没有试过和别人连麦，他想了想，回他可能过几天再播。 纪乐程很遗憾。 纪乐程：【逸神，明天就是十一假期第三天啦，再不播流量就没了呀！】 说的也是。 江向逸回他，那就明天。 纪乐程发来好几个转圈圈的表情包。 纪乐程：【那我们明天直播间连个麦怎么样？我不会弹电吉他，特别特别想和逸神合作~】 江向逸想了想，感觉尝试一下也不错。 对方见江向逸松口，开心得又发了好几个表情包。 其中一个是只圆滚滚的肥橘，看得江向逸勾起唇角。 从客厅那边传来一句“逸哥看什么呢，怎么笑得开心？” 江向逸抬头，是窦吟在歪着头看他。 他和虞城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握着ps5，丸子头有些松散，翘起几根呆毛，眼神好奇，看起来像个小朋友。 屏幕上的橘猫还在旋转着，江向逸靠在椅背上，说：“没什么，表情包。” 说着，他忽然想到窦吟的那个头像，“你头像的猫是你养的吗？” 但他又想起窦吟在写问卷的时候，说“不想养猫，会分走对方的爱”。 如果是以前，江向逸可能根本不会把疑问问出来，而是自己观察。 只是这段时间相处，窦吟的乖好像真的不是错觉。 窦吟摇摇头，“不是的，我没有养过猫。” “那是哪来的？还和你很亲。” 窦吟问什么答什么，老老实实道：“疗养院的猫，我以前有段时间常去疗养院。” 江向逸心中的疑惑顿时消失。他没有接着追问，看窦吟早餐时提到外婆，可能也是跟家里老人有关。 中午他们没让窦吟做饭，太失主人的礼数，虞城也不敢挑嘴，点了一堆外卖。 放假生活就是这么轻松，他们一直清闲到晚上，不过虞城突发奇想，有一个想画的构图，临时回家去取材料。 客厅里一时只剩他和窦吟。 认识到现在，独处的时候并不多，江向逸本身就不是爱主动开启话题的人，见窦吟不开口，他便戴着耳机听歌。 场面还算是和谐，他静静听歌，窦吟则在看书。 家里有一整面墙都是书架，摆放了许多柔软的毯子，在那里构成了一个读书角。 窗外天光黑下来，黑乎乎的，江向逸不知道窦吟会不会害怕，还是去把窗帘拉上。 经过窦吟的时候，江向逸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小学弟捧着书坐得端正，头发松散垂在背后，发质在顶光下也是一片柔顺。 在江向逸快要走出这篇区域时，变故突然发生。 所有的灯“啪”地一下暗下去，他刚刚拉上窗帘，月光一丝也投不进来。 房里顿时一片漆黑。 身后“咚”地一声传来巨响，随后是窦吟失声的痛呼，好像撞到了什么。 江向逸心里一紧——就在昨晚，窦吟告诉他有夜盲症。 20、我在 一片漆黑。 黑暗如胶水一般粘稠，将周遭的空气沾得密不透风。 焦虑排山倒海，窦吟控制不了地心慌，慌忙间好像撞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后脑勺一阵钝痛。 好在江向逸家早已将一切尖锐拐角贴上软片，才没有迎来更大的伤。 窦吟呼吸急促，心脏几乎要从身体里跳出来，如果仍然困在黑暗，下一秒就将骤停。 有没有人…… 妈妈……海上在下暴雨…… 好黑啊，妈妈…… 呼啸的记忆像浪花拍打在身上，疼得全身发抖，脚下的软绒毯子好像成了海底缠人的海草，将他困匿于整片浓稠的黑。 “窦吟！” 下一秒，他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揽入怀中。 江向逸的手机不在身边，纵使想开手机的手电筒也没用。 他刚刚呼喊了窦吟半天，没有任何反应。 窦吟没有骗他，夜盲症是真，但症状明显比他想象中更严重，只好凭借对屋子的了解构造倒回去找。 一路上跌跌撞撞，不知道把什么东西又撞到地上，江向逸无暇去管，手不断地在面前摸索，好不容易摸到阅读桌。 明明摸到前几分钟窦吟在的位置，但人却不见了，江向逸极其难得在心里骂了句粗口，继续喊了句窦吟的名字。 下一秒，他在不远处听到急促的呼吸声。 江向逸几乎是没有任何顾虑就将人抱住，窦吟靠着他颤抖，明明是闷热的夏末，他的指尖却是发凉。 江向逸皱紧了眉，一手抱着陷在症状中的窦吟，另一只手扯住窗户，用力一拽！ 月光倾泻而出。 淡淡的柔色月光瞬间铺满整间客厅，江向逸无比庆幸自家客厅是落地玻璃窗，采光面积大，刚刚伸手不见五指，现在好歹能看清书架附近的惨状。 毛笔架和镇纸已经被扫落，连带着几个小时候娃娃机夹上来的玩偶，地上还有一滩水和碎玻璃，一会打扫时还得小心别踩到。 怀里的人颤抖慢慢停止，江向逸这才放心，缓缓松开手。 “窦吟，你怎么样？” 借着惨淡的月光，他看见窦吟的脸色煞白如鬼魅，几缕凌乱的黑发被冷汗贴在脸上，凌乱而狼狈。 他呼吸凌乱，胸膛剧烈起伏，看不出平日的模样。 是真的被吓到了。 还没缓过来，不能马上把他拉起来。 江向逸深深吸一口气，他对这样的事情没经验，只是本能地轻轻扶上窦吟的背，像妈妈小时候哄自己睡觉一样，有规律地拍几下。 “不怕，不怕。停电了，我在。” 窦吟好像才听懂一样，慢慢把头靠在他脖颈处，那头冰凉柔顺的长发像流水一样滑落到江向逸的身前，窦吟的手也从紧紧抱住大腿，到放松，最终攀上他的胳膊。 捏得有些紧，江向逸再次皱皱眉，感觉再掐一会就要留印子。 “乖，不怕。把手放开，我去拿蜡烛和手电筒，很快就来电。” 怀里的人捏着他手臂的手渐渐松开，江向逸听到他呼吸已经慢慢恢复正常，松了一口气。 他起身要去拿手机，然后找蜡烛和手电筒，或者去二楼把小夜灯拿下来。 但刚刚迈出一步，窦吟再一次拉住了他的裤脚。 “……哥。” 他嗓音喑哑，江向逸的半张脸藏在阴影里，看起来和白日的冷淡并无区别。 但声音却是罕见的温柔：“这里亮，你先在这里等会，我马上来，再把灯也拿来。” 江向逸犹豫了一下，补了一句。 “乖。” 这句话就像咒语，让窦吟松开了手。 江向逸快步找到手机，放弃了直接去二楼的想法，干脆先打开手电筒把手机扔给他，“等我一下，我去二楼拿灯马上下来。” 说完，就快步顶着黑暗往二楼走。 窦吟是外人，他对家里熟悉，大不了磕碰几下，但一定是能拿到小夜灯的。 果然，没几分钟他就摸到了那兔子耳朵，按动开关，房间一片柔和而温暖的光。 江向逸拿着灯快步下楼，直到看见窦吟仍然听话地坐在原地，手里举着那手机，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窦吟的鼻头眼尾有点红，不知道刚刚是不是差点掉眼泪，也不乱动，表情呆呆的，看见江向逸过来，就紧紧地盯着他。 很莫名其妙。 那个多次被用在窦吟身上的形容词，虞城说过不止一次，江向逸在此之前还没什么感觉。 但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在窦吟毫无防备，甚至极尽狼狈的时候。 江向逸忽然理解了，为什么要叫窦吟“乖宝宝”。 他捧着灯走来，将那温暖澄黄的兔子月亮放在窦吟怀中。 “等一会就来电了。” 窦吟好像已经从几分钟前的状态解除，他着急要去看江向逸的胳膊，刚刚他用力掐了，现在果然留下了印子。 他有些沮丧，闷闷地将下巴靠在小夜灯上。 “不好意思。” 江向逸不置可否，也不客套地回句“没关系”。 他拿着手机，虞城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问他们有没有事，家里是不是也停电。 这边停电不是第一次，江向逸让他不用担心，家里有夜灯，蜡烛手电筒也很全。 “我刚刚看了我爸妈的业主群，那边解释说是电网超负荷导致局部故障，应该一会就好了。” “好，你今晚还过来吗？” 虞城纠结了一会，“要不我今天不来了吧。我家猫吓着了，刚刚都应激了，我今晚在家陪陪它。” 江向逸“嗯”了一声，和虞城又嘱咐了几句，挂了电话。 这种事情，在现在的住宅区好像不常见。 但他从小就住在这里，已经很多年。爸妈念旧，觉得住习惯，院子也从石板绿草坪，到现在一年四季都有花绽放，紫藤爬满整面墙，连那爬了蔷薇的秋千都是爷爷做的。 处处都是回忆。 所以这里设施比不上他们其他房子现代化，偶尔发生这些问题，也习惯了。 江向逸低头又看了看窦吟的情况。 怀里有灯，背后有月光，身边还有自己陪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状况明显好了很多，和平时看起来没什么大区别，只是眉毛还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向逸本来是想玩玩手机等电来，看这小学弟这么忧愁，也暂时打消了念头。 想到刚刚虞城的电话，江向逸有点想笑。 如果虞城在这里，他可能会在停电的一刹那大叫一声，然后崩溃于游戏没存档，四处滚动时可能还要踹弱小无助的窦吟好几脚。 不像窦吟在这里听话地窝着，让他等就乖乖等，一句话也不说。 江向逸也没发现自己居然拿窦吟和虞城比较，只是在消化和调整他对窦吟的认知。 之前他还觉得疑惑，但现在看看，这样的窦吟，暗恋喜欢的人好几年却不敢将心意说出口，貌似也正常。 一时间，客厅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 窦吟的乌发散落，披了满肩，江向逸伸手拿起一小缕，触感冰凉丝滑。 窦吟歪着头看他，眼睛水盈盈，好像冒出一个问号。 江向逸用大拇指轻轻碾了碾，那里明明没有神经末梢，可窦吟却感觉像有蚂蚁噬心，从发梢开始酥麻。 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上的小夜灯，感觉心跳再一次变得剧烈。 夜色四合，从四面八方侵吞。他和江向逸在这方角落依偎，只剩怀里一束光的照耀。而他却感觉到无比心安，就像走到了世界的尽头，像处在末日最后的坚硬堡垒。 本以为自己这样会吓到江向逸，或是江向逸会认为自己麻烦。 但刚刚却被江向逸揽在怀里，枕在他的颈窝，呼吸间都是他身上好闻的古龙水味。 一切如同梦境。 窦吟悄悄将指尖放到鼻子下，闻到指尖传来的熟悉香气。 心中的喜欢已经装满，要是不控制住，随时会溢得满处都是。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逐渐清晰，成型。 江向逸一定会救他。 一遍又一遍。 窦吟的发丝已经被江向逸放下，那人并没有接着问自己，为什么有夜盲症，甚至也不问为什么留长发。 很有界限和分寸。 也许江向逸对这一切也并非全然不好奇，但这才是江向逸。 他会等到自己主动说出口，而不是在这样的场合打破砂锅。 一点甜蜜和骄傲被月色炼化，藏匿于窦吟心中。他在过去那些年，一直留了一点甜在心里慢慢咀嚼，回甘到至今。 但今天却得到了命运更大的馈赠，让他不必只是反复回味那一点甜。 江向逸似乎是在故意给他留休息的时间，一直不动声色地坐着。 面上仍是平日那淡然的模样，刚刚在他应激时的柔和语气也像一场幻觉。 窦吟借着暖橙色的夜灯，看向江向逸的脸。 五官像雕塑般精雕细琢，棱角分明，他双眼皮很窄，像开扇，后端才变宽，眉毛是直线型，薄唇。 看起来淡漠，不易读懂，只有窦吟知道他的怀抱是软的，温热的，犹如秋日午后的阳光，温暖而柔和，能穿透最冷酷的外壳，触及心灵的最深处。 哪怕在最寒冷，最黑暗的夜也能强大地赋予温暖和安全感。 头顶的吊灯猛地打下一束光，窦吟还以为在黑暗里待久了的眼睛会传来刺痛，眼前却被江向逸挡住。 他睁开眼，适应了恢复的室内灯光，江向逸移开拿着书的手，冲他粲然一笑。 “来电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并不多，更何况是这样灿烂的露齿笑。 窦吟想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不太好看。 几分痴态，几分狂热，和平日大相径庭，恨不得现在就把江向逸摁在书架，手指碾过那带笑的薄唇，疯狂索求。 但……现在的他还不能。 握住小夜灯的手都用力了不少，几乎要将其碾碎。 21、PK 收拾残局后已经折腾到大半夜，江向逸不常熬夜，第二天醒来感觉头昏脑涨，状态很差，给纪乐程发消息把约定好的直播时间推后。 虞城在家画得起劲，又要陪猫，晚上都回家睡，只是每天来跟窦吟一起玩玩游戏。 江向逸没什么感觉，三个人白天相安无事，甚至挺融洽，晚上虽然只有他和窦吟在家，但都不在一层楼，也互不打扰。 直到快要收假之前，江向逸才开播。 虞城没来，他回家赶作业去了，窦吟没有假期作业，继续在他家看书。 他将直播地点选在了书架这边，采光好，背景都是书，还不会透露太多家里布局的信息，免得被狂热的粉丝猜出家庭住址。 江向逸调整好电吉他和音箱，将手机夹在支架上，点击开播。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短袖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冷酷的同时增添几分禁欲。 直播间火速进人，发现江向逸又换了个背景都觉得新鲜，好几天没见到喜欢的主播，都嗷嗷夸赞江向逸帅气。 江向逸直播至今都不习惯被那么强烈的夸赞围绕，轻咳一声，端起一旁的冰可乐喝了几口。 “假期快乐。今天想听什么？” 【@超能小逸：开门！！！我不碰你！！！】 【@今天练琴了吗：男生穿衣服真的很逊诶，能不能别穿了】 没一个正经的。 江向逸感觉耳根又开始发烫，直接拨动琴弦，“既然没人说，我先来弹最近新学的吧。” 他干脆强硬地引领直播间的节奏，快速将所有人拉入他的音乐世界。 一曲终了，大家都进入状态，之后的点歌也变得顺利起来。 他弹了半个多小时，直到下方跳出一个邀约信息。 【@橙子酱不犟邀请您加入连麦~】 这是过去已经答应过的，江向逸也挺想了解连麦是怎么回事，于是同意了邀约。 很快，直播界面被一分为二，江向逸在左边，右边则出现纪乐程那张脸。 看见江向逸，他很是兴奋，“哈啰逸神！好久不见呀，终于看见你开播啦！” 江向逸戴着耳机，点点头，“嗯，好久不见。” 不远处的窦吟看了过来。 他用气声问：“你在跟谁说话呀？” 江向逸摘了一边耳机，道：“跟对面主播。你要不去楼上看书？” 窦吟眼神在他的手机背面落了落，有些不情不愿，嘟囔了一句：“没事，我就在这。” 纪乐程等江向逸收回视线，才继续问，“要不要一起合作一下？哎等等等……小九找我pk了。” 他们主播行业，每天都要经历无数次pk，这也是他们收入最主要的来源，通过制定中途和结局的惩罚来拉票，让自家直播间的粉丝上分。 为了更好地增加收入，很多主播会有自己的小圈子，知道彼此的战斗力如何，等自家榜一来了就会和战斗力比较强的主播邀约pk，从而刺激榜一上分。 像江向逸这样几乎不pk，只是安安静静听听歌的主播很少。 刚刚才邀请完江向逸，现在马上把他扔在一边，帮小九pk，纪乐程感觉这样有点不地道。 他想了想，说：“逸神，你要不要也来玩一下pk？我们三个，再拉个一起就是标准的四人局，人多好玩。” 江向逸没怎么打过pk，直播间的人都很好奇。 【@土豆牛肉：还从来没有见过逸神pk诶】 【@今天练琴了吗：比谁票多是吗？我的跑车已经准备好了！】 【@小笼包包：我可以贡献一个烟花假期生活费很多】 纪乐程还在软磨硬泡，“行不行呀？哥你放心，我和小九不会很过分，我们就是娱乐局，她也很想见你~” “行，拉我吧。” 纪乐程欢呼一声，很快把两人都拉到pk界面。 小九和那晚上看起来没什么区别，一样明艳小美女，很开心地朝屏幕挥挥手，“哈喽逸神~” “你们有互关在线吗？我这边暂时没有，其他人现在已经在pk了。” 纪乐程戳了几下，“那随机连一个吧，现在流量好，应该人挺多的。” 江向逸抄着手等人进来，没几秒钟，屏幕被均匀分成四份。 刚来的那个陌生人是个光头男，id是琛哥，后面跟了一串火焰的emoji。 他看着年纪比众人都大个十来岁，设备很专业，身后还站着两个小弟。 光头男一进入直播间，就按出一串笑声特效音，说道：“怎么说，一打三还是？” 纪乐程提议：“就各自给各自拉票吧。” 小九附和道：“对，各打各的，第一名定第三名的惩罚，第二定第四。” 光头男又按了一下笑的声音：“行吧，那中间呢？” 小九想了想，“我朋友第一次pk，过程简单点，票少的蹲下。” 光头男的眼神在几人之间打转，翻了个白眼，“哎哟，那个一直不说话的是吧，他就是新人？过程可太无聊了，行吧行吧，看看他能刷多少票。” 江向逸嗤笑一声，“你这样子，我还以为你已经赢了。” 光头男身后的小弟凑到屏幕前，双手叉腰，非常社会地转动了下脖颈，“一会让你看看我琛哥的实力！” 江向逸不以为意地靠在椅背上，“什么时候开始。” 纪乐程利落地按下开始键，“就现在吧，过程票少的人蹲下。” 江向逸跟着纪乐程的动作把所有人都闭麦，看着四人的血条发生变化。 那个琛哥的血条涨得最快，把他闭麦后听不见声音，但看他笑得牙不见眼，应该是在道谢。 江向逸遵守规则蹲下，没蹲几秒，窦吟起身往这边走来。 江向逸抬头看他，窦吟小声道：“逸哥，我来换本书。” 这边就是书架，窦吟想换书的确只能在这里换。 他走到书架前，墨色长发披在肩上，修长的骨节在一本本书上摸索。 屏幕里，看不到江向逸的影子，但渐渐出现了一个长发美人的背影。 美人之所以被称为美人，是因为身材比例绝佳，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也引人浮想联翩。 弹幕顿时就炸了。 【@立春：wokwokwokwok这是谁啊！！！】 【@有点逸思：不要吓我……逸神谈恋爱了？】 【@miya：逸神不是在家吗，这是妈妈大人吧】 【@咕噜咕：楼上别自欺欺人了，哪个妈妈手这么细嫩纤长头发柔顺发亮，一看就是年轻人啊】 风向渐渐偏了，偏偏误入镜头的人还不知情，找到书后转身，像被屏幕吓了一跳。 哪怕只有一秒，窦吟那冲击力十足的美貌也让所有人眩晕。 窦吟慌忙转过头，“哥……逸哥你为什么蹲着，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江向逸懒得解释了，“没什么，你继续去看书吧。” 窦吟乖乖“哦”了一声，江向逸发现弹幕的走向忽然变得奇怪起来。 【我们主播让你开麦】 【把琛哥麦打开】 【开麦开麦开麦！！！！】 江向逸看了一眼血条，那个光头男仍然遥遥领先。 他打开对方的麦，对方那沙哑的嗓子激动无比：“把刚刚那个人叫过来！” “快点快点，我现在是第一名，你继续蹲着，让他过来！” 江向逸冷冷回道：“他是我朋友，不是主播。” 光头男后面的小弟开始帮腔，“你听不懂我们琛哥在说什么？！你们现在在pk，我们琛哥是第一就得听琛哥的，刚刚那个长头发呢，叫过来！” 22、冲我来 窦吟离他那么近，只是出镜了而已，不代表他看不到弹幕。 被卷入这么一场是非，本就白皙的脸蛋更加发白，江向逸冲他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那个光头男显然气着了，一口一个“玩不起。” 江向逸的粉丝简直觉得对方不可理喻，几个激动的跑到他直播间，说“你只说了过程蹲下，又没说别的，凭什么说人家玩不起？！” 但对方粉丝也都是老油条了，一群爱看热闹的主，围着那几个小粉丝一顿骂。 窦吟还有点不知所措，主动蹲下来在江向逸身边，脸埋在臂弯，挤出一小团软肉。 “逸哥，怎么办？” 江向逸关了对方吵吵闹闹的麦，冷冷道：“他有病。你别理。” “哦……”窦吟继续陪他蹲着，脸上那团婴儿肥增加几分无辜。 江向逸不常打pk，粉丝也不是爱看pk的，很多人只是来听歌聊天，持续到现在，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开始给他上票。 跑车和烟花齐齐绽放，江向逸的票很快就超过光头男，成为第一，直到最后也没有被反超。 pk胜利的特效弹出，光头男一脸气愤，大声道：“我们大哥延迟了！礼物没送成功，要不我们就是第一了！” 江向逸挑挑眉，“愿赌服输。” 规则是第一名给第三名制定惩罚，光头男恰好是第三名。 江向逸的眼神在一旁紧张的窦吟上转了转，道：“那就道歉吧。你吓着我朋友了。” 直播间上万人盯着，光头男骑虎难下，黑着脸，硬邦邦地吐出一句“对不起”。 窦吟这才抿抿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江向逸看着他，感觉自己心情也好了些。 等第四名小九做了二十个开合跳，这轮pk结束，江向逸感觉无聊，和众人打了招呼，退了pk。 刚刚的局势还在被粉丝不停讨论。 【@兔兔逸：太嚣张了啊啊啊啊道个歉不情不愿的】 【@土豆牛肉：就是啊，我们逸神也没罚他别的】 【@消消乐：所以说刚刚的大美人是逸神朋友吗？】 【@小笼包包：……你们不觉得这个大美人就是那天美院偶遇照片里，那个逸神旁边的素人朋友吗？】 说到点子上，大家都纷纷回忆起来了，狂刷“求看”“求露脸”。 江向逸看着弹幕，对一旁的窦吟挑挑眉。 他靠在椅背，手随意搭在扶手上，极尽慵懒，看得窦吟心里痒痒的。 他听江向逸说：“要不要跟我粉丝打声招呼。” 窦吟像是被鼓励了一般，抿着笑进入镜头，脸上还带着一点羞涩的粉。 “大家好……” 他这张惊天动地的美人脸，近距离靠近屏幕后，美貌的杀伤力呈几何倍放大。 弹幕沉寂一瞬后噼里啪啦开始爆炸，都在“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救命救命”，还有人开始狂刷玫瑰，直播间下起了浪漫的玫瑰雨。 愉悦的氛围持续了没多久，直播间杀入一群陌生人。 【接pk！把刚刚那个小白脸也叫上】 【我们琛哥要跟你pk，别不服就是干】 【快接！！！别想逃跑！】 下方也出现刚刚那个光头男的pk邀请链接。 江向逸皱了皱眉。 还要pk？ 对面很嚣张，还没有开始pk就已经有很多粉丝来直播间捣乱，煽动气氛，说江向逸不接就是“胆小鬼”。 但他直播间的粉丝并不上套。 【@兔兔逸：逸神咱们这局别接了吧！！！我刚去他们直播间看了，他榜一大哥在呢，我们可能打不过！】 【@今天练琴了吗：woc大哥在啊，怪不得这油腻男非要让你接，他就想故意让逸神输啊】 【@逸神的拨片：5555呼叫sing姐……】 【@miya：这男的也太挑衅了，他们在录屏！】 江向逸将窦吟挡住，问：“想干什么？” 对面粉丝开始说些黄色废料，这个平台是正规直播平台，审核严格，但他们还是钻了谐音的空子，弹幕看起来有些不堪入目。 被这么个恶心玩意骚扰，卑微躲避不是他的风格。 而且对面粉丝这么狂，就算这局pk不接，估计还会一直骚扰他。 江向逸冷笑一声，他想让大家不担心。 他只会赢。 这口恶气得他来出。 甚至不需要花粉丝的钱。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粉丝，手心忽然被轻轻挠了挠。 江向逸看去，窦吟在镜头外对他比嘴型。 他说，不会输。 江向逸对他挑眉，像是在问你确定？ 窦吟点点头，他晃晃手中的手机，简直就像在展示黑卡。 他严肃得像在发毒誓：“要是最后血条不够，我就去充值给哥哥刷。” 江向逸被他这正儿八经的样子逗得有些想笑。 不过，窦吟这番话恰好踩在他舒适区。 他最不想看见的就是窦吟劝他，让他忍一忍，反正网络都是虚假的，对面的人也神经，不跟他一般计较。 反而是窦吟越好战，想给这个满嘴胡话的人一个教训，江向逸越满意。 只不过他也不打算花窦吟的钱，把自己的备用机扔给窦吟，暂时关了声音，说：“拿着我的手机，结尾看我票少就送点贵的礼物。不需要你花钱。” 江向逸接了pk，果然看见了光头男那张油腻的脸。 光头男那边播放着嘈杂吵闹的背景音，“哟，我还以为你不敢接呢。” 江向逸不以为然，“你输了就做下蹲，我多你一百个就做一百个下蹲，外加禁播一个月。” 体力惩罚，最简单也是最累的。他们作为大主播，不可能只做一百个，如果差距拉得大，一万个也很可能。 而禁播是对职业主播最大的惩罚。 榜一流动性强，网上主播那么多，极尽本事吸引榜一，僧多肉少，谁要是禁播一个月等于元气大伤。 那个光头男看着金光闪闪的榜一，心中的自信又升腾起来。 他必不可能输。 光头男身后的小弟也在这时冲上来，“我大哥不可能输！” 光头男摸摸下巴，眼神在窦吟那截没藏住的长发上打转。 他狎昵道：“你输了就让刚刚那小白脸出来，跟我榜一到榜十大哥飞吻，加深情表白，敢不敢玩？！” 窦吟没想到又扯上了自己，有些紧张地看向江向逸。 而江向逸只是低头看他一眼，在他的手背上安抚地拍了拍。 “欺负乖宝宝算什么，”江向逸道，“有种冲我来。” 嘭——！ 嘭——！ 嘭——！ 窦吟脸颊发烫，感觉有无数烟花，在心里齐齐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