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屑男人改造计划》 1 屑 1991年11月,椿刚过完十岁的生日。 那天,椿放学回家,像往常那般走到家门口,“妈,我回来啦。” 等了一会儿,屋内没有回应,她才注意到大门没有锁,门虚掩着与门框产生一道缝隙。 椿心里觉得奇怪,拉开门,只见她这一世的母亲身上染满鲜血,一动不动地头朝下趴在玄关处。 地板上的鲜血已经流到门前,椿迈过血渍,蹲下身,伸手试探了下母亲脖间的脉搏。 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 所以—— 他又来了吗? 屋里没有开灯,光线昏暗。 椿抬起头,目光锁定屋子深处那个缓缓走向她的男人。 月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在他的身上,将他冷白的脸映照的一半黯淡,一半明亮。 鬼舞辻无惨的唇角向上浮起一个弧度,“椿,好久不见。” 他头戴礼帽,穿着一身高定黑色西服,宛如一个温文儒雅的绅士,正在和多年不见的老友打招呼。无惨轻松闲适的模样,仿佛十几分钟前,在房间内发生的凶杀案与他没有一丁点儿干系。 椿垂眸,数百年累积的恨意再次袭上心头。 平安京时代,椿是享有盛名的名医,她救治了身怀绝症的无惨,由于无惨特殊的体质,以及药材用量有误,意外导致无惨变为鬼王。 这本是一场医疗事故。 但无惨的医闹比较狠,他不仅杀死了为他治病的椿,并且杀她一次不够,还会找到了她世世代代的转世,让她继续为他做事,她若不依,无惨便会不停地折磨虐待她。 自那辈子起,她转世了七次,每次转世都会带着前世的记忆出生,而且不论她转世到何处,都会被无惨找到,每一世都逃不出被无惨凌虐的命运。 这一世,椿本以为可以摆脱宿命,因为在上辈子,大正时期,无限城决战时,她亲眼看到无惨被鬼杀队围困剿灭。 然而,他居然还没有死…… “怎么,”无惨梅红色的眼睛直视她,声音带有一丝凉意:“见到我不开心吗?” 椿与无惨相处了数百年,以前忤逆他而遭遇的惨状还历历在目。 终究是无法逃离宿命么。 椿眼眸里的光变得晦暗,示弱般低下头,温顺地说道:“无惨大人,很高兴再次见到您。” * 十年后,2001年,夏。 无惨虽然在无限城决战后苟活下来了,但太阳及日呼留下的伤痕日日夜夜折磨着无惨的身体,无惨也失去了创造鬼的能力。 这十年间,无惨比以往更依赖椿。 他们原本居住在地旷人稀的北海道。 由于无惨需要食人的特性,北海道近些年频繁出现人口失踪的新闻,这让一向谨慎的无惨产生了不安感,外加上,他在东京获得了一个新的财阀养子的身份,需要时常在东京的养父家露面。于是,无惨带着椿重新将家搬到了东京。 他们的新公寓位于东京的近郊。 在东京这座拥挤且寸土寸金的城市,这间公寓的位置是难得的人口稀疏,符合无惨居住的首要条件。 而且公寓所在的整幢楼房只能容纳两户,是那种没有电梯的老式公寓。 他们隔壁那间公寓发生过碎尸案,这幢楼也是这片住宅区出了名的凶宅,相传晚上经过隔壁公寓前的房门时候能听到房间里有脚步声。 因为碎尸案件在当年引起了社会轰动,作案细节也被新闻披露得过于详细,导致隔壁那间房在交易网上以低价挂了两年都没有卖出去,连租赁都无人问津,所以整栋房子目前就只有无惨和椿居住。 虽然隔壁是凶宅,但无惨是鬼王,椿又是创造鬼王的医务工作者,这两位都不怕什么鬼。 因为面积不大,无惨索性将公寓全价买了下来,并且把房子放在了椿的名下。 公寓重新装潢完成后,无惨和椿平静地在这里生活了一个月。 椿精通药理,对医药的掌控力甚至在珠世之上。起初,无惨找到转世的她,也是为了让椿继续为他研究医药,制造出除蓝色彼岸花外能使他不惧怕阳光的药物。 然而,自椿第二次转世,亲眼目睹无惨相继凌虐死他的五个老婆,以及不停食用人类的样子,她便意识到,医药即使治好了无惨的身体,也治不好他的灵魂。无惨早已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她偷偷制造出毒药。由于椿从未害过自己的病人,在无惨即将饮用毒药的时候,他注意到椿表情的不自然,从而识破药有问题。 那一世是椿最惨的一辈子,椿没有下毒成功,被无惨打碎了所有骨头,像一摊烂泥活了数十年,直至寿终正寝。 也是从那一世起,无惨严令禁止椿碰触任何药物了。 如今,无惨伤势极重,需要椿去治疗。 无惨依然不让椿碰药物,因为无惨知道,椿除了使用药物医治外,双手也可以发出治愈之光。这个能力对病人的患处有麻痹及疗愈的作用,但却对她自己的身体无效。 他一周有三天回到养父的家里,剩下时间,无惨都会待在这间新公寓里,每晚让椿治愈无限城之战所留下的伤口,就像现在这样。 椿的双手发着白光,轻覆在无惨被太阳灼伤的腹部,她一边治疗一边思索着…… 无惨身负重伤死里逃生,似乎身体状况越差脾气就越不好。 椿与无惨相处的这十年,无惨给她的感觉十分像他刚开始制造鬼,成为鬼王以后,彻底泯灭人性的时期。喜怒无常,会故意说一些恶言恶语,极度焦虑暴躁的时候,还会抽打她。 一个小时后,她双手的白光逐渐变弱,无惨额头挂满汗珠,开始收回自己狂乱的管鞭,身体变为人类的形态。 无惨缓缓睁开眼,平静地望向乖巧跪在一旁的椿,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椿侧头,圆圆的眼睛无措地看向无惨。 虽然他们经常见面,但无惨发觉,他似乎很久没有像这样注视椿了。 椿穿着一件简单的蓝灰色衬衫裙,皮肤白皙细腻,黑而密的长发松散地垂落在肩膀上,薄而精致的肩颈从侧面看呈一道完美的线条,与初遇时的小孩模样不同,她已经出落成一个十九岁的少女,美得温和又夺目。 他们对外都是以夫妻身份相处,无惨今晚要回到养父家居住,看着椿单薄的身体,这些年他对椿确实过于苛刻。 走之前,顺便帮她买点东西好了。 无惨滚动了下喉结,“去买点吃的?” 椿从他的神情看出,此时无惨的心情不错,于是轻声应了下,“嗯。” 晚上九点,月明风清。 无惨走在前面,椿则跟在他身后一步间的距离。 一家名为炭火烧鱼的烧烤店在前方不远处,店面的窗子被支了起来,可以看到烤台下的炭火炎炎,醺烟不断,大老远就能闻到烧烤的香味儿。 烧烤店内面积不大,这个时间段也仅有一桌客人在店食。 铁板上的肉串被烤的滋滋冒油,老板将青花鱼翻面,把酱料刷在鱼皮上,鱼的表皮变得色泽焦黄,看起来令人食欲倍增。 餐厅内的天花板不高,老式的吊灯悬在头顶不远处,光线昏黄。 田中抱着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六罐啤酒,摆在桌子上有空当的地方,在他的对面坐下,热情地招呼道,“禅院,别光吃肉,你今天也一起喝点儿。” 甚尔瞭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放下夹鱼的筷子,懒洋洋地说了句,“好啊。” 易拉罐开启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田中喝着酒,开始与甚尔闲聊,“你住这边会不会离市区太远啦?” “讲这屁话有用么。” 甚尔放下啤酒,拿起盘子上的肉串,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你能找到更便宜的房子?” 田中尬笑了几声,缓和气氛地说道:“喝酒喝酒,等我们干完这票,找什么房子没有啊,豪华大别野,给你一周换三个住。” 甚尔嗤笑一声,没太在意,咬了一口肉串。 “欢迎光临。”店员朝门口喊道。 一男一女走进烧烤店。 “屋里油烟大,你站在这里等我吧。”无惨对椿说。 “好的,老公。”椿道。 田中侧过身,扫了眼门口新进来的客人,说道,“啧啧,现在的女生结婚都这么早么。” 甚尔原本对新进来的客人没什么兴趣,听完田中的话,他下意识抬头,漆黑的眼睛不经意地掠过门口的少女。 那女孩长得白白软软的,眉宇间还带有天然呆般的书香气,是甚尔不常接触的类型。 丈夫让她站在门口,她就真站在门口了,旁边有客用的椅子也不坐。 看起来有点儿太乖了。 田中盯着椿,评价道:“脸蛋真不错,身材也绝了,腰细腿长啊……” 甚尔打断田中那些不入耳的话,问道,“你昨天说的那个大case,多少钱来着?” 田中见甚尔有兴趣,视线和注意力立即回到了甚尔这边,开始向甚尔口若悬河地介绍这个悬赏令有多好,多能赚钱。 老板将打包好的食物递给无惨。 无惨接过食品袋,朝门口走去。 椿乖巧地站在那里,烧烤店内嘈杂,完全没有注意到店深处客人的谈话声以及无礼的目光。 无惨将袋子递给椿,而后温柔地挽起椿白嫩纤长的手。 他的举动有些反常,椿疑惑地看向无惨,“嗯?” 无惨所站的位置刚好能为椿挡住甚尔那桌的视线,“我们回家吧。” 无惨挽着椿,两人并肩走出了烧烤店。 田中说得有些口干,甚尔却迟迟不给出明确的回应,他咽了咽口水,总结性问道:“禅院,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接?” 甚尔的唇边浮现一个痞坏的笑,难得主动地拿起手边的啤酒,对田中说,“喝完再谈。” * 甚尔用田中的钱包向店员结了账。 买完单后,将钱包里剩余的钞票放进自己的裤兜,空钱包则随手扔到了田中旁边的空椅子上。 甚尔拎起黑色旅行包,向外走去。 “先生,等一下!” 老板叫住即将走出店门的甚尔,指着田中所在的方向说:“我们马上闭店了,您朋友怎么办?” 田中不省人事地醉倒在桌子上,桌子周边的地面上摆了十几个空酒瓶,以及数十个空啤酒易拉罐。 甚尔冷淡地道,“嘁,麻烦。” 他走到结账台前,从桌子上随手拿了根笔,翻开手机通讯录,用笔在一张废纸片上写了一串数字。 甚尔将纸片递给老板,“这是他老婆的电话。” 意思是,让他打电话叫田中的老婆来店里接人。 老板说:“嗯,好的。” 他见老板没有纠缠,再无顾虑地走出了烧烤店。 甚尔走后,老板举起手中的纸片,看了看上面写的号码,这号码不是座机号,而是私人的手机号。 但是这两个人看起来也不是很熟的样子,那甚尔是怎么有田中老婆私人号码的呢? 2 屑 更深夜静,长路漫漫。 甚尔从烧烤店出来后,沿着马路边的路灯,向新租赁的房子走去。 这里处于东京的近郊,一到晚上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甚尔边走边从香烟盒里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而后打火机发出“啪嗒”的一声,香烟点燃,吸一口后烟的底端出现一抹猩红。 他向前走了几步,旁侧墙面上有一只黑猫忽地跳了下来,不偏不倚地挡在他的正前方。 甚尔向左挪步,绕开它继续往前走,小猫快跑了几步,再次挡在他面前。 小猫昂着脑袋,下巴处有一块白,圆而清澈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甚尔,似乎有种不让他走的意思。 甚尔手指夹着香烟,火光向旁侧划过一个弧度,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它,声音带有抽烟后的嘶哑,“干嘛?” “我没东西喂你,更不会养你。” 小猫与甚尔僵持了几秒,朝甚尔身后走去,走到他后方的时候还冲他“喵”的叫了一声。 甚尔侧身向后看,小猫所站位置的后方,地面上有几张五千面值的钞票。 这些钱应该是他掏打火机的时候,一不小心从裤兜里顺带掉出来的。 小猫是在提醒他掉东西了。 甚尔捡起钞票时,顺势用手拍了两下小猫的脑袋,“真乖。” 而后,甚尔站起身,将旅行包甩到身后,继续往前走。 小猫没再追他,乖乖地坐在原地,看着甚尔渐渐走远的背影。 * 这间公寓是东京出了名的凶宅,甚尔以极低的租赁价格从中介那边拿到了房门钥匙。 甚尔刚走到那幢楼房前的围栏处,阴森森可怖的煞气便扑面而来,整栋楼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场,他脸上浮起一个讥诮的笑容,自语道,“碎尸凶宅果然名不虚传。” 他推开围栏,拎着包毫不迟疑地向里走去。 那间公寓在最里面,经过朝外的公寓还亮着灯。 房屋中介向甚尔介绍过,这幢楼只能住两户,外侧的公寓不久前被一对夫妇买走了,中介还以此来佐证这间公寓没有传闻中那么凶,可以住人,很安全的。 甚尔听完笑而不语。他足够强,完全不担心安全,只在乎月租,公寓有鬼的话,祓除掉就好了。 站在门前,插|入钥匙,扭动打开门锁。 甚尔推开公寓的大门,里面一片漆黑,伸手按了墙上的灯控开关,电灯许久没用有些接触不良,灯泡闪动了几下才恢复了照明。 公寓内的场景变得清晰,客厅的地板上还残有案发的血迹,那血迹被屋主请过好几家清洁员都没有擦净,整间公寓透着一股诡异感。 甚尔被天与咒缚强化了五感,能清晰地感觉到屋子里有一只特级咒灵,以及两只一级咒灵。 这三只咒灵似乎就是碎尸案遇害的那一家三口,由于事件被新闻报道渲染,他们死后充分吸收人类恐惧的负面情绪,已经滋养成了庞然大物。 因为咒灵无法离开诞生地,所以才没有叨扰到附近的邻居。 天花板的缝隙开始不断地渗出鲜血,顺着墙壁向下流淌,地板和墙壁也产生了变型和奇怪的凸|起。 甚尔将旅行袋随意地扔到一旁,眼神睥睨着异变的墙壁,声音散漫中透着一股轻狂,“一起上吧,别耽误我的睡觉时间。” * 椿与无惨生活久了,不经意间被调整了作息。 无惨已经回到养父家,她难得趁着这段自由的时间补充一下最新的医疗知识。 她趴在床上,借着身旁的灯的光,认真着从市图书馆里借来的医学著作。 倏然间,与墙壁相连的灯剧烈晃了几下,椿将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随后把手中的书本淡定地翻到了下一页。 她和无惨在这里住的一个月时间里,隔壁经常有响动,走路声、捶墙声、说话声,椿早已见怪不怪。 看完最后一页,椿抬头瞟了眼桌上的时钟,3:00 am。 她将书阖上放到一旁的桌面上,钻进被窝,伸手关闭了灯,闭上眼很快进入了睡眠。 椿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她洗漱完,把昨天吃剩下的鱼放进纸袋子里,又拿了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穿着一件简单的浅粉色衬衫裙便出门了。 椿走出公寓楼,绕到旁边废弃的花园里,在几个破旧的铁板下,椿蹲下身,将装鱼的纸袋子撕开,放在地面上,温柔地唤道,“小白,出来吃东西啦。” 没过多久,一只黑色的小猫从铁板下钻出,它全身黑,仅下巴处有一小块白色。 小猫抖了抖毛,而后亲昵地用头蹭了蹭椿的小腿,椿拧开矿泉水,倒了一瓶盖水,放在鱼的旁边。 小白走到鱼肉前,垂下头开始嗅气味,而后伸舌头尝试性地舔舐了起来。 椿用手抚摸着小白背脊处的毛,“慢点吃哦,我去超市买东西,一会儿回来。” 小白是公寓附近的流浪猫,椿刚搬来的时候,经常碰到这只猫,接触后发现,小白和其他的流浪猫不一样,没有什么野性,非常亲人,而且乖巧温顺。 虽然椿很想收养它,但无惨脾气喜怒不定,她不想小白卷入危险中,所以只能每天抽空来这里投喂它。 椿去超市买完东西,小白吃完的残渣需要收拾,她拎着超市买的东西,步伐轻快地朝那个废弃的花园走去。 刚走到花园不远处,椿就看到四个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流氓踢翻了她为小白准备的食物。 那些流氓从地上捡了石块后,使劲扔向小白,小白受到惊吓,钻进了缝隙里,见此,这些人发出刺耳的笑声。 他们还没玩够,一个流氓捡起细尖的铁丝,向缝隙里用力戳。 小白声嘶力竭地叫了声,“喵!” 四个成年人欺负一只无依无靠的小猫咪。 椿没多想,跑了过去,拉开那个拿着铁丝的人。 产生了空当,小白从缝隙中跑出来,一下子跳进了椿的怀里。 那几个流氓不约而同地看向椿,而后他们挑眉互看对方,交换了一个猥琐的眼神。 “小妞模样不错啊。” “让哥哥们摸摸。” “抱什么猫呀,抱抱我好不好呀。” “哈哈哈哈哈。” 椿抱紧怀里的小白,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这里位置偏,附近居民少,过路的人更少。 甚尔睡醒后,准备到路边的餐厅吃东西。 他刚走出公寓楼没几步,听到旁侧有流里流气的说话声,瞭起眼皮向那边看去。 一个女生被四个流氓团团围住,女生长得又白又软,穿着一件淡粉色的裙子,是在烧烤店遇到过的那位,而她怀里抱的黑猫下巴处有一块白,好像也是他昨晚见过的那只。 她和怀里小猫似乎感受到了甚尔的目光,女生和小猫同时转过头看向他,表情出奇得一致,都是睁着泪眼汪汪的大眼睛,弱小无助地望着不远处的甚尔。 甚尔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直视前方,仿佛没看到她和小猫,迈开长腿继续往前走。 虽然甚尔看起来就是痞帅又冷漠的类型,但没想到他真的视若无睹。 一个流氓开始掀椿的裙摆。 “不要。” 她阻开他的手。 抱紧小白,侧过身,紧闭上双眼,用背对那些流氓,以防止流氓对她的骚扰殃及到小白。 “我们去那边。” 其中一个流氓开始抓椿的肩膀,他们觉得这里临街,想拉她去更隐蔽的地方。 手刚落在椿的肩膀上不到一秒钟,一只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倏然出现,稳稳地握住流氓的手腕。 “诶唷诶唷!”流氓吃痛地叫了起来,“快松手!” 他稍一用力,只听“喀嚓”一声,那手腕仿佛脆弱不堪,一下就被甚尔握断了。 流氓扶着胳膊疼得直不起腰,其余三个人见甚尔高挑精壮的体型,暴戾的气场,知道他是个惹不起的人,心里发怵,站在原地不敢动。 甚尔漆黑的眼睛里含有几分阴翳,痞坏劲儿十足,右唇角自上而下的小疤痕,给这张完美的脸,平添一种残缺的禁欲感。 他沉声说:“还不滚?” “滚滚滚滚,我们这就滚。”那三个流氓腿打着哆嗦,连拽带扯地把碎手腕的流氓一同拉走了。 椿见那些人走远了,舒出一口气,将怀里的小白再次放到地面上。 甚尔上前一步弯下腰,像昨晚那样,拍了两下小白的脑袋,而后顺势揉了揉毛发,“不欠你了。” “喵唔。”小白望着甚尔,缓缓地眯眨了一下金色的眼眸。 椿也蹲下身看小白,感慨道,“流浪猫没有人照顾就会被欺负呐。” 甚尔收回抚摸小白的手,冷淡疏离地说了句:“不止是猫,人也一样。” “那……” 椿环抱着双膝,顿了顿,说道:“不论是对猫还是对人,施暴者都应该受到严厉的惩罚。” 听完,甚尔侧头看向她。 感觉到甚尔的目光,椿充满灵气的小鹿眼回望他,“不是么?” 甚尔抿起唇,低头的瞬间露出那个标志性痞坏的笑,他没回答椿,站起身,边掏香烟,边向花园外走。 椿见甚尔的背影愈行愈远,开始检查小白的伤势,它被铁丝刺破的伤口很深,现在还渗着血,也不知铁丝上是否有锈,如果再不处理,有可能感染破伤风。 她将手覆在小白身上,产生白光的刹那,甚尔感觉到身后有一股类似咒术的力量。 他停下脚步,侧身望去,只见女生的眼眸静若夜空,双手泛起白色的柔光,那白光映照着她纯然的脸庞,有种细雨的迷朦感。 少女治疗猫,看到这一幕,只觉得高洁神圣,善良而美好。 他们虽然间距不远,但甚尔觉得他们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甚尔收回视线,朝前走去。 他走到了街边的餐厅门口,霎时,兜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 甚尔拿出手机,点开未读简讯。 中岛幸子:【亲爱的,在干嘛啦,都不主动给人家发消息~】 3 屑 椿医治好小白后,返回到家里拿了些布垫、纸盒和塑料板,重新为小白搭建好住所,等她把一切都做好的时候,天已黑。 夜幕降临,椿在附近便利店重新买了明天做饭用的食材,伴着点点星光走回公寓。 用钥匙打开门,公寓内一片漆黑。 椿借着玻璃窗外的月光,侧过身,扶着墙,弯腰换拖鞋。 “椿,现在才到家啊,你去哪儿了?” 一道冷冰冰的声音突如其来地传来,椿拿鞋的手不由地瑟缩了一下。 无惨竟然回来了,往常他去养父家都会住个两三天再回来的…… 他对椿有极强的占有欲,无时无刻都想了解她的全部行踪,而且不允许她与任何人有过多的接触。 在前几世,她曾经因为给花浇水施肥,没有及时回来给无惨治疗,而后,无惨不动声色地把整个府邸的花都烧光了。 如果椿如实说,她是在外照顾一只猫,所以回来晚了。她想象不到无惨会有什么反应。 椿掩盖心底的不安,用平常语气说道,“我去超市买东西了,今天起床的时间比较晚。” 她以最快的速度换好拖鞋以及睡衣,走进房间,只见无惨此时已经完全鬼化。 他裸|露的上半身布满发光的刀痕和大面积太阳灼伤的痕迹,无惨清隽的脸上满是汗滴,额头上的青筋也肉眼可见地膨胀暴突,皱着眉,周遭的气场冷冽低沉。 无惨的身体比前几年,更虚弱了。 每个月的悔月之夜,是月亮能量最弱,太阳能量最强的夜晚。以往,每到悔月夜,无惨的伤便会止不住得燃烧,今天离悔月还有两天,他就已经是这幅痛苦的模样了。 椿的能力对于人类和动物有极好的疗愈及麻醉作用,然而对无惨这具特殊的身体,疗愈功效远没有对生物显著,主要为他镇痛及麻痹伤痕。 而且,治愈之光一天只能使用一次,第二次的治疗效果会大打折扣。 然而今天,椿已经为小白疗过伤了。 椿洗净双手,急忙跪坐在无惨身旁,伸出双手发出治愈之光,为其压制伤痕的灼烧感。 五个小时过后,椿一直在使用治愈之光为他止痛,然而无惨额头上的汗水却丝毫未减,治愈之光对无惨没有起太大的作用。 无惨盯着她,唇边带着冷冷的笑意,猝然说道,“你,是不是很想我死?” 椿抬眸看向他,无惨眉头紧锁,一副对她忍耐到极点的模样。 她心里清楚,无惨的脾气又要发作了。 椿收回双手,低下头恭敬地说:“没有。” 无惨把右手插入她的发间,指腹轻柔地摩挲着她的头皮,慢条斯理地说,“最近,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椿缄默不语。 无惨倏然收紧手指,从根部一把抓起她的头发,迫使她靠近自己,鼻尖对上鼻尖。 他咬着牙低吼,“你都做了什么?五个小时了,没有一点止痛的效果!” 椿的头皮被他拽得抽痛,蹙起眉,“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不起作用了。” “呵……”无惨冷笑,“你是不是忘记,欺骗我有什么后果了?” 无惨松开她的头发,突然失力,椿跌坐在了地板上。 无数根管鞭暴动地从无惨的后背迸发出来,其中一根管鞭猛地袭向椿,将她的双手从手腕处捆绑在一起。 另一根管鞭由下自上推开她的睡裙。 * 夜深。 甚尔回到家,洗漱完毕,刚躺在床上,只听隔壁传来长鞭抽打肉|体的声音。 他昨天搬家,深夜到公寓后拔除完三个咒灵才睡觉,他认床,新环境本就没休息好。 今晚,隔壁住的夫妇不知道在玩什么,总之五感敏感的他,听得一清二楚,戴耳机堵耳朵都没用的程度。 甚尔侧过身,拿旁边的枕头压在耳朵上。 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会儿,片刻后,隔壁的夫妻似乎越玩越大,一根鞭子还不够,出现了数根鞭子从不同方向抡在空中的“嗖嗖”声。 NP么。 隔壁住的夫妻这么开放,但如果是NP外加PLAY,动静可不小,隔壁真搞起来,他今晚就别想睡了。 甚尔戾气极重地睁开双眼,掀开被子和枕头,坐起身,拿过搭在椅子上的黑色T恤,套在身上,趿着拖鞋朝屋外走去。 他走到隔壁公寓的门前,攥起拳捶门。 “咚咚咚。” 公寓内,无惨听到敲门声,收回了管鞭。 原本被管鞭吊住双手的椿,瞬间掉落到地板上。 门外的人见没人开门,捶门声变得更急促、剧烈,门框似乎都要被捶裂开了。 无惨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意。 椿忍着身体的伤痛,站起身,连忙说:“我去开。” 还好管鞭刚刚抽到的地方,都是在后背、大腿内外侧,以及臀部。 椿向下拉了拉睡衣的裙摆,挡住腿部被管鞭抽出的印子,而后,朝门口处快步走去。 “咚咚咚。” 在门被捶的间隙,椿倏地拉开门。 甚尔在看清开门人时微怔,火气也霎时消散了。 是她/他!? 难怪经常碰到,原来就住在彼此的隔壁。 椿垂眸站在门边,乌发长而蓬松,穿着一件浅米色绸缎质地的细带吊带睡衣裙,裙面层层叠叠地折射出淡淡的光,极柔极美,腰线被收得纤细盈握,有一种纯欲的性感。 她的眼睛发红,像是哭过一场,白嫩的手腕有明显被捆绑过的紫红色淤青。 椿发现甚尔在看她的手腕,察觉到有勒痕,慌乱无措地将双手背在身后。她抬眸对上甚尔那双漆黑又敏锐的眼睛,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明显不是玩得开的类型。 被迫的,或者是……家暴。 甚尔感觉到椿的窘迫,率先打破尴尬的沉默,“我住隔壁,昨天搬来的。” “嗯。”椿垂着眸点了点头,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冷淡,又补充说了句,“你好。” 她回应得青涩可爱,那句干巴巴的“你好”着实把甚尔逗乐了。 甚尔抿唇轻笑了下,问道:“公寓里只有你和你老公吗?” “是。” 甚尔抬起手,指尖朝屋里方向点了两下,“那个,有点儿吵。” 意思是,屋里的那个人,吵。 椿脸色一变,眼前这个人完全不知道现在很危险啊,她紧张地转头看向屋内。 果然,甚尔话音刚落,屋内便传来无惨催促的声音,“椿,外面有什么事?” 她朝向屋内喊道,“噢,是邻居,马上好。” 无惨喜怒不定,杀人就在眨眼间,要赶快解决眼前这件事才行。 椿转而一脸乖软无害地望向甚尔,语气慌乱中带着诚恳,“抱歉,我……我们之后会注意的。” 甚尔的身高是有压迫感的高度,漆黑的眼睛散漫而肆意地看着她。 椿被他看得脸发烫,“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漏了。” “啊?”椿顺着他的视线低下头。 睡衣胸口处的布料产生一条竖着的缝隙,是刚刚被管鞭划开的。这道缝隙不长不短,偏偏在两块柔软的正中间,从外看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原本椿的手放前面的时候并不明显,她背过手后,反而撑开了那条缝隙。 椿也不管手腕上的淤青了,红着脸,连忙把双臂环抱在胸前。 一道哂笑声落在头顶,椿再抬头时,甚尔已经转身朝隔壁公寓走去。 * 甚尔走后,椿调整了下情绪,再次走到无惨面前。 无惨额头仍满是汗水,但脾气缓和了许多,不像刚才那样暴虐了。 他对椿说:“这么久?” 椿跪坐在无惨面前,不带任何感情的叙述道,“隔壁公寓有人住了。” “噢。”无惨应了声。 椿看墙上的钟表显示1点03分,已经过零点,也就是说她的治愈术再次有作用了。 “我继续为您治疗吧。” 椿将双手再次迸发出白光,覆盖在无惨灼热的伤口处,明显可以看出伤口处的赤色渐缓。 无惨头向上仰,枕靠在沙发的靠背上,缓缓吐气时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声。 治疗完毕,无惨恢复成人类的样子,穿上衣服向公寓大门处走去。 椿疑惑地望着他,“无惨大人,还要回去吗?” 无惨走到椿的面前,伸出手,像摸宠物般抚摸了两下椿的头。 而后,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向公寓大门。 无惨离开公寓后,椿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般瘫坐在地上,垂着头,喃喃道,“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要过多久。” 公寓内,因无惨的要求,所以没有放任何药品,而椿的治愈之光对自己也是无效的,颇有种医者不能自医的意思。 椿自嘲地笑了笑,缓和了几分钟,再次站起身。 她忍着全身火辣辣的鞭痕,躺在被窝里,闭上双眼,环抱着自己蜷缩起来。 “明天会好起来的。” 椿在心中自语着,然而,不论是明天还是明年,甚至是下一辈子,她都无法脱离无惨的掌控。 这种生活,她已经过七辈子了。 人们有时候,只有自我催眠才有生活下去的勇气。 “明天会好起来的……” 她侧躺在枕头上,伴随着眼角那颗迟迟未滑落的泪,逐渐进入梦乡。 椿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一个自称是神明的家伙对她说,“产屋敷家族诞生下无惨,你则是创造出鬼王无惨,所以你们都受到了我的惩罚。” “不过,惩罚你的时间也足够久了,我给你一个机会。” “如果你赢了游戏,从此解除你与无惨的羁绊,并且被无惨杀死的所有生灵都可以超度及解脱。” 椿问:“什么游戏?” “改造禅院甚尔。” “把他改造成一个对你专一,并且会主动为你花钱的好男人。” “当然,付的是他自己的钱。” 椿:“……” “在改造过程中,如果被他知道我和你有契约,或者知道你接近他是为了完成任务,视为游戏失败。” “为了方便你掌握游戏进度,当你见到他的时候,可以选择性地显示出一个改造进度数值条。” 椿:“……” “你现在不用答复我,可以多思考几天,我会再来找你的。”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椿:“禅院甚尔是谁?” 神明:“……” 当神明离开椿的梦境后,梦的画面中出现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短袖,精壮的身形带有压迫感,头发短而黑,下颌的线条凌厉完美,右唇角处带有一道禁欲系的刀痕。 他抬起眼皮,漆黑的双眼漫不经心地朝椿的方向看去…… 原来,他就是禅院甚尔。 椿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 这个梦境的感受过于真实,梦的细节还在她脑海里清晰可见。为了应证这个梦是否真实,椿准备到隔壁见一下甚尔。 她洗漱后,先到花园喂完小白,而后返回家中开始做甜品。 第一次去邻居家拜访,还是不要空手比较好,毕竟甚尔是对她和小白有恩的人。 椿做完巧克力布朗尼蛋糕,以及烤好一打九块的蛋挞,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她把甜品装盒后放入纸袋中,抱着袋子走到隔壁公寓门口,按门铃。 “叮咚。” 没过多久,门倏地打开了。 甚尔神情寡淡地看着椿,他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T恤,性感锁骨一览无余。 “是你。”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什么事找我?” “我今天不小心多做了些甜品,想分给你。” 椿每次说谎都很心虚,她低着头,不敢看他。 “哦。” 甚尔见她模样困窘,起了逗弄的心思,他倚靠在门边,拖腔带调地说,“可惜我不爱吃甜的,你还是拿回去吧。” “呃……” 椿抬头看向他的瞬间,一个透明的面板出现在甚尔身前,数据条上清晰地显示着改造进度0%。 ?! 所以,梦是真的。 椿轻颤了一下眼睫,再次抬起眼眸,专注地直视着甚尔的双眼。 甚尔感觉到她态度的转变,就在疑惑时,一个甜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亲爱的,有人送甜品呀。” 一个长相娇美妖冶的少女,自屋内跑了过来,她亲昵地从后面抱住甚尔的腰,探头看向门外的椿,眯眼笑道,“甜品……我可以吃么?” 作者有话要说:  球作者收藏,呜呜呜日常球,就是没人点呜呜呜~ 感谢在2022-02-26 11:08:35~2022-03-01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亮小表妹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 屑 和他试试热吻么。 甚尔俯身看她,距离很近,近到她能看清甚尔眼睫上根根分明且漆黑的睫毛,这确实是一个方便接吻的距离,但她本意明明不是这样的。 椿撞上甚尔那双漫不经心的眼眸,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退后一步,摆手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意思是……” 他似乎完全没接收到幸子出轨的暗示。 “该怎么说呢……就是……” 椿支支吾吾了半天,大脑被多重道德枷锁束缚着,让她还是无法痛快地将幸子出轨的事情告诉甚尔。 见此,甚尔站直身体,双手闲适地插进兜里,转移话题道,“芦笋呢?” 一句话为她找到一个可以逃避眼前窘迫处境的机会。 椿连忙说,“我现在去拿。” 说完,她一溜烟跑进了屋里。 椿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的门,凉气瞬间扑面而来,令她的头脑冷静了几分,伸手从保鲜层的储物柜里拿出两棵新鲜的芦笋。 感情这种事,外人果然还是不适合说什么的,她决定不再对甚尔说幸子的事了,隐瞒的举动虽然对甚尔不公平,但情侣之间的事情还是要靠他自己发现吧。 椿再次走到大门口,垂着眸,将保鲜膜包好的芦笋递给甚尔。 甚尔见椿没精打采的,她似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低落的模样像只耷拉耳朵的小白兔。 他舌尖抵住左脸颊,轻松又随意地说,“谢啦。” 甚尔接过椿手中芦笋的同时,开口道,“我和幸子已经分手了。” “所以她做任何事都与我无关。” 他的声音蔓延至椿的耳边,凛冽且带有空气摩擦后的颗粒感,好听又低沉,但话里的内容却让椿十分惊诧。 “还有,”甚尔似笑而非笑的眉眼望着她,“你的暗示真得很难听懂。” “……” 很难听懂的意思是,他听懂幸子出轨的暗示了,那刚刚,他一直在逗她么。 甚尔像是闻到什么气味,头侧向他公寓的那个方向。 椿问道:“那你分手后,生活方面还好吗?” “生活方面?” 甚尔再次转过头看向椿,挑起眉,故意抑扬顿挫道,“你指的是,生活里的哪个方面?” “比如说,会不会缺钱之类的。”椿说道。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椿忽然闻到一阵刺鼻的焦肉气味。 甚尔望着椿的表情,眼神平静地说道,“和你聊太久,我的牛排好像煎糊了。” 椿一脸不可置信,他煎着牛排,竟然还敢离开厨房。 “我去帮你看看。”椿道。 甚尔的厨房有烧焦的味道,当事人却不疾不徐地跟在椿的身后,椿则先一步进入甚尔的厨房。 放眼望去,灶台的锅上冒着火,而锅里那块牛排已经是火中的黑炭。 椿关掉火,动作利索地握着锅柄,将燃着的平底锅放进开着自来水的水池里。 “滋啦”一声,火顷刻间熄灭,化作一股白烟腾腾而起。 甚尔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椿。 她虽然有一副软妹的外表,但站在厨房时的样子,却异常令人安心。 这是椿第一次来甚尔的厨房,学医的人多少有点儿洁癖,看着锅底烧糊的黒垢和灶台上斑驳的油渍,如果不清理干净感觉很不舒服。 她摘下手腕上的发圈,撩起长发,随手绑了个松松的丸子头。而后她挽起袖子,拿起一旁的钢丝球,打开了自来水龙头,开始清洗。 甚尔懒散地靠在门旁,望着她的背影问道,“用帮忙吗?” 椿没转头,“不用,我很快就弄好。” 他看了眼椿白嫩细瘦的后脖颈,默默走出了厨房。 甚尔走到客厅,打开冰箱门,从里面拿出一罐冒着冷气的冰可乐,打开易拉罐,刚喝了一口,听到厨房那边传来冲水的声音。 甚尔转而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朝厨房走去。 他离厨房还有一段距离,只觉得厨房里的白光已经从厨房门口散发开了,甚尔走到厨房门口,短短几分钟,里面的样子焕然一新,灶台和墙砖锃锃发亮,清洁成它们最初的模样。 实在是有点厉害呢。 “可乐。”甚尔走到她身后,用可乐碰了碰她的手臂。 “哦,谢谢。” 椿侧身接过可乐,拉开易拉罐,喝了一口,冰凉沁甜的感觉瞬间驱散了劳动时的疲惫。 她似想到什么,抬眸望向甚尔,“你还没吃晚饭吧,要不要来我家一起吃?” 椿的表情明媚且真诚,见此,甚尔唇角微扬,“好。” * 他们来到椿的公寓。 甚尔盘腿坐在客厅的正中央,这两间公寓的布局完全一致,但椿住的这间,却给人一种温馨又恬静的感觉,当然,房间内也是一尘不染的。 此时正处于盛夏,虽然已经过了一天中气温最高的时候,但依然闷热。 趁椿在厨房的时候,甚尔单手撑着地,抬起另一只手打开了桌子旁边的风扇。 没过多久,椿将一道道的美食摆上桌子。 椿的料理风格偏中式,数百年前,教她医术的师父有好几位,其中一位是个从大唐而来的大夫,所以在那位师父的潜移默化间,她很擅长做中华料理。 然而中华料理,不管是任何时代,在霓虹都是很高级的菜肴。 三菜一汤放在桌上,色泽鲜亮,摆盘精美。 “看起来不错。”甚尔评价道。 椿将盛好的饭递给甚尔,说道,“这盘是我做的牛肉,中华料理黑椒牛柳,不知道符不符合你的口味。” 甚尔用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过了一会儿,赞叹道,“很可以。” 他们两人围坐在并不大的桌子边,转头的风扇时不时地将风吹送到两人之间。 椿感觉到,每当风从甚尔那边吹来时,空气就异常温热。 她侧目看去,只见甚尔吃饭时,额头上沁了一层薄薄的汗,上衣似乎也被汗水浸透,紧贴着身体,勾勒出力量感十足的肌肉线条。 额,天气预报说37度而已,有这么热吗? 椿近些年很少接触到人类,她天生是不怕热的寒性体质,而无惨更不在意温度,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浑身都是凉飕飕的。 每年夏天,她和无惨都不用开空调,最多开个电风扇,比起空调,秋冬的取暖炉用得更频繁些。 “我去开空调吧。”椿对甚尔说道。 甚尔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椿站起身去找空调遥控器。 然而,她在客厅柜子里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好像记忆里,他们自搬来那天起,就没有打开过空调,空调遥控器也不确定中介有没有给过她。 椿只能走到窗户前,将窗户的缝隙开得更大一些,而后坐回甚尔的身旁,语气歉意道,“抱歉,我没有找到遥控器。” “没关系。” 甚尔好像并没在意空调的事情,但他看起来明明很热。 他感觉到椿担忧的目光,放下手中的碗筷,卷起袖子,伸手从桌子上的纸盒里抽出一张面巾纸,而后对折了两次,撩起额前的碎发,为了吸汗,将纸巾贴在了额头上。 甚尔微扬头看着椿,纸巾下方的双眼像雨后的星辰,湿润且含着细碎的光芒,语气稚气又洒脱道,“汗不会挡住视线就好了。” “嗯。” 椿点点头,此时的甚尔,看起来有些可爱呢。 甚尔拿起筷子,继续吃饭,不再理会额前的纸巾,直至过了一会儿,纸巾自然地飘落。 椿晚上本就不怎么吃东西,早早吃饭坐在桌子旁,目光无意间瞟到了甚尔的身上。 他粗|壮的手臂上覆着一层浅浅的汗珠,性感又撩人。家居服也被汗水浸透,紧贴他的身体后椿才发觉,甚尔的身材真得太好了。 以医生的眼光看,甚尔的肌肉确实非常精壮,数百年来,椿还未见过身体这样完美的男人。他肌肉精密度看起来远超常人,无法想象这副身体所蕴藏的爆发力。 就这样看了会儿,椿的喉咙开始有些发干,随手拿起桌上的冰可乐,抿了一口。 她手举着可乐罐,开始转移视线,考虑着是否要把甚尔爱吃的食物记录下来,毕竟要改造一个人,从对方的喜好入手效率比较高。 盘子里的绿叶菜基本上没有动,肉倒是快要光盘了,看样子,甚尔是个妥妥的肉食主义。 椿举起可乐,又抿了一口,而后抬眸,撞上了他的目光。 甚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抿着唇不说话。 她被甚尔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问道,“有什么事吗?” “你喝的是我的可乐。”他道。 椿骤然间红了脸,视线移至手中的可乐罐,急忙把可乐放回桌子上。 她随手拿的,没有注意到,竟然拿错了。 甚尔的长腿交叠地在桌子下伸直,而后双手撑于身后,发出浅浅且悠长的呼吸,“算了,你喝吧。” 他虽然说可以喝,但椿此时脸颊红得像一个熟透的桃子,头埋得很低,乖乖坐在一旁,断然不会再碰一下那罐可乐的。 “今天谢谢款待了。”甚尔道。 椿继续垂着头,轻声说,“没事。” 她将甚尔送到玄关处,在甚尔即将走出大门之时,椿叫住他,说道,“甚尔,如果需要的话,你可以每天来这里吃饭。” 甚尔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她,问道,“那你想让我做些什么吗?” “做些什么?” 椿那双极为澄澈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半晌后,她抿起唇角,微笑道,“把碗里的食物吃完就好了。” 甚尔听后,先是一愣,而后敛起眉眼,弯唇说道:“好啊。” “免费的,当然要吃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19 20:00:59~2022-04-20 20:01: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温亍宣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 屑 甚尔回去后,椿来到卧室,从书架上取下一个崭新的笔记本。 笔记本是淡粉色的,A5大小,她打开封皮的搭扣,拿出笔筒里的钢笔,在写字台上,认真地记下今天与甚尔在一起的经历,以及甚尔喜欢的菜系等。 改造甚尔这件事,关乎到数以万计灵魂的命运,她一定要谨慎对待。 接下来的几天里,甚尔都如约而至地到椿的公寓吃晚饭。 因为无惨不在,所以椿这段时间也是近几百年来相对轻松开心的日子。 看来她那天爆发式的自杀行为真的把鬼舞辻无惨吓到了,以致于无惨少见地遵守了与椿“暂时不见面”的约定,仅排遣了司机上野,为椿每天送午餐,以确保她还待在这间公寓里。 随着椿与甚尔频繁的接触,她渐渐发现,甚尔的作息时间居然和无惨差不多阴间。 甚尔整个白天的时间都在房间里睡觉,下午五点左右起来,到椿的公寓吃第一顿早(晚)餐,吃完饭后,又神秘的消失,整晚不知所踪。 椿虽然很想知道甚尔每天晚上去做什么,但仔细想想,她似乎也没有去质问他的权力。 晚上五点。 椿将做好的菜摆在桌子上,没过多久,传来敲门声,甚尔像往常那般来到椿的公寓内。 他整个人神情恹恹,有种刚睡醒的困倦感,椿将盛好饭的碗递给他。 甚尔接过。椿望着甚尔,他看起来似乎很疲惫,每天晚上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保持昼夜颠倒的作息,是不符合自然规律的,对身体很不好,长期以往还有猝死的风险。 “你今晚还要去吗?”椿问道。 甚尔扒了一口米饭,声音里带着一丝未睡醒的鼻音,“嗯。” “……” 每晚都去,他到底去做什么? 椿做了下思想斗争,但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吃完晚饭,椿垂下眼,与甚尔一同收拾碗筷,似是想到什么,说道,“甚尔,我预定了一箱橘子,商店老板说晚上送来,方便的话,可以把你公寓钥匙留下,我放一些在你家里。” 甚尔手伸进兜里,掏出一个钥匙环,从上面解下一个银色的钥匙放在了桌子上,“这是备用钥匙,你拿着吧。” “好。”她应道。 而后椿开始思考,甚尔的意思是,这把钥匙不用还了么。 餐具被甚尔送进厨房,而后他向椿打了声招呼,离开公寓。 * 商店的人送来一箱橘子。 椿打开箱子,细细挑选出一袋橘子,便拎着袋子朝甚尔居住的公寓走去。 她用甚尔给的钥匙打开公寓大门,进门后,将橘子放在了玄关的杂物柜上。 环视四周,仔细端详了下公寓的环境,发觉甚尔并不是个邋遢的人,公寓里没有多少家具和东西,反而显得空荡荡,井井有条。 椿无意间瞟到杂物柜上,有很多码放整齐的筹码压着几张拉面馆的小票,这些筹码圆滚滚的,有红色蓝色绿色等,一摞摞码放得十分整齐。 她拿起一个红色的筹码,筹码上有一圈细小的金字:金秤赌场。 见此,她有些发怔,所以,甚尔昼夜不归,难道是去赌场赌钱了吗? 椿回到自己的公寓,用电脑打开ggle map,搜索“金秤赌场”,却一无所获。 金秤赌场连ggle都查不到,大概率是间黑赌场了。 椿发现那些筹码压的拉面馆小票,上面的消费时间都是在早晨6点,椿推测,赌场很有可能在拉面馆不远处。 她在ggle map查到那间面馆的地址,准备先过去,再去向附近的商户打听下赌场的位置。 * 椿打车来到了那家拉面馆门口,是一个推车型街边拉面店,这里没有堂食的地方,只能面对车里的老板,坐在板凳上吃东西。 老板是个戴着白色帽子,头发花白的老人家,看起来有七八十岁的样子。 这么大年龄还每天早出晚归的赚钱确实很不容易,椿虽然吃过晚饭,但还是点了几盘海藻丝、芥末章鱼之类的小菜。 老板将食物放在她面前时,椿顺便问了句,“老板,您知道金秤赌场在哪里吗?” 他看了一眼椿,见她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说道,“那是间地下赌场,你一个小姑娘过去很不安全的。” “我有朋友在那边,想过去找他。”椿道。 拉面老板的表情似是有些不相信,椿补充道,“他经常来您这里吃面的,叫禅院甚尔,不知道您有没有印象。” “噢,是那小子呀。”老板笑了起来,“他啊,逢赌必输,却非常爱赌。你是他朋友的话,一定要劝劝他。” 椿一怔,半信半疑地问道,“您说的那个人,是嘴角有道疤痕的男人吗?” “当然了,他在这一片很有名的。”老板打开了话匣子,继续道,“禅院是个资产雄厚的大家族,这小子空有一身本事,却很不受家里人待见。” “这样么,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家人呢?”椿道。 “他离开家有一段时间了,他们家里人完全不管他的死活。”老板说道。 椿疑惑道,“唔,这些事,您怎么这么清楚?” 拉面摊又来新的客人,朝椿那边招呼着老板点菜。 老板应了新客人一声,转头对椿道,“我也是听客人们聊天说的。” 凌晨这个时间段,附近仅有这个拉面摊可以吃东西,半夜从赌场赌完钱的人经常光顾这里。 “金秤赌场就在前面那个废弃商场的地下二楼。”老板说完便走进拉面车里,为新客人准备食物。 椿吃完盘中的小菜后,按照拉面老板指的方向,来到那个废弃的商店门口。 商店从外面看起来与一般废弃的大楼无异,里面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光亮,置物架上积满厚厚的灰尘。 椿摸着墙,沿着墙面上荧光指示牌,往楼梯的方向走去,直至她走到临近楼梯的拐角处才隐隐看到楼道口传来的灯光。 她拉开通往楼梯口的门,楼梯口有三四个人围成圈,他们边抽烟边聊天,椿一出现,他们不约而同目光新奇地看向她。 椿低着头,从他们身边走过,顺着楼梯朝下走去。 地下二层果然别有洞天,热闹繁华,她还没进赌场大门,就听到里面喧闹的声音。 她推开赌场的大门,这里与上面的废弃商场大相径庭,灯火通明,两百多平方米的空间内摆了数十张赌博用的桌子。 由于椿乖软的气质,与这里格格不入,她刚走进大厅便引来许多人的注意。 椿一双潋滟的水眸,穿着一件杏色的裙子,露出白皙的脖颈,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又夺目。 赌场很大,不仅有赌台,赌场老板为了留住顾客,还在赌场的里面塔建了一间让人休憩放松的酒吧。 她该去哪里找甚尔呢…… 甚尔刚好输光身上的所有筹码,坐在赌场最里面的办公室里,与赌场老板周旋欠款的事情,直到听到外厅传来口哨声,以及频频骚动的起哄声。 他瞭起薄薄的眼皮,肆意淡漠地寻声望去,只见椿站在大厅那边似乎不知道该去哪里。 看到是椿,甚尔眼神一变,自语道,“这个笨蛋。” 赌场老板秤蹙起眉,不满地说,“甚尔,你在听我说话吗?” 甚尔没理秤,站起身朝大厅那边走去。 大厅内冷气开得很足,声音嘈杂,空间里充斥着呛人的烟味,就在椿站在那边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温暖又有力量的手牵住她的手腕……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本来三万字想写完某个情节的,但是超三万字了还没写到,5555 感谢在2022-04-20 00:00:00~2022-04-21 17: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温亍宣 1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 屑 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握住,椿疑惑地侧过头,清亮的目光撞上甚尔那双静谧幽深的黑眸。 他虽然烂,但他不想让这种乌烟瘴气的环境沾染到她。 “跟我来。”甚尔道。 椿见拉住她的人是甚尔,没有反抗,握紧他的手,温顺地跟在甚尔身后。 周围的赌徒,看到甚尔的出现,嘘声四起,有个与甚尔相熟的人喊道,“甚尔,换口味了?现在开始搞乖乖女了吗?” 甚尔冷冷地望了一眼说话的人,“闭嘴。” 说话那人笑了笑没太在意,周围人见甚尔反应冷淡,也就没再出声,坐正身体,面朝穿着暴露的荷官,赖赖地往桌子上放筹码。 整个赌场都乱哄哄的,没有适合讲话的地方,甚尔牵着椿的手,走出赌场,来到昏暗的楼梯口。 楼道的拐角处有不少抽烟闲聊的人,他们看到来人是表情阴沉的甚尔,在赌场混久的人都知道,心情不好的甚尔非常不好惹,于是识趣地将手里的香烟扔在地上捻灭,转身向赌场里走去,在他们进赌场前,其中一人还顺手把楼道里未打开的灯泡“啪”的一声按亮。 在电灯昏黄的光线下,映出空气里还漂浮着未消散的烟雾,楼道里的人走光后,甚尔放开椿的手腕,黑眸浸光地盯着她,椿看不出他的情绪。 甚尔似乎并不想让椿知道他每晚都在赌场的事情,她也是看到公寓内筹码后意外发现的。 然而,别人不在家的时候,碰触屋内的东西,确实不是件值得夸赞的事情。 椿说道,“甚尔,抱歉,我看到你家里的筹码……” 她与甚尔只能算是关系比较好的邻居,没有权力质问他的私事,而椿也不想给甚尔造成“喜欢赌博是烂人”之类的心理负担,一切秉承着将甚尔改造成好男人的目的行动。 椿踌躇了下,说道,“因为我从来没去过赌场,对这里很好奇,所以也想来玩几把。” 看着椿认真又稚气的表情,甚尔抿唇低笑一声,意有所指地道,“别说笑了,快回去,这里不适合你。” 甚尔还在赌场,她怎么能回去。 椿执拗地说,“没试过,怎么知道不适合。” 甚尔刚想说些什么,赌场与楼道相连的大门“吱啦”一声被人拉开,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传来,“甚尔,你怎么能赶我赌场里的客人呢?” 赌场里,两个小弟一左一右地顶着门,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留有山羊胡的不良大叔,佝偻着背,高视阔步地走到椿和甚尔的面前。 椿终于明白,为什么赌场里空调的温度开得这么低,空调温度低这件事,也许与需要凹造型穿大衣的老板密不可分。 秤上下打量椿一番,用商人的语气说道,“我姓秤,是这家赌场的老板,欢迎你来这里玩儿哦。” 椿乖软地点点头,注意力却放在这人说话时,嘴张开后的舌苔上。 他的舌苔真是少见得厚白,椿的职业习惯不由得判断起来,秤应该是长期经营赌场,昼夜颠到导致的脾虚。 眼前这人与甚尔完全不同,甚尔只是缺觉,但身体非常健康。而眼前这位,椿即使没有把脉,一眼看过去也能察觉他身上的并发症很多。 秤知道甚尔长相帅气,很受富婆的欢迎,他自认为借钱给甚尔是件很好的买卖,因为甚尔很会从富婆那边搞钱,又嗜赌如命,秤借出的钱,甚尔也会输在自己开的赌场里,秤还能回收多一份的本金和高额利息,稳赚不赔。 但是,秤借钱给甚尔钱有一段日子了,甚尔不仅一分没还,还永无止境地管他借钱,秤不单如意算盘没有得逞,反而活成了提款机的模样。 如此这般,即使秤再好的耐心,也多少有些受不住。 秤见椿皮肤细嫩,面容可人,看起来颇有种养尊处优的大家小姐气质,误以为她是甚尔的新饭票,于是说道,“你来得正好,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是关于甚尔的。” 他故意只说了半句,试探下椿的反应。 一听他提到甚尔,椿拉回全部的注意力,清澈的眼睛望向秤,等待秤的下文。 见椿极为在意的模样,秤心里暗笑,验证了他的推测,果然她与甚尔有一腿。 甚尔撇嘴,上前一步,制止道,“我们的事与她无关,私下谈。” 这关乎到能否收回欠款,秤才不会理甚尔,继续说,“甚尔欠我一笔钱快到期了,你方便帮他还吗?” 听到让她还钱,椿也没有退缩,问道,“他欠你多少?” 秤眼前一亮,连忙招呼身旁的小弟拿来甚尔签字画押的欠条,他手举着欠条,对椿道,“不多,就这些。” 椿看清上面写的钱数,这个金额大概等同于无惨给她的两年生活费,欠条上标注的高额利息已经滚成和本金一样的数字,欠钱的人生只会无限地颓废下去,要赶紧还钱才行呢。 “我帮他还。”椿不假思索地说,同时心里盘算着,要想一个立竿见影的方法为甚尔还债。 “痛快!”秤道。 秤顿时喜笑颜开,甚尔则若有所思地侧头看向椿。 “现金和转账都可以。”秤让小弟将写有银行账号的卡片递给椿。 “我暂时拿不出这么多钱,用别的还可以吗?”椿道。 “什么?”秤脸上的笑容消失,转而诧异地看向她,问道,“那你拿什么抵债?珠宝玉石还是名下房产?” 椿望着秤,唇角扯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用你的长度抵债可以吗?” “一厘米抵一百万円。” 秤:? 小弟们:? 是他们理解的那个长度么? 见他们疑惑,椿重新解释了自己的意思,用身高抵债,她能让秤变高,长高一厘米抵一百万円。 男人一向在意自己的长度。椿在论坛里经常能看到关于“给你五厘米,你希望长在哪里”的话题,这话题经久不衰,每当有人发出类似的帖子,都能引起男人们热情回帖。 赌场老板肯定不缺钱,钱在账户里只是一个数字,但增高却是实打实看得到的改变。 成人骨骼闭合无法长高,这是所有人的基本常识,就连很早混社会的不良青年也知道这点,椿说能让他立即长高,这简直像是天方夜谭……唔,不过,他确实想长得更高些。 “如果没有变高,你要怎么赔偿我?”秤问道。 椿不了解他们这边的规则,于是道,“你来说赔法。” 秤看着椿坏笑了一下,“如果我没有长高,甚尔的钱自然要再还,外加上,你签卖身契,自愿被我卖到别的国|家,这个可以吗?” 秤心道,把眼前这个妞卖去别的国|家,这样好的姿色,赚的钱可不止300万円呢。 “可以。”椿对秤道。 甚尔望着椿,她的目光清明又坚定,即使冒着自己被卖的风险,也要帮他还钱,一副舍身忘己的笨蛋模样。 椿见甚尔望着自己,语气坦荡地对甚尔说,“放心,不会有事的。” 甚尔不自然地偏过头,视线移至旁侧,轻道了句,“好蠢。” 椿没理会甚尔冷淡的反应,转而为自己打气般地说道,“我一定要重启甚尔的人生,加油!” 她想重启甚尔的人生。 重启他那从未窥见过光明的颓烂人生么。 甚尔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一种复杂的情绪开始在他心底蔓延,并以势不可挡的趋势,逐渐扩散…… * 他们进入赌场,赌局在一个没人使用的赌桌上进行。 此时闲暇的赌徒纷纷过来围观。 秤在小弟的辅助下,量好自己的身高,并在墙面做好记号,而后椿让秤躺在桌子上。 而后,令所有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椿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却毫不含糊地摆弄起秤五大三粗的身体,秤的身体被摆成各种扭曲的姿势后,她用力地向下一压,一阵“咔咔咔”骨头的响声,伴随着秤痛苦且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啊——啊——好疼!” 小弟们紧张地向前一步,询问道,“老大,没事吧?” 在小弟们想阻止椿继续的时候,甚尔不动生色地走到椿的身后,倏然间打飞小弟们伸出的手。 过了半晌,秤坐起身体,释然地呼出一口气,被椿按压的时候很疼,可压完后身体异常轻松,整根脊椎似乎都被椿徒手捋直了一样。 小弟们连忙扶起秤,秤有些发懵,意犹未尽道,“好舒服啊。” 听完,椿唇边扬起笑容,“你现在可以量身高了。” 秤再次站到墙边,比椿操作之前,高出了整整五厘米,远超约定的三厘米。 秤从小做不良少年,觉得不挺直身体很酷,给脊柱造成极大的负担,驼了近三十年的背,一下被椿治好了。他赞叹道,“愿赌服输,甚尔的欠债一笔勾销。” 正骨是中华古传技法,在二〇〇二年的霓虹,市面上只有衍生的辅助技能整骨。 椿学了几百年的医,医疗知识方面通古博今、各项全能。 她见秤没有赖账,是个很守约定的人,于是微笑道,“你身上还有别的并发症,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看看。” 见此,甚尔拦住椿,转而对秤道,“比约定的多出来两厘米,你还没付钱。” 秤没理甚尔,转而对椿道,“那您帮我看看吧,非常感激。” 椿笑道,“好呀,不过你要先到医院做一份体检,现在时代不同了,机器给出的数值会更精准。然后你把体检报告给我,我再来告诉你怎么根治。” “好的!”秤一口应道。 见此,甚尔没好气地瞥了眼秤。 周围围观的赌徒们,见秤十分神奇得变高了,都开始跃跃欲试,争先恐后地想让椿帮自己调整一下脊椎。 不知从何时起,脊背佝偻,不挺直胸膛,已经是不良的标志之一了。更何况每天到赌场按时打卡的赌徒,一坐就一晚上,不得脊椎病的是少数。 虽然赌徒们正骨的兴致高昂,但这里毕竟是秤的赌场,椿询问秤是否愿意让她在赌场里为赌徒们正骨,秤有求于椿,没多想便同意了,并十分配合的让小弟们把整张桌子腾干净。 椿在平安京时代给穷人看病时是不怎么收取费用的,收入主要来自富人以及豪门贵族,当然,游历诊病的经历直至她被产敷家族聘请为私家医师后戛然而止。 秉承着让这些人少赌点儿的想法,她决定为赌徒正骨收取适当的费用,毕竟这些赌徒不比平安京的穷苦百姓。 软妹正骨。 这反差又冲击感十足的场面,吸引了不少赌徒的注意。 他们在见证了一个个增高的奇迹后,赌桌旁排起了正骨的长队。 椿手中的男人,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般,被她摆弄成各种奇怪的模样。 一阵“咔咔咔”骨头响声过后,身体均变得舒畅又板正。 这些赌徒痛过、尖叫过,却还要感激涕零地对椿说一声“谢谢”,并心服口服地双手奉上自己的钞票。 天已蒙蒙亮,椿搞定最后一位客人后,她将一沓厚厚的钞票装进包里,叫上甚尔一起回家。 在他们路过赌场大厅的时候,一眼望去,在座的赌徒,一个个坐姿端正,身材挺拔又板正地坐在座位上赌钱。 场面诡异,却又说不出来的和谐。 在回去的路上,甚尔一言不发,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心理在作祟。 他不想看到椿那双细嫩洁白的手触碰到那些恶心的男人。 非常不想看到,看到的感觉算得上厌恶。 如果椿只能用这种方式赚钱的话,他甚至产生了自己赚钱养她的想法。 凌晨五点这个时间,这座城市似乎还没有苏醒,整条马路上仅有椿与甚尔。 椿对身旁的甚尔道,“我们今天赚了不少,明晚一起去吃大餐吧。” 甚尔没理她,椿忽然意识到,似乎从在赌场时,甚尔周遭气场就莫名暴戾烦躁。 见甚尔不理她,她重复道,“你明天别去赌场了,我们晚上去吃点东西。” 甚尔瞭起眼皮,淡漠地看了她一眼,而后直视前方,依然没理她。 椿叹了一口气,为了引起甚尔的注意,她迎着日出的余晖快跑了几步,跑到了他的前面,转过身,面对面地挡在他的正前方。 “禅院甚尔。” 椿望着他,语调软糯,撒娇般说道,“明天不要去赌场了,好不好嘛。” 甚尔直视着椿灿烂的笑容,黑暗中似乎出现裂痕,有光从裂缝照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字数很足!弱弱地球观众老爷们赏个作者收藏(对手指) 感谢在2022-04-21 00:03:03~2022-04-24 2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salind·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索克萨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 屑 The mn是东京出名的高档法式餐厅。 椿在赌场赚不少钱,打算今晚在高档餐厅一口气花光它,毕竟鬼舞辻无惨随时都有可能回到公寓,还是快些花光比较好,以免这些钞票被无惨看到,不好解释。 在做好决定后,椿走到甚尔公寓的大门门口,开始敲门,“吱啦”一声门被拉开,甚尔站在门口,懒懒地掀起眼皮,看向她。 “甚尔,我们今晚去吃法餐The mn吧。餐厅位置在六本木,我刚刚打电话问过了,19点是有观景位的,我们17点从这边打计程车去,时间充裕,你还可以再睡五个小时。” 椿计划得十分周全,连补觉时间都提前预留出来了。 她拿着记录好的笔记本,照着上面的信息边看边说,而后说道,“你觉得怎么样?” 听完椿一口气的叙述,甚尔顿了顿,问她,“为什么去这家?” “为什么去The mn么……?” “网友对这家法餐的评价超好,环境和夜景都很不错,观景的餐位可以俯瞰东京塔和晴空塔,将东京市区夜晚的风貌一览无余。”椿见甚尔不为所动,她失落地垂下头,说话的音量越来越小,“那里面还有顶级的法式料理,据说非常美味。” 椿很早之前就对这家餐厅种草了,迫于无惨的原因一直没有去,她忽而抬头望向甚尔,那双澄清的眼眸不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甚尔深邃又幽黯的眼眸望着她,停顿了会儿,慢悠悠道,“The mn的料理没你做得中餐好吃,不过你想去的话,那就定这家好了。” “好呀。”椿开心地应道。 * 今天,司机上野没有为椿送午饭。这几天送饭,司机即没有实打实见到椿,椿又不是很领情,无惨觉得收效甚微,也就停止这项没意义的行动了。 一觉睡醒,因为今天有约会,椿特意洗了澡,认真地吹干自己的头发。 全部弄好后,椿看桌上的闹钟距离17点还有一段时间,她想了想,在The mn的一顿晚饭,价格虽然昂贵,但可能也无法将昨夜正骨挣得钱完全花完,于是她准备去附近的商场逛逛,买一些日用品什么的。 公寓附近的商店不比东京市区内的购物中心,货物种类却一应俱全。椿进入一家药妆商店,将洗漱以及女性生计用品的产品放入购物筐后,路过化妆品柜台时,她被一个售货员叫住,“小姐,要来看看我们的新品吗?有几款很适合您。” 椿一眼望去,货架台的格子里摆着琳琅满目码放整齐的唇彩,以及当季的新款眼影、粉底等。 她从来不化妆,也没买过化妆品,但这个时代的女生,似乎很喜欢化妆,如果约会还不化妆,就有种与时代脱节的感觉了。 毕竟她也数百年没和男“人”单独约会过了,她也很重视与甚尔单独相处的机会。 椿停下脚步,走到彩妆货架前,售货员见椿有兴趣,上前一步说道,“小姐,您好白好漂亮哦,需要什么产品吗?我可以为您介绍。” 她望着柜台上的化妆品,举棋不定,完全不知道从何入手,“可以么……?” 售货员偷瞄到椿手臂上挎的购物框里装满商品,而且都是不便宜的牌子,于是她笃定椿是一个可以为她冲销量的客户,打算不遗余力地为椿介绍产品,“您可以坐下来,我为您选择适合的产品,您之前化过妆吗?” “没有。”椿道。 “那您一定要试试,因为您化完妆会变得更漂亮的!您坐下来,我为您化一次妆,您就知道自己化完妆有多美了。”售货员道。 一个小时后。 椿顶着一张完妆的脸,两手提着数个购物袋,走出药妆店。 16:00,她拎着购物袋,沿马路,往公寓那边走去,她开始期待与甚尔见面时,甚尔见到她完妆的反应了。 然而,他们见面后,甚尔手插兜,居高临下地觑一眼,像平常那般没什么多余的反应。 他没有注意到么。 椿微微有些沮丧。 * 下了出租车,他们进入商业楼,乘坐透明电梯,来到高层The mn餐厅的门口。 服务员查询到椿的订位信息后,领他们进入餐厅。 厅内灯光昏暗,装潢低调奢华,小提琴手演奏着优雅古典乐曲。这家餐厅很注意给予客人私人空间,各桌之间均有着一段距离,过道长而隐蔽。 他们跟在领位的服务员身后,刚进入观景的餐位区域,忽然间,一道甜美好听的女声喊停他们的脚步。 “……甚尔?” 椿抬眸望去,只见一个极美的女人表情讶然地站在拐角处,她眼眸里满是不可置信,仿佛见到了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的脸蛋和身材过于出众,是那种见过便难以忘怀的美貌。 女人留着棕色的长卷发,身上高定浅米色连衣裙,将她的身材包裹得玲珑有致,脖间戴着极简设计的奢华珠宝,妆容淡而精致,看不出年龄。属于现实生活里见不到的那类美人,可以进椿见过的人里,美貌排进前三名。 一之濑美纱这张脸有些眼熟,椿似乎在哪里见过。 美纱在看到椿站在甚尔身旁后,眼眸里的惊讶一闪而过,柔和了眉眼,美丽又大气道,“你好,我叫一之濑美纱,是甚尔的朋友,请问你怎么称呼?” 椿的目光默默地转向甚尔,此刻,他正看着美纱,双眼带着棱角的冰冷。 椿感觉甚尔的样子与往常不同。 所以,这是他认识的人。 椿转过视线,对眼前的美纱轻声道,“椿。” 美丽是需要学习的,在一个非常会打扮的人面前,椿脸上的妆容被衬托得十分拙劣。 “椿,很高兴见到你。”美纱笑眼弯弯,似是极力撮合他俩般说道,“甚尔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好男人,你要好好对待他哦。” 一之濑美纱用来形容甚尔的词语,有责任心、好男人。 椿恍惚间觉得,这两个形容词与甚尔不太搭边。 但是见美纱真诚且自信的笑颜,又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这家餐厅我有一半的股份,为了用行动支持你们约会,待会儿我会让餐厅经理给你们打一个折扣的。”美纱说道。 “不用打折,我想多花些钱。”椿实话实说。她想花钱,钱花不完以后被无惨发现怎么办。 话音落,站在一旁的甚尔,胸口发出几声闷笑。 美纱先是一愣,而后抿唇淡道,“你还真有趣,那我送你一瓶红酒好了。” “也不用,喝酒会损伤脑神经,所以我从来不喝酒。”椿道。 椿真没有跟一之濑美纱故意作对的意思,主要是美纱说给她吃饭折扣和红酒,这两件事确实是椿完全不需要的东西,强行让椿接受,甚至会给椿造成麻烦。 椿见美纱的笑容有些僵,语气缓和道,“你可以把红酒送给甚尔,如果他需要的话。” 没等甚尔开口,美纱便摆了摆手,说道“算了。” “他啊,完全喝不醉的,喝酒也是浪费。” 美纱的美眸流转,笑意满满地看向甚尔,两人目光交汇,甚尔神色一黯,立即转开视线。 她好像很熟悉甚尔……椿都不知道甚尔喝酒喝不醉这件事。 倏然间,一个中年男人走到美纱面前,“您是伏黑美纱吗?” 美纱温和地更正道,“不是哦,我现在叫一之濑美纱。” “抱歉一之濑夫人!我一激动忘记您已经嫁人了,我是您的粉丝,方便签名吗?”这个男人即是餐厅的客人,也是美纱的粉丝。 她抿唇笑了笑,接过男人递来的笔和记事本,边签名边感叹,“我本以为离开演艺圈后就没人记得我了。” “怎么会呢,您之前拍的电视剧,我都奉为经典之作反复观看呢。您因为结婚退出演艺圈,这是演艺圈极大的损失啊。” 原来一之濑美纱是个演员,连不经常看电视的椿,都觉得有些眼熟美纱的脸,她应该很有名气。 男人嘴很甜,口若悬河,“上个月,我在社交页面上看到您p的女儿出生照了,她真是超可爱啊,五官感觉很像您。” “是么?”美纱声音愉悦道,“我倒是觉得她刚出生时皱皱巴巴的一点儿都不可爱,而且她和我丈夫长得一模一样。” 美纱和男人还在交谈,甚尔似乎没多少耐心,迈步朝餐厅里走去,椿急忙跟在他身后。 美纱余光看到椿和甚尔要走,握笔的手加快了签名的动作,签好后将本子递还给粉丝。 男人接过,感激涕零道,“谢谢您的签名,我很期待您能复出!” “这个你可能等不到了。”一之濑美纱笑道。 粉丝走后,一之濑美纱快步走到甚尔身旁,“甚尔,等我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而后她注意到椿,礼貌地询问道,“方便把甚尔借我一下吗?” 好像不同意也没用叭。 椿点头,对甚尔道,“我先去座位上等你。” 甚尔沉下眸,“不用了。” 椿愣了下,停住脚步,一时间不知道甚尔是在对谁说“不用了”。 “来这里吃饭只是巧合,我和你没什么好说了。” 甚尔轻巧地避开一之濑美纱伸出的手,转而拉起椿往餐厅里走去。 * 他们坐在预定好的座位上,全景窗户下的美景绚丽夺目,但椿却丧失了欣赏夜景的**。 她举起旁边的水杯,边喝边思索着,一之濑美纱和甚尔什么关系,为什么甚尔的反应与平常不一样。 片刻后,甚尔眼梢溢出笑意,低笑一声,“你的样子还真好懂。” “笑什么?”椿放下水杯,那双小鹿眼懵懵地望向甚尔。 “我和一之濑美纱没有任何关系。”甚尔道。 “诶,真的吗?”她怎么有点儿不信…… “真的,”甚尔垂下了眼,“连联络方式都没有。” 是通讯录里连联络方式都彼此删干净的那种没有关系。 椿得到甚尔肯定的回答,抑郁一扫而空,再次绽放了笑颜。 他一说,她竟然就瞬间相信他的话了。 甚尔注视着她,眉眼柔和,“笨蛋。” 服务生递来了两份菜单,椿翻了翻,抬眸对甚尔说,“我们换家餐厅?” 甚尔:? “你不是很想吃这家?”甚尔问。 椿摇摇头,“现在不了。我不想让这次约会浪费了,跟我来,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 他们离开The mn餐厅,没有立即回家,而是沿街买了许多小吃和饮料。 拎着这些食物,一同来到椿的公寓。 一进门,椿看了桌上的时钟,放下手中的袋子,奔向凉台。 而后,她扶着阳台的栏杆,转身兴奋地朝他喊,“甚尔,快来。” 远处,夏日庙会街道活动放出的烟火,五颜六色,在夜空中光彩溢目地绽开,又如流星般坠落。 甚尔只觉得,椿的笑脸在烟火的背景下,异常得夺目,整个人映着一层流转斑驳的光。 他走到椿的身旁,两人一高一低,并肩望向夜空。 椿抬着头,望向肆意绽放的烟火,眼眸里含着流光涌动的花火,“好美呐。” 他看着夜空,淡道,“美,但短暂。” 嗯,是甚尔式颓废发言。 椿更正道,“烟火虽然转瞬即逝,但记忆是永恒的,而且干嘛这样在意结果,过程美好不就好了。” “就像……人早晚都会死,难道一出生就不活啦?” 听完,甚尔的薄唇微扬,面朝栏杆地站正身体,而后俯身向前,整个人懒懒地趴在阳台的栏杆上。 他也不看烟火了,侧过头,耳朵枕在手臂上,静静地望向椿。 过了一会儿,椿的余光发现甚尔在看她,目光散漫又肆意,她疑惑地朝自己左下方看去,问道,“看我干嘛?” 而后,甚尔伸出手,抚上她的脸,用拇指轻轻抹掉她唇上的唇彩,“不适合你,下次别化了。” 原来甚尔早就注意到她化妆了。 只是他觉得不好看,不适合她,所以才没有提化妆这件事。 椿的脑海里倏然闪过美纱那张精致的脸。 也是呢,遇到过彩虹一般的人,再看别的确实会有落差。 椿轻垂下眼眸,鼻子有点酸,层层情绪浮了上来,“确实不好看,更比不上明星的……” 话没有说完,椿的唇上一软。 甚尔骨节分明的手穿过她的头发,抚上而后压低后脑勺,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倾身吻了上去。 椿没说完的话被吻温柔地吞噬掉了。 这个吻很突然,也浅尝即止。 没过多久,他放开了手,椿的大脑霎时一片空白。 然而,感到意外的人,似乎不仅是椿。 他们直立身体,双手扶在栏杆上,沉默了一会儿。 公寓外,烟火不断,伴随烟火爆裂的声音,公寓的大门忽然有门锁转动的响动声。 一刹那,他们同时从梦境回归到现实,目光交汇,椿对上甚尔那同样意识到问题的眼眸。 无惨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4.26日下午1点更新的内容:关于文名的公告,今天晋江那边说现文名不行,不符合上榜要求…… 读者朋友们不用选了…… 我今天会再改回《屑男人改造计划》……哭了 感谢在2022-04-23 20:03:14~2022-04-25 23:3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salind· 16瓶;温亍宣 10瓶;失智、银河九天 5瓶;浅野-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 屑 目光交汇间,甚尔未动,等待椿的选择。 椿没有犹豫,匆匆转过身,视线掠过甚尔唇边渐渐浮起的一丝哂笑,毫不迟疑地迈步,朝大门处跑去。 不知为什么,在她跑到门前时,椿总感觉有些东西被她忽略了,却也来不及细想。 无惨的强大,在椿的心里有根深蒂固的地位。 她见过无数个为杀无惨而死去的人,几百年间,只有一个名叫继国缘一的武士,在对战无惨时取得压倒性胜利,其他时候都是无惨单方面虐杀他们。 虽然甚尔看起来又野又狠,但他毕竟是人类,打人可能还行,打鬼王……她不能拿甚尔的生命去赌。 保命是最要紧的。 无惨开门有一段时间,却一直没打开大门。椿走近才发现,门锁被后进门的甚尔,从里面反锁住了,外面的人用钥匙是打不开的。 进屋锁门,嗯,这真是一个很好的习惯,虽然不知道甚尔是怎么养成这习惯的。 椿侧过身,想给甚尔比个大拇指,但不经意瞥到地面上放有买来的食物上时,顿时一惊。 她视线一移,只见甚尔从容又淡然地站在原地,她连忙指了指地上的食物袋,而后口型明显地无声说了句:“躲、起、来。” 一霎那,甚尔动作迅速地捡起地上所有该捡起的东西,没有看椿,直接转身向屋内深处走。 见此,椿缓缓舒出一口气。 甚尔很聪明,她非常欣慰。连她自己都觉得刚刚没有表达清楚,但甚尔却能瞬间get到她的意思。 “椿,你在里面吗?”无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听到门外的声音,椿一瑟缩,立即将注意力放在无惨那边,轻应,“嗯。” “你换门锁了?” 无惨质问的语气里带有她熟悉的不满。 “没。”椿道。 自上次那件事后,她开始知道无惨怕什么,反问道,“你来做什么?” 无惨察觉到椿的话语间依然厌弃且低落,语气稍缓道,“你打开门,我们见面说,好么?” 不好。 虽然她很想这样说,但以无惨的脾气和能力,完全可以分分钟破门而入。 椿转头看向屋里,一眼望不到甚尔的踪迹,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他应该躲好了。 她拧开了门锁,一下便撞进无惨的视线里。 无惨梅红色的眼眸与平常不同,眼梢间尽显温柔,见到椿的霎那,唇边的笑容都多出几分真情实感。 椿垂着眼,不想看他,冷冷地说,“什么事?” “不让我进去吗?”无惨疑惑道。 “在门口说吧。”椿道。 椿反应冷淡,无惨也没有生气,笑了笑说道,“我这几天好好思考了一下我们的关系。” “椿,我们的感情原本不是很好么,变成现在这样,你和我都很累。不如……我们回到最开始的状态,你觉得如何?”无惨道。 听完无惨过于天真乐观的话语,椿依旧低垂着眼,不为所动。 他继续道,“这些年,我们身边有很多熟悉的人和事出现又消失,一直不变的,也只剩彼此了。” 无惨向前一步,朝她伸出邀请的手,“重新开始吧,好吗?” 椿撇开头,怎么可能重新开始。 她从始至终都只对那位名叫产屋敷月彦的人类有感情。 产屋敷月彦变成鬼王无惨后,由于身体的改变,性格也开始潜移默化的阴暗扭曲。 即使是最开始,鬼舞辻无惨对椿也只有欺骗。他伪装成除了身体没有生命体征,不能晒太阳外,其他没有任何改变。他瞒着椿食用了大量的人|肉,导致错过最佳的治疗期,永远无法变回人类。 椿面前的无惨强势又霸道地靠近她,每当他向前迈一步,椿便后退一步。 她意识到,再往前走,无惨可能会感知到屋里藏着甚尔。 椿急忙伸出双手制止他,“够了。” “你先回去,”椿低着头,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我今晚想想你说的这件事。” 他们相处了数百年,无惨是最了解椿的,她的样子显然是说谎时常有的神态。 无惨唇边的笑容消失,一针见血地问,“你为什么一直让我回去?” “没有。”椿道。 “为什么不让我进屋?”无惨沉下脸,咄咄逼人,“屋里藏了什么?” “不是这样的。” 椿抿了抿唇,努力镇定道,“我只是想你先回去,给我一些思考的空间。” 无惨冷笑一声,“可能我给你的空间太大了。” 眼看事情瞒不住,椿抬眸看向无惨,沉声道,“你如果真得念旧情,请先回去,不然我们永远不会和好如初。” 无惨眼神冰冷地看了她一眼,刚刚的温柔消失殆尽,一把推开椿,向屋内走去。 椿倒在地上,来不及阻止,起身时,无惨已经走到屋内。 她站在卧室门口,目睹着无惨的管鞭将衣柜的木板切成几块,见衣柜没人,管鞭又横扫屋内所有可藏身的地方,直至将最后一处的窗帘后切成粉碎。 窗帘的布料在屋里横飞,左右摇摆,渐进地飘落,窗帘后隐藏的东西,终于被无惨看清。 那是椿今天买的一套化妆品,然而已经成了塑料混合玻璃的碎块,粉也斜洒在地面上。 所以,椿没有藏人…… 她从来不化妆,因为担心他看到化妆品,表情才不自然么。 椿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甚尔去哪里了,但他只要不在这间公寓里,就是安全的。 她察觉到无惨的表情,顺势道,“化妆品也算药品吗?” 椿的问题,让无惨验证了自己的猜想,看着一屋子狼藉,这次确实是他不对呢。 无惨转身看向椿,唇边抿起一个弧度,“不算药品哦。” 他那只没有温度的手抚在椿头上,轻轻抚摸了几下椿光滑柔软的发丝,“你喜欢的话,我多买一些送给你。” “还想要什么?我都会买给你。” 椿目光淡淡,没有任何回应。 屋内一片狼藉,原本无惨非常讲究且注重生活品质,此次,他丝毫不在乎公寓的凌乱,坚持要留宿这里。 椿简单将卧室收拾出一个可以摆放床铺的地方,她刚把床铺放好,转身去拿枕头的时候,无惨已经换好一套黑色白边的睡衣,盘腿坐在了床铺上。 见到这一幕,椿抱着枕头一愣,僵硬地站在原地。 鬼是不需要睡觉的,往常无惨留在这里也是看看书,处理一些自己的事情。 但今天的架势,他似乎想和她一起睡。 当然,最好不是她想的那样。椿心存幻想,问道,“你这是?” 无惨盯着她一会儿,忽地抿唇笑了起来。 猝不及防间,他伸手捉着她手腕,向前一牵,一把将椿拽进怀里,用手撩开她耳旁的发丝,唇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要和你睡。” 听完,椿下意识身体一颤,而后她视线移至墙面上的钟表。距离天亮仅有六个小时,无惨每次都会在距天亮两个小时的时候离开。 就四个小时,忍一忍。 入夜。 椿身上虽然盖着夏季的薄被,但她在无惨的怀抱里,整个人宛如坠入冰窖,寒冷又刺骨。 冰冷难忍,更别提入睡。 而无惨更是不需要睡觉。 他从后面环抱着椿,手捋开椿脖颈后的发丝,唇贴近椿的后脖颈,开始细吻轻啄起来。 椿一下意识到无惨的想法,手指推开他的脸,“我有点累。” 无惨用脸颊蹭了蹭她的脖颈,说道,“以前,我们也会这样的呀。” “这件事有助于改善关系。”他道。 椿撇了撇嘴。 无惨那堪比植物的性|欲,自身对这件事无欲无求,只能为弩而弩。因为曾经试过,所以知道,做这件事双方都不会获得什么满足感和愉悦感。椿与他成婚的那两世试过,确定不行后,也就不再试了。 今天,无惨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又想增加试错成本,来佐证早就知道的答案。 他翻过身,双手压在椿的双肩上,俯视着她。 在窗外月色的映照下,椿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枕边,那双小鹿眼湿漉漉的,像是会说话,慌乱地眨了眨。 无惨见她慌张的样子,有意想逗弄她一下,唇含|住她的耳垂,靠近她,感受她轻轻浅浅的呼吸,手上的动作循序渐进。 她仅感觉到耳垂上湿润又冰冷的触感,心里却没有任何的波澜。 无惨想进一步,指尖碰触到她上衣的扣子上,用指腹反复摩擦。 那两世都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次。 椿偏过头,视死如归地闭上眼,一片黑暗中,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有些事情,如果现在不做,以后也再无机会。 不知出于何种力量,她立即伸手抓住无惨解扣子的手,感受到她的抗拒,无惨梅红色的眼睛疑惑地看向她。 椿神情淡淡地说道,“抱歉,我今天没状态,改天吧。” 而后,她用手推开无惨,坐起身。 椿这种不温不火地反抗,让无惨也不好发作。 他在床铺坐好,手肘搭在膝上,看着椿慢条斯理地系好衣服上松动的扣子。 系好扣子后,椿侧过头,“我这里有更有趣的事,你要不要试试?” 他笑了笑,无言地看着椿。 无惨人类时期便久病成医,对医学知识向来感兴趣。 椿从书房里拿出她最近研读的医学著作,拍了拍手里的影印纸和书籍,“这不是我们更熟悉的事情么。” 无惨见此,先是一怔,而后眼梢溢出散漫的笑意,“这倒也是。” 从窗外看,一盏昏黄的台灯下,椿与无惨对坐在书桌旁看书,整个夜晚都尽是温柔与和谐。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中间还有好多剧情没写,甚尔大战无惨的情节还要再有几章…… 感谢在2022-04-24 20:03:26~2022-04-30 23: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2327404、ChuSOR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黑泽夫人日天日地、ChuSORA 20瓶;Rsalind· 16瓶;年高高 6瓶;银河九天、月亮小表妹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 屑 无惨像往常那样,待到距天亮仅剩两小时的时候,离开公寓。 他走后,椿重新整理了一下衣服,拉开大门,走到甚尔公寓的门口。 椿敲了一会儿门,“甚尔,你在吗?”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公寓里一片寂静。 甚尔不在家么,这个时间他会去哪儿呢? 该不会又去赌场了叭…… 椿回到自己的公寓,走到廊道的高脚柜旁,拿起黑色的座机电话,按照之前背下的号码,拨通电话。 秤的手下把电话给秤后,秤明确地表示,甚尔今天没有来赌场,椿才恹恹地挂断电话。 她打开电脑,漫无目的浏览着新闻,心里隐隐期待着敲门的声音。 又过了一段时间,不仅是门没动静,连楼道里都是一片寂静。 椿想到昨天与甚尔的遭遇,鬼使神差地点开浏览器,在雅虎的搜索框里输入“一之濑美纱”的名字。 雅虎搜索页面瞬间跳出百万条搜索内容。 伏黑美纱,模特出身,拍过数个热播的电视剧,有不少代表作,并且在霓虹的国民熟悉度很高。嫁给一之濑富商后,更名为一之濑美纱,婚讯伴随着息影的消息公之于众,让无数影迷惋惜。 一之濑美纱的年龄比甚尔还大三岁。 难怪身材和长相那么出众,看维基词条的介绍还挺有知名度的,估计只有椿这种不怎么看电视的人不知道她。 一之濑美纱已婚,而且甚尔也明确向椿表示过,他们没有关系。 那甚尔应该也不会去找一之濑的。 天已蒙蒙亮,阳光为云朵镶出一道金边,椿关闭电脑,也许待会儿甚尔就回来了。 椿一晚上没睡,准备先补眠,说不定睡觉的时候,甚尔就过来找她。 下午。 一阵敲门声吵醒在床铺上熟睡的椿。 她蒙眬地睁开带有倦意的双眼,意识逐渐清醒明晰。 是甚尔来找她了么。 椿急忙坐起身,趿上拖鞋,开心地走到大门处开门。 她握住门把手,身体向前倾推开门,在看清来人后,唇边的笑容瞬间僵住。 司机上野双手拎着数个大牌购物袋,身后站着几名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工人。 上野脸上堆满谄媚的笑,恭敬地道,“椿小姐,富泽少爷说这间公寓需要重新修整一下,让我带上工人,把您公寓里该修整的地方修好” 昨晚,无惨在公寓里切坏所有可以藏身的柜子,以及破坏掉很多木板,导致屋内一片狼藉,是椿一个人搞不定的状态。 无惨知道椿见不得屋子乱,所以他特意嘱咐司机叫工人来帮她修整清洁。 听完上野的话,椿点点头,侧过身,让出门口的空间。 工人们进屋后,上野仍站在门外,椿不由得看向他。 上野举起手里的购物袋,“这是富泽少爷给您买的化妆品和衣服。” “款式都是少爷挑的,您看看喜不喜欢。” 椿只看购物袋,就能感觉到袋子里物品的昂贵,“我不是很需要这些,你退了吧,跟他说,心意我领了。” “这……” 上野面露难色,“您要是不收下,富泽少爷还准备另外一个清单,可能需要飞到巴黎,让我当天去,第二天中午之前必须将物品送达到您手上。” 从这里飞到法国要9个小时,当天去第二天回,这真得很赶啊。连酒店钱都不愿意为员工多出一晚,不愧是她认识的屑老板,对鬼苛刻,对人也如此。 她又何必为难打工人。 “好吧,我收下,麻烦你把东西放在玄关的储物柜上吧。”椿道。 “好的!”上野应道。 上野将购物袋放好后,又进去监工。 这一切都是无惨安排好的,他倒是想得周到。 工人们干活麻利,几个人配合默契,没过几小时便搭好几组新柜子。 椿见工人们十分卖力,做了奶茶和茶点,端来给他们吃。 吃完后,他们把地面上的残渣清理干净,铺上了新的地毯,并且将碎掉的窗帘布料扫走,他新窗帘的材质极为厚实,一组窗帘换好,拉上后屋内变得一片漆黑,透不出一丁点的光。 天擦黑,他们将一切修好,屋子拾掇干净整齐后,礼貌地向椿请辞。 椿送走上野和工人们,关上门,她一转身,公寓已经焕然一新,比起之前的样貌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后,她目光看向储物柜上的购物袋。 她随手拿下一个购物袋,撕开封口处的标签,一件淡粉色的连衣裙映入椿的眼帘。 拿出衣服,这件裙子款式简约,布料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浅浅淡淡的光泽,看起来低调奢华,品位不俗。 这是件很适合椿的裙子。 无惨虽然没有世俗的**,但他确实很懂女人。 椿还记得大正时期,有一位叫丽的名门大小姐。 无惨看上了丽的身家背景,即使丽有自己的丈夫,无惨也没有停止接近她的步伐。等待他们的感情到位后,无惨暗杀了她的丈夫,阻碍消失,他便取而代之,娶了丽,也顺便接管丽和前夫留下的女儿。 他们一直维持着夫妻关系,直至有一天,无惨带着丽和女儿去逛夜市时,碰到一个戴有缘一同款耳饰的鬼杀队少年,吓得他当场造鬼,逃离现场。而后无惨来到椿的住所,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才平复下情绪。 那年,丽的出现导致无惨少找几次椿,所以椿很感激她,虽然丽最终被无惨一拳爆头,但椿也一直将丽的这份恩情记到现在。 总之,无惨还是很有抢别人老婆的本事的。 就在椿陷入回忆之时,楼道里忽然传来一声“吱啦”的开门声。 而隔壁只有甚尔在居住。 椿立即将裙子放回购物袋里,站起身,打开大门,朝甚尔公寓那边跑。 甚尔公寓的门还没完全关上。 椿也顾不得会不会夹手,双手一下伸进缝隙里,扒住即将关闭的大门。 甚尔感觉到关门的阻碍,侧过头,目光懒散地从门缝向外看去,在看到扒门的是椿后,他淡漠地后退一步,放开握住门柄的手。 椿关切地看着他,“甚尔。” 甚尔沉静地看着椿,眼神里充满疏离感,“什么事?” 他怎么忽然变得这样冷漠。 椿见到甚尔这幅模样,早已准备好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只道,“我担心你,所以……” “担心我什么?” 甚尔打断她的话,哂笑道,“担心我没有跑掉,被你老公抓到,然后影响你和你老公的感情?” 椿讶然地摇了摇头,“不是。” “你担心自己的老公就好了,我不需要你担心。”他道。 椿愣住。 甚尔嘴角挑起,话里透着讽刺,“你和他的关系,不是很好么。” 他……指的是无惨么。 椿想起曾经与甚尔在购物街商场前的对话,难道甚尔误会自己骗他了,所以才生气的。 她辩解道,“不是的,他确实喜怒无常,那段时间也经常使用暴力……” 椿的声音越说越小,那块敏感的伤疤再次公之于众地掀开。 然而,即使掀给他看了,他似乎也无动于衷。 甚尔笑了笑,语调薄凉又无情,慢悠悠地说,“他打你,你打回去不就好了。” 椿抿着唇,眼睛开始泛红。 她不明白,只是一晚上而已,为什么甚尔会变成这样。 难道昨晚的那个吻,也和烟花一样,炽热乍现,最终荡然无存么。 见此,甚尔眼底闪过许多情绪,而后归于平静。 一道悠长的吐气声后,他语气渐缓,“你回去吧,我不想再从阳台逃走了。” “……” 原来他是因为椿让他躲起来才不满的。 甚尔垂下眼,掩盖住目光里的情绪,漫不经心道,“他来了。” 无惨来了么。 椿回想起,上次厨房事故,也是甚尔先察觉到的,他的感官似乎比一般人灵敏。 甚尔瞭起眼睑,闲闲地看向椿,等待她再次做出选择。 回去,还是留下呢。 空气都静了,直至楼下传来关车门的闷响声,破坏了安静的氛围。 椿松开扒门的手,对甚尔轻声道,“抱歉,我之后会解释清楚的。” 说完,她退后一步,没有片刻的犹豫,转身朝自己的公寓跑去。 又是一次很明晰的选择,没有丝毫悬念。 甚尔撇嘴笑了下,再次阖上大门。 * 无惨打开公寓的门,走过玄关,视线移至屋内,只见椿跪坐在桌子前,双手捧着一本书。 她发现无惨进来,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圆眼睛慌乱地看向他。 不管过去多少年,椿的本质依旧纯净又可爱,只要有她在,无惨便觉得自己不是孤独的。椿在的地方,他就有一个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无惨走到她身旁坐下,“在看什么书?” 椿是仓皇之中随手拿的,自己也不清楚拿了哪本,不动声色地把书向前偏了偏,看清书封后说道,“人类的起源……” “读给我听听。” 无惨看着椿眨了眨眼,不由分说地躺倒,头枕在椿的双膝上,准备听她念书。 椿垂眸看去,无惨已闭上双眼,薄而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拓出层层阴影。 见椿迟迟未读书,他忽然睁开一只左眼,看向椿,梅红色的眼睛里泛着温柔的色泽,似是充满耐心和包容地等待她。 椿翻开书页,开始朗读起来。 无惨再次阖上眼,卸下所有疲惫与伪装,听着椿温软好听的声音,唇边浮起一抹安适的微笑。 她读了几页后,楼道那边传来一声极有存在感的关门声,力量传至墙壁,公寓内,窗户旁挂的银色风铃乱颤,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 椿的心也像风铃那般乱了。 甚尔出门了么。 今晚,他又要去哪里呢。 椿的呼吸变得紊乱,无惨躺在她的腿上,没睁开眼,启唇问道,“怎么不念了?” 她稳了稳心绪,继续念下一段的内容。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怎么一写无惨就收不住手呢=0= 这篇文的男主是甚尔和5T5二选一的,嗯,没错! 感谢在2022-04-30 00:00:00~2022-05-02 23: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huSORA、风雪夜归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huSORA 20瓶;风雪夜归人 15瓶;芙一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 屑 窗帘换成加厚布料的原因,她终于知道了。 无惨一改往常晚上在白天走的情况,一连三天都住在公寓里,不论白天还是晚上。 他每天让司机上野为椿送三餐。 椿吃饭时,无惨则在一旁安静地看书。 他不想让椿看到自己进食人|肉的样子,所以三天时间没有吃任何东西。 也许是椿那天的自杀行为,让他有所震撼,于是一改往常的态度,近乎小心翼翼的,维护起这段关系。 然而,他不在椿面前进食,不代表他永远不用进食。 由于老派公寓的隔音效果不好,这期间,她时常听到隔壁公寓传来的开关门的声音。每天在晚上七八点的时候,甚尔外出,第二天早晨六点左右,甚尔回来。 他们明明离得很近,走出公寓,不到十米就能见到面。 但因为有无惨在,椿闷在公寓里整整三天时间,三天不能见面。 她内心很焦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哄甚尔,详细解释一下让他“躲起来”的原因。 第四天太阳落山后,这件事终于迎来转机。 无惨用座机拨通一个电话,没过多久,司机上野便开车来到公寓楼下,等着接无惨。 他走出公寓,椿也结束了三天的禁足时间,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而,近乎是与无惨刚离开的同一时间,甚尔公寓的门也打开了。 椿视线移至墙壁挂的钟表,刚好是晚上七点。 无惨还没走远,她此刻又不能去找甚尔了。 * 公寓楼下。 无惨走到汽车旁,听到身后有很轻的脚步声,在上野拉开车门的同时,无惨偏过头,余光看向身后。 男人身材高大,黑短发,右嘴角有疤痕,神情懒懒的,目不斜视,完全没把无惨放在眼里。 无惨上次去购物中心接椿时见过他。 在甚尔经过无惨的身后时,无惨尝试去读取甚尔阴暗面的心声,刚探入进去…… 无数种消极的话语一股脑涌出,声音嘈杂又巨大,宛如有数万张嘴同时开口在无惨耳边呐喊,听不清楚具体的话,只汇成一道“轰隆隆隆隆隆隆隆”的巨响。 这振聋发聩的心声瞬间逼退了无惨。 这个人阴暗面的层级相当之高,仿佛生活所见之处,他皆不满。没个二十几年不良风气的生活,还真达不到这种维度的颓废心声。 可惜他没创造鬼的能力了,不然他还真想把血液赐予甚尔一些,看看这种阴暗层级的人能变成什么样子的鬼。 虽然无惨没听清甚尔心声的具体内容,但他还是可以肯定,甚尔对他很厌恶。 上野见无惨迟迟没上车,试探性地问道,“少爷,椿小姐还满意最近的饮食吗?” “你做得不错。”无惨道。 听到老板夸奖自己,上野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而后,无惨目光若有若无地看向甚尔伟岸的背影,转而嗓音清冷地对上野说,“本来公司有事,父亲昨天便让回去一趟,但是你也知道椿很粘人,怎么都不让我走,才拖到现在。” 上野听后一愣,富泽少爷从没对他讲过私事,涉及到椿小姐的事情往常更是保密得紧,上野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得奉承道,“椿小姐和您感情真好啊。少爷,您上车吧,老爷刚刚又催过我了。” 无惨坐上车,上野关好车门后,也急忙进入驾驶位。 没过多久,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便从甚尔身旁疾速驶过。 * 无惨离开公寓有一段时间后,椿换上外穿的衣服,出门去找甚尔。 她憋了一肚子的话,这些话憋了整整四天。她非常迫切地想见到甚尔,当面向甚尔解释清楚,她并不是因为情感层面的原因才让甚尔躲起来的,如果无惨是普通人类的话,她巴不得自己和无惨的感情出现问题…… 一轮皎月挂夜空。 椿怀着这种急迫的心情,跑出公寓,在附近的所有餐馆找过一圈后,没有看到甚尔。 疾跑过后,她站在马路边,喘着气,一时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难道又要等到明天早上么。 不行,这样太久了。 马路上灯光斑斓,偶有车辆驶过。 椿揽住一辆出租车,坐上车后,对司机说了金秤赌场的地址。 虽然之前椿给秤打过电话,秤说甚尔最近没有来赌场,但除了赌场,椿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了。 到达那个废弃的商场。 计程车停到路旁,椿付完钱下车,轻车熟路地进入商场,顺着指示牌找到楼梯口,下楼。 赌场门口抽烟的人,他们见到是椿,都立即停下抽烟的动作,站直身体,异口同声地向她打招呼,“椿医生好!” “椿医生,什么时候再出诊啊?我迫不及待想掏钱了。” “椿医生,我按照你说的坐姿玩儿牌,最近脊椎真得不痛了。” 椿微笑着点点头,“不错,继续保持。” 她回答完他们的问题,门口抽烟的赌徒主动为椿推开赌场的大门。 走进赌场,秤的小弟见到进门的是椿,急忙跑去通知秤。 椿站在赌场的大厅,一眼望,真得没看到甚尔的身影,她刚想往里走。 秤从办公室走出来,急忙揽住椿,热情地说道,“椿,你来啦,上次你让我去体检真得太及时了!” “检查得怎么样?”椿问道。 “体检科的医生发现我的报告很多指标有问题,又加照了一个CT,看出来肺有问题,不过发现的时间还算早,有机会医治好。” 秤非常诚恳地说道,“还好听你的话去体检了,是你救了我一命,不然我可能看不到自己的儿子长大成人咯。” “不用客气,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还可以和我说。”椿道。 紧接着,她似乎意识到什么,惊讶地说,“你有儿子?” “有啊,他刚满一岁,叫秤金次,长得很可爱哦。”秤道。 “恭喜你。”椿微笑道,“对了,今天甚尔有来吗?” 秤连忙摇了摇头,摇头的频率和程度犹如拨浪鼓,非常夸张。 椿望了他一眼,朝赌场里面走去。 赌场里面还有一家酒吧,这家赌场虽然是黑赌场,但据说酒吧申请下了牌照,也是对外合规经营的幌子。 秤急忙又挡在椿的面前,边说边掏出手机,“刚好有时间,我给你看看我儿子的照片吧,他真得特别可爱,以后一定会成为优秀的人。” 椿对秤的儿子也蛮感兴趣的,静静地站着看完了秤金次的婴儿照。 虽然五官没张开,但隐隐也有种“少年老成”的味道,和秤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长得很像你。”椿评价道。 秤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大家都这么说,希望他以后不要像我这样不务正业,能做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像你也很好呀,不要这么看轻自己啦。”椿道。 秤听完眼眶一热。 椿笑了笑,继续向前走,秤又立即挡住她,说道,“我还开了一家比赛拳馆,就开在旁边不远处,今天我请你看一场拳赛吧,VIP池座,酒水零食全免费。” 她疑惑地看向秤,刚开始还不明显,但现在,秤这是显而易见地在拼命阻止椿往里走。 “甚尔在里面吗?”椿看着秤问道。 秤撇了撇嘴,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椿没有再理秤,直径穿过赌场大厅,朝酒吧的方向走去。 进入酒吧。 震耳欲聋的鼓点直击椿跳动的心脏。 虽说是酒吧,但布局和功能更像是夜店。 光线昏暗,人却很多,不算大的空间里满是跟着音乐燥热舞动的人。转动的灯光色彩斑斓,光怪陆离,眩晕又迷离,非常适合短暂逃避与迷失。 椿走到舞池旁,一个区域一个区域地看过去。 虽然灯光很暗,但甚尔的外貌实在过于出众,让周围人更加黯淡无光。 他在饮酒区,穿着一件松松垮垮Stne Isnd带有圆盘指针的绿色T,手支着头,懒散地坐在吧台的靠里的位置。 背景音乐声巨大,椿即使喊他也听不到,这是一个人与人只能在耳边讲话的场所。 椿轻轻地扒着人群,朝甚尔所在的方向走。 人们拥挤着,簇拥着,椿穿过舞池时,婉拒挡在身前搭讪的人,心里默默祈祷甚尔别移动位置,这么暗的地方,他一动,还真不好再找到。 她终于穿过人群,前方再无什么阻碍,似乎感受到她过于炽热的目光,甚尔抬起头,懒懒地掀了下眼皮。 目光相撞,甚尔立即移开了视线。 “甚尔?” 椿迫切地向走到他面前,把她和无惨那名不副实的感情讲清楚。 然而,下一秒,椿停止了脚步。 一个长相精致漂亮的女生,拿着一个威士忌酒杯来到甚尔的身边。 她身体靠在甚尔身旁,一只手亲昵地搭在他的肩膀上,而后笑着将手中的酒递给他。 甚尔接过酒杯,眼梢溢出散漫的笑意,贴近她,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女生瞬间变得喜笑颜开。 他们在一起的氛围暧昧又缱倦,此刻他真得很像一个久经情场的浪子。 也是哦,这是第三个,椿见过的与他有关系的女人了。 椿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忽然丧失了说话的**。 定睛看去,甚尔身前的改造面板进度数值显示为0%,甚至不如几个月前的状态。 认真的只有她。 他真得很好,很绝情。 椿抿了下唇,转身向酒吧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是误会,后面有反转。 感谢在2022-05-02 23:00:00~2022-05-04 2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有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5 屑 关上酒吧的门,世界都静了几分。 椿走出酒吧,站在门口不远处发呆,脑子里还在消化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秤见到椿走出酒吧,他不用多想,也知道椿在酒吧里发生了什么,于是走到她面前安慰道,“椿,你不用太在意啦,甚尔这小子就是没心,不管谁跟他在一起,他都是那副不靠谱的样子。” 椿茫然地点点头。 秤继续道,“我就是怕你见到甚尔难过,刚刚才阻止你进去的。” 椿能理解秤的好意,此刻她身心俱疲,用气音轻道,“谢谢。” “你应该转移下注意力,我让小弟领你去拳馆看比赛吧,很刺激的,看完一场比赛,保证你心情会变好!”秤道。 秤一副满腔热忱的样子,椿推辞了两次,秤依然坚持让椿去看看他开的拳馆,盛情难却,她只得同意了秤的安排。 金秤拳馆在商场的地下二层。 秤的手下向椿介绍,拳馆的经营牌照没申请下来,老板为了扩大区域,直接将地下二、三、四层打通,又重新做了墙壁加固。这家拳馆不论是面积还是会员数,都是东京规模最大的黑拳馆,场地一次可以容纳3万多个观众。 进入拳馆。 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区域,拳击舞台在最中间,舞台的四面被层层的观众席所包围,颇有种罗马困兽场布局的感觉。 椿的位置在第一排的观众席,据秤的手下说,这是SVIP的位置,其余VIP及SVIP的席位已经全部卖光,只有这里超C位的座位太过于昂贵,看一场比赛要300万日元,所以剩下了一个位置。 秤的手下将椿领到位置后,便离开了。 观众席上坐满了人,声音十分嘈杂,大部分观众都是凶神恶煞的壮汉。因为这里是秤的场子,所以椿也不是很担心安全问题。 她所在的SVIP席位,是两个人一组座位,刚刚秤的手下说这里的位置已经全售光了,也就是说,待会儿椿的旁边空着的座位也会有人。 椿吃着兔女郎服务员为她端来的爆米花,没过多久,场子里的照明灯倏然全灭,拳馆里陷入一片黑暗。 似乎感受到拳赛即将开始,观众们席位上的人开始亢奋地喊叫。 椿也将爆米花放在身前的桌子上,静静地看向逐渐亮起来的舞台。 几束猛烈的探照灯白光打向中心的舞台,主持人从容地登上舞台,一手举着话筒,另一只手挥舞着激昂地说道,“Ladies aleme g Bxing Gym!” 这名男主持人也是身经百战的样子,几句卖关子的话便把场子弄得热火朝天,椿身后的观众们像疯了般狂吼。 她刚刚吃爆米花的时候还好,但嘴和手一闲下来,主持人说的话一句也听不进去,思绪渐渐又飘到了甚尔哪里。 主持人与观众们互动了一会儿后。 一个少年出现在拳馆的入口处,他顺着观众席的台阶悄无声息地向下走,直至走到椿旁边的位置。 少年穿着稍显单薄的浅灰色卫衣,头上戴着卫衣身后宽大的帽子,从侧面看,头和脸被挡得严实,一副不想让别人看清自己脸的装扮。 身旁的座位有人坐了,椿却没注意,眼睛专注地望着舞台,脑子在思索拯救亡灵的事情。 少年入座后卫衣的帽子依旧没有摘,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从兜里掏出一颗透明包装的薄荷糖,拆开糖纸,丢进嘴里。 台上,主持人激扬澎湃地介绍比赛拳手的资料,少年集中注意力听了一会儿,觉得内容过于冗长,开始打不起精神。 他双手插进兜里,掀起眼皮看向身旁座位上的女生。 她的长发温柔地垂在肩上,侧脸长得漂亮又无害,皮肤透着易碎的苍白感。 周围观众都在热血激情地与主持人互动,欢呼又呐喊,只有她神情淡淡地看着舞台,忽然抬起右手捂住下半张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似乎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拳赛选手介绍也能听哭么。 少年眼底的趣味渐浓,“吃糖么?” 语调轻缓,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慵懒。 听到声音后,椿侧过头,撞上少年那双冰蓝色的眼睛。 卫衣的帽檐下,白色的碎发零散地挡在他的眉眼前,少年的眼眸里泛着细碎的光,仿佛蕴含着宇宙苍穹以及繁星点点,灿若银河,这是椿有史以来见到过的,最好看的一双眼睛。 他的气质疏离又清冷,有种不染尘埃的清贵感。 虽然看起来年龄不大,十一、二岁的模样,但这不妨碍他颜值极高。 一个极品美少年就坐在椿的身旁。 在他看清椿的样貌后,少年眼尾微微上挑,白色的睫毛轻眨了下,对她道,“伸手。” 椿下意识把右手掌摊在他面前,下一秒,他将两颗薄荷糖放在了她的掌心上。 “我们之前见过吗?”少年问道。 椿摇了摇头,撕开其中一颗糖的包装纸,放进嘴里。 少年坐正身体,目光再次望向拳击台,嘴里嚼着薄荷糖,自语道,“奇怪……我怎么有种捉弄过你的愧疚感呢。” 主持人卖力介绍完选手的资料,身后的电子屏幕上开始滚动刷新起两位选手观众支持率的情况。 拳馆每场比赛都可以去压选手输赢,按照每个选手最开始的支持率,来计算赔率。 这场的1号选手,是为蝉联三十三场擂主的老资历拳王;2号选手,则是今天来打第一场的新手。 场内观众一边倒地选择支持1号选手。 在比赛开始前,每位观众都可以下注,下注的资金是50万円起步。 椿有意识地想着,她要多分些精力在拳赛上,脑子里能少出现一会儿甚尔也不错。 她拿起座位旁的选择器,手挪到1号按钮旁,刚想按下时,旁边的少年似是不经意地说道,“投2号选手,1号一定会输哦。” 椿疑惑地看向他,“为什么?” “因为……” 少年抬起眸,肆意地望着椿,语气自信又轻狂,“他们的实力是骗不过我这双眼睛的。” 眼睛可以看穿选手实力么? “况且大家都在选1号,就赔率来看,赢了也赚不了多少钱吧,不如赌一把。”他道。 少年看着椿单纯又不谙世事的模样,恶劣心起,散漫地说,“看你也不像那种完全不在意50万円的人。” “嘛,选2号,给你看看,我投了500万円哦。”少年举起自己的投票器,在椿面前晃了晃。 他话里话外仿佛在说,我500万円都不怕输,你50万円还不快跟上。 见椿握着投票器还在犹豫,少年接着鼓动道,“输就输嘛,50万円不至于这样小心翼翼吧。” 不要小看大人啊喂! 椿太阳穴青筋凸起,这个小鬼虽然长得不错,但是说话语气真的很欠扁。 为了不被小鬼小看,椿毅然决然地用投票器为2号按下了50万円。 见此,少年向后靠在椅背上,再次转头看向拳击台,帽子挡住侧脸,唇边暗暗浮起一抹笑。 拳赛开始。 起初,1号选手压着2号选手痛殴,观众欢呼的浪潮不断。 2号选手在被1号选手重击头部后,似乎被打开窍了,起身后开始迅速反攻。投1号选手的观众默默捏了一把冷汗。 最终,历时2个小时,蝉联33场的拳王,居然被初出茅庐的新人打倒了。 大屏幕开始滚动选2号选手的资金……50倍的赔率,也就是说,椿这场赚了2500万円。 这就是能花300万円来看拳赛的小学生实力么,真得很有眼光啊。 拳赛结束,观众陆陆续续地往出口处走。 少年也没停留,站起身,双手插兜,朝楼梯处走去。 在场内如果显示自己赢家身份,出了拳馆后还是很危险的,容易被人盯上。 椿跟在少年的身后,打算等走到商场外,把自己的奖金分给他。 毕竟椿是在他的鼓动下投注2号选手的,没他的建议,椿是赢不了的。 少年的步伐很快,椿一直盯着他的背影,才没有跟丢。 走到商场外,人渐少,椿喊住他,“等一下。” 少年听到声音,停下脚步,身体未动,偏头看向她。 “钱怎么打给你?”椿问道。 他眼尾微扬,“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 椿不喜欢欠别人的,继续道,“那怎么联系你?” “有缘再会。” 他语气带有些许苦恼,“我要回去了,不然家里那些老头子发现我半夜偷跑出去,又要叽叽歪歪个不停。” 少年摘下头上的帽子,晚风拂过他额前白色的碎发,在月光下仿佛镀着一层朦胧的光。 他插着兜,侧身看向椿,唇边露出一个肆意又轻狂的笑,“Bye-bye。” 话音刚落,眨眼间,少年在她眼前凭空消失了。 椿愣在原地。 她确定刚刚只是眨了一下眼睛,他居然就消失了。 * 第二天,下午。 椿望着刚刚从邮递员手里接过的装有2500万円支票的信封,以及那块还没来得及吃的薄荷糖,才确认昨晚的经历不是做梦。 但是,少年在她面前瞬间消失,这个技能也是人类可以掌握的么。 就在椿思索的时候,座机电话突然响起。 椿急忙跑到客厅,接起电话,“喂,您好?”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椿,是我,中岛幸子。”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会很甜的,相信我。 末点掉太多被吓到了,本来没想让鸡掰猫这么早露面的,但是请猫猫出来救救我的末点叭,跪…… 5T5和女主下一次见面应该是四、五万字以后了。 BTW鸡掰猫是1989年12月生人,所以2001年夏季的时候,他才11岁多,请大家耐心等他长大哟_(:з」∠)_ 16 屑 听到这个名字后,椿拿话筒的手一滞,问道,“幸子,什么事情找我?” “说来也怪不好意思的……” “我有东西可能落在甚尔家里了,虽然价格不贵,那个东西对我来说还蛮重要的,是我妈生前买给我的琥珀手链。” 幸子犹豫了下说,“嗯……我在他家和别的女人发生了一些肢体冲突。” 果然,甚尔家的大门像潘多拉魔盒,每个女人打开都有不一样的“惊喜”。 幸子继续道,“发现手链丢失后,我找过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没找到,想必是掉他家里了。” 椿顿了顿,问她:“你和甚尔联系过了吗?” “没有。当时我们有一些误会,虽然是我误会他,但结果是,我已经把他的联系方式全部删除了。” 幸子继续道,“椿,甚尔还住你隔壁吧,你能帮我问问他吗?” “……” 挂断电话后,椿开始思索怎么和甚尔提这件事。 昨晚在酒吧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甚尔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画面,椿的胸口就闷得喘不过气。 嗯,一定是屑神的改造任务荼毒过深,让她连带着产生生理反应。 现在是下午,最近这个时间段,甚尔是在公寓里的。 椿在公寓门口徘徊,犹豫再三,最终仍没有勇气去敲开甚尔公寓的门。 因为她非常担心……害怕门一打开,又看到里面有一些不该看的人或事。 经常面对无惨已经够糟心了,她没多少心力再消耗。 椿站在玄关的高脚柜前,拿起柜子上放的钢笔,拧开笔盖,在便利贴上洋洋洒洒写下了几行文字。 写完后,她撕下纸张,拉开大门,走到甚尔公寓大门的门口,蹲下身,将写有字的便利贴正面朝上,悄然塞进门缝里。 而后,她没等里面有任何反应,站起后,立即转身,朝自己公寓那边跑。 * 卫生间。 甚尔刚醒不久,短且黑的头发略微凌乱,眼睛里满是倦意,站在镜子前,没精打采地刷牙。 倏忽,隔壁有开门的声音,脚步声在他所在的公寓前停下。 紧接着,一阵轻轻的沙沙声。 他吐出嘴里的泡沫,用毛巾擦了擦嘴,放下牙刷,走出卫生间,狭长的眼睛斜看去,只见大门下面的门缝里,一张淡黄色的便利贴塞了进来。 塞纸条的人似乎觉得塞得不够深,白皙纤细的手指又往里戳了戳,便利贴被推进屋内更靠里的地方。 他还没做出反应,门外的人步子迈得不大,脚步声却很密集,似乎拼尽全力,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跑走了,生怕看到他一样。 见此,甚尔扯了一下嘴角,走到门前,弯腰捡起那张便利贴。 便利贴上用深蓝色的墨水书写着几行字:今日十四点二十四分时,中岛幸子打电话给我,托我问你,是否看到她遗留的琥珀手链,如果有,请你独自到102室交给我。谢谢!椿留。 看完后,甚尔手指捻着纸条,不自觉地扬起唇角。 纸条上面的措辞严谨又官方,尤其是“独自”这两个字用得很灵性。 椿长得软软弱弱的,书写字体却遒劲有力,每个拐点都笔锋浑厚、洒脱,没练过多年书法写不出来的那种。 甚尔将便利贴工整地对折一下,放进睡衣的上衣兜里,而后走到玄关的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首饰盒,拉开公寓门走了出去。 楼道里光线暗沉,来到椿的公寓前,目光挪至紧闭的大门,他不确定房间里有谁。 迟疑片刻,甚尔弯腰将首饰盒放在她的门前,敲了两下门后,便转身走了。 椿隐约听到有敲门声,还没走到玄关,敲门声骤然停止。 推开门,门外空荡荡的,门正前方的地面上,孤零零放着一个首饰盒。 她捡起首饰盒,掀开盖子,内衬的缎布上静静躺着一条黄色的琥珀手链。 甚尔是不方便单独见她么,或者他压根不想看到她,才用这种方法把这条手链交给她的。 椿细长的睫毛轻颤了下,伸手再次拉上了公寓门。 * 拿到手链后,椿拨通幸子的手机号,两人约好后天下午在一个相距折中的咖啡厅见面。 椿望向墙面的钟表,距离太阳落山的时间还早,她整理了一下房间,将未洗的衣服收整进背包里,而后拉好背包链条,准备到公寓旁边的自主洗衣店洗衣服。 盛夏午后的阳光十分毒辣,好在洗衣店距离很近。 椿走出公寓楼,顺着马路向下走,山底的拐角处就是那家开业数十年的投币自助式洗衣店。 一进门风铃轻响,空调冷风袭来,瞬间驱散了一路上椿身上积攒的暑气,舒适怡人。 店里的洗衣机和烘干机的表面微泛黄,十几台机子摞放整齐,地面洁净,洗衣店虽然不大,却功能俱全。 椿弯下腰,把衣服从包里掏出,放进闲置状态的洗衣机里,锁好滚筒门,投完币后,选择自动模式。 洗衣机轰隆作响,机器很快进入到工作状态。 洗完烘干,每次都要40分钟左右的时间。 椿坐在洗衣房休憩的椅子上,盯着门口挂的风铃开始发呆。 风铃的浅蓝色玻璃罩在阳光的反射下映出彩虹眩光,音锤下面,一张染成紫色的竹片上,画有水泡泡的图案。它是夏日里最浪漫的诗情画意,似乎对风很敏感,轻微触碰,就会发出悦耳清脆的声音,让夏天都凉爽了几分。 当椿已经习惯身旁洗衣机运转的声音后,倏忽,两下清凉的风铃声,一个男人推开洗衣店的门。 他的头发短且黑,清爽简单,狭长的双眼皮褶子清浅,深色的眼眸神情懒散,下颚轮廓流畅,整张脸没有任何冗余,唇边的疤痕都显得性感又禁欲,因为身材高大,椿的余光向上瞥到他微微凸起滚动的喉结。 目光相碰,她自然地撇开,看向地面。 甚尔没有多少情绪放在她的身上,手提着运动包,直径走到距离椿最远的一台闲置状态的洗衣机前。 她知道这个方向,他看不到她,于是偷偷瞄着甚尔的背影,汗水微渗透他浅灰色的短袖,明明只是一件宽松版极简的棉质纯色T恤,甚尔穿在身便显得闲适又帅气。 身材好长相佳,他绝对是人衬衣服的典范。 甚尔将手提袋扔在地上,蹲下身,拉开袋子链,从包里掏衣服。 椿的视线不自觉地瞟向甚尔的后背,肩膀宽阔,低头时后脖颈的棘突明显,清冷且撩人…… 是不属于她的男人。 她心一紧,挪开视线。 然而,即使她有意控制,过了一会儿,目光还是不住地落在甚尔身上,她就坐在那边,目睹甚尔将衣服放进洗衣机里的全过程。 洗衣机开始运作,甚尔站起身时,椿即刻挪开视线,再次淡然地望向门上挂的风铃。 没过多久,风铃轻颤,甚尔拉开门走出洗衣间,站在外面抽烟。 甚尔在屋外,椿待在屋内,两人维持着相互不讲话的平静。 洗衣机停止了运作,椿将已经烘干的衣服收进背包里,推开门,甚尔就站在店门旁边,她能闻到从甚尔那边飘来清凉凛冽的烟味。 椿佯装淡定,目不移视的,从他身前走过。 * 椿与幸子约定的那天很快便到来了。 无惨每天维持着晚上来椿住所这边打卡的习惯,他们的关系,似乎回到椿第三次转世那会儿,还算和谐的状态。 今天,富泽集团财务方面出现迫在眉睫的问题,无惨身份扮演的角色,作为该财阀家主的养子今晚也只能坚守在公司,无惨提前对椿说明了情况,让她早点睡觉什么的。 下午。 椿将琥珀手链放进包包里,带着做好的蛋糕,打车来到与幸子约好的咖啡厅。 刚一进咖啡屋,坐在窗户邻座的幸子便站起身,热情地向椿打招呼。 幸子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连衣裙,酥|胸微露,脖子上带着梵克雅宝四叶草经典项链,整个人精神焕发,脸色红扑扑的,她现在的状态,比与甚尔交往时好上不少。 椿用手托着蛋糕,快步走到幸子所在的那桌。 “椿,你还是那么漂亮哦。”幸子笑道。 椿害羞地笑了笑,将蛋糕放在桌子边上,而后从包里掏出那个装有琥珀手链的首饰盒,递给幸子,“你看看是不是这条?” 幸子打开盒子,点点头,“对,就是这条,果然落在他家了。” 她收起首饰盒,转而对椿说,“谢谢你啦,没有你,我就得觍着脸去联系甚尔了,想想就觉得难为情。” “今天我请客,随便点。”幸子说道。 “没事的,这是举手之劳。”椿道。 幸子的目光移至椿手旁的蛋糕盒,问道,“这个是?” 椿微笑道,“这是我给你做的木糖醇蛋糕。虽然不知道你现在还断不断糖,不过,当时我们不是说好了嘛。”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事情,本以为是随口一说,椿居然真的记在心上了……还记了这么长的时间。 幸子眼眶微微泛红,有些哽咽道,“椿,你真的太好了。” 她一想到自己曾经说过椿是被“包养”之类的坏话,心里就更难受了。 “椿,你这个朋友我认下了,以后需要帮忙和我说哦,我一定义不容辞。”幸子道。 见幸子反应这么大,椿一愣,而后灿笑道,“我们是朋友呀,帮忙也是互相的。” 因为咖啡店不允许外带的食物堂食,所以椿让幸子把蛋糕带回家,她们简单的点了两杯饮品,和一份马卡龙。 食物被服务员端上桌后,幸子用勺子搅拌着手中的果饮,感慨道,“我以前太执迷不悟了,本以为离开甚尔会活不下去,现在觉得离开他真是太好了,整个世界都晴朗了。” “甚尔这么差劲么?”椿道。 幸子摇摇头,“他很好,只是他不喜欢我,恋爱是我单方面自虐。” 椿拿着一块粉色的马卡龙,放到唇边轻咬了下,而后装作若无其事地道,“甚尔好像有新女朋友了。” “他没有。”幸子一口笃定道。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删掉他联系方式了吗?”椿好奇地问。 “甚尔有个朋友叫孔时雨,我有个朋友和孔时雨关系不错,所以还挺了解甚尔动态的。” “你还很在意甚尔呀。”椿道。 “没有啦,我现在有男友的。” 幸子轻叹了口气,“女生都喜欢了解前男友的情况嘛,也可能是我还有点不甘心。” “我听孔时雨的朋友说,甚尔最近很乖,异常得乖,不仅没找新女朋友,还很少去赌场了。” 听完幸子的话,椿脱口而出,“什么?” “那个人是甚尔吗?不会吧?” 椿十分讶然,而后察觉到自己的表情太过显露,于是拿起手旁的杯子,假装淡定地抿了一口咖啡。 “真的哦,甚尔每天晚上都住在孔时雨家,孔时雨都快烦死了,四处吐槽他。”幸子道。 “哈哈是么。” 椿笑了笑,而后道,“据我所知,甚尔没搬走呀,他为什么有家不住,非要住在朋友的家里。” “我朋友听孔时雨吐槽,甚尔是嫌隔壁太吵,不想听到隔壁的声音,才晚上出来住的。” 幸子的手指半掩着唇,一脸兴奋地看向椿,“对了,椿,隔壁不是只有你住吗?你和老公晚上做什么事了,这么吵的么。” “没做什么……” 她与无惨每天晚上就只有纯纯的谈话。 无惨让她念书,或者两人一起聊聊医学什么的,除了说话声没有别的动静。 她与无惨说话,让甚尔觉得吵么。 椿忽然想起在酒吧见到的那幕,对幸子道,“我有一天去酒吧,看到甚尔和一个女人举止挺暧昧的。” 幸子眨了眨眼问道,“她长什么样子呀?” 椿每次回想起那晚的经历,心里又苦又涩,却记得很牢固,“棕色波浪卷长发,长得很精致漂亮,右眼下面有一颗泪痣。” “嗐,她啊。” 幸子一听,恍然道,“我认识她,她只喜欢和甚尔喝酒,那女的是个同性恋。” “咳——” 椿刚咽下的咖啡差点喷出来,情绪起伏过大,呛到了。 “等着,我找下照片。” 幸子掏出手机,调到相册,举到椿面前,“是不是这女的?” 椿的眸光流转,看清手机屏幕里与幸子合照的女人后,点点头。 下一秒,幸子将照片按到了下一张,同样一张脸却是个极短头发的帅哥,椿用手捂住嘴,惊叹道,“好帅。” “哈哈哈哈哈,她是H,可P可T的那种。” 幸子道,“这女的性格比较奇怪,周围人都喝不过她,她说只有和甚尔喝酒才能喝醉,我早就摸清过他们的关系,单纯的酒友,一丁点暧昧都没,可能那天她是女扮相,看着容易被人误会。” “哦,这样啊。” 椿垂下眸,双手捧着咖啡杯,心里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是三个月没来的大姨妈,突然造访了一般,整个世界都雨散云收。 幸子眼睛明朗地看着她,忽然道,“椿,你不对劲哟。” “啊?哪有……” 慌乱下,椿头埋得更低了。 幸子用手支着下巴,“其实,我早就察觉到甚尔对你有点儿意思。” 椿像是受惊的小鹿,倏然抬起头,“什么?” “有一天晚上下大雨,我们在马路边上见到你了……你抱着一个盒子在雨夜里跑。”幸子道。 是埋小白的那天晚上么。 “甚尔看到后,二话没说打开车门就下车了,然后第二天我到他公寓里吵架,看到他昨晚穿得鞋子衣服上全是泥。” 泥、雨夜、小白…… 椿脑海里一个画面一闪而过,那晚她拼命剖着土,晕倒在地上,好像有个人救了她。 第二天她发高烧,把这些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还以为小白是自己埋好的。 “你别看甚尔身材高大,看起来又坏又痞,但其实他是很体贴细致的,内心算得上敏感吧。” 幸子直视着椿干净的眼眸,“你俩看起来还蛮配的,希望你能完成我未完成的愿望,拿下这个坏男人。” 椿红了眼眶,嘴唇微动,“幸子……” 而后幸子话锋一转,笑吟吟地说,“椿,如果你和甚尔在一起了,那能不能把你老公的联系方式给我呀,我觉得他长得蛮好看的耶,而且是我没交往过的类型。” 椿猛地摇头,“这个不行,我介绍别人给你认识吧。” “切,小气。”幸子的唇覆上吸管,猛吸了一口饮料。 为了幸子的性命着想,嗯,无惨还是不要介绍给她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我来晚了,这章字数多,比较难写QAQ 感谢在2022-05-06 00:00:00~2022-05-07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棋邪 26瓶;风雪夜归人、月亮小表妹 10瓶;喜欢喜欢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7 屑 她们聊了很久,出咖啡厅的时候天都黑了。 幸子提议一起再吃个晚饭,无惨虽然表示今晚不回来,但椿打算早点回去,在甚尔今天去孔时雨家之前见到他,把所有的误会说清楚。 毕竟……这件事已经拖了太久了,她不想再被甚尔误会下去了。 椿坐上巴士,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与来的时候不同,内心回想着幸子的话,内心愉悦,有很多的话想告诉甚尔,期待与他见面。 到站后,椿走下车,步伐轻快,聆听着树丛时而迸发的蝉鸣,炎热干爽的夏夜似乎都清凉了几分。 夜晚还很长,从马路到公寓的路还有一小段,她却等不及了。 她停下脚步,手覆在斜挎包的盖扣处,鼓起劲,再次迈开步子时开始奔跑。 一路小跑到公寓的院子旁,她还没推开院门便听到里面有汽车的熄火声。 那辆熟悉的高级轿车此刻正停在公寓楼下,她进入院子,刚好无惨从车里出来。 听到脚步声,无惨侧过头,见到有些气喘的椿,微皱眉,“你在跑什么?” 椿:“……” 他不是说今天不回来了么,难道是虚晃一枪,故意骗她? 骗她说今晚不回家,再突袭一下,看看有没有异状。 无惨见到椿困惑的表情,问道,“不想看到我?” 是的,非常不想见到你。 她心里虽然这样想,却还是低下头,掩盖住眼睛里的情绪道,“没……” 无惨顿了顿,迈步上前,温柔地拉起椿的手,将她的手用拇指揉搓了几下,说道,“我们回去吧,我买了一些你喜欢吃的水果。” 他们手牵手进入公寓楼,顺着楼梯爬楼的时候,甚尔刚好关上门,走过楼梯口,顺着楼梯下楼。 他们不期而遇。 无惨目不斜视的向上迈着楼梯,步伐比椿稍快一些。 椿虽然被无惨牵着手,却像被强行拽着走的枯槁,姿势里充满着排斥与不情愿。 与在洗衣房的冷漠不同,椿与甚尔在楼梯擦身而过时,她的眼睛水光潋滟,亮闪闪的,目光无声且炽灼地盯着甚尔那双深色的眼眸,似乎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但身不由己,想说的话,一句也不能对他讲。 甚尔停下脚步,驻足回望她。 椿即使被无惨拉着向上走时,也一直转头看着甚尔,直至走到拐角处看不到的时候才转回头直视前方。 进入公寓。 客厅茶几的桌面上,摆放着司机上野提前拿来的水果篮。水果篮属于大规格的那种,霓虹的水果本身就很贵,里面还装了满满当当的一篮子宫崎县出品的新鲜樱桃、草莓和苹果。 一进客厅,无惨便摊坐在沙发上,闭着眼,头仰放在靠背上,抬起右手,拇指和食指夹着鼻梁揉着睛明穴。 椿敏锐地察觉到,无惨似乎很疲惫,往常他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心情都不太好,当然,疲惫也属于身体不舒服的范围内的。 无惨坚持了几天的温情人设,今天很有可能崩塌呢。 她一边思索着,一边动作轻缓地跪坐在地面的坐垫上。 无惨感觉到身旁的动静,放下按揉穴位的手,缓缓睁开眼,视线斜看到一旁的椿。 无惨面无表情地望着她,目光阴晴不定,椿也不声不响地垂着眼。 而后,他似乎想起自己需要维持的人设,坐起身,无惨的神态依旧疲惫,却强撑着精神,扬起唇角,笑眯眯地对她说,“椿,这个果篮里全是今天采摘下来的水果,我削一个苹果给你吃呀。” 无惨虽然自己不吃人类的食物,但他在椿的面前,异常喜欢亲自动手削或切一些瓜果蔬菜,似乎是以此来弥补自己不能吃的遗憾。 椿点点头。 无惨抽出茶几上放的水果刀,从果篮里挑了一个饱满鲜红的苹果,刀放在苹果上,刃锋泛着冷光,他开始慢条斯理地削果皮。 无惨的手握着鲜红的苹果时,肤色显得更加病态冷白,他有些微的强迫症,每次都会从苹果上端开始削皮,果皮不能削断,宽度也一定要从头到尾维持着等宽。 她专注看着无惨手上削苹果的动作。 无惨削到苹果中部的时候,忽然开口,“椿,你知道为什么你每次转世,我都能找到你么?” 椿讶然地望向他的脸,“为什么?” 他削果皮的动作未停,说道,“数百年间,每次都是一个自称是神明的家伙告诉我的。” 椿呼吸微窒,“什么?????” “那个神明会告诉我,你在哪里,有没有转世,每次的距离误差精准到50米之内,如果我想与他沟通,随时可以联系到他。” 无惨淡道,“当然,这些全部是意念沟通。” 椿的脸色变得惨白,他形容的这位神明,与联系她的屑神如出一辙,连沟通方式都相同。 原来她与无惨的枷锁就是那位屑神施加给她的,而后屑神还要装好人,让她去玩游戏,赢了才能解除这道枷锁,这是在耍她么? 果皮被完整地削下来一个规整的螺旋长条,无惨将削好的苹果地递给她,梅红色的眼眸暗含冷光,嘴角扯出一抹笑,“所以,我们在一起真的是神明的指示哦。” 虽然她早有意识,但赤|裸|裸地知道灾难的施加者和游戏规则的制定者是同一位神明后,椿的心脏似是被人握紧一般,难受得喘不过气。 她的手在碰触到苹果的霎那垂落,数百年无休无止的惨痛遭遇一闪而过,忽然压得她窒息,再提不起精神来应付无惨。 无惨见她不接过苹果,歪头疑惑道,“不吃么?” 椿垂着头,视线移至地面,没做任何回应。 见此,无惨也不恼,将苹果放在了茶几上,抽出桌上的纸巾擦着刀刃上残留的汁|水,漫不经心地问,“你今天又和谁出去了?” 椿跪坐在那边,依旧没出声。 “不说也没关系。” 无惨笑了笑,继续道,“等我找出来以后就杀了他。” 椿微微动容,解释道,“我下午只是和一个女生喝了下午茶,什么违规的事情都没做。” “那之前,你半夜到废弃的商场,又是做什么呢?”无惨道。 黑赌场和黑拳馆,在地图上显示的地址为废弃的商场。 椿沉默了。 她的行踪都被屑神用误差50米以内的地图位置汇报给无惨了。 椿忽然想到屑神这么屑,即使游戏赢了他会遵守自己的诺言么,规则本就是他制定的,不想让她赢的话,随时可以修改规则。 这样想想,生活还真是绝望呢。 椿垂眸,目光移至无惨手中的水果刀。 无惨沉声道,“你如果自杀,我就把你这辈子见过的人全部杀掉。” 椿惊愕住了,看向无惨,警告道,“大规模的杀戮,人类很可能会发现你的存在。” “无所谓。” 无惨语气轻松,“大不了,我也不活了,你说呢?” “……” 椿再也无法压抑对他的厌恶。 见到椿充满恨意的双眼,无惨倏忽间很恼火。 他已经对她够好了,她为什么还是这副样子。 怒火窜起,他把水果刀扔到桌上,俯下身,双手掐住椿那白皙又纤细的脖颈。 无惨的表情变得偏执又疯狂,压低嗓音道,“了解一下你的行踪,你非要这么不爽吗?我们和平相处就这么难吗?” 他的手不断收紧,椿被掐得涨红了脸,气倒不过来,生理反应导致眼睛里充斥着大量的泪水。 “叮铃——” 忽然,座机电话响了。 无惨这才缓缓放开双手。 吸进空气,椿捂着脖颈,猛地干咳起来。 他起身去接电话,椿惊魂未定地坐在地面上倒气。 电话被接起,无惨听完对面的话后,平静地说,“嗯,我两个小时内赶到。” 挂断电话。 无惨再次走到椿的身旁,见到椿跪坐在沙发前,右手覆在脖子旁,双眸映着寒光看着他。 无惨柔和了目光,俯下身,直视着她,温柔地说,“桌上削好的苹果记得吃哦。” 椿抿着唇,一言不发。 “公司有事,我先走了。” 见椿的眼睛依旧冷冰冰的,无惨微笑道,“椿,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人。你知道我的标准,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们都能很开心。” 说完,他伸手抚摸了几下椿的头,站起身,走向玄关处的大门口。 无惨走后,公寓门再次关上。 月光透过窗户,稀疏地洒进屋内。 椿站起身,一把将无惨削的苹果狠狠地扔在地上。 她忽然觉得身体被无惨触碰过的地方很脏,踉跄地朝卫生间走去。 * 椿那时在楼梯的眼神,让甚尔越想越在意。 电车还未到站,他提前下了车,往公寓的方向边走边掏手机。 甚尔拨了孔时雨的电话,一串盲音后,“我有事,今晚不去你家了。” 对面的声音止不住的开心,“好哦,那你有需要再……” 孔时雨还没把话说完,甚尔直接挂断了电话。 黑夜中,甚尔敏锐的眼睛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 无惨临时有事,走得很急,没来得及叫司机,便匆匆往市区那边赶。 为了应证自己的猜想,甚尔隐住气息,镇定沉着地跟在无惨的身后。 他没有人类的生命特征,有实体,所以也不是咒灵。 无惨走得很快,似乎有意克制速度,但还是比一般人快很多,步子也悄无声息的,不像人类。 这样一直跟下去可以,但不聪明。 甚尔想起之前那个司机,叫他“富泽少爷”,掏出手机查了一下富泽姓氏的企业,临近的一家就在500m外的写字楼里。 穿过闹市区时,街边几个从Py Huse出来抽烟的混混引起了甚尔的注意。 这些混混有点眼熟,好像就是调戏过椿的那几位,甚尔走上前,站在那几个混混面前。 混混虽然醉眼模糊,但见到甚尔那张痞气十足的帅脸后,沉睡的记忆瞬间苏醒,毕竟上次手腕被捏碎,养了好几个月,这可不是说笑的。 “您您您……您怎么在这儿?” 甚尔吊儿郎当地笑了下,从裤兜里掏出一沓千元钞,举起钞票道,“别紧张,我是给你们送钱的。” 他把无惨的穿着和样貌描述了一番,混混们兴致勃勃地收了甚尔一半的定金,动身去写字楼附近找无惨,准备揍无惨一顿后,再找甚尔拿剩下的钱。 甚尔靠在街边等了一会儿,四十分钟后,那些去找无惨麻烦的混混依旧没有露面。 他顺着那些混混的气味,往街道里走,在街巷不朝街的阴暗面,垃圾桶旁的地面上有一摊血水。 气味也在此戛然而止。 几个混混人间蒸发,连尸体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见此,甚尔倏忽间意识到,椿那天让他躲起来背后的深意。 一直以来,她都在独自面对危险。 回想起她身上时常出现的淤青,无法想象,那样白白软软的女生,每天是怎样生活的。 他不爽禅院家可以直接离家出走,而她,可能连逃都没办法逃…… * 洗手间传来稀稀疏疏的水声,同时,隔壁公寓传来拉门声。 椿淋着浴,温热的水滴不断浇在她的头上,让她可以短暂放空大脑。 而后,她按压洗发水,将洗发水涂抹在头发上,想把被无惨碰过的头发好好洗干净一些。 头发刚洗了一半,发尾的泡沫还没冲掉,喷|头的水便停止了洒水。 断水了? 还是水管坏了? 椿伸手重新调试了下开关,调试了许久,花洒也仅有零零散散的水滴低落,那点水无法让她冲洗干净。 她身上滑溜溜的,发尾还沾有泡沫,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公共浴池还开门么。 椿裹上浴巾,准备从阳台那边望过去,看看公共浴池那边有没有亮灯。 她推开阳台的门,手拽着胸前的白色浴巾,站在扶手前眺望,一阵夜风裹着淡淡的薄荷烟草味飘来,她侧过头,忽而对上甚尔那双狭长且漆黑的眼睛。 两个公寓布局相同,阳台也紧挨着。 甚尔搭在扶手上的手夹着烟,微偏头,直勾勾地盯着站在旁边阳台上的椿。 椿头发湿漉漉的垂在肩边,那双小鹿眼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刚从浴室出来,整个人散发着潮气,小手紧紧拽着胸前的浴巾,裸露的肩膀白到仿佛透明,锁骨精致诱人,易碎而柔弱。 甚尔看着椿,声音有种被晚风摩挲后的颗粒感,低沉又嘶哑,“洗完澡来阳台吹风?” 椿摇摇头,有些为难地说,“还没洗完,我家停水了。” 甚尔手中的烟还有一截没抽,他也不顾,直接将烟按在窗台的烟灰缸里捻灭,“等着。” 他走进屋内,没过多久,再次回到阳台。 从椿的头顶上方飘来一道被烟草熏染过的声音。 “我家没停水,你要来洗吗?” 作者有话要说:  BTW屑老板很怕死的,因为看穿女主想自杀,才用话术说“无所谓”骗女主的。 感谢在2022-05-07 00:00:00~2022-05-09 2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亮小表妹 10瓶;风雪夜归人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8 屑 椿手腕上挂着一个装有洗浴用品的透明小手包,胸前裹着一条浴巾,背部也披了一条浴巾。 她惴惴不安地推开自己公寓的大门。 每次去找甚尔的心情都不相同,椿刚走到甚尔公寓的门口,还没敲门,门便开了。 甚尔那只宽大且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门柄,推开门,深色的眼眸地看着她,慢悠悠地说,“水温给你调好了。” 椿用手拽着胸前的浴巾,点点头,轻声道,“谢谢。” 她还是那副温柔乖巧,弱不禁风的模样,带着一阵香甜的风,从他身前走过,进入他的公寓。 洗手间里装饰简单干净,洗手台以及洗漱架上摆放着清爽型的男士洗漱用品。 椿将手包放在洗浴台上,拉开拉链,拿出小瓶的洗发水与沐浴露。 她打开花洒,水温刚刚好,属于温暖又不会滚烫的温度,甚尔虽然才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但似乎性格比同龄人更沉稳和成熟。当然,这是在他不去赌博的前提下。 很快,洗手间变得热气腾腾,椿将头发与身上的泡沫冲干净后,又重新洗了一遍。 洗头发时,因为她是第一次来甚尔的洗手间,不熟悉物品摆放的位置,无意间把自己的两条浴巾碰掉了地上。 待她洗完头发,那两条浴巾已经掉在地上有一会儿了,吸满了水。 椿轻叹了一口气,将浴巾重新挂在架子上,继续清洗身上的泡沫。 洗完澡,她关闭花洒的水,浴巾却还没有晾干,毛巾架上有深蓝色甚尔的浴巾。 犹豫了一会儿,椿问道,“甚尔,你的浴巾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嗯。” 她得到甚尔的同意,将他的浴巾裹在了身上,脸上抹好护肤品后,便走出洗手间。 甚尔站在阳台上抽着烟,见椿走进客厅,立即将烟捻灭。 没见到甚尔之前,她有很多话想对甚尔,但真见到他的时候,椿却莫名的,一句也不想说了。 她走到甚尔的身旁,双手覆在栏杆上,她刚从浴室出来,发梢还滴着水,裸露皮肤还泛着红,眼眸水汽氤氲,映着城市夜晚的光。 “冷不冷呀?”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落在椿的头顶。 她抬眸看去,目光撞进甚尔漆黑的眼眸里,愣了半秒,摇了摇头。 不知为什么,每当甚尔站在她身旁的时候,她就有一种说不出原因的安全感。 明明这个人也不是很靠谱呀,不良嗜好一大堆,可是只要见到甚尔那张帅气中透着坏劲的脸,她就会方寸大乱。 但不论是见色起意,还是渣男救赎的戏码,她都心甘情愿,并且趋之若鹜。 因为无惨,她乖了几百年,今晚,她不想乖了。 椿看着甚尔,唇边抿起一丝笑意,食指朝他勾了勾,“我有话对你说,头低过来一点。” 甚尔挑了下眉,偏头看着椿,弯下身,缓缓靠近她。 忽然,她纤细白嫩的手覆在他脸庞,垫起脚尖,温热柔软的唇吻上他的薄唇。 甚尔对这个吻有点意外,看着椿近距离紧闭的双眸,倏忽间觉得十分可爱。 两秒后,椿放下手,转过身体,面朝扶手,低头故作镇定地道,“上次你在我家阳台亲我,所以……今天我在你家这边要亲回来。” 椿亲吻的动作非常不熟练,他甚至能感觉到她吻他时,微微颤抖的身体。 甚尔痞笑了一下,嗓音低沉且好听,“不对。我那天明明不是这样亲的。” 椿:? “是这样。”他道。 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甚尔已经俯下身,椿能感觉到他炙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脖颈上方,痒痒的,很勾人。 他的唇压了下来,一遍又一遍的索取,吮吸,深吻着她。 椿被吻得有些迷朦,手微弱的推了推甚尔的胸口,无意间碰到隔着一层衣服却十分坚实的胸|肌,心脏跳得更快了。 感觉到椿弱弱的反抗,他才难舍难分地放开她,漆黑的眼睛直视着她,感叹道,“完了,亲不够怎么办。” 椿的脸像个红透的苹果,喘着气问道,“你不怕吗?接近我,你会惹上麻烦的。” “不怕,我就是专门帮别人解决麻烦的。”他道。 她没听懂,歪头问,“什么意思?” 甚尔哂笑一声,“字面意思。” 椿还是不太懂,脸颊被他吻得粉扑扑的,那双澄清的小鹿眼懵懵地望着他。 他盯着她,双眸一沉,喉咙滚动了下,说道,“不过你这单,我不免费。” “那你要多少钱?”椿问。 “不要钱。” 甚尔深色的双眸里暗藏涌动的情绪,像压不住的野火,来势汹汹,肆意又炽烈。 而后,一道低低沉沉的声音落了下来,“要你。” 椿不置可否地弯了弯眼眸,“那我们要签订契约吗?” 甚尔的薄唇微挑,语气中带点危险的意味,“你确定?” 她伸手握住甚尔的手,“跟我来。” 椿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内心倏地萌生一股蓬勃的,生命力十足,且难以掌控的叛逆。 他们走出甚尔的公寓,打开自己公寓的大门,没有开灯,她拉着甚尔来到客厅。 屋内光线昏暗,月光透过窗子洒在椿裸露的肩膀上。 她盈盈若水的眼眸望着面前的甚尔,心跳加速,轻轻一推,竟将甚尔推坐到无惨经常坐的那个沙发的位置上。 甚尔在沙发上坐直身体,看清她脖颈上的痕迹,一把抱住椿,疼惜地细啄上她脖子上被掐出的红痕,吻得很温柔,温柔到不像话的程度,紧接着,浴巾drpped。 这一晚。 他们是一起叛逃世俗规则的共犯。 从客厅到卧室,一路上桌椅家具被碰得偏斜。 数小时后。 椿像软水摊在甚尔的身上,侧着头,耳朵贴放在他的胸膛上,听着甚尔沉稳的心跳声。 大脑短暂的放空后,是无穷无尽的回味。 她从心到身都被身旁的男人征服了。 椿终于理解到,为什么有些女人离开甚尔后会痛不欲生,因为甚尔实在太厉害了……错过甚尔的话,真的再也遇不到能给这种极致体验的人。 呜呜呜她居然这么想,好羞耻。 椿的手悄悄向上拉起身前的薄被,打算挡住红得快要滴血的脸颊。 然而,即将覆上脸颊的薄被,让甚尔一把拽下。 椿抬眸看向他,疑惑地问,“你干嘛?” 他的薄唇无辜状地弯了弯,不满地说,“妨碍我看你了。” “……” 椿的视线无意间瞥到墙壁上的时钟,下午六点。 再过一两个小时,无惨就回来了。 她身体瑟缩下,立即坐起身,慌乱地开始找衣服。 “你在怕什么?”甚尔问道。 椿想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他……” 甚尔接着她的话,说道,“不是人。” 她拿衣服的手停滞了,转而惊讶地看向甚尔,“你怎么知道?” “感觉到了。”他道。 唔,不愧是甚尔,感觉都这样敏锐。 甚尔坐了起来,一把抱住娇小的椿,感受她后背肌肤的体温,“不用担心,既然我们签好‘契约’了,我就会想办法解决他的。” 椿一只手轻搭在他粗|壮的手臂上,问道,“怎么解决?” 他淡道,“杀掉好了。” 听完甚尔的话,椿一惊。 “如果不杀他,等他发现我们的事情,他一定会杀我的。” 甚尔用脸颊亲昵地蹭了蹭椿的脖颈,循循善诱道,“到时候我死了,你舍得吗?” 椿沉默了。 如果甚尔被无惨杀了,这种事情光想想,心脏就痛得一抽一抽的。 她似乎也暗下了决心,“我明白了,但这种事情,还是不要甚尔动手了。” 不仅是为了保护甚尔,无惨多活一天,就有更多的生灵死亡,她不能再心软了。 椿澄澈的双眸坚定地看着甚尔,温软地道,“无惨由我来解决。” 一个软萌柔弱的女生面对着业界顶级的术师杀手,她用一副正义凛然的表情,把杀鬼舞辻无惨的事情大包大揽到自己的身上。 实在太可爱了叭,她是想萌死他么。 甚尔的胸腔产生愉悦的震颤,掩饰住眼睛里的笑意,额头轻抵住椿的后背,吸闻着她的气味,嗓音低沉又嘶哑,“嗯,都听你的。” 他们约定好,行动全部由椿来指挥。 椿也与甚尔说清楚,让他相信自己,她对无惨没有一丁点留恋,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光明的未来。 而后,他们不涉及任何**,贴靠在一起,恍惚间觉得早该如此,之前,他们实在浪费太多时间了…… * 甚尔回到自己的公寓。 倏地,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甚尔掏出手机,坐在桌子前,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打火机。 听筒对面是孔时雨的声音,“甚尔,你今晚还来我家吗?” “不去了。”他道。 “好的,那我今晚和盘星教的人吃饭,晚上就不给你留门了。”孔时雨道。 甚尔修长的指尖拨开银质火机的盖帽,而后向下缓慢地抠火机开关的齿轮,漫不经心地问,“最近有什么赚钱多的活儿吗?” “怎么了?你又欠高利贷了吗?”孔时雨问。 “没有。”甚尔道。 孔时雨打趣道,“那怎么突然想赚钱了?你这么有干劲的样子真稀奇。” 甚尔手中的打火机,滋滋拉拉地迸发出四溅的火苗,“我准备结婚了。” 电话那边,沉默片刻,而后孔时雨大分贝地惊呼道,“哈????????”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有屑老板被戴帽子后的现场直观感受描写,哈哈哈哈哈哈哈 感谢在2022-05-10 00:00:00~2022-05-10 23:4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艾诺米斯 26瓶;风雪夜归人 10瓶;小娴酱Cc、曦月 6瓶;不想看拧巴 3瓶;喜欢喜欢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泥萌! 19 屑 公寓内一片狼藉,连果篮里的水果都洒落一地。 送走甚尔后,椿开始收拾公寓内【事后】残留的痕迹。 收拾好凌乱的沙发,而后摆正一路上公寓内所有被碰歪的家具,最后来到战况最激烈的卧室。 她走路时小腹还在隐隐作痛,这一切都要怪甚尔的体力太不同寻常了,十几个小时断断续续的,完全没让她有什么休息。 仔细想想,甚尔的身体真得非常棒,即使没有爱情滤镜的加持,理智的思考,甚尔也是她几百年内,见到的身体最强壮的人了。 数百年间的sex和刚刚对比起来……那感觉就像是驾驶员一直在开一辆即将报废的旧卡车,旧卡车开在路上的时候速度极慢,车身还晃荡,车轴干涩,随便碰到一个颠簸,零件都会往外掉的那种。忽然间,驾驶员把正在开的旧卡车换成了一台新型高技能的翱翔机,高性能,马达强劲,操作起来顺畅无比,直接起飞,而且一路绿灯,不会堵车。 唔,她怎么又开始想一些难为情的事情了,脸颊逐渐变得燥热,伸手拿起正在叠整的床单就往脸上捂。 她闻到床单上,还有甚尔的气味,双手攥紧床单,只要涉及到他的事物,都能给她一种幸福感。 原来这就是恋爱的感觉么。 天已黑,来不及去洗衣房。她整理好卧室后,走到卫生间,只能将沾有残存痕迹的床单放进水盆里,放满水,浸泡。 水哗哗的流进盆子里,拍打在床单上面不断发出闷响声,不一会儿,水面便彻底没过床单。 就在这个时候,玄关大门处传来几下敲门声,声音极其冷淡,每次都是敲四下后,迎来无休无止的停顿,如果椿迟迟不开门,才会再敲四下门。 他有钥匙却很少用,每每都站在门外,等屋里的人开门。 听到那熟悉的敲门声,椿不用想也知道门外是谁。 旧卡车来了。 啊不,不对,是无惨来了。 关上水龙头,站起身时,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从难以启齿的地方传遍全身,椿扶着墙壁,缓缓走到玄关处。 “咔哒。”一声门开了。 椿柔弱无力地倚在门旁,脸颊透着淡淡的桃色,眼眸里含着一池秋水,静若浮岚,空灵的神态与以往不同,让无惨觉得她怪怪的,却也说不上具体哪里怪。 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她为了甚尔的性命,以及他们未来的计划,这段时间也一定要在无惨面前把戏演好,不能露出马脚。 椿产生这种想法后,原本面无表情,眼睫轻颤了下,唇边渐渐浮起一个甜甜的笑。 无惨深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椿眨了眨眼,笑眯眯地说,“见到你开心,不行么?” “当然可以。” 无惨望着椿,伸手捏了捏她透粉的脸颊。 他的手十分冰冷,这样的触感总能令她联想到死亡、病痛和尸体,全是些她谈不上喜欢的事物。 椿抿着唇,不动声色地转开头避开无惨的手,语气自然地问,“公司的事情还好吗?” 这还是椿第一次关心他的事情。 无惨收回手,柔和了眉眼道,“很顺利。” “那就好。”椿道。 无惨走进客厅,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不同,但总有一丝暗流涌动的气息。 他坐在沙发上,眼睛斜看到茶几底下的缝隙里有几颗樱桃,一向心细的椿,竟然没有打扫干净地面么。 无惨眯了眯眼,沉声道,“感觉有些反常呢。” 椿默默地吞了下口水,“哪里反常?” “别担心。是我昨天对你太严厉了,你走后是不是碰倒了果篮?”无惨问。 椿点点头。 无惨伸手指向茶几下方,“那边有樱桃。” 她收拾得仓促,没有时间仔细检查这些边角。 椿走到茶几旁,蹲下身去捡。 然而,因为大腿根过于酸疼,她伸手捡樱桃的时候,一个没掌握好平衡,身体直勾勾地朝茶几倒去。 无惨急忙扶住她的肩膀,皱起眉。 椿重新跪坐在地上,迅速捡起樱桃,而后抿了抿唇,解释道,“因为您,我今天没有休息好。” 无惨梅红色的眼眸关切地看着她,“是脖颈还疼吗?” 他边说边用手撩开她挡在脖颈侧面的头发。 脖颈上仍有掐痕,颜色比起昨晚变淡了很多。 椿摇了摇头,“我只是深度思考了下您说的话,并且铭记于心,以后严格按照您定的‘标准’生活。” 无惨笑了笑,宛如奖励般用手抚摸起椿的头发。今天是椿这段日子里最乖顺的一天,她早该如此,明明原先她很听话的,不知道最近怎么变了。 “你能这么想,很好。”无惨道。 “嗯,您不是说我们要好好相处么,我一定会努力做到的。”椿应道。 椿望着无惨的脸,他的相貌数百年都没有什么变化,病态且貌美,鬼舞辻无惨还是人类的时候就是这般光华夺目的病弱美少年。 他人类的时候,月彦…… 一想到产屋敷月彦,又触碰到椿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她怀着侥幸,打算给鬼舞辻无惨最后一个机会。 “我……能制作出让您戒掉食用人类的药物,但还需要一两年的实验时间,您能给我个机会再试一下吗?”椿看着无惨问道。 数百年间,她不止一次提这件事,但这次是最后一次问他。 “我早就说过,这种研究毫无意义,不食用人类我的力量很有可能变弱,而且你也没有把握药没有副作用。” 无惨坐在沙发上,压迫感十足地注视着她,“还有,没有我的允许,你永远不可以碰触药品,忘记了?” “没忘记。” 椿轻应了下,垂下眸,继续道,“如果,我是说如果……” 无惨挑眉,“如果什么?” “如果我想离开您,您会同意我走吗?”椿问道。 “离开我?” 无惨先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片刻后,他笑出了声,这笑声在椿听来有些毛骨悚然。 止住笑后,他伸出手用力地掐住椿的脸,迫使椿仰头看向自己,“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我在你在,我即使死也会拉你陪葬。我们永远是一体的,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没差。” 无惨警告道,“不要再说一些奇怪的话挑战我的耐性了!” “嗯,好。” 她温顺地垂下眸,避开他的视线。 嗯,好。 问清楚了,她也再无顾虑了。 “我会好好侍奉您的,做一些让您开心的事情,和您永远生活在一起。”她垂眸淡道。 无惨嗤笑一声,得到满意的回答后松开了手,她白嫩的脸颊又立即增添了些红色的印记。 椿的皮肤细嫩,稍一用就会留下痕迹,甚尔碰她的时候总是温柔和疼惜的,然而无惨就不会。 无惨的五官被窗外的月光染得柔和,望着椿说道,“椿,你有没有发现?” 椿抬眸问道,“发现什么?” 他梅红色的眼瞳泛着光,沉声说,“你这一世的样貌,最像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这一世的相貌最像她还是平安京那位负有盛名的医师么。 无惨对她的看法,她根本就不在意,平淡地道,“嗯,您满意就好。” 无惨被她逗笑了,笑道,“你哪一世我都满意。” “你转世成女人,我就变成男人的模样,你转世成男人,我就变成女人的模样,我永远不会错过任何一世的你。” “你是孩童,我就变成孩童的样子,你老了,我就变成年迈的模样,你的每一世,我都会陪你成长,陪你变老。” “而且你每一世的样子我都记在心里呢,这些记忆,我每次回想起来都十分清晰。” 每每无惨对椿实施暴力后,态度便会立即好转,这次也不意外。 椿不知道该说什么,干巴巴地回了句,“谢谢。” “您的形象在我心里也是深刻且清晰的。”她道。 好像一直以来,无惨在她心里的印象,都是这样虚弱且病态的,即使变成鬼王,也无法磨灭那根深蒂固的第一印象。 无惨望着椿道,“你看起来很疲惫,我陪你休息一会儿吧。” 甚尔在她身上留下的“作用力”还没有消散,昨晚无惨走后甚尔基本上没让她阖过眼,椿的神态看起来确实有些萎靡。 “好。” 椿铺好床铺后,掀开被子,两人再次躺进同一个被子下。 她躺好后,无惨从后面抱住她。 椿的身体冷得瑟缩了下,如同掉入冰窖的体|感,睡意霎那间消失,不过还好,这种经历应该没有几次了…… 他很快就会被她亲手解决掉的。 距离天亮还有两小时的时候,无惨离开了公寓。 无惨走后,过了一会儿,椿整理了下衣服,打开公寓门,伴着楼道昏暗的光线,走到甚尔公寓的门口。 像上次一样,她还没有敲门,门便打开了。 甚尔倚在门口,脸部轮廓硬朗完美,神色慵懒地看着她,一句话没说。 椿知道甚尔的听觉灵敏,她在隔壁对无惨说得很多话都是违心的,也不知道甚尔能听到多少她与无惨的对话。 “我和他……” 她话还没说完,甚尔伸手将她拽进怀里,俯身,偏头吻上她的唇,一点一点地撬开她的贝齿,再次攻陷她的心理防线。 他们就这样站在门口,深吻了五分钟才难舍难分地分开。 但不得不说,甚尔的吻技很好,每次接吻都是在椿红透脸,心跳加剧,害羞到无可附加的时候停止的。 椿脸颊上的燥热一路蔓延至耳后,低头轻声道,“你还没听我要说什么。” “我相信你。” 甚尔嗓音低淡道,“我们不是说好了?” 唔,甚尔太好了叭,她本以为要跟他解释一堆东西呢。 “先进来吧。”他道。 椿进入他的公寓,只觉得屋子比以往要明亮整洁许多。 甚尔是趁着这段时间重新收拾屋子了么,看着房间清爽干净的样子,空气中还弥漫着柑橘清新的香味,温馨又带有一种天然的适意。 椿夸赞道,“甚尔,你如果想打扫干净,还是很厉害的嘛。” 甚尔哼笑一声,“没办法,不找点事情做,总能听清隔壁的谈话声。” 椿回想起今天和无惨的对话,一般人应该很难理解,甚尔听到的话,他会不会觉得她很奇怪吧。 她有些紧张地问,“你听到什么了?” “转世、变男变女之类的话。”他淡道。 甚尔出生在咒术世家,从小到大耳濡目染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身边有着一群非正常人类,而且禅院家本身就从事着帮人处理咒灵的工作,所以无惨的“离奇怪谈”,甚尔不能说是毫不在意,对他来说也只能算是稀疏平常,没什么感觉。 甚尔挑眉问,“他是不是活很久了?” 椿点点头。 “那确实,”甚尔停顿了下,冷哼一声,“该死了。” 椿望着甚尔阴郁的神情,让她觉得非常陌生,她上前拽了拽甚尔的手,感受到椿手心传来的温度,甚尔狭长的眼眸看向椿。 椿神情迷朦地看向他,甜软地说了句,“我困了。” “那我们一起休息一下。” “不要,甚尔在的话,就不能睡了。” 听后,他的薄唇无辜状地弯了弯,“怎么会呢。” 也许是无惨离开,换甚尔在身旁,她忽然放松下来,眼皮逐渐变得沉重。 她往甚尔的卧室走,躺进清爽的床铺里,甚尔也靠躺在旁边。 椿半寐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把无惨身体的特殊性讲给了甚尔听。 其实,她在第二世转世时,曾经制造出能将无惨毒死的毒药,但因为端药时表情的不自然,让无惨识破了药有问题,从此无惨便忌惮起椿用药的能力,不让她碰任何药物,也开始寻觅其他医生为自己研发蓝色彼岸花的平替药物。 当时,珠世那边关于无惨身体的最初资料,全部是椿提供给她的,包括无限城决战时,珠世打进无惨体内的四种药物,其中两种“变成人类”、“破坏细胞”的药,雏形框架也是椿把之前的研究资料偷偷传递给珠世的。 珠世的这四种药在无限城决战时,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那四种药的药效不错,但在椿看来还远远不够。 椿作为一名从平安京时代一直学医学到现代的人,那些药明明应该打进去,鬼舞辻无惨就能立即从内部彻底瓦解掉,这样才算合格。 平安京时代,只有单一喂药的方式,把熬好毒药喂进无惨的嘴里,但现在时代变了,有注射器、粉末和喷雾等,把药弄进他身体的方式很多。 她现在有甚尔的帮助,可以将药物制作放在甚尔的公寓进行,这些年她也一直没放弃研究杀死无惨的方式,那些毒药应该很快就能做出来。 他们商量完杀无惨的事情,甚尔的手捉起椿放在胸前的手,手指开始摩挲起她左手掌心的那颗痣。 椿忽然想到昨天的事情,立即坐起身,机械地转过身体看向甚尔,“我们昨天好像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会不会怀孕?” 因为无惨的特殊体质,经验使然,椿几乎没什么这方面防范意识,甚尔的体质和无惨不同,虽然那几次都没有弄进去,但还是有一定风险的。 他也是第一次没戴t,因为想着有孩子他也会全权负责,所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甚尔继续摩挲着她的手,声音清淡且笃定道,“不会的。” 虽然不知道甚尔为什么这样确信,但椿稍稍松了一口气。 而后甚尔像是意识到什么,嘴角向下撇了撇,语气委屈地说,“椿竟然担心怀孕的事情,是不准备对我负责了么?” 椿心口缩了下,急忙解释道,“不是啦,你在胡说什么。” 甚尔身体向下挪了挪,脸蹭靠在椿的大臂旁,指尖勾起一缕她的头发,不断绕动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说,“你这么喜欢小动物,不如我们生一个小孩好了。” 小动物和小孩不一样叭。 “如果怀孕可以多个和椿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了。” 他的声音里含着笑意,“想想也不错。” 椿问道,“如果我没有生女孩,生了一个和甚尔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子怎么办?” 听完,甚尔的身体明显一僵,声音平缓道,“那可能需要你辛苦一些,多费心,教好他。” “噗。” 椿笑出声,“如果教不好怎么办?” 他淡道,“那卖掉好了。” 椿:“?” “哈哈开玩笑的。” 甚尔摆正身体,俯下身抱住椿,而后脸埋进她的衣服里,似是向神明感叹,声音闷在她的小腹上,产生微微的震颤,“拜托了,宝宝一定要是像椿那样乖巧软萌的女生。” 听完他的话,椿的脸颊一下红透了,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嗔怪道,“甚尔在干什么啦?我还没怀孕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啦,0点准时发新章,不见不散哟~ 5T5还没正式出场,后文还有很多重度修罗场的内容,希望可以继续见到泥萌。 请大家支持正版,看一章不到1毛钱,但作者可能是点灯熬油实打实坐在电脑前面敲了一整天,啊当然,我写得这么烂可能也没盗版网站盗_(:з」∠)_ 下一本写《为了让5t5后悔》,打滚球收藏~ 文案如下: 我有个从国小一直喜欢到大学的人。 他比我大十岁。 有次,他难得正经地摸着我的头,对我说,“砂酱,要好好学习。” 于是我把对他的爱意埋在心底,以日本最高学府为目标,拼死努力昼夜做题,学习成绩好到让赤司怀疑人生。 然而,那个对我说要“好好学习”的人,却和我的哥哥七▇建人一样,上了连普高都不算的高专。 并不是说高专不好,只是高专对应的咒术世界,是我一个普通JK无法理解的层级。 十八岁那年,我考入最高学府,实现与他的约定。 当我鼓起勇气向他告白时,他不仅拒绝了我,更过分的是,他还忘记了自己数年前对我的承诺。 我从小到大为之奋斗的目标崩塌,黑化的同时也觉醒了自己能【改变世界】的能力。 那天过后,我暗自发誓,自己要变得更优秀更貌美,迷倒他,然后找一个比他更帅更强的男人交往,让他对之前吊儿郎当的戏弄做出痛不欲生的悔恨。 角色栏(暂定):女主、5t5、哒宰、小队长、齐神、好大人、蚁王、斑爷、缘一、一拳老师、咔咔罗特等。 【进入作者专栏可收藏~啾咪,爱泥萌!】 感谢在2022-05-10 00:00:00~2022-05-12 23: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合理怀疑陆沨不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艾诺米斯 26瓶;合理怀疑陆沨不行 20瓶;风雪夜归人 15瓶;小娴酱Cc、曦月 6瓶;津島悠 4瓶;不想看拧巴 3瓶;朝什子、喜欢喜欢 2瓶;本少就要强取豪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 屑 这些日子, 椿将无惨的所有特性渐渐叙述给甚尔,包括他吃人肉,怕阳光,身体可以无限恢复等。 椿告诉甚尔, 从平安京时代起, 无惨就是极恶的存在, 听后甚尔平淡地点点头。 甚尔的战斗智商极高,自从离开禅院家后, 与他势均力敌的人都鲜少能碰到, 实力能碾压他的人更是没见过。所以, 无惨到底有多强,他听椿描述后, 心里有了一个大体的判断。 如果不是椿的极力阻止,他早就用自己的方式去杀无惨了。 椿坚持要用药物, 于是他们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制定了一套完整的计划。 悔月之夜, 是月亮能量最弱, 太阳能量最强的夜晚, 也是每个月内无惨最虚弱的夜晚,他们准备在悔月那天动手。 这个月距离那天的到来, 还有两个星期的时间,趁这段时间开始着手准备制药。 制作药物的基本设备价格昂贵,还要买很多天然的生物材料, 好在她资金充裕, 那次她在黑拳馆赌赢赚的2500万円,这笔奖金完全可以cver买制药仪器和原材料的费用。 医用设备和材料被快递公司运到甚尔家后,甚尔专门为她腾出一个房间, 椿则开始白天都会待在甚尔的公寓里做制药研究,晚上再回到自己的公寓里应付无惨。 这段时间,甚尔比以往要努力很多,从孔时雨那边接了很多订单,不论是杀咒灵、杀诅咒师还是杀术士,只要钱给到位,他来者不拒。 他一向花钱大手大脚的,却产生多攒些钱的想法,工作和生活都奇迹般变得积极了起来。 甚尔每天都会迅速解决掉目标,赶回家,只为观赏椿制作药物的样子。 每天白天,她都会把头发利索地扎成一个丸子头,戴上手套,拿着放入原材料的烧杯,目光专注地做化学反应和分离纯化。 在她的药物研发有了新进展的的时候,每每都会扬起唇,动情地讲给一旁的甚尔听。 甚尔望着这样灵动的椿,感觉空气都是甜的。 他开始无法想象没有椿的生活,椿已经在他不知不觉中,极具存在感地闯进他的生活,并成为了他生命里的一束最耀眼夺目的光。 距离悔月之夜还有一个星期。 因为没有解决掉无惨,他们最近其实都很克制。 那天,甚尔回到家,椿从屋内一路小跑到他面前,跳起来,双手勾住他的脖颈。 甚尔立即抱住她,薄唇微挑,“做出来了?” 椿点点头,从身后拿出三根盖着盖子的试管给他看,里面摇曳着深色的药液,“可能还需要调整,不过大体没问题了。” 她开心的样子感染到了甚尔。 甚尔看着她的樱唇一张一合,喉结滚动了下,“那我们是不是该庆祝一下?” 椿澄清的眼睛看向他,“啊?” 甚尔偏头霸道地吻上她的唇,吮吸,索取,逐渐津液相融,椿的身体逐渐被甚尔撩拨的燥热,把试管在身后的桌子上放好,舌头也开始尝试着弱弱地回应他。 得到椿的回应,甚尔一把将她抱起,把她放在玄关放杂物的桌子上。 椿的背部抵靠着冰冷的墙壁,与面前甚尔炙热的气息形成鲜明的对比。 甚尔以绝对掌控者的姿态俯视着她,欣赏着她脸上每一寸的表情。 在看到椿白皙的肩膀时,甚尔俯下身,薄唇风流地摩擦着上面细软的肉。 他好像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把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想让她完完全全地属于他,声音嘶哑,“可以吗?” 暂时搁浅理智,椿紧闭着眼,点了下头。 甚尔再无顾忌地吻上她的肩膀,留下他专属的印记…… * 傍晚,夜色朦胧。 无惨悄然来到椿的公寓门口。 楼道里空荡荡的,光线昏暗。 他站在其中,视线偏移,望到隔壁公寓挨着墙面放着一个装垃圾的透明塑料袋。 这是一袋还没来得及扔的垃圾袋,从外面看,隐隐能看出里面装着一些水果的残皮。 无惨有五颗大脑,记忆力超群,凡事都是过目不忘的。 这些果皮的表面看着很熟悉,很像前几天,椿买回家的那几颗静冈蜜瓜的纹路。 椿买的蜜瓜,瓜皮却出现在邻居的垃圾袋里。 无惨直觉这件事有些奇怪,敲起椿所在公寓的门。 椿打开门,精神饱满地迎接他。 上次与她谈完后,这一段时间,椿异常的听话。 她像个贤淑完美的妻子,温柔地接过他递来的西服外套,温软地询问他今天的工作情况。 无惨微笑地回答她后,进入房间。 他坐在客厅,似是不经意地提起,“你和隔壁的关系很好吗?” 椿一惊,看向他,“为什么这样问?” “随便问问。”无惨道。 椿没出声,乖巧地跪坐在无惨身旁。 无惨继续道,“所以,关系怎么样呢?” 距离悔月之夜还有一个星期,不能冲动。 椿低垂着眸,决绝地说,“没关系。” 无惨眯起眼,视线猛然投向她,“没关系怎么会把水果送给隔壁?” “……” “椿,回答我。”无惨沉声道。 椿撇了撇嘴,只得换一种说法,平淡道,“关系还好,水果吃不完,就会送给隔壁了。” “刚刚说关系不好,是怕你多想。”椿道。 无惨望着她,“我最近在寻摸新房子,这里还是太老旧了,等谈妥后我们就搬走。” 反正悔月夜之后,一切就结束了。 椿垂下眼,温顺道,“好。” 无惨看到乖巧跪坐在眼前的椿,来了兴致,凑到她耳边,轻轻耳语道,“时间还早,我们很久没有一起洗澡了,你去放水吧。” 椿迟疑了下,看向他。 无惨轻描淡写地说,“有什么问题吗?” 往常,椿完全不用在无惨面前裸露肌肤,但如果今天与他共同沐浴的话,她肩膀上的吻痕就暴露出来了。 “今天不太方便。”她道。 无惨目光阴晴不定地看着她。 椿偏头避开无惨的视线,“我先去为您放水吧。” 卫生间有一个浴缸,她却很少用。 她来到浴缸前,开始放水。 水刚放一半的时候,无惨出现在她身后,从后面揽抱住她,一个吻落在她头顶的发旋上。 椿顿时瑟缩了下,“水还没放好。” “没关系,我就想抱抱你。”无惨道。 椿眼睫低垂道,“您今天怎么了?” “最近脑海里总会闪现一些不好的画面。”无惨在她耳边轻道。 “什么画面?”她问。 无惨迟疑了片刻,淡道,“关于死亡的。” “您可能最近太劳累了。”椿说道。 无惨抱着她待了一会儿,吸闻着她发丝的味道,“抱着你会有安心的感觉。” “椿,你真是我的良药。”他道。 听到无惨的话,椿心一紧,看到浴缸的水溢满,转移话题道,“先洗澡吧。” “嗯。” 椿帮无惨解开衬衫的扣子,将他脱下来的衣服叠整好,拿出卫生间。 无惨进入浴缸,椿放好他的衣服后,再次回到卫生间,坐在浴池旁边,拿起浴球把他擦着后背。 椿在卫生间浴缸前的映照下,那双小鹿眼被水光染得潋滟柔和,皮肤细腻白嫩,微透着桃色。 无惨不禁伸手触碰了下椿的脸颊。 椿不动声色地低下头,问道,“水温还可以吗?” “有点凉。”无惨道。 “凉?” 椿了解无惨身体的状况,每每洗澡水都会放得偏烫的,现在整个浴缸还冒着腾腾热气,怎么会凉呢。 她伸手去试水温。 手伸出,刚触碰到水面。 无惨一下握住椿的手腕,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半个身子被无惨拉进浴缸里。 浴缸周围水花四溅,椿不断反抗着,无惨有些不爽,眼眸一沉,将椿整个人一下扯进了浴缸。 她身上的睡衣瞬间被浸透,头发也被溅湿,感觉到他此时心情不好,于是在无惨的怀里不敢再动。 无惨沉声问,“为什么不想和我一起洗?” “因为今天洗过了。”她道。 无惨微微眯眼,“衣服不脱吗?” 椿的手移到睡衣的扣子前,停顿了片刻,开始解起扣子。 但她的动作似乎很慢,解了半天才解开一个扣子。 无惨目光阴沉地看着她的动作,“你在隐瞒什么?” 椿装傻,“什么?” 无惨的耐心耗尽,一把扯开椿上身的睡衣。 布料被撕开,紧接着是肩膀处一片触目惊心的吻痕。 这画面对无惨来讲实在太震撼了。 无惨看清椿肩膀上的紫粉色痕迹,彻底愣住了。 椿伸手将睡衣残留的布料向上拉挡了下肩膀,而后转过身,目光柔和又坚定地看向无惨的双眸。 无惨回过神后,身体内部开始不受控制地暴|乱,皮肤下鬼纹忽明忽暗,他强压下鬼化的势头后,一巴掌扇在了椿的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过后,是一阵嗡嗡的耳鸣。 椿手捂着那半张火烧般疼痛的脸,唇边浮起笑意,淡定地看着无惨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 他瞪着眼,怒极了,说话竟然迟滞了。 “你……” “是。” 椿望着他,笑盈盈道,“我遇到了一个比你好很多的男人哦。”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忽然想起那天,她神情不对劲的那天,弯腰捡樱桃,双腿发软向前倒去的画面。 数百年,椿的一颦一笑在无惨的脑海里闪过,那个只属于他的人,竟然背叛他了! 他的情绪从没这样动|荡过。 无惨双手捂住头,崩溃暴怒,大脑剧烈疼痛了起来,身上再次浮出鬼纹。 椿静静地看着浴缸里气到快要鬼化的无惨,没理会他,慢条斯理地走出浴缸,而后向客厅走去。 过了一会儿。 无惨穿着一件深灰色的浴袍,来到椿的面前。 他维持着人类的样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平静的表面下似乎藏着惊涛骇浪。 椿也没有丝毫恐慌地回望他。 两人沉默对望,气氛一片死寂。 紧接着,一只巨型鬼手朝她甩来,猛地掐住椿的脖子。 “去死。”他压低嗓音道。 话音刚落,随着轰隆隆的巨响,客厅左面的墙壁整块碎裂。 无惨额间青筋骤起,侧过头,眯眼望着从石碎浮尘中走来的男人。 21 屑 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打碎墙壁, 从隔壁公寓走了过来。 “呵,倒是省得我去找了。” 鬼舞辻无惨冷笑一声,眯眼看去, 还没看清那人的长相, 墙壁旁留下几道残影, 他速度极快, 闪现到无惨面前,一道刀光斩落。 那只两三米之高的鬼手顷刻间门鲜血喷涌,与无惨的身体分离, 掉落至地面。 失去鬼手的作用力, 椿向后倒去,就在即将碰触地面的时候, 他伸手揽住椿。 她一抬眸对上他那双狭长恣意的黑眸。 是甚尔。 椿在他的支撑下, 站稳身体。 待椿调整好姿势,站好后,甚尔将兜里装的试管扔给椿, 而后抡起手里的长刀, 从容不迫地向前走了几步, 走到远离她且能保护她的安全距离内, 面朝无惨, 不偏不倚地挡在她的前面。 椿拿着手中的试管愣了下,情况紧急, 甚尔却比她想象中冷静沉着, 打碎墙壁的同时,还不忘把她研究的药物带上。 “病秧子,还没死呢?” 甚尔将长刀的刀背朝下随意地搭放在肩上,俯瞰着无惨, 语气浑得不行。 一句话精准触雷。 无惨的脸彻底沉了下来,强压着怒火,“原来是你,居然敢碰我的人?” “嗯,碰了。” 甚尔痞笑了下,慢悠悠地说,“还挺爽的,我们很合拍。” 听到他的话,椿站在甚尔身后,瞬间门整个脸红得直冒烟。 甚尔在说些什么啊,真让人难为情。 看到眼前这对男女一唱一和的模样,无惨的心脏有些窒息,五官被气得扭曲,一个气压冲击波冲过去。 因为椿在身后,甚尔不能躲,只能把长刀横过来,硬挡了住这道气波。 椿曾经亲眼看到无惨用这招把猗窝座逼得吐血,然而眼前的甚尔仅是身上的T恤出现几道刮痕,露出皮肤,连血都没流。 不知道是这招只对鬼族有用,还是甚尔的身体强得太变态了…… 甚尔转头看了椿一眼,椿立即领悟到意思,手里握着试管,从破损的墙壁往甚尔公寓的卧室跑去,按照计划行事,她要相信甚尔,暂时远离战场,不能影响到甚尔。 无惨余光望到椿跑走的背影,转而直视甚尔道,“她现在选男人的品味真烂,我先把你杀了,再帮她纠正一下吧。” 无惨向旁一伸大臂,那个被砍掉的手臂又再次生长出来。 甚尔盯着眼前这幕,看来无惨的恢复能力真的像椿所说的那般强悍。 用刀砍效果一般,那试试别的。 甚尔的肩膀上逐渐浮现出一个圆头丑萌的咒灵,丑宝张开嘴,他将手中那把价值五亿的长刀插|入丑宝嘴里,再从丑宝嘴里抽出一个三节棍——游云。 游云是个单靠使用者个人力量的武器,力量越大挥动的效果就越强。 “睡别人老婆是要付出代价的。”无惨道。 甚尔挑衅地看向他,“哦,是么?” 无惨沉下眸,身上一下迸发出数百根管鞭,朝甚尔抽了过去。 甚尔灵敏地跳到一旁,用手上的游云迅速且准确地挡开管鞭每一次的攻击,动作快到产生残影。 无惨皱起眉,他感觉不到甚尔身体里有任何的异能,甚尔单凭自身的速度和力量竟然能挡开他的攻击,靠的只是丰富的战斗经验和超高的运动天赋,各个内脏运作平稳到可怕,没有任何偏向性,让无惨也看不穿甚尔下一个动作的走势与行动轨迹。 一个普通人类竟然这样棘手?? 就在无惨迟疑的时候,甚尔已经打断了所有管鞭,抡起游云砍向无惨的脸。 无惨立即抬手挡,紧接着,鲜血四溅,无惨那条挡住游云的手臂竟然被游云一下打烂了。 血肉横飞,甚尔的眼神里带着几分阴翳,无惨微惊愕。 无惨背部一下迸出几条荆刺,逼退面前甚尔进一步的攻击。 甚尔向后一跃,躲开鞭子后,再次回旋,挥动游云结结实实地抡打在无惨的头颅上。 半个头颅瞬间门凹陷破裂,作用力极大,无惨的身体打破旁侧的墙壁,横着飞撞了出去。 甚尔冷哼一声,“近身这么烂,还没什么像样的近身技能。” 无惨:“?” 他梅红色的眼眸怒视着眼前甚尔,那半颗被打烂的头颅又快速长好。 无惨的恢复能力对于甚尔来说是最难解决的,不论对他创造了多严重的伤,没过多久就立即痊愈了。 恢复伤势≈0创伤 甚尔忽然想到了什么,肩膀处再次浮现出丑宝。 他懒散地勾了勾唇角,将游云放回丑宝嘴里后,说道,“刚好用你来试试我新捡的装备。” 一个带有三向分岔的短刀被他从丑宝嘴里抽出。 天逆鉾,一个破魔刀般的存在,可以消除所有咒力或让能力出现紊乱。 无惨的眼神也变得认真了起来,冷白色的身体上浮现出鬼纹,这些鬼纹逐渐从额间门爬满他的全身,头发也从黑色变为白色。 手臂也长出许多露出利齿的嘴巴,全身完全鬼化。 甚尔宽大的手牢牢地握着天逆鉾,神情散漫,爆发力十足的身体却蓄势待发。 无惨的鬼手速度极快地朝甚尔甩来,管鞭和荆棘一同猛攻,攻击范围广且密集,让拿着短形武器的甚尔一时无法近身。 公寓也被无惨大规模的攻击破坏到面目全非,没有一块完整的墙壁,天花板也被打破掀开。 持续性猛抽,甚尔不断闪避,下巴还是被刮出一道血痕。 就在这个时候,椿走了出来,朝甚尔那边跑去。 椿的身影突然出现,无惨的瞳孔一缩,数百年间门,他对椿的维护和保护已经形成根深蒂固的习惯,即使椿做了令他不爽的事情,他也从未痛下过杀手。 今天,发现椿的背叛,是无惨第一次想杀她。 但她忽然出现在剑拔弩张的战斗中,无惨还是按照往常的习惯,止不住地将管鞭远离椿出现的区域。 甚尔锐利的眼睛一下便看出无惨的攻击盲区,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无惨的攻击密集,不可能无伤近身,他只得用受伤最少的方式趁空进入,身体挨了几下管鞭后,迅疾向前,直逼无惨的面前。 他手中的天逆鉾也拉出残影一般的轨迹,待无惨反应过来时,已经为时已晚。 天逆鉾横着切下了无惨的头颅。 而后甚尔手反握着天逆鉾在无惨的头上迅速补了数十刀。 天逆鉾有消除能力的效果,补完刀,他将天逆鉾一下插进无惨的脖颈处,阻止无惨的再生。 无惨的头颅被天逆鉾戳了十几刀,力量开始紊乱,一时无法分裂逃跑。 椿悄然地走到甚尔的旁边。 无惨此时已经头身分离,头朝上躺在地上,布满血丝的眼睛充满恨意地望着眼前的他们。 椿拿出试管,蹲下身,目光温柔地望着无惨。 “我来帮您解脱吧。”椿道。 无惨盯着她,梅红色的眼睛里满是拒绝,“不要,你不要碰我。” 椿垂下眸,“时间门已经够长了,月彦……” 无惨的眼睛里霎时积满泪水,不甘地抿住唇,而后说,“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从没想过杀你,为什么你总要这么对我?” 椿拧开其中一个试管的盖子,将里面深蓝色的气体倒在无惨身体的伤口上,不一会儿气体就被他的身体吸收且挥发了。 这是椿针对无惨的身体特地研发的药物,对他的身体适配性极高,所以吸收迅速。 吸收后,无惨身体的息肉逐渐死寂了,从活分状态,变成间门接性一抽一抽的,而后彻底没了动静。 椿又拿起另外两个试管。 无惨的双眼惊恐地盯着她,“住手!” 他察觉到强硬的威胁没有任何效果,转而说道,“椿,你真得不顾及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了吗?” 椿拧试管盖子的手没停,将两管气体分别洒在无惨的头颅及身体上。 无惨瞳孔倏然放大,没有任何痛苦,身体里的五个脑子和七颗心脏仿佛瞬间门消失殆尽,化成一摊血水。 无惨的身体已经虚化,在弥留之际,他望向甚尔和椿紧握在一起的手,唇边渐渐浮起一丝讥讽的冷笑,而后开始癫狂的大笑。 无惨一向内敛矜持,以平安京贵族自居,现在这样疯狂的样子,与他的常态相距甚远。 椿蹙起眉,不自觉地退后一步,走到甚尔的身后。 甚尔握紧她的手,无声地向她传递力量。 “你以为我死了,你们就能逍遥自在了?”无惨道。 椿沉静地看着无惨,“你还想怎么样?” 无惨没理椿,视线移至甚尔那边,唇边浮现一个讥诮的笑,语气笃定道,“她会抛弃我,总有一天她也会抛弃你。” 他似乎在最后一次尝试读取人类阴暗面,利用人性挑拨他们的关系。 这颗头怎么还不死。 甚尔压低嗓音道,“闭嘴。” “你以为椿像你看起来那样单纯吗?我与她生活了数百年,对她关怀备至,结果落到这种下场。”无惨道。 听到无惨的话,椿开始下意识地摇头。 无惨望着甚尔的双眼,嘲讽的笑道,“你太小看椿了,她身上多得是你不知道的事。” “叫你闭嘴,听不懂么?” 甚尔抬起脚,一下踩在无惨的脸上,反复碾压。 椿制止甚尔,他才抬起脚。 无惨的脸变形了霎那,再次恢复如常,头颅开始变得透明。 无惨最后看向椿,眼眶发红,眼神偏执又病态,“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么?为什么总是你不遵守诺言?” 椿低垂着眼眸,沉默着。 “既然如此。” 无惨唇边浮现一丝诡异的笑,“也请你接受我对你最后的祝福,这是你应得的。” 话音落,无惨残留的部分化作一阵非实体的黑烟,甚尔立即去替椿挡,然而,那股黑烟有意识一般绕过甚尔,在空中绕了几圈,直至打到椿,黑烟进入椿的身体后才消失。 椿的一只手覆在黑烟进入的胸前,茫然地站在原地。 甚尔关切地看向她,“没事吧?” 椿摇摇头,轻声道,“没。” 虽然不知道那股黑烟是什么,经过一场激战,他们所在的公寓楼此刻如同废墟一般,无惨也彻底消失了。 她终于摆脱无惨了。 椿侧头望向甚尔,此刻,他视线下移,也在看着她。 椿脸上浮现一个灿烂的笑容,垫起脚尖,跳起来勾住甚尔的脖颈,“我们做到了!” 甚尔哼笑一声,顺势揽住她的腰,将她抱起来。 相拥了一会儿。 甚尔放下椿,因为与无惨对战,两人的衣服都破破烂烂的,脸上还沾着灰蒙蒙的灰尘, 他们看着彼此狼狈的样子,先是沉默了一会儿,而后不约而同地笑出声。 整栋公寓楼已毁,两人在各自的衣柜里找到还能穿的衣服。 他们换好衣服后,简单整理了一书包行李,甚尔也捡起天逆鉾收回在丑宝身体里。 日出带走黑夜最后一丝残余,甚尔揽着椿的肩膀,两人一起离开了这个他们相遇相识且相知的地方。 在路过那座废弃花园的时候,椿拉着甚尔,一同来到小白的坟前,虔诚地祭拜,并将公寓厨房里残留的冻干和小鱼干工整地摆在坟前。 而后,他们来到车站,坐上了一辆巴士。 清晨的巴士很空旷,他们坐在一排两人的座位上。 椿靠在甚尔的怀里,忽然想到甚尔战斗时,总能拿出各种稀奇的武器,不禁好奇地问道,“甚尔,你的武器是哪里来的?” 他环抱着椿,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含糊地回答道,“执行任务时,捡的装备。” 甚尔执行是杀人的任务,被杀的那些人为了保命,往往会拿出最强、最珍贵的武器来对抗他,然而不管拿出价值多少钱的武器和咒具,碰上甚尔都没用,全部被他无差别猎杀,死人的武器也就“捡”走了。 椿抬眸,“捡的?”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下,轻应道,“嗯。” 椿没多想,轻靠在甚尔的胸前,听着他沉稳地心跳声,因为一晚上的战斗,她的眼皮越来越沉,不一会儿睡着了。 梦里。 椿来到一个烟雾弥漫的地方。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冉冉青烟环在身旁。 一道用意念传来的声音,直达椿的大脑,“好久不见呀,椿。” 这种熟悉的感觉,不用多想,又是那个屑神闯入她的梦境了。 椿想到这位屑神数百年不间门断地向无惨透露她的行踪,她就丧失了与他沟通的**。 过了一会儿,见椿没有说话,屑神道,“你怎么不理我?” “是你一直向无惨透露我行踪的?还距离误差50m什么的。”椿问道。 “这件事我不是和你说过嘛,这是你创造出鬼王的惩罚,产屋敷一族全族短命诶,惩治得比你严重,你的惩罚已经够轻了。”屑神道。 “……” 椿一时语塞,她不知道这位“神明”到底是站在那一边的,屑神与无惨沟通了数百年时间门,这交情肯定比跟她好叭。 “你想多了,我是神明,怎么可能和鬼扯上关系。”屑神道。 “……” 竟然还能读取她的想法。 “虽然无惨死了,但是被他杀死的亡灵还没有转世哦,我是特意来提醒你这件事的。”屑神道。 “哦。”椿回应得很冷淡。 “没想到你能杀死鬼舞辻无惨,你真得很让我吃惊。” 屑神顿了顿,说道,“或者,你可以执行另外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椿问道。 “杀一个脑花。”屑神说道。 “什么?”椿十分疑惑。 先不管任务是什么样的,这位神明反复无常更改规则,在椿这里大大降低了可信度呢。 “改造甚尔和杀脑花,最后都能达到同一个目的,你只要完成其中一个就可以啦。” 屑神道,“事成之后,我一定会遵守诺言,让所有被无惨残害的生灵可以投胎转世,进入正常的轨迹。” “杀脑花?我能做到么?”椿问道。 “老实讲,我本来也觉得你不行,但是无惨有五个脑子,你不是都能消灭干净了么,它就只有一个脑子,试试看吧,弄死它,我对你有信心。”屑神道。 椿忽然想到无惨最后化成的黑烟,问道,“那你知道进入我身体的黑烟是什么吗?” “哦,那个呀,是无惨给你的一个致命诅咒,千年鬼王的诅咒,不太好解呢。”屑神道。 “那会死么?”椿问。 “会。” 屑神为了稳定住手下员工的心,宽慰道,“不过,你不用担心,只要你继续为我做事,你死的话,我也会立即复活你的。” “好吧。” 椿继续问,“我完成任务之后,可以和甚尔在一起吗?” 屑神不假思索道,“当然。” “你想和谁在一起都行,就算你想下地狱找无惨,我也绝不阻拦。” 屑神明知道她不会想找无惨的,却还是提起他。 她被无惨诅咒了,事到如今,除了继续为屑神做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椿应道,“好,我信你。” “那你说的那个‘脑花’,我该去哪里找?”椿问。 “不用急,你们会马上碰面的。”他道。 * “椿?” 是甚尔的声音。 椿轻颤了几下眼睫,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甚尔那张痞帅的脸近在眼前。 椿神情迷朦地看着甚尔,“我睡了很久吗?” “二十来分钟。” 甚尔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颊,说道,“车到站了。” “好、好的。” 椿一下清醒了,立即坐起身,拉着栏杆站起身,快步向车门出走去。 * 椿和甚尔的住所已毁,只能暂时借住在孔时雨家。 他们来到孔时雨的公寓,按完门铃后,等了一会儿。 “谁啊?” 大清早,隔着一道门,孔时雨的声音里还染有惺忪的睡意。 孔时雨趿上拖鞋,蹭着地板走到门前开门,在看清门外站的两人后,他一下便清醒了,“卧槽,甚尔?” 几个星期前,孔时雨便听甚尔亲口说自己准备结婚,这已经让孔时雨够吃惊了,没曾想,今天,甚尔竟然把人带来了。 孔时雨对这位能让甚尔收心,并且想娶回家的女人非常好奇。 此时,椿站在甚尔的身旁,与他十指交扣,甚尔半挡在椿前面。 甚尔的样子痞坏帅气,椿看起来温婉善良,两个人竟意外的般配…… 孔时雨审视着眼前的椿。 她的那双眼睛充满灵气,长得空灵又柔美,带有种易碎感。 这种弱弱的模样,确实很容易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就连甚尔这样一向没什么同理心的家伙居然都沦陷了,这个叫椿的女人真得很不一般呢。 也许就是因为孔时雨多看了椿几眼。 “还要看多久啊?” 甚尔撩起眼皮看着孔时雨,哼笑道,“差不多得了。” 听出甚尔言语间门的不满,孔时雨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回怼道,“死小子,我的醋你都吃啊。” 22 屑 孔时雨侧过身, 让他们进门。 甚尔目不斜视地拉着椿进入公寓。 椿在经过孔时雨的时候,礼貌地询问道,“用换鞋吗?” “不用。”孔时雨道。 这间公寓位于东京市中心, 属于偏现代化的单身公寓,面积不大, 只有两间房。 椿和甚尔坐在客厅的小方桌旁,孔时雨进入厨房, 没过多久, 托着一个装有茶壶和茶杯的盘子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孔时雨将茶壶和茶杯摆在桌子上后, 将茶杯倒满茶水, 递给椿, 眯眼笑道,“甚尔来我这边也没提前说一声, 招呼不周,别嫌弃哈。” 椿手握着倒满茶水的茶杯, 摇了摇头, “不会。” “那就好。”孔时雨道。 原本笑眯眯的孔时雨转头面向甚尔时,立即沉下脸, 说道, “甚尔,你跟我出来一趟。” 说完,孔时雨放下茶壶, 起身向里屋走去。 甚尔看了眼椿,示意她别担心,而后站起身,跟在孔时雨身后进了里屋。 待甚尔进入房间后,孔时雨将门关好, 反锁上,侧身问他,“这什么情况啊?” 他不慌不忙地走到屋子里的转椅上坐好,“就你看见的情况。” 甚尔总是下意识不当椿的面抽烟,现在进别的屋子,他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微低头,而后打火机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嗒”声,跳跃的火光映在甚尔的脸上,香烟点燃。 “你把她老公杀了?”孔时雨问。 甚尔吸了一口烟后,轻“嗯”了声。 孔时雨讶然,皱着眉问他,“那现在怎么搞?” “房子毁了,我俩暂住你这里,等找到新房子就搬。”他道。 孔时雨靠着大门,盘手低笑道,“你小子可以啊,几个星期不到,老婆就抢到手了。那我也帮你找找房子,有什么要求吗?” 甚尔的薄唇微启,吐出灰白色的烟雾,抬眼看了下他,说道,“我都行,她喜欢就行。” 而后,甚尔顿了顿,想起椿的遭遇,总是跟着无惨居住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于是补充道,“位置要在市中心。” “好,我今天去帮你问问。”孔时雨道。 “嗯。” “对了,”孔时雨表情严肃地望向甚尔,“你最近杀的术师有点多,接下来的术师单子还接吗?” “价格合适就接,不用管禅院那边。”甚尔淡道。 “你待会儿和我一起见那个甲方吧,他说要亲眼见到你,才肯付定金。”孔时雨道。 甚尔撇了下嘴,“真麻烦。” 他性格本就懒散颓废,提不起干劲那种,很挑活儿,往常甚尔嫌麻烦的单子,不管给多少钱都不接。 孔时雨试探性地问道,“那这单还接吗?佣金大概够你在市中心买一套房子了。” 甚尔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指尖夹的香烟从底端冉起丝丝缕缕的灰白色烟雾…… * 他们谈完事情,一走出房间,椿的视野立即锁定在甚尔那里。 甚尔见椿双手握着杯子,安静乖巧的等着他,走到她身旁坐下,偏头问她,“只喝茶饿不饿呀?” 椿摇了摇头,反问他,“甚尔饿吗?” “有点儿。” 甚尔看向孔时雨,“你家有什么吃的?” “冰箱里还有一些香肠鸡蛋什么的。”孔时雨道。 椿想起当时幸子跟她说的话,甚尔住在孔时雨家的那段时间,貌似给孔时雨添了不少麻烦,现在他们是两个人住进他家,孔时雨应该更困扰吧,她还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较好。 “我来做早餐吧。”椿说道。 甚尔望向她,眼神里带有制止她的意味。 “我主要想做给自己吃,是顺手帮你们做一些的。”椿笑道。 椿站起身,询问孔时雨,“冰箱里的食材有哪些方便使用呢?” “都可以,你随便用。”孔时雨道。 “好。”她道。 椿用头绳扎起了一个丸子头,向厨房走去。 过了一会儿,她干净洁白的双手端着热腾腾的饭菜来到桌边。 她将做好的食物一一摆在桌子上,是一全套英式早餐,面包、香肠、培根、鸡蛋、薯饼和烤豆子,饮品还准备了两种,咖啡和红茶。 一满盘冒着热气的缤纷食物,香味四溢,看起来西餐店的英式早餐没有任何差别。 见此,孔时雨感慨道,“我都不知道自己冰箱里的东西能做成这么高大上的样子。” “甚尔比较喜欢吃肉,所以我多做了些肉食菜,你尝尝看符不符合你的胃口。”椿道。 “符合,一定符合!甚尔这么挑食的人,选的肯定没错。”孔时雨道。 听完,甚尔揽住椿的腰,侧头看着她说道,“下次别做了。” 椿小声嘟囔道,“可是我想甚尔能吃好一些。” 甚尔撩起眼皮看着她,薄唇缓缓凑到她的耳边,嗓音嘶哑,耳语道,“我吃你就够了。” 椿扭头躲开,耳根发烫,羞嗔地看了甚尔一眼,他们旁边还有孔时雨在,这样太失礼了。 甚尔看到椿可爱的反应,笑了笑,没再继续逗她,放在她腰上的手更收紧了些。 孔时雨坐在一旁装作看不见,埋头吃早餐,他免费借房子住还不够,大清早还要被强行喂狗粮,简直不要太惨。 吃完早餐,孔时雨的手机响起,挂断电话后,看向甚尔说道,“我们该走了,那人已经到了。” 甚尔侧头看着身旁的椿,“我很快就回来。” 椿没问他去哪里,只是温顺点了点头,乖巧得让人心疼。 甚尔把她半圈在怀中,手指摩挲过她额间的碎发,最终吻上她的额头。 他抱着椿,抱了三分钟还舍不得松手,孔时雨早已整装待发,站在门口等着他。 见此,椿说道,“甚尔,我困了,想去睡一下。” 甚尔放开她,说道,“去吧。” 椿澄清的眼睛注视着他,嘱咐道,“那你要注意安全哦。” 甚尔脸上挂起懒散的笑,“你睡醒,我就回来了。” 椿微笑着点点头。 孔时雨站在大门口那边看了眼手表,左等右等都等不来他,提醒了句,“禅院,该走了。” 甚尔再看了椿一眼,转身,朝孔时雨那边走去。 路上。 孔时雨开着车,不由得地对副驾驶上的甚尔感慨道,“你们这是刚在一起不久吧?也太黏了。” 甚尔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没出声。 见甚尔不理他,孔时雨也没恼,转而道,“抢来的老婆就是香啊。” 甚尔眼皮抬都不抬一下,冷淡地道,“闭嘴吧。” “对了,她答应和你登记了吗?”孔时雨问道。 甚尔没不理他,孔时雨自顾自地说,“你要是决定好和她结婚,还是登一下比较好,登记涉及到法律,女生还是很喜欢这种安全感的。” “不然你们这么搞下去,她要是意外怀孕的话,有小孩也算是黑户。” “……” * 他们见完甲方。 路过商场的时候,甚尔不禁走进一个卖珠宝饰品的店铺,孔时雨也跟在他身后。 SA一见是帅哥,立即殷勤地上前询问,“先生,有什么需要的吗?我可以为您介绍。” 他望着柜台里摆着琳琅满目的钻石戒指。 孔时雨在一旁说道,“刚收到的定金,你就要花出去。” “恐怕想花也花不出去。” 甚尔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我不知道她的指围,没办法买戒指。” SA主动搭话道,“那您打电话问问她呢?我们这边货号还蛮全的。” 孔时雨一副了然的样子,替甚尔对SA说道,“他是求婚用的,提前打电话问,就没惊喜了。” “这样啊,那还真没办法买戒指呢。” 她像似想到了什么,说道,“我们Vivienwd新到了一款很有爱情寓意的项链,您可以看看。” SA边说边走到那个专柜前,指着里面那条银闪闪的项链说道,“这款土星项链的含义是永不分离。” “在西方,土星被叫做克洛诺斯,它周围的光环,就是爱神脖间环绕的那圈彩云项链。传说中如果有情侣看到木星的光环,他们的爱情就会受到爱神的庇佑,保佑他们一生恩爱,永不分离。” “永不分离么……” 甚尔的目光落在橱窗里那条精致小巧的立体木星项链上。 * 买完东西,他们离开商店。 孔时雨非常识相地把钥匙递给甚尔,“公寓钥匙给你,今晚我有事不回来了。” 甚尔接过钥匙,慢悠悠地说,“那还挺可惜的。” “可惜个屁。”孔时雨说道。 他可不想再凑过去吃狗粮了。 甚尔转过身后,轻飘飘说了句,“谢了。” 而后,他直径向公寓大楼走去。 电梯来到12层。 甚尔走出电梯,来到门口,将钥匙插|入钥匙孔,扭转。 他打开门,进入公寓。 此时,屋内静悄悄的,甚尔来到最里面的小房间,只见椿睫毛低垂,卧在那张狭窄逼仄的单人床上熟睡。 他原本说等她睡醒就回来,结果竟然提前回到她身边。 椿的皮肤白到近乎透明,鼻梁直而挺,唇呈现自然的樱粉色,闭着眼,又长又密的睫毛像落在眼睑上的蝴蝶,头发散乱铺洒在床上,睡着的样子沉静而舒展,带有一种少女的圣洁感。 她似乎做了一个不错的梦,微抿着唇角。 甚尔没舍得叫醒她,坐在一旁,伸手将她身上即将掉地的薄被,轻轻地向上搭了搭。 然而,因为椿多年睡在无惨旁边,她的睡眠一向极浅,稍有动静就会被惊醒。 椿的睫毛轻颤,皱着眉睁开双眼时,眼神迷朦仍染有倦意,在她看清面前的人是甚尔后,皱起的眉再次舒展开,唇边扬起一个甜甜的笑,“你回来了?” 她那双澄清又干净的眼眸,再次勾起甚尔体内恶劣的不良因子。 现在没有孔时雨碍事,他也不用忍了。 甚尔靠近她,手插入她的发间,先是吻了吻她粉嫩诱人的唇,而后薄唇上移碰上她闭合轻颤的眼睫,声音低哑道,“嗯,想你了。” 23 屑 椿被凛冽烟草味的气息包围, 温热的呼吸拂在她的脸颊上,眼睛被他的嘴唇碰得有点痒。 她抬起眸,看着他, 脸颊浮现一抹羞赧的桃色,嗫嚅道,“我也想你。” 甚尔眼底戏谑的意味渐浓,声音低淡道, “闭上眼。” “闭眼?” 椿那双清澈的小鹿眼望着他,先是疑惑地微颤了下眼睫,紧接着, 她没问什么,长睫低垂,十分听话地阖上了双眼。 甚尔偏头,嘴唇贴近,却又没有吻上她的唇,僵持一会儿, 气息浮动, 撩拨得她心痒。 闭眼不是为了亲吻么? 见他迟迟没有吻上, 椿闭着眼,抿起唇角, 笑意里含着些嗔怪道, “甚尔?” 倏忽,她听到些微金属碰撞的声音, 脖颈处的皮肤感受到接触金属的凉意, 而后,她披散长发被甚尔温柔地捋到肩膀前,再仔细地拨开她后颈的绒发。 椿的脖颈纤细又白皙, 甚尔在为她戴项链的时候,下意识放缓了动作,生怕一个不小心弄疼她。 戴好项链后,椿仍乖巧地闭着眼睛,仿佛没有他的命令,就永远不会把眼睛睁开一样。 她也太乖了。 甚尔低笑一声,说道,“睁眼吧。” 听到甚尔的声音,椿轻颤眼睫,将眼睛睁开,感受到脖间的冗坠,低头看向锁骨下方银灿灿的项链。 18K白金质地的链子下挂着一个镶着钻石的立体土星。 银色土星的精致小巧,椿的手指捻起这个土星吊坠,看到在它那圈彩云下,镀上了三个字符:T&T。 椿立即意识到,这些字符是他们的名字Tuji和Tsubaki的缩写。 甚尔看着椿捻起吊坠的动作,声音淡淡的,“喜欢吗?” 他一直是收礼物的那方,不算他给椿药膏那次,这是他第一次送异性礼物。 “当然是……” 椿此刻面无表情,声音平静,故意放慢语速,看见甚尔挑起眉欲知评价的模样,没绷住,倏然间绽放笑颜,“很喜欢了。” 甚尔哼笑一声,开始使坏,手戳向她的腰间,“你不乖了,嗯?” 椿怕痒,躲不开甚尔的手,被戳了几下后,翘起唇角轻笑。 她的腰身纤细,盈盈一握,碰起来触感极好,软得不行。 甚尔戳她的动作一滞,骤然张开手一把揽过她的腰。 突如其来的力量,令她整个人撞进他的怀抱里。 她抬眸,碰上甚尔那双漆黑浓重的眼眸,心跳又开始急促了起来。 甚尔低下脖颈,唇靠近她的耳边,鼻尖轻触她的耳廓,嗓音又欲又低哑,耳语道,“嫁我吧。” 椿微楞,颤动了下眼睫。 他低沉好听的声音继续在她耳旁蛊惑着,“我想要你彻底属于我。” 而后,甚尔拉开与她的距离,眉眼低垂,眼底多了份不确定的情绪,似是在无声地询问。 椿望着甚尔,眼前的男人帮她打破了数百年的枷锁,是一个把她放在一切规则之上的人。 这样的甚尔,她又怎么能拒绝呢。 他们的心情是相同的,她也想甚尔彻底属于她。 椿伸手回抱住甚尔,仰头直视他,神情认真且坚定,“好。” 听后,甚尔眼底的晦暗逐渐消散,唇边浮起一个散漫又不羁的笑,“做我老婆,我不会让你后悔。” “我相信你。”她道。 窗外金色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向这对紧紧相拥的情人,周遭的氛围都是温暖、惬意的,以及充斥着对未来一切美好的向往。 甚尔看向桌子上摆放的时钟,现在正值下午一点,登记结婚的区役所貌似是下午五点关门。 他握着椿的手,语气认真地说,“那我们现在去吧。” 椿:“?” 他像是生怕她反悔一样,她答应后,立即想领着她去登记结婚。 椿眨了眨眼睛,问道,“结婚登记不是需要很多东西吗?” 甚尔挑了挑眉,“是么?” 椿点点头。 她记得以前上网看过科普类的视频,最基础的是需要带上个人身份证、户籍本。 椿问道,“甚尔,你这边有身份证和户籍本吗?登记结婚的话,这两项是最基本的。” 她的户籍在她十岁那年被无惨掠走后就注销了,而后无惨动用社会关系为她重新办理了一张一人份的户籍本。 椿的个人证件和户籍本,在他们离开那间公寓时,便被她带走了,此时证件都安全完整的在背包里。 但甚尔的个人证件,她就不清楚了。 “我的身份证在,户籍本……” 甚尔薄唇朝下弯了弯,阴郁地说,“在禅院家。” 她知道,甚尔和禅院家的关系不怎么好,离开禅院也有一段日子了。 椿的眼神关切地看向他,问道,“那怎么办?” “别担心。” 甚尔笑了笑,语气散漫中带着一股痞劲,“我让小鬼现在把禅院家的户籍本偷出来。” 椿睁大眼睛,“什么?偷出来?”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甚尔已经掏出手机,按开通讯录,拨出电话。 几声盲音过后,电话被接通了。 椿能听到甚尔的手机听筒里传来一道女声。 “喂,您好,这里是禅院家西庭。” 甚尔揽过椿的肩,让她轻靠在自己的身旁,对话筒道,“我找禅院直哉。” 听筒对面的人说,“直哉少爷现在不在房间里。” “你去找一下他,我在这里等。”甚尔说。 她语气些微不满,“请问您是哪位?” “甚尔。” 对面的声音一变,立即殷勤道,“好的好的,我马上去叫他。直哉少爷嘱咐过,如果是甚尔的电话,一定要第一时间找到他。” 过了十几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对面有人拿起听筒,接电话的人,稚嫩的声音里充满敬畏,“您、您找我,是吗?” 甚尔手指把玩着椿的头发,语气不容置疑道,“我需要用户籍本,你帮我拿出来。” “户籍本?是整个禅院家的吗?”他问道。 禅院家的习惯,直亲堂亲都放在同一个户籍本里。 甚尔轻描淡写道,“嗯,应该在你老爸那边,你别惊动他,找出来拿给我,没问题吧?” “没问题!您居然为了这种小事联系我,我一定可以办到的!您放心吧。”对面的那道稚嫩的声音连连保证着。 “好,那两个小时后,区役所门口见。”甚尔道。 甚尔挂断电话后,揽住椿,痞笑道,“我们去区役所等他。” 椿望着甚尔,神色复杂。 她刚刚听见电话那边的声音还是个孩子……甚尔唆使小男孩去拿户籍本,这样真得好么。 椿忍不住问道,“甚尔,他不告诉大人,就去拿户籍本,这样可以吗?” 甚尔捏了一下她的脸,薄唇微挑,“我不就是禅院家的大人么。” 椿点点头,“也是哦。” 毕竟那个户籍本里有甚尔的名字,也算是甚尔的户籍本了。 * 区役所门口。 甚尔和椿刚下计程车,就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站在区役所门口的台阶上。 男孩长得俊秀可爱,上挑的黑色眼眸和甚尔有些许相似,或许这就是禅院家强大的美人基因,连十岁的小孩都能看出长大后会成为美男子的潜质。 直哉双手紧握着户籍本,在看到甚尔后,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立即朝甚尔快步走来。 甚尔揽着椿的肩膀,站在椿的身旁。 直哉在见到他身旁的椿后,笑容微僵。 虽然直哉知道甚尔身边经常有女生出现,但和甚尔来区役所的这还是第一个,而且甚尔还让他帮户籍本带来了……难道,他们要登记结婚不成。 直哉挑起眼开始打量椿,他一向毒舌又挑剔,但眼前的椿,却让他一时挑不出什么毛病,看起来美丽又乖巧,整个人给他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不愧是甚尔选中的女人,长得还怪好看的。 椿弯下腰,长发如瀑垂落在身前,弯起的眼眸仿佛落入星辰,对他道,“你好,我叫椿,谢谢你帮甚尔拿来户籍本。” 直哉傲娇地撇过头,“没什么,这都是小事情。” 甚尔对直哉低沉地说道,“给我吧。” 他立即仰头看向甚尔,尽管直哉极力克制,但眼神里仍充满敬慕和憧憬,显然一副迷弟见到大哥的崇拜模样。 直哉把户籍本双手奉上,“给您。” 甚尔接过户籍本后,顺手从椿单肩包的开口处放了进去,对直哉淡道,“你先回去吧。” 直哉惊讶道,“啊?回去?” 刚拿到户籍本,就让他回去么。这个户籍本是他偷偷拿出来的,如果不拿回去,被父亲发现不太好。 甚尔想到马上要买房子,以及,椿以后生宝宝的时候还要上户籍,这户籍本放在禅院家实在是很麻烦。 他对直哉道,“放在你老爸那边也没什么用,我先留下了。” 既然偶像开口,为甚尔做出牺牲的觉悟,直哉还是有的。 直哉点了点,毅然决然道,“好的,您拿走吧。” 禅院直哉虽然年龄小,但他也知道户籍本还是很重要的东西,于是弱弱地叮嘱道,“那、那请您一定要保管好,丢了的话,禅院一家就是黑户了。” “安心。” 甚尔轻描淡写道,“我拿走户籍本的事情,先别告诉你爸。” “嗯!”直哉应道。 24 屑 区役所内。 门口服务台的接待人员询问了他们的来意后, 递给他们一人一张登记纸。 椿和甚尔走到一旁书写用的高台前,纸张放在台子上,不约而同地拿起桌子上公用的笔写个人信息。 甚尔填完后,手肘支在桌子上, 手托着腮, 视线瞥向椿的登记纸, 发现姓氏这栏是空的, 懒懒地问道,“椿没有姓氏么?” 椿握笔的手一滞,抬眸看向甚尔, 点点头。 几百年前,椿平安京时期的姓氏早已遗忘,之后每次转世不久后, 她就会被无惨找到,所以对自己的姓氏很淡漠, 每世的原生家庭也没什么归属感, 所以一直处于无姓氏的状态。 椿看到甚尔眼底的讶然,微笑地说道,“嫁给甚尔后,我不是就有姓氏了么, 会和甚尔一样姓禅院呀。” 他才不想让最爱的人名字前面, 冠上那个令他憎恶的姓氏。 甚尔看向前方, 语气低低淡淡的,“我原本想跟你姓的,现在还真麻烦呢。” 椿:“哈?” 甚尔对她道,“还是不要姓禅院了,这个姓氏配不上你。” “……” 在甚尔一而再的劝阻下, 椿同意保持无姓氏的状态去登记和入户籍。 他们拿着填好的登记表,来到大厅办理手续。 下午的时间,大厅很空旷,办理事务的人不多,很快就排到了他们。 他们走到2号窗口前,区役所的工作人员接过他们填好的登记表及个人证件和户籍,向他们核实了一些基本情况后,开始用电脑为他们做结婚登记录入。 很快,一个带有金边并盖着官方印章的《婚姻届受理证明书》便打印出来,递交给甚尔。 他接过这张证明婚姻的官方婚书,看了看上面的名字,而后转交给椿,让她放进早就准备好的文件夹里。 从这一刻起,椿真的是他老婆了,是有官方认证的那种。 他们走出区役所时,正值下午,甚尔原本很讨厌夏季的炎热,但此刻,他竟觉得酷暑的天气,也没那么讨厌了。 甚尔脚步放缓,椿专注地走路,先他一步走下台阶。 椿身上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裙子,肩膀上搭着一个浅棕色的单肩包,发丝轻轻掠过,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人在幸福的时候,总是害怕失去。 他盯着椿的背影,停顿了几秒,叫她,“椿。” 椿闻声停下脚步,侧过身,清澈的眼睛看向甚尔,在阳光的映照下,她全身泛着明亮的光。 她偏头问道,“怎么了?甚尔。” 甚尔痞痞地勾了勾唇角,抬脚很快走到她身旁,伸手将她揽肩入怀,“叫我什么?” 椿抬眸看着他,语气中带有些微不确定道,“甚尔?” “不对。” 甚尔撇头看着她,而后俯在她耳边,语气宠溺,似是气音道,“老婆,该换称呼了。” 椿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称呼了。 她的脸烧得通红,垂下头,视线移至地面,轻声说,“老公。” “乖。” 甚尔站在阳光下,牢牢地握住她的手,指腹反复摩挲她的手心,语气轻快,“这么好的姑娘,现在是我的了。” 椿望着甚尔那张过于出色的脸,将唇抿成一条直线,心情复杂,甚至有些想哭。 他们能走到这步实在不太容易。 数百年间,她从来没奢求过爱情,更不敢奢望能遇到甚尔这样爱她的男人。 椿心里的暖意不断蔓延至全身。 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想和甚尔永远不分开。 紧接着,椿的心脏倏然产生猛烈地收缩,血液似乎停止流动了霎那。 眼前的视野变得一片漆黑。 一秒后,她的视线再次由模糊变得清晰。 虽然只有一瞬,甚尔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声音关切道,“没事吧?” 心脏刚刚的那下反应,和普通的心悸不同。 虽然椿暂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为了让甚尔放心,椿笑了笑说道,“可能天气太热。” 甚尔带她进入旁边的超市。 便利店冷气很足,椿的脸色渐缓。 见此,甚尔偏头问她,“今天是我们结婚登记的第一天,椿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她只要和甚尔在一起就觉得很开心幸福了。 想做的事…… 椿想了想说道,“买些零食和甜品,回家一起吃。” 这真是个朴实无华的想法。 甚尔低笑道,“好,那多买点。” 他们重新到超市门口推了个购物车,开始选购零食和甜品,最终走到蔬果的货架前,挑选新鲜的水果。 渐渐地,手推购物车装得满当。 他们在排队等着结账时,甚尔的手机响了。 甚尔站在椿的身旁,一手扶着购物车,另一手掏出手机,接通电话。 听筒对面是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禅院,新宿开了家新赌场,开业第一周揽客活动,非酒水饮料全免费,你来吗?” 甚尔低头看向一旁的椿,此时椿正俯下身整理购物车里的商品,有几缕头发不听话地滑落至她的脸旁,白皙的手将发丝温柔地挽过耳后,再次露出纤细的脖颈。 她挽发的样子温婉又撩人,看得甚尔心痒痒的。 他盯着椿,漫不经心地道,“不了,要陪老婆。” 甚尔说完,手机那边的人大受震撼,“什么?我没听错吧?” 椿担心草莓被压坏,想把购物车里,埋在西瓜下面的草莓,拿到上面来。 然而西瓜太大太沉,她双手去挪的时候,整个人都向前倾去,有要栽进购物车里的趋势。 见此,甚尔没心情再应付电话那端的人,不耐道,“嗯,先不说了。” 没等对面回应,甚尔便挂断了电话。 椿双手举着一个西瓜,非常吃力的时候,手上忽然一轻,甚尔单手接过那颗西瓜,稳稳地把它放到购物车最外面的位置。 她下意识道,“谢谢。” 甚尔薄唇动了动,更正道,“以后对我不用说‘谢谢’。” 椿眼眸弯弯,甜甜一笑,“好。” 甚尔望着眼前的椿,眼尾弧度变得柔和。 25 屑 结完账。 他们拿着从超市买好的东西, 打车回到孔时雨的住处。 今晚,孔时雨已经向甚尔打好招呼, 不回来住了。 甚尔拿了大部分的购物袋, 椿从甚尔那边接过钥匙,打开公寓门。 他们进入公寓,将买来的东西放在客厅门口的杂物桌上。 放好东西后, 甚尔走到墙面空调开关前, 打开空调的制冷系统。 往常,他一人在房间的时候,空调的温度会调到18摄氏度,现在有椿在, 他把中控空调的温度上调了7摄氏度。 今天下午, 他们待在外面的时间还蛮长的, 椿慢条斯理地整理买来的东西,看起来一点也不热的模样,但甚尔早已浑身湿透。 设置好空调, 甚尔的额头已经沁了一层汗,抬起大臂用衣服随意地擦汗, 动作洒脱又野性。 椿把原本混乱的杂物桌,有条不紊地规整干净,从买来的东西也分类码放整齐。 他们这次买来的水果种类很多,椿抬头问一旁的甚尔, “你待会儿想吃哪种水果?” “都行。”甚尔道。 椿举起装草莓的牛皮纸袋,朝甚尔眨了眨眼, 说道,“那我先把草莓洗了?” “嗯。”甚尔应道。 甚尔怕椿觉得冷,空调的温度被他调得过高, 一时半会儿,远达不到让他感到凉爽的程度。 他背对着椿,脱下上衣,露出背部紧实的肌肉,身体未动,偏头说,“你先吃,我去冲凉。” 椿的目光被甚尔后背发达的肌肉线条所吸引,那种满是荷尔蒙的冲击感,即使见过很多次,但每次见到还是令她耳根发红,微低头,“好。” 甚尔将衣服搭在肩上,朝卫生间走去。 没多久,卫生间那边便传来淋浴的水声。 椿换好睡衣,将草莓洗好,放进透明的玻璃碗里。 她不知道孔时雨向甚尔嘱咐过今晚不回来了。 椿洗完草莓后,还想着这里是孔时雨的公寓,孔时雨随时会回来,如果她和甚尔窝在沙发里在客厅看电视,等孔时雨回来看到不太好。 她与甚尔暂住的小卧室里也有电视,于是端着洗好的草莓回到小卧室。 椿打开电视上十寸的小型电视,而后爬上单人床,坐在床上看电视,一只手捧着装满草莓的玻璃碗,另一只手用指尖捻起一颗草莓,送入嘴里。 甚尔洗完澡,穿上之前他放在孔时雨家的深蓝色浴袍,额前的碎发还湿漉漉的,拉门走出浴室。 他路过杂物桌,桌子被收拾的一尘不染,物品分类的井井有序,很有椿的风格,他不禁笑了笑,而后走到客厅,发现客厅空荡荡的,又到厨房,椿也不在里面。 她不是想看电视么,有电视的地方却不见她。 甚尔最后拉开那间暂居过的小卧室。 椿背靠着墙坐在单人床上,双膝立放着,装有草莓的碗被她搭在肚子上,手上还捻着刚吃进嘴里的那颗草莓的绿色萼片,在看到甚尔进门后,椿左边的脸颊有一个可爱的鼓起,咀嚼草莓的口腔停滞了下,抬眸看着他,含糊地说,“要不要吃草莓?” 她的长相本就十分清纯,穿着一件粉色的棉质睡裙,裙子的长度刚刚盖过大腿根部,裸露着温润修长的双腿,带有种纯欲的性感,很勾人。 甚尔薄唇一扬,“好呀。” 他走了过去,坐到椿的身旁,椿把身前装草莓的玻璃碗,朝他递过去。 甚尔接过玻璃碗,直接将它放在不碍事的桌子上,而后用手的虎口卡住椿的下颚,迫使她仰起头,俯身吻上椿的唇,撬开她的贝齿,舌濡润地滑进她的嘴里,捣弄破那颗被含已久的草莓。 草莓晶莹的粉色汁水,大部分被椿被迫吞咽下去,剩下的,从她的唇角滑下。 甚尔吮吸完草莓的味道,离开她的唇,又凑到她的脸旁,将她唇边滑落的汁水,一点一点舔.舐。 她感受着甚尔刚洗完澡的潮气,他潮湿的碎发有一下没一下地碰触着她的脸颊,“唔,好痒。” 舔干净后,甚尔放开椿,与她拉开一段距离。 甚尔刚吃完草莓,唇呈淡淡的樱粉色,深色的眼睛像雨后浓重的夜色,直视着她,懒洋洋道,“草莓真甜。” 椿红着脸,偏头不去看他,轻声说,“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么。” 甚尔靠在她身旁,慢悠悠地道,“我不喜欢吃甜的,但我喜欢吃你。” 椿的脸更烫了,强装镇定地看向桌子上带有些许雪花的小电视机。 他又拿起一颗草莓,喂进椿的嘴里,然后把残留的绿色萼片扔进床边的垃圾桶。 椿将草莓含在嘴里,细细咀嚼着草莓的汁水,她的脸颊仍泛着潮粉,那双小鹿眼紧所在甚尔的身上,生怕他再突袭一次。 甚尔闲闲一笑,侧过身,头轻搭在她肩上,似是漫不经心地说,“老婆,我们已经登记了,接下来,是不是该赶人生进度了?” 椿疑惑地低头看向甚尔,“什么进度呢?” 甚尔抬头看向她,那双漆黑的眼眸撞进她的眼眸里,语气含笑,“当然是有个宝宝了。” 他对小孩子没什么感觉,但他总觉得与椿多个羁绊,会更有安全感,为了这份莫名的安全感,要孩子很划算。 而椿一直以来都非常喜欢动物和小孩子,如果她能生下甚尔的宝宝,对她来说是一件很幸福且甜蜜的事情。 甚尔的语气总给她一种受yun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于是,椿秉持着专业且可观的角度对他说,“怀孕也不是想怀就能怀上的。” 由其是她这种体寒畏寒的体质…… 甚尔挑眉看向她,“很难吗?” “反正几率有限。”椿道。 甚尔勾了勾唇角,语气中透着些坏,望着椿说道,“那试试吧。” 说完,他立即行动,一道带有压迫感的大型阴影笼罩住椿,那股熟悉的,有着极强侵略性的气息,再次包围住她…… * 甚尔歪头看了看自己的成果,收回手,坐在一旁,斜看着床上的椿。 椿的头发凌乱地散在枕头上,脸颊和身上透着潮粉,侧过身微喘,一副到达极限的模样。 感觉腰快断了。 高点过后,她慢慢调整心率。 说来也是无奈,虽然很舒服,但为什么每次都是她反应大,甚尔却像没事人一样,这就是体质的参差么。 甚尔嗓音低哑道,“以后每天这样,直到怀上宝宝,好不好?” 椿:“……” 椿忽然觉得,在某个方面,甚尔是无惨的另一种极端。 在空调下,椿在甚尔温暖的怀抱里并不觉得冷,炽热褪去,身体渐渐变得疲倦。 椿的眼皮沉重,睡意渐浓,在他的怀抱里安逸地阖上双眼,进入梦乡。 椿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她梦到他们搬进了新的房子,自己也在不久后怀孕了。 甚尔很开心,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对她事无巨细,直至baby诞生。 她生下孩子,身体虚弱,开始昏迷。 在清醒后,椿缓缓睁开眼,手术台白色无影灯直照着她,非常刺眼,让她感到目眩头昏。 紧接着,甚尔抱着孩子与医生、护士凑到她的病床边,关切地叫着她的名字,“椿,感觉怎么样?” 椿的意识逐渐清明,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看看自己的孩子,“宝宝,还好吗?” 甚尔眯眼笑了笑,抱着的婴儿,递到她面前。 在白色的襁褓里,一个婴儿紧闭着眼睫,肤色异常冷白,没有一点血色,而且感受不到任何气息,就像死婴一般。 就在椿困惑的时候,倏然间,婴儿睁开眼,一双梅红色的瞳孔暗含着冷光看向椿。 婴儿唇边浮现一抹诡异的笑,缓缓地启唇说道,“椿姐姐,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这辈子,一定要治好我哦。” 一瞬间,椿浑身爬满鸡皮疙瘩,脸色煞白,尖叫出声…… “喂,醒醒。” 一道意念直达椿的脑内。 梦里的环境发生了变化,婴儿、甚尔、医生和护士逐渐消失,场景也由医院变成一片虚无的黑色,周围隐隐冒着丝丝缕缕的烟雾。 “你居然做噩梦了,还好没被吓醒,我还有事情跟你说呢。”屑神嘀咕道。 椿缓缓舒出一口气,原来刚刚是噩梦,还好那幕不是真的。 如果她真生出无惨,那简直太窒息了。 屑神调侃道,“最近过得不错嘛,身心舒畅。” 椿:“……” “你最近都没有察看甚尔的改造进度,是想专心杀脑花吗?”屑神问。 她只是不想把甚尔变成游戏里的道具。 椿虽然这样想,却说道,“我还没遇到脑花,想对比一下两个任务,再行动。” 屑神沉默了一会儿,对她说,“禅院甚尔明天会跟你说想买一套东京江东区丰州的房子,你同意就好了,那套房子的邻居是脑花。” 又是邻居么。 椿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我同意,甚尔就会买吗?” “当然。你让他杀人他都会杀,区区买个房子。”屑神道。 甚尔总是全身心地对她好,但是她,似乎总是有所隐瞒…… 屑神看出她的心思,提醒道,“别忘我们最开始的约定。” “在改造过程中,如果被他知道我和你有契约和关联,或者让他知道你在执行改造他的任务,视为游戏失败。”屑神道。 椿垂下头,轻应声,“嗯。” 椿在心里暗想,她要赶快完成任务,获得彻底的自由,当没有契约约束的时候,再把所有的一切告诉甚尔,然后和他永远和不分离…… 屑神冷哼一声,“你以为他对你没有任何隐瞒吗?” “建议你看看改造进度值,找找问题所在,嘛,两个任务,虽然完成一个即可,但两手抓会更稳妥一些哟。”他看似真诚地建议道。 梦醒后。 她轻颤眼睫,缓缓睁开眼。 椿的视野逐渐清晰,睡醒后第一个看到的人,便是甚尔。 此刻,甚尔侧躺着身体,狭长的眼睛也正专注地看她。 她曾经以为,幸福是可以到远离无惨的地方生活,现在,随着境况的改变,她幸福的标准也逐渐变得奢侈。 椿现在认为的幸福,就是梦醒时有他在身旁,以及当她满怀期待的奔向他的时候,他也能转过身展开手臂迎接与接纳她。 掺杂着烟草味的气息若有若无地吹拂在她耳旁,晨曦的光透过玻璃窗,映在他身上,晕染出一层淡淡的光,平添几分柔和。 看到椿苏醒,甚尔眉眼稍扬,薄唇勾勒出一条弧度,满眼爱意地看着她,“不睡啦?老婆。” 椿眨了眨眼,一下朝他扑了过去,像小猫一样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胸肌,嗫喏道,“好舒服呀。” 26 屑 清晨, 甚尔接了一个电话,挂断电话不久,便离开了孔时雨的公寓。 他走后, 椿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 中午时分, 椿简单做了午饭, 吃完饭,她将碗筷洗干净,准备睡午觉的时候,客厅的座机电话忽然响了。 椿趿着一次性拖鞋, 立即跑去接电话。 接起电话, 椿握着黑色的电话听筒,声音软糯乖巧,“喂,您好, 请问您找谁?” 一听到椿甜甜软软的声音,甚尔工作产生的疲倦一扫而空。 椿的听筒那边传来甚尔含笑的声音, “找你。” “甚尔,啊, 不, ”她脸微烫,低下头, 改口道, “老公……” 椿好像还没有适应这个称呼, 甚尔没太在意,此时他似乎心情很好,说道,“老婆, 我准备买套房子,放在你名下,下午有空去看房子吗?” 椿想起屑神昨晚入梦跟她说的事情,那套东京江东区丰州房子的邻居就是脑花,于是问道,“哪里的房子呢?” “目前有两套可以直搬,一套在江东区丰州,另一套在港区麻布十番。” 甚尔继续道,“如果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再看看别的房子。” 孔时雨坐在一旁,瞠目结舌地看着甚尔打电话时温柔的模样。自从甚尔娶了这个叫椿的女人,不光不良嗜好几乎戒干净了,就连杀人单处理起来都十分迅速,不到一上午的时间干掉目标人物,所有佣金到账后,又一刻不停地开始选房子,做事状态积极到不像他。 孔时雨忽然想起甚尔前段时间借住在他家时,因为邻居住着椿和她原丈夫,所以甚尔每天的情绪十分消极,与现在的劲头形成鲜明的反差,看样子,甚尔对人生和工作的态度完全取决于椿对他的态度呢。身边没有椿时,甚尔消极,身边有椿,甚尔就异常积极。 竟然能拿捏住甚尔这样的浪子,这个叫椿的女人,好可怕…… 那个孔时雨觉得“好可怕”的女人,此时她正拿着听筒,犹豫要怎么和甚尔开口住那套丰州的房子。 椿说道,“如果方便的话,我想住在江东区丰州那边,不用看房子了呢,我相信甚尔的选择。” 听到椿做出明确的选择,甚尔应道,“好,那你收拾一下,我们下午就搬过去。” 椿讶然道,“啊?这么急吗?” “嗯。”甚尔轻应一声。 孔时雨这边不仅空间狭小,也居住不好。而且,孔时雨今天就回来住了,有孔时雨在,会严重打扰到他和椿的生活,更何况,椿时常穿着可爱的睡衣在公寓里行动,如果她这幅样子被孔时雨不小心看到,甚尔真的会呕心到想杀人。 “好,那我收拾一下,你大概什么时候来接我呢?”椿问道。 甚尔抬起手腕,看了下手表,说道,“两个小时后。” 两个小时就搬到新家去了,这时间很短,但既然是甚尔的要求,她一定会遵守。 时间紧任务重,椿如临大敌般应道,“好的,老公。” 听到椿急切又认真的声音,甚尔微勾唇角,哄道,“乖。” 电话挂断。 孔时雨握着车钥匙坐在一旁,等待甚尔的差使。 “江东区丰州的那套房子我要了。”甚尔对孔时雨道。 孔时雨惊讶地问道,“这么突然?不对比一下吗?” “不了,我们下午搬过去。”甚尔道。 甚尔回答的很果断,孔时雨知道甚尔有自己的打算,便没再多问,应道,“那我立即和香织说,她住在隔壁,刚好方便找中介拿钥匙。” 江东区丰州是东京市区内的富人住宅区之一,独栋房子的价格虽不比高档公寓,但也是能让普通人奋斗一生的目标了。 杀一名一级术士的价格就足够买这样一套房子。按理说,“杀术士”这门生意还是很赚钱的,如果不是甚尔之前过于懒散和挑活儿,生活奢靡又赌博,他根本不可能到穷困的境地。 中介发来了电子合同,甚尔签好字后,付了预付金。 甚尔与孔时雨一同去隔壁的房子里找虎杖香织。 虎杖香织和孔时雨很熟,时常给孔时雨介绍有需求的“甲方”。这次江东区丰州的房子也是她推荐给孔时雨,让孔时雨转达给甚尔的。 甚尔与虎杖香织见过几次,虽然香织的外表看起来与一般的女人没两样,甚尔的五感也未发现出来她的问题,但甚尔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个女人很危险。 香织把从中介那边取来的钥匙交给甚尔,弯眼笑道,“以后我们就是邻居啦,甚尔君。” “嗯,以后没事别联系。” 甚尔接过房子钥匙,随意地放进兜里,狭长的眼睛瞥向她,慢悠悠地跟了句,“我们没那么熟。” 听后,虎杖香织也不恼,依旧保持微笑,“真是无情呢,甚尔君。” 甚尔看了香织一眼,他还要接老婆,没工夫搭理她。 他碰了下孔时雨的大臂,“车钥匙给我。” “你开啊?”孔时雨抬头看他,一副不太放心的模样。 甚尔应道,“我接椿,你就别去了。” 甚尔的车技很好,开车速度极快,而且他不喜欢遵守交通规则,每借他开一次车,罚单能多出一沓。 孔时雨虽然不想借甚尔,但墨迹了下,还是把车钥匙递给他。 * 虽然椿和甚尔只住了一天,但是带来的东西却是他们从郊区搬走后的全部身家,要把东西好好收进背包才行。 她按照甚尔说的时间,严格执行收拾及打扫任务。 甚尔来的时候,椿将他们的行李已经收拾进来时带的背包里,住过的房间也打扫得一尘不染,比住之前还干净。 一推门,看到干干净净的孔时雨公寓,甚尔薄唇动了动,心疼地嘀咕道,“老婆,不用帮他打扫那么干净。” 椿的两只手一同拎着一个行李袋,说道,“没事的,我只是顺手而已。” 甚尔上前一步,一手接过椿手上的行李袋,另一手把车钥匙扔给她,“行李我来拿,你车上等我。” 椿接住钥匙,点点头。她为了不碍事,先一步乘坐电梯下楼。 走出公寓楼,她按了按车钥匙,一个挡在公寓楼门口的黑色轿车发出了“滴滴”两声,同时车灯亮了两下。 椿按照甚尔说的那样,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的位置,等他过来。 不一会儿,甚尔将行李放进后备箱,进入车内。 他刚在驾驶位坐好,便撇头看向一旁的椿,恰巧,椿也正抬眸看他,小鹿眼里浮动着细碎的光,满脸笑意。 此时,和风丽日,甚尔注意到椿没系安全带,于是他俯下身,为她仔细地系好安全带。 安全带系好后,他挂挡起步,将车开上主路。 因为椿坐在副驾驶,这一路,车开得异常平稳。 甚尔开车技术很好,椿一向容易晕车,但这次坐甚尔的车,却没有丝毫的不良反应,一路上每个红灯的停顿过渡都非常平缓。 车很快就开到他们新家的位置。 这是一座三层独栋的房子,房子前还附送一个车位和一个小面积的土地。 椿推开栅栏,顺着铺好的砖路,向前走去。 她边走边看向左右,附赠的土地完全可以种植一些花果蔬菜,变成一个小型的花园。 甚尔跟在她身后,看着椿左顾右盼的背影,抿起唇角。 椿走到房子的大门口,见甚尔还没跟来,立即转头看向他。 他瞭起眼皮看着她,问道,“目前为止,还满意吗?” 椿眼睛闪着向往的光芒,说道,“感觉这里能变得很漂亮。” 甚尔用钥匙打开大门,推门进去,房子布局明亮,崭新的家具应有尽有,新装修并且可以拎包入住。 一层是客厅和厨房,厨房是开放式,规格很大很高级。二层是卧室和书房,三层还有一间带有天窗的阁楼,他们转了一圈,房子各方面都很完美,挑不出一丁点的问题。 甚尔将行李放进房子里,见椿一脸愉悦的模样,他忽然觉得这个钱花得很值,或许是他有生以来花钱最值得的一次。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铃响了。 甚尔掏出手机,听筒对面传来孔时雨的声音。 “甚尔把车钥匙还我呗,我现在在你新家的栅栏外。”孔时雨道。 “行啊,等着。” 说完,甚尔挂断了电话,扭头对椿道,“我出去一下。” “好。”椿应道。 甚尔转身离开了房子,椿把行李拿出来,放到该放的地方后,椿发现这里有高配置的洗衣机,再也不用去洗衣店洗衣服了,并且物业还为住户放置了洗衣用的清洁剂,于是她将最近两天需要洗的衣服,尝试般得分类放进滚筒洗衣机中。 然而,她衣服放洗得过快,没考虑到她的居家服有限,衣服都洗了,暂时没有换穿的,于是找出甚尔的一件T-shirt套在自己身上。 过了一会儿。 甚尔回到房子,一进客厅,便见到椿穿着一件他的T,在厨房做一些水果饮品。 他的衣服穿在椿的身上,就变成一件versize,衣服的长度刚刚盖过她的大腿根,长腿纤细又白皙,衣服上方的锁骨性感得像两道月光, 甚尔走到她身后,掐住她的腰,粗粝的指腹摩挲了下白嫩的腿,嗓音低沉又带着颗粒感,“勾引我?” 椿被他摸得肌肤产生层层战栗,连忙转身,轻声道,“不是的,我的居家服全洗了,没有衣服穿才……” 甚尔的眼睛逐渐深邃漆黑,起了犯坏的心思,宽大的手搁在她的臀部向上一送,让她稳稳地坐在厨房的小吧台桌子。 而后,一道低低淡淡的声音落在椿的脖间。 “老婆,新房子里的第一炮,好好享受哦。” 27 屑 她穿着甚尔的衣服, 松松垮垮的,倒是方便甚尔行动了。 椿和甚尔搬进新的房子,一连几天, 生活得十分惬意轻松。 这一段日子, 是他们人生中最开心幸福的时光。 椿终于体验到正常人的生活,而甚尔除必要的工作,需要出门外,其余时候,都黏在椿的身边, 这段时间,是他人生中少见的密集性宅家的日子。 然而, 就算甚尔外出执行杀人任务,也会以最快速杀死目标人物, 杀人速度快到让被杀害人临死前都来不及感觉到痛苦。 当然,这一切都归功于椿, 甚尔执行任务的速度变快, 也是为了早点回家陪椿。 也许是他从小到大的经历,导致甚尔天生没有什么安全感。 甚尔从降临那刻起,因为没有咒力, 他被禅院家里那群有眼无珠的人定义为家族“残次品”, 禅院家的所有人都可以欺负他,不仅仅是霸凌, 甚至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把他扔进咒灵堆里, 让他自生自灭,完全不管他的死活。 从刚会走路开始,甚尔就把“适者生存,物竞天择”这项准则刻进骨子里。 不论是咒灵还是人类, 一切想让他死的,最终都会被他反杀。 别人打他一拳,他就十倍、百倍还回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从禅院家里人人可欺的对象,变成人人都惧怕的存在。从禅院家的吊车尾,一路成长为禅院家最强的人。 但即使他实力最强,禅院家族里的那些枯木朽株,也以他没有咒力这件事,不承认他的强大。 因为没有咒力,就否定一个人的一切。 他离开禅院家是必然,在心里,早已经恨透了这个家族,现在成为术师杀手,某种层面上,也是报复禅院家的一种方式。在咒术界享有盛名的御家禅院家族,竟出一个专杀咒术师的杀手,多么好笑,多么讽刺啊。 在遇到椿之前,甚尔的生命黯淡无光,没有家人和亲人,强大却不被认可,性格颓废消极,靠赌博来麻痹自己,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 遇到椿以后,他所有的一切有了意义,同时,他也认为,能与椿在一起,把他今生的好运气都用光了…… 今天,甚尔追杀一名特别一级术师,这名术师很狡猾,在市区内躲躲藏藏,不正面硬刚,甚尔从下午一直与他纠缠到凌晨,才在一个偏僻的街道里,将他的首级取下。 甚尔把尸体送到甲方那边,领完剩余的酬金,到家的时候天已擦亮。 他回到丰州那座房子的栅栏前,钥匙插入锁孔,转动后打开铁栏的门锁。 花园的土壤被有规律的翻开,露出新翻的浅色泥土,坑道中被椿掩埋好花种,相信这些种子在椿的悉心照顾下,过不了几个月就会盛开。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穿过已有雏形的花园,走到房子门前,刚想转动门锁时,动作停滞,他注意到,金属的门柄反照出他的脸,左脸的下颚处还残留着砍首级时飞溅到的血,两滴印迹,鲜血在肤色对比下,异常明显。 还好提前发现,如果被椿看到,一定会担心他吧。 除了椿,他什么都不在乎。 甚尔抬起手,用手背蹭干净下颚的血迹,而后他转动门柄,拉开门。 这个时间段,椿应该睡了。 屋内一片寂静,甚尔不自觉地放轻脚步,穿过客厅,厨房那边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他撩起眼皮看去,椿此时趴在餐桌上睡着了。 她从昨晚开始等他回来,一直等到清晨。 椿也不问他去哪里,行为举止,总是笨得可爱。 甚尔倏然对自己晚回来的事情很歉疚,下次要给她买一台手机,以后有类似晚回来的情景,要提前打电话告诉她,不然她真得会傻到等一晚上。 他视线瞥向椿的身影,她的乖乖枕在白嫩的手臂上,睫毛细而长,侧脸的下颌线勾勒出一条完美的曲线,皮肤像淋过牛奶般白皙,骨子里透出一种破碎感,美到令人疼惜。 在她身旁,餐桌上还有几盘被碗倒扣住的食物。 甚尔经过一天一夜激烈的捕杀,早已过了饿劲儿,现在又是清晨没什么食欲,但他很好奇碗里面的食物,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翻开其中一个碗。 盘里摆着切好的牛排,每块大小是刚好够一口食用。 他拿起一块放入嘴里,牛排美味香醇的味道弥漫整个口腔,肉的温度虽然冷,但甚尔心里却暖暖的。 椿睡觉向来轻,感受到身边的动静,眼睫轻颤,原本紧闭的双眼,在睁眼的霎那注入灵魂,眼眸澄清且空灵。 她坐起身,神态还有些迷朦,带着刚清醒时的倦意,看到甚尔坐在旁边的位置,其中一盘菜被掀开,她立即意识到什么,急忙道,“菜凉了,我去热一下吧。” 甚尔温柔地制止了她,“不用呢,我睡醒再吃。” 椿点点头,余光看到墙上的钟表,现在是早上五点,这些菜大多是肉食,清晨确实不适合吃。 等等,早上五点,甚尔是刚回来么。 椿的视线瞥向甚尔,此时,甚尔的手肘放在桌子上,单手撑着下巴,也在看她。 他的眼睛本就狭长,自带一种摸不透又看不穿的神秘感,看谁都不自知地留有一丝多情的暧昧,危险又勾人。 正对窗子,甚尔的眼眸显得很亮,眼尾微挑地看着椿,看得十分专注,看得她心跳加快。 椿抬眸看向他,问道,“怎么了吗?” 甚尔笑了笑,语调吊儿郎当地说,“没什么,就觉得你很美。” 椿脸颊泛着红,微低头,轻声道,“我一直是这个样子呢。” 甚尔直视着椿,低淡的声音里掺杂着磁性的颗粒感,“所以……我一直都觉得我老婆最好看,应该第一次见面,就把你抢走。” 椿想了想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好像是在一间烧烤店,甚尔和朋友吃饭,无惨则带着她去店里买食物。 她笑了起来,“那样的话,我可不敢跟你走。” 听完,甚尔的薄唇无辜状的抿了抿,停顿了下,懒懒地道,“那也先掠走再说。” 好坏啊,还好她认识的是现在的甚尔。 甚尔的余光看到时间已经五点多,这一晚上椿都没好好休息,现在距离天亮也没几个小时。 他站起身,在她的座位前俯下身,一把将椿从椅子上,横抱到怀里。 甚尔从一层的厨房,抱她到二层的卧室睡觉。 在上台阶时,甚尔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椿,语气认真道,“下次别等我,早点儿睡。” 椿抬眸看着他,颤动下眼睫,“可是你也没睡。” 甚尔哼笑一声,“我睡不睡无所谓,你的身体最重要。” 椿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的身体不完全属于你自己,有我的一份,还有未来宝宝的一份,要为我们保重好,听到没?”他道。 “……” 椿乖巧地待在他怀里,小声嘀咕了句,“那甚尔也要保重好才对嘛。” 进入卧室。 甚尔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掀开被子盖好,而后,他躺在椿的身边,侧过身,环抱住她。 椿也侧躺着,再次被甚尔从后背环抱住,沉溺在那股熟悉又凛冽的气息中。 “你明天还要工作吗?”椿问道。 “不了。”他淡道。 甚尔总是工作一阵休息一阵,她虽然没有问具体内容,但以他说的“订单”类术语,以及不用坐班的工作性质,椿猜想也许是销售类的工作。 她从新闻和网络上了解过,做销售虽然赚钱多,但是很累,椿很心疼他。 过了一会儿,椿问道,“你明天想吃些什么?” 片刻后,依然没有任何回应,椿侧头看去,甚尔已经阖上双眼浅眠,气息悠长又平缓。 今天,甚尔的工作很累的样子,往常他都是用不完的精力,都是她困得不行先入睡,然而这次,甚尔竟然在她之前睡着了。 碎发搭在他的前额,此时,甚尔的眉眼舒展开,卸下所有戒备时,眉宇间仍有股少年般的纯真。 他的手臂牢牢抱着椿,睡梦中,唇边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宛如他抱的不是椿,而是抱住了全世界。 见此,椿闭上双眼,缩在他的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数小时后,中午。 椿睁开双眼,见身旁的甚尔还在熟睡,她先一步起身,穿上一件开衫的睡衣,踏上拖鞋,朝屋外走。 她开始处理食材,准备在甚尔醒的时候,让他吃上一顿美味又热气腾腾的可口饭菜。 椿刚把食材从冰箱里拿出来,“叮咚”一阵门铃声响起,打断她接下来的步骤。 椿打开自来水冲了下手,朝客厅那边走去。 走到大门前,她透过门前的猫眼向外看,门外没有人,椿才意识到,传来的是栅栏那边的门铃声。 她连忙推开大门,穿过花园,走到栅栏前。 栅栏外,站着一个粉色头发,浅金色眼眸的男人,待到椿走近后,他先是一愣,顷刻后,灿笑道,“您是禅院太太吗?我是住在隔壁的虎杖仁。” 虎杖仁给椿一种很阳光健康的感觉。 “您好,我是椿,您也可以叫我禅院太太。”她道。 “啊,是这样的,我听我太太香织说隔壁新搬来一户,一直没有机会拜访,今天刚好有空。” 虎杖仁边说边从手提袋中掏出一个玻璃罐,很自来熟地说道,“这是我家自制的意大利面肉酱,今天多做了些给你们尝尝。” “是牛肉酱哦,你们是吃牛肉的吧?”虎杖仁道。 他一副盛情难却的模样,椿双手接过装满红棕色肉酱的罐头,真诚地说了句,“吃的,谢谢。” “还有,”虎杖仁继续掏着手提袋,又取出一个白色礼盒,递给椿,“这个是我们家常用的香薰,你们刚搬家这种东西还是很需要的。” 椿再次接过,余光撇见香薰的包装后,说道,“谢谢,我们家刚好用得也是Jmalne。” 虎杖仁淡黄色的眼睛泛起光,一副见到同好的表情,“阳光沙滩的味道,感觉特别神清气爽,对不对?” “是的呢。”椿笑道。 “这里还有几瓶,都是给你们的。”虎杖仁热情地说道。 …… 二层的窗户前,甚尔掀开窗帘,垂着眸,俯瞰栅栏前的两人。 甚尔脸色阴沉地看着虎杖仁在他老婆面前,一副声行并茂且张牙舞爪的样子。 和他老婆谈这么久,那个粉头发的男人是谁? 甚尔戾气极重地放开手里被攥得褶皱的窗帘,转身朝屋外走去。 28 屑 湛蓝的天空像一副巨大的浅蓝色布幔, 漂浮的云朵宛如洁白的棉花,周围镶嵌着阳光金色的光边。 在澄碧的天空下, 椿与虎杖仁还在相互拉扯礼物馈赠的事情。 虎杖仁扶了扶鼻梁上的金属边框眼镜, 将全新的香薰从手提袋里一件又一件地拿出,递到椿的手上。 “不用了,这太多了。”椿道。 虎杖仁过于热情, 椿如果不接住, 东西就掉在地上了。 渐渐地,她的双手也拿不住这么多的香薰。 虎杖仁也看出椿拿香薰的动作艰难,停止掏东西的动作,弯唇笑, “我好笨,直接把手提袋给你不就好了。” 他拿过椿手里的香薰, 又一件一件地放回手提袋中, 椿不停地再说, “谢谢你的好意,礼物的数量太多了, 我们不需要这么多香薰的。” 但虎杖仁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我行我素地将香薰装进手提袋里, 递给她。 手提袋被他们相互推让起来。 就在这时, 甚尔穿着黑色的T和浅灰色的短裤, 穿过花园走到他们中间的位置,强大的气场横亘两人之间,见此, 虎杖仁停下向椿递袋子的动作。 甚尔轻轻地把椿揽到自己身后,让她与虎杖仁隔开一段距离。 而后,甚尔撩起眼皮, 冷冷地看虎杖仁一眼,嗓音不悦,“你谁?” 甚尔身材高大,气场可怖又强大,虎杖仁见到面色不善的甚尔后,不自觉地站直身体,唇边再次浮现招牌笑容,“您是禅院先生吧?我是住在隔壁的虎杖仁。” 住在隔壁…… 真是一个敏感的地方。 “这是我代表虎杖家送给您和夫人的见面礼,以后同为邻居,还请多关照我和香织。” 虎杖仁边说边向前倾身,双手把手提袋朝甚尔递去。 甚尔没看手提袋里面的东西,手未动,漆黑的眼睛不耐地望着虎杖仁。 “不要。” “有毒怎么办?” 他的声音平淡,漫不经心地拒人千里之外。 轻飘飘的两句话,完全地把虎杖仁的热情瞬间扑灭。 “……”虎杖仁脸上的笑容消失,眨了几下眼,镜片后的眼神变得困惑,不说话地将唇抿成一条直线,静静地看着甚尔。 气氛变得凝固,周遭静到能听到树叶掉地的声音。 虽然虎杖仁没做错什么,但看到虎杖仁这样拉扯椿,他就是不爽。 没来由得不爽。 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椿悄悄地扯了扯甚尔的手指,甚尔下意识攥住椿触感偏冷的手,撇头看她。 椿那双好看的小鹿眼望着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眼神里写满了让他不要再为难虎杖仁的意思。 他们相处久了,时常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甚尔一下就接收到椿的意思,继续握着她的手,再次看向虎杖仁时,眼神里的厌烦感弱了几分,“东西拿回去,以后少来我家这边。” 虎杖仁委屈地站在原地,抿着唇有点进退两难的感觉。 倏忽,隔壁铁门发出“吱啦”一声。 一阵高跟鞋碰触砖地的脚步声,在此刻凝重的氛围里显得异常突兀。 她人未到,调笑声先传来,声音里也满含笑意,“仁,让你送礼物,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这是遇上麻烦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闻声望去,虎杖香织穿着一套浅杏色知性风的裙子,缓缓走到椿所在房子的栅栏门前。 椿望着突然出现的女生,她留着短发,五官精致美丽,深色的双眸里有种特别的幽寂感,前额上有一道清晰的缝合线。 由于医生的职业敏感性,椿一下便判断出这道疤痕不是开颅手术留下的,因为开颅的手术疤痕,最近几年流行的开法,是在脑后部位,而不是前额。 这道缝合线倒像是转着圈,完整划切开头颅顶的痕迹,显然后半部分的缝合线被头发遮盖住了,说不出得诡异。 屑神提到“脑花”的时候,用词并没有代指是男性还是女性,如果范围所在这俩人身上还真不好判断出,究竟谁是她需要杀害的对象。 “你好,你就是椿吗?久仰大名了。” 虎杖香织见到椿后,温蔼地笑了起来,抬起手,欲与椿握手。 椿的右手脱离甚尔的手心,在她即将朝虎杖香织的方向伸出的时候,椿的手再次被甚尔攥住,牢牢地把椿那只不安分的手固定在他身后。 甚尔居高临下,微眯眼看着眼前的香织,眼神谈不上和善,他对虎杖夫妇倒是无差别对待。 香织笑了笑,看甚尔时,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没有多计较。 虎杖仁见到香织后,僵硬的表情明显有了缓和,说道,“香织,你怎么来了,送礼物这种事,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香织伸出手,温柔地抚上虎杖仁的头,“我担心你,不过还好我来了……” 她顿了顿,笑道,“不然,你可能就被椿身旁的大狼狗咬伤了。” 大狼狗……她指的是甚尔? 椿视线移至斜上方甚尔那张帅气的脸上。 甚尔确实平时很粘人,占有欲也非常强,如果说是某种动物,她竟觉得香织说得意外贴切。 他敏锐地感觉到椿的目光,漆黑的眼眸懒散地斜看她。 目光相撞,椿像被抓包的孩子,立即收回视线,直视前方。 甚尔直觉香织是危险的。当时选房子的时候,甚尔是依照椿的喜好做决定,考虑到有香织做邻居,只要她不经常出现也不碍事,现在,事情似乎没他想得那么简单。 他从来活得轻浮恣意,亲情关系尚且不顾,更别提什么邻里关系。 “我不是说过么,没事别联系。” 甚尔语气平淡,却暗藏着警告的意味。 虎杖香织收回手,侧身看向甚尔,“别这样冷冰冰嘛,我只是让仁来送些东西,他刚好是这个品牌的香薰代理商,送给你们一些样品,以后用得好也方便后续购入呀。” 椿面露难色,语气真诚道,“意面酱我们可以收下,但香薰给得实在太多了……” “不用太在意数量,仁是代理商,商家会送的一些免费样品,这些样品送给谁都一样,放在我们家里都快放过期了。”虎杖香织道。 虎杖香织说话逻辑严谨,很有说服性,几句话说完,让椿再也想不出什么拒绝接受的理由。 “好叭。”椿应道。 提到代理商这个职业,椿在家经常研究社会各式的岗位职责,于是问道,“代理商是像销售一样吗?” “差不多,都是把商品卖给需要的人。” 香织继续道,“别看仁这幅模样,他可一直是区域销冠呢。” 销冠就是销售成绩最好的人。 虎杖仁被自家老婆表扬了,脸颊浮起红晕,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看到香织炫夫的模样,椿挑了挑眉,用略带骄傲地语气道,“我们家甚尔也是,销售能力非常强,这座房子是开一单买来的。” “甚尔原来和我是同行呀,你卖什么产品的?销售一单的净利润竟然这么高。”虎杖仁眼睛里闪烁着天真的光芒,看向甚尔。 香织和甚尔一愣,过了半晌,虎杖香织率先笑出声,笑到肩膀直颤,“哈哈哈哈,甚尔是做销售的啊,你是这样跟椿解释的?” 她的笑声传到甚尔耳朵里很刺耳,甚尔道,“闭嘴。” 他虽然不知道椿的脑回路是怎么样的,居然把他的工作脑补成销售这个职业。 但早出晚归不坐班,工作时间不固定,不开单没饭吃,开单吃一年等工作性质确实很像销售。 而且,他似乎也和椿有说过一些“订单”、“解决麻烦”之类模棱两可的话。 算了。 她误以为他是销售,总比知道他是杀手来得更好些。 椿看到虎杖仁情绪高涨,想起屑神给她的任务,需要近距离接触他们看看,趁机邀请道,“甚尔也是做这行的,你们肯定很有话聊,两位既然是邻居,要不要来我家参观休息一下。” 屋子收拾得很干净,各种细节处理得极好,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主妇,正好让香织也看看。 香织目光在椿和甚尔之间徘徊,晦暗不明地说道,“我们是无所谓啦,甚尔君不在意吗?” 甚尔听椿讲过,她跟在无惨身边时,无惨一直限制她的行动和交友,虽然香织这个女人并不是什么良好的交友对象,但他在旁边,他也不担心香织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他黑眸深看了香织一眼,侧身让出一条道。 见此,香织表情略显惊讶。 紧接着,椿眼睛弯弯地道,“走吧,香织。” 虎杖香织看着椿和甚尔,这对夫妻真得一个像天使,另一个像恶魔。 在穿过花园的路上,椿与香织闲聊道,“隔壁只有你们两人吗?” “嗯。”香织应道,完全不遮掩地说道,“仁的父亲很不喜欢我,所以我们是从郊区的家搬出来住的。” 她目光柔和地望着椿那双澄清的眼睛,微笑道,“真羡慕你呢,不用处理和公婆的关系。” 椿眨了眨眼,“公婆关系?” “还好仁很爱我,我说想搬出来,他立即就同意,一切都以我为主。”香织似是不经意地炫耀道。 29 屑 香织在诉说虎杖仁的事情时, 那双幽邃眼眸中亮起些许爱意的光芒。 虎杖香织看似是真情实感地爱着仁啊。 他们推门进入房子。 房间敞亮且开阔,屋子经过这几天椿的收拾,本就大气简约的装潢, 更加平添一丝整洁和温馨的感觉。 香织抬头,环视房子一圈,说道, “椿的家, 真漂亮呢。” 椿笑道, “是甚尔选的房子。你们先在沙发休息一下,我去给你们切水果,香织和仁想吃什么水果?有樱桃、草莓和榴莲。” 一听到榴莲, 虎杖仁眼睛瞬间放光, “可以吃榴莲吗?” “当然啦, 仁也喜欢榴莲吗?”椿问道。 虎杖仁羞涩地点点头,视线看向香织, 似乎无声地询问香织的意见。 香织看到虎杖仁谨慎的模样, 笑着说,“在椿的家里, 吃什么我也管不到吧。” 她的意思是同意了。 虎杖仁很喜欢吃榴莲, 但自从香织脑门多了一道缝合线后, 似乎便受不了这个气味, 他也没再吃过。 “好的, 那我去切榴莲。”椿转而看向香织道,“然后再拿些别的水果来。” “椿, 麻烦你啦。”香织道。 甚尔淡淡地望着说话的香织,以及她身旁的仁。 一个诡异古怪,一个阳光白痴, 总之,他们这一家子都很奇怪。 香织感觉到甚尔的目光,眯眼笑道,“你不去帮椿吗?她去切水果了哦,我们会乖乖坐在这里的,请放心。” 甚尔没理香织,撇头望向椿,尔后在她之后来到厨房。 窗外细碎的光洒在她的身上,椿系上兔子图案的浅粉色围裙,长发从围裙里拨弄出来,从白皙的手腕上取下发绳,挽起长发,裸露出白皙的脖颈,手上开始系马尾。 她见甚尔也来到厨房,“可以帮我把榴莲拿出来吗?” 甚尔抬起眼皮看向椿,点了下头。 他朝放榴莲的储藏柜走去,在经过椿的身后的时候,抬手顺势将椿头发上的发绳捋下,她的头发再次柔顺地披散在肩上。 椿感到头发再次散落。 她侧过头,疑惑地看向从她身后经过的甚尔。 甚尔手上攥着她的头绳,眼尾掠过她,轻飘飘地说了句,“你头发梳起来的样子,只许我看。” 椿无奈地笑了笑,甚尔摘发绳的行为,有点可爱呢,好像校园里那些玩女生头发的恶劣男生……虽然她在这个时代没上过学,但电视和里是这样演绎的。 甚尔把榴莲拿出来后,放在切东西的案板上,没让椿动手,抽出厨具刀,熟练地用刀划开榴莲尖锐坚硬的外壳。 椿见甚尔在切榴莲,自己便走到冰箱前,拿出草莓,到水池子那边洗草莓。 待她将把草莓泡上清水后,甚尔已经将榴莲完整地分成两半,剩下是将果肉剥离硬壳,椿走过去,戴上一次性塑料手套,接过甚尔处理榴莲的工作。 自从椿发现榴莲这种水果后,尝一块就爱上了,因为无惨不喜欢榴莲的气味,不允许她买,所以她一直压抑着吃榴莲这个嗜好。 诶,香织和无惨在讨厌榴莲这点上倒是意外相似。 带刺的外壳已经切开,甚尔知道椿很擅长处理榴莲,他走到水池旁,将草莓沥干水,提前端到客厅。 椿拨开一块榴莲果肉后,榴莲浓郁甘香的味道扑面而来,原本喜欢的气味,此时闻到,差点干呕出来。 她没多想,昨晚她和甚尔很晚才睡,也许是熬夜的原因。 面前甘甜的榴莲,像个不停散发恶心气味的臭气弹,象征臭味的黑烟仿佛袅袅升起。 椿的胃酸翻腾,咽了咽口水,抑制住恶心感,继续掰榴莲。 她凭借意志力,将榴莲果肉全部剥离进玻璃碗里后,摘下塑料手套,松了一口气,把榴莲端到他们面前。 椿将装有榴莲的玻璃碗放在茶几上,笑道,“榴莲来啦。” “好耶。”虎杖仁最先响应,拿起金属叉子。 见此,香织提醒道,“仁,主人还没吃,你怎么能动手呢。” 虎杖仁听完,立即乖乖地放下手里的叉子。 “没事的。”椿恬静地笑着,摆了摆手。 香织的话似乎对虎杖仁很受用,尽管椿表示不在意,但虎杖仁仍乖乖地坐在沙发上。 “椿,先吃吧。”虎杖仁道。 香织满意点点头,看向椿。 她剥榴莲的时候,那气味还记忆犹新,但榴莲现在置于茶几距她稍远的位置,恶心的感觉已经渐缓。 甚尔敏锐地察觉到椿的迟疑,问道,“你不是很喜欢么?” 椿望着桌上的榴莲,若有所思道,“是……” 她吞了下口水,拿起叉子,身旁甚尔非常贴心地把装有榴莲的玻璃碗拿到她面前。 椿拿着叉子叉住一小块榴莲。 她将榴莲渐渐送到嘴边,浓郁的气味瞬间席卷而来,蹙起眉,榴莲果肉与她的距离不断缩短,直至果肉碰触到她的唇。 她再也忍不住那股恶心感,立即放下叉子,朝卫生间跑去。 椿踏进洗手间,掀开马桶盖,半跪在地上,呕了出来。 就在她呕吐的时候,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抚上她的背,后背暖暖的,给她一些无声的支持与安慰。 激烈的呕吐过后,椿产生一阵耳鸣,脑海里浮现一句话—— “早期的怀孕症状一般在受孕后35天左右显现。” 而她距上次经期结束,刚好过去31天。 椿脑子清醒后,按下马桶的冲水钮,随着“哗啦”出水声,她侧过头,刚好撞上甚尔关切的眼眸。 甚尔伸手递来几张面巾。 椿下意识地接过。 “好温柔呢,甚尔君。”香织道。 香织和虎杖仁在洗手间门口,目睹了刚刚的场景。 椿发现还有别人目睹自己失态的那幕,脸微微泛红。 “事实上,我也懂一些医学的,椿的症状很像怀孕了呢。”虎杖香织道。 椿难为情地看向香织,甚尔听到“怀孕”这个keywrd后,视线淡淡地落在了椿的脸上。 香织似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啊对了,需不需要验孕棒?” “其实……我和仁在备孕中,家里有很多验孕棒呢。” 虎杖香织说完,椿没说话,还在犹豫时,甚尔望向香织道,“我跟你去拿。” 香织眯起眼,笑道,“真意外,甚尔竟然是积极的那方。” 甚尔扶着椿站起身,将早就接好水的杯子递给她,说道,“我马上回来。” 他与香织走出卫生间,甚尔见虎杖仁还杵在门口,没有挪步的意思。 甚尔才不会给隔壁邻居与椿独处的机会,对虎杖仁说道,“你也一起来。” 虎杖仁看了眼香织,说道,“哦,好的。” 他们三人离开椿所在的房子,到虎杖香织家取验孕棒。 杯子里的水还是温热的。 椿用水漱了下口,而后吐在水池里,打开水龙头冲下。 她的思绪随着水拍打水池的声音变得杂乱,她与屑神对话的内容不断地在脑海里回荡—— “哦,那个呀,是无惨给你的一个致命诅咒,千年鬼王的诅咒,不太好解呢。” “那会死么?” “会。” …… 如果她怀孕了,虽然身体现在还没有什么明显的症状,但不好说之后会不会恶化,要是身体恶化,那肚子里的小孩到时候该怎么办。 屑神说她死了,可以复活她,却没答应能复活她肚子里的小孩。 水哗啦啦地流淌着,过了一会儿,卫生间外传来开门声。 椿关上水龙头,打起精神,走出卫生间。 客厅里,进门的人,仅有甚尔,不见香织和仁的踪迹。 椿望到他手上拿着一个塑料袋,里面估计装着验孕棒。 “他们回去了?”椿问道。 甚尔侧身锁上门,轻“嗯”了声。 他换好家居拖鞋,拎着袋子,走到椿的面前,把东西递给她。 椿接过塑料袋,里面放着满满一袋子带着外包装的崭新验早孕的测孕棒。 “至少要测两次。”甚尔道。 椿讶然,问道,“你都拿来了?那香织用什么测孕。” 甚尔无辜状地弯了弯唇,“我不管,她万一耍诈怎么办,都拿来比较保险。” “……” 等她用完,椿就把剩余的验孕棒还给香织。 椿拿出其中一个验孕棒,简单浏览下它的使用说明。 甚尔似乎早就了解过验孕棒的用法,走到吧台那边,重新为椿倒了一大杯凉白开,递给她。 椿望着递来水杯的甚尔,试探性地问,“现在就测呀?” 甚尔挑了挑眉,“不然呢?” 其实椿还没做好准备,但甚尔似乎很想知道结果。 “好吧……”椿应道。 她接过水杯,在甚尔胶着地注视下,阖上双眼一饮而尽。 喝完水,她将空杯子递给甚尔后,忽而想到给香织和仁端来的水果还没有处理。 椿站起身,准备到客厅收拾一下。 甚尔见她站起身,问道,“干嘛去?” “我到客厅收拾一下。”椿道。 甚尔站起身,一道庞大的阴影忽然出现在椿的身后。 他双手抓住椿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却刚好能把椿推坐回沙发上,“我去收拾,你坐下休息。” “哈?” 椿拗不过甚尔,再次坐到沙发上。 椿望着甚尔去客厅的背影,无奈地想着,她只是等着验孕而已,还没确定怀孕呢……甚尔居然都这样紧张了么。 一个小时后。 她拿着显示两条杠的验孕棒,推开卫生间的门,缓缓地走出卫生间,一抬头便撞上甚尔那双探究地眼眸,仿佛无声地询问她。 他们很有默契。 椿点点头,得到确切的答案后,甚尔的身体一下松弛了,抿唇笑起来,那笑容像冰消雪融般,少见得明亮。 看着甚尔开心的模样,她想到验孕棒准确度有限,眼眸含笑地提醒道,“也不一定准啦,明天早上我会再测一次。” 甚尔神情放松,脸上挂起一抹自信又恶劣的笑,“是准的,我有预感。” 他和椿要有宝宝了,这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可以说,甚尔从出生到现在,除了与椿确认关系那天外,今天是最让他开心的一天。 甚尔走到椿的身旁,亲昵地揽住她的肩膀,下巴搭在她的头上,语气宠溺地问道,“老婆,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没……” 她清晰地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内心满是担忧,所以不会像甚尔那样乐观。 物质方面她已经很满足了, 椿垂下眸,淡淡道,“想要孩子健康安全地出生。” “这还用说吗。” 甚尔用指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语气笃定又温柔,“那可是我的孩子,一定会非常健康的。” “为了保证你们的安全,我也会永远陪在你和宝宝的身边。” 好像因为有椿,他的一切都被赋予了意义。 就连他一向不以为意的力量,似乎也成为能保护椿和宝宝的屏障。 * 是夜。 卧室内光线昏暗,主光灯未开,只打开了床边的暖光灯,气氛温暖又旖旎。 今晚,椿早早就被甚尔领到卧室,让她调整作息。 她接过甚尔递来的热牛奶,牛奶杯的外壁温热,刚好可以让她捂手心。 椿双手捧着牛奶,靠在枕头和垫子上,看着身旁的甚尔,思索着要不要把她被无惨诅咒的顾虑告诉他。 甚尔感受到椿的目光,侧头,嗓音含笑问,“在看什么呢?” 甚尔好像因为她可能怀孕这件事很开心。 嗯,她还是不要破坏他的心情了。 椿捧起牛奶杯,在唇边轻抿一口,轻声说,“没什么。” 她喝了几口牛奶,因为今天吐过一次,导致没什么胃口,再次将杯子递给甚尔。 甚尔接过杯子,放在他那边的床头柜上,侧身贴心地为她掩好被角,“老婆,我们睡吧。” 椿一看墙面挂的钟表,才二十一点,枕在枕头上,踌躇了一会儿,问道,“你睡得着吗?” “我睡不睡得着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睡。”甚尔道。 “唔……” 他们往常都是凌晨1、2点才睡的,现在为了调息养生,不到22点就躺在床上了。 “可不可再让我看会儿书?”椿继续争取道。 甚尔直接拒绝,“光线这么暗,很伤眼睛的。” 他伸手关掉床边亮起的灯,仅有的光线也无了,彻底断了椿看书的念头。 卧室陷入一片漆黑。 椿像往常入睡前那般,侧躺着,闭上眼。 甚尔也侧过身抱住椿,让她在自己的怀里有个舒服的姿势。 他闻着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清甜气味,轻叹一声,“诶。” 椿疑惑地问,“怎么?” “要忍几个月了。”他道。 椿轻笑一声,嗔怪道,“能不能正经些。” “哪里不正经了。” 甚尔边抗议,边用手挠向她的腰间。 椿非常怕痒,咯咯地笑了起来,求饶道,“别挠了,我错了还不行么。” 甚尔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而手掌摊开轻护在椿的小腹上,在她耳边亲昵地说道,“那你以后要补偿我。” “怎么补偿呢?” “当然是……把欠我的次数还给我。” “……” 椿与甚尔逗了一会儿,眼皮渐渐变得沉重。 她的气息缓缓吐出,意识也逐渐模糊,在甚尔温暖又安逸的怀里,即将睡着之时,椿的瞳孔一缩,心脏猛烈地抽痛了起来。 那种抽痛感,似是从心脏根部外放,剧烈的收缩,要爆炸般的痛感。 椿的手痛苦地抓住胸口,开始猛烈地吸气,想以此对抗这种疼痛感。 “椿,你没事吧?” 甚尔起身打开了灯。 椿的视线一片模糊,只觉得眼前有一些斑驳的光影。 在这种极度痛楚的时刻,她的脑海里,莫名地跳出一个人。 青雾缭绕的庭院里,他戴着一顶黑色的立乌帽,黑色微卷的碎发旁,是如同薄寒月光一般清绝的面容。 他梅红色的眼睛格外安静,白皙的手覆在胸口暗龙图纹的衣服上,“椿姐姐,我的心脏在抽痛……” 产屋敷月彦出现在她弥留的视野里。 椿痛苦地咬住下唇,目前所展现的症状,和产屋敷月彦是一样的病症。 所以,无惨的诅咒,就是把他当时的病完全复刻给她。 30 屑 这确实是个聪明的做法。 无惨知道椿治不了他的病, 所以把他的病复刻给她,让她经历一遍他当时的痛苦与绝望。 那时,产屋敷月彦的心脏有先天性问题, 是从主动脉根部坏掉的, 即使用现代医学换个心脏, 也无法治愈它,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这种病都是死路一条。 无惨成为鬼王以后, 身体内部一下进化出七个心脏,也是他对人类时期病症的阴影导致的。 椿手紧紧攥住胸口, 一下一下贪婪地呼吸着, 以此来缓解心脏带来的疼痛。 万分煎熬的十几秒过后,她的心脏得到缓解。 心脏的状态慢慢平稳, 椿的气息也从急促的深呼吸, 变为疲惫过后轻缓绵长的呼吸。 椿回想起月彦当时向她描述病症的时候,起初也是间歇性心脏抽痛, 随着时间推移, 这种抽痛的持续性逐渐拉长。 她现在应该是初期, 抽痛感只持续了十几秒。 甚尔蹙起眉, 看着面容苍白的椿, 因为担心她, 他的眉眼间密布起浓郁的阴翳。 椿为了让甚尔安心, 扯起唇角,恬淡地笑道,“我的孕期反应比想象中严重呢。” 然而,椿的话骗骗别人还好,甚尔可是杀手, 她刚刚的反应,远超普通的生理反应,反倒像濒死前肌体求生的模样。 甚尔的眸色变得黯淡,“我带你去医院。” 没用的。 医院治不好她。 椿与屑神有约定,她不能将死后会复活的事情告诉甚尔,现在让甚尔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只会多一个人陷入痛苦与焦虑中。 椿笑了笑,“不用。” 她不想去医院。 甚尔看着她,蹙眉,紧盯着她。 与刚刚发病时相比,椿的脸色从白纸般惨白过渡到泛起些许粉色,她语气轻快道,“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没事啦,真的。” 甚尔望着她的双眼,平静地说,“你是因为怀孕才这样吗?那这个孩子,不要了。” 椿一惊,甚尔明明很想要宝宝的,现在因为她身体出现状况,居然说出不要孩子这种话。 “孩子可是神明送给我们的礼物,甚尔怎么能这样说呢。”椿说。 虽然不知道是哪个神明负责孕育事宜,总之不会是屑神…… 椿继续道,“真的没事,我就是医生,很清楚自己的状况的,甚尔能不能多相信我一些呢。” 她确实是个能力很强的医生,甚尔也曾亲眼目睹她的治疗能力。 椿拒绝去医院,或许她有自己的理由。 而那个理由,他愿意等她在时机成熟的时候,自愿告诉他。 椿见他凝重的表情渐缓,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放心啦,我就算死了,也一定会从地府爬回来找你和宝宝的。” 倏忽,甚尔牢牢地抱住椿,“别说死不死的这种话。” “死”这个字,如果用在椿的身上,他连听都不想听到。 椿被甚尔紧紧抱住,她能感觉到耳边他温热的呼吸。 那股熟悉的,虚笼的气息,缠绕着她,让她感受到甚尔对她满满的爱意。 此时,她心中无比确信,眼前的男人是深爱自己的。 椿的手轻搭在甚尔的手臂上,“好,我以后不说这种话了。那甚尔也要开心地迎接我们的宝宝,不许再说不要宝宝之类的话哦。” “嗯。”他轻应。 他们拥抱了一会儿。 椿似是想到什么,离开甚尔的怀抱,“不是说要调息么,我们继续睡吧。” 她为了让甚尔放心,转而说道,“甚尔,那杯牛奶递给我吧,我想喝。” 那杯牛奶此时还有些温度。 甚尔将牛奶杯递给她,在他的注视下,椿仰起脖,将杯子里的牛奶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时,椿的唇角还沾有白色的奶渍。 她面朝甚尔灿笑道,“甚尔热的牛奶,就是超好喝!” 椿的笑容阳光又治愈,极具感染力,仿佛刚刚犯病的场景是海市蜃楼,虚无且不存在的。 甚尔也被椿的笑容感染,神情如冰消雪融般转暖。 他接过空杯子,抬手,用指腹蹭掉椿唇边的奶渍,声音清冽道,“快睡吧。” “好。” 说完,椿乖乖地躺进被子里,将被子严严实实从全身一直盖到脸部,下半张脸被盖住,上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 直至甚尔再次躺在她身旁,环抱住她,她才安心地阖上双眼。 入夜。 椿睡得深沉,一道意念闯入她的梦境中。 “嗨呀,椿。” “你已经顺利见到脑花了,感觉怎么样呀?” 这熟悉的进场方式…… 椿身处一片漆黑的场景中,屑神已经与她联系过很多次,但她却看不到屑神的样子,甚至连声音都听不到,只有传进脑子里的信息意念。 “脑花是虎杖香织吗?”椿问道。 “Bing~” “他这次进的是女身哦。” 屑神说完,椿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脑花应该是男性,但内核进入了女人的身体么。 椿说:“但我看她和一般女性没有区别呀。” 从思维到外貌,除去头上的缝合线,“她”都像一个正常的女性,包括那颗爱虎杖仁的心。 “你这句话的意思是,不忍心动手了?”屑神问。 椿眼睫低垂,“没……我只是想多了解他,从而更好的除掉他。” “他叫羂索,是个存活上千年且作恶多端的诅咒师。” “羂索和无惨存活的时间差不多久,都是千年不死,你把他当做无惨就好了,不用怜悯他,也不要有心理负担,毒死他就是了。”屑神轻描淡写道。 可是……无惨凌虐过她,羂索却没有。 屑神感知到椿的想法,“如果不除掉羂索,你选择继续改造甚尔吗?” 椿垂下眸,没有说话。 屑神哼笑一声,说道,“禅院甚尔的改造进度你似乎也不想看,那我直接告诉你好了,禅院甚尔的改造进度只完成了50%。” 只有50%么? 但她明明感觉到,甚尔是全心全意爱着她呀。 “你好好权衡一下这两个任务的可行度,如果两个任务都无法完成……” 屑神顿了顿,说道,“我会对你重新审视评估哦。” “如果你没有价值了,我们便不再产生任何附属关系,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 她想到自己身体的情况,再次确认道,“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如果死亡你立即复活我,对吗?” “当然。”他道。 “那这个复活,也包括我肚子里的孩子吗?”椿问。 屑神讶然,“什么?你怀孕了?” 过了半秒,他又自语道,“哦对,好像……我是收到过你怀孕的情报信息,因为无关轻重,就被我忽略掉了。” “抱歉呢,嘿嘿。” 这真是一句毫无歉意的“抱歉”。 椿压住反感的情绪,追问,“你还没回答我,复活我的同时,肚子里的孩子会复活吗?” “哈,这怎么复活?”他反问。 屑神继续道,“你承受不住诅咒身体出事的时候,它可能只是你子宫里的一枚胚胎,这让我怎么复活呢?” “这样吧,我完全复苏你的身体,等你复活以后,倘若你还喜欢禅院甚尔的基因,再找他生一个就好啦。” 再找他生一个…… 这位屑神好像没有一丁点人类的情感呢,也完全无法理解人类的感情。 “总之,先想办法除掉羂索吧,甚尔那边你也好好思考下,另外50%从哪里入手。” * 数天后,清晨。 在确定怀孕后,甚尔对椿的照顾更加无微不至。 而且这种“照顾”,是从椿睡醒后,睁开眼的那一刻开始的。 甚尔将她抱到洗手台前早已摆好的椅子上。 椿还没有完全睡醒,坐靠着椅子,迷朦地睁开双眼,望见甚尔站在洗手台旁,将牙膏挤在牙刷上面。 而后,他拿着挤好牙膏的牙刷走到椿的身前,嗓音低淡道,“张嘴。” 椿睡眼惺忪,乖顺地微张开嘴唇。 牙刷进入椿的嘴里,甚尔俯下身,那双漆黑狭长的眼睛自上而下地看着她,认真又专注地盯着她的牙齿。 很快,牙膏薄荷味道的泡沫充满椿的口腔。 昨晚甚尔与她说过,今天有订单要跟,所以今天比往常起来的早。 自屑神说甚尔的改造计划只完成50%那天后,椿就确认过,面板显示的数值确实仅有50%。 排除屑神耍手段让数值没有进展的情况外,甚尔确实对她毫无保留,甚至自从她怀孕后,连烟都为她戒掉了。 完全找不到剩下50%能进阶的余地。 牙刷离开她的口腔。 椿嘴里含着牙膏泡沫,接过甚尔递来的漱口水,抿了一大口,“咕噜咕噜。” 在洗手台吐掉漱口水。 就在这时,甚尔的手机忽然响了。 甚尔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在耳旁时,另一只手还不忘将毛巾递给椿。 “嗯,知道了。” 他只说了一句话,便挂断电话,而后对椿说道,“检查结果记得发短信给我。” 甚尔昨天买了一台手机给她,并在通讯录里储存了他的号码。 因为椿不想在医院做孕期检查的时候,让甚尔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于是特意选择今天,一个他不能陪她的时间段去医院。 椿没说话,仍用毛巾擦着嘴。 见她没理自己,甚尔碰了下她的大臂,“听到没?” 椿转而看向甚尔,笑道,“好的,放心吧。” 听到椿的应允,甚尔痞痞地笑了下,转身走出卫生间。 椿则在卫生间里继续洗漱。 过了一会儿,甚尔再出现在椿视野时,身上套了一件深蓝色的卫衣,款式松垮,穿在他身上却显得帅气又恣意。 他黑色的碎发搭在额前,对椿懒散地说,“老婆,我走了,有事打电话。” 椿应道,“好呢,加油哦!开单顺利。” 听到这,甚尔没吭声,抿唇笑了笑,拉开门,走出房子。 她望着甚尔的背影。 椿忽然意识到,屑神说过,杀脑花和改造甚尔,这两项二选一,达成其中一项,便会得到同样的结果。 所谓的改造进度,可能并不是甚尔对她的爱有多少,而是屑神之前说过的“目的性”。 那屑神究竟想要什么结果呢…… 31 屑 椿在医院做了全面的孕期检查。 医生告诉椿, 她肚子里的宝宝目前很健康,然而,她的身体却存在问题, 尤其是心肺功能的数值偏差极大, 医生建议她单独照一次CT和心脏造影。 椿婉拒了医生的提议。 她只要知道宝宝是健康的就好了。 至于她身体的状况,她心里清楚, 却也无法改变现状。 椿望着医生电脑屏幕里的B超录像,在一团模糊的阴影里,有一个黑色圆点产生些微波动, 这波动的幅度非常微弱,如果不是学过医学, 可能根本无法看清楚。 整个B超录像是黑白的, 像素也极低, 但屏幕的画面在椿的眼里却是闪闪发光的。 她的宝宝似乎很顽强呢,仅四周大,就已经有极强的心管搏动。 “医生,B超可以为我单独打印一份吗?”椿问道。 医生扶了扶脸上的黑框眼镜,看她问道, “你要这个做什么?” 椿笑容恬静道,“这是宝宝第一张照片, 我想带回家,留作纪念。” “可以。” 医生轻笑一声,“不过, 提这种要求的还真少见呢。” “那麻烦啦。”椿道。 医生没抬头,边写单子边说,“没事,到窗口补交一下打印费用吧。” 椿刚走出医生诊疗室, 包里的手机便振动起来。 从包包里拿出甚尔给她新买的滑盖手机,点开屏幕,进入未读信息。 [Tuji:查完了?] 甚尔倒是很会预估时间呢。 椿下滑开手机的物理键盘。 [Tsubaki:嗯,刚查完,医生说我们很健康。] [Tuji:^︶^] [Tuji:你在医院门口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到。] 甚尔不是说有事情么,离开家不到三个小时,这么快就处理完订单了? [Tsubaki:好。] 椿回完信息,走到放射科室,按序号取回她的B超激光胶片,胶片很大一张,放在塑料影印袋里被她拎在手上。 一切手续办完后,椿来到东大医学部附属医院的正门处。 医院大厅十分嘈杂,淡淡消毒水弥漫在空气里,各个年龄层的人,在这里来来往往,行色匆匆。 椿抱着影印袋,抬手看了下手表上的时间。 大厅的扶梯电梯拐角处,一个人眯眼看向不远处的椿。 由于椿的长相过于出众,即使大厅里人潮不断,依旧让他一眼能看到这个猎物。 毕竟椿一看就是那种不经世事,乖软又善良的女孩子。 就在椿站在医院门口等甚尔接她的空隙,一个穿着西服带着眼镜,身体略微发福的中年男人走到她面前。 因为这名中年男子挡在椿的正前方,让她无法忽视,椿抬眸看向他。 中年男人很有礼貌的微屈身体,说道,“小姐您好,我叫下川仓介。”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椿那双澄清的小鹿眼疑惑地看着他。 “我家在福井县,这是我的身份证。” 下川仓介把身份证掏出来,递给椿,似乎以此来佐证他没有说谎。 椿接过他的身份证,随意地扫了一眼,姓名和住址确实对得上。 福井县距离东京很远的,跑到东京的医院看病,估计是很严重的病呢。 她还没来得及细看,下川便把身份证从椿手上拿回,再次放入西服的内兜里,继续道,“我的妈妈生命垂危,在医院病床上等待换肾手术。” “两个肾脏都透析到衰竭,再晚就来不及了。” 在医学上,这确实是很紧急的情况。 “但是……” 说到这,下川仓介变得哽咽,“我的钱包在刚刚排队的时候弄丢了!现金和银行卡全都没了。” “如果不付钱,医生便不会给她做手术,她不及时手术,病情恶化下去,就是死路一条了。”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吸了吸鼻子,微低头,伸出一只手捂住下半张脸,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外放又悲伤的情绪。 一副声色并茂的样子。 椿的眼睛里浮现出同情的眸光,问道,“手术需要多少钱?我看看能不能帮到你。” 呵,上钩了。 连准备好的病人资料都没用到,她就相信了,比想象中更好骗。 下川的镜片泛了一下光,而后抬头看椿,低落地说,“定金需要100万円呢。” “我包里没有那么多钱。” 说完,椿的眼睛微微泛红,将唇抿成一条直线,心里有种帮不上忙的失落感。 “那你带卡了吗?大厅西侧有ATM取款机。”下川仓介道。 对哦,还可以取款。 她上次拳赛赢得2500万円,买完器械和原料后还有剩余,应该够100万円的。 椿对金钱一向没有什么概念,钱对于她来说只是银行卡里的一个数字,如果能帮到需要的人,那再好不过了。 “我去取一下,您在这里等我。”椿道。 “好心的姑娘,非常感谢您,等我回福井县,一定会立即把钱打给您的!”下川泪眼模糊地说道。 “没事的。”椿摆了摆手,朝大厅西侧那边走去。 甚尔停好车,走上医院大门的台阶,透过门口的玻璃,看到不远处一个长相肥硕的中年男人,在他老婆面前比手画脚的,竟然把她老婆说到眼眶泛红。 他刚进入旋转门,椿便转身朝大厅西侧的方向走去,只留下那个中年人站在原地,面朝椿的背影露出窃笑的表情。 居然敢骗他老婆。 甚尔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悄无声息地站在下川身后。 “什么事这么开心呀?” 下川只觉得身后有一个巨大的身影笼罩住自己,他转头一看,甚尔身材高大,气场凶狠又强大,体型极具压迫感,吓得下川一激灵。 下川仓介身为骗子,阅人无数,他眼前的这位哥一看就是道上的,而且是非常不好惹的那种。 甚尔撇头望到椿在西侧ATM那边取钱。 尔后他收回视线,俯视面前的下川,翘起一边唇角坏笑了一下,问道,“今天赚多少了?” “没挣钱呢,这是我……我我今天第一单。” “而且我不知道您认识她啊,知道的话,借我十个胆,我也绝对不敢。” 下川仓介拘谨地站在甚尔面前,心里胆怯,不敢直视他。 甚尔摊出一只手,抬了抬手指,“拿来,不然报警了。” 下川认栽地叹一口气。 算了,就当破财免灾了。 下川从裤子兜里掏出一个黑色长款钱包给甚尔,低头说道,“没了。” 甚尔拿过这个钱包,手再次摊在下川面前,似乎还在等着什么。 下川嘬了一下后槽牙,从另外一个裤兜里又掏出一个棕色的皮夹,放在甚尔的手上面,说道,“真没了。” 甚尔看着下川的表情哼笑一声,将这两个钱包里大沓的钞票全部拿出,空皮夹扔到下川脸上,“滚吧。” “好的好的。” 得到甚尔的赦令,下川猛地点了点头,也不顾脸上被皮夹摔出的红印,撒腿朝医院大门外跑去。 下川走后不久,椿细嫩白皙的手拎着装有钞票的影印袋子,朝大门口走去。 然而,她没看到下川先生,却看到甚尔站在那边,单手插兜,侧过头,懒散地看向她。 椿环顾四周,依然没发现下川仓介的踪影。 “甚尔,你有见到一个穿西服的中年男人吗?”椿问。 甚尔走到椿身旁,亲昵地揽住她的肩膀,“他走了。” “走了?” 椿轻颤下眼睫,语气担忧道,“那他借到钱了吗?” 甚尔垂了垂眼。 停顿半秒后,他声音清冽地说,“我看旁边有人借他了。” 椿松了一口气,“嗯,那就好。” 甚尔侧头看着椿清纯的面庞,暗暗地抿起唇角。 他们走出医院。 甚尔新买的黑色奔驰大G就停在正对门口的车位。 上次执行完任务,他为了以后方便接送老婆,用一半的酬金购置的新车。 这辆车属于越野系,底盘高,内部非常宽敞。 椿不懂车,第一次坐新车时,还问过甚尔,为什么买这辆车。 当时,甚尔只回答了两个字,“安全。” 一个即使和卡车面对面互撞,也不容易撞烂的车型。 甚尔喜欢刺激和开快车,但因为车上有椿,他对车的一切喜好和配置都要为安全让步。 他们坐上车。 甚尔为她系好安全带。 尔后他单手放在方向盘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下次检查是什么时候?” “两周后。” 椿像是想到了什么,拿起放在身旁的影印袋,“给你看看宝宝的第一张照片。” 她从袋子里抽出那张浅灰色的影印图纸。 甚尔接过图纸,轻笑一声,“一团黑啊。” 宝宝周数太小,在影纸展现的样子确实是一团黑影…… 椿从甚尔手里拿过图纸,装回袋子里,气鼓鼓地说,“这确实是宝宝在我肚子里的第一张照片嘛。” 甚尔扯唇笑了下,没再搭声。 他坐正身体,直视前方,启动汽车。 车平稳地开上主路。 椿打开车内音响系统,随手转了一个电台。 爵士乐低沉婉转的声音,像午后慵懒的阳光,从车载音响中缓缓回荡在车内。 车开在公路上。 甚尔直视着前方,似是不经意地问她,“你有没有想过宝宝的名字?” 椿道,“没。” 她反问,“甚尔想过名字吗?” 音响里,一个乐段的悠扬转音过后,他道,“惠。” 椿笑道,“‘惠’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像女孩子的名字呢。” 甚尔到底多希望宝宝是女生…… “男生也可以叫惠的。”甚尔道。 椿问道,“为什么选这个名字呢?” 甚尔依旧看着前方的路,淡淡道,“希望宝宝能永远铭记,椿对她的恩惠。” 椿望着甚尔线条完美又凌厉的侧脸,树影斑驳地掠过他的脸颊,虽然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让椿觉得十分温暖。 他转而说,“如果椿不喜欢这个名字,那就再换一个。” 椿顿了顿,低垂眼睫道,“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呢。” 32 屑 三个月后。 生活平稳地继续着, 甚尔的改造进度也一直停滞在50%这个数值。 在宝宝12周的时候,椿到医院检查,她从B超影像里看出宝宝的性别为男性, 并且把这个消息告诉甚尔。 甚尔知道椿怀了惠是男宝宝, 虽然情绪低落了几分钟, 但也很快地接受了这个现实,继续无微不至地照顾椿和肚子里的惠。 清晨。 甚尔从床上醒来, 坐起身, 看了眼身旁还在熟睡的椿,而后趿上拖鞋, 走到椅子旁,拿过搭在椅背上的家居服, 穿在身上。 他边系扣子边往卧室外走。 自从椿怀孕后,甚尔每天都会早起,为椿准备营养早餐。 为了照顾孕期的椿,甚尔专门买了几套教材, 比如《孕妇百科》、《孕妇每日食谱》、《手把手教你做营养餐》等。 他从开始的不太擅长, 经过三个月的认真学习以及实践磨炼, 已经进阶为很熟练。 今天也不例外。 甚尔准备了符合椿胃口的米粥、蒸鸡蛋、炒豆子和一些解腻的维生素类菜肴。 做完早餐,甚尔解开围裙, 将围裙随手放在餐厅的椅子上。 他走到卧室的门口, 撩起眼皮, 往里看。 窗子前的涤纶布料的浅灰色窗帘紧闭, 屋内静谧到甚尔可以听清椿绵长的呼吸声。 此刻, 椿抱着抱枕,侧躺在枕头上,长长的睫毛低垂, 白嫩的脸颊透着粉,睡得正甜。 甚尔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他掏出手机,点开未读信息。 [孔时雨:到了。] 甚尔在按灭屏幕前,看了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7:20 am。 椿自怀孕后,为了宝宝的健康,于是严格按照作息表生活,距离她的闹钟响铃还有10分钟。 然而,甚尔今天有猎杀任务,孔时雨已经把车开到院外等他。 甚尔走进卧室。 看到椿舒展放松的睡颜,恶劣心起,俯下身吻了吻椿左边的眼睛。 椿在睡梦中感觉到甚尔凛冽的气息,以及眼睛痒痒的,嘴里发出一声呢喃,“唔……别闹了甚尔。” 他听到椿在不清醒的状态喊自己的名字,心情变得愉悦,挑起唇角道,“早餐放在餐桌上,记得吃。” 椿没醒,闭着眼,却也用气音轻“嗯”了一声。 听后,甚尔站起身,走出卧室的时候带上门。 秋天的清晨还是很凉爽的。 在走出大门前,甚尔顺手拿了一件黑色的皮衣穿在身上,尔后打开大门。 为了不被仇家找到,甚尔在执行任务时,从不在事发地附近开自己的车。 甚尔刚出大门,便望到孔时雨那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花园栅栏外。 他坐上车,关好车门。 坐在司机位置的孔时雨给甚尔递来一根香烟。 甚尔直视前方,没有接过。 孔时雨疑惑道,“怎么不抽了?” “老婆怀孕,戒了。”甚尔说。 孔时雨讶然道,“不在她面前抽不就好了。” 对于二手烟方面的问题,甚尔专门查询过。 烟的有毒成分不仅是通过空气传播,还会附着在衣服上,给接触者造成二次伤害。 以防万一,在椿怀孕后,甚尔就把烟完全戒掉了。 他见甚尔不理他,说了句,“你不抽我抽。” 孔时雨把本打算递给甚尔的烟换手拿过,叼在嘴里,用大拇指掀开打火机的银质盖子,刚要点燃,甚尔夺走他嘴里的烟,单手折断后,按下玻璃,将那根香烟扔出车窗外。 孔时雨愣怔了一下,原本咬牙的嘴微张,回过神后说道,“我抽烟还碍着你老婆了?” 甚尔摇上玻璃,声音低淡道,“烟会飘到我身上。” 孔时雨:“……” * 甚尔这次的任务是杀一名有占卜能力的诅咒师平子阳太。 此次任务的甲方是日本某财阀的掌舵者。 平子阳太被他同领域的竞争对手所雇佣,由于平子阳太出色的占卜和预知能力,为他的竞争对手规避、风险,投资也是百试百灵,让甚尔甲方所经营公司的境地十分危险。 平子阳太在股市以及商业市场,宛如外挂一般的存在,其余公司的商业手段在他先天的预知能力面前,不堪一击,严重打破市场平衡。 然而,平子阳太对甲方的竞争对手十分忠心,多次拉拢无果,只能雇佣甚尔把他干掉了。 此次的杀人佣金非常丰厚,远超一般诅咒师的价格。 平子阳太在涉谷最热闹商业区的写字楼里,开设一间占卜馆。 据说他开占卜馆不是为赚钱,而是为了能发现“有趣的命运”,不少人找他占卜后,都心情抑郁地去自杀。 这间占卜馆在网络社交平台很有名气。 甚尔来的时间过早,此刻繁华的商业区十分冷清,店面还未开始营业,白领们也没有到上班的时间,马路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行人。 他得到的情报是,平子阳太时常住在那间占卜馆中。 甚尔进入占卜馆所在的写字楼。 这座写字楼不同于周围高大上的崭新楼盘,看起来有些破旧。 甚尔进入写字楼。 写字楼内部的墙壁泛黄,墙面有剥落的迹象,一层的接待厅非常狭小,无一人值岗。 甚尔走到电梯前,按下电梯按钮。 “叮。” 很快,电梯门打开。 甚尔进入电梯,这座电梯采用的是木质壁面,上升过程中咣当不稳,还能听到电梯外干涩劳损的锁链声。 电梯到达13层。 甚尔占卜馆所在的1313室。 门是虚掩的。 甚尔站在门外,感觉到屋内正值大门的九点钟方向,有人。 他推门进入,向前走一步,尔后动态视力瞥到红色的激光点,身体反射性地向旁侧跳了一步。 “Biu。” 他未移动前头部位置的墙壁上,瞬间多出一个弹孔。 “诶,居然没打中。” 甚尔眯眼朝声源望去。 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浅金发少年,拿着一个激光手.枪,站在二楼,他的左眼上纹着黑色的六角星。 六角星图形巨大,几乎占据了他半张脸。 平子阳太将手.枪随意地置于地面,蹲下身,双手抓着二楼的铁质护栏,注视着甚尔的脸,啧啧称奇道,“你这人,还真丧呢。” “你从小就不受人待见,长大做杀人越货的勾当,一生抑郁不得志,最爱之人也快死了。”平子阳太道。 听到“最爱之人”那句,甚尔心底一颤。 甚尔抬眼,平静地注视着二楼的平子阳太,问道,“你不给自己算算?” “算啊,每天都会算。”平子阳太握着护栏道。 “那你这占卜水平不行啊。”甚尔说。 “哪儿不行了?我哪点说错了?还有,不是我劝你哦,老婆怀孕的话要积点德,杀戮过多的话,可能连后代都留不住的。”平子阳太道。 平子阳太的话,每一句都精准地触及甚尔绝不能忍的点上。 往常,甚尔杀人只是为了赚钱,人死了,佣金到手了,交易就算完成。 然而今天,他第一次产生虐杀猎物的想法。 甚尔狭长的眼眸里满是阴翳,扯起一边唇角道,“如果你算得准,那你早该察觉到,今天会死在我手了。” 见到浑身散发着暴戾气息的甚尔,平子阳太心下一惊,“……” * 椿吃完甚尔为她做的早餐后,转头看了一眼时间,刚好9点钟。 换上外出服,走出房子。 椿锁好花园的栅栏,转过身,道路对面停着一辆甚尔预约好的计程车。 她坐上车,计程车平稳地开向东京大学医学部附属医院。 椿在医院做完例行的检查,走出检查室,刚好看到排队等候的座位上坐着一个面熟的人。 是虎杖香织。 与此同时,虎杖香织也看到刚从检查室走出的椿。 她微笑着朝椿歪了一下头。 椿走到香织那边,坐在她身旁,问道,“你来这里看常规妇科吗?” 虎杖香织摇了摇头,说道,“我和椿一样哦。” “一样?” 椿轻颤一下眼睫,唇边洋溢笑容,“恭喜你,备孕成功啦。” “是呢。”虎杖香织道。 椿笑着问,“仁知道你怀孕是什么反应?一定很开心吧。” 想到仁,虎杖香织柔和了眉眼,说道,“他啊,知道以后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椿看着眼前香织一副陷入爱情的模样,不仅回想起,屑神说“她”是千年诅咒师的事情。 椿的眼神变得复杂,问道,“香织,你真的爱虎杖仁吗?” 虎杖香织眨了眨眼,说道,“当然爱了,没有爱怎么为他生孩子呢。” “椿难道不爱甚尔吗?” “爱呢。” 椿回过神,心脏产生些微的心悸,手捂住胸口,喃喃道,“你瞧我问的问题,好傻……” 检查室负责叫号的护士走了出来,面朝等位的人说道,“哪位是虎杖香织?” 椿的额头开始冒汗,心脏猛烈的收缩,这次比以往更严重些。 她的身体不受控地向前倾,在即将倒地的时候,香织扶住她的肩膀,语气关切道,“椿?” 椿微眯着眼,面前香织的脸变得模糊。 在昏倒之前,椿忽然觉得很庆幸。 还好甚尔没在她身边,不然他见到,一定会非常担心吧。 她如此想着,放弃与意志斗争,阖上双眼…… * 椿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虎杖香织坐在她病床旁的椅子上,双手紧握她的左手,源源不断地能量从香织的双手传递而来。 她觉得身体忽然变得很轻松,虚弱地转动眼眸,看向香织。 “别动哦,我在用反转术治疗你。” 香织望着椿苍白的脸,温柔地说,“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你把宝宝生下来的。” 虎杖香织不是作恶多端的千年诅咒师么…… 椿问道,“为什么要帮我?” 香织微笑着说,“我刚开始来月经的时候,也觉得非常难以忍受,相信每个女生都会这样。我们都有子宫和相似功能的身体,这些男人是无法理解的呢,所以……理应互相帮助呀。” 她握住椿的手,唇一张一合道,“girls help girls。” 34 屑 临近预产期, 椿准备搬进医院住,直至惠降临。 在搬进医院的前一天。 椿觉得怀孕以后,长头发让生活非常不方便, 尤其是孕后期,肚子很沉, 不能弯腰, 洗头发和梳头发都成为每天的麻烦事。 她向甚尔提出剪头发的想法。 甚尔带她去家附近的理发店。 进入理发店。 椿选择一个发型好看的Tny老师为她理发。 小工帮她洗完头,把她被领到剪发区。 椿坐在椅子上, 面前是梳妆台的大面镜子。 Tny老师拿着剪刀站在她身后, 询问她想要什么样的发型。 “剪得稍微短一些。”椿道。 听到椿的需求后,Tny会意地点点头。 Tny先是吹干她的头发,拿起一缕发丝,十分豪迈地一剪刀下去。 随着发丝飘落至地面, 椿看着镜子里, Tny刚刚拿起的那缕头发剩余的长度已经紧贴头皮, 愣怔住了。 “Tny老师, 这实在太短了。”椿道。 “有吗?您不是说稍微剪短些么?”Tny道。 剪掉的头发是长不出来的。 椿认命地叹一口气, 头顶仿佛阴云密布,轻声道,“我说的是稍微……” 之后的剪发过程,都是为剪的第一下所做的补救,长短不一更丑,所以只能剪齐。 椿剪完头发, 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开始泛红。 头发被剪得很短,因为冬天有静电,她柔软的头发有好几处翘起。 也许, 椿理解的“稍微短一些”,和Tny老师所理解的长度完全不同! 现在她的头发和甚尔差不多短了。 Tny站在一旁,看到客人情绪低落也有些慌。 甚尔听理发店的工作人员说椿已经理完头发,椿却迟迟没有从理发区走出。 是遇到麻烦了么。 他站起身,走进理发区。 一进门,他的视线便落在背坐在转椅的椿。 她脸的正面被面前的镜子反射。 眼眶微红,表情懊恼,以及一头过分酷飒的清爽短发。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椿短发的样子。 甚尔勾起唇角,不动声色地掏出手机对着镜子,快门键发出“咔嚓”一声。 听到快门声,椿转过头,一看是甚尔偷拍她,情绪更低落了,“这么丑你还拍,删了。” “不丑呢。” 甚尔收起手机,语气缓缓地透着不经意的愉悦,“不一样的感觉。” 椿瘪了瘪嘴,问他,“哪种不一样的感觉?” 甚尔走到她身后,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尔后扬起唇角戏谑道,“新鲜感。” 椿的脸颊泛起绯色。 虽然甚尔觉得不错,但这不妨碍椿不喜欢这个发型…… * 在椿预产期那天,香织和仁也赶到椿所在的医院。 最近几个月,甚尔知道椿和香织走得很近。 他虽然无法完全放心虎杖香织接近椿,但通过他近些日子的观察,椿和香织像孕期朋友,探讨怀孕心得之类的,没有任何奇怪的举动。 香织挺着大肚子,在甚尔冷漠的注视下,走到椿的病床旁,微抿唇角道,“椿,让甚尔出去一下,我们要进行成为妈妈前的最后一次‘闺中密谈’了。” 椿明白香织所指的事情,侧头看向甚尔,“老公,麻烦你去帮我买一份关东煮,要多几个蟹袋的那种。” 她自从怀孕后,异常喜欢吃关东煮,尤其是蟹子福袋什么的。 甚尔站在原地,没有搭声,他总觉得怪怪的。 “仁,你也出去吧。”香织道。 “好,我在车里等你。”虎杖仁说。 仁见甚尔没有动,手搭在甚尔的肩膀上,“走吧,我们把空间留个女士们。” 甚尔撩起眼皮,不动声色地避开他搭在肩膀上的手,抬脚走出病房。 面对甚尔不算友好的举动,仁也没放在心上,无所谓地笑了笑,跟在甚尔身后走出房间,并把门牢牢地关上。 过了半晌,香织开口道,“事先我们说好的,我会保你生下宝宝,但宝宝出生后,你能活多久,就要看你自己了。” 椿笑道,“能生下惠,我就满足了” “分娩的过程,我不会让你感觉到任何痛苦。” “那我们开始吧,最后一次的‘治疗’。” * 甚尔在附近的便利店排队买了一份关东煮,关东煮的碗里放满椿喜欢的蟹黄福袋和竹笋、魔芋丝。 他回到医院时,病房里空无一人。 甚尔蹙眉,揽住一个路过的护士,“这里的人呢?” 护士见是帅哥,还是她最喜欢的那种痞坏类型的,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1301床的吗?” “对。” 甚尔应道。 “你是家属吗?”护士问道。 甚尔内心焦急,耐着性子回道,“我是她丈夫。” 护士撇了撇嘴,心里惋惜,又碰到一个英年早婚的帅哥,以及感叹着她什么时候能被主任调离这个科室啊,如果一直在待孕病房工作,可能一辈子都脱不单了。 甚尔见护士内心戏十足,却迟迟不回答他的问题,追问道,“她去哪儿了?” 护士恹恹地道,“哦,她羊水破了,已经送去手术室了。” 甚尔听后一怔。 他刚离开一会儿,椿就要生了,也太凑巧了。 “之前待在病房里,额头有缝合线的孕妇去哪儿了?”他问。 “十分钟前,我看她在服务台要了一张停车券,现在应该已经离开医院了。”护士说。 甚尔本想找虎杖香织问问是不是她动了手脚,然而虎杖香织却已经离开医院。 如果香织真的对椿做了什么,那她不论逃到哪里,他都会找她算账的。 甚尔如此想着,朝分娩手术室跑去。 这间医院,男方是可以进入手术室,陪同分娩的。 甚尔签完手术同意书,便换上无菌服进入手术室。 推开手术室的门。 当他看到椿脸色惨白躺在术椅的时候,他才有种自己即将成为父亲的真实感。 甚尔抬脚,刚往前走了几步,这种真实感愈加强烈,耳边甚至产生婴儿哭叫的幻觉。 他轻眨下眼,下一秒,医生剪断脐带,俯下身从椿的两腿间抱出一个婴儿。 随着惠的第一声啼哭,甚尔这才如梦方醒。 不是幻觉……他真得成为父亲了。 而且,他像他的名字般,在2002年,冬至的这一天降临了。 甚尔虽然很想看到孩子的长相,但此刻他更揪心椿的情况。 椿额头上布着一层薄汗,像一朵盛开过后的白色山茶花,有种即将凋零的破碎感。 她分娩过程中完全没有感觉到疼痛,但生出惠,依旧用尽她全部力气。 椿虚弱地气音道,“我想看看惠。” “嗯。” 甚尔从医生手里接过惠。 惠的身体非常的软,仿佛稍用力就会碰碎一般。 甚尔缓缓接抱过惠,此刻,惠还没有睁开双眼,但他扫了一眼,感觉惠的长相总体更偏像他一些,虽然这并不是什么让甚尔高兴的事情…… 他将惠抱到椿的面前。 惠紧闭着双眼,睫毛长得出奇,脸颊上泛着细密的绒毛。 椿澄清的眼眸里含着细碎的光,手尖轻轻地戳了戳惠圆鼓鼓的脸蛋,“好可爱呐。” 看到惠安逸的睡颜,霎那间,椿忽然觉得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椿收回手,目光柔和地说,“惠,很高兴见到你,我和甚尔也是第一次为人父母,如果有不好的地方请多担待。” 惠在襁褓里,颤动了下眼睫,水嫩的嘴唇张合发出清脆的口水声。 “该让产妇休息了。”护士提醒道。 椿刚生完孩子,的确需要休息呢。 甚尔将惠抱离椿的面前,走出手术室,将他安置在婴儿监护室的玻璃罩内。 * 三天后,出院。 甚尔用婴儿带把惠固定在自己身前,而后住院用的东西依次放进车里。 椿坐在医院外的长椅上,不经意间望见旁边商品店里的物品。 橱窗里,一个用干花和稻草组成的相框吸引到椿的注意。 她步履虚浮地走进商店。 甚尔的余光注意到椿的举动,“砰”的一声阖上后备箱后,跟了过去。 商店内回荡着千禧年超火的超级男孩《Bye Bye Bye》的轻快歌曲。 椿走到橱柜前,里面陈列着琳琅满目的装饰品,她的视线落在那个稻草相框上。 甚尔走到她身后。 椿察觉到甚尔的脚步声,说道,“这个很适合放我们未来的全家福照片呢。” 甚尔扫了一眼,淡道,“旁边那个灰色的相框也不错。” 商店的店员见他们驻足有一会儿,于是走过来,亲切地说,“需要把相框拿出来看一下吗?” 椿点点头。 店员打开玻璃橱,取出他们选中的相框。 他们分别接过各自选中的相框。 近看后,稻草的相框比在橱窗里看起来精致。 甚尔用手指敲了敲相框的边框,说道,“够硬。” “先生,您很有眼光呢,这个相框的材质是云岩石,即便用火烧都烧不坏它。”店员道。 甚尔接过椿手中的相框,一起递给店员,“这两件都要。” 走出商店,椿先坐上车。 甚尔把惠被安置在他事先准备好的婴儿座椅上。 惠此时已经能睁开眼睛,他的眼睛很大,并且是个睫毛精,深色眼眸像葡萄般泛着光,圆滚滚的,非常惹人喜欢。 而且惠似乎很喜欢椿,每当椿抱他的时候,惠就会露出笑容,然而甚尔抱他,他的笑容就不会那么明显。 椿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侧过身,拿着一个小只的毛绒玩具狗,开心地逗着惠。惠也被她逗的伸出小手,眼睛紧盯着椿手中的玩具狗,笨拙地向前抓它。 甚尔坐进驾驶位后,椿把毛绒玩具递到惠的面前,他的小手一下便抓住玩具狗,牢牢地攥在手中,一副奶凶奶凶的模样。 椿坐正身体,掏出手机,跳到照相模式,而后举高它。 “这是惠第一次坐爸爸的车呢。”椿道。 惠非常有镜头感,一看椿举起手机,他双手抓着毛绒狗立即抬头,圆滚滚的眼睛看过去。 “爸爸也看镜头哦。”椿灿笑道。 甚尔原本双手握着方向盘,直视前方,听到椿的话后,他抬眼,望到屏幕里显现出他们一家三口的画面,眼梢间自然地溢出笑意。 “咔嚓。” 35 屑 椿虽然感觉不到疼痛, 但以她目前的病理反应,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椿坐在副驾驶上,通过车内后视镜, 看着婴儿椅子上的惠。 惠很健康,就够了,她很满意现在的结果。 车路过虎杖家的时候,甚尔往那边看了一眼。 房子前的花园一片寂寥, 与以往生机勃勃的样子大相径庭。 甚尔踩住刹车,打开车门,走下车。 他走近房子, 站在花园的栅栏前。 椿按下车窗, 寒风立即灌入车内。 “老公,你在干嘛?”椿问。 “我有事情想问香织。” 甚尔不爽地眯起眼,“看样子, 他们已经搬走了。” 透过窗户往里看,里面除了一层白纱窗帘,空无一物, 连花园内的盆栽都没留一盆。 “你想问香织什么?”椿问。 甚尔侧头看去,现在正值冬季,开着车窗,车里的暖气都会跑走的。 他转身走到车前,再次坐进车里, 按下操作键将所有的车窗再次关严。 甚尔的视线落在椿些微泛白的唇上, “冷吗?” 椿笑着摇摇头。 甚尔撇头,向后看了眼婴儿椅上已经熟睡的惠,尔后坐正身体,启动汽车。 车平稳地开进他们房子的车位内。 停稳后, 椿望着花园里埋入种子的土壤,说道,“香织是我们家的恩人呢。” “没有她,惠是无法平安出生的。” 甚尔一愣,侧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椿看着土壤喃喃道,“希望明年春天,这些种子可以发芽,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今年冬天了呢。” 话音落,车内变得寂寥无声。 耳朵的听觉被放大—— “咚……” “咚、咚……” “咚……” 倏忽间,甚尔察觉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因为那心跳声过于微弱,没有任何存在感。 似乎自椿生完孩子,她的心跳声便极其微弱。 她这几个月的演技很好。 好到让他都淡忘,那次她心脏骤缩的事情。 她现在的心跳声,明明微弱到,似乎下一秒,就会停止。 “椿?” 自从她成为他老婆后,甚尔很少叫她的名字。 椿澄清的眼眸望向他,“嗯?” 甚尔垂眼看着她,原本低沉好听的嗓音,此刻断断续续的,“你的心脏……怎么了?” 看来还是没办法瞒过甚尔呢。 椿抿唇笑了笑,没回答,过了半晌,“我们先回家吧,我想吃甚尔做的牛排和蘑菇汤。” 甚尔表情变得少有的凝重,直视前方道,“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说完,他启动汽车,马达发出鸣响。 椿的手覆在他握操作杆的手上,制止道,“不用了。” “医院治不好的,是无惨的诅咒。”她道。 甚尔眼眸沉沉地看着她。 眼底翻滚着浓重的情绪。 他总是一副混不吝的模样,现在的表情真不像他呢。 惠坐在后排,似是感觉到车内沉重的氛围,“呜哇”的一声啼哭起来。 听到哭声,椿嗔怪道,“都怪你,惠都被你惹哭了。” 而后,她转头看向后座上的惠,语气温柔,“惠,不哭不哭哦,你看这是什么。” 她拿出手机,手机的挂件闪起五颜六色的光,在惠的眼前晃了一圈。 见此,惠停止了哭声,抿起唇,肩膀上下起伏,开始一吸一顿地抽泣。 甚尔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想再与禅院家族扯上关系的。 但眼前就是他最万不得已的情况。 虽然他也觉得机会渺茫…… “我们回禅院家,那些老东西说不定会有办法。”他道。 椿垂眸,摇了摇头。 她很清楚自己的情况。 “我只想和甚尔、惠一起在我们自己的家里……” 椿心脏微弱的声音,可能还没到禅院家,就…… 甚尔安静地望着她,过了几秒,轻道一声,“好。” * 今晚是平安夜,也是惠过的第一个圣诞节。 甚尔买来一棵圣诞树,整个下午都在旁边给圣诞树布置装饰品,重新挂上彩带和金属铃铛。 天渐渐擦黑。 圣诞树装饰好后,电视里响起Jingle Bell的曲子。 甚尔布置好圣诞树,将它通电,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 圣诞树在闪闪发光。 望着眼前的一幕,椿提议道,“用甚尔亲手布置的圣诞树做背景,我们合照一张吧。” 拍完照。 甚尔在厨房准备美味的晚餐。 椿和惠待在客厅。 惠躺在婴儿床里。 她就着圣诞树的光芒,用手在墙面上为他比出各式各样动物的影子。 椿手掌交扣在一起,墙面映出一个狗头的形状,“汪、汪汪。” 而后,大拇指动了动,“再抖抖耳朵。” 惠躺在婴儿床里,望着墙上的影子,咯咯地笑出声。 很快,甚尔做好饭,依次端上餐桌。 惠还没到喝奶的时间。 椿走到婴儿床旁,看着惠圆嘟嘟的脸颊,笑着说,“惠乖乖在这里待一会儿,妈妈先去吃饭啦。” 惠开心地笑着,嘴里发出“咿呀”的声音,回应她。 “Bye-bye。” 椿恋恋不舍地看了眼惠,转身朝餐桌走去。 桌子上,全是椿喜欢吃的食物。 甚尔的厨艺,经过椿怀孕的这段日子,已经练得炉火纯青。 椿拿起勺子,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勺,放入嘴中。 甚尔望着眼前的椿。 她今晚的心跳声,平稳又有力,和前两天虚弱的心跳声对比起来,要好很多。 椿发现甚尔一直注视着她,温柔地说,“甚尔也吃呀。” “嗯。” 他拿起勺子,在椿的注视下,舀起一勺汤…… 在晚餐快结束的时候,甚尔抬起眼皮,似是不经意地问道,“老婆,你现在的身体感觉怎么样?” 她感觉不到痛楚,但前几天因为心脏负荷,身体觉得很沉重。 椿舀起碗中最后一勺汤,语调轻柔,“今晚感觉异常轻松呢,我觉得还能再喝两碗汤。” 她故意逗他笑,但他却笑不出…… 甚尔垂下眼,压抑住起伏的情绪,平静地说,“那多喝点儿。” 吃完晚饭。 由于香织的离开,椿担心自己的母乳质量存在问题,所以是用婴儿奶粉喂惠的。 甚尔在奶瓶里冲泡好奶粉,摇了摇奶瓶。 椿道,“今晚让我来喂吧。” 甚尔将奶瓶递给椿,而后从婴儿床里抱出惠,坐到椿的身旁。 椿接过甚尔怀里的惠,奶嘴放入惠的嘴中,惠品尝到奶香味儿,开始吮吸起奶嘴,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托着奶瓶。 喝完奶,惠打了一个奶嗝,而后眼皮变得沉重。 吃完就睡,十分乖巧的模样。 见此,甚尔接过惠,将他放回婴儿床内。 他们洗漱完回到卧室。 晚上12点。 椿孕期早就调好的生物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还不是很困。 她坐躺在床上,靠着甚尔肩膀,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再过六天就是甚尔的生日了,你想要什么礼物?” “想要你在我身边。”他道。 “还有吗?”椿问。 “没了。” “还有七天就是元旦。” “老婆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想和甚尔再看一次烟花。” “新年烟花。” “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看的那种。” 她的声音愈来愈轻。 甚尔察觉到椿的异样,急忙侧过身。 他那双一向多情又蛊惑的眼睛,此刻溢满悲伤。 椿见甚尔在她面前难过的模样,很心痛,手抚上他的脸。 她很想告诉他,不用担心,也不用为她难过。 因为神明答应过她,会复活她的。 但是,她与神明的契约,不允许她将这件事告诉他。 渐渐地,心脏停止跳动。 椿阖上双眼,缓缓地倒在甚尔的怀中…… * 不知过了多久。 椿再次睁开眼睛,此时自己躺在一片草地白芒中。 她坐起身,这里的天空净透且空灵,透过云层能清晰地看清宇宙星体的模样,草地上长有被微风吹斜的白芒。 阳光像一束束粗细的光柱,洒在她的身上,刚刚好的温度,温暖又清爽,并不炎热。 在一片寂静中,一道意念的声音传入椿的脑海。 “你终于醒啦。” 屑神依旧采用意念沟通的方式,没有露面。 椿道,“我现在可以复活吗?你答应过我的。” “可以呢。” “不过……” “你不用改造甚尔了,我会重新排遣给你一个新的任务。”屑神道。 “为什么不改造甚尔了?进度条明明都达到99.99%了。”椿问。 “因为来不及了。”他道。 椿一怔,问道,“现在距我去世那天,过了几天?” “三天。” 椿松了一口气。 才过去三天,她现在复活的话,应该还赶得上新年的烟花。 尔后她意识到不对劲,追问道,“只过去三天时间,为什么会来不及改造甚尔呢?” “神界一天,人间一年。” “你在神界三天,人间已经过了三年了呢。”屑神道。 听完屑神的话,椿有些窒息,带着情绪道,“你当时不是答应我,我死后会立即复活我吗?” “我在神界超忙的好伐,有分.身都做不完那么多事情,还要把你从地府带到天界。” “而且,这也不能完全怪我。你那个亲亲老公把你的身体烧得一干二净,新身体是我重新给你制作的!如果不是重新制作,才不会费三天时间呢。”屑神道。 大量的信息一下钻进椿的脑子里。 椿懵懵地问,“甚尔把我烧了?” “嗯,没错,你刚死不到一天的时间,他就把你烧了,连带你们住的房子。”屑神道。 椿:“……” 屑神见椿有些发怔,转而语气轻松地说,“我给你制作了一个超棒超完美的新身体,非常打动人心的十八岁少女。” “对你完成新任务一定很有帮助。” 椿继续追问,“那甚尔不用改造了吗?” “改造他已经没有意义了呢。” “更何况,他都娶别人了,并且组建新的家庭,你过去也做不了什么吧。” 椿晃了下神,沉默几秒,开口道,“你说什么?” 36 屑 椿情绪悲恸, 灵魂都连带变得模糊。 屑神看椿一副破碎的模样,说道,“总之, 我先帮你复活吧。” “新任务是阻止夏油杰叛逃高专, 这次是有时间限制的,时间周期为两年。” “……所以, 这次你复活后,先到高专附近生活,你之前的身份证已经被注销, 我会重新给你一份霓虹法律认可的身份信息。” “如果你不认真完成任务的话, 新身体我会随时收回的。” 此刻, 椿的脑子完全被甚尔的事情占满,对屑神所说的任务什么的,完全听不进。 她虽然从未想过让甚尔为她守身如玉,但一想到甚尔现在结婚了, 还和别的女人重组家庭, 就难过到无法呼吸。 死去的妻子会复活, 这确实是谁都想不到的事情。 但对椿来讲, 明明他们温存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她一睁开眼,他们却分道扬镳了。 “你在听我讲吗?”屑神道。 椿猛然回过神,鼻子发酸,眼眸涌起泪水。 屑神见她哭得这么伤心,说道,“诶,不至于吧。” “只是一个男人而已,还是个不怎么好的男人。”屑神没什么同理心地说。 椿吸了吸鼻子, 说道,“你这种没有人类情感的家伙,根本就不懂。” 屑神没想到一向乖软的椿,竟然为了甚尔顶撞他,一时语塞。 过了半晌,屑神道,“我确实不懂,但你还要不要复活,再磨蹭下去,人间可能要过去四年了。” 椿眼睛泛红,目光坚定地说,“当然,这本就是你答应过我的。” “呵……我真是欠你的。”屑神说。 她因为屑神的原因,和无惨纠缠了数百年。 “谁说不是呢。”椿道。 新的身体凭空出现在椿的面前。 新身体的外观,除了头发的颜色变成白色,眼眸的瞳色变为浅褐色外,整体的样貌和身材,与她之前的身体没什么差异。 “为什么是白色的头发?”椿问。 “我的力量做白色的发色更顺手,如果你想要黑头发,我需要多用一天时间制作它,这个你能接受吗?”屑神道。 多用一天时间,会多耽误一年。 椿当然不会为了头发的颜色,浪费这么长时间。 她与屑神对话的工夫,估计人间就过去好几周了。 “不用改变发色了,请复活我吧。”椿道。 “再对你重申一遍任务,你的目标人物夏油杰,他在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任务周期为两年。”屑神说道。 “好,我知道了。”她应道。 “你苏醒的地方,就是你死亡的地方。” 屑神的话音落,她周围产生白光。 逐渐地,灵魂变成光点,进入新身体里…… * 嗅到一些淡淡地烟熏过后的糊味。 味道很淡,但在椿的感观里异常明显。 椿的眼睫轻颤,意识恢复,倏然间睁开双眸。 她此刻身处一片主色调为灰黑的废墟中。 椿坐起身,环视四周,她看到残破倒塌的墙壁,被烧到看不出形状的家具,以及那已经变为黑色崩塌的楼梯。 空间里的一切很陌生,却又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椿回想起她睁眼前屑神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苏醒的地方,就是你死亡的地方。” 所以,这里是……她和甚尔的家么。 记忆里,屋内温馨的场景,与眼前断壁残垣的画面逐渐重合。 他们的家,记忆里有多么美好,此刻就有多么残酷, 椿站起身,虽然房子被烧得面目全非,但以椿对家的熟悉度,还是能判断出,她所在的地方是客厅的位置。 这个房子,是她和甚尔一起亲手布置的,现在却变成这幅模样。 她心里满满的不舍,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行走着,即使周围全被烧得黑焦焦的,但她依然想找到一些能代表他们过去,而遗留的物品。 终于,她掀开一块未烧毁的玻璃,下面压着一个首饰盒,以及那个灰色的相框。 她先捡起灰色的相框,这是她和甚尔一起买的相框。 早知道会发生火灾,她当时也要会选一个坚固的,然而,没有早知道…… 她干净白皙的手拂去相框玻璃前的黑灰,透过斑驳的玻璃,看清楚照片的画面。 是他们一家三口坐在车里,椿随手拍的那张照片。 而后,椿捡起首饰盒。 那个的外皮已变成一层黑色胶状,露出内层的铁皮。 打开盖子,首饰盒黑丝绒的内衬仍保持完好。 一条银闪闪的土星项链静置其中。 在看到项链的一瞬,整个世界仿佛都亮了,椿的唇边再次漾起笑容。 椿获得极大的安慰,手紧握着首饰盒,将其贴近自己的胸口。 她找到项链了! 土星项链还在。 他们的爱情还没有丢。 * 夜已深。 椿带着从房间内找到的物品,离开房子。 关上花园栅栏的铁门时,椿撇见墙面上贴着一张政.府房屋管理落款的通知单,借着路灯的微光,椿看清在这张通知单的下面似乎还有几张,撕开一看,落款时间均不相同,似乎无人理会。 椿回想起,他们购买了这间房子的永久居住权及土地使用权,虽然烧成这样,政.府未获得屋主同意,也不能插手管理。 而屋子在她的名下,如果她的户籍被注销,应该会自动归于她的合法丈夫甚尔。 不管怎么样,椿决定先联系到甚尔再说。 椿沿着马路向下走去,她记得路口旁有一家一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只是不知道三年过后这家店还在不在…… 拐过路口,向左边走。 前方不远处的便利店里还亮着灯。 椿欣喜地朝便利店跑去。 进入便利店。 值夜班的店员是个一十岁左右的男生,一看进门的是一个长相超好看的妹妹,脸一下红了。 椿身上没有钱,她向店员借用了他的手机。 甚尔的手机号,她拨通过太多次,号码早已烂熟于心 不要换号,不要换号…… 椿在心里不断祈祷着,拨通了甚尔的号码。 “嘀……” “嘀……” “嘀……” 听到盲音后,椿的心跳如擂鼓,期待着甚尔的声音,只觉得此时的等待无比漫长。 终于,“咔哒”一声。 对面接通了。 椿扬起唇角,语调愉悦且轻快,“喂?甚尔!” 对面沉默几秒,一道沉静的女声从椿这边的听筒传来—— “甚尔在我旁边,不过他已经睡着了,请问你是谁?” 椿的笑容僵住,拿着手机,身体冰冻般站在原地。 过了几秒,椿抿了抿唇,抑制住涌动的情绪,声音里含有些许请求的意味,“我有事找他,可以叫醒他么?” “你有什么事找他?告诉我也是一样的。” 她顿了顿,说道,“我是他老婆,伏黑美纱。” 她是甚尔的老婆…… 那椿又是谁呢…… 椿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胸口传来的窒息感,只能用深呼吸来抗衡。 伏黑美纱见一直没有人说话,不耐道,“你到底是哪位啊?” “我是他妈。” 椿说完便挂断电话,眼泪也近乎同时地夺眶而出。 她握着手机垂下手,脸颊上满是斑驳的泪痕。 见此,店员小哥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她想找甚尔,但除了一个电话号码,无从下手。 而甚尔的号码,她应该暂时没有勇气拨通第一次…… 她此时还有屑神的任务在身,如果不去做任务,新身体很有可能被收回。 椿回过神,侧头看向店员小哥,把手机递给他,“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店员小哥接过手机,他虽然不知道椿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哭得这么伤心,非常令人心疼。 他从橱柜里拿出一包未开封的面巾纸递给椿,说道,“不麻烦,你擦一下吧,脸上全是眼泪。” 椿接过面巾纸,用虚弱的气音说,“谢谢。” 尔后她想似想起了什么,问道,“您知道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位置吗?” “等我一下。” 店员小哥走到便利店贩卖杂志的货架旁,从其中一个架子上拿来一本地图册。 尔后拿马克笔圈出高专的位置,递给椿。 走出便利店,她拿着地图,向高专的位置走去。 店员小哥刚刚帮了她很多,她实在不好意思再管店员小哥借路费了,所以只能走路去那边。 高专的位置很偏僻,距离这里大概要走五六个小时。 不过距离远也好,她可以慢慢消化“今天”的经历。 椿沿着空荡荡的道路向前走。 从黑夜一直走到黎明。 她一晚上没睡,也没有吃任何东西。 虽然椿的精神层面对此无所谓,但她的新身体却发出“咕咕”的抗议声。 现在不要说完成任务,连生存层面都存在问题了。 椿的医术水平很高,但这个社会,做医生需要有相关的资格证书,她连身份证都是屑神刚给她的,更别提行医资格了。 要先找个工作呢。 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抬眼一看,马路旁有一家崭新且门面奢华气派的五星级酒店。 椿侧头看向酒店前立起的告示栏,上面写着“人才招募”的标题。 * 由于椿出色的外貌与谈吐,外加,这家五星级酒店是新开业,急需用人。 酒店服务部的经理织田先生,在与椿简单交谈后,便同意她成为试用员工。 酒店是包吃包住的,能暂时缓解她的生存问题。 椿签完试用合同后,织田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高田吗?来我办公室一趟。”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高挑,面容明丽的少女进入办公室。 织田经理见她进来,便站起身,把椿介绍给她认识,“这位是椿,以后就是你的同事兼舍友了,好好待她哈。” “没问题。” 高田灿笑地看向椿,“我叫高田,请多指教。” 椿垂眸道,“请多指教。” 高田带她到她们住的房间。 她们并排穿过大堂。 椿淡淡地望着酒店豪气勃发的内部环境,阳光从网格的玻璃洒进大理石的地板上,装潢风格摩登又极富空间层次感 他们进入电梯,来到20层,员工宿舍的楼层。 走过悠长淡雅的楼道,来到2010房间门前,刷开房门。 高田很随意地坐在自己的床上,笑着对椿说,“酒店的员工都是两人一个房间,我比较喜欢熬夜,但是晚上不会发出什么声音的,这个你可以放心。” “没事的。” 椿笑了笑道,“我也喜欢熬夜。” 高田看着面前椿那张过于清纯好看的脸,自来熟地问道,“椿有男朋友吗?” 这个问题,椿有些不好回答呢…… 她有老公,但她的老公现在不知道还算不算她老公…… 高田见椿表情踌躇,于是说道,“我有男朋友呢。” 椿抬眸,浅色的眼睛看向她。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带他来这里过夜的。”她道。 椿点了点头。 高田交叠起双腿,压低声音,与椿闲聊道,“椿如果没有男朋友的话,这里其实有个很合适的人选。” 椿反应平平,“是么。” “是的!我们酒店有个套房包年的客人,长得超帅,而且很高很有钱。”高田兴奋地语调高昂,脸颊泛着红晕。 “但他很抢手啦,除了我,基本上这里的服务生都去要过他的电话。”高田道。 椿转移话题,微笑道,“看来高田和男朋友的关系很好呢。” “怎么讲呢,我男朋友也很帅哦,不输那位客人的,而且我男朋友是个模特,黄濑凉太你有听说过吗?” 椿摇摇头。 一谈起男朋友,高田眼眸里泛起光,掏出手机点开相册,“嘻嘻,给你看看。” 照片里,少年站在沙滩上,背后是一片碧清的大海,金黄色的短发,笑容灿烂。 他长得没有无惨那么美,也没有甚尔那么痞。 椿目光平静,淡淡地说,“还不错。” “椿,你的反应这么平淡,看来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啊。”高田道。 见过大世面…… 唔,她有吗? 37 屑 椿在高田的带领下, 到行政部领完自己的工服以及一些生活用品。 员工所住的房间,布局是酒店带有活动区的二人房间。 领完东西,她们再次回到员工宿舍。 房间装修风格淡雅, 浅米色调的,摆有沙发、办公桌、餐桌, 以及独立的卫生间。 椿瞥到电视柜的桌面上, 放着一个黄色奶酪块的烟灰缸。 在椿来这里之前,高田一直是一个人住在这间房里的。 高田机敏地察觉到椿的关注点, 说道,“椿介意我吸烟吗?如果介意, 我以后可以改去smke rm的。” “吸烟?” 椿愣神。 烟草味,夜风。 浮动的烟雾后, 男人狭长又明亮的黑眸。 她怎么了…… 为什么一个词就浮想联翩。 高田坐在床上, 歪头看椿,等待椿的回答。 椿望着高田,说道, “不介意。香烟里的尼古丁可以改变神经递质传递, 促进大脑分泌产生幸福和快乐感的多巴胺, 这也是我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椿现在不快乐吗?”高田问。 椿没说话,抿唇笑了下,转过身开始整理自己的床铺。 由于椿在此之前没有酒店的相关工作经历, 织田经理安排她各个岗位轮流工作, 一来熟悉酒店工作,二来可以找到自己感兴趣的岗位。 第一周的工作,椿被安排到厨房的后厨,做清理和善后的工作。 这个工作不像厨师长下面的帮厨,而是一个杂工的岗位, 又脏又累,厨房里哪里需要人,就要到哪里帮忙。 酒店的服务员工大多是20岁左右长得好看的年轻人,都不是很愿意来做杂工这种脏累活。 在酒店没招募到合适的厨房杂工人选前,后厨杂工基本上被新来的实习生包揽,每个新人都要在这个岗位待上几周。 早饭还未开始,酒店的后厨便忙碌起来了。 椿穿着纯白色的工服,带着厨房工作帽,看起来一副文文弱弱的模样,皮肤像淋过牛奶般的白皙。 厨师长吉野见到椿后点点头,这些分到厨房帮忙的实习生,每个表现都差不多,他对椿也没有什么很高的期待。 然而,椿的表现却大大出乎厨师长吉野的意料。 她话很少,但是做事异常的利索,不仅是清理工作,连帮厨的活儿都能轻松上手,切菜的刀工无比熟稔。 晚餐时间过后,厨房的工作已经进入尾声。 厨房内的所有员工,不仅是厨师长吉野,连厨房最底层的帮厨小工,都对椿赞不绝口,并且将椿的工作能力在织田经理那边大肆表扬了一番。 次日。 厨房里,有椿帮忙的地方,一切都变得一丝不紊,远超之前实习生的工作表现。 厨师长第一次对酒店分来的实习生产生工作上的认可。 在一天的工作结束之时,厨师长吉野说道,“你做得不错,这个给你当加餐吧。” 椿望着桌上厨师长为她预留的一盘炸虾,谦逊地笑了笑。 由于厨房每晚的收尾工作很繁琐,所以每次都至少由两名实习员工负责。 这次和椿一起负责厨房收尾工作的是一名叫竹内的女孩子。 她一头粉色的短发,身高偏矮,眼睛很大,属于那种可爱的萌妹类型。 竹内是半个月前来这家酒店工作的。 她们在一起收拾厨房案板上的残渍。 客人使用过的碗筷有专门的洗碗工负责清洗,厨房地面也有保洁员会负责。 椿和竹内的工作主要是把桌子上的污垢擦干净,并将厨具进行清洗消毒,最后把这些东西摆放到该放的位置。 虽然工作内容简单,但是五星级酒店的厨房面积近100平米,摆放着各种制作食物的机械,光食材处理区的桌面就有数米长。 虽然这里有两个人,但昨天厨房善后工作基本上是椿一个人完成的,因为是轮岗的工作,另一个实习生宫本也就做样子,糊弄糊弄,没实际出什么力。 今天的竹内与昨天宫本不同,椿看得出来,竹内很想将这个工作做好,但是竹内在工作的时候,总是不经意间把工作变得更为复杂。 比如,在清理桌面案板的时候,竹内会不小心把装有清洁剂的水桶碰洒,导致整个案板变得黏糊糊的,清理难度再次加强;又或者,她将椿早已收拾好的桌面垃圾,把垃圾桶踢翻等。 她每次出错,努力补救也只会给椿带来更麻烦的后果。经过这么两三次的失误,椿只得让竹内去处理更简单的工作,亦或者让她站在旁边学习她的做法。 几经折腾,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但是工作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处理。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清脆《Vyage》的手机铃声响起。 竹内掏出手机,点开最新的讯息,看完后脸色一变。 她急忙走到还在收拾桌面的椿面前,“椿,我能离开一下吗?” 椿手上戴着塑胶手套,保持着擦桌面的动作,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嗯,那个,4505的客人让我去给他送甜品。”她语气带点炫耀的意味。 竹内白天的本职工作就是在西点区那边为客人提供服务。 椿抬眸,视线移至墙壁挂着的时钟,“现在不是西点区的营业时间。” 竹内低下头,脸颊泛起绯色,羞涩地说,“所以……这是他私下拜托我的。” 椿见竹内的模样,不像是为客人送甜品,倒像是去见心上人。 竹内留在这边也帮不上忙,椿轻声道,“你去吧。” 竹内唇边漾出笑容,紧接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对手指,踌躇地问,“那……椿会不会把我没有留在这里工作的事情告诉经理呢?” “不会的,我会把这里打扫干净的,放心吧。”椿道。 听完,竹内瞬间喜笑颜开,语气撒娇,“椿~你好好鸭。” 椿失笑道,“快去吧,别让客人等久了。” “嗯嗯。” 竹内离开后,偌大的厨房仅剩椿一个人。 白炽灯的灯光均匀地铺在空间内,给厨房一天中最寂寥的时刻,平添一种寂寞萧条的氛围。 整个空间内,只能听到椿手中的铁丝球摩挲桌面的声音。 椿刚清洁理完桌面,厨房的亮银面钢制门忽地推开一条缝隙,门轴发出些微“吱啦”声,在安静的环境中格外明显。 这么晚,会是谁来这里呢。 椿停下手里的动作,视线看向厨房门口。 一个身材高挑,穿着酒店制服的女生拉开门。 是高田。 高田见椿在厨房工作间,扬起唇角,叫她的名字,“椿。” “我刚刚在大堂看到竹内,以为你们已经结束工作,但回宿舍又没见到你……”高田道。 高田在宿舍没看到椿,因为担心她,特意来厨房这边找她。 在这家酒店里,还会有人担心她,椿的心里暖暖的。 她想到高田刚下班,体恤地说,“今天的工作还需要些时间才能处理完,你先回宿舍吧。” “我怎么能看美女一个人忙碌呢,我帮你。” 高田解开制服袖口的扣子,向上挽起袖子,“需要清理什么?” 椿见高田势在必得的样子,莞尔一笑,“那你帮我把厨具从消毒柜里拿出来吧。” “好嘞。”高田道。 椿有高田的帮助,工作进展变得异常顺利。 高田戴着手套,用布擦干净厨具上残留的蒸馏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竹内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么多的工作没做,她就跑了。” “她……有别的事要忙。”椿道。 “这么晚,能有什么事啊?”高田语气不满。 高田是酒店的正式职工,不是经理岗,而且她一向明事理,嘴很严。 椿思索了片刻,说道,“好像有客人让她送东西。” “竹内也没值晚班呀,居然这么积极……”高田顿了顿,问道,“那位客人是不是4505房的?” 椿的记忆力很好,高田所说的房间号,和竹内说的号码完全一致。 她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是这个房间的客人?” “4505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顶层奢华套房包年的客人。” “竹内竟然拿到4505的联系方式了,”高田猛擦了几下刀具,“用工作时间私下联系,让椿一个人收拾厨房,很心机耶。” “就一个联系方式而已,说不定4505喜欢竹内那种类型呢……” 椿也受到影响,像她们那样,称呼那位客人为“4505”。 高田对识人很有一套,笃定地说,“4505怎么可能喜欢竹内那种,倒是有可能喜欢椿这种类型。” “……” 椿没搭话,沉默着继续清理灶台。 高田停下擦厨具的动作,问道,“你不会到现在为止还没见过他吧?” 这两天,椿都在后厨帮忙,哪有机会到外面晃荡。 况且,她心里有人,对其他异性提不起兴趣。 高田见椿的表情,心里有了答案,愤愤地说,“椿长得这么好看,待在后厨太可惜了,我明天一定要找经理提意见。” “在后厨也很好呀,我没事的。” 椿能理解高田的好意。 但对她来说,她来酒店上班只是为了生存,所以,在哪里工作都一样。 半小时后,她们做完清理工作,结伴回到宿舍。 第二天。 厨师长吉野和其他在厨房工作的厨师,一进门,只觉得眼前一亮。 整个房间锃亮,数米长的桌面和数十个灶台闪着洁净的光。 椿在厨房工作的这两天,厨房环境明显改善不少,连厨房区域的保洁员,都对椿的工作赞不绝口,帮他们省了不少工夫。 下午四点三十分。 后厨进入准备晚餐的时间。 椿正将洗干净的菜,放进备用器皿里,忽然肩膀被旁边的人拍了下,侧头一看,是厨房的帮厨松本。 “椿,这些我来弄,你去A区,厨师长找你。”松本道。 “这些菜还需要沥一会儿水。” 椿把工作接下来的步骤简单地嘱托给松本,尔后摘下塑胶手套朝厨师长所在的A区走去。 她走过几个区域,隐隐看到厨师长吉野身边站着高田。 高田见到椿愈来愈近,眼眸流转,眉飞色舞地朝她挑了挑眉。 椿移开视线,走到他们面前,看向吉野,问道,“您找我有事?” “嗯,你先跟高田去客人那边帮忙吧,今天后厨剩余的工作,我已经指派给松本处理了。”吉野道。 椿一愣。 高田望着椿,说道,“我和经理说过了,客人那边要开party,我们人手不够,需要你来帮忙。” “噢。”椿不紧不慢地应道。 高田拉起椿的手,“走吧,时间快来不及了。” 椿被高田拉着,火急火燎地往厨房门口走。 在匆忙中,椿转头向吉野辞行。 她们回到宿舍。 高田从椿领的众多酒店工作服中,找出一套深棕色的西服套裙制服。 “这套是我们今天的统一工服。” 高田说完便递给椿,让她换上。 这事情发生的突然,椿还没完全搞清状况。 椿抱着未开封的制服,懵懵地问,“我过去需要做什么?” “你站在餐台那边,客人需要吃什么,递给他们就好。” 她敷衍地交代了一下椿的工作,似乎工作不是重点,补充道, “是4505开party哦,很多人抢着想去,我都没带她们。” 高田貌似觉得见到4505是件好事情,所以,遇到好事情,她就想到椿了。 椿不想给她泼冷水,轻应道,“嗯……好的。” * 椿跟在高田身后,与其他酒店员工来到4505房间。 她本以为开party的场所会在酒店餐厅进行,然而一进入4505后,椿的视野一下便打开了。 一圈环形玻璃窗,近乎365度无死角地展示酒店顶楼的风景,房间装修风格轻奢且现代,以灰色为主色调,家具颇具设计感,连摆放的角度都十分讲究。 房顶非常高,椿侧头看到楼梯后才发现,这间套房竟然是两层的。 这间房的空间面积,完全够开party的,甚至比酒店一层的休闲bar还大一些。 “我们动作轻一些,客人还在二楼睡觉。”高田向周围的工作人员嘱咐道。 数个酒店员工依次推进桌子,和可移动的架子,开始布置房间。 说完,高田靠近椿,用她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这里是咱们酒店最贵的一间房,感觉不错吧。” 椿点了下头。 “你待会儿就站在食物区就好,4505请他同学来玩的,不用紧张。”高田道。 “好。” 椿淡淡望着酒店员工推进来的桌子和架子。 虽然不知道4505要请多少人来,但这些架子上摆满了甜品,桌子上也全是饮品,一副十分阔绰的样子。 布置完毕后,房间内仅剩下椿、高田和其他三名服务员,留在这里等候客人到场。 下午五点整。 房间门被推开。 三男一女进入房间。 椿站在摆放甜品的桌子旁,静静地等候客人的吩咐。 进来的三人,感觉黑发男生与长有泪痣的女生关系更熟稔一些,而剩下两位年龄稍小的男生,进入房间后,表现得很拘谨。 “悟让我们五点来,他人呢?” 家入硝子语调慵懒,带有些微不爽地说,“每次都不守时,我们到他住的地方都不能准时出现,他真得不崩人设呢。” 夏油杰笑道,“他昨晚似乎又通宵了,凌晨五点的时候才回消息。” 灰原雄走到他们面前,指了指房间里摆放的食物,朝他更熟悉的夏油问道,“夏油杰学长,这些食物可以吃吗?” 夏油杰……新任务的目标人物。 椿听到“夏油杰”这个名字后,下意识地撇头朝他看去。 他黑色的头发束起,一缕刘海旁有一双细长又温柔的眼睛。 屑神颁布的新任务是阻止夏油杰叛逃高专。 椿调出夏油杰身前的任务面板。 倏忽间,夏油杰身前产生一个透明的进度条。 上面清晰地标注着,任务进度已达成100%。 100%? 椿一怔,她明明还没接近夏油杰,任务就已经完成了? 她转而想起屑神提到过任务周期的要求,所以,任务初始值为100%,只要两年内一直保持这个数值,她就算完成任务。 灰原雄继续道,“我和七海中午去执行任务,还没有吃东西。” 夏油杰微笑地看着面前的灰原雄,还没来得及说话,二楼传来开门声。 这声音在相对安静的空间内异常明显。 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向二楼。 他穿着白衬衫走出房间,站在扶梯前,一只手闲闲地搭放在栏杆上,居高临下地俯瞰众人。 白色的碎发下,是一双冰蓝色盛着倦意的眼眸,漫不经心的,且过分冷淡的。 在看清4505主人的长相后,椿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停摆。 好眼熟,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38 屑 夏油杰望向二楼, 说道,“悟,你又迟到了。” 五条悟转过身, 在众人的注视下, 不疾不徐地走下楼。 从二层走到一层, 他这一路上, 椿的目光紧盯他。 椿可以确定,她是见过他的,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难道真像民间说法,一孕傻三年么。 五条悟走到一层, 随着他愈来愈接近同伴,气质里自带的那种冰冷距离感,逐渐破裂开。 家入硝子盘着手说道, “下次再迟到,夜蛾老师那边的任务, 你的部分就不帮你完成了。” 灰原雄瞪圆眼睛, 一脸不可置信,“什么?五条学长的任务是硝子学姐代完成的吗?” 五条悟在经过时, 抿唇看了他们一眼, 转而走到夏油杰的身旁, “杰, 格兰蒂亚我打通关了,用时15小时, 打破你的记录哟。” “所以, 你昨晚是通宵打游戏?”夏油杰失笑道。 “不行呀?” “行呀,但昨晚你撇下辅助监督跑掉的事,夜蛾老师已经知道了。” “哦。” …… 椿站在一旁观察他们, 虽然4505的同伴言语间对他很不屑,但椿能感觉到,他应该是这群人里的核心人物,因为近乎所有话题都是围绕他进行的。 他们结束了昨晚执行任务的话题后,五条悟侧过身,看向摆满甜品的桌面。 而后,他的眼尾微微挑起,目光在椿的脸上逗留了两秒,“帮我拿个葡萄塔。” 椿闻声望去,与五条悟对上视线,那瞬间,她似是凝望着一池浅蓝色的冰湖。 平静的湖面上仅有清寂的碎冰,表层泛着亮晶晶的光,吸引你的注意,但你却无法窥探到湖底的深度。 这应该是她有史以来见过最好看的一双眼睛。 等等。 貌似曾几何时,她也见过一双漂亮的冰蓝色眼睛。 记忆大门渐渐开启,拳赛、薄荷糖、美少年…… 4505就是那个在拳馆帮她赚了2500万円的少年。 距离上次见他过去了很多年。 他的变化很大,明明拳馆那会儿他和她差不多的身高,如今他身材高大,肌肉线条紧实,椿的头顶大概到他的肩膀处。 椿以一种见到身边小孩长大欣慰的心情望着五条悟。 五条悟微蹙眉。 因为椿凝视他的时间过长,引起他的不满。 一旁的高田也走过来,悄悄拽了拽椿的衣角,小声提醒道,“太失礼啦。” 椿回过神,拿起食品夹子,按照五条悟的要求,从甜品架子上夹起一个葡萄塔,递给五条悟。 五条悟没有接过,垂眼看着她,言语间透着嫌弃,“你们酒店没培训过你?” 椿到酒店以后,一直在后厨工作,来这里是被人临时拽来的,确实没有培训过相关的待客礼仪。 他染有颗粒质感的嗓音懒洋洋地说,“一般是放在盘子上,再用托盘递给客人的。” 虽然椿的操作步骤存在问题,但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一般很少有人特意讲出来,如果特意讲出来,难免让人误以为是“找茬”。 椿淡淡地应道,“噢。” 高田担心客人投诉椿,上前一步说道,“抱歉,她是新来的。” 五条悟笑了笑,看不出情绪。 他年纪小,不跟他计较。 为了息事宁人,椿重新把葡萄塔夹在盘子上,再放进托盘,朝五条悟递去。 盘子停滞在他面前,他却移开视线,散漫地说,“我不想吃这个了。” “……” 椿面带微笑,额间的青筋跳了跳。 虽然他年龄变大了,但这惹人烦的性格,却不减当年。 椿拿着托盘的手僵住,变成进退两难的境地。 把葡萄塔放回架子上,这种做法不符合酒店的卫生标准,但不放回去,扔在盘子里,似乎更不好。 就在这个窘迫的时候,一道温柔的声音落在椿的头顶。 “给我吧。” 椿抬眸,夏油杰走到她身前,无比绅士地朝她伸出手。 她将盘子递给夏油杰。 夏油杰接过装有葡萄塔的甜品盘,转而对一旁的五条悟说,“悟,不可以欺负服务人员哦。” 呜呜他人好好。 五条悟轻哼一声,满不在乎地扯了下唇角。 他们的聚会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Party结束后,椿推着架子离开4505房间。 高田跟在她身旁,压低嗓音打趣道,“你还说对4505没兴趣,眼珠子都快黏在他身上了。 ” “……” 这件事解释起来很麻烦,总不能告诉高田,她用上一具身体遇到过4505,并且他们在黑拳馆一起赢过钱。 椿轻叹一声,说道,“一言难尽。” * 接下来的几天,椿一直在厨房帮忙,也再没见到过4505。 直至她后厨的轮岗工作结束。 椿新一周的工作,是在咖啡厅为客人提供服务。 在上岗前,咖啡厅的负责人给她进行了简单的收银台操作培训。 因为椿是第一天做前台类的工作,所以负责人安排她在收银台那边,面对机器是不容易出现大的错误。 清晨。 咖啡厅刚开始营业,五条悟白色的短发带着一丝恣意的凌乱,却不显邋遢,穿着一件宽松的纯紫色卫衣,进入咖啡厅吃早餐。 他从椿所在的收银台前经过,连余光都没有施舍给她,径直走向堂食区,坐在一个靠近窗户的位置。 临近的服务人员立即殷勤地过去点餐。 此时,咖啡厅刚开始营业,空荡荡的,只有他那一桌堂食的客人。 椿站在收银台前,无所事事。 她学东西一向很快,在负责人教过收银电脑的使用方式后,便立即掌握。 很快,五条悟的早餐被服务员端上桌。 椿没有做社畜的经验,不懂即使学会了也要装样子的生存之道。 咖啡厅的负责人田崎发现椿站在收银台,一副没有事情做的模样,于是走到她面前,问道,“你不练习一下我刚教你的收银步骤吗?” 椿恭敬地说,“田崎经理,我已经记住步骤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用练习。 “真的假的?”田崎讶然,“你还是练习一下比较好,我没见过能一次掌握全部操作步骤的服务生,不清楚的话,趁现在没什么人,我还可以再教你一遍。” “如果我操作有误,田崎经理可以扣我的绩效分数。”椿道。 一句温软的话,一下堵住田崎的嘴,让她有些不好发作。 田崎不甘示弱地道,“你傻站在这边儿算怎么回事,去问问客人,菜品是否合口味,” 她似是苦口婆心地说,“你总不能一辈子收银吧,早晚要独立为客人提供table service。” 田崎就是见不得椿站在那边。 椿应道,“好的。” 田崎走后,椿环视一周,这里似乎就只有五条悟一个客人。 她抿了抿唇,余光瞥到一旁默默关注她的田崎,踌躇片刻,最终还是向生活妥协,抬脚朝五条悟走去。 五条悟拿起咖啡杯,视线淡淡掠过走来的椿。 自从他住进这家酒店,已经被数不尽的服务生以不同形式要过N次联系方式了,以致于他把这家酒店对服务生的服务条款记得很清楚,一有逾越就投诉警告。 她那天一直注视他,感觉与之前见到他就犯花痴的服务生没什么区别。 椿逐步靠近他所在的位置,直到站在他身旁。 五条悟撩起眼皮看向椿。 阳光透过镂空的玻璃窗铺在他的脸上,他似是早有察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等候她。 “请问……” 椿刚开口,五条悟打断了她,“没有fb,也没有ins。” 她有些疑惑,轻眨下眼睫,歪头看他。 椿的颜值出众,和他一样的发色,长相清纯又乖软,那双小鹿眼异常清澈灵动。 她看起来不像其他那些服务生那样讨厌。 “不过……”他话音一转,“如果你愿意在非工作时间为我提供服务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手机号码。” 五条悟唇边渐渐浮现一个带有几分纯真的笑容,没有刻意讨好,但足以把各年龄层的异性晃得目眩神迷。 当然,这些异性里除了椿。 她终于理解他的意思了。 原来五条悟误会她是来搭讪的。 “噗嗤。” 椿没忍住,眉眼弯弯地轻笑出声。 他看到她笑,换他困惑了,“在笑什么?” 椿十分专业地止住笑,说道,“先生,我是来问您,菜品是否符合口味的。” “……” 是这样么。 五条悟心里有些波动,表面仍是一脸淡定地说,“味道还可以。” “那就好。” 椿露出职业化的甜美微笑,说完便转身走开,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她用行动表示,她对他的联系方式,甚至对他这个人都没有一丁点兴趣。 五条悟侧过头,望向椿离去的背影,无意瞥到她灵魂深处的白光。 很特别,又很熟悉的光…… 他应该见过她。 用完早餐,五条悟本是酒店的SVIP会员,在酒店内的所有消费可以直接扣会内账户,但他就是鬼使神差地走到收银台,想用现金结账。 他走到收银台前,声音平淡道,“我要买单。” 椿微笑道,“先生,您要用什么支付方式?” “刷卡。” 五条悟掏出钱包,随意从里面抽出一张信用卡递给她。 椿接过卡,熟稔地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符,而后拿起卡在POS机上划了一下,机器很快打出单据。 她撕开单据,放在台面上,“您在这里签个字。” 椿将签字笔递给他。 见他迟迟未接过笔,椿偏头看他。 他眉眼倦淡地注视她,“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椿抿唇笑了笑,非工作问题,不需要回答。 “你上次就知道了。”他语气笃定。 所以那天她才一直关注他。 这种信息不对等的感觉,他不太喜欢。 “告诉我嘛。” “现在是工作时间,我不能回答私人问题。” “除非……”椿弯起眼眸,“你愿意向我提供私人帮助。” 这话听得有些耳熟,他刚刚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五条悟望着眼前的椿,眼梢溢出些许笑意,“有点儿意思。” 39 屑 自从得知甚尔再婚, 椿感觉自己像是被割裂开了。 一面,她的心无时无刻地牵挂着甚尔和惠。 另一面她又想逃避现实。她不了解他们现在的情况,就目前来看, 她的确已经成为他们的过去。如果甚尔和伏黑美纱新组建成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她的出现, 难道不算是闯入他们新生活的第三者么, 那甚尔到底会选择她, 还是选择新的妻子呢…… 重要的人发生巨大改变,这不是椿第一次面对。 当年产屋敷月彦变成鬼王,不只是思想和性格转变,甚至连物种都换了。 所以对于甚尔的事情,习惯性做最坏的打算。 然而,她没时间感怀悲秋,单屑神的任务就足以压得她喘不过气。 能活下去是第一步, 没有身体就没办法到想去的地方,更别提见想见的人…… 椿从宿舍的冰箱里,拿出昨天晚上,趁厨房没人使用的时候, 烹制的冰激凌抹茶红豆麻薯毛巾卷。 她将蛋糕盒放入印有酒店lg的袋子里,尔后走到门外,关上房间门。 椿与五条悟约定好, 他会帮她将甜品带给夏油杰。 高专距离这家酒店, 步行仅6、7分钟的时间, 这段距离不会让冰激凌融化。 她来到酒店的一层咖啡厅的门前。 因为是清晨,酒店员工处于换班时间,客人也大多没有起来,大厅仅有寥寥几个路人。 五条悟戴着墨镜, 站在咖啡厅的侧面,从远看去,他的长腿格外明显,身型清瘦挺拔,带着他那个年龄专有的,干净又纯粹的少年感。 他察觉到椿的靠近,身体未动,侧头望向她。 椿走到他身旁,把装有冰激凌毛巾卷的袋子递给他,“就是这个啦,麻烦你带给夏油杰。” 五条悟接过袋子,打开看了一眼,“酒店什么时候卖抹茶口味的毛巾卷了?” “不是酒店售卖的,是我自己做的。”她道。 “哦。” 五条悟单手拎着袋子,默不作声地透过墨镜片看着眼前的椿。 与初印象完全不同,她居然会做甜品。 椿长得乖软清纯,穿着酒店的西服套裙,身材被包裹地玲珑有致,虽然这里的人都穿着相同的工作服,但她穿起来却有不一样的感觉。 五条悟注意到她脖间戴着一条银闪闪的项链,银色的链条紧贴她白皙细腻的肌肤。 也许是酒店要求,项链的吊坠被西服外套里的衬衫挡住,看不到全貌。 在他看到椿甜美又官方的笑容时,五条悟明确地感知到,她对自己没兴趣,他手中的甜品要送给夏油杰的,这个女人,甚至把他当成在杰面前刷好感的工具人。 这么想,有点不爽呢。 “我答应帮你把东西带到高专,但没答应你带给杰。”他道。 椿不解地问,“带到高专和带给杰,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 “放到学校门口和放在他手上的区别。” 椿:“……” 五条悟桃花眼微扬,“那我帮你给杰送甜品,你怎么感谢我?” 这个人,似乎经常找她的茬。 椿盈盈若水地眼眸安静地望着他,片刻后,启唇道,“我给你吃一口……” 她给他吃一口。 这是一句没有宾语的话,让人浮想联翩。 五条悟的视线无意看到椿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在明晃晃的链条旁边显得格外精致性感,喉咙莫名有些干涩,他不由地喉结滚动了下。 椿带丝狡黠地弯了弯眼,将这句话补充完整:“甜品。” * 五条悟回到高专,在见完椿后,他持续着一种恍惚感。 说不出具体原因,却是一种他从未产生过的感觉。 五条悟进入教室,刚好看到夏油杰也在里面,于是将手中装有甜品的袋子递放到他桌面上。 夏油杰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是什么?” 五条悟坐到旁边的位置上,手撑着下巴,懒懒地说,“冰激凌毛巾卷,酒店的人送你的。” “我没胃口,你来解决吧。” 夏油杰道。 “别人送你的。”五条悟强调了句。 夏油杰有些萎靡地说,“我刚执行完任务,吃了两只抹布口味的一级咒灵,吃不下呢。” 说完,他站起身,朝教室外走,打算到换衣间换件衣服。 偌大的教室,现在只剩五条悟一人。 甜品是冰激凌做的,不赶快吃会化掉。 五条悟从袋子拿出甜品盒,打开盒盖。 用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一瞬间抹茶的香味充斥整个口腔,这道是抹茶与红豆的完美结合,细品之后还有一层淡淡的豆乳味,饼皮很软,有一种与包裹的冰激凌合为一体的感觉,外加上冰凉的触感,大幅度放大味觉的感观。 味道逐渐递进,富有高级的层次感,连冰激凌在舌尖的融化都似早有设计,从始至终让味蕾处于云端。 他已吃遍东京的甜品店,就单品抹茶红豆毛巾卷来说,全东京店面做出的味道都不及眼前的这一个。 五条悟拿着勺子愣怔了下。 他…… 好像发现宝藏了。 * 夜蛾颁布新的任务。 五条悟执行完任务,再次回到酒店时,已经三天后。 一过旋转门,他忽然很想见到椿。 她还没有告诉他,他们之前在什么地方相遇过。 他也很想问她,甜品是怎么做的,能不能再做给他吃。 五条悟穿过酒店奢华的大厅,还没走到咖啡厅,他过分宽阔的视野,看到椿从咖啡厅的后门走出了。 下午七点,她到下班时间。 乘着太阳的余辉,椿酒店后门走到巷子里。 此时正值六月,外面的温度不比冷气很足的酒店,她虽然是寒性体质,但一件厚重的西服外套,外加里面的白色衬衫,还是能感觉到热意。 椿脱掉西服外套,抱着外套背靠在巷子里的墙面上。 下一秒,她从西服兜里掏出一个银质的打火机。 尔后从另一侧兜里拿出烟盒,纤细的手指捻起一根颇具质感的纯白色香烟。 烟被夹在两指间,点燃后,她唇微张将烟含住。 整个过程,五条悟站在巷口看得真切。 她顶着那张过分清纯的脸,抽烟。 椿偏头吐烟的侧脸,完美的轮廓伴随吐出的烟雾,似是静默地诉说一个极具违和感的故事。 他倏忽间觉得,清纯乖巧,或许是她真实面目前的一层迷雾。 她覆着薄雾,看不清真实,却引起他强烈的探索欲。 五条悟走进巷子,嗓音清冷低淡道,“别抽了。” 椿维持夹烟的姿势,撩起眼皮看向他,那双灵动的眼眸似在询问他:关你什么事。 确实不关他的事,但他就是想管。 五条悟靠近她,高大挺拔的身影挡在她旁边,盖下一层阴影。 “抽烟对身体不好。” 椿澄清地眼睛望着他,“我不想身体好。” 身体好有什么用?身体好能让她脱离痛苦么,身体好甚尔能不娶伏黑美纱么,身体好甚尔和惠能回到她身边么。 五条悟看着她轻笑一声,下一秒,她手中的香烟被他夺走,瞬间变成两断,掉落在地。 见此,椿微怔。 抽根烟都要被莫名其妙的人阻拦。 她恼怒地瞪了五条悟一眼,从西服里拿出烟盒,欲再点一根。 然而她还没拿稳,烟盒一下便被五条悟抢走了。 “给我。”椿过去抢。 五条悟拿着烟盒,手背到身后,吊儿郎当地说,“不给。” 一来一往后,椿了解到,以他的敏捷程度,靠她的反应速度可能一辈子都拿不回来烟盒。 椿停下动作,垂下手,后退一步。 见她动作改变,五条悟缓缓抬眼。 椿站在逆光的位置,湿漉漉地眼睛望着他。 风朝他吹来,带过她身上甜甜的香气。 她的长发被风吹拂,那只看起来柔弱无力的手,挪到衬衫的领口,慢条斯理地解扣子。 解开一个,两个。 她白皙诱人的脖颈裸露出来,连带胸前项链的坠饰完整暴露在五条悟的面前。 分明的锁骨下方,是一个镶着钻石的土星。 他还没看仔细,手里忽然一空。 椿握着从他手里抢回香烟盒,给了他一个“你好菜”的眼神。 而后椿把香烟放进外套兜里,边系扣子边转身朝巷外走。 她高跟鞋触碰地面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 五条悟站在原地,思索着自己奇怪的反应。 这还是他第一次失手。 ** 椿贴靠在巷子里的墙面前,水润润的嘴唇,轻微张合,“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掀出衬衫下方的衣角,细软的手抓住他宽大的手,无下限术式因她而失灵。 在她的带领下,从衬衣下方伸入触碰到她细嫩柔软的身体。 她用一脸渴求的表情望着他,“我想你摸我。” …… 天亮了。 五条悟睁开眼,怅然若失地躺在枕头上。 他还是第一次做这种梦。 像不想面对现实般,一只手掌避开额间的碎发,覆盖住自己的双眼。 紧接着,睡裤里一摊湿润黏腻的感觉提醒他回归现实。 他掀开被子,到卫生间冲洗干净,换了条裤子。 考虑到不能让酒店清洁员发现这事,于是他一把扯下床单,与那条睡裤一同丢进卫生间的洗衣桶里,而后拧开水管放水。 水噼噼砰砰地拍在床单上。 回想起,他这十几年来,当椿站在他面前时,他才一次感觉是异性站在他面前。 虽然他身边也有很多异性,同学、学姐、仆人之类的,但对五条悟来说,她们完全不像女人啊…… 女孩子明明应该像椿那样,会做他喜欢吃的甜品,时而乖软清纯,时而神秘蛊惑,充斥着诱惑力。 水没过床单,听着乱糟糟的水声,他心情变得紊乱。 算了。 还是不要洗了。 五条悟将床单和裤子捞出来,扔进塑胶袋里,套了件上衣,准备把它们扔到外面的垃圾桶里。 “叮”电梯到达一层。 他走出电梯,拎着塑胶袋朝酒店大门走去,就在这时,椿从他面前走过。 那双原本倦淡的冰蓝色眼眸,在见到她的身影后,映出流光。 椿穿着酒店的制服,像梦里那副温软,柔弱的模样。 风乍起,吹皱满池。 他忽然萌生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心开始砰砰地跳…… 40 屑 今天, 椿值早班。 她刚从西侧的电梯出来,有条不紊地往咖啡厅那边走,穿过大厅时, 余光看到不远处的五条悟。 他实在过分显眼,那张脸好看到让人无法忽视, 身材又高大挺拔,穿着一件白色的宽松T,短发凌乱有型, 手上似乎拎着什么。 椿停下脚步, 侧头看他,想问他甜品有没有给夏油杰。 她先礼貌性地打招呼, “早啊。” 五条悟瞬间紧张地愣怔站在原地。 因为昨晚的梦, 他对她做的事过于羞耻, 他再见到椿那张无比清纯的脸时, 内心产生些许愧疚。 五条悟眼睫低垂, 语气有些不自然,“早……” 椿的视线移至他手上不透明的灰色塑胶袋, 外观很像酒店里的垃圾袋,“你去扔垃圾呀?” 五条悟没说话,拎着塑胶袋的手臂移至身后,微侧身挡住椿探看的视线。 这么早, 他亲自去扔垃圾, 是没来得及叫rm service么。 酒店有规定, 房间内的垃圾是不能让客人去扔的,服务部门的基层员工,遇到客人需要帮助,不论什么情况都要立即帮忙。 热情服务是他们酒店的企业文化。 椿问道, “是垃圾吗?” 是……染脏的床单和睡裤。 但这没法说。 他站在原地不说话。 虽然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但他毕竟年龄不大,表情还不怎么会掩饰和扯谎,椿从他的微表情中知悉了答案。 “给我吧,”椿望着五条悟说,“我等下要把咖啡厅的垃圾带出去,正好顺手。” 他眸光闪躲,手里攥紧塑胶袋,带有一丝心虚地退后一步。 见到五条悟异常的举动,椿心里疑惑,边向前走边朝他伸手。 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 忽然,五条悟向后转身180度,手里牢牢地攥着塑胶袋,迈着长腿大步朝酒店后门的方向走。 速度之快,是椿小跑才能跟上的程度。 她站在原地望其项背,很快,他的背影一溜烟地消失在她视野里。 椿:? 她刚刚有说很奇怪的话吗? 不就扔个垃圾,至于走那么快么。 他平常嘴欠得很,还爱找茬,今天见到她,却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 高专,二年级教室。 五条悟精神恹恹地趴在桌子上,墨镜的鼻托卡在鼻梁偏下的位置,指尖戳弄着桌子上一支玩偶笔的猫咪笔头,脑海里不断回放早上与椿见面的画面。 他自出生那刻起,就处于世界的顶点。 遇到任何事情,他都是顶着玩闹的心,从容不迫且游刃有余的处理。 今天,因为一个女人,他竟然落荒而走…… 太反常,也太不像他了。 “悟。” 夏油杰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在想什么呢?” 五条悟转头,瞭起眼皮,迷朦地看向身旁的夏油杰。 “我和硝子叫你半天,你都没反应。”夏油杰道。 杰与悟交谈时,家入硝子悄无声息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在靠窗的座位坐下 ,拿起桌上一本生物医学方面的书籍开始随意翻阅。 高专校长给他们三人颁布新的任务。 因为悟迟到时间太久,夏油杰和硝子先到校长室,听完校长复述的内容。 尔后他们回到教室,看到五条悟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发呆。 五条悟一向精力充沛,这种状态十分稀奇。 他们叫了他几声,五条悟都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听不到一般。 好在五条悟身上没有任何咒灵的负面残秽,不然他们还以为五条悟被什么远古超神级别的咒灵操控了。 夏油杰笑道,“祓除咒灵时,你如果是这种反应速度,会拖后腿的。” “老子怎么可能拖后腿。”他反驳。 夏油杰看五条悟眼底清澈,没有血丝,眼周的皮肤状态良好,无黑眼圈,不像没睡好的样子,于是问道,“你今天怎么了?” 五条悟还没来得及开口,家入硝子便朗读道,“男性在15到20岁之间,由于生理的发育,会进入思春期,处于思春期的男性往往会因为性.**萌动,精神层面表现得颓废萎靡,反应迟缓。” 他眉眼一敛,侧头看向家入硝子,“硝子,你在念什么鬼东西。” “思春期男生的反应呀。”硝子将书竖立在桌上,挑起眼尾,带有兴味地问,“悟,你是不是思春了?” “……” 思春,他才没有。 他思的明明是椿…… * 下午5点。 此次校长颁布的任务是由高专三个年级一起执行。 由于高专二年级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能力太强,只要一出场敌方分分钟全灭,完全不给其余学生留有锻炼的机会,所以校长这次特意把五条悟和夏油杰安排到明天出现,进行任务的扫尾工作。 夏油杰打算回家补眠,他跨上背包与五条悟打完招呼,离开了教室。 教室再次变得空荡荡的。 整个学校只剩下五条悟一个学生,其余学生均外出执行任务。 倏忽,五条悟的手机震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点开未读消息。 [禅院猪猪:悟,我到东京了。] [禅院猪猪:一起吃晚饭呀。] 禅院直哉是禅院家主的儿子,他比五条悟小一岁。虽然禅院家与五条家关系不好,但家族关系是老一辈的事情,对五条悟倒没什么影响。 每年御三家聚会的时候,禅院直哉都会主动接近五条悟。 禅院直哉有很强的慕强心理,对于那种长得好看,实力又强大的人没有丝毫的抵抗力。 他自诩自己是唯一一个懂五条悟的同辈。禅院直哉自认为,他与五条悟都是那种天赋很高,出身名门,并且生来就带有各种荣耀加持的天选之人。 五条悟对禅院直哉没好感也无恶感。只觉得猪猪爱缠着他,经常自说自话,感觉傻傻的。 现在他刚好无聊,让猪猪过来解闷也不错。 他们定在高专见面,而后一起到五条悟所住的酒店吃饭。 五条悟走出高专校门,一辆加长版的劳斯莱斯幻影,已经停在学校门口。 禅院直哉在后座位上,望到五条悟走出校门口,也不顾及自己大少爷的身份了,立即兴奋地按下车窗,朝他挥手,“悟,好久不见。” 猪猪的发色不同于往常,一头金色的头发太阳余晖下十分晃眼。 五条悟走到车旁,司机为他拉开门,他坐上车,“染发了?” 禅院直哉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双眼期待地看着他,“今天刚染的,好看吗?” 五条悟笑了笑没说话,直哉继续道,“我觉得金色更适合我,因为这个颜色足够耀眼。” “这样啊,”五条悟抿唇道,“荧光色可能更适合你。” “真的吗?你是说荧光金?”直哉问。 五条悟道,“嗯,染荧光金,不止白天,晚上也很耀眼。” 禅院直哉神情认真,思索几秒后说道,“那我下次尝试一下荧光金。” “可以。” 说完,五条悟撇过头,笑吟吟地看向车窗外。 车很快,开到酒店。 他们在路过大厅时,吸引到无数路人的目光。 两个美少年站在一起,视觉冲击感加倍的强。他们一身纨绔,看起来像是相熟的御曹司。 经过咖啡厅的时候,五条悟下意识地抬眼,懒散地看向椿所在的方向。 她果然在里面,手里拿着小本本,在一桌客人前,记录点下的餐品。 五条悟不由得放慢脚步,一旁的禅院直哉觉得疑惑,问道,“去哪里吃?你不会想在咖啡厅吃晚餐吧。” 随着他们渐渐接近咖啡厅,禅院直哉的视线也能透过咖啡厅的玻璃墙,看清里面的人。 其中一个服务生,禅院直哉越看越眼熟。 倏忽,禅院直哉停下脚步,自语道,“怎么是她???” 五条悟偏过头,看向一旁的猪猪,“嗯?” 如果直哉的记忆没出错的话,他上次见到这张脸,是在五六年前,他不远百里跑到区役所给甚尔送禅院家户籍本。 然而,人类女性即使保养得再好,也不可能过这么多年一点变化都没有,况且,她是越活越小,外貌看起来就像他的同龄人,这怎么可能呢。 直哉意识到,或许,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虽然她的脸与甚尔老婆一模一样,但发色和瞳色不相同,也许只是长相相似的人。 自从,直哉那次给完甚尔户籍本,不仅禅院家的原户籍本从此丢失,他被禅院直毘人痛骂了一顿。 这也就算了,更过分的是,甚尔娶了这个女人后,变得行踪成谜,再无音讯。他找不到甚尔,甚至整个禅院家都与甚尔断了联系。 禅院直哉把这些事情全部追加到甚尔老婆身上。 至于,咖啡厅里的那位服务生,即使她与甚尔老婆不是同一个人,禅院直哉看着那张同款美丽又柔弱的脸,气依旧不打一处来。 禅院直哉看着咖啡厅的方向,说道,“我看到一个不顺眼的人。” “哪个?”五条悟问。 “咖啡厅里的那个白毛服务生。”禅院直哉唇角扯出一抹恶劣的笑,“我去捉弄一下她。” 咖啡厅里只有椿是白色头发。 五条悟了解直哉卑劣的手段。 禅院直哉抬步向前,刚迈出一步。 倏然间,五条悟周遭的咒压激增,附近空间的氛围变得可怖,他的嗓音像沾染风雪般冰冷,“你刚刚说,要去捉弄谁?” 禅院直哉愣住,他被五条悟突如其来的反应惊到,舌.头打着磕绊道,“那、那个白毛服务生啊。” 悟很奇怪诶,他以前当着悟的面,严厉体罚佣人,悟也没什么反应啊,今天他不过说去捉弄一下酒店的服务生,为什么悟的表情这么可怕。 五条悟的眼底浸霜,声音异常平缓,“你敢碰她一下试试。” 禅院直哉还是第一次见到五条悟这么严肃的神态。 他不理解。 那女的只是一个底层的服务生,他可是御三家的嫡系大少爷,孰轻孰重,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儿么。而且他捉弄一个服务生怎么了,五条悟有必要这样出言威胁他吗? 禅院直哉不退让,质问道,“悟,为了一只蝼蚁,你想把我们的关系搞僵吗?” 五条悟反问,“我们什么时候有关系了?” 禅院直哉整个人僵住。 “别让我再看到你。” 五条悟说完,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走向直达电梯的区域。 那一瞬,禅院直哉听到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 禅院直哉回到车里,伤心过后,他越想越气。 他坐了将近三个小时的车,开到高专找五条悟吃晚餐,结果不仅没吃成饭,五条悟还因为一个服务生与他决裂。 那张脸是不是有毒啊。甚尔老婆长成那样,五条悟好像也对长有相似面孔的服务生感兴趣。 他最崇拜的人,和他最欣赏的同辈,这两个人喜欢同一张脸是吧,口味出奇的一致。 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禅院直哉坐在后座椅上,气得脸色煞白。 坐在前排的司机,见此也不敢吱声。 过了半晌,禅院直哉掏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盲音过后,对方接通。 “你去找些人,现在!立即!马上!去帮我教训一个女人。”禅院直哉情绪激动。 对面的人说完话,他想了想,对着话筒补充道,“找些和禅院家没关系的人……随便随便,流氓、打手、□□都可以……揍她、qj她、怎样都好,记住,要严厉惩罚她。” 挂断电话后,禅院直哉心情大好,唇边浮现一抹微笑,整个人松懈地靠在皮质座椅上,语气轻松地对司机说,“开车,我要回家。” * 五条悟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了。 他一听禅院直哉想捉弄椿,就控制不住地愤怒。 情绪起伏这样大,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五条悟让人把晚餐送进屋内。 他吃完饭,抬头看向墙面的装饰钟表。 晚上7:50。 马上到她下班的时间了。 他知道椿工作很认真,在她上班时间,她不会与他聊私事。 而他找她的事,却全是私事。 五条悟将胸前的餐布扯下,随意地放在餐桌上,而后他按下手边需要rm service的按钮。 他走到换衣间,将衣柜里的衣服全部拿出来,扔到沙发上。 拿起几件,站在镜子前,比对了下,最后选择一件Dsared带有眩晕图案的T。 他换好衣服,走到卫生间,摘掉墨镜,指尖沾着发蜡抓了抓头发。 在一切就绪后,“叮咚。” 门铃响了。 “Rm service。”门外的保洁人员道。 五条悟走到门口,拉开门,对保洁道,“餐盘和衣服收拾一下。” “好的。” 保洁进入房间,五条悟则往房间外走。 他坐电梯达到一层,抬手腕,看了眼时间,八点十五。 咖啡厅不见她的踪影。 椿已经下班了。 酒店的职工紧缺,尤其是保洁员和厨房杂工,基本上每个人每天都要轮两个班次。 椿为了给保洁员减轻些负担,她在下班的时候,把咖啡厅的垃圾顺手拿到巷子里的垃圾桶哪儿扔掉。 夜色渐浓。 椿双手拎着两个体积巨大的黑色垃圾袋,走进巷子里,按照垃圾桶的分类,将两袋垃圾依次扔进去。 她刚扔完垃圾,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在她转过身时,只见四五个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青年站在她跟前。 他们表情不善,脸颊上挂着猥琐的笑,看得椿一阵反胃。 其中一个站在C位的青年,说道,“白毛,酒店咖啡厅员工,就是她了。” “哇塞,长得这么好看,下次有这好事记得再叫上我。”不良青年A说道。 “上啊,动手吧。”不良青年B说。 椿浅色的眼眸静若幽兰,平静地看着他们。 同一时间,五条悟找到椿所在的位置,他看到瘦弱的椿被五个身材高大的流氓围住,刚想过去救她,下一秒,他视线一顿。 椿从上衣的西服兜里,从容不迫地掏出一瓶小小的喷雾剂,握着瓶子,没有刻意的移动位置,指尖轻轻地按压了两下,“嘶嘶。” 药剂弥散在空气里,五个流氓瞬间眼睛和喉咙沙痛不已,纷纷弯下腰,边咳嗽边用手揉眼睛。 紧接着,椿走上前,抬起尖头高跟鞋,一人一脚,动作干净利索,准确无误地踢到他们的关键部位。 一时间,巷子里痛苦的哀嚎声不断。 自从几年前,她被欺负小白的流氓围堵后,她便不寄托希望在东京的治安上。 同样的事情,她不能翻车两次。 当年,无惨不允许她沾任何药物,现在没有无惨了,她兜里日常会装两瓶特制的防身喷雾。 虽然对付不了无惨这种鬼王级别的,但对付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 椿迈过流氓倒地的身躯,朝巷子外走。 好酷。 五条悟站在巷口,刚刚那幕,他又看呆了。 他眼睛看到的,她很弱,但结果却在他意料之外。 她身上好像满是谜团,连他的六眼都看不穿。 并且她总能让他感到意外。 椿走过巷口,眼睛瞥到五条悟,收回视线,无视他,继续往前走。 他又被她忽略了。 五条悟回过神,追过去,在她身旁说,“谈谈。” 椿继续向前走,“谈什么?” 谈什么。 这真是一个好问题。 五条悟思索了下,她会感兴趣的事情,忽然灵光一闪,缓缓地说,“谈谈夏油杰?” 椿停下了步伐,那双澄澈地小鹿眼望向他。 五条悟一向很受异性欢迎,他从没想过,居然有那么一天,他卑微到要用他的挚友,来吸引一个女生的注意。 算了,比起挫败感,他更想争取到与她独处的机会。 “杰的事……” 五条悟眼尾懒懒垂下,神情闲散又淡漠地说,“不涉及**的部分,我都可以告诉你。” * 他们来到花园的草坪处。 椿坐在台阶上静静地等候。 没过多久,五条悟拎着从便利店买来的零食,走到椿的身旁。 他从袋子里拿出一包纸巾,而后把袋子置于椿下方的台阶,自己则坐在她同一节的台阶上。 在来公园的路上,椿告诉他,他们曾在黑拳馆遇到过。 虽然四五年前,他确实半夜经常偷跑出去,但不论五条悟怎么回想,脑海里依旧无法想起他们见面的场景。 尔后他们谈到夏油杰。 椿一直在问五条悟,夏油杰的心理状况。 夏油杰在学校会不会表现的不开心,夏油杰周围的朋友多不多,他聊天时传达的信息正负面之间的比例等,一些奇怪的问题。 她似乎很关心杰的“思想”层面。 这让五条悟很疑惑。 一般女生,如果真心喜欢一个男生,不都是打听对方的兴趣喜好之类的么,关心该男生的精神和心理层面,这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夏季的夜晚非常闷热,连吹来的夜风,都带有驱散不开的热意。 椿从便利店的袋子里拿出一包薯片,撕开,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你为什么住在酒店?” 他撕开纸巾的包装,回答道,“方便。” 椿拿着一片薯片,闲聊道,“你知道酒店里的女生,都怎么称呼你吗?” 五条悟没抬眼皮,扯出一张纸巾,兴味寥寥地问,“称呼我什么?” “4505。”椿道。 他的房间号码。 她们用房间号码来代称他,五条悟并不意外。 五条悟轻笑一声,抬手用纸巾吸了吸额间的汗。 他不在意酒店里其他女生的想法,他只在意椿的想法。 而后他似是想到什么,纸巾贴着额头,不确定地问,“你知道我的名字吧?” 椿将嘴中的薯片,清脆地咬碎,然后摇摇头 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五条悟一怔,手无意识地从额间挪开,垂下。 那张纸巾被汗粘连,依旧留在他的额头上。 椿侧过头,看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微微出神。 纸巾下方,那双狭长漆黑的眼眸,恍惚间,与眼前五条悟的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重叠。 一阵夜风吹过,吹走他额间的纸巾。 椿的思绪也随风被打断。 他越过薄寒的月光看着她,“在想什么?” 为什么,她刚刚看他的目光,像是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 “重新认识一下,”五条悟顶着一张游戏人间的脸,直视她的眼睛,神色认真地说道,“我是五条悟,你可以叫我悟。” 他友好地伸出右手。 那只手很好看,白皙且骨节分明。 “你好,我叫椿,” 椿伸出手,在即将触碰时,有一层果冻质感的力量阻止,但这感觉很快消失。 她实打实地握住他宽大的手掌。 五条悟的手是温热触感,是温暖且舒服的温度。 椿收回手,想了想,说道,“你比我年龄小,所以我以后叫你小悟吧。” 她故意强调年龄,以此与他拉开距离。 听完,五条悟停顿了下,偏头直勾勾地看着她,唇角弯了起来,“好啊。” 尔后他吊儿郎当的语调里带有点强调的意味,“小椿。” * 昨晚,他们达成共识。 椿答应一周为他做一次甜点,相应的,五条悟也会继续帮助她“了解”夏油杰,给杰送东西之类的。 清晨。 负责人田崎从办公室拿来一摞印有咖啡厅优惠券的宣传页。 酒店咖啡厅是对外开放营业的,田崎在几天前,与隔壁公司写字楼的行政总监谈好,总监同意把咖啡厅的优惠券分发到各部门,一方面写字楼的白领经常光顾这家咖啡厅,有优惠券可以为员工省钱;另一方面,咖啡厅这边能扩大规模的宣传自己的饮品。这件事两方都满意,双赢的局面。 田崎将这摞宣传页交给椿,“你到隔壁写字楼11层023室,找佐藤先生,将宣传页给他。” 椿点点头。 这摞宣传页被塑料膜包裹得严实,一看就是印刷店刚送来,没有拆封过的。 她将宣传页放进酒店的袋子里,推开咖啡厅的门,朝酒店大门走去。 由于酒店门窗的隔音效果极佳,椿走到酒店门前才发现,外面已经淅淅沥沥下起雨。 虽然没有刮风和打雷,但雨点密集,雨势不小。 酒店另一侧的大门放有客用雨伞,但他们酒店建筑庞大,椿从这边走过去,少说要走个三四分钟。 而写字楼就在旁边不远处,跑过去估计也才两三分钟。 她决定不打伞了,反正宣传页被塑料袋裹得严实,宣传页不被雨淋到就好,她淋淋雨无所谓。 椿走到大门外,已经做好淋雨的准备,在踏出遮挡顶的瞬间。 雨点没有像想象中那般落在她的身上。 她疑惑地抬起头,只见五条悟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她的身旁。 五条悟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眨了眨眼,“下雨了,你也不知道拿把伞。” 他不止眼睛好看,白色的睫毛也很长,眨眼的时候一忽一扇,十分撩拨人心。 椿望着比她高出一截的五条悟,不知所措。 “我只拿了一把伞,”他握着黑色的伞柄道,“你去哪儿?我送你。” 现在下雨了,他手上也只有这一把伞,没办法把伞给她的意思。 “在旁边的写字楼,”椿抱着装有宣传页的袋子,指了指旁边的大楼,“如果不顺路的话,我不打伞也没关系的。” 五条悟瞭起眼皮看了那边一眼,“我刚好要去那边买汽水。” “酒店里不是有很多汽水卖么?为什么要到写字楼里买?”椿不解地问。 “写字楼的零售机里有我想要的口味。”他道。 他们共撑一把伞,相顾无言地穿过一条街道。 雨伞并不大,椿却没有淋到分毫。 倏忽间,五条悟的手机响了,他一手举着雨伞,另一手掏出手机点开未读信息。 看完消息,他侧头对椿说道,“我有急事,先走了。” 他把手里的雨伞递给椿。 椿接过雨伞,惊讶地看向他,“你不用雨伞吗?” 他很高,椿努力地把雨伞往他那边偏斜,争取能帮他遮挡住些雨水。 五条悟扯了下唇角,向旁挪一步,站到伞的范围外。 而后,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他身体的周围像有一层朦胧的保护罩,每个即将落在他身上的雨滴,无不意外被弹开。 迸溅的雨水让五条悟仿若身处冥冥薄雾中,周身萦绕着说不清的疏离,似乎连凡间的雨都无法沾染到他分毫。 五条悟没有过多的停留,转身朝马路对面走去。 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禁想到。 雨水明明淋不到他,他根本不需要用伞呀,刚刚为什么不直接把伞给她呢。 更奇怪的是,他明明不需要伞,为什么还要拿伞呢…… 41 屑 最近一周。 尽管五条悟平时很忙, 但他依然在完成任务后,也尽可能抽出时间,以汇报夏油杰的情况等各种稀奇古怪的名头来缠着椿。 为了更好的为客人提供服务,酒店服务岗的员工每顿饭都有两个吃饭时间, 分批次吃饭, 这样能确保每个岗位在任何时间段都有人值勤, 不会发生服务断档的事情。 椿结束一天的工作,扔完咖啡厅的垃圾,刚进入酒店旋转门, 只见高田站在门口, 见到椿后,高田眼睛一亮, 唇边浮现笑容, 说道, “可算等到你了。” 她们约好一起晚餐, 椿没有手机, 所以每次她与高田都是提前说好时间和地点。 椿望了眼服务台的钟表,她没有迟到, 距离她们约定的时间还有两分钟。 “你赶快买台手机吧, ”高田走到椿的身旁, 亲昵地挽起她的手臂,“好家伙,每次你一离开酒店我就和你失联,等你都充满不确定性。” 高田的语气轻松诙谐,椿成功被她逗笑,抿起唇道,“买呢, 等下次逛街的时候就买。” 椿的第一个月工资已经发了,手机作为生活必需品,还是有必要买一台的。 “那我们明天去吧,正好明天我们都休息。”高田道。 酒店员工一周可以休息两天。高田主要工作是为客户提供咨询服务,带点酒店销售的性质,所以她们难得同一天休息。 “好。”椿应道。 员工食堂位于酒店的地下二层,是个极其隐蔽,需要刷员工卡才能进入的区域。 她们到地下二层后,走在通往员工食堂的路,这里几乎只剩下酒店的内部员工。 进入食堂。 此刻正值酒店晚餐第二段的用餐时间。 食堂人声鼎沸,每个取餐的窗口都排有人。 她们排队取完餐,找了一个空位,将餐食放在桌子上。 放好餐盘后,高田道,“我们去盛汤吧。” 椿点点头,跟在高田身后朝盛汤的地方走去。 汤锅摆在窗口外,是免费的,让员工自主选用。 盛汤的地方也围着不少员工,需要排队,趁这个时间,高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椿,我看最近4505经常来找你诶,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 椿想了想,五条悟确实经常以各种理由在她身边晃悠,但他们的沟通内容,主要还是围绕着甜品和夏油杰进行的。 “没有的,你不要误会了。”椿道。 “怎么没有,4505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我还没看到过他和哪个女生这样亲近过。”高田反驳道。 高田说话声音有些大,聊到这个话题时,周围不少排队的员工侧头看她们,望到她们审视的目光,椿下意识地埋低头。 “小声一点啦。”椿提醒高田。 “我们关系这么好,你还不和我讲实话。”高田不满道。 椿每次辩解五条悟和她的关系,似乎都会引来高田更高昂的反驳,她只能道,“不要再说这件事了,我和他没可能的。” “为什么?”高田问。 椿想赶快过去这个话题,压低声音说,“我不喜欢年龄比我小的。” “哈,年龄是问题吗?没记错的话,他只比你小一两岁吧。”经理给高田看过椿的简历信息,年龄那栏是屑神给椿的身份证件上的年龄。 椿轻声道,“嗯,年龄小比我小,这点就不行。” 高田不是那种不识眼色的人,椿内心疑惑,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难道表现得还不够明显么。 盛汤的队伍还有一两个就她们排到了。 椿内心盼望着前面的人快点盛汤,她真的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继续聊这个话题。 “年下很香的好不好,如果他对你是真心的,我觉得你可以考虑呢。” “有次我见完男友回来的时候,看到4505也刚好深夜回酒店,他特意到咖啡厅那边转了一圈,看你没值晚班,才坐电梯回房间的。” 听此,椿的表情变得讶然。 高田饶有兴趣地问,“他没有向你告白吗?” 椿还没回答,盛汤队伍的前排传来“咣当”一声。 紧接着,周围人一阵惊呼,“竹内,你没事吧?” 竹内盛汤的时候,不小心手一松,将整碗热汤掉在了地上。 椿立即走到竹内身前的位置,她的视线从周围人的缝隙间穿过,竹内坐在地上,把裤子从裤脚处逐步向上卷起,被淋到的皮肤呈淡淡的浅粉色,看起来不太严重,椿松了一口气。 竹内微低头,眸光闪烁,过了一会儿,她侧头对身边的女伴道,“没事的,只溅到了一点汤。” “我还是扶你去医务室看看吧。”周围的人说道。 竹内咬住下唇,点点头,说道,“那好吧。” 她被身边的人扶起,在抬眸的瞬间,似是不经意地看向不远处的椿。 竹内与椿目光交汇,竹内很快又移开视线,被人搀扶着往食堂外走。 椿看着竹内矮小的背影,还在回味她刚刚竹内奇怪的神情,高田走到椿的身旁,偏过头朝椿眨了眨眼,凑到椿的耳旁小声地说,“讨厌的人终于走了。” 诶?高田讨厌竹内么,那她们关于“4505”的对话,难道是高田故意大声讲的? 回想起来,那天高田来帮椿收拾厨房,她言语间确实表达了对竹内的不满。 高田调皮地吐了下舌尖,而后眯眼笑道,“我其实没见过4505深夜回酒店,特意到咖啡厅那边了啦,刚刚是我瞎编的。” “不过,他看你的眼神,确实对你有意思呢。”高田补充道。 “……” 见椿还站在原地愣神,高田语气轻快地道,“椿,现在没人了,我们去盛汤。” 她回过神,应道,“好。” * 入夜。 椿梦到她与甚尔、惠,三个人在原来生活的房子里,窗外开始绽放起五颜六色烟花。 惠长大了,看到烟花,拖鞋蹭着地板,屁颠屁颠地跑到窗口,垫起脚尖,双手扒住窗台。 绚丽的烟花映在惠清澈剔透的眼睛里,他看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什么,侧过头,用奶里奶气的声音对椿道,“妈妈,快来看,新年烟花耶!” “好的,马上来。”椿笑着应道,她转而拍了拍身边的甚尔,“我们去看烟花吧。” 是……新年烟花。 甚尔转头看向他,嗓音低淡,“好啊。” 在梦里,甚尔的面孔十分模糊,看不真切。 下一秒,甚尔和惠消失,周遭变得一片漆黑。 是屑神经常采用的出场方式,他总是一言不发地闯进她的梦里。 椿站在原地,还在回味刚刚的梦。 一个其乐融融的场景,在她恢复意识,知道这是梦的时候,愈加悲伤难过。 她是太久没见甚尔了吗,他在梦里的样子都模糊不清的。 椿的思绪逐渐回收,她站在原地有一会儿了,屑神仍然没有传达过来任何指令。 她与屑神接触过很多次,屑神经常在言语间透露出,他是很忙的,即使有分.身都干不完他的那些活儿。 往常屑神为了节省时间,加上性格使然,他都会开门见山的说话,今天他有这么长时间的静默,很反常。 与其相处的过程中,椿难得一次先开口,“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椿的话打破黑暗里的寂静,又等了一段时间,她的话却像是石沉大海一般,得不到丝毫的回应。 她心里感到疑惑,屑神找他该不会是想回收她的身体吧。 椿反思起自己最近的行为,她很关注夏油杰,最近一次见到夏油杰,夏油杰的任务面板值依然维持在100%,嗯……她是有好好完成任务。 就在椿不断揣测屑神找她的用意时,屑神的信息传递进椿的脑中,“近些日子,你是不是……” 他欲言又止。 “嗯?”椿疑惑。 “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五条悟的人。”屑神道。 一个疑问句,却用了肯定句的说辞。 “嗯。”椿点点头,不假思索地问道,“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你离他远一些。”屑神道。 “?” 她貌似没和五条悟走得很近,只是夏油杰平时都在高专,夏油杰的事情她全要通过五条悟才能了解到,就连上次见到夏油杰,也是五条悟领他来咖啡厅吃下午茶她才看到的。 “为什么要离他远一点?”椿不解地问。 “你离他太近,对他不好呢。”屑神说。 屑神的话语间,似乎很替五条悟着想,但椿和五条悟有交集,也完全是因为屑神的任务。 椿更疑惑了,为什么她接近五条悟,会对五条悟不好。她难道是扫把星吗?接近一个人,还会对他产生不好的影响。 椿疑惑过后情绪变得不满,“我离他近对他不好,那你为什么要和我说?你应该和他说呀。” 屑神好像完全没有尊重她。 “我管不了他嘛,但是……” 屑神理所应当地说,“我可以管你呀。” 椿:“……” 她再一次失语。 沉默过后,她问,“那夏油杰的任务还要不要执行?” “当然。我只是提醒一下你,完成任务还是第一优先的顺位,在完成任务的基础上,尽量远离五条悟。”屑神道。 也就是说,远离五条悟这件事并不纳入KPI的意思。 “好,我知道了。” 椿想了想,觉得这件事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于是道,“是五条悟总是缠过来,并不是我想接近他。” “我知道。”屑神道,“那你能避,就尽量避开吧。” 他似是很了解五条悟,补充道,“实在避不开的话,也没事。” 椿轻“嗯”了一声,而后问道,“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了呢,好好执行任务,有事情我会再来找你的……”他道。 天亮了。 椿眼睫轻颤了两下,缓缓睁开眼。 她躺在宿舍的床上,卫生间那边传来淋浴窸窣的水声,应该是高田在用卫生间。 五条悟到底是什么来历,屑神还要特意出现一次,与她说远离五条悟的事情。 记忆里,五条悟可以突然出现,再忽然消失,下雨的时候,连雨滴都无法淋到他。 长长的白色睫毛低垂着,那双蕴含苍穹的冰蓝色眼睛倏忽间睁开…… 他好像确实不一般呢。 高田洗完澡,头发上裹着毛巾,穿着浅蓝色浴袍从卫生间走出,“你醒啦。” “嗯。”椿应道。 高田坐在梳妆台前,拿着护肤品,说道,“我刚刚接到娱乐公司的面试通知短信。” 椿知道,高田一直有个进入娱乐圈的梦想,在酒店就职期间,也经常向娱乐类的公司投递自己的简历。 “等下我先陪你去买手机,然后下午我要去参加一个偶像团体的面试,就不能陪你继续逛了。”高田语气略带歉疚地说。 “好的呢,”椿笑道,“我原本买完手机就打算回来的,偶像请不用内疚。” 高田抿起唇角,打趣道,“还是你会讲话。” * 她们来到涉谷。 即使是工作日,涉谷依然人烟鼎沸,满街道都是逛街的年轻人。 进入商场,椿和高田直奔电器的区域,来到专售手机的楼层。 望着玻璃专柜里琳琅满目的手机,椿一时不知道如何抉择。 售货员热情地走过来,问道,“请问需要什么哪种型号的手机?” 市场上的手机种类繁多,椿在此之前,对手机没有做过多的研究,之前的手机是甚尔买来送她的,所以真正让她自己挑选手机,今天还是头一次。 售货员看着椿为难的样子,十分体贴地问道,“小姐,您更侧重手机哪个方面?外观、拍照还是手机性能?” 老实讲,椿对这些都不太在意,只要能接收短信和打电话,对现在的她就足够了。 高田建议道,“要不然,你和我买一样的吧。” 她从包包里掏出手机,那部银闪闪的手机在椿眼前晃了晃,“我们姐妹同款,怎么样?” “听起来不错呢。”椿笑道。 因为椿没有电话,所以她平时经常借用高田的手机,那台手机用起来确实还蛮好用的。 椿指着高田的手机,对售货员道,“这个型号的,请您帮我拿一台。” 买完手机,椿与高田进入甜品店,一人点了一杯奶茶,和一盘马卡龙。 她们闲适地坐在店里,享有奶茶和甜品。 椿用新手机储存了高田的电话号。 倏忽间,高田的手机忽然响了。 高田拿起手机,看了眼屏幕显示的来电人姓名,而后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在耳边,“喂,什么事呀?” 她听完电话对面的话,语气为难,“我不是和你说了,我下午要去面试嘛。” 高田欲拒绝对面的要求,懒懒地问道,“你的哪个朋友?” 过了几秒,高田忽然来了精神,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椿,而后对着手机说道,“等等,你先别拒绝他,我问一下我朋友能不能帮忙,待会儿给你发讯息。” 高田挂断电话,看着手机屏幕对椿解释道,“我男朋友的电话。” “嗯。”椿捏着吸管,吸了一口奶茶。 高田抬头看着她,问道,“椿,你下午回酒店有事吗?” 今天是椿的休息日,椿道,“没呢,怎么了?” “我男朋友的朋友想租用我们酒店的会议室,你今天下午方便带他去参观下吗?”高田道。 椿喝着奶茶还没回答她,高田煞有介事地强调了句,“他比你年龄大。” 听到这,椿呛了一口,轻咳出声,“咳咳。” 高田还记得椿随口说的,她不喜欢男生比她年龄小的事情。 话说,高田这是让她带朋友参观会议室,还是给她介绍男朋友。 “他在东大念书,好像还是东大的学生会主.席。” 高田介绍道,“我见过他一次……嗯,他是个非常优秀的男生。” 她极力向椿推销道,“既然你觉得4505不适合你,那你多认识些别的男生,也不错嘛。” 高田一提到五条悟,椿猛然想到,屑神提到的事情,让她离五条悟远点。 如果椿下午一直待在宿舍,那五条悟免不了会来找她。 想到要避开五条悟,椿微笑地说道,“好的,我愿意帮忙,就朋友之间的帮助。” 听完,高田面露喜色,“太好了!我现在就让我男朋友把你联系方式发给他。” “他大概下午两点左右到,到了会给你打电话的。”高田说。 “嗯。” * 下午。 高田到娱乐公司面试,椿独自一人回到酒店。 她走出电梯,顺着廊道走到宿舍房间。 此时,宿舍内仅有椿一人,椿换好家居的衣服,躺在床上,摆弄着新买来的手机。 距离她上次给甚尔打电话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 如今她买了新手机,不管怎样,她都想再尝试去联系一次甚尔,亲口告诉甚尔,她很想他,很想惠,无时无刻都在惦念着他们。 上次她是深夜打的电话,甚尔当然会熟睡了,他接听不到电话也是正常的。 虽然椿心里还是有很多顾虑,但她还是不断地鼓舞着自己,现在是下午,甚尔应该可以接通电话的。 椿再次在手机键盘上输入甚尔的手机号码。 她核对了一遍手机屏幕上这串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心跳如雷地正准备按下绿色的拨出键。 忽地,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手机屏幕被刷新成有新来电的界面。 是一串未录入手机通讯本的手机号码。 椿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挪放在耳朵旁。 对面问道,“你是椿吗?” 前一秒,椿的心绪还因为要不要给甚尔打电话这件事搞得很乱,听到他的声音后,椿的内心莫名地安静了下来。 他的嗓音清清淡淡,是沁人心扉的好听。 “嗯,我是。”椿道。 “你好,我是赤司征十郎,是你的朋友高田给我的手机号码,二十分钟后我到酒店。 ” 他的用语非常有礼貌,并且言简意赅,一句话把自己的身份和用意全部表述清楚,感觉是个头脑十分清晰的人。 “嗯,好的。”椿下意识地看向墙面的钟表,距离下午两点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是他们约定好的时间。 “到时见。” 电话挂断。 椿拿着手机愣了一会儿。 高田男朋友的朋友没多久就到达酒店,现在她给甚尔打电话,时间方面来不及。 椿起身,走到衣柜前,在私服与工作服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穿工作服。 虽然她是用私人时间帮助赤司征十郎的,但这毕竟是在她工作的地方,即使是她工作范围外的事情,也不能随意对待。 * 椿来到酒店大厅。 此时,酒店大厅内,熙熙攘攘的,不断有路人经过。 大厅的钟表指针指向两点整。 一个赤色发色男人通过旋转门,走进酒店大厅。 赤司征十郎穿着样式高级的黑色西服套装,气质清冷又矜贵,眼眸里沁着一种风雪俱灭的冷寂。 看起来像是个难接触的财阀少爷,他似是生来就拥有别人穷尽一生也无法获得的资源,让人有十足的距离感。 他的出现瞬间让周遭的所有路人沦为背景板。 椿直觉赤发男生就是赤司征十郎。 因为她了解高田,高田说他“很优秀”,一般男性是无法获得高田这么高评价的。 椿还是试探性地用手机拨回那串电话号码,果然,手机铃响,赤发男人从西服兜里掏出手机。 与此同时,椿按断电话,走到他的面前,礼貌地问道,“您是赤司先生?” 赤司转眼瞥向她,眼里没有半点温度地微微一笑,不言而喻。 椿的记忆力极好,有过目不忘能力,员工培训过酒店的各种业务,以及酒店的员工手册印有酒店内部的详细介绍,椿对酒店会议室的租金和布局还是非常清楚的。 “为了更好的给您介绍场地,您告诉我,您租用会议室的用处吗?”椿问道。 “大学学生会开会以及演讲。”赤司道。 椿疑惑地问,“据我所知,东大的礼堂很多的,不可以向学校借用吗?” “是很多,只是明天下午的时间段,都被人提前占用了。”他道。 学校的场地被人提前占用,所以,他才来借用酒店的会议间。 “参会人数大致多少?”椿问。 “200人左右。” 椿点点头,她在与赤司见面之前,用电脑登入酒店员工的内网查询了一下会议室的情况。 信息罗列筛选后,明天下午可使用,并且能容纳200人的会议室,有5间。 椿看了眼赤司,继续问道,“您对会议室还有别的要求吗?设备之类的。” “要有会议终端设备,”赤司想了想,说道,“场地大一些,酒店可以提供食物和饮料。” 询问完赤司对会议室的需求,椿微笑道,“好的,满足您要求并且明天下午空闲的会议室,我们酒店有两间,我带您去参观一下吧。” 赤司在来之前,黄濑知道赤司习惯性吹毛求疵,所以黄濑特意嘱咐过赤司,这次给他带路的是黄濑女朋友的同事,虽然这位同事也在酒店工作,但并不是做租赁销售这块的,让他对椿的业务方面别过高的期待。 然而,椿不是做这块的,但他感觉椿对会议室的情况十分熟悉,与他的对话,也没有一句半熟人寒暄的废话。 他微眯眼,笑,“好。” 椿先带他来到这两间会议室中,她认为最有可能被选中的一间。 她带着赤司进入电梯。 在密闭的电梯里,顶部的出风口,将椿身上甜甜的香味,若有若无地拂向赤司。 “叮。” 电梯到达五层。 椿按住电梯的按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按照待客礼节,让赤司先出电梯。 赤司看了眼椿,很自然地抬脚走出电梯。 椿一出电梯,走在前面为他引路。 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直至走到廊道的尽头,一个颇气派的金色边框的大门前。 椿为赤司推开门。 这间会议室宽敞且明亮,地板铺着蓝格子纹的地毯,与黄色的桌椅形成鲜明的对比。 会议室的前方有演讲台,台的两边各有一个白色的放映布,设备也是超一流水准的终端配置。 更贴心的是,在一排排的桌椅旁,有休息区域,摆放了舒适的沙发和餐饮台。 “这间可以吗?”椿询问道。 赤司点点头,“租赁一天的费用是?” 租赁费用方面,由于酒店经常做活动,每个季度的报价均不相同,非专职员工的话,没有渠道了解具体的报价。 椿说道,“我让高田把报价发给你吧。” 她的业务能力远超赤司的预期,五星酒店他经常住,但是她的自身素质和能力远超一般的酒店员工。 看到她自信且笃定的笑容,赤司不禁说道,“明天你可以来这里帮忙吗?” “可以的,不过明天也是我的休息时间。”椿思索了下,酒店里经常遇到要求稀奇的客人,如果是客人私自指名员工服务,按酒店规定,她的加班费用是由该名客人补贴的。 椿勾起唇角,说道,“如果你想我帮忙的话,那是另外的价格啦,你能付得起服务费就没问题。” 赤司微微扬眉,看着椿轻笑一声,“好。” * 椿送走赤司,再次回到宿舍。 她换好淡粉色兔兔图案的睡裙,趴在床上,双手握着手机,编辑短信。 [椿:高田,赤司明天要用□□10号会议室,你把租赁报价发给他,貌似还有额外的员工费用。] 成功发送后,椿阖上手机,视线瞥到桌子上的闹钟。 15:10 pm。 现在,也是下午的时间呢,并且之后的时间不会再有打扰她。 椿掀开翻盖手机,再次按动键盘,输入甚尔的手机号。 输入完毕后,她紧张地按下绿色的通话键,将听筒放置耳旁。 “嘀——” “嘀——” “嘀——” 几声盲音过后,“咔哒”一声。 电话接通了。 42 屑 电话接通。 椿举着手机, 忐忑不安地喂了一声。 对面沉默几秒。 这几秒钟时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地停摆了。 而后,一道沉寂的女声, 再次浇灭椿心中期待的火苗。 “你是谁?”电话那头的女人问道。 椿平静心情, 深吸气, 再悠长地吐出。 那女人从听筒里听到椿绵长的呼吸声,直觉灵敏地说, “这个号码近期很少有人呼入的, 上次半夜,也是你打的电话吧?” 上次也是她接的……所以, 现在电话对面的人是伏黑美纱。 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轻声道,“我找甚尔, 可以让他接电话吗?” “这个电话号码甚尔已经转给我用了。” 伏黑美纱的语气温柔, 但话语间隐隐透出一股强势, “你究竟是谁?” 我……我究竟是谁呢。 椿一时不知道如何介绍自己, 尔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轻柔且笃定地说道, “惠的妈妈。” “……” 听到椿的答案后,对面安静半晌后, 伏黑美纱不确定地自语道,“怎么可能?” 她再次确认地问, “你是椿?” “对,我是。”椿道。 “椿, 你不是……”伏黑美纱顿了顿,眯起眼睛,“死了吗?” “这件事说来话长。”椿不想与她过多纠缠这个问题, “可以让甚尔接电话吗?” 伏黑美纱在演艺圈摸爬滚打多年,有足够的社会阅历和经验,见过各种离奇的事情。 此刻,她接到一个已死多年的人打来的电话,伏黑美纱不怕椿是“真·死人”,反倒担心椿还活着。 她曾经在自己经营的餐厅见过椿,手机对面的声音确实很像椿的嗓音。 但这件事情太古怪了,伏黑美纱决定亲眼去验证真伪,并在甚尔发现前,处理好这件事。 “甚尔不在,”伏黑美纱说道,“我们先见一面吧。” 椿没有接话,伏黑美纱补充道,“伏黑甚尔现在的情况,可能和你想象不同。” 椿脑子一懵,睁大眼睛询问道,“伏黑……甚尔?” “嗯。”她轻应一声,说道,“你明天有时间吗?我们见面聊。” 她们约定明天上午在酒店大厅的咖啡厅见面。 挂断电话,椿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她每次打这个号码找甚尔,却总是伏黑美纱接电话。 这次,她听到伏黑美纱的复述,甚尔的姓氏改变了? 椿开始不安了起来,下意识地用手指捏住脖间的土星项链,自从“复活”以后,这条项链像是她的信仰,似乎触碰到这条链子就能给予她坚持下去的力量。 * 第二天。 椿昨晚没有睡好,她夜里辗转反侧,不停在想与伏黑美纱见面后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清晨醒来,椿坐起身,余光看到高田还在床上熟睡,于是她轻轻地走下床,来到窗前,向上扳开闸,推开窗户。 潮气的风,拂在她的脸上,为她带来丝丝凉意。 今天没有往日充足的阳光,一层厚厚的乌云遮盖住一切,令大地失去应有的光亮。 天空雾蒙蒙的,似是憋着一场大雨。 上午八点是她们约定好的时间。 咖啡厅是酒店里椿最熟悉的地方,经过这段时间的工作,咖啡厅的负责人田崎对椿消除了最开始的误会,并且欣赏椿的人品和能力。 7:50 am。 咖啡厅里的人很少,今天是椿的休息日,她换上便服,坐在一个偏僻的位置,等待伏黑美纱的到来。 没过多久,一个戴着墨镜,外表明艳的女人走进咖啡厅。 她的衣着和妆容保持之前高级的水准,手上拎着一个精致的棕色皮质公文包,姿态内敛又优雅。 椿站起身,伏黑美纱看到椿的位置,抿唇微笑了下,朝她走来。 伏黑美纱走到椿的面前,摘掉脸上的墨镜,岁月在伏黑美纱的脸上没留下多少痕迹,依旧是光彩夺目的大美人。 她笑容明亮,伸出那只白皙纤长的手,“椿,你怎么越活越年轻啦。” 伏黑美纱见椿发色黑色改变成白色,讨巧地说道,“你染发了?这个颜色很适合你。” 椿轻颤了下眼睫,礼貌地与她轻握一下手,而后松开手,澄澈地眼眸望着伏黑美纱,没有虚伪的客套,开门见山地问道,“伏黑小姐,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们坐下聊。” 伏黑美纱坐回座位上,咖啡厅值班的服务生拿着托盘走来,与椿交换了下眼神,在桌上放置两杯白水,就走开了。 见服务员走远,伏黑美纱从包里掏出一沓影印纸,递给椿,笑盈盈地说,“你看看这个。” 椿接过,这沓纸在手里停顿了下,而后她垂下眸,翻阅起来。 这沓纸是一些证件的复印纸。影印着伏黑一家的户籍,以及甚尔和伏黑美纱的官方结婚证明。 椿一页页翻过去。 伏黑甚尔、伏黑美纱、伏黑惠、伏黑津美纪…… 伏黑美纱是想直观地告诉椿,她和甚尔才是一家人,一家四口人,连姓名都整整齐齐的。 椿想到她与甚尔去区役所那天,甚尔说要改她的姓氏,只可惜她没有姓。 以椿对甚尔的了解,甚尔能改姓伏黑,是因为他对伏黑美纱有爱,才会改这个姓氏的。 如果甚尔不爱她,他是不会改她的姓氏的。 他爱伏黑美纱。 得到这个结论,椿的心脏开始抽痛。 伏黑美纱非常清楚。 低级的杀人是杀死一个人的肉.体,高级的杀人是杀死这个人的心。 她拿起面前的水杯轻抿一口,放回桌面后,娓娓而谈,“我前夫在两年前去世了,所以我从一之濑改回本姓伏黑。” 椿将那沓纸放于桌上,低垂着头,让伏黑美纱看不清她的表情。 伏黑美纱抿起唇角,说道,“我其实很早之前就认识甚尔了。” 【我是在你之前认识他的。】 椿垂着头,半敛眸,向下的视线望着自己的衣角,脑子里不断闪过伏黑美纱真正想表达的【话外音】。 “我是他的初恋,也是他第一个女人。” 【你爱的那个人,我是他的初恋,我对他是特别的,我见过他青涩笨拙的模样,但你没有。】 “他向我求过婚,我没有选择他,转而嫁给了一之濑,他则娶了你。” 【因为我没有选择他,所以他才娶了你。】 “三年前,他跟我说你死了,两年前,我丈夫死了。” 【你一死,他就告诉我你的死讯了,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 她微扬头,指尖抵住唇,声音含着笑意,“你说巧不巧?” “缘分这东西,真是妙不可言呢……” 甚尔娶的这个女人,真的…… 很不简单呢。 先不论伏黑美纱说的是真是假。 但已知的事实是,因为甚尔的关系,椿在她面前无比难堪。 椿抬头望着她,打断她与甚尔爱情羁绊的故事,平缓地问,“惠还好吗?” 伏黑美纱点点头,说道,“伏黑惠与我的女儿津美纪相处得很好。” 她总是特意强调惠和甚尔的姓氏。 是啊。他们现在都姓伏黑。 甚尔姓什么,椿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管。 但惠是她的儿子,她生的儿子,姓别的女人的姓氏,这是她不能容忍的事情。 “我想把惠接回来。”椿直白地讲出自己的想法。 “接回来?接到哪里去?”伏黑美纱问。 “接到我身边。”椿道。 伏黑美纱轻笑一声,前倾身体,直视椿的眼眸,问道,“你能保证伏黑惠的生活吗?” 椿看着她,没说话。 伏黑美纱刻意的,用视线上下扫了扫椿的衣服。 椿穿着自己的私服,一件款式简单的白色雪纺上衣,以及一条黑色包身的裤子,看上去清纯美丽。 衣服的品牌别人可能看不出来,只觉得穿在椿身上好看又自然,但伏黑美纱是时尚圈的行家,各个牌子了如指掌。 伏黑美纱仅看一眼,衣服是什么档次的一目了然,“别傻了,你先养好自己吧。” 不穿大牌的衣服,就没资格养儿子么,这种价值观太可笑了。 “他是我儿子。” 椿强调道。 “但一直是我在养他。”伏黑美纱微笑道。 椿的外表乖乖软软的,但提起惠时,眼神十分坚定,没有丝毫退让的余地。 见此,伏黑美纱从亲切温和的气场向高位者的姿态转变,刻意压低声音道,“你生的儿子,我很喜欢呢,你放心,我会很好的对待他。” “况且,伏黑惠和伏黑甚尔,他们本来就是我的,我也不会让给你。” “现在这个社会,对第三者打得蛮狠的。” “我虽然退圈有些年头了,但还是认识一些记者的,用插足影视明星的家庭为噱头,让一个第三者社会性死亡很容易。” “希望你不要缠着别人的丈夫,更不要破坏别人的家庭,懂吗?” 听到这,椿笑了起来。 因为甚尔和惠的事情,她难得产生强烈的情绪,伤心、难过以及愤怒。 这些情绪令她感到浑身发冷。 椿止住笑,抬眸看着伏黑美纱,直击她灵魂地问道,“你好像很怕我破坏你的家庭?” “……” 伏黑美纱转动了下眼球,再次看向她道,“甚尔早就忘记你了,我们现在生活得很幸福,甚尔现在也很乖,请你不要自讨没趣。” “坦白讲,近几年有不少女人和甚尔有关系,你不是第一个让我摆平的女人。” “你和其他女人的区别在于,你不过是比她们多了个儿子罢了。”伏黑美纱笑道。 “你想清楚我说的话,如果一意孤行,请好律师,我们法庭见……” 伏黑美纱还没有说完,一道清冽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小椿。” 椿和伏黑美纱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来人。 五条悟穿着白色衬衫,走到桌旁。 衬衫少系一粒扣子,衣领松敞着,露出清隽的锁骨。他的皮肤白皙,眉眼低垂,白色的睫毛在眼睑下拓出阴影,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透着刚睡醒的倦意,单手插兜,整个人看起来散漫不羁。 五条悟下楼吃早餐,刚好看到椿在咖啡厅内,便过来找她。 伏黑美纱在帅哥美女扎堆的演艺圈都很难见到颜值这样高的少年。 他的长相和身材,外貌条件优越到在演艺圈都算得上颜值天花板的存在,更难得的是,他还有一股无以言表的贵气,含有距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感,是高贵的出身才能养成的气质。 伏黑美纱看得有些怔愣,五条悟却连余光都没给伏黑美纱,直视椿问,“这位阿姨是谁?” 阿姨??? 伏黑美纱:??? 五条悟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她破防。 她从小美到大,即便现在年龄大了些,但她保养得当,脸看起来也不会像超过25岁的模样。 现在,这个长相好看的少年,居然称呼她为“阿姨”! 在此之前从没有人这样称呼过她。 伏黑美纱的表情管理有些失控,嘴角微颤了几下,“你叫我什么?” 她蹙眉,一脸不可置信,全身都在抗拒这个称呼,“阿姨?” 伏黑美纱保养得再好,她身体机制的年龄,还是骗不过他的眼睛。 “你至少三十岁,年龄比我大一轮还多,不叫阿姨叫什么?” 五条悟来的时候看到椿的脸色苍白,他下意识地认为,刚刚她们的谈话并不愉快。 他薄薄的唇角勾起挑衅的弧度,眼眸冷淡地斜看向伏黑美纱,“难道要叫你……欧巴桑?” 伏黑美纱坐在椅子上,嘴唇张合了几下,被五条悟气到失语。 这个少年的长相和嘴毒程度成正比,他长得有多好看,嘴巴就有多毒、多欠。 五条悟没继续理她,转而视线移至椿那边,懒懒地问,“小椿,你还好吧?” 椿看向五条悟,声音微弱地说了句,“还好。” 他称呼椿为“小椿”,称呼她就是“欧巴桑”…… 伏黑美纱敏锐地察觉到五条悟看椿时的神情,那双眼眸温柔能荡出水来。 而且他们的发色相同,就是特意染得情侣款发色呗。 他们两个根本就是一伙的。 她约椿见面,椿的小男朋友还不放心,特意来咖啡厅看椿。 伏黑美纱意识到,再待下去她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况且警告的话,她之前也向椿表述到位了。 “看起来……你好像也不需要找甚尔了。” 伏黑美纱将影印纸收回包包里,手攥着包带,站起身对椿道,“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别让我失望。” 椿平静地回望她。 伏黑美纱挨个瞥了他们一眼,转身朝外咖啡厅外走去。 她走后,椿像是被抽走全身的力气,手肘支放在桌子上,一只手插入头发里。 见此,五条悟坐在与她并排的位置上,一言不发,没有追问,也没冗余的话语,只是默默陪在她身旁。 数分钟后。 椿斜过脑袋,看向一旁的五条悟,轻声地问道,“初恋对男生很重要吗?” 五条悟垂眼看着她说,“初恋啊……” “别人我不清楚,但对我来说……” 他敛起一贯散漫且不正经的表情,直勾勾地看着椿,目光深沉到像是想把她的模样记刻在灵魂深处,他声音低低沉沉道,“非常重要。” 43 屑 甚尔娶伏黑美纱, 并改姓伏黑,他也是觉得初恋非常重要吧。 甚尔觉得初恋重要,但她不是他的初恋。 五条悟垂眸看到椿那双清澈的小鹿眼逐渐产生湿意。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女生哭……曾几何时, 他在什么地方, 也见过一个女生坐在座位上,眼眶湿润。 提到初恋,她在伤心什么?他似乎永远搞不懂她。 五条悟眼底多出一抹说不清的情绪, 温柔地道,“你在哭吗?” 她似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幅模样,低下头, 避开他的目光。 两人再次沉默。 椿看着自己的衣角,低头缓和情绪。 五条悟递来纸巾,椿接过, 轻道一声, “谢谢。” 她把纸巾攥在手里, 没抬手, 继续垂着头。 五条悟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小椿有初恋吗?” 她一怔, 而后点点头。 他靠在椅背上,语气闲散道, “你初恋好看,还是我好看?” 椿调整好情绪,再抬起头的时候,只见五条悟坐在逆光的位置, 那双蕴藏宇宙苍穹的剔透眼睛疏淡地望着她,唇边带些许漫不经心的笑意。 他眼睫轻颤下,像白色的蝴蝶扑扇了下翅膀, 看起来很苏,心瞬间被撩拨得痒痒的。 她的初恋和五条悟谁更好看…… 虽然初恋并不能给她带来多少美好的记忆…… 椿眼圈微红着,思索了几秒,得出结论,“他更好看。” 她认为,她的初恋更好看。 他一贯的自信、轻狂。 五条悟敛住笑容,眼尾微挑,质疑道,“真的假的?” 见到他的表情的转变,椿满意地弯眼笑了起来。 * 今天是五条悟难得休息的一天。 五条悟看到椿穿的是私服,敏锐地察觉到她也在休息时间,于是顺理成章地邀请她共进早餐。 在吃早餐的时候,五条悟无意间发现椿买了手机,开始撒娇耍赖地让她把手机号给他,互换手机号后,他又欲求不满地缠着椿,想她陪他吃午餐。 椿看了看时间,虽然她今天休息,但下午还要去会议室那边帮赤司。 然而早上的经历,导致椿非常疲惫,原本就是强撑着精神吃完的早餐,现在仅剩回宿舍休息的想法。 “小悟抱歉,我想回去睡会儿觉。”椿道。 五条悟观察到椿吃早餐的时候精神就很萎靡,直到现在也没缓和,他没有继续勉强,说道,“那你睡醒给我发消息。” 椿点点头,转身朝电梯那边走去。 刷卡宿舍的房门,高田不在屋里。 椿走到自己的床铺前,用钥匙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拉出抽屉。 整节抽屉里只放了一本酒店的宣传杂志。 椿纤细白皙的手拿出这本杂志,翻开中间的一页,里面夹着那张她从废墟中带回来的全家福照片。 照片里一家三口坐在车里的场景还清晰可见,但照片还在,里面的人却变了。 想着,想着…… 椿的眼泪无意间滴落在照片上,她一下慌了,立即扯住袖子上的衣料将照片擦干净。 不管怎样,她一定要坚持生存下去,至少要把惠要回来。 椿将照片重新夹放在酒店的宣传杂志里,拉开抽屉,小心翼翼地将杂志放回原位。 今天早上伏黑美纱给她塞入过多的信息量,她一个人待在宿舍难免会胡思乱想,于是椿决定换上工作服,提前到会议室那边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赤司给她支付了双倍的佣金,并且小费都提前预付在内,是一位非常大方的雇主。 椿刚走到会议室的门口,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员在布置会场。 昨晚,高田用line跟她沟通过,赤司这次借用场地组织他当上学生会会长后的第一次学生会活动。 东大所有学生会成员都会参加,除去学生会干.部的演说部分,会议室休闲和餐饮部分也尤为重要。 服务人员很早就来到会议室,按照赤司预定的清单布置,休闲part摆放了卡牌和将棋等。 在酒店里,椿除了同宿舍的高田,以及咖啡厅的员工外,与其他工作人员很少有交集。 她走进会议室,那些布置会场的服务生看到椿后异常冷淡,尤其是临近领班,刻意瞥了她一眼再收回视线。 椿站在原地有些尴尬,就在这个时候,赤司从会议室前端试好设备后,朝椿走来。 领班见到赤司过来,恭敬地侧过身,唇边浮现一个在镜子前练过多次的笑容。 然而,赤司却没有任何的反应,无视她,走到椿的面前,温文尔雅道,“椿,待会儿需要你操作多媒体设备。” 赤司没问她是否会操作,似乎很相信她的能力。 “好。”椿淡然地应道。 赤司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而后说道,“现在离活动开始还有一段时间。” 他对椿的态度,和对待酒店里其他服务生的态度明显不同。 虽说都是员工,但其他的服务生就是单纯的工作人员,而椿则是来帮忙的朋友。 赤司望着椿那双清澈剔透的眼眸,问道,“椿,你会下棋吗?” 古代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椿除了第一世做医生,其余几世大多被无惨关在府邸里。 她除了看医学书籍外,几百年间,倒也经常下棋解闷,偶尔无惨也会过来陪她玩几局,她和无惨的棋局胜负基本上是一半一半。 现代有很多棋种,她却只会下霓虹最古老的棋种。 椿有些为难,盈盈若水的眼睛望着赤司道,“我会下将棋……” “那正好。”赤司笑了笑。他刚让服务生把将棋在休闲区摆好,布置会场的事情有服务生处理,他们刚好可以下一局棋打发时间。 他们走到休闲区,拉开椅子。 椿在这几百年的时间里,她只和无惨下过棋,最开始学棋也只是自学看一些无惨收集来的古籍书,对自己的水平估摸不准。 她坐在座位上,将棋子在棋盘上摆好后,对赤司说道,“我好久没下棋了,如果下得不好,请多担待。” 赤司语气温和,“没关系,消磨时间。” 他参加将棋的专业比赛,每年都会夺冠,在赤司看来,将棋水平只有三类:高手、职业棋手、非职业棋手。 即使是专职棋手也不一定能赢他,所以和非职业选手下棋,胜负方面毫无悬念,基本就是随便玩玩。 椿干净又乖巧的眼眸地望着赤司,询问道,“谁先呢?” “你先吧。”赤司道。 “好。” 椿白皙纤细的手指捻起那颗印有“桂马”的棋子,踌躇地把棋子靠放在唇角。 她的唇涂了透明的唇膏,像是润了一层水,骨节分明的手倚在旁边,衬得淡粉色的唇更加诱人。 椿思考过后,将“桂马”棋子斜行两格落在“王”前面,而后抬起头看向赤司,示意该他下了。 这第一手看不出多么精妙,却也没有辜负先手的优势。 赤司把“香车”移至己方中.央。 几手过后,双方棋子逐一铺开。 椿的棋路看似保守,一直在防守,没有进攻的趋势,实则层层路数下,暗藏玄机。 赤司看出她棋路的精妙之处,落子后便抬眸看她,只见椿低头认真地盯着棋盘,赤司眼眸里无意识地多出一抹玩味。 他的攻势稳健且猛烈,椿盯着棋盘思索着,她之前没看出来,赤司极具攻击性的棋路与他温文尔雅的外表完全不符,也许他性格也像棋路,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将棋的复杂性在于己方被吃掉的棋子,再次回到棋盘时,会为敌方所用。 椿望着那枚在赤司阵营,原本属于她的“香车”若有所思,而后落下棋子,又是一步防守。 这一盘棋局他们下了很长时间,久到周遭的服务生都布置完会场,安静地站在会议室四周等待活动开始。 他们又下了几个来回,东大学生会的人陆续进场。 一进门,他们在感慨会场精美绝伦的环境后,便开始寻找学生会里最富权威的存在——会长赤司征十郎。 场内休闲区,赤司征十郎与一个身穿制服的酒店服务生下将棋。 东大学生会的人不乏将棋爱好者,于是拉帮结对地围过去看椿和赤司下棋。 他们十分清楚,赤司会长将棋水平高超,本以为赤司单方面碾压,很快就可以结束的棋局,结果凑过去一看,两方战况难舍难分,不相上下,看局势似是已经下了很长时间。 酒店服务生能与他们的会长下到这种地步,学生会的成员们过分好奇地撇向椿,发现是一个长得白白软软的女生,顿时好感倍增。 下棋的桌子旁里里外外围满人。学生会的人本是凑热闹的心看他们下棋,但这盘棋过于精彩,以致于让他们忘记时间的流失。 一段时间过后,局面的胜负逐渐向赤司那方倾斜。 在即将迎来转折点的时候,所有人都凝神屏息地等待赤司的关键杀招。 赤司修长的手捻起一枚棋子,这枚棋子正是已经椿已经被吃掉并倒戈的“香车”。 他捻着棋子,在指尖摩挲了两下,而后这个棋子重回棋盘,升级成“成香”,成为整个阵营的点睛之笔,也是椿那方最大的威胁。 轮到椿。 椿周遭平静如水,她阵营角落里潜伏的飞车似乎早已按捺不住,椿拿起同位置的“飞车”,抬手在前盘上挪过棋子,直接吃掉那枚“成香”。 随着这步起的移动,周围的隐线浮出水面,她提前预判到赤司会用她的降棋作为杀招,那枚“成香”翻面再次成为椿的棋子,从敌方的大杀器变为攻打敌方的突破口。 局面再次逆转,因为这一招,换成赤司处于劣势,周围人无暇顾及自己与下棋者的亲疏关系,纷纷感慨椿布局的精妙。 赤司望着棋盘,赤色的眼眸被光映得很淡,像淬了一层浅浅的薄霜,而后他抬头看向椿,眼神里没有丝毫处于颓势的焦灼,相反,他带着欣赏地说,“你下得不错。” 椿抿起唇角,礼貌性地微笑了下。 赤司很少夸奖别人,在将棋方面更是稀少难得。 他看着椿白净的面庞,恬静中带有一种清倦的温柔,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目光再次落到棋盘,思考过后,挪动“金将”补位,阵营重组激活,再次获得与敌方一战的能力。 不想输。 他们均不想输。 你来我往,局势胶着。 然而,这局棋还没下完,活动时间却即将到了。 主办人在下棋,参加活动的人在围观主办人下棋,一时间好像活动不那么重要了,大家都想看到最后谁会取得胜利。 会议室租赁有时间限制,酒店领班经常碰到租赁超时,耽误下一个客户使用的情况。 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她走过去,穿过观棋的人群,走到赤司身旁提醒道,“赤司先生,活动即将开始,设备要帮您打开吗?” 赤司的棋子还未下,握在掌心,抬腕看手表,说道,“打开吧。” “好的。”领班恭敬地道。 赤司转而看向椿,微笑着说,“看来我们只能活动结束再继续了。” 椿点点头。 赤司将手里的棋子放回原位,站起身,周围的学生不由自主地后退,为他让出一条道。 他朝会议室讲台的方向走了几步后,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椿。 此时,椿还坐在椅子上,见赤司看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你不过来吗?”赤司问。 原来他是特意等她。 他好像说过,让她在演说时候放幻灯片跳设备之类的。 椿反应过来,急忙站起身,在众人的瞩目下,跟在赤司的身后走向演讲台…… * 五条悟在酒店西餐厅已经吃完两份黑森林樱桃蛋糕,和一份星球杯冰激凌。 他一手拿着甜品勺抵着下巴,另一只手,用食指戳着桌子上的手机。 点开消息那栏再退出,下拽刷新,依旧无新消息进入。 椿答应过他,醒来以后会给他发消息的。 现在已经晚上七点了,椿还没有醒吗? 五条悟将甜品勺随意地扔在空盘子上,勺子与盘子碰撞发出清脆地响声,与此同时,他朝旁侧的服务生招了下手。 服务声走到他跟前,“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买单。”他道。 结完账,五条悟走出西餐厅,进入大厅后,他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 她个子很高,系一个马尾辫,他有印象,这个女生好像是椿的舍友。 五条悟悄无声息地走到高田身后,提高音量说了声,“hey。” 他的突然出现,吓了高田一跳,她回过头看到五条悟一张恶劣的笑脸。 很明显,他故意吓她的。 高田手捂在胸口处,缓缓吐出一口气。 “小椿还在睡觉吗?”五条悟问道。 高田侧过身,微挑眉,“你找椿?” 他轻“嗯”了下。 “我在宿舍没看到她。”高田说道。 五条悟表情一滞,而后问道,“那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高田上下打量了下五条悟,拖着尾音,饶有兴味地说,“她去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呀。” 他不想多解释,说道,“我找她有事。” 高田想到刚刚他吓她的这件事,以及带着看好戏的心,清了清嗓子道,“我给椿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他们在五层会议室那边,等活动结束了,顺利的话,嗯我猜,他们应该会一起去吃饭吧。” 五条悟强调了下关键词,“相亲对象?” “是啊,她单身,我给她介绍对象怎么了。”高田理所应当地说道。 五条敛住笑容,斜看了眼高田,转身朝电梯区走去。 * 东大学生会的演讲,活动进入尾声。 学生们陆续离场。 椿和赤司本来想继续进行棋局的,然而学生离场时,有人误碰倒棋盘,棋子全被掀翻在地,下棋的事情也只能作罢了。 赤司在送走学生会干部后,特意返回会议场,走到椿的面前。 周围清理场地的员工,偷偷用眼神交流,余光看向赤司和椿。 “赤司,你忘带东西了吗?”椿问道。 “今天你休息?”他问。 椿点点头。 赤司直视着她,语气温柔,“一起去吃点东西?” 椿垂眸思索,好像回去,独自待在宿舍里,她又会想到“伏黑一家”那些糟心的事情。 她抬眸笑道,“好呀。” 他们走出会议场,按下电梯,他们站在电梯前,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气氛愉快又和谐。 过了一会儿,“叮咚”一声,电梯到达。 电梯门打开。 他们刚要进电梯,椿看清电梯里的人后,怔愣住了。 五条悟站在电梯里,直面电梯外肩并肩的椿和赤司,唇角扯出一个微妙的弧度,撩起眼睫,笑嘻嘻地说,“小椿,你醒啦。” 44 屑 “睡醒?” 椿困惑地思考了一会儿, 她回想起上午跟五条悟说回宿舍睡觉的这件事,“嗯……” 她尴尬地笑了笑,说道, “醒了。” 五条悟的唇边仍带着笑意,待他从电梯走出, 没过多久,电梯门在他的身后关闭。 赤司看了眼椿的表情, 再淡然地看向眼前的五条悟,他似乎有话想说,然而没等赤司开口,五条悟抿起唇,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瞬间变得湿漉漉的。 五条悟站在椿的面前, 瞭起薄薄的眼皮, 语气委屈地说, “我一直在等你的信息。” 她好像确实答应过他,睡醒以后给他发消息的,只不过工作起来把这件事忘记了。 “抱歉,我刚刚在工作……” 椿还没解释完,五条悟的下唇向上抿起,意有所指地说, “小椿, 你不是答应过, 会等我成年吗?” “等你成年?”椿歪头看着他,小鹿眼迷蒙蒙地充满不解,“小悟,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五条悟眼前的椿依旧是那副清纯又温柔的模样,美丽中带着一份易碎感, 并且心里从来没有他的位置…… 五条悟余光看到与她并排的赤司,他们之间的距离让他感觉到不爽。 他才不管那个红头发的是什么对象呢。 虽然他不懂男女之间的感情,但他不想让任何人抢走她。 五条悟手臂搂过来,迫使她离开与赤司并排的位置,一下把她撞进自己的怀里。 椿抬起眸,近距离望到他冰蓝色的眼睛,以及他脸上那股不达眼底的笑意,只觉得周遭都静了下。 赤司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微起蹙眉。 五条悟直视着椿清澈的眼眸,说道,“我不能没有你。” “家里反对我们在一起的人,我会慢慢摆平的。” “诶?”椿更困惑了。 “但是……” 五条悟的眼睛带有冷意地转向一旁的赤司,缓缓地道,“我们的事情还没结束,你怎么可以和其他异性约会呢?” 椿:“???” 五条悟看着她,快速地眨了下眼睛。 椿望着眼前地五条悟不禁思索着,刚刚那段话,他是说给赤司听的吗? 所以……他委屈的样子也是装出来的? 虽然五条悟演技很流畅,但椿的表情明显充满着疑惑与不解。 她的表情也被赤司敏锐地捕捉到了。 赤司的目光越过五条悟,语气清淡地问椿,“你和他是情侣?” 当然不是。 椿刚想说,五条悟凑到她的耳边,低淡的音色,声调轻浮地问,“你还想在我这里了解杰的事吗?” 说完,他与她拉开距离,侧头看她的表情。 椿盯着他那双过分好看的眼睛,毋庸置疑地点点头。 他再次凑到她耳边,“那别说话,跟我来。” 五条悟朝她笑了笑,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她的肩膀处滑下,转而握住她软软且纤细的手腕,另一只手按下电梯的按钮。 他不准椿开口说话,如果说话,他们之前约定可能会作废。 椿一向乖巧,既然没办法回答赤司的问题,她望着赤司探究的眼神,带有歉意地朝他点了下头。 由于椿和赤司不久前按过电梯,时间间隔短,这架电梯没有跑到别的楼层。 “叮咚”一声。 椿被五条悟牵着进入电梯。 五条悟握着椿的手腕,笑容轻狂,站在电梯里看着电梯外的赤司,语气吊儿郎地说,“你等下一趟。” 胜负明显。 是椿做出的选择。 在电梯即将关闭,仅剩一道缝隙的时候,五条悟还非常欠的伸出手,在那道缝隙前,修长的手指上下挥动了几下,对赤司说了句,“Bye-bye。” 电梯门关闭。 密闭的空间里,充斥着她身上甜甜的香味,这里仅剩下他们两人。 椿垂下眸,看向被他握住的手腕,好像很在意他碰触她的这件事。 五条悟察觉到椿的视线,神情故作自然地放开落在她手腕上的手。 他按完一层的电梯按钮后,手垂在身侧,尔后悄悄攥拳握紧那只触碰过她的手。 椿站在五条悟的视角,思考了刚才发生的事。 她总向打听他朋友夏油杰的事情,那五条悟很有可能会以为,她对他的朋友有兴趣,现在他又撞到她跟别的异性在一起,所以五条悟才会觉得她很奇怪,既喜欢他朋友夏油杰又和别人约会,然后内心为自己的好友愤愤不平,不满地用“以后不告诉她杰的事”来威胁她。 嗯,一定是这样的。 椿想明白前因后果后,侧过头视线上移,看向五条悟完美的侧脸,踌躇地说道,“我和赤司没关系。” 五条悟一声不吭,沉默半晌,他轻“嗯”了声。 椿松了一口气,她本以为自己还要解释很多,结果五条悟这次意外的好沟通。 为了得到确认,椿问道,“那你以后还会告诉我夏油杰的事吗?” 他没说话,眼睫低垂着,晦暗不明地望着椿。 五条悟从来不是委婉的人,喜欢什么就会去说去做,但他面对椿时,好像总会有所顾忌。 他之前看的那些电影和书籍,剧情里夹杂爱情线的角色经常会说“真正的爱是克制的,并且越爱越克制”,他认识她以后,真切地领悟到这句话的含义。 但今天,看到赤司站在她身旁时,五条悟感觉到一种危机感,一种不尽快表明心意可能会失去她的感觉。 他望着她,白色的碎发下,含有流光的浅色眼瞳映出她的影子,“小椿,我有话想对你说。” 椿抬眸,好奇地看向他,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他的薄唇轻启……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一层。 电梯门自动打开。 电梯外站着数个酒店工作的服务人员,其中一个是刚刚在会议厅帮忙的领班。 领班看了看到她身旁站的五条悟,又看了看她,一脸不可置信地问,“你不是和赤司先生去吃饭吗?” 现在身旁怎么又换男人了? 当然,这个问题领班虽然很想问,但还是忍住了。 “嗯,这个……” 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尬笑了几声,看到五条悟走出电梯,于是急忙朝领班低了下头,“我还有事先走啦。” 她转过头,没再理会领班,跟在五条悟身后出了电梯。 一层大厅。 五条悟腿很长,走得比平时快了些,椿小跑着跟到他身旁,探过头看着他问,“你还没回答我呢。” 他停下脚步,看着她,眼尾稍扬,“回答什么?” “你以后还会不会帮我联系夏油杰?”她道。 她好像完全不在意他刚刚想说什么,只在意他会不会帮她联系杰。 想到这,有点生气。 他望着椿澄澈的眼眸,过了几秒,移开视线,投降般轻叹了下,嘟囔了句,“会帮。” “太好啦。”椿的眼睛笑得弯弯的,而后她像是想到什么,问道,“在电梯里,你说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酒店大厅里,时不时有人经过,太阳的余晖透过镂空的玻璃墙映在椿白嫩的脸上,五条悟欲言又止,撇过头不再看她,“没什么,回头再说。” 听到他这么说,椿笑道,“好,那我先回宿舍休息啦。” 椿朝他挥了挥手,再次转身向电梯区走去。 五条悟抬头,单手插兜,若有所思地望着椿的背影。 这么快就走。 她就不再多问问嘛。 * 第一天上午,高专。 天气阴,天空似蒙着一层灰布,乌云伺机盘旋上空。 教室里,夜蛾老师站在讲台上,丝毫没有受到天气的影响,激情演讲“反转术式”的原理,一口气从头讲到尾。 今天夜蛾正道讲课讲得如此顺利,一部分也归功于五条悟没有上课捣乱。 五条悟低着头,单手撑住下颚,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在笔记本上划着什么。 夜蛾正道讲到重点的地方,用教鞭敲了敲黑板,夏油杰与硝子打起精神看向黑板,学生里唯独五条悟没有抬头。 夜蛾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沉声道,“五条悟,上课要认真听讲,你来重复一下我刚才讲的内容。”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不约而同看向五条悟。 五条悟瞭起眼皮看向夜蛾,语气懒散,“夜蛾老师,你刚才讲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吗?还要我来重复。” 他一贯表现得肆无忌惮又嚣张。 硝子用手捂住嘴憋笑,夏油杰则抿起唇温柔地看着悟。 夜蛾正道青筋暴起,冲到五条悟的座位前,质问道,“你会‘反转术式’吗?不会就好好听讲,多学点东西,说不定以后遇到危险,学的东西能保住你的性命呢。这些都是老师的经验之谈!” “哦。” 五条悟听完夜蛾正道的话,放下支下巴的手,抬起头,笑着反问他,“那夜蛾老师会用‘反转术式’吗?” “臭小子,你还敢问我会不会!”夜蛾正道刚想用手里的教鞭敲打他,五条悟也做好准备,默默开启无限下术式,抬手防御。 夜蛾正道抬起教鞭,正要挥落之时,他的余光看到五条悟笔记本摊开的那页密密麻麻写满字。 他怎么想五条悟都不是上课会记笔记的人,这很反常! 于是,夜蛾正道挥下教鞭的同时,趁五条悟不注意,另一只手迅速地将笔记本从桌面上拿起。 五条悟立即反应过来,站起身,伸手去抢。 夜蛾正道双手稳稳地拿着笔记本,背过身向前走几步,念出五条悟笔记上写的内容,“Tsubaki?” “椿?” “つばき?” 是同一个名字的三种写法。 她名字的三种写法,被他写满了整页…… 45 屑 “这是什么?”夜蛾正道拿着笔记本, 问道,“‘椿’是新的咒法吗?” 她的名字确实是这世上最短的言灵。 字少且十分奏效,听到后,总能让他心绪紊乱。 看到五条悟微妙的表情, 夜蛾意识到这或许是女生的名字, 而不是什么言灵, 责怪道,“悟, 你上课不听讲, 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五条悟走到他身旁, 从夜蛾手里抢过笔记本,随即将笔记本阖上。 “椿……”夏油杰摸了摸下巴, “好像是那个酒店服务生的名字。” 家入硝子也加入讨论,“所以,这个人就是前几天悟魂不守舍的原因么。” 少年心思被点破。 但他并不慌张。 因为他认为大家迟早会知道这件事,只不过比他想象的提前了。 夜蛾正道语重心长地说,“悟,高中时期的恋爱是很难有结果的, 不要把时间花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夜蛾老师,我们五条家的事情, 跟你有什么关系。”五条悟语气冰冷。 他把自己的恋爱和五条家族挂钩, 这是想把对方娶进家的意思么? 夜蛾正道诧然。 笔记本被五条悟拿在手里,冰蓝色眼睛淡漠疏离地掠过身旁的夜蛾, 那股与生俱来的距离感, 令人不敢继续造次。 五条悟生来就是神子,凌驾于咒术界的顶点,连御三家的五条家都对他处处忍让, 把他奉为整个家族最重要的存在。 在高专,五条悟这种问题学生是让夜蛾最头痛的。 咒术界的关系错综复杂,他背靠五条家这个大家族,自身能力又极强,上学和执行任务基本上全凭他自觉了。 好在五条悟只是作风轻狂肆意了点,大方向还是没问题的。 霎那间。 五条悟的视野里出现一抹熟悉的白色光点。 椿在附近么。 五条悟走到窗前,教室里其余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他。 她又没有拿伞。 来高专也不告诉他一声,她对他真得没有丝毫的依赖呢。 五条悟收回视线,回到自己的座位旁,将笔记本放回桌子上,而后侧头看向夜蛾正道,懒懒散散地说,“夜蛾老师,我有事情要出去一下。” 夜蛾正道:“?” “老师讲的‘反转术式’,我会自学的。”他道。 五条悟做任何事情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然而最可气的是,他每次承诺的事情都可以做到,并不是说空话。 他走到教室门口,随手从雨伞架子上抽出一把伞柄拐杖状的雨伞,用大臂夹住伞身,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教室。 事情发生突然,夜蛾还没缓过神,五条悟就已经离开了教室。 “你们谁能告诉我,悟最近在搞什么?” 夜蛾正道转头看向他另外两名学生。 然而他转过头,并没看到他剩下的两个学生,他们未坐在座位上。 夏油杰与家入硝子站在教室窗前,看向教室外。 家入硝子望着操场甬道上一个穿着酒店黑色制服的女生,问身旁的杰,“那个就是椿吗?” 夏油杰点点头。 “诶,她长得好漂亮好可爱哦,”硝子紧接着说,“如果和悟在一起,浪费了。” 夏油杰低笑一声,分析道,“我看悟的表情,他似乎也是刚知道椿来高专的样子。” “那他们的关系是‘到他的地盘都不告知他’的阶段,”家入硝子的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嘛,悟真可怜。” 家入硝子嘴上说五条悟可怜,却是一副对损友幸灾乐祸的表情。 * 这个月正处于咖啡行业的淡季。 咖啡厅负责人山崎联合酒店市场部门,又印了很多传单。 市场部的人提前与高专的校长打好招呼,山崎则派椿到高专发咖啡厅的宣传单。 今天是阴天,好像上次涉及到宣传单的时候,也是类似的天气。 椿走在高专的甬道上,虽然这里是学校,但椿来到这里后,一个学生都没有看到。 是高专的学生都在上课,还是本身学校人数就少呢,椿不仅思索着。 天灰蒙蒙的,椿走操场边,感受到雨前的阵阵微风。 她没带伞,手上拎着装有咖啡厅宣传页的塑料袋。 宣传页是用铜版纸制作的,因为高专对在校师生的人数是保密的,所以酒店市场部只得按照以往的经验印发的宣传页。 几百张铜版纸的宣传页很沉,椿白皙的手被勒出一道红印。 每走一段路,就换另一只手,来回倒换着手拎袋子。 操场沿边的整条甬道没见到一个人,她来之前,山崎没有告诉她要去找谁。 如果没说把宣传页给特定的人,那山崎是在隐喻的表达让椿自己发宣传页。 椿拎着袋子,很吃力地走在路上。 也许是今天与那天相似的天气与温度,椿想起前几日,五条悟为她撑伞的画面。 椿走在路上,教学楼的距离似乎还遥不可及,她提袋子的手忽地一轻。 她迷朦地侧头,看到五条悟站在她的身后,垂落于身旁的手上,恣意拎着装满宣传页的袋子。 这次,他又是突然出现。 椿转过身面对五条悟,问道,“你怎么来了?” 五条悟冰蓝色的眼眸倦淡地望着她,“你来高专都不联系我。” 他的语调里透出些许不满。 这是她自己的工作,椿本就不喜欢依赖和麻烦别人,更何况,因为夏油杰的事情,她已经让五条悟帮助太多次了。 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也就不必和他讲了吧。 五条悟拎起袋子,问道,“这是要给谁的?” 椿想了想道,“给学校师生的。” “每个人吗?”五条悟问道。 椿微低头,进一步说道,“是经理给我分配的任务,把宣传页发给每个师生。” “那这也太多了。”他垂下手拎袋子的手,感受了下重量。 宣传页的数量远超高专的人数。 那些人在干嘛,事先没对好人数么,居然让椿拎这么沉的袋子,手都勒红了。 五条悟有些不爽,眼尾微挑道,“高专的人同意了?” “酒店市场部事先向校长打好了招呼。”她道。 “校长同意的?” “那让校长发这些传单好了。” 他讲的理所应当。 “诶?”椿讶然。 她本以为五条物是在说笑,哪有学生让校长做事的,可就在她眼前,五条悟已经转身朝向教学楼的方向,“我去找校长,把这些传单给他。” “这样合适吗?”椿问。 五条悟闲散地说,“没什么不合适的。” 在临走之前,他想到随时可能会下雨,担心椿淋到雨,瞥了眼雨伞,对椿道,“这个你拿走。” 椿未动,五条悟补充道,“是特意给你拿的。” 这句话,他表达得很直接,没有丝毫的遮掩。 椿望着他满满笑意的眼眸,心里多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见她接过雨伞,五条悟道,“你在这里等我。” 椿点点头。 眨眼间,他便消失在椿的视野里。 虽然这不是椿第一次见到五条悟神迹般的能力,但每次看到,她觉得神奇。 雨滴掉落在地上,“啪嗒”碎成几瓣。 天空像是接到了暗号,滴落一滴后,天空淅淅沥沥地掉起雨点。 椿撑起五条悟给的那把黑伞,站在甬道旁,乖巧地等他。 雨越下越大,操场很快被雨水洗刷掉表层的灰土,似是一整块湿漉漉的碧玉。 豆大的雨点打在雨伞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天空阴沉着,偶尔闪过一道光亮的闪电,阵雨即将下大。 随着狂风起,雨水渐渐侵蚀到伞下的区域。 五条悟将宣传页交给校长后,走出教学楼,再次闪现甬道旁。 他从远处看到椿撑着一把伞,在雨中,伞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她也像一枝易折的花,脆弱又无助。 因为他让她在这里等,所以雨这么大,她也不离开这里去避雨。 她真的一根筋。 五条悟走到她面前,雨水无法碰触到他的身体,密集地迸溅,在他周身形成一道水色的光晕。 倾盆的大雨会把所有出行的人弄得狼狈,偏偏他总是跳出人类的范畴。 椿望着伞外的五条悟,他依然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散漫样,甚至他四周的雨水屏障,为他平添一种不可侵犯的神性。 五条悟的眼睑微垂,懒洋洋地说了句,“笨蛋。” 他的嗓音混在雨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怎么也叫她笨蛋…… 椿恍惚了。 五条悟的嗓音里含着几分责怪,“你不知道去避雨吗?” 雨水声沙沙作响,嘈杂且混乱。 “可是……” 她一时不知道自己在对谁说话,是眼前叫她笨蛋的人,还是曾经那个叫她笨蛋的人。 “可是……” 椿垂下眼,长长的眼睫在眼睑处拓出一圈阴影,“你让我在原地等你呀。” 她终于找到一个理由,如释重负。 “笨蛋。” 椿:“?” 五条悟的眼底微微浮现笑意,“只是你自己想站在原地等吧。” 她嘀咕道,“才没有。” “你完全可以去更好更安全的地方。”他道。 椿抬眸问道,“哪里是更安全的地方?” 他俯身钻进她的伞下,闯入那个没雨的领地。 五条悟身上好闻的薄荷糖味迎面拂来,让她心慌不已。 虽然他性格顽劣,但长相属于那种把他扔进帅哥堆里,都是一骑绝尘的存在。 五条悟直视着椿,唇边压着几分轻佻和散漫,“我带你去。” 说完,他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她手上方的伞柄,椿近距离直视五条悟,恶劣的笑容,以及那双好看到无法忽略的冰蓝色眼睛。 他逐渐抬高伞的高度,随着伞的升高,椿的视野变得更加开阔,微风阵阵,吹拂起她的头发。 五条悟再次为她撑起伞。 椿放开伞柄,问道,“你不是不用打伞吗?” “虽然我淋不到雨,但路人看到我这样,会觉得奇怪呀。”他道。 这么说确实有几分道理。 五条悟与她共撑一把伞。 雷鸣声在天空回荡怒吼。 五条悟余光向下撇,看到椿干净的侧脸,虽然表情平静,但雷声响起时,眸光微微闪动。 其实这样的天气,如果椿愿意让他背,他可以很快带她到达可以避雨的地方。 但五条悟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默默地为她撑着伞,配合她的脚步,慢慢地往前走。 终于,他们走到房檐下避雨。 五条悟带她走到高专用来堆放咒术器械的小木屋。 他们坐在屋檐下,他阖上伞,将伞靠着墙面支在一旁,椿也坐在房檐下的木栏杆上,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 雨势浩大,雨水倾盆而下。 五条悟收完伞,走过去,坐在她身旁。 椿望着雨水拍打地面,雷阵雨往往来得快,去得也快,估计过不了多久,雨势就小了。 现在又是他们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 五条悟特意把她带到这里,一个很少有人过来的地方,非常适合继续上次没说出来的对话。 他撇头,看向椿的侧脸。 她的肌肤细腻白皙,给人一种雾蒙蒙的感觉,皮肤上还有些许婴儿般的绒毛。 五条悟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手放进兜里,摸到了铁质的糖盒,于是问道,“吃糖吗?” 他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椿看向他,单纯地点点头。 他推开糖盒的出口,在她的掌心倒出一粒圆滚滚的粉色糖果。 椿将糖放进嘴里,桃子的香味瞬间充斥味蕾。 好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这样问她的。 只不过那次,他给她的是薄荷味的糖果。 她含着糖果,坐在屋檐下,炎热的盛夏变得凉爽,外面的倾盆大雨却淋不到自己,倏忽间,感到十分惬意和幸福。 椿坐在木栏上,小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荡。 五条悟静静地观察椿的反应,她大多时候都,像现在这样放松的情况倒少见。 他不想因为破坏现在的氛围,一拖再拖,雨势渐渐小了。 由倾盆大雨转变为出行不受影响的中小雨,只耗费了十几分钟。 椿见雨愈来愈小,开心地说,“我们现在可以走了。” 她站起身,走到放伞的墙边,拿起雨伞。 尔后抬起头,见五条悟没动,椿疑惑道,“小悟?” 五条悟没转头,赖赖地应了声,“哦。” 椿撑起伞,走到小木屋的屋檐外。 他望着椿的背影,暗暗想着,告白这件事不能再拖。 昨晚他就因为没表达心意后悔万分,他不想今晚再后悔了。 五条悟站起身,直接从跳过台阶,快走两步来到椿的身旁。 “我来拿吧。” 五条悟身材高挑,椿撑伞要举高,会很吃力。 “好。”椿应道。 他从椿的手里接过伞,却没有向前走的意思,依然站在原地。 过了几秒,椿不解地看着他,问,“有事情吗?小悟。” 五条悟没说话,一瞬不瞬地望着椿,“我想继续昨天在电梯里的话题。” 在电梯里,他好像确实有话想对她说。 他的神情认真,让椿也不由自主地严肃起来。 “小椿,我喜欢……” 五条悟还没说完,椿低头笑了起来,“嘛,还以为你要说什么要紧的事情呢。” 他对她的感情,她早有察觉。 只是没想到,他会现在把这件事情戳破。 “你在笑什么?”五条悟细细地看着椿的表情,缓缓地问,“这件事怎么不要紧了?” “你只是青春期的萌动啦。”椿道。 高田与她闲聊时,经常聊到五条悟的事情。 她知道,他是大家族的继承人,自身能力很强,前途一片光明。 椿笑着说,“等你成年以后,你家里人会为你找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名门闺秀。” “或者,你将来对自己另一半的要求,会有一套新的判断标准。” “而那套标准里框住的人,一定会比我好的。” 五条悟安静地看着她,听她说完所有话后,倏地笑了,“你刚刚说话的语气怎么那么像我们家那群老头子。” “哈?” 五条悟紧紧盯着她的眼眸,“我喜欢你。” “不要再给我提那些奇怪的配偶建议,要不要和我交往,直截了当地回答我就好了。” 她还没有忘记甚尔,她和甚尔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她是不可能接受别人的。 椿望着五条悟那张游戏人间的脸,内心产生些许波动,事情发展到此,一定要直白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她没再看他,视线下移到别处,“小悟,对不起。” “我暂时没办法投身新的恋情。” 椿拒绝了五条悟。 她再抬眸时,看到五条悟又变成那副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样子。 “不用道歉,”他释然地说,“听到你的答案,我也就轻松了。” 五条悟看到椿为难的表情,抿起唇角,宽慰道,“安心啦,我不会再让你困扰的。” 他将伞递交到椿的手里,向后退了一步,离开伞下的区域,朝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椿举着伞,望向五条悟渐行渐远的背影。 雨水依然不能沾染他分毫。 他很强大,不是那种需要她担心的人。 椿自嘲地笑了笑,没有再停留,抬步朝学校外的方向走。 五条悟感觉到椿的移动,她已经走到看不到他的地方了。 下一秒。 雨水浸湿身体。 他的发梢变得湿漉漉的,睫毛也沾了水珠,雨水顺着净白的脸侧滑落,眼底的光彻底黯淡。 心痛到无法维持咒力。 五条悟体会到了,原来这就是被人拒绝的感觉。 46 屑 五条悟回到高专。 教室里只有夏油杰, 他坐在座位上捧着一本书看。 五条悟一进教室,夏油杰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 怔愣住了。 夏油杰从没见过五条悟这么狼狈, 整个人像是被水洗了般, 衣服**的, 头发被完全打湿,头帘被他整个掀了上去。 “你是掉水了吗?”夏油杰看着他问。 即使掉水里五条悟都不会变得这么湿, 夏油杰只是习惯性调侃他。 五条悟没说话,径自走到教室后方的储藏柜前, 打开自己的柜子, 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 他拿着衣服,转过身道, “我今天在高专住。” 夏油杰放下手里的书, 勾起唇角,饶有兴趣地说, “你之前不是说永远不会住高专的宿舍么。” “现在不嫌弃了吗?” 五条悟维持着清润的脸色, 没理会夏油杰, 目不斜视地经过杰的座位, 朝教室门口走去。 夏油杰继续说,“怎么了?酒店不好住了?” 五条悟往常都是精神抖擞的, 此时他格外安静。 他越不说话,夏油杰越觉得有趣。 “是因为那个叫椿的女孩子吗?”夏油杰道。 五条悟已经走到了教室门口,听到椿的名字, 停下脚步,转头定定地望着夏油杰,“这个名字不要再提了。” 看到他的表情, 夏油杰收起唇边的笑意。 “我和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虽然以前也没有,但现在是很明确的没有。 他的声音很轻,表情很淡,却给夏油杰一种强制性压抑住狂涛的平静感。 “我去换衣服。” 说完,五条悟走出教室,只留夏油杰一人,独自回味刚刚发生的事情。 * 椿离开高专,走在回酒店的路上。 下午七点,天空仍下着小雨。 盛夏往往天黑的比其他季节晚一些,然而今天阴雨连连,天看起来比前几天暗不少。 高专到酒店的距离很近,从花园穿行过去,步行大约十分钟。 椿撑着那把雨伞,走进花园里。 她在酒店经常听到其他员工谈起过一些关于酒店的怪谈。 这家酒店刚建成没多久,据悉,酒店所在位置的原址是一家财阀的旧府邸。 那家财阀的产业代代昌盛,直至三年前,自家卜卦吉凶的占卜师被杀害,财阀一下丧失规避风险的预知能力,外加上懂行人破了那家财阀的祖宅风.水,商业场的同行一拥而上的拉踩竞争,疯狂抢占他家在该领域的市场份额,导致财阀一蹶不振,庞大的产业一夕间门轰然倒塌,甚至负债累累,他们只得变卖自家土地和家产抵债。 传闻中,在大正时期,旧府邸在建造时,因为一直无法将木桩打进地里,于是选了两个活人祭祀,用两条人命聊慰这里的神灵。 为了搭建酒店,随着机械推翻了这里旧宅的建筑,当年活祭的封印也产生了松动。 那年他们祭祀的场地,似乎就在这个花园附近。 椿独自一人走在这里,打着伞,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她从同事哪里听到的这些怪谈。 她与无惨相处这么多年,早已习惯鬼王这种危险生物,自然不怕什么鬼神,但不知道是阴雨阵阵的天气原因,还是这个花园本身散发的气场阴森可怖,此刻她感到寒冷刺骨,内心充满不安。 以前,无惨和他的鬼部下在时,她作为人类,心底隐隐也会有这种不安。 第六感告诉她,这里不安全。 椿握紧伞柄,加快脚步,心里默念着飞鸟时代法师教过她的护身真言。 不知是雨水拍打地面的声音,还是衣服的摩擦声,椿总能听到她身后紧跟着一阵“沙沙”声。 就在她即将走出花园之时,“嘶——”一阵凉气吹拂在她的后脖颈处。 迈出下一步,她踏出花园的区域,不适感立即解除。 椿撑着伞,茫然地站在原地。 雨还在下,她转头看向身后的花园,一切正常。 刚刚那股危险的气息……是她的错觉么? * 三天后。 一连三天,椿没在酒店见到五条悟。 他上次借给她的雨伞,被她挂在宿舍门后的挂钩处。 到了晚餐换班的时间门。 她与高田约好一同到食堂吃晚餐。 高田事先给椿发了消息,让椿在咖啡厅门口等会儿她。 椿交完班,刚出咖啡厅,便看到高田朝她走来。 “椿。” 在见到椿后,高田小跑到她身旁,亲昵地挽住椿的手臂。 高田虽然身材比一般女生高,但性格属于粘人的类型。 这种亲昵挽朋友手臂的动作,椿就做不来,但高田做出来就非常自然。 她们来到食堂。 因为高田主要负责酒店客户,经常在大厅那边活动,时常见到酒店来来往往的人,比椿所在的咖啡厅要宽阔许多。 椿看似闲聊地问道,“你这两天有没有见到4505?” “你不说我还没发现,最近都没有见到4505诶。”高田说。 椿微低头,心不在焉地应道,“噢。” “他最近很忙吗?”高田搭着椿的手臂,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不知道呢。”椿说。 高田敏锐地察觉到椿表情细微的变化,问道,“你们之间门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椿:“……” “我最近没听到4505退房的消息啊。”高田嘀咕着,而后像是想到什么,笑道,“是不是他向你告白了,你没答应,所以他暂时不好意思见你了。” 食堂里乱糟糟的,排队打饭的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她们。 很明显,这里不是方便讲话的地方。 她最近出现在酒店的公共场所,总能轻易地吸引到酒店员工们的注意。 酒店配置的个别岗位,似乎闲暇时间门很多,没事就会聚在一起聊内部员工的八卦,现在酒店里总有一些关于椿的风言风语。 椿虽然不知道她们具体说了什么,但这种不甚友好的目光,她大致能猜到绝对不是好话。 “没有,你想多了,我们能发生什么……”椿轻声说。 说完,椿拉着高田朝食堂的地下二层走去。 椿与高田走得仓促,在距离她们不远处有一双浅粉色的眼眸一直牢牢地盯着椿的背影。 * 吃完晚饭,椿回到咖啡厅继续工作。 数小时后,在晚班工作即将收尾的时候,咖啡厅的经理山崎手上拎着一袋宣传页来到椿的面前。 “椿,你等下班有事情吗?”山崎问道。 椿看到山崎手上的袋子,问道,“您有事情让我做吗?” 山崎微笑着点点头,椿很聪明,跟她交流从来不用多费事。 “你等下把这些宣传页拿到高专。” “上次你去高专,我看没用多长时间门就回来了,所以我想着你下班过去,应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门就可以把这个这项工作完成。”山崎说道。 她上次确实没用多长时间门,因为宣传页被五条悟直接拿给校长了…… “山崎经理,我去倒是没问题啦。”椿紧接着道,“可前两天刚送过一次宣传页,现在不到三天时间门,又要送吗?” “上次送去的宣传页很多地方没有校对,新品的价格和文字名称都有错误。他们重新影印了一份,我们酒店的市场部门也跟校领导打好招呼了。” 山崎似是拎袋子拎累了,把袋子放在一旁收银台的桌面上,随意地抽出一张宣传页,向椿展示道,“喏,你看。” “这块新品和饮品都更正了名称,”她又将食指挪至宣传页的下方,印有优惠券的地方,“折扣也加大了力度。” “嗯。”椿应了一声。 山崎用手掌拍了拍这摞宣传页,看着椿白净的脸笑道,“那就拜托啦。” * 因为椿是酒店员工的身份到高专去的,所以她没有换掉酒店的工作制服。 走出酒店大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太阳还没有落山,天空被太阳的余晖晕染成橘红色。 椿来到高专。 高专里面依然非常空旷,她站在操场旁边等了一会儿,没碰到一个过路的师生。 椿拎着袋子,双手被勒得通红。 这次……应该没有五条悟帮她了…… 就在椿这么思考的时候,一个身影从教学楼走出。 椿抬眸望过去。 是夏油杰。 学校里没什么人,椿站在甬道旁十分显眼,夏油杰走下台阶便看到她了。 他与五条悟在酒店吃饭的时候见过椿。 这三天,五条悟除了吃饭睡觉,也不去上课,似乎为了逃避什么,全天待在健身房疯狂锻炼。 夏油杰很清楚,他的挚友变成这幅极端的模样,大概率是因为椿。 他走到椿的面前,问道,“你来高专找悟?” 椿摇摇头。 夏油杰视线移至椿手上装满宣传页的塑料袋,“这个是?” 椿有些难为情地说,“酒店经理让我来这里发传单。” “高专哪里用得了这么多传单,我们一个年级才两三个学生。”夏油杰笑道。 “这样的么……” 怪不得她都看不到有人经过这里。 原来学校里都没什么人的。 椿拎着装有厚厚一摞宣传页的袋子,看起来很吃力的样子。 “把传单给我吧,我待会儿回宿舍,很快就能发完。” 椿还没反应过来,夏油杰已经弯身,拿住她手上的塑料袋,她只得松开手,“谢谢。” “没事。”夏油杰笑眯眯道。 “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替我多关心下悟吧。” 夏油杰说。 “诶?”椿讶然。 “他最近还挺需要你关心的。” 说完,夏油杰拎着袋子离开了这里。 * 夏油杰把东西放回宿舍后,到健身房找五条悟。 推开健身房的门,屋内摆放着各种健身器械,五条悟刚做完几组高位下拉,持续性不间门断地运动,让他身上的运动服浸满汗水。 五条悟坐在一旁的休息椅上,刚拧开宝矿力的瓶盖,看到夏油杰盘手倚在健身房门口。 五条悟目光淡淡地掠过他,似乎等着夏油杰先开口。 见此,夏油杰失笑地摇了摇头,而后说道,“我刚刚看到椿了。” “噢,她是有工作吧。”五条悟没什么反应,佯装不在意地喝了口水。 “确实是因为工作。”夏油杰道。 五条悟的唇离开瓶口,抿起一个自嘲的弧度,果然像他想的那般。 如果不是工作,她又怎么会来高专呢,更不可能为他来高专。 夏油杰紧接着说,“你最近没来听课,这两天高专附近出现两只特级咒灵。” 五条悟放下水瓶,盖住瓶盖,眼尾微挑“是吗?” “我也是今天才接到这个任务,还没来得及祓除它们。” “据说是大正时期就诞生的咒灵。” 夏油杰娓娓道来,“古代建房子需要打木桩,如果木桩打不进去,会被认为是有神明阻扰,往往这种时候会献祭活人。” “将活人祭品打成肉泥注进桩子里,如果注有人泥的桩子还无法打进去,便会再献祭一个人。” “夜蛾老师说,那时应该献祭了两个活人,才打进木桩。” 五条悟手上拿着瓶子,没说话,若有所思地拧紧瓶盖。 “最近,附近建筑被翻建,工人们不懂行,误动了木桩的封印符咒,符咒被毁封印力量减弱,两个怨气极深的古代咒灵被释放,两天时间门,已经有十余个人遇害了。” 五条悟:“……” “对了,”夏油杰似是想到什么,顿了下道,“呀,那两只咒灵的出生地,好像就是高专和酒店之间门的花园里呢。” 听到这,五条悟敛起眉眼,问道,“这件事你跟小椿说了吗?” 夏油杰的眼睛弯了弯,笑道,“没有。” 他是故意没跟椿说这件事的。 因为夏油杰知道,那两只特级咒灵虽然很强,却也完全不是五条悟的对手。 “她现在应该已经离开高专了,”夏油杰抬手摸了摸下巴,“你说椿会选择哪条路回酒店呢?如果选择穿过花园的话,真的很危险呢。” 五条悟心里那根属于椿的弦再次绷紧。 夏油杰笑眯眯地看着他,“悟,你觉得她会选哪条路呢?” 五条悟抬眸看了夏油杰一眼,尔后立即站起身,起身的同时手里的水瓶随意地扔在旁边的座位上,匆匆离开健身房。 47 屑 从高专回酒店的路有两条。一条途径花园, 只需要七分钟就能走到酒店;另一条是绕道走马路,走到酒店需要二十分钟的时间。 与她去高专时不同,夜幕降临, 天此刻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椿明天要值早班,早上六点就要整装到岗。 即便三天前花园给她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但那毕竟是三天前的事情了,而且当时无事发生, 只是她毫无根据的第六感。 为了能多休息半小时,选择穿过花园的道路, 更划得来。 花园里的道路上,大约走个几十米才有一盏昏黄的路灯。 光线黯淡, 树木的枝叶看起来像墨一样浓黑,这座花园里有不少树龄悠久的古树。古树根深叶茂, 枝条参差伸展盘踞, 苍劲苍翠,树的影子离远看去, 身形高耸, 宛如展开手臂张牙舞爪的怪物。 偶有微风吹过,盛夏的天气, 椿竟有种刺骨的寒冷感。 花园里静得可怕。 自己的呼吸声,高跟鞋碰触地面的脚步声, 风吹拂树叶的窸窣声,以及让她找不到来由, 一直在她耳边吹拂的绵长吐气声“嘶——”。 随着恐惧加重, 椿拉紧外搭西服的衣边,快步朝花园外走。 椿走了一段路,脖颈处一直冷飕飕的, 似乎有只无形的手在抚摸她的脖子。 紧接着,她的脖颈产生强烈的刺痛,像是被一条有金属质感的细绳子勒住喉咙。 是她的项链。 椿急忙抚上脖颈,手摸了一空,勒感霎时消散,与勒感同时消失的,还有她佩戴的那条土星项链。 脖颈处变得空荡荡的。 她每天都会佩戴那条土星项链,今天也不例外。 自从她经历去世与复活,一觉三天,人间三年,睁开眼后老公儿子和家都没有了,项链成为她唯一的慰藉,也是证明过去真实存在过的物证。 即使丢掉性命,也不能丢掉项链啊。 椿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点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弯起腰开始寻找项链。 手机的光源有限,照射范围不大,外加上地面散落着很多零零散散的枝条,找起来异常得困难。 椿打着手机的灯光,所站的位置仔细找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也许项链掉在她来时的路上了。 她扩大寻找的范围,沿着道路往回走。 经过一个灌木丛,倏忽间,一道刀光从灌木中一晃。 椿当时凑巧弯腰,闪过这一击。 灌木枝叶被一刀横切,整齐地掉落。 她注意到异常,向旁边走几步。 椿的右手置于胸前,紧盯着灌木,小心翼翼地等待后面的“东西”出现在她面前。 是人类? 还是……? 过了半晌,一个矮小的身影从灌木丛后走出。 她留着粉色的短发,头微微低垂着,看不到表情。 虽然她没有抬头,但椿与她毕竟都在酒店工作,每隔一两天就能见到面,椿仍然从她的身形体态能判断出眼前的人就是竹内。 月光的笼罩下,竹内整个人多了些冷清的肃穆感,与平常可爱的模样大相径庭,外加上花园里惊悚阴暗的氛围,眼前的竹内让椿感到异常陌生。 “竹内?”椿试探性地叫了下她的名字。 竹内没有任何的反应。 几秒后,竹内抬起头,脸色很淡地直视着椿。 椿借着月光,仔细端详面前的竹内,发现她的外貌与平常有些微不同,脸颊上有点点清晰可见的雀斑,小巧的鼻子上挂着一个笨重的黑框眼镜,眼镜片泛着光,有层层轮路,看起来厚厚的,像是高度近视的眼镜片。 竹内是个很爱打扮、化妆的女生,在酒店里,椿从没见过她戴过近视眼镜,更没想过她一向光洁皮肤上长着黄色的雀斑。 椿望着她,略带警惕地说,“竹内,你怎么在这里?” 竹内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没回答她,一阵夜风吹过,树叶发出簌簌的声响,也顺势拂起竹内耳边的碎发。 虽然竹内的形象与以往不同,但椿还是能从她起伏的胸部判断出,眼前的竹内是个有呼吸的人类,椿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或许是竹内在花园里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导致她现在的状态古怪。 “我们一起回酒店吧,感觉这个花园很危险。” 椿说完,走到竹内身前,欲拉起竹内的手。 手还没碰触到她,一道白光贴着椿的鼻尖划过,她回过神时,额前的几根发丝齐齐掉落。 如果她多走一厘米,此时的鼻子怕是已被削去一半。 椿来不及后怕,竹内垂在身侧的手里握着一柄刀锋锋利的长刀,轻盈地抬起手腕,长刀再次朝椿砍去。 刀的长度将近一人高,椿边向后躲,边思考着竹内看起来矮小、瘦弱,是怎么把长刀挥舞地熟练自如的。 竹内在酒店的形象一直是软软的萌妹,忽然颠覆印象,拿着长刀砍人,任谁看到都会大受震撼。 椿掏出防身用的药瓶喷雾,刚掀开瓶盖,刀便朝她横着挥了过来,瓶子被刀砍碎,椿的身体也失去平衡,屁股跌坐在草地上。 竹内被月光笼罩,手倒扣住刀柄,将刀尖戳进地面里,睨视着坐在地面上的椿,眼神冰冷又病态,像是盯着一只待宰的羔羊。 椿用手撑着地面,不解地望着她,“为什么要杀我?” 竹内怪笑了几声,而后蹲下身,双手叠放在膝上,一瞬不瞬地看着椿,问道,“你喜欢这个花园吗?” 这个花园阴森可怖,充斥着死亡的气息,椿下意识说,“不喜欢。” “那刚好……”竹内的眼睛弯了弯,笑眯眯地道,“我就把你埋在这里吧。” “?” 因为椿不喜欢这里,所以竹内选择在这里杀了她,并把她埋在花园里。 如果她刚才说“喜欢”,竹内会不会就不杀她了…… 危险来临,椿的脑袋里却迸出一些奇怪的悖论。 竹内握住刀柄,从泥土中拔出长刀,刀刃闪着寒光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圆轮,刀尖再次指向椿。 椿用撑地的手暗暗抓住一捧泥土。 竹内的动作熟练到不像是第一次用这种武器,椿想到当时来酒店应聘的时候,似乎也没向人资部提供什么信息及证件,就让她入职了,由此可见酒店对员工来历的审查并不是十分详尽。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讨厌你,”竹内的眼底闪过一丝疯狂,“如果第一次感到不对劲就除掉你,那五条先生就不会……不会……” 竹内的声音变得哽咽,一提到五条悟,她眸光闪烁,语气不由地放软。 恋爱脑的病娇么。 椿原本觉得竹内身上的反差感很酷,但现在得知竹内是因为男人才暴走的,忽然觉得档次一下就变低了。 竹内摇了摇头,似是摆脱掉脑子里关于五条悟的画面,而后她的表情再次冷了下来,抬刀尖指向椿,“这些都不碍事了。” “去死吧。” 长刀挥落,在夜空中划过一道残影,椿扬起手中的细沙,沙子直面打向竹内的脸。 她的眼睛进了细沙,皱眉紧闭住双眼,与此同时,一个穿着警署制服的男人倏地冲了过来,将竹内扑倒在地。 “放开我,放开我。”竹内眯着眼睛反抗着。 警.察动作利索地将竹内的双手别在身后,让她的脸紧贴地面,警告道,“不许动,昨天失踪的人与你有关吗?” 近期,花园附近产生数个失踪人员,这种类似城市怪谈的案件,为避免造成社会恐慌,新闻并未报道,仅是调派警.察在附近值勤。 竹内急忙否认道,“你在说什么?快放开我。” 凭借多年的刑侦经验,警.察判断竹内的神态与语气并不像装出来的,他目睹了竹内拿刀砍人的全过程,也不能放任不理。 他掏出手铐,拷住竹内的一只手腕,另一只拷住自己,准备把她带到警署里审审。 椿倚靠着身后的树木缓缓地站起身,头发在躲避竹内攻击的时候散落,长发软软地垂在肩上,眼睛直视着他们。 警.察拽起竹内,抓着她的手臂走到椿的面前,问道,“你没受伤吧?” “没。”椿道。 “你跟我一起去警署录口供。” 警.察语气不容置疑地道。 椿点点头。 竹内虽然已经被拷住手腕,仍不停挣脱着,双眼恶狠狠地盯着椿。 长刀掉落在树丛里,因为这是犯罪证物,要一同带去警署,警.察拽着竹内走到长椅旁,打开自己那边的手铐,重新将竹内拷在长椅镂空的椅背上。 警.察转身走进树丛里捡武器,竹内手腕被烤着,眼睛却依旧不老实地盯着不远处的椿,压低声音道,“你别以为事情结束了,只要我还活着,就绝对不会放过你。” 椿望向她,竹内的脸庞在月光的映照下,有种瘆人的惨白感。 下一秒,椿的脸色一变,一个巨大的肉球出现在竹内的身后。 肉球像是融合了无数人的身体,有不少人类的四肢长在肉球的表面,肉球的正面渐渐浮现出一张巨大的嘴巴。 竹内看到椿的表情变化,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自己的身后,惊恐地发出尖叫,“啊——” 那张血盆大口张开,将竹内的头连同刺耳的尖叫声一并吞下,仅留下无头的身体仍拷在长椅旁,持续站姿,一秒后失去力气跪在了地上。 血腥的一幕在眼前发生,椿不可置信地抬手捂住嘴巴,下意识后退两步,与巨型肉球拉开距离。 听到叫喊声,警.察跑了过来,看到竹内的尸身,迅速地掏出□□,朝肉球连开了两枪,“嘭、嘭。” 肉球中弹的地方没有流血,仅产生细小的凹陷,而后很快恢复如常。 枪似乎对它没有任何的作用。 肉球转动了下身体,有嘴的那面转向警.察所在的方向。 见此,警.察立即警觉起来,肉球张开嘴吐出一口透明的液体。 他急忙跳进树丛,然而躲得不够快,半个身子还是淋到肉球吐出的液体,那液体就像浓度极高的硫酸,衣服沾到的部分立即蒸发,皮肤变得通红褶皱,警.察倒在地上痛苦不已,再不能起身行动。 融掉猎物,更方便进食。 肉球再次转身朝向椿。 考虑到它的射程极远,椿意识到,现在开始跑似乎用处不大。 椿愣住,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肉球那股透明的液体朝她迎面喷来。 在液体即将接触到她的时候,椿闭上了双眼,而后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按住她的头,让她贴近自己的身体。 她像只小猫般缩在他的怀里,隐隐感觉到他温热而宽厚的胸膛,似乎能为她摒弃掉所有危机…… 48 屑 五条悟将椿抱在怀里, 用自己的后背挡住肉球喷出的全部液体,严严实实地令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椿缓缓睁开眼, 在他的怀里抬起眸, 视线越过他的肩膀,隐约看到那股透明的液体在碰触到五条悟的瞬间被弹开,在朦胧的月光下, 像晶莹透明的水滴朝反方向肆意迸溅。 她回过神,目光对上五条悟冰蓝色的眼睛, 那双像蕴含苍穹万物的眼睛里, 原本超然绝俗的眼瞳, 此刻却清晰地映出她的倒影。 五条悟? 怎么是他…… 几天前, 他们不是已经把关系说得很清楚了么。 此时, 椿还被五条悟环抱着, 两人距离很近, 五条悟的表情平静, 似乎也意识到姿势得不妥当, 立即放开环抱她的双手。 没有冗余的停留,动作利索地转过身, 面朝那个肉球的怪物。那个怪物似乎比椿更有吸引力, 没再注意椿。 她站在五条悟的斜后方, 从这个方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高大又漠然的背影。 她感觉到五条悟与以往的态度不同, 他给椿的感觉,就像只是接到不得不执行的任务, 单纯来处理咒灵的。 他对她没有任何的刻意,救她像是随手顺带的事情。花园里需要他营救的人,是她或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在那个危机的时刻,他都会救的,无差别对待,她也并不特殊。 这样想,椿的心理负担减弱许多。 看到自己攻击不奏效,肉球开始朝五条悟这边蠕动。 五条悟与以往戏谑咒灵,享受战斗的状态不同,这次,他直截了当地聚了一发“苍”,没等肉球发动第二次攻击,“苍”便轰向肉球,威力强劲,肉球的身体瞬间炸的粉碎。 消灭了咒灵,他转过身,目光下意识去寻找椿,然而第一眼却没看到她。 扩大视野范围,发现椿已经跑到树林里,并且俯下身,细细察看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男人的伤势。 见此,五条悟神色缓和,一只手悠闲地插进兜里,似是不经意的,懒懒地观察她的举动。 椿,还会治疗么? 虽然告白失败,没有任何理由再去接近,但他望着椿检查警察伤势时认真又稚气的表情,忽然觉得,只要还能看到她,即使距离远一些,这感觉也不错。 为了不让咒灵的二次攻击波及到椿,五条悟今晚祓除咒灵的速度异常快,在危机过后,他意识到似乎有什么被他遗忘了。 夏油杰当时说,花园里似乎有两只咒灵…… 一股不祥的紫光,在椿身旁的树丛亮起。 椿感到光亮,抬眸看向树丛映照的紫光,在那束光线中,看到那条土星项链在光中一闪而过,而后紫光消失,飞速地划向花园的深处。 她的注意力完全被项链吸引,唇微动,轻喃了声,“项链。” 是甚尔送她的项链。 椿不由地站起身,步履踉跄地追那道紫光。 见此,不远处的五条悟怔愣了下,嘀咕道,“搞什么?” 五条悟瞬移到椿的面前,挡在她面前。 椿抬头,澄清地眼眸望向他,气息不稳,慌张道,“它拿了我的项链。” 五条悟本以为那是一只会迷惑人心的咒灵,不然椿也不会往咒灵的领域里钻,但她清明又灵动的眼眸却推翻了他的猜想。 椿很清醒,并没有被咒灵迷惑。 或者,一直以来,迷惑她的从不是咒灵…… 椿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五条悟转身跟在她身后,漫不经心地道,“一条项链而已,再买一条不就好了。” 语气轻描淡写,故意说得没心没肺的。 椿蹙起眉,表情认真且严肃,“这条项链对我很重要。” 他不解,“很重要?” 椿焦急的情绪无可言状,诠释她并未说谎。 一条项链能有多重要? 对五条悟来说,此时,椿的身上又多出一个谜团。 椿知道,五条悟来这里的任务是祓除咒灵,没有义务帮她抢回项链。 她亲眼见到五条悟的能力,那一发“苍”放出去,别提项链了,恐怕连咒灵的尸骨都会灰飞烟灭。 况且,那是甚尔送她的项链,即使五条悟愿意帮忙,于情于理都很不合适,她想亲自拿回那条项链。 可笑的是,她刚刚还在鄙夷竹内因为男人,冲她发疯的事情,结果到她自己身上,她似乎疯得更厉害,连咒灵的领域都想闯进去。 她果然还不够成熟,以后不了解事态的全貌,还是不要随意评判他人。 五条悟盯着她的背影,情绪开始紊乱。 椿进去……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他知道咒灵不是对手,但那只毕竟是特级,存在未知的因素,有让椿存在陷入险境的可能性,他就完全不想椿去涉及这件事。 “不要再向前了,你已经快走进咒灵的领域。” 他的警告没有丝毫的效果,椿步履不停,继续靠近那道不祥的紫光。 五条悟努力伪装出的冷漠,在椿即将冒险的行为前,轰然崩塌,紧接着炙烫的感情一发不可收拾。 他再也控制不住对她的关切,语气中含有浓重情绪地问,“这条项链有这么重要吗?” 椿停下脚步,侧头看着五条,湿漉漉的眼睛里有眸光闪烁。 她抿住唇,轻轻点了下头。 他盯着椿的脸,冰河似的眼眸里流光暗涌,片刻后,他淡声问,“比你的命还重要?” 不知道怎么回答。 椿撇过视线,沉默了。 “在这儿等着。” 五条悟没再看她,转而望向花园光线暗沉的深处,眼眸像淬了一层冰雪,悠悠地道,“项链,我会拿回来。” 不容椿抗议,五条悟瞬间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 五条悟隐隐有种感觉,揭开这条项链的含义,或许能解开椿身上一直带有的秘密。 领域展开。 他的无量空处虽然没有完全完成,但半开领域,也足以让这只咒灵的脑子里灌入庞大的信息,从而完全停摆瘫痪。 五条悟站在咒灵面前,伸手探入它的身体里,戳破它的胃袋,开始在它的胃里摸索着。 这只咒灵明显很杂食,进食种类异常丰富。 好脏。 好恶。 但为了椿,项链一定要找到。 他甚至为了提升触觉,关闭了那只手的无下限。 黏糊糊的血肉、光滑冰冷的骨头、干枯易脆的树枝……以及金属质感的链条。 找到了。 他从咒灵的身体里抽出手,连同那条银闪闪的链条一同重见天日。 手上的无下限再次开启,连带那条项链上的污秽与血渍霎时迸散,手和项链再次变得洁净。 这是椿一直佩戴的项链,今天,他终于看清了项链的全貌。 “Vivienwd。” 五条悟扯起唇角,自语道,“原来是这个牌子的。” 他把玩着手上的项链,还不忘一旁的咒灵,抬手一挥,轻而易举地将咒灵头身分离。 祓除掉咒灵,五条悟用双手转动项链挂坠的土星,意外发现在光圈下镀着一小行字:Tuji & Tsubaki。 五条悟:“……” 他的动作一滞,几秒后,单手收住项链,放进兜里,朝领域外走去,在他踏出领域的瞬间,领域收缩消失。 * 项链是他从咒灵胃袋里拿出来的。 每只咒灵的能力均不相同,以防一些稀奇古怪的力量,五条悟插兜的手攥着那条项链,一直度着咒力,保护着项链。 五条悟走到公园与椿分开的位置。 在不远处,他看到椿手上泛着白光为警.察疗愈。 她的目光淡淡,疗愈的白光映在她光洁的脸上,有种极低的入世感,似乎看到有医治效果,浅粉色的唇角浮现一丝甜甜的笑。 好像能治愈别人,她也会发自内心的开心。 他六眼看到椿灵魂深处的白光,原来是这样用的。 五条悟不由自主地走向椿,没有惊动她,默默地蹲在她的身旁。 椿继续为躺在草丛的警.察医治,五条悟仔细看着椿那双泛着白光的手。 五条悟与椿并排蹲在警.察身前,白光一同映在了他们的脸颊上,警.察受伤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五条悟忽然开口说,“如果是我受伤就好了。” “?” “因为这样……” 五条悟侧过头,目光笔直地撞进椿的眼底,“椿就能为我治疗了。” “……” 椿侧头看向他,眼神变得疑惑且凝重。 五条悟扬起唇角,恢复成以前吊儿郎当,散漫的样子,“开玩笑的。” 说完,他从兜里拿出那条土星项链,悬空着吊坠在椿的眼前晃了晃,“你的项链,我拿回来了。” 49 屑 也许是用能力治疗时花费太多力气, 椿的视线有些模糊。 项链失而复得,椿霎时被巨大的喜悦包裹。 银色的土星吊坠映着月亮皎洁的余晖,如她记忆里那般熠熠生辉, 而项链旁, 是五条悟那张无法忽视的脸, 那个瞬间, 他们仿佛一同晃进了椿的心里。 椿低垂下眸,避开与他眼神接触, 摊开手,土星吊坠触碰到她的掌心。 她轻道,“谢谢。” 五条悟的手指松开, 链条顺着手滑落, 在完全离开他手的时候, 项链产生变化。 项链从离开悟的位置逐渐破裂,完整的金属破裂成银色的细砂, 如一条垂直的线, 笔直的,淅淅沥沥地洒落在椿的手掌上。 椿收紧手掌,想去握住那些砂, 她越想握住, 那些细砂却越快速地从手指的缝隙间流走。 项链彻底没了。 晃神间, 她先是不信。 定睛再看,地上仍是一摊银白色的粉末, 微风一吹,草芽轻摆,连粉渣也消失殆尽。 她想起甚尔送她项链时的场景—— 甚尔为她戴好项链,佯装不在意, 静静地观察椿的反应。 场景模糊,只有甚尔那双漆黑的眼眸,在她的记忆里依旧明亮。 椿曾经在书上看过关于土星的传说。 在西方,土星被叫做克洛诺斯,它周围的光环是爱神脖间环绕的那圈彩云项链,传说中,如果情侣一同看到木星的光环,他们的爱情就会受到爱神的庇佑,保佑他们一生恩爱,永不分离。 然而,克罗诺斯还有别的故事,他的妻子恐惧他,他自己也因为害怕被儿子取代他的地位,而亲口吞噬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一个连爱情都没有的神明,又怎么能守护凡人的爱情呢? 很荒谬,这个并不高明的传说,他们却一厢情愿地相信了那么长的时间…… 也许,她早该清醒了。 椿松开手,掌心中仅存的银砂也流了下去。 她失去意识,身体朝后倒,五条悟立即扶住了她的身体,“椿?” 这条项链一直以来都被椿赋予了很多的意义,它见证过他们的爱情,承载着过去生活的回忆,是她的精神支撑,也是她对未来的期盼。 房子被烧了,她找不到甚尔和惠。 现在,连项链也消逝了,这是不是证明,她的念头也该断了…… 对于五条悟的呼唤,椿没有任何应答,合上双眼,身体不支地倒在了地上。 * 五条悟第一时间将椿送到医院。 高专有紧急任务发布,他手机的铃声不断,夜蛾老师和夏油杰一直在催他回高专,但五条悟却无暇顾及这些,直至医生确定椿没大碍后,五条悟将椿的事情告诉高田后,才安心离开医院。 他对椿充满愧疚。 是他把项链拿回来的,他便觉得他应该为项链毁掉的事情负责。 五条悟猜测项链变成粉末的原因,大概率是咒灵胃袋里含有大量酸性物质侵蚀到项链,项链在胃袋的时候就破损了,他用咒力维护着取出项链,让项链维持着原貌,然而项链一离开他的手,就化成了粉末。 事已至此,项链变成的细砂被风吹走,没有任何修复的办法。 椿住院的这两天,五条悟一直通过高田了解椿的情况。 第三天,下午。 五条悟完成所有的工作,回到高专将祓除咒灵的详细情报汇报给信息部门,自己得以空闲离开高专。 走出办公楼的大门,家入硝子穿着白色的医务服,手上拿着深色的文件夹,正急匆匆地进入办公楼。 他们正面相迎,家入硝子停下步伐,问道,“悟,看到杰了吗?” 五条悟摇头,问她,“给他打电话了吗?” “电话联系不到他。”家入硝子有些担忧地嘀咕道,“杰总把任务和生活分得很清,有时候很难看清他内心的想法呢。” 听后,五条悟没放在心上,语气平淡地说,“杰还在执行任务吧。” 他走下楼梯的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侧身看向硝子,“今天忙吗?陪我买点东西。” 以往,五条悟逛街很少叫她,硝子觉得稀奇,挑眉问,“你让我陪你买什么?” “女生住院需要的物品。”五条悟坦然地说。 “噢~”硝子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椿住院了吗?” 紧接着,硝子摊了摊手,“可惜了,我今天很忙。” “高专的医务体系人手严重不足,每次任务高峰期,医务人员都近乎崩溃。” “哦。”五条悟没多纠缠,转正身体向前走。 “我想……基础物品医院都有的,你买些让她看到开心的东西吧。”硝子望着五条悟的背影说。 “嗯,我知道了。” 五条悟离开高专,来到商业街。 他选购的目标是,能让椿看到开心的物品…… 路过奢侈珠宝品的店铺,他站在玻璃橱窗外,向店内望去,里面陈列着琳琅满目的首饰,包括富有设计感的项链。 项链…… 追根究底,椿住院的原因就是失去了那条土星项链。 再买一条送给她,她会不会开心呢? 五条悟走进店铺。 虽然五条悟年龄看起来不大,但优质的气质和穿着,眼尖的高奢品店员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个不缺钱的主儿。 其中一位临近的店员小姐立即凑过去,殷切地打招呼道,“先生,请问需要些什么?” 五条悟环顾一下四周,店里的项链很多,它们在陈列灯的照耀下,闪着高级的光泽。 他脑海里浮现起椿温柔又好看的面庞,恍然间觉得这些珠宝似乎并不适合椿清雅且乖巧的气质。 椿应该不是那种看重礼物价格的女生。 店员见五条悟犹豫,“先生,您想看哪类呢?我可以为您介绍。” “如果送朋友的话,是可以提供镀字服务的。”她补充道。 “镀字?”五条悟不带什么感情地重复了遍这个词,从糖盒里拿出一颗糖,扔进嘴里。 “是啊。”店员以为他有兴趣,进阶地解释了下这项服务,“可以把重要的信息镀在饰品上呢,比如纪念日,或者你们的名字之类的。” 在项链上镀名字…… 五条悟忽然想起那条土星项链上镀刻着椿和另外一个人的名字,刚含进嘴里的糖瞬间被咬碎。 还是不买项链了。 他才不要送和那个“Tuji”送一样的礼物给椿。 高奢品店员见惯顾客们的各种怪癖,她看五条悟一直没有表态,也不着急,恭顺地站在他的身后,等待召唤。 五条悟视线一偏,视线落在两个展台中间的盆花里,零星有几支深蓝色的玫瑰。 店内柔白的光照着那几朵玫瑰,花朵似乎也泛出了深蓝色的幽光,神秘又蛊惑,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五条悟走到那盆鲜花的面前,弯下身仔细观察。 而后,他侧过头,透过墨镜镜片望向店员,漫不经心地问,“花怎么卖?” 店员很少碰到人来首饰店买花,一时失态,歪头,“啊?” 这家店品牌的主打色是克莱因蓝,设计师为了给顾客留有高品质的店铺视觉感,店铺每天都会更换从荷兰空运来的稀有鲜花,也是全东京都很少见到的,深蓝色玫瑰花。 虽然时而也会有顾客提出购买蓝色玫瑰的要求,但毕竟他们是高奢首饰店,只私下给SSVIP顾客提供这种送花服务。 店经理看到小店员不知道如何应付五条悟,于是走过来向他解释道,“先生,是这样的,我们店里的装饰鲜花是不出售的,目前仅无偿回馈给品牌的SSVIP级顾客。” 五条悟像没听到经理的解释,站起身,“花我要了。” “先生,这个花……” 五条悟掏出的黑卡打断了经理接下来的话,那是一张不限额度的信用卡,经理盯着递到他面前的黑卡,下意识地咽了烟口水。 五条悟轻扯了下唇角,“你看下,刷多少能给我。” 经理双手接过卡,立即应道,“好!” * 下午两点,五条悟到达医院。 因为他每天会抽空向高田询问椿的情况,所以房间号和椿的病情都了然于心。 办理完探望病人的手续后,五条悟来到椿所住的病房前,敲了敲门。 等了一会儿,房间内仍没有任何声音。 五条悟转动门柄,推开病房的门,屋内空无一人,映入视野的是一间干净的单人病房。 窗户微敞,微风吹拂起洁白的窗纱,病床旁有个木质的床头柜,桌面上摆放着几本杂志和一个空的花瓶。 五条悟瞥到墙壁上贴的病人作息表。 现在应该午休刚结束,病人到室外短暂的活动时间。 他径直走到病床前,将手中的花随手放在桌面,尔后他则坐在给探望人休息的椅子上,静等椿回来。 阳光透过窗子,玻璃斑驳的光影或隐或现地印在墙上,整间病房与五条悟初见的时候不同,仿佛每个角落都带有椿的印记。 桌面上那摞似乎带有强迫症般,码放异常整齐的杂志,五条悟下意识地笑了下,而后瞥到杂志旁他带来花束,花瓣上沾有剔透的水珠。 五条悟放花的时候,没注意下面压着杂志,于是他立即拿起花束,将它再次放在桌面空余的地方。 他对椿的一切都保持着好奇心,放好花,视线挪到最上面的杂志,是一本他住那家酒店时,随处可见的酒店内部月刊杂志。 酒店内部的杂志,想想也能知道里面的大致内容,无非就是广告,和酒店一些介绍之类的。 往常,五条悟对这类杂志不会多看一眼,但这本杂志摆在椿的病房里,似乎就多了些不一样的感觉。 他坐在一旁,探身,刚拿起杂志,一张夹在杂志里的相片,掉落在地。 五条悟随手捡起照片,看清照片的画面后,彻底怔愣住了。 与此同时,五条悟的身后传来转动门把手的声音,椿进入房间,看到五条悟的手上拿着她从废墟的房子里捡来的全家福。 那张相片里清晰地印着她、甚尔和惠坐在车里的模样,这也是惠出生后的第一张照片。 一家人幸福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然而时过境迁,在现实层面上,椿手上能证明她与甚尔过往的事物,似乎也只剩这张相片了。 椿不慌不忙地走到床边,清亮的水眸瞥到桌面上那束蓝色玫瑰花,她微微欠身,纤细的手握住花束的包装。 五条悟抬头望着椿白皙且好看的侧脸,手指捏着照片,心里有大致的答案,嘴上却逞强地问,“他们是……你哥和你弟?” 椿拿起花束,轻轻地摇了摇头。 五条悟直直地注视着她,静待下文。 椿抿了抿唇,一时想不到该如何称呼甚尔。 说甚尔是她的男友,他们结过婚。 说甚尔是她的老公,但她又不确定这段婚姻关系是否还存在…… 椿思索了片刻,终于找到一个合适又稳妥的称呼,看向五条悟,微笑地道,“前夫和儿子。” 前夫和儿子…… 五条悟垂眼,拿着照片的手轻搭着膝盖,整个人沉默了。 椿的身份信息上记录着,她今年刚成年,结过婚,还有儿子,这些超过他的预判,并且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难道,椿被坏男人骗了吗? 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五条悟倏然间感觉到,一直以来挡在她身前那道浓浓的迷雾,渐渐消散了些,此刻悬浮缥缈的薄雾,已经能朦胧地看清她的轮廓。 “这个是给我的?” 一道清淡甜糯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索。 五条悟抬眼望去,椿手捧着那束花,静静地看着他,深蓝色的玫瑰衬得她的脸颊愈加瓷白瑰丽。 ……很奇怪。 他明明是第一次送花给椿,但眼前的景象却令他产生莫名的熟悉感。 五条悟的大脑每天都会收取到比常人多数万倍的庞大信息,他尝试性挑出相关的内容。 紧接着,他的脑子有一部分开始隐隐作痛,似乎有一些不属于这个身体的记忆,从层层阻碍中突破而出—— 画面昏暗。 屋内的环境不像现代的装潢。 长长的衣袖盖住了他手里握的那支青蓝色的花朵。 花瓣细长,整朵花散发着蓝色的幽光,像有灵魂般,光芒忽明忽暗,变幻莫测。 这花不似花,更似一道来自远方国度的诏谕,交由他传递。 透出石像,跨过高台,身体有种第一次用脚落在地面的触觉。 而后画面一转。 他手中青蓝色的花朵,已经握在面前少女的手里。 少女跪坐在他面前,她的长相与椿一般无二,穿着银白色的浴衣,清透的眼眸轻抬,“这是给我的?” 沉默了片刻,他道,“把这支花,加进那味药里……” 50 屑 这段记忆戛然而止。 五条悟不清楚这是谁的记忆, 但他回顾这段记忆时,能清晰地感觉到,记忆主人对眼前的少女, 存有强烈地守护之心。 那种想守护对方的感觉, 与他对椿的感觉别无二致。 五条悟眉眼低垂, 长而密的白色睫毛在眼窝处留下层层阴翳, 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即便自身能力再强,他也只是一个高中生啊。 在爱慕对象那里亲口得知, 他第一次喜欢上的女生,不仅结过婚,还离过婚, 并且与前夫之间有个儿子。嗯, 这件事或许已经不是知难而退那么简单了, 但愿他以后不会产生恋爱方面的心理阴影。 所以,他们的交集, 这次真得结束了吗…… 椿佯装不在意, 垂下眼眸,纤细白皙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捻着蓝玫瑰的花瓣,静观五条悟的反应。 过了半晌, 五条悟绵久悠长地呼出一口气, 薄唇轻启道, “最近有些忙,耽误了许多天。” “我明天搬回酒店住。” “诶?”椿讶然地抬起头。 五条悟不是应该说些与她划清界限的话才对嘛。 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连帽衫, 身材劲峭挺拔,白色碎发下,冰蓝色的眼眸含着流光,唇边带笑地看着椿。 五条悟的笑容里总带着一股恶作剧的邪气劲儿, 现在也不例外。 他难得仔细认真地将手中的照片夹放回杂志,而后将杂志递向椿,“我会等到你愿意接受我的那天。” 椿从他手里接过杂志,垂着眼,小声地说道,“那如果,我一直不愿意接受你呢。” “那我就一直等下去呗,”五条悟用舌头抵住左脸颊处含的糖,声音含糊不清,“反正又不着急。” 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五条悟的话总是半开玩笑似地说出,但尽管这样,这些话仍然令她坚硬的外壳产生一道裂痕。 椿的手紧紧地攥住杂志的一角。 “对了,”五条悟观察着椿的反应,“你和他为什么会离婚?” 因为会吃醋,所以五条悟不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却很好奇他们是怎么分开的。 五条悟想了解椿不能接受的点,以防自己踩雷。 “虽然是前夫,但不是离婚呢。”椿道。 “不是离婚,”五条悟问道,“那是什么?” 椿抬起眸,正襟危坐地开口道,“是丧偶哦。” 是丧偶,只不过死的那人,是她。 五条悟:“……” 得到答案后,五条悟轻抬眼眸,冰蓝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椿的脸,观察椿情绪的起伏。 奇怪的是,他在椿的表情中没有看到任何悲伤的情绪。 以椿的性格,即使失去一个品质不好的恋人,也不可能会毫无反应的。所以“丧偶”,或许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丧偶”。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病床上,几无血色的脸,外加骨子里透出的脆弱感,与病房里白色的主色调相结合,显得洁净中带有些许憔悴。 婚姻本就涉及到**,外加上椿的身体刚刚康复,椿没有主动讨论,五条悟便没有继续追问这个话题。 沉默片刻后,五条悟的手机铃声清脆的响起,他掏出手机,接听电话,话筒另一边传来伊地知洁高焦急的求救声。 原宿那边的商业街出现特级咒灵的咒胎,高专低年级去支援,敌不过咒灵,现在的情形十分危险。伊地知洁高也是躲在大楼角落里,拨通五条悟的电话,寻求帮助。 “……在神宫前1-14-171。”伊地知洁高的声音颤抖。 “好了,我知道啦。”五条悟语气轻松。 “情况紧急,快来啊——快——”伊地知洁高的话还没说完,咒灵到来的磁波干扰,导致电话挂断。 “滴——滴——滴——” 五条悟挂断电话,手机离开耳朵,他侧身看向窗外,咒力在周身腾升,感受了下远处的战况,眼眸里的流光微敛。 而后,他带有歉意地望向椿,“小椿。” “嗯?” 五条悟已经走到窗边,对她道,“很抱歉,我刚来就要走了,最近任务很多。” 自从她上次被咒灵袭击,椿多少也意识到五条悟的工作性质,像那些年鬼杀队的剑士,是除恶扬善,拯救万千人性命的工作。 嗯……虽然他看起来并不像鬼杀队成员那样正派。 但既然是正义的事,椿对此只有无限的支持,自然也不会阻拦或者不满什么,她对,“去忙吧。” 五条悟转过身,直面窗户,一推开玻璃窗,秋季凉爽的风拂起窗旁的白纱,白灼柔和的日光映衬着他的背影,仿佛发着光。 冷空气进入房间内,椿双手不自觉地环抱住自己。 他身体未动,侧头看向椿,捕捉到椿细微的动作,然而无暇顾及,只得说,“那我们酒店见。” 椿看不真切,迷迷糊糊的,他的样子往常那般松弛,却有一种飘渺的疏离感。 “好。”她道。 得到回应,五条悟没再看她,轻盈地跳到窗台,整个身体探出窗外,白纱还在轻摆,下个瞬间,他便消失了。 椿望着浮动的窗纱,以及空无一物的窗台,不禁想起几年前他忽然离开的景象。 几年过去了,他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虽然他性格恶劣,行踪也飘忽不定的,却令她觉得异常地可靠。 * 很快到了椿出院的日子。 清晨,医院的护士便敲门提醒椿,她的朋友已经在办理出院手续,让她收拾好东西,随时做好出院准备。 椿将昨晚便收拾好的行李箱推到门口。 打开病房门,刚好看到高田办好退院手续,手里拿着几张住院凭据单,她们正面相迎,高田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还没走到病房门口,便叫她,“椿!” 椿望着高田高挑的身影,明媚的笑颜,内心觉得很温暖,看来有事情发生的时候,闺蜜还是最可靠的。 至于五条悟,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酒店见”了。 高田走到椿的身前,看到她身后的行李箱,问道,“已经收拾好了吗?” 椿点点头,担忧地说道,“你是请好假过来的吗?你们经理不会为难你吧。” “没事的,我已经辞职了。”高田轻松地说。 高田说完,走进病房,开始帮椿推行李箱,椿则楞在原地,直至高田将行李箱推到楼道里,椿才回过神,追问道,“辞职?那你现在住哪里呀。” 椿的语气惊讶中带有浓浓的关心,她是真的很怕高田辞职后没有住的地方。酒店的工作虽然工资低,但毕竟是包吃包住的,如果辞去工作,东京这种人口密集又寸土寸金的地方,一时半会儿很难找到合适的住处。 高田一手拉着行李箱的拉杆,另一只手在自己面前挥了挥,“ 放心吧,椿。 ” 医院的走廊里时而有医务人员和病人经过,这里显然不是一个方便讲话的地方。 “ 我们车里说。”高田的手伸进身侧的包包里,掏出一把黑色的车钥匙,“为了接你出院,我可是特意向男朋友借了车哦。 ” “嗯…… ”椿轻声应道,急忙跟在高田的身后。 虽然高田长得很高,但她也是女孩子,椿的行李箱被高田拉着,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走到高田的身旁,想从她手里拿回行李箱,椿对高田说,“我来吧。” 高田躲过椿想要拉箱子的手,“算了吧,你那么瘦弱,而且刚出院,还是我来吧,毕竟以后这样为椿椿服务的机会也不多啦。” 以后这样的机会不多了…… 椿听出高田情绪低落的话外音,立即据理力争道,“高田,以后即使我们不是同事,我们也要经常联系,我有你的联系方式,你不要想把我甩掉! ” 高田内心原本泛起离别的悲伤情绪,瞬间被椿一脸认真的神态所湮没,她抿唇笑道,“ 好啦,放心吧,甩掉男朋友也不会甩掉你的。” “呼—— ”椿安心地呼出一口气。 高田像是想起了什么,从皮包里拿出一个暖手宝递给椿。 椿看着手中粉色包装,未拆封的一次性暖手宝,疑惑地问,“这是?” 在椿的印象里,高田不是那种细致的女生,现在天气转冷,应该也想不到拿暖手宝这件事。 “4505让我给你带的,”高田边说边翻了个白眼,“我没理他,他昨晚就一直消息轰炸我,直到我同意以后才停止,还转了一笔钱过来,也不知道他是忙还是闲。” 椿撕开暖手宝的包装,暖手宝在接触到空气后逐渐变暖。 椿的身体天生体寒,虽然不知道五条悟是怎么知道她怕冷的,暖手宝的热量逐渐从手心传来,不断地,不断地温暖着她…… 她们走到地下停车场,高田按了下车钥匙,一辆黑色的轿车发出声响,并且黄色的警示灯闪了两下。 高田打开车的后车箱,将行李箱放进去,而后为椿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椿坐到副驾驶上,习惯性乖巧地系好安全带,高田挂好档,转动方向盘,车缓缓地行驶出停车场。 车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秋意渐浓,路边的树叶已经微微泛黄,阳光也不似夏日时那般刺眼,椿双手摸索着暖手宝,温度不像在外面时那样热,反而暖乎乎的,是个很温和的温度。 此时车开的很平稳,椿便提到在医院里说到的事情,“高田是什么时候离职的?” “你住院的时候。” 高田问道,“你还记得我之前参加的面试吗?” “当然记得。”椿道。 “我接到ffer啦,”高田补充道,“是和我男朋友同一个娱乐公司,all star的女团培养计划。” “本来想等椿出院回来再离开的,但因为是团体培养,公司要求在一周之内到达培训地报道,否则视为放弃ffer。”说完,高田有些不爽地撅起了嘴。 “没关系的,高田的梦想不就是成为偶像吗,你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也很为你开心。”椿宽慰地说道。 “呜呜呜椿你真好。”高田握着方向盘抽泣了下。 “那你们团体的人好相处吗?训练什么的还习惯吗?”椿问道。 “虽然没有像椿跟我那么合拍的朋友,但她们大体还不错啦,训练非常辛苦,一天1时,”高田的眼眸里闪着光,“我应该可以坚持下来的。”? 椿望着高田斗志昂扬的摸样,自己也受到鼓舞般说道,“嗯,加油!” 车距离酒店还有一段距离,高田话题一转,问道,“椿的梦想是什么?” 听到高田反问自己,她微微怔愣住,“梦想……?” “是啊,椿的梦想是什么?”高田顿了顿,继续道,“酒店的工作毕竟是青春饭,椿也不可能一辈子待在那家酒店里啊。” “……”椿一时语塞。 梦想这个词,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陌生,但唯独对椿,似乎是她从没有触及过的词汇。 数百年间,她的人生早已被无惨规划好了,做任何事情都要得到无惨的允许。 她似乎活了很久,但却从没有自己的时间,她没有未来,更不敢想梦想。 直到她遇到禅院甚尔。 甚尔带她逃离了数百年被压制的生活,那段时间,她应该是有梦想的,她的梦想是可以永远的,永远的和甚尔在一起。 然后现在,她失去了甚尔,无惨也不在了,除去屑神的任务,她似乎失去了存活的目标和方向。 高田瞥到后视镜里椿的表情,她的脸色苍白,这个问题似乎让她很难回答,于是高田解释道,“因为我每次看到椿在酒店工作时,虽然你的脸上也带着笑容,但我总觉得那只是出于职业礼貌的笑,并不是椿发自内心的笑容呢。 ” “所以我才想问问,椿有什么喜欢做的事情吗? ”高田道。 喜欢做的事情…… 也是一片空白。 与无惨生活几百年的时间,让她完全失去自己的本心了么。 黑暗中,一个光点逐渐亮起,脑海里出现一幅画面。 她穿着红白间的巫女服,在一间装潢简朴的木屋里,为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诊脉。 那时,她的笑容恬静而美好,帮助别人总能让她产生发自内心的喜悦。 这是她在遇到无惨之前的记忆么…… 车很快驶出幽深的隧道,高田转动方向盘,车驶入酒店的入口。 “ 椿,我们到啦。”高田侧头看向她。 “嗯,好的。 ”椿点点头。 高田解开自己的安全带,率先打开车门,走下车帮椿拿行李。 待椿走出车,关好车门时,高田已经帮椿拿下行李箱,并将行李箱拉到酒店大门的台阶前。 高田已经离职,不方便进入曾经就职的酒店。 高田略带歉意地说,“ 亲爱的,我辞职的时候比较仓促,经理当时也不愿意我离职,所以有些闹了些不愉快,anyway,我只能送你到这里,剩下的路要靠椿自己走。” 虽然她们彼此万分不舍,但也到了分别的时刻。 椿从她手中接过行李箱的手柄,唇边挤出一丝笑容,“高田,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 “椿也是。”高田灿烂的笑了起来,她似乎很不习惯这种悲伤又正经的氛围,话音一转,语气轻松地说道,“对啦,4505那小子虽然年龄小,嘴巴欠,但他对你的还是很真心的,要不然你考虑一下他呗。” 高田的话像是戳破了少女的心事,椿的脸一下变得通红,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拉着行李箱转身从斜坡向上走去。 看着椿粉嫩的脸颊,高田抿起唇角,朝她挥了下手,“椿,bye-bye。” 椿停下脚步,侧身看向高田,轻声道,“再见了,高田。” 高田驻足,最后深看了眼椿的身影,两人同时转身,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 椿拉着行李箱到达酒店宿舍。 宿舍属于高田的地方变得空荡荡的。 高田的桌面上、床铺上,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洁净过,椿放下行李箱,走到高田的床铺前,坐在只有床单的床铺上,忽然间,她想起在织田经理的办公室,椿第一次见到高田的画面—— “我叫高田,请多指教……” 椿总是这样,她的心被无惨强制性封闭数百年,不允许她交朋友,甚至不允许她与任何人类有过多的交集……导致她对朋友格外的珍惜。 酒店里没有高田,她连一个可以交心的对象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 “小椿。” 是五条悟的声音。 椿转过身,宿舍的大门完好的关闭着,宿舍依然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竟然产生了幻听。 * 第二天,清晨。 椿独自在宿舍睡了一晚上,换好酒店服务生的工服,穿好衬衫后,由于土星项链的消失,椿感到脖间空荡荡的,有些不适应。 毕竟,自从椿从废墟中找到土星项链后,这个项链就像纹身一般戴在她的脖间,连洗澡、睡觉都不曾摘掉过。 椿调整下心情,接受了项链消失,以及酒店里最好的朋友高田离开的现实。 她穿上西服外套和高跟鞋,像住院前那般,乘坐电梯,穿过一层的大厅,一路上,她遇到的酒店同事看她的眼神十分古怪。 椿心里十分疑惑,但也来不及多想,走进咖啡厅的区域,走到她工作的岗位。 “椿,你、你回来了?”咖啡厅的员工奈奈子惊慌地看着她说道。 “嗯,”椿点点头,“山崎经理在哪里?” “在收银台那边。”奈奈子说道。 “好的,我先去找经理销假。”椿微笑着道。 奈奈子尴尬地笑了下,“额……嗯。” 山崎经理在收银台旁,手握着钢笔写着工作类的报表,椿走到她身旁,恭敬地道,“山崎经理,您现在方便说话吗?” 听到椿的声音,山崎的笔尖一顿,随机抬起头,看向面前站着的椿,语调古怪地问,“椿,你怎么来了?” 椿被山崎问得有些懵,“我……我出院了,所以今天来上班的。” 山崎放下手中的笔,表情变得严肃,低声地说,“你跟我来。” 收银台附近也经常有顾客出现,不方便进行谈话,山崎带椿来到咖啡厅拐角处的小仓库里。 这间仓库平时储藏着一些咖啡豆之类的杂物,空间并不大,但好在十分隐蔽。 关上仓库的门,山崎转过身,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警察没有找过你吗?” 椿思索了下,在她住院的时候,确实有两个警察找她问了些问题,她如是回答后,警察做好笔录,没有多说什么就走了。 “找过了。”椿道,“我住院的时候,他们来病房问了我一些问题,然后就走掉了。” 山崎经理的表情似乎不是很相信椿所说的,她掏出手机,看了椿一眼后,当着她的面拨通了附近警署的电话。 “喂,警官,椿现在在酒店里。”山崎经理对着手机道。 椿听后一脸茫然,不知道在她住院期间,发生了什么,以致于让山崎见到她就要报警的程度。 山崎经理似乎得到听筒那边确切的回答,“您确定她没问题吗?” “那好吧。”山崎挂断了电话。 椿一言不发地望着山崎。 山崎收起手机,沉默地审视着椿,过了一会儿,问道,“竹内死的时候,你在现场是吗?” “是。”椿平静地道。 山崎经理倒吸一口气,“你先回宿舍等通知,你的事情,需要让酒店社长来定夺。” “请问,是我的什么事情?”椿问。 “竹内的葬礼我们都参加了,她的遗体都是不全的,现在警方定为悬案,到现在也没有合理的交代。”山崎说道。 “嗯,”椿垂下眼眸,“这件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有没有看到竹内是怎么死的?”山崎问道。 椿轻抿着唇,没有说话。 “你看到凶手了吗?”山崎继续追问。 椿沉默了片刻,说道,“事情经过,我都向警察说清楚了。” 本就是超自然的死亡事件,不宜公之于众。 官.方都不向外面披露事实,椿又怎么能越级,把这些事情讲清楚呢。 就算她把实情讲出来,竹内是被咒灵吞掉了脑袋,说不定还会被扣个散播谣言的罪名。 山崎经理被椿的话噎的难受,椿虽然工作能力强,但性格方面始终让山崎无法亲近和喜欢,现在矛盾凸显出来了。 山崎望着椿居高临下地说道,“你回宿舍吧,工作这边你先不用来了,酒店员工离奇死亡还是我们酒店开业以来第一次发生,你的情况要由酒店社长亲自定夺。” “好。”椿点头轻应。 山崎转身走到仓库的门前,拉开门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对椿道,“对了。酒店的员工食堂你也不要去了,我想,这个酒店里应该没有人愿意见到你的。” “嗯。” 椿低着头,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山崎觉得没趣,不再逗留,走出仓库。 这个世界又变成这样了…… 她是不是…… 真像屑神所说的,是个扫把星。 椿低着头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周围酒店员工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异常的刺眼,仿佛她是不属于正常范围的异类。 她第一次站在电梯前,等着电梯到达。 身边的窃窃私语声,以及刺耳的笑声,让她恍惚间觉得,这些声音都是在针对她发出的。 “嘀。” 一道清脆的声音。 电梯到达grund flr。 电梯门缓缓打开,她低着头,身形有轻微地晃动,抬脚进入电梯。 穿过廊道,再次回到宿舍。 她不敢深想,失去这份工作的后果。 但是躺在床上,又止不住地想这些事情。 好在,她那次与伏黑美纱见完面后,她就经常失眠,在自己的房间里准备了充足的安眠药。 既然白天没有工作,那就睡一觉好了。 椿打开药瓶,从里面拿出两粒自制的安眠药吞下,然后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夜幕降临。 椿也不知睡了多久,长长的睫毛轻颤了几下,眼睛倏然间睁开,小鹿般美丽的眼眸,带有几分睡意的朦胧感。 她没有拉窗帘,还可以透过玻璃窗看到夜空中闪烁的繁星,然而还是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应该是很容易习惯孤寂的。 那些年,只要无惨不来找她,她都是一个人的。 然而,自从她认识了甚尔,以及在酒店里习惯了高田的陪伴,似乎就很难回到那种只有自己的孤廖状态了。 自古人性都是由简入奢容易,由奢入简却很难。 就在她思索要去做什么的时候,肚子忽然发出“咕~”的一声。 嘛,还是要先去填饱肚子。 52 屑 椿打开衣柜, 发现她没有几件适合秋天穿的衣服。 她一直在酒店里努力工作,工作总是尽善尽美的去完成,都没有什么闲暇时间去逛街, 然而, 她努力工作的结果, 就是出现与她不相干的事件后, 酒店对她并没有任何庇护,就连警察都放过她了, 酒店依然对她有偏见和刻意针对。 椿不想穿酒店的工作制服外出,即使工作制服是柜子里最厚的衣服,她还是选择一件白色的薄款卫衣。 套上衣服后, 她从领口处拨出自己的长发, 然后换上牛仔裤和休闲运动鞋, 走出了宿舍的门。 为了尽量避免遇到酒店的员工,椿特意从嫌少有人使用的酒店后门溜出了酒店。 椿走出酒店的范围。 他们酒店原本就位于东京郊区的地带, 周围没有什么方便吃饭的地方。 而且, 椿虽然工作了一段时间,但酒店的薪水低廉,她未来也很有可能失去酒店的这份工作, 所以钱的方面她还是要节俭些。 椿想到在酒店十公里开外的地方, 附近有很多学校, 酒店的西点师也说过他曾在那边的法式面包店任职,那家名为keene的面包店, 每天晚上的时候,由于那家店的面包不能过夜,都会三折出售掉。 三折出售! 那家面包店的食物,确实很适合贫穷的她。 想到这, 椿有了目标,开始往那个名为Keene的面包店处走去。 椿走了将近三个小时,终于看到那家亮灯的面包房,Keene的招牌闪着白色的光。 “欢迎光临。”面包店员注意到进来的是一个漂亮女生,非常好心的提醒道,“现在是打折时间哦,本店的面包都是三折。” “好,谢谢。”椿乖巧地应道。 然而,她进入面包店后,放眼望去,陈列的货架上一片空,几乎没有亮灯必要的那种。 她确实来的晚了一些。 毕竟也没有什么事情做,她又很喜欢在走路的时候思考事情,走路的速度自然不会很快。 椿抬眸望向店员,声音软糯地说,“虽然我很喜欢三折,但是还有可以买的面包吗?” “哈……”店员似乎也意识到,在即将闭店的时候,货架上可选择的范围确实有限,“啊,抱歉,我去帮您看一下,还有什么可以买的。” 店员从收银台那边走出,走到陈列台前巡视了一圈,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两个没有卖掉的面包,于是站在那边声音喜悦地说,“小姐,这边还有两个炒面面包没有卖,您需要吗?” 是全店唯二的面包…… 椿走了三个小时,肚子的饥饿感更强了,于是不假思索地道,“好的,帮我包起来吧。” 店员:“好的。” “谢谢。”椿道。 买完面包,椿双手环抱着装有炒面面包的牛皮纸袋,走出面包店。 这个街区有许多学校,所以在深夜还营业的店铺寥寥无几,四周寂寥安静,只有路灯还在照亮着道路。 椿漫无目的地沿街走着,一时想不到去哪里,她看到坡道上似乎有可以坐的长椅。 她没多想便顺着石梯,爬上了坡道。 坐在长椅上,秋天带有凉意的晚风拂过,椿瞬间瑟缩了下。 刚刚她一直在走路,身体是运动状态不觉得冷,一坐下,确实实打实的感受到天气转凉了许多。 她只穿了件不算厚的卫衣,冷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不过,路灯还在为她照明,况且她还有面包呀。 好像处境也不算很惨。 椿满怀期待地打开装有面包的牛皮纸袋。 下一秒,她在看到两个看起来难以下咽,炒面部分已经坨成一块的面包后,再也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滚落。 她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这有什么好哭的,面包只不过看起来不是很好吃罢了,但它照样可以填饱肚子呀。 椿吸了吸鼻子,撕开纸包装,从面包那边撕了一小块下来放进嘴里,面包冷冷的,有些硬。 她环抱住自己,垂着首止不住地抽泣,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她是不是从始至终就不该离开无惨…… “小椿?” 一道清冽的声音落在椿的头顶。 椿抬起头,五条悟站在昏黄的路灯下,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上挑,目光带着些风雨俱灭的冷寂感。路灯落在他的身上,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这次不是幻听。 五条悟站在那里,身形欣长,在米白色的短袖外,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浅灰色外套。 椿红着眼眶,对上五条悟清冷而倦淡的眸子。 夜静了下来。 也许是最近执行任务的时候,杀了太多的咒灵,他今天站在椿面前时,感觉与往常不太一样,举手投足间多了些冷感。 她感觉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定很狼狈,也没心情给出什么反映,脑子一片混沌地望着他。 “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他道。 椿本就长得清纯又无害,此时她的眼泪还含在眼睛里吗,眼眶红红的,整个人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五条悟面对这样的椿,也不自觉地柔和了眉眼,慢条斯理地走到椿的身旁,背对着她,坐在她身旁的长椅上。 是夜,冷风拂过,他来的时候便看到椿身上穿的卫衣只是薄薄的一层,五条悟又开始思索起来椿的事。 五条悟无意间瞥到座位旁装有面包的牛皮纸袋,用手指捻起来,凑到自己的面前,打开袋子,在看清里面的东西后,下意识说道,“这是能吃的东西吗?” 话音落,一旁的椿霎时哭意全无,转而低着头,涨红了脸。 看到椿脸红到娇艳欲滴的程度,即使迟钝如五条悟,也能感觉到这句话不合时宜的地方,“抱歉抱歉。” 他将装有面包的牛皮纸袋丢在一旁的长椅上,感叹道,“好饿啊。” 说完,五条悟不由分说地起身,站在她的面前,“小椿,我们去吃东西吧。” 椿别扭的撇过头,轻道,“我不想吃。” “但我想。”他说。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五条悟脱下外套。 外套摊开后,稳稳地落在椿的头顶。 那件外套还带着他温热的体温,隔开了外面寒冷的空气。 衣服宽大,盖住了椿的头和肩膀,仅剩一张小脸露在外面。 她轻颤眼睫,隐约能闻到布料上残留着淡淡的香味,是他身上特有的气味。 他为什么忽然把自己的外套给她。 椿眼眸流转疑惑地盯向五条悟。 五条悟调皮地眨了下眼睛,“我们走吧。” 夜色渐浓。 两人走在相对安静的马路上,偶有车辆疾驰而过。 这里是东京非商业区的近郊,一条路自上而下地望去,周围的店铺要么已经闭店黑着灯,要么是24小时营业的药店和便利店。 如果是五条悟一个人,他大可迅速地移动到可以吃夜宵的街道,但椿在旁边,他的行动范围便极大程度地受到限制。 他拿出手机,搜索了下附近的商铺,距离最近有卖食物的地方,就是旁边的便利店。 抬眼望去,整条街就这家店还亮着灯。 然而,椿的样子看起来很虚弱疲惫了。 五条悟指着前面的便利店,语气轻松,“我要买点东西。” “哦。” 椿没多想,跟在他的身后进入便利店。 这家便利店由于位置偏,在深夜的时间段很少有顾客的。 坐在椅子上玩手机的店员,看到一对颜值超高的男女进店,立即打起精神,放下手机,“欢迎光临!” 一进店门,五条悟顺手从门口拿了一个蓝色的购物筐,与椿不约而同地,各自朝货架两边的方向分开走。 店员:“?” 感觉有点奇怪,他们不像一般的情侣。 五条悟拿了很多椿喜欢的零食,以及可加热的汉堡什么的,在他觉得买得差不多的时候,单手拎着购物筐去找椿。 便利店的面积本就不大,他一下便发现到椿站在卖饮料的冷柜前。 椿穿着他的外衣,那件灰色的运动外套对于五条悟来说都算宽松,在椿的身上则更甚。 外套的长度盖过了椿半截大腿,衣服的蓬松程度像个强壮的美式棒球手,裸露出的四肢却是十分纤细,头和脸也小小的,样子十分可爱。 椿长长的眼睫轻抬,视线上移,专注地盯着冷藏柜上方放置的啤酒。 好像比起食物,她更需要酒精。 五条悟走到她的身边,椿侧头看向他,眼神似乎在无声的询问他,“可以吗?” 见状,他不由分说地拉开冷藏柜门,从里面拿出两罐啤酒放进购物筐内,而后关上柜门,问她,“还需要什么吗?” 椿摇了摇头。 他们结完账走出便利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