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婢》 1、侍女若冉 庆历十四年冬,秦王府。 临近除夕,天气愈发寒冷,腊月二十八这一天,北风呼呼吹了一夜,卯时一刻,若冉披衣起身,推开窗户一瞧,只见满地银装素裹,昨日不知何时下起了雪,不过几个时辰光景,就积了厚厚一层。 京城里的姑娘们怕是要高兴坏,那一入冬就差人做好的斗篷披风,总算有了用武之地,踩着厚实暖和的靴子踏雪寻梅,吟诗作对,也算是美事一桩。 可这纷纷扬扬的雪花,在若冉眼里却是十足的麻烦,她穿好中衣,抄起床头的夹袄扣上,推开门招呼小丫鬟去请府里的管家,让管家把小厮婆子喊起来扫雪。 不多时院子里候着十几号人听从吩咐,堪堪就要过年,若冉只想顺顺利利的,她笑了笑,语气轻柔,“爷今日要宴客,都仔细谨慎些,马上就到除夕,大家伙儿从年头忙到年尾,辛苦这么久,若是不小心磕着碰着,岂不是不美。还劳烦妈妈们辛苦些。” 小厮婆子们听了若冉的话,一个个忙道不敢。 “若冉姑娘言重。” “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这都是婆子们分内的事情。” 若冉浅浅笑起,她本就长得花容月貌,这一笑,倒是让所有人都看呆了,愣愣盯着她说不出话,她早已习惯这样的目光,连表情都没有怎么变。 趁着王爷还未醒,抽空去了厨房,王府用惯的厨子告了假,新来的厨子不懂王爷口味,这十几日来,都是若冉亲自盯着,才没惹出什么乱子来。 平日王爷独自一人用膳都要小心盯着,更何况今日宴客,食材早在昨日就送来。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还未走近便听见厨子在骂人。 若冉脸色未变,推开厨房门走进去,“贾大厨,这一大清早的,是那个不长眼的小东西惹了您?” 贾大厨脸色不太好,鼻孔朝天,在训斥个丫鬟,见到若冉过来,才微微收敛,“若冉姑娘,你来得正好,这丫头非说王爷不吃葱姜,让我撇了去,只是这海鲜颇腥,不用葱姜怎么祛腥?” “明明可以用……” “闭嘴。”若冉低低呵斥一声,命那丫鬟住口,能祛腥的东西比比皆是,贾厨子这会儿发难,摆明了是被小丫鬟抢白,抹不开面子。 “贾大厨凭手艺吃饭,来王府应征也是凭实力胜出,人家做过的菜,怕是比你吃的饭还多些,还不快些道歉。” 小丫鬟眼睛红红的道歉,贾厨子脸色总算和煦起来,若冉柔柔的笑,“这事儿还劳烦贾大厨多费费心,王爷实在不爱吃那葱姜,就算闻着味道也是极为不喜,贾大厨您神通广大,定能想出应对办法的对吗?” 贾大厨被戴了顶高帽,含含糊糊的应下,若冉悄悄说了个方法,态度平和,给足了贾大厨面子,若冉好脾气说了半晌,他才没好气的哼了声。 她又看了看食材,同厨房里的厨娘们交代几句,才带着那被骂哭的小丫鬟一同出门。 小丫鬟眼睛红红,好生委屈。 同若冉一起过来的另一个丫鬟春暖,却是忍不住开了口。 “若冉姐姐,那厨子也太过分了!” “有手艺的人,大多都是有脾性的,他一个大厨,我不过是个小小侍女,成日听我这般指手画脚,心中怨怼也实属正常。我若是他,只怕脾气比他还不好呢。”若冉笑着劝说义愤填膺的春暖。 而后又去安抚受委屈的那个,“莫要同他计较,不过十几日的光景,他就要离开,如今不过是忍一时风平浪静。” “若冉姐姐深的王爷爱重,还怕这厨子作甚,只要姐姐想,今儿个就能让这厨子卷铺盖走人。”春暖的声音脆生生的,可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好听,得王爷爱重的是若冉,可摆起架子的却是春暖。 “辞了他,你来替爷准备膳食?” 春暖不在吭声,却还是有些不大服气。 若冉没在说话,都是伺候人的,谁还比谁高贵?何苦相互为难? 她看了眼天色,不敢在耽误时间,径直往秦王院子里走去,秦王贴身小厮四喜见到若冉立马小跑过去,像是见着救星,“若冉姐姐,你可来了?王爷一早醒来不见您,在里头发脾气呢。” “让人打盆水送进来,莫要一惊一乍的,王爷又不是洪水猛兽,还能吃了你不成?”若冉安抚完小厮,轻扣寝房门,待里头传来沈沛的声音,这才小心走进去。 “请爷的安。”若冉恭恭敬敬的行礼,沈沛半靠在床榻上,乌黑的墨发还未束起,随意披散在脑后,中衣微微散开,脸色有些苍白,瞧着似有些羸弱的美。 “起来说话。”沈沛略略一抬头,示意若冉起身,“大早上你去哪儿了?” 若冉听到这,晓得主子这会儿心里头不痛快,“回爷的话,奴婢早起去厨房转了转,您昨儿个吩咐说今日要宴客,奴婢怕新来的厨子不知爷的习惯,白白白糟蹋了那些上好的食材,这才去了厨房。” 沈沛微微颔首,算是信了这个理由,他眼神里没多少温度,一如既往的冷淡,靠在床榻上思索半晌,“辛苦。” “为爷分忧,是奴婢分内的事,谈不上辛苦。”若冉脸上是端庄得体的笑,沈沛只看了眼,便收回目光。 “什么时辰了?” “回爷的话,巳时六刻。” “起吧。”沈沛看了眼窗户,说的颇有些漫不经心。 若冉手脚麻利的打开衣柜,选起衣衫来,沈沛虽然贵为王爷,可屋里却没什么人伺候,除了个贴身小厮四喜,便只有她。 倒不是沈沛这王爷不受宠,实在是这主子太难伺候,丫鬟小厮十年间换了一茬又一茬,最后坚持下来的,唯有她和四喜。 若冉选了一件深紫色的长袍,上头绣着四爪金蟒,华贵而不失大气。 今日来府上做客的不是旁人,是宗室室的几个郡王,若冉伺候沈沛净了面,等仔细穿戴好,四喜回禀郡王爷们已经到了前厅。 沈沛微微一滞瞅着外头的风雪有些厌烦,小声嘀咕,“来这么早。” 若冉找来同色的大氅替沈沛披上,他脸色才好了些,若冉跟在后头,递上去一个暖手炉,“爷,仔细冷着。” 沈沛盯着那精致小巧的暖手炉,冷淡嗤笑,“爷会稀罕女人用的东西?” 说罢不等若冉有所反应,抬腿就走,背影颇有些恼羞成怒的味道,若冉把暖手炉藏在袖子里,跟在沈沛身后前厅走去。 老远就听见一串串欢声笑语,一群人东倒西歪的坐着,说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见沈沛过来,一个个站起身行礼,瞥见沈沛身后的若冉,颇给面子的打了招呼,若冉忙道不敢,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规规矩矩的站在沈沛身后。 “九哥,听说您要请客,兄弟们可是一大早就赶过来,今天一定要吃个痛快,不醉不归。”说话的是直郡王沈云,为人圆滑,心思活络,有些小聪明,却惯会审视度日,并不会肆意卖弄,偶尔耍宝,也多是想逗沈沛一笑。 倒是意外入了沈沛的眼,他勾了勾唇,“好说。” 沈沛排行第九,是皇后的嫡幼子,同东宫太子一母同胞,身份尊贵无比,郡王们虽说也是皇亲国戚,可同正统皇子比起来,身份可是差了一大截。 沈沛能允许他们喊一声九哥,已经是给足面子。 来做客的一个个都是聪明人,且有意吹捧着沈沛,席间气氛极好,几杯黄汤下肚,渐渐不再畏首畏尾。 男人之间的话题,通常都是围绕着女人转,就连皇亲国戚也不例外。沈沛听了一耳朵,兴致缺缺,这些年他见惯各地如花似玉的美人,如同过眼云烟一般,能入眼的,也不过尔尔。 春风楼的头牌?那是个什么玩意? 沈沛没说话,斜靠在椅子上命令若冉倒酒,若冉捧着小酒壶乖顺的倒酒,一个倒一个喝,气氛颇有些岁月静好的味道,偏有不长眼的要过来打搅。 那人偷偷瞄了眼若冉,语气感慨,“只是那春风楼的头牌再美,在若冉姑娘面前,也是不够看的。” 言语之间是不加掩饰的欣赏。 沈沛的笑容凝在唇边,漫不经心的扫了说话的男人一眼。 沈云的酒意全部被吓醒,一个激灵把说话的男人拖回来,连忙打哈哈,“九哥,这厮今天吃醉了酒,开始胡言乱语,发了酒疯,您千万别同他计较。” 沈沛不予理会,席间极好的气氛荡然无存,室内死一般的寂静,几双眼睛就这么盯着若冉看。 若冉在心中叹口气,这火怎的就无端端烧到她身上来,当丫鬟可真是不易,不仅要伺候主子吃穿,还要被迫同青楼妓子比笑。 “郑郡王吃醉酒,怎就拿奴婢来玩笑。也罢,奴婢的身份呀,着实是低了些。”若冉轻轻巧巧把这事儿揭过,绝口不提郑郡王将她同妓子放在一同取笑的事儿。 沈云率先反应过来,给了沈平一脚,“还不给若冉姑娘赔礼道歉。” 好在郑郡王也不是个二愣子,当即站起身,作了个揖,给足若冉面子。 最后一群人插科打诨,这事儿总算过去,只是这宴会的气氛,无论如何也不复从前,众人草草吃完,麻溜的谢恩,麻溜的滚了。 不到申时便匆匆散去,留下一室的狼藉。 原本准备的余兴节目一个都没用上。 沈沛回到书房后脸色依旧不善,若冉伺候他那么久,自然明白这代表什么。 主子不高兴。 “你同沈平,挺熟?”沈沛忽然开口,若冉有些怔,她同沈平,笼统只见过两次,说熟悉,着实有些牵强。 “奴婢同郑郡王不熟,今儿个是第二次见面。”若冉神情自若的去泡茶,青瓷茶盏里泡着上好的雨前龙井,是沈沛一贯喜欢的,他吹了吹上头漂浮的茶叶。 语气有些不大好,“既然不熟悉,今儿个宴会上,还替他说话?” 若冉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心中早已有了应对说辞,“奴婢哪里是替郑郡王说话,奴婢是爷的丫鬟,自然是向着爷的,奴婢不过一个小小婢女,若是因为奴婢的缘故,惹得您同郑郡王不睦,被有心人知晓,岂不是奴婢的过错。”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沈沛心中却依旧不悦,他勾了勾手,示意若冉上前来,若冉缓缓靠近,被沈池一把扯进怀里,他勾起美人温润的下巴,敛下所有的情绪,吻上若冉红艳柔软的唇。 2、通房丫鬟 沈沛这举动来的突然,却并不突兀,唇上柔软的触觉让若冉有一瞬间的紧绷,她下意识勾住沈沛的衣襟。 端着一副柔弱的姿态,沈沛并不喜欢她在这时候挣扎,若冉身为一个贴心的婢女,自然是要满足主子的。 近在咫尺的脸庞让若冉有些羞赧,她被沈沛整个儿圈在怀里,书房里烧着暖暖的地龙,不一会儿鼻尖就沁出汗珠子,沈沛若有所思的伸出手拭去。 沈沛虽养尊处优,可到底是个男子,手指上还有薄薄的茧,粗粝的很,他下手也没个轻重,若冉那精致小巧的鼻子上就落下一抹红。 她尚未感受到疼痛,就听见沈沛的低笑,而后天旋地转,她被整个儿压在书桌上,书房里温暖如春,她穿着薄薄的衣衫,坚硬的桌面硌的她有些不大舒服,若冉轻轻蹙眉,有些不满。 壮着胆子推了推,“疼……” 沈沛平日不讲道理,可有些时候却出乎意料的大度,见她不满便单手揽过她的背,扯过一旁的大氅铺在桌上,笔墨纸砚全被他推到一旁。 他渐渐逼近,一双清冷的眼倒是染上一丝笑意,明明是宛如谪仙般的姿容,可说出来的话,当真是让人招架不住,“爷伺候你,你可还满意?” 若冉小心的别开眼,心说究竟是谁伺候谁?听他这话,想来心情还是不错的,可若是心情不错,怎就这般着急? 卧床和软塌柔软舒适,偏生要在书房。什么癖好? 若冉心中腹诽,面上却半句话都不敢多说,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衣衫被剥离,带起颤栗,她小心的勾着沈沛的衣服,生怕惹他不愉。 脸上染上朵朵红晕,落在男人的眼中便是无边的春·色,只可惜书房太过温暖,她并不知腮边的粉色是动·情的证明。 沈沛在床·笫·之·事上会怜惜她,却也仅仅只是怜惜而已。 比起欢愉,她还是担忧居多。主子最近愈发无所顾忌,这书房到底不是好地方…… “爷……” 若冉轻轻喊了声,却被沈沛不悦的打断,“莫吵。” 心中骤然升起一股戾气,他冷淡的盯着若冉,心思浮动,他从前只觉若冉长得美,人皆有爱美之心,放在眼前时时刻刻瞧着,也算是赏心悦目…… 只是这关系什么时候变了味,沈沛也不太记得,偏这丫鬟对情·事并不热衷,也不会什么伺候人的手段,从头到尾,生涩如初,动不动就嚷嚷,若是普通婢子有这胆子,只怕坟头草都已经几丈高。 他原本以为很快就能撩开手,谁知他却食髓知味,当真是,讨厌的紧。 沈沛心有不悦,却半点不愿放手,见她还想说话,便想也不想的打断,没一句他爱听的,不说也罢。 若冉识趣的闭嘴,咬着牙压抑那一波又一波的愉悦,有些呻·吟要隐藏不住,却被她死死的压下,每当这时沈沛就会温柔的撬开她的唇瓣,把那些暧·昧的话语尽数吞没。 他吻她的时候,温情的让若冉生出些荒诞的错觉来,好似跨越了身份的沟壑,他当真把她放心上一般。 只是这想法通常持续不了多久,若冉便无暇思考,随他一道沉浮。 …… 情·事过后,沈沛总是会搂着她心平气和的说说话,这大概是难得温存的时候。可温存会随着情·事的结束而烟消云散,像极了过眼云烟,怎么都抓不住。 若冉没有留恋,或者说,根本就没有留恋的心思。 她和沈沛,从来都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大人物的心思,从来都难猜的很。 王府中人人都觉得,若冉是沈沛的贴身婢女,无论沈沛发多大的脾气,若冉都能把人给哄好。 奴仆们惧怕沈沛,他们却认为若冉是不会害怕的。 其实也不尽然,若冉也是人,当婢女的害怕主子,那是人之常情。 沈沛此人,阴晴不定,虽算不上是什么恶毒主子,却也不是什么良善的。 他只是不爱管事,人又挑剔。 在他手底下当差,总是提心吊胆的。 人人都当若冉光鲜亮丽,实则,若冉自己内心也是郁闷不已,她虽名义上是婢女,做的却是通房的活。 白日里要伺候沈沛。 晚上也还不能落下。 通房暖床的,只要是得了主子的眼,日后总是能有不少造化,虽然当不上庶妃,好歹也能当个姨娘,王府中没有女主人,若冉也没有名分。 不知沈沛是忘记了,还是压根就觉得,不值当给她一个名分。 沈沛不提,若冉也不问。 当婢女的总要乖顺些,才能得到赏赐,这不……若冉今日在书房硌的骨头生疼,当天晚上,沈沛就赏了她一堆好东西,价值连城。 可她却只想要现银,只希望沈沛可以早点开窍,赏赐她真金白银就好。 她捧着床头柜的匣子,开始算起银钱来。 若冉十三岁入王府为婢,早就明白一个道理,什么都靠不住,唯有银钱才是真的。 * 翌日一早,若冉准时起了床,恭恭敬敬的站在外头等着沈沛起身,她浑身酸疼,哪哪儿都不舒服,脸上却依旧是端庄得体的笑。 沈沛起身的时辰不定,但是若冉却要在规定的时辰内出现,晚一刻钟,沈沛就会不悦。 好不容易听到沈沛的声音,若冉推门而入,把水盆放在架子上,伺候他净面。 “今儿个要入宫参加宫宴,你和四喜准备准备。”沈沛随意的开口,声音有些不满,显然是这么早被喊醒,没有睡好的缘故。 若冉沉稳的应了声是。 将近年关,宫里会有不少的宴会,每到过年的时候,若冉都有些心累,她和四喜是要陪着沈沛一道参加宫宴的,沈沛不喜旁人伺候,故而四喜和若冉,是跟着宫人们一道受训的。 礼仪这方面,从来都挑不出错,宫宴上,沈沛也是由若冉亲力亲为的伺候。 沈沛原本漫不经心的盯着若冉看,结果一个不留神,被套了一件正红色的蟒袍,他皱起眉头,“这么丑?哪儿来的?” “是宫里送来专门为宫宴准备的。”若冉手里的动作不曾停歇,不一会儿就穿戴整齐,可沈沛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他冷冷的瞪着若冉,若冉只当自个儿没看见,还自顾自的开始选起玉佩来。 “换了!” “爷……皇后娘娘特意吩咐奴婢要给您换上。”若冉有些委屈的看着沈沛。 沈沛却当看不见她的委屈,见若然不动,自己开始动手,只可惜他十指不沾阳春水,连颗盘扣也解不开。 再这样下去只怕是要恼,若冉见状继续装可怜,“爷,皇后娘娘说了,若是您把这衣服换了,就要扣奴婢和四喜的月钱,您也知道的,奴婢和四喜就指着这月钱过日子。” 沈沛听罢却只是轻嗤一声,半点没把她的借口放在心上,“爷给你的赏赐还不够?” “这……赏赐是赏赐,月钱是月钱。”若冉见沈沛不在瞎折腾,上前把他的衣衫整理好,穿戴整齐之后,主仆二人上了马车,一起朝皇宫去。 沈沛的心思显然还在正红色的衣袍上头,时不时的皱眉,心里指不定有多嫌弃,若冉看的分明,只当不知。 主子阴晴不定,这种时候,闭嘴就好。 若冉不想说话,沈沛却偏要说,“母后前几日找你,说了些什么?” 面对沈沛的问询,若冉想起前些日子皇后召她入宫时说的话,无非就是让她不要魅惑主子,认清自己的身份,莫要勾的沈沛夜夜笙歌。 只是这话说出来,少不得有挑拨的嫌疑。 “皇后娘娘吩咐奴婢要好好的督促爷认真看书。” 沈沛:“……” “你是怎么回答的?” “奴婢说爷您天资聪颖,勤学苦读,自律的紧,哪里需要奴婢来督促呢?”若冉说的认真,好像真是那么一回事。 “……鬼话连篇,可真是难为你了。”沈沛淡淡的讽刺,京城中谁人不知他不学无术?天资聪颖,勤学苦读?若冉敢说,他母后也敢信? 若冉没有半点谎言被拆穿的窘迫,真诚的看向沈沛,“奴婢说的,都是事实。” 沈沛没有在说话,推开窗户,看向外头熙熙攘攘的街道,只是唇边那浅浅的弧度,昭示着主人此时此刻的心情。 外头冬雪凛然,若冉穿的并不厚实,冷风一吹,她忍不住瑟缩起来,还没等她有所动作,面前便出现一个精致小巧的手炉,她抬眼一看,只见沈沛满脸嫌弃的拎着,颇有些纡尊降贵的味道,“拿去。” “可这是给您准备的……” “说了多少次,爷不要这种女人用的玩意。”沈沛不等若冉回话,就把手炉塞到她怀里,转而继续看向街道,颇有些欲盖弥彰。 外头冬雪依旧,手心里暖意直达心底,只是若冉开始发愁,这暖手炉被人瞧见,怕是皇后娘娘又要给她扣一个魅惑主上的名头。 3、福安公主 瑞雪兆丰年,大齐今岁太太平平,百姓收成颇丰,边关亦无战事,苍玄帝龙心大悦,犒赏三军,嘉奖满朝文武。 这封也封了,赏也赏了,可苍玄帝依旧意犹未尽,于是……趁着将近年关,时不时的举办宫宴,与百官同乐。 乐着乐着,就乐到了小年夜。 今儿个宫里尤其热闹。 沈沛的马车刚到宫门口,就有一早等候的宫人上前来,引着他去兰玥宫。 这兰玥宫是皇后的住所。 帝后少年夫妻,两人伉俪情深,沈沛身为帝后的嫡幼子,可谓是万千宠爱在一身,分明宴会上就能见着面,可皇后却偏偏差了人等在宫门口。 就是为早一刻钟见到幼子。 皇家亲情本就淡漠,可这份传统,在沈沛身上却变了样。 若冉跟着沈沛一道去兰玥宫,这地方她熟悉的很,沈沛十五岁出宫建府,十年来,身边伺候的人换了又换,始终不得他满意。 宫里专门训练的他看不上,若冉算是留在他身边最久的。 皇后见沈沛满意若冉,便遂了沈沛的愿,可该学的规矩还是得学。于是……若冉最初是三天两头被召进宫学规矩,之后是时不时被皇后召进宫,询问沈沛的日常。 兰玥宫的宫女太监们,瞧见沈沛走近,忙麻溜的跪下请安。 一声声“殿下万安”传到了主殿。 皇后正在里头和人说话,听见动静,忙打发人出来招呼他进去。 沈沛跟着嬷嬷进屋,主殿内温暖如春,花团锦簇。视线随意一瞥,瞧见皇后身边一左一右坐着两个盛装打扮的女子,花枝招展的,脑袋似有千斤重。 沈沛看了一眼就嫌头疼。 脚步微微一顿,“儿臣来的不巧。” 皇后原本差了大宫女去接沈沛,想着在宴会前见一见他,谁知沈沛来的晚,命妇们都已经请过安离去,他还未过来,皇后便留了娘家的侄女说话。 这不刚坐下来,话还没说几句,沈沛就来了。 “快进来,都是自家亲戚,你表妹又不是旁人。”皇后一句话,堵住沈沛要离去的脚步。 他略一迟疑,还是走进殿内,把身上的大氅解下,随手递给若冉,若冉再是自然不过的接下。 若冉抬起头飞快的扫了一眼,认出那两名女子的身份,皇后的养女福安公主和侄女柔嘉郡主。 今日小年夜,柔嘉郡主出现在兰玥宫,也情有可原。 皇后见到这一幕,微不可闻的皱起眉,可到底没多说什么,看向沈沛温柔的笑起,“你父皇昨儿个还说,让你早些进宫,他已许久未曾见你,母后还特意传话去你府邸,怎么今儿个又来的这般晚?” “天冷,不想起。” 沈沛不假思索的回道,半点迂回都没有,皇后瞧见他那耿直模样,实在是有些无奈。 “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表妹还在这,也不怕人笑话。”皇后说的表妹,是她娘家的侄女。 苍玄帝破格赐封的柔嘉郡主。 按照规矩,的确是有资格喊沈沛一声表哥,可沈沛是君,她是臣,便是沈沛不介意,柔嘉郡主也没这个胆子喊一声表哥。 如今被皇后这般打趣,也只能恭恭敬敬的唤一声秦王殿下。 宫宴虽还未开始,可皇后还有许多事要去处理,说不了几句话就有人过来禀告这个,禀告那个的。 沈沛坐在一旁不耐烦的喝着茶水,那气呼呼的模样,隔得老远就感知到他的情绪,皇后不愿拘着他,“母后知道你不耐烦待着,索性如今还未开宴,你便带着你皇妹和表妹去御花园转转…赏赏雪景…” “不去。” 皇后的话音都还未落,沈沛就干脆利落的拒绝,不等皇后再劝,便开始解释,“这大冷天的,御花园里冷飕飕,白茫茫的雪哪里不能看?儿臣从宫外一路走来,瞧的多了。” 皇后嗔怪的看他一眼,好脾气道,“母后是让你带表妹去看看。她难得冬日进宫。” 皇后这么做的意图再是明显不过,柔嘉郡主和皇后显然是有了默契,戏台子都已经搭好,就只等沈沛这个主角。 只可惜沈沛是个不开窍的,完全不明白皇后的一番苦心。 看向柔嘉郡主直截了当,“你想去看雪?” 这直白的话语,唬的柔嘉郡主不知所措,漂亮的脸蛋上流露出一丝惊慌,少女白皙的脸颊染上淡淡的粉,局促不安的站起身,想要开口,又怕显得不矜持。 故而左右为难:“臣女……臣女……” “想不想去?”沈沛不耐烦的问道,吞吞吐吐的,一点都不干脆。 沈沛问的随意,可柔嘉郡主却会错了意,看着沈沛那如玉般的脸庞,小幅度的点了点头,“臣女想去的。” “既然你想去,就让母后找几个人带你去。”沈沛说的颇为自然,并且还非常贴心的吩咐,“外头挺冷的,多穿件衣服。” 柔嘉郡主呆若木鸡,傻愣愣的看着沈沛,“殿下……” 不去吗? “你看着本王做什么?本王不喜看雪,既然你喜欢,就让皇妹陪你一道去,记得多穿衣服。” 柔嘉郡主:“……” 福安公主:“……” 两个姑娘欲哭无泪,可话已经说出口,容不得她们反驳,只能被迫欢天喜地的出门看雪。 冷风一吹,两人都是一哆嗦,却还要笑嘻嘻的结伴而行。 沈沛瞧着这一幕,心里也觉得怪有意思的,母后娘家又不是闽南一带见不到雪的地方,怎么去看个雪还这般激动? 大冷天的,这冷风吹得人都哆嗦了也挡不住。 姑娘家的心思,当真是奇奇怪怪。 皇后见到这一幕,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都想问问沈沛是不是故意的,可看着他无所谓的态度,又觉得不太像。 幼子这些年来不定心,府内没有侧妃庶妃,放在身边的也只有一个婢女,长得倒是美艳动人,皇后原本担心儿子被勾了魂,可这两年瞧下来,也没瞧出什么不一样的。 若说宠吧,却从未想过给她一个名分。 若说不喜欢吧,都这么久了也没腻。 皇后都有些看不懂,到头来只能安慰自己,沈沛还没开窍。 “罢了罢了,你也走吧,母后还有事要忙。” 皇后的计划落空,心里头不舒坦,顺带连沈沛也嫌弃,干脆利落的赶人,沈沛刚刚暖和了一些,就被皇后给赶走。 刚走出兰玥宫,就看见前头亦步亦趋的两人,脸色愈发不善。 带着若冉径直离去。 “九皇兄。”福安公主见到沈沛,连忙出声喊他。 沈沛不得已停下来,掸了掸衣服上的落雪有些兴致缺缺,“有事?” 福安公主有些忐忑的看着沈沛,皇兄虽说平时挺宠她,可那也仅限于他心情好的时候。 此时见沈沛睦色冷淡,原本雀跃不已的声音不由的弱了七八分,“臣,臣妹和表姐,想要去御花园赏雪……” 沈沛见她的声音越来越低,饶有兴味的看着她,语气颇为散漫的开口: “不认识路?” “想本王带你们去?” 福安公主局促不安的看着沈沛,虽未明说,显然是这个意思。 沈沛着实不大耐烦陪小姑娘虚与委蛇,遂而冷冷应道,“本王看起来很像宫人?” 两个姑娘听到这儿大惊失色,忙道不敢。 “既然不敢,为何随便一个宫人都能做的事,要来劳烦本王?” 福安公主碰了一鼻子的灰,大气不敢出,等沈沛走远了,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柔嘉郡主更是郁闷不已,看着若冉的背影出神。 “王爷身边那婢女,不像是普通奴婢……” “那是皇兄身边一等大丫鬟,皇兄很宠爱她,到哪儿都带着,碍眼得很。”福安公主语气不善,带着不易察觉的酸味。 柔嘉郡主心中早已明了若冉的身份,却故作惊讶:“那就是若冉姑娘?” 岂料公主的反应比她更大,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你怎么也知道她?” “坊间传闻诸多,偶尔听过两会罢了,都说王爷对她很是宠爱,日后若是娶了王妃,这一位想必也是能有名分的,恐地位还不低呢。” “不可能!她就是个低贱的奴婢,哪有那个资格?”福安公主直接反驳。 “公主原来您还不知道吗?”柔嘉郡主左顾右盼,以手掩唇,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紧张不已,怎么都不愿再说话。 福安见她这般哪能甘心,“你知道什么你快说呀,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在福安的万般催促下,柔嘉郡主这才小声的对着她咬耳朵,“上回郑郡王在席间打趣了若冉姑娘两句,王爷就直接冷了脸,郑郡王还对着若冉姑娘赔不是呢,我听说呀,她才不是什么普通婢女,是王爷的通房……” 福安公主一脸惊愕,她对男女之事只是懵懵懂懂,一直觉得皇兄身边这婢女未免太惹眼了些,从未深思过她究竟与皇兄是什么关系…… “方才我瞧见那若冉姑娘手上捧着一个暖手炉,那布套上的花纹,当真是别致。”柔嘉郡主意有所指。 “那是皇兄的。”公主一瞬间也想到了,皇兄进宫来,每次手炉都捧在那婢女手里,难道她从来不是替皇兄拿的? “原来,是王爷的东西?”柔嘉郡主笑的意味深长,“若冉姑娘,可真受宠啊……” 福安公主听到这句话,心中颇为酸涩,平心而论,沈沛对她已是非常不错,奈何人就是这么不知足。 有一就想有二。 福安公主原本就心里不平,此时还有人在一旁煽风点火,更是把她心中那股无名火烧的愈演愈烈。 明明是寒冬腊月的,她却燥出一身汗。 这情绪久久不能平复,以至于福安公主铆足了就想要找若冉的麻烦,想把人喊出来教训一顿。 只是这法子还未实施,就被柔嘉郡主给制止,“那毕竟是秦王殿下的人,公主您这般做,岂不是要和秦王殿下当众叫板?”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你说怎么办?” “这婢女是秦王殿下的,公主您当然不能硬碰硬,倘若她不是秦王的婢女,那就要好办许多。” 柔嘉郡主轻声开口,她原本是想让福安公主去皇后面前吹吹风,找个由头把若冉从沈沛身边调开。 没想到福安公主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竟直接冲到沈沛面前向他直接讨要:“九皇兄,臣妹宫里还缺一个机灵能干的女官,您这婢子给了臣妹可好?” 柔嘉郡主无奈的在心中叹气,她有预感,这事情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4、你倒是能耐 福安公主这话说得突然,若冉听到这话的时候,差点儿没反应过来。 想要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官?所以问沈沛要了她? 若冉一时之间,都不知是要高兴福安公主夸她,还是要头疼这些麻烦又找上门。 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沈沛自然不会落福安的面子,无论他对这个皇妹喜爱与否,都不至于让她下不来台。 至于自个儿,可有可无的婢子,若冉当然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只是凭着她对沈沛的了解,这事儿到最后。 恐怕不是福安公主不开心,而是她这主子要恼。 若冉走过去对着福安行礼,“公主金安。” 可福安正眼都不瞧她一眼,见沈沛面无不愉,继续续冲着他撒娇,“九皇兄,好不好呀。” 沈沛被福安缠的没有办法,只能放下酒杯声音微冷,“你要她做什么?” 福安被沈沛看的一愣,方才头脑发热,直接就跑了过来,这会子冷风一吹,脑子稍稍清醒了些。 但如今骑虎难下,她除了硬着头皮胡诌,总说不出这是玩笑话。 “臣妹宫里原本的女官年满出宫去了,这位置还空缺着,最近母后也忙,臣妹也不好去打扰母后……” “不好去打扰母后,就来抢我的人?”沈沛挑眉,说话间似笑非笑的朝柔嘉郡主的方向轻瞥一眼。 只见她端端正正的坐着,聚精会神的看着面前的茶盏,仿佛对这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沈沛私心里是不愿把若冉给旁人,可这事传扬出去,便是他小气连个婢女也舍不得,思及此他也懒得多话,问若冉是否愿意去伺候福安。 说话时直直的盯着若冉。 若冉却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这般有人权,居然还有她挑主子的一天?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公主殿下温婉贤淑,聪明伶俐,能有这样的主子,定然是奴婢的福气。只可惜奴婢并非是宫婢出身,怕是没有这个福分去伺候公主殿下。”若冉的声音透露着惋惜。 福安心中不屑,面上却笑得如花般灿烂,“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既然你也有心伺候我,你就自个儿去和皇兄说,你要跟本公主走。” 若冉心说福安怎么忽然变得聪明了?自己不愿得罪沈沛,就让她去说? 可看着福安冲动的模样,也没见她聪明多少?难不成人在遭遇危险的时候,总能拥有野兽般的直觉?小公主虽不聪明,却也知道趋利避害? 但她也不会嫌自己命长呀。 “公主,宫中有宫中的规矩,并非奴婢想要怎样,就可以怎样的,况且王爷身边总不能没有人伺候,公主若是存心想要奴婢,可不知公主要拿几个人来换?” 福安呆了呆,完全没想到这一出,要一个婢女?还要拿人去换? “奴婢平日里要伺候王爷梳洗穿衣,清晨起来还要去厨房盯着膳食,午间要侍弄花草,空闲时候还要打扫院落,做做女红……”就连晚上的时候,还要满足沈沛。 若冉觉得,自己一个人,包揽了七八个人的活,沈沛居然还不给她涨工钱,当真是过分的很。 “说到梳洗打扮,公主身边的一等宫女手巧得很,想来是配得上王爷的,奴婢虽然手艺不精,却也勉强能代替一二。” 福安脸色变了变,若冉点到的那个宫女,梳头很有一手,福安颇为喜欢,要给出去,她有点不愿意…… “至于厨娘这一块,皇后前些日子赏赐给公主的那个,好像是南方来的,会做许多精致美味的小点心,想来也是符合王爷口味的,奴婢手艺虽比不上厨娘,但是小点心还是可以做一做的。”若冉继续说道。 福安的脸色更加不好看,那厨娘江南来的,做的点心软糯可口,她这几日正欢喜得紧…… “还有那打扫院落的……做女红的……侍弄花草的……”若冉七七八八点了一圈的人,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全部戳到福安的心里头,要用这几个人去换她? 福安公主还当真是舍不得。 “我……我……你,你一个人,居然要七八个人去换你,你诓我呢?”福安公主差点被若冉给气哭,只要一想到身边没有这些人舒舒服服的伺候着,就委屈的想掉泪。 若冉脸色丝毫未变,“奴婢一个人顶七八个人的活计,那是因为奴婢能干,方才公主不也夸赞奴婢聪明能干,还是公主觉得,王爷不值当七八个人伺候?” 福安公主:“……” 这话就算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回啊,福安这会儿甚至都不敢去看沈沛的脸色,方才自己是傻了吗?怎么会这么冲动直接跑过来问?莫非是皇兄最近对她太过和善? 让她忘记皇兄发脾气时候的模样? 福安咬着唇想哭,若冉却再接再厉,“哦对了,奴婢还管着王府铺子的营收,若是奴婢走了,还缺一个算账的。” 这么一顿折腾下来,福安宫里的人,就去了一大半,福安委屈极了,这会儿她可不怕沈沛不换,就怕沈沛觉得主意不错要换。 她不敢去看沈沛,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若冉,“不……不换了,不换了。” 若冉看着福安委屈道:“公主怎的说话不算话,原是诓奴婢的吗?” 福安瞅着若冉心说你委屈什么,我才委屈呢,她是有多想不开要拿这么多人去换她,目的没达到也就罢了,还平白无故的得罪皇兄。 真是越想越委屈,“谁说你聪明能干了?本公主不要了,不要你了,你可真讨厌!” “公主原来不喜欢奴婢呀……”若冉声音失落的紧,也不知在失落什么,福安听了没多大反应,沈沛听到却心中不满。 这是真想攀高枝去了?他这高枝还不够她攀的? “谁喜欢你啊,你最讨厌了,都是因为你,皇兄才凶我的。”福安委屈极了,看着若冉就觉得讨厌,一想到郡主表姐说的话,心里更是酸溜溜的。若非还顾及着场合,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若冉见好就收,也没继续为难福安,她原本就知道这小公主脑子不好,欺负一个傻子,说出去也不太好听。 “王爷疼爱公主还来不及,怎么会凶殿下您呢?王爷前些日子还吩咐奴婢,说南方有一批珍奇玩意儿要过来,让奴婢留意留意,选一些公主喜欢的送过来……” 若冉的话瞬间引起福安的注意,她听到这儿迫不及待的问,“你说的是真的?” “奴婢骗您做什么呀?王爷最疼爱的就是殿下您了,难道您不知道?” “哼,本宫自然知道皇兄是疼爱我的。”福安骄傲的扬了扬下巴,瞬间高兴起来,全然忘记之前自己过来的目的,柔嘉郡主一直支棱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她怎么都没想到,福安居然就被那婢女一番话给忽悠过去了。 这完全不是她料想的那样,她本来不是这么想的,可福安冲动,直接跑到沈沛面前问,她怕把事情闹大,都来不及阻止。 可后来转念一想,宫宴上这么多王宫贵胄,事情就算闹大了最后清算起来,也只能算到那婢女头上,可谁能想到,福安公主她居然…… 柔嘉气的连喝了几口冷茶,这才压住心中的烦躁,同时心里也清楚,若冉这个奴婢,一定得想办法除了。 方才她满口胡说八道,秦王非但不斥责,反而兴趣盎然的看着,时不时抿唇轻笑…… 此女不除,日后定然是威胁! 今日小年夜,有人欢喜有人愁,若冉却知道,属于自己的考验,还远远没有结束,福安公主不算什么,她这喜怒无常的主子,才是最让人头疼的。 这不,马车还没驶到王府,沈沛就率先发难,“本王难伺候?” “爷是天底下最好最和善的主子,怎么会难伺候呢?这不,公主殿下小孩儿脾气,时常想一出是一出的,宫里人多眼杂,总不好让公主为难……”若冉早就想好了应对说辞,此时一点也不慌。 可若冉却忘记,她了解沈沛,沈沛同样也了解她,“你倒是愈发能耐了,随意诓骗一国公主,该当何罪?” “奴婢哪有诓骗?说的都是事实呢。” “既如此那南海送来的夜明珠,也一并送去吧。”沈沛淡淡道,目光随意一瞥,如愿以偿的看到若冉变了脸色。 那批珠子刚到的时候,她就喜欢得紧,巴巴的盯着看了好些天。 若冉安安静静,婉如锯了嘴的葫芦,半晌才结结巴巴解释,“这……这是王爷赏赐给奴婢的,不……不好在转送给公主吧?” 那南海送来的夜明珠漂亮得很,沈沛刚赏给她没多久,都还没焐热呢。 这会儿让她拿出来,等同于剜她的肉。 “无妨,福安不介意。” 若冉:“……” 可是,她介意,“可那是奴婢的……” “呵,福安好,让福安赏你夜明珠去。”沈沛冷哼一声,瞅着若冉这委屈的模样,心中的戾气总算是少了一些,这会儿知道难受了?方才那兴高采烈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苛责人,搞得婢女巴巴的想要换主子。 若冉听见这话,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之间也不知要如何应对,她只觉得婢女这活是越来越不好干,主子脾气脾气越来越古怪,原先还能探知一二。 现在平白无故就开始发脾气,她连沈沛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不是他要把自己送人的吗? 这会儿冲她嚷嚷也就算了,居然还想拿走她的夜明珠? 还有没有天理了? 5、难哄 马车慢悠悠的行驶在街道上,从沈沛说出那句话之后,主仆二人之间,就再没了任何的交谈。 若冉这会儿正在心疼自己的夜明珠,无暇去顾及沈沛的心情,沈沛的气性比谁都要大,见她在一旁委屈,心中更是恼怒,只觉得这丫鬟整个儿都掉在钱眼里头。 福安方才过来想把她讨要走的时候,可没见半点不满,不过是一颗小小的夜明珠。 就这么要死要活的? 换主子不是大事,夜明珠就是大事? 沈沛想到这里,又是一声冷笑,“你是后悔今儿个福安没有继续坚持?” 若冉哪里是在想福安的事情,她如今满脑子都是夜明珠,那夜明珠流光溢彩,漂亮非常。 沈沛赏了她那么多奇珍异宝,每一样她都想换成银子,可唯有这夜明珠,她是真心喜欢。 “奴婢没有这般想,奴婢只是在想,明儿个就是除夕,府上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除夕过后,定会有许多节礼送过来,还要准备回礼…”若冉心里有些难受,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沈沛。 虽说赏赐下来的东西,万万没有要回去的道理,可沈沛从来都是不讲道理的,主子想要如何,她怎么能左右的了? 若冉在心里安慰自个儿,不过是一颗珠子,可她这沮丧的心情,却一点儿也没有好转。 沈沛哪里听不出她在转移话题,见她这般模样骤然发起脾气来,“本王连一个珠子都比不上?” 若冉:??? 若冉:“……”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拿自己跟一颗珠子比? “闭嘴,本王不想听到你的声音。”沈沛凶巴巴道,若冉本就发愁要胡扯些什么来应付,巴不得闭上嘴。 沈沛说不想听到她的声音就是说到做到,一直到王府,都没再和她说过一句话,回府之后更是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曾,径直的抬腿走人。 那生人勿进的模样吓得王府的奴才们一个个大气不敢出,生怕一个呼吸,就要被沈沛责难。 直到沈沛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一个个才松了一口气,莫说是旁人,就连四喜都抹了抹脑门上的汗,“若冉姐姐,王爷这是怎么了?” 若冉轻叹,一个个都问她沈沛怎么了,她也想知道沈沛又怎么了。 可是,她当真不知。 “雪夜风大,许是冷着了。”若冉随口胡诌,横竖沈沛发脾气的理由千千万万,在离谱的借口也不会有人怀疑,这会儿沈沛生她的气,若冉也不想去自讨没趣。 遂而吩咐他们小心伺候着,就回了住处。 她是沈沛身边的一等大丫鬟,深得宠幸,故还有单独的房间,就在沈沛的院子里头,方便他随时传唤。 房间很大,布置的温馨舒适,却是简单至极,除了一张床和梳妆台,其余的什么都没有,换洗的衣服也只有那么几套,全部都是王府统一规格的丫鬟装。 若冉走到床边,从床头掏出两个小匣子,一个里头装的是金银珠宝,另一个装的全都是现银。 她从里面拿出那颗夜明珠,放在手心里看了起来,越看越喜欢,怎么都舍不得送出去,瞥见匣子里零零散散的夜明珠,顿时有了主意。 “都是夜明珠……” 沈沛奇珍异宝众多,总不记得一颗夜明珠的模样吧?她打定主意装傻,若是沈沛不问,她便当做不知,若是问起…… 就,说他记错了。 若冉在匣子里扒拉一番,总算找出一颗差不多的来。 心中的大石头放下,脸上浮现甜甜的笑容,可还没等她高兴多久,四喜就在外头敲门,说是沈沛传唤她过去。 若冉连忙收拾好自己的匣子,揣着那颗假的夜明珠,恭恭敬敬的跑到正院去。 还没等若冉出声,里头就传来沈沛的声儿,“滚进来。” 若冉面色不变,笑眯眯的走进去,“奴婢参见王爷。” “本王方才让你走了?” “是您说,不想听见奴婢的声音。”若冉一脸无辜。 “哼,偷换概念。”他说的是不想听到她声音,又不是不想看到她这个人。 “干什么去了?”沈沛按奈不住的问。 “去找夜明珠。”若冉轻声回答,岂料沈沛听到这答案,也没有多愉快,脸色似乎更黑了。 “你倒是乖觉。” 他赏赐的东西,说让出来,就让出来? 若冉没说话,走到架子边去选起茶叶来,而后乖巧的坐在一旁开始煮醒酒茶,她泡茶的手艺也是沈沛亲自教的,一举一动都是按照沈沛的喜好来。 一颦一笑恰到好处,是他喜欢的模样。 可这平日里看起来颇为赏心悦目的动作,却因为沈沛的心情欠佳,怎么看怎么不舒坦,他心里染上一丝躁意,想让若冉停下,却到底不愿破坏眼前的这一幕。 只能抿唇不言。 可那越来越不善的脸色,若冉就算再怎么装傻,也不能当做没有瞧见,她煮好了茶,乖巧的递上去,“爷,请喝茶。” “不喝。” “爷今日多饮了些酒,冷酒伤身,这是醒酒茶,您多多少少喝一些,不然明儿要头疼呢。”若冉温声软语的规劝。 沈沛依旧不为所动,用眼神示意她把茶盏放下,若冉恭敬的站在一旁,连影子都是规规矩矩的。 这乖顺娴雅的模样,沈沛见过许久,可他近来却愈发看不惯,也不知是为何。 “你可知今日福安为何会忽然要你?” “奴婢不知,可奴婢知晓,王爷才是奴婢的主子,王爷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是万万不能另投其主的。”若冉不等沈沛在问别的,立刻表明忠心。 若是有必要,她可以跪下指天发誓。 “倘若王爷当真要把奴婢送给公主殿下,奴婢定会听爷的话,不敢有半句异议。只是公主不如王爷大度和善,奴婢蠢笨,只怕是会惹公主殿下生气。”若冉忧心忡忡。 言语间流露出不愿离开王府的意思。 沈沛听到这里,脸色终于和善了一些,“知道本王的好了?” “王爷待奴婢一直很好,奴婢本就不愿离开王爷去伺候公主的。今日这般说,也只是权宜之计……还请王爷恕罪。” 若冉当然不愿意离开王府,旁的不说,若是跟了福安,只怕这以后,连赏银的影子都瞧不着了。 沈沛总算满意了若冉的答复,端起放在一旁的醒酒茶轻抿一口,苦涩的味道让他皱起眉,若冉贴心的递过一罐糖,并且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 沈沛:“……” 他盯着看了一会,本想拒绝,可到底没拒绝成功,抓了一颗糖塞进嘴里,动作颇为迅速。 若冉觉察到动静,默不作声的收回糖罐盖好,揣回袖间。主仆二人默契十足,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沈沛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问起若冉夜明珠的事情。 若冉磨磨蹭蹭的将准备好的假夜明珠奉上,双手交叠放于腰侧,面上无波无澜,半点委屈都没了。 沈沛原本还在疑惑,一瞧见她递上来的夜明珠,就明白其中关窍。 这珠子,分明是他两年前赏下的,怨不得方才兴高采烈,原来是找到这弄虚作假的法子,可就算是要诓骗他,到底也走点心。 找个月余前的来也好,找个两年前的来,生怕他看不出? 居然还能装的这般镇定? 沈沛本想说什么,可瞧她紧张而不自知的模样,只觉得还挺有趣,也没了折腾人的心思,“也罢,另选一些送去给福安,这珠子你自己留着玩。” “奴婢谢王爷恩典。”若冉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捧着麻溜的收回那颗夜明珠,揣到怀里装好,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她本就生的花容月貌,艳丽非常,平日里端庄规矩,如今笑的眉眼弯弯,却显得甜美娇憨。 灯下观美人,更是另是一番情景。 沈沛见状,心思难免浮动,单手撑着头颅,冲着她招了招手,若冉乖顺的走近,轻俯下·身,长长的头发垂落,若冉还未伸手将长发拢起,就被沈沛抓住一缕缠绕指尖。 若冉只得半弯着腰,面露不解,“王爷……” 沈沛把人揽在怀中,耐心十足的轻吻过她的脸颊,带着点点酒气和苦涩的醒酒茶味道,“这么高兴?” “这是爷赏赐的,奴婢十分欢喜,不用给出去,自然是高兴的。”若冉深知说什么才会让他高兴。 主子高兴,她的日子也会好过,自然是挑沈沛高兴的话说。 沈沛心中的烦躁因着这句话一扫而空,可他自己却从不知是为何原因,也从未想过去深究,他素来随心所欲惯了,如今兴致上来,当然不会委屈自己。 抱着若冉就往内室走去…… 床幔把一切都遮挡其中,只留下一室的香烟袅袅…… * 寅时一刻,若冉从睡梦中醒来,瞥见一旁的身影,瞬间清醒过来,这……这…… 这是睡迷糊了吗? 她到底是有几个胆子,居然敢睡在沈沛的床上?难不成昨儿个她也喝了酒,上头了? 若冉正在思考是这会儿起来溜回自己的住处,还是闭上眼睛装死当做无事发生。 沈沛的手臂还横在她的腰上,若冉当真是不敢乱动,要是把人给吵醒…… 就在若冉神游天外的时候,沈沛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许是还未睡醒,声音出乎意料的温和,“阿冉…什么时辰了?” 若冉乍一听,耳朵都酥了一半,她连忙抬起头看向床幔,反应慢半拍的回应道:“寅时一刻。” “哦……”沈沛无意识的应了声,眼睛复而又合上,横在她腰上的手臂紧了紧,“除夕了?” “是呀,除夕了。”若冉笑了笑,冲着沈沛说了句除夕安康。 沈沛如今半梦未醒,听不听得到还两说,若冉也没指望他回应,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离开。 谁料沈沛忽然转了身,温热的气息笼罩她周身,不等若冉逃离,就听见他迷离的声音:“阿冉…除夕安康…” 若冉惊讶的看向沈沛,只觉得平日里看起来就俊美无双的脸又顺眼了不少,若他一直这般温和的说话…… 若冉一个激灵,不敢再想下去,继续抬起头看床幔,她要找个日子去寺庙里拜拜……清心寡欲保平安。 沈沛就是人间祸水。 6、难搞的祖宗 冬日里长夜漫漫,外头冬雪凛然,屋内温暖如春,沈沛睡得迷迷糊糊,还不肯放开若冉,若冉坚持不住,也合上了眼。 再次醒过来,天色已经大亮。 若冉:“!!!” 她完全清醒过来,小心翼翼的挪开沈沛的手,迅速穿好自己的衣服,开始思考之后的事情要如何应对。 王府内外,有许许多多的人都猜测他们的关系,可沈沛从未同任何人说过这件事,毕竟秦王殿下宠幸一个丫鬟,的确不需要闹得人尽皆知。 沈沛不提,若冉也不会主动说。 她虽知道自己如今早就没什么清白可言,却也不喜欢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 一等大丫鬟的名声说出去,总比通房好听些。 若冉细心的梳理好自己的头发,整理完衣服上的褶皱,捧着昨晚上还没收拾的水盆走了出去。 看的四喜一脸诧异,“若冉姐姐?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一早就过来了。”若冉随意的回应道,再是自然不过的交代小丫鬟去换一盆水来。 “动静小一点儿,爷昨晚多喝了些酒,嚷嚷着头疼,换几个机灵点的上来伺候,大过年的就别杵到跟前去讨骂。”毕竟沈沛昨儿个虽然气消了,谁知道会不会睡了一觉就忘记。 四喜连连点头,也提起自己的来意,“管事的婆子们都在前头等着,宫里头也来人说是送冬衣的。” “这些事我会去处理的,爷估摸着也快醒了,你小心些伺候,若是爷找我,你找人知会我一声。”若冉交代完,就急匆匆的离去,她原本是想回去换身衣服,可根本没有这个时间。 她一走出正院,就有一堆丫鬟婆子围了上来,采买的来要银子,办完事的要来回话,还有宫里的来凑热闹。 若冉看着那笑盈盈的内侍,笑容满面的打着招呼,“李公公。” “若冉姑娘,皇后娘娘口谕,宣殿下进宫呢。” “辛苦公公跑这一趟,等王爷醒了,奴婢定把话带到。”若冉递过去一个元宝,李公公在手里掂了掂分量,笑容满面的离去。 内监离开,送冬衣的还未走,若冉瞧见一堆深红色的衣衫就眼睛疼,走过去扯出来几件,“这些颜色的以后不要送过来,王爷不喜欢这个颜色的。” “是。” “这个款式的也不要。” “是。” “去账房支银子……” “让张婆子过来一趟……” 一上午的时间,若冉忙的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还没等坐下歇歇,就见春暖急匆匆的跑过来,淌眼抹泪的哭诉,“若冉姐姐,贾大厨又在厨房里发脾气,把好几个下人都骂哭了,说她们糟蹋食材,可是那些食材分明是贾大厨自己偷偷煮了吃的……” 若冉点了点头,这厨子的脾气,倒是比厨艺大得多,也没兴致去厨房瞧一眼,“去跟管家说一声,带上账房一起,该给的工钱给了,辞了吧。” “可是王大厨还未回来,王爷的膳食……”春暖还是有些担心。 “无妨,只管去办就好。”若冉冷静的吩咐,顺便让春暖去把厨房采买的一起叫上,若这厨子乖乖走人也就罢了,要是东扯西扯的,就让他把偷吃的食材全赔了。 春暖得了话,立马就去办,似乎怕若冉反悔,还小跑了几步。 若冉总算可以坐下好好的歇歇,王大厨告假十几日还未回来,府中也只有沈沛一个主子,膳食问题倒是好解决,这几日哄他去宫里用膳就好。 皇后娘娘非但不会怪罪,反而会欣慰。 …… 沈沛醒来,已经接近午时,他看着空荡荡的床铺,有一瞬间的茫然,昨日,若冉似乎是睡在这儿。 再早一些的时候,他们俩似乎说过话?若冉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沈沛有点记不清楚,也完全忘记自己回应了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连若冉昨日有没有在这里留宿都忘得一干二净。 “若冉。”沈沛冲着外头喊,进来的却是四喜。 “爷,您醒了?” “怎么是你?若冉呢?”沈沛诧异的挑眉。 四喜听见这话,心里明白主子这是嫌弃自己,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来这里讨嫌,“宫里来了人,若冉姐姐出去招呼,府里还有许多事儿等着她去处理。” 沈沛双脚蹬进鹿皮靴,任由四喜替自己穿戴,可不知是习惯若冉的伺候,还是因为旁的,他总觉得四喜笨手笨脚,“什么事情都找她?王府里的人都干什么吃的?” 四喜不敢回话,心说还不是因为只有若冉姐姐置办的,才符合您的心意,久而久之,才变成现在这般。 “罢了罢了,真是越大越蠢。”沈沛低声斥责。 四喜也知道沈沛的脾气,不然也不能在沈沛身边待这么久,嬉皮笑脸道,“奴才自然比不上若冉姐姐,不过若冉姐姐今儿个正忙,就委屈爷让奴才伺候一番。” 屋子里还有其他下人在,沈沛自不会对四喜有过多的斥责,毕竟是自己的人,总要给些面子,便随意的扯了个话头,“你这腰间的坠子挺别致。” 四喜受宠若惊,抓着那坠子开口,“这是爷前几日赏奴才的。” 虽然是若冉挑剩下的。 沈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面露满意的微笑,“甚好。” 心里头则是嘀咕,究竟什么时候赏赐下的? 府里的厨子被若冉辞了,午膳没了着落,沈沛穿戴整齐之后,就被若冉哄到了宫里,皇后见沈沛这么早过来,别提有多高兴。 得知他还未用膳,忙张罗小厨房准备起来,怕他饿着,先上了盘点心让他垫一垫。 沈沛不爱吃软糯的点心,记得若冉喜欢吃,尝了一块就随手整盘递给若冉。 若冉:“……” 就算她知道这是主子对自己的恩宠,但如今在兰玥宫,她也不能当着皇后和这么多宫女太监的面,吃点心吧。 “多谢王爷赏赐。”若冉捧着那盘子香甜的糕点,差点儿给馋哭,根本不敢去看皇后的脸色。 好在之后皇后要同沈沛交代些事情,吩咐若冉出去候着。 她总算不用再受这份折磨,小心的把糕点收到了荷包里,拿出一块放进嘴里:甜腻腻的滋味儿。 嗯……有点黏牙。 果然是不喜欢才给她的。 除夕夜宴结束之后,沈沛回到王府的时候,府中的下人们正在热闹的吃着饺子。 他吩咐四喜去准备红包,挨个儿发,看着那些饺子若有所思,“你把厨子辞了?” “那厨子脾气大得很,做顿饭还得人哄着,王府请他过来是做饭,不是当祖宗的。若是爷觉得不妥,奴婢把人请回来便是。”若冉不卑不亢的说道。 沈沛却不大耐烦听这些,“一个厨子而已,你做主就好。” 他没多做停留,回到正院后,若冉又如法炮制的要煮醒酒茶,这位爷却突发奇想的要吃饺子。 若冉有点儿为难,下人的伙食都是府里的厨娘做的,还算过得去,却绝不精致。 就算沈沛敢吃,厨娘也不敢端上来。 “王大厨还未回来……府中如今,只有厨娘……”若冉的声音有点儿忐忑,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惹沈沛生气,还想趁着沈沛心情好,跟他告假回家一趟。 “不过一盘饺子,爷有这么金贵?”沈沛一句话,厨娘只能战战兢兢的去煮饺子,可事实证明,秦王殿下当真有那么金贵。 那饺子,他只咬了一口就不再碰。 若冉知道沈沛不喜,故而那饺子是她去厨房端过来的,沈沛连厨娘的面都没见着,自是没法发脾气,只能坐在一旁冷着脸。 若冉见状只能开口缓和气氛,“奴婢倒是也会包饺子,若是爷不嫌弃,奴婢现在就去准备。” 沈沛微微颔首,若冉只能去厨房动手包饺子,只是给沈沛一人准备,本也不会多费时间,只是沈沛非要跟着一同来厨房,看着她做事。 被沈沛这么看着,犹如芒刺在背。 这尊大佛杵在这儿,厨房里的下人们早一溜烟跑了,可不敢在他面前碍眼,若冉无法,从和面调馅到烧水添柴,只能事事亲力亲为。 沈沛见她忙不过来,竟然挽起袖子说要帮忙,若冉哪里敢让他动? “爷,就算奴婢求您了,您只要好好的坐着不动,就是帮奴婢天大的忙。” 若冉好说歹说,总算打消沈沛的念头,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饺子总算是出锅,若冉找来食盒要装起带回正院,却被沈沛阻止借口饿了要在厨房吃。 若冉找来碗筷摆好,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伺候,沈沛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再拿一个碗过来。” 若冉依言去取,碗还没放到沈沛面前,就被他勒令坐下一起吃。 若冉惊讶的瞪大眼睛:“爷,这不合规矩……” “这么一大盘,你当爷是猪吗?”沈沛凶巴巴道,一连夹了好几个饺子给她,命令她吃完。 若冉小口小口的咬着饺子,沈沛见到这一幕,总算是满意起来。 除夕夜,怎么能不吃饺子呢? 沈沛也自然而然的夹起一个饺子吃起来,比不上御厨的手艺,却很得他的喜爱。 若冉见沈沛心情不错,遂而提起正月初二这一天,想要回家一趟,“这一日是小晨的生辰,奴婢不能陪他过除夕,总不能生辰还不陪着一起过。” 沈沛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知晓若晨是若冉的弟弟,当场就应了,“听说你阿弟要考秀才了?” 见沈沛说起这件事,若冉亦是与有荣焉,说起若晨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许多,“小晨很有天赋,学堂里的夫子时常夸赞他。” “我私库里有一套砚台,你回去的时候顺便带了去。”沈沛随意开口。 而他说的那套砚台,是徽州今岁的新品,特意进贡给太子的,也仅有那么几套,太子得了后,又转而赠给沈沛。 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可这位爷却只是随意看了眼就放进库房积灰。 若冉倒是知晓主子的好意,可这东西,却是万万不能收的,“爷,这不合规矩,送到府里来的东西,都是登记在册的,有些还是有品阶的,小晨不过是寒门学子,用这般金贵的东西,也不合适。” 沈沛闻言也不坚持,“那多带些银子回去,替你阿弟置办些。” 若冉连连谢恩,她的确不缺银子,可也不会嫌银子多。 沈沛见她吃完了饺子,想起今日一整天在宫里,她好像没吃什么东西。 又抬手给她夹了几个,命令道,“快些吃。” 若冉看着碗里的饺子,当真是搞不懂沈沛究竟要做什么,这是见她过得太舒坦想要折腾人? 说要吃饺子,结果就吃了几个,大部分全进了自己的肚子里,“爷……奴婢吃不下了。” “不许浪费,吃完。” 若冉:“……” 这又是闹得哪一出?难道因为自己刚才拒绝了那砚台,所以沈沛想把她给撑死? 7、送礼 正月初一这一日,若冉盘完了府里的库房,正满心欢喜的数着自己的小金库。 沈沛已经准许她明日回家替若晨过生辰,不仅如此,还借着节礼的由头,赏赐了她一堆东西,若冉把若晨用的上的挑出来,用不上的自己收起来。 至于银钱,毫不犹豫的揣进自己的腰包。 若晨平日的最大开销也就是笔墨纸砚,若冉每次回去的时候,都会带他一同去置办,也会给些碎银子傍身,足够了。 小孩子家家的,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若冉数银子数的兴奋,门房来报,说是福安公主和柔嘉郡主过来了。 她一听见这两个名字就有点儿烦躁,压根不想去理会,可人家毕竟是皇亲国戚,总不能得罪,“有拜帖吗?” “有皇后娘娘的口谕。” 若冉起身出门迎接,大概明白了皇后娘娘的意思,秦王府中如今没有女主人,就连个侧妃和庶妃都没有。 沈沛的后院,干净的令人发指。 若是不计身份硬要算,她勉强可以算一个,只可惜她的身份实在是太低微,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这是皇后按奈不住,想要给沈沛指婚了? 只是皇后娘娘的眼光,似乎不大行,柔嘉郡主姜婉潼,虽然封号温柔善良,名字婉约动人。 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蛇蝎美人。 福安公主在宴会上对她发难,十之八·九是姜婉潼挑唆的。 若冉到门房迎接福安公主和柔嘉郡主,领着他俩往偏殿去。两人见到她独自一人,似乎再也了别的顾及,尤其是福安公主,一离开众人的视线,就对着若冉斥责,“你,你,我听说,你胆子大得很,竟然敢勾引皇兄!” 若冉听到这话,内心波澜不惊,面上却露出惊讶的神色,“公主殿下这说的是哪里话?王爷是人中龙凤,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见过?奴婢不过蒲柳之姿,如何能勾引得了王爷?” “胡,胡说!”福安公主继续斥责若冉,盯着她那张艳若桃李的脸,想起郡主表姐说她是皇兄的通房,瞬间羞红了脸,“你……你还蒲柳之姿,你…你长得那么好看。” 若冉听见这话,诧异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受宠若惊,“公主殿下这是在夸赞奴婢吗?” “闭嘴!”福安大吼一声,心里头懊恼极了,她明明是过来找麻烦的,怎么就变成夸奖了? “本宫才不是在夸你,本宫问你,你和皇兄究竟是什么关系?” “奴婢是王爷身边的一等大丫鬟,是王爷的侍女,这些公主不是都清楚吗?怎得还要特意过来问?”若冉状若好奇的问道。 若冉眼角的余光瞥见站在一旁姜婉潼,她整个人笼罩在素色的斗篷里,美得宛如寒风中的一株玉兰。 只是此时,玉兰花脸上布满了忧愁,时不时的扯了扯福安的袖子,似乎想劝福安莫要多言。 可若冉清楚,外头虽有风言风语传沈沛和她的关系,却也是坊间传闻,决计不会传到宫里去,更不可能传到福安公主的耳朵里,何况福安公主一向对许多事情都是懵懵懂懂,若非有人刻意告知。 福安公主怎么说得出勾引二字? 如此看来,柔嘉郡主对她主子的心思,倒是不一般。 “你还要狡辩,你分明就是勾引皇兄。”福安公主翻来覆去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姜婉潼站在一旁面上忧心忡忡,实则内心恼火不已,她早知晓福安是个蠢得,却没想到这么蠢。 怕是再这样问下去,又要被那奴婢三言两语给绕晕。 偏偏她还什么都不能做,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公主殿下,凡事是要讲究证据的,您非要说奴婢勾引王爷,可有人证?可有物证?谁瞧见了?若真有其事,奴婢甘愿接受惩罚。”若冉把话说的死死的。 可福安公主却拿不出证据来,总不能告诉若冉,是郡主表姐说的吧? “可是……” “公主殿下,您也是知道王府的规矩的,若是侍女敢爬主子的床,定会被家法处置,奴婢这会儿还活的好好的,可见那些子虚乌有的事儿跟奴婢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若冉说的真诚。 福安一想也的确是那么一回事,可心里头还是觉得怪怪的… “但是……” “殿下今日来的正好,先前王爷说要给您送到宫里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您是要现在去瞧一瞧?还是等会儿您回宫的时候带走,回去在瞧?”若冉笑眯眯的问道,成功堵住福安接下去的话。 只见福安瞬间被若冉的话吸引,忙不迭的追问起来,“真的?在哪里在哪里,你快点带我去看看。” 若冉应声说好,但是福安的性子说风就是雨,问题也接二连三的抛出来,不仅仅替自己问,还非常乐于助人,替姜婉潼也问了,“皇兄要送我节礼,可有我表姐的?” 福安此话一出,气氛忽然僵持住,在场的三个女人心思各异,另外两个九曲玲珑心,唯一一个单纯直白的,怕只有福安。 若冉见不仅仅是福安好奇,就连姜婉潼也竖起耳朵听了起来,心中顿时有了主意,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这…怕是没有…王爷说,这南海的夜明珠珍贵,独一份,就送给妹妹了。” “不过王爷说过,会另寻些别的送给郡主。”若冉立马补救道。 福安点了点头,也没打算为表姐打抱不平,毕竟皇兄心里头还是想着自个儿的,单单是这一点就能让福安忘却所有不愉快,兴奋的拉着若冉的手往前走。 全然没有一开始的气势汹汹。 姜婉潼:“……” 福安这个蠢货! 姜婉潼藏在斗篷里手捏的死紧,心里头的懊恼和羞愤也只有自己知晓。这一刻,她不仅仅是厌恶若冉,顺带着连福安也一同恼上,这问的是什么话?知道自己脑子不好,就不能少说点话吗? 当真是,不知所谓。 可福安完全不知道姜婉潼的心思,拉着若冉的手跑在前头,还不忘招呼柔嘉郡主,“表姐,快些一起去。” 姜婉潼可不愿再过去受气,福安根本就不是这个奴婢的对手。 “不了,公主您过去看就好,臣女此番前来,是受皇后娘娘嘱咐,要来给殿下传话的。”姜婉潼语气轻柔的开口,“不知王爷此番在何处?还请若冉姑娘通传一番。” 若冉看了眼姜婉潼羞涩的模样,还挺好奇这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冲着沈沛那阴晴不定的性子,居然也有姑娘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前赴后,当真是富贵迷人眼。 “王爷午间要小憩,不让任何人打扰。郡主您这会儿若是过去,万一惊扰了王爷……这奴婢可担当不起。”若冉语气平淡的拒绝,说的也都是实话。 柔嘉郡主在大年初一这一天巴巴的跑过来,也不知是找了什么借口,皇后乐得看他们亲上加亲,可若冉却不会为姜婉潼得罪沈沛。 沈沛若是忽然恼了,不让自己回家,她找谁哭去? “可是……若冉姑娘,这是很重要的话,还请若冉姑娘不要为难我。”姜婉潼似乎是很着急,楚楚可怜的样子。 大有若冉不帮忙,她就哭出来的架势。 可姜婉潼未曾想到,若冉完全不吃这一套,“郡主,奴婢这也是为您着想,您是不知道呢,上一回吵王爷休息被赶出门的,那可是太子殿下,奴婢本想着太子殿下和王爷是一母同胞得手足,感情自然不是旁人可以比拟的,就没拦着……” “结果呀……太子殿下被王爷砸了好几个枕头,还差点把人给赶出去……” 姜婉潼:“……” 她看着若冉,差点咬碎一口牙,这死奴才是怎么回事?这话是故意说给她听得吗?暗示她太子殿下那个一母同胞的亲手足都要被赶走,何况是她这个不怎么亲厚的表妹? 好,好个死奴才。 待她当上秦王妃,定要了她的命! “可是……” 姜婉潼还想挣扎一番,却被福安拉住了手,“表姐,快别说啦,皇兄发起脾气来,很吓人的。我们还是先去看节礼吧。听说皇兄给我准备了独一无二的夜明珠呢,表姐,我们一块儿去看看。” 姜婉潼:“……” 对,还有福安这个蠢货,她也不会放过的。 姜婉潼努力克制住自己扭曲的面容,只得柔柔的应道:“好。” 若冉领着她们俩到偏殿坐下,命人奉茶,自己亲自去库房拿东西,给福安的那是一早就准备好的,至于说要送给姜婉潼的,那是若冉胡诌的。 但她以沈沛的名义说的,总还是要给的,不然传出去就是秦王言而无信。 于是若冉在库房里挑了半天,总算是找到了一堆的珠宝首饰,送给福安的也是这些,既然都是妹妹,总不能厚此薄彼。 偏厅内,福安和姜婉潼拿到了属于各自的节礼,两个姑娘满怀期待的打开,却齐刷刷变了脸色,福安是激动的,姜婉潼却是气的。 她看着匣子里这一水一言难尽的东西,只当若冉是故意的。 偏偏若冉还站在一旁感慨,语气惊叹,“郡主,这五彩凤蝶,可是苏州那边过来的,您瞧瞧这五彩斑斓的颜色,多好看呀。” 若冉一脸艳羡的看着姜婉潼,姜婉潼无法,只能硬着头皮点头附和,“的确是很漂亮的。” 五彩凤蝶,顾名思义,就是五种颜色的蝴蝶簪,只是蝴蝶簪原本就繁杂,再配上五彩斑斓的颜色,就显得又俗气,又老气。 “还有禁步,听说是琉璃工艺的,奴婢还从未见过。” 姜婉潼:“……” 琉璃工艺,当真是很稀罕,可是……这颜色和造型,怎的就这么一言难尽? 姜婉潼有苦说不出,兴致缺缺的看着匣子里头的东西,每一样拎出来都是价值不菲,可每一样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让人说不出话来,可偏偏若冉还一脸惊喜的看着,仿佛这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那一脸惊喜的表情,也不像是在作假,故而姜婉潼罕见的陷入了迷茫当中。 种种矛盾结合在一起,她都猜不透若冉是不是故意的。 姜婉潼有所不知,若冉的表情当然不是作假的,这些东西虽然一言难尽,却是真真切切的价值千金,都是各地官员进贡过来的,夹杂在一堆奇珍异宝当中看不出来,单独拿出来,那真是丑的令人发指。 沈沛本想给她的,却被若冉拒绝了,这些东西,那就是鸡肋,既戴不了也送不出去。 想典当也不会有铺子收,搁在库房里都快要发霉。 刚好今儿个姜婉潼撞上来,若冉既处理了东西又膈应了姜婉潼,一箭双雕。 见姜婉潼一脸菜色的收下那一匣子东西,若冉的心情舒畅极了。 这些东西都是在王府账册上登记过的,也确确实实,是奇珍异宝,便是日后姜婉潼想要借此由头找她算账,也是不能够的。 总不能因为奇珍异宝长得丑,就说它是假的吧? 8、福安公主还小 偏殿里拢了几个火盆,窗户纸是新糊上的,一丝寒风也透不进,明明是温暖如春的地方,可姜婉潼却觉如坐针毡,一刻钟都不愿多待。 更不愿和若冉一起讨论这一言难尽的节礼,她把匣子一收,眼不见为净。 “请问若冉姑娘……王爷何时有空?” 若冉看了一眼刻漏,爱莫能助的摇了摇头,“郡主还是不要为难奴婢,王爷的事儿,岂是奴婢能够置喙的?” “可是…” “况且,这午休的时辰,总也不是固定的,有时候早,有时候晚的。具体如何奴婢真的不怎么清楚。”若冉一脸为难的瞧着姜婉潼,原本也不想多话,可瞧在姜婉潼收了一匣子奇珍异宝的份上,若冉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几分。 “郡主您看,这样可好?若是您着急要回,就把皇后娘娘要交代的事情,吩咐奴婢一声,若是您不着急,不如明儿个再来?” 也不用巴巴的在这儿等。 若冉贴心的提出两个挺好的建议,可姜婉潼却不觉得好,她寻在正月初一过来,就是为了能和沈沛单独相处。总不能连沈沛的面都见不着。要就这么走,被家里人知晓,还不知要在背后如何编排她。 “多谢若冉姑娘的好意,可是皇后娘娘吩咐,一定要臣女亲自告知王爷。”姜婉潼特意提起亲自二字,暗示的意味十分明显,试图用皇后娘娘给若冉施压。 可若冉能在秦王府混的风生水起,靠的可不仅仅是她和沈沛之间的关系。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认清自己的身份,她究竟是谁的侍女。 “既然是皇后娘娘吩咐的,奴婢也不好僭越,那就有劳郡主,稍候片刻。”若冉气定神闲的站在一旁,无视姜婉潼所有的暗示,至于福安,完全被眼前的南海夜明珠所俘获,根本没有注意到若冉和姜婉潼之间的气氛有什么不对。 若冉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好,按照沈沛的习惯,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的,至于姜婉潼,爱等多久,就等多久,可她完全不知,事情的发展,远远出乎她的意料。 * 冬日寒冷,沈沛有午休的习惯,醒来之后就半躺在床上看书,原本是不想起的,谁料四喜急匆匆的跑过来禀告,说是福安公主和柔嘉郡主来了。 沈沛一听这话,猛地坐起身来,“你说谁?” “福安公主和柔嘉郡主,这会正在偏厅里等着,郡主说是皇后娘娘让她传话给您。”四喜也是壮着胆子过来敲的门,原本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扰。 只是…… “怎么不早点来报?”沈沛急匆匆的扯过一旁的大氅,直接往身上一批,着急万分的往外走,四喜回过神来立马追了上去。 “殿下,殿下您慢些……若冉姐姐刚跟公主他们说您在小憩……” 沈沛如今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话? 福安虽然傻乎乎的,姜婉潼却不是省油的灯,若冉可不是她们的对手,若是姜婉潼要对她做什么……她可是毫无招架之力。 沈沛心中着急万分,心中闪过许多可能,结果他一路走到偏厅,还未走进门就瞧见若冉正忽悠着姜婉潼收下那堆进贡的奇珍异宝。 便是若冉说赏给她她也不要的东西。 沈沛:“……” 沈沛的速度太快,四喜就算是一路小跑也没有追上,谁曾想他会忽然停下,四喜没有停住脚步,直直的撞上沈沛的背。 吓得四喜立马跪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行了。”沈沛的注意力还在偏厅里头,漫不经心的扫了四喜一眼,不甚在意道:“大过年的死呀活呀的,也不嫌忌讳,起来说话。” 四喜狐疑的抬起头,才发现主子今儿个的心情不错,从容不迫的站起身,跟在主子后头探头探脑的,“爷,您这是在听墙角?” “闭嘴。”沈沛冷冷的骂道,“爷总不能这个时候进去拆台。” 四喜懵懵懂懂的抓抓头发,不舍得去拆若冉姐姐的台,就能自个儿在外头挨冻? 果然,主子的想法,总是奇奇怪怪的。 虽说沈沛原本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进去拆若冉的台,但是外头的动静,总是瞒不住的,很快就被若冉和姜婉潼发现。 姜婉潼见到沈沛过来,竭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整理仪容的冲动,站起身来对着沈沛福了福身,“臣女见过秦王殿下。多谢殿下送臣女的节礼。” 沈沛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走到上首落座,见姜婉潼提起节礼,疑惑的反问道,“不好看吗?” 姜婉潼:“……” 好看吗? “好,好看的,臣女甚是欢喜。” “既然郡主喜欢,库房里还有一对琉璃盏,郡主一同带了回去。”沈沛说着就看向若冉,若冉会意,亲自去库房找那对琉璃盏… 沈沛见若冉走后,才看向姜婉潼,“郡主今日怎么有空登门拜访?” “臣女……臣女受皇后娘娘所托,是来给殿下传话的……”姜婉潼站起身来,心里头有些紧张,故而话也说的慢些。 沈沛微微颔首,未曾出声,显然是在等下文,可姜婉潼却不知沈沛的习惯,愣在那儿一言不发,偏殿里的气氛有些凝重。 几乎是沈沛问一句,她答一句,若是在一般人看来,那就是小女儿家的娇羞,只可惜在沈沛看来… 那就是—— “母后是怎么回事,找个话都说不清的过来传话?” 姜婉潼瞬间呆住,“王爷……” “还有事没?”沈沛不大耐烦的问道。 姜婉潼刚想摇头,却瞥见沈沛的神色,她深知若是自己说没事,沈沛一定会送客,她今天过来,可不是为了这么灰溜溜回去的。 “其实,臣女今日来,还为了别的事……”姜婉潼内心忐忑的看向一旁的福安公主,原本担心福安会不配合,好在福安这会儿总算是看到她的暗示。 “对对对,皇兄,我和表姐今日过来,还有别的事情。” “何事?” 只是福安站立在一旁左右为难,仿佛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要说,沈沛见状挥退了所有的下人。 “说罢。” 沈沛淡淡抬眸看向福安,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头无波无澜,仿佛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可姜婉潼却知晓,沈沛看向若冉时候的神情,那双漆黑的瞳仁里,清晰的倒映着若冉的模样。 姜婉潼想到这儿,忍不住的捏紧双手。 福安见状,有点儿想躲,可一瞥见手里的匣子,就仿佛生出无限的勇气来,“皇兄,我…臣妹,臣妹今日是来道歉的……那天……那天不应该在宫宴上放肆……” “多谢皇兄大度不计较……不然……母后若是知道,又要罚臣妹抄书……”福安一想起抄书就头疼的不行。 福安只说不应该在宫宴上放肆,绝口不提强硬讨要若冉的事。 沈沛不好以此为由发难,却也不想纵容了福安,“做事之前多用点脑子想想,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用本王教你?” 福安被训斥的抬不起头来,耷拉着脑袋沉默不语,求助的看向姜婉潼。 姜婉潼原本是不愿去蹚浑水的,可她日后还有用得着福安的地方,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王爷……公主殿下年纪还小,想来也不是故意的……” 沈沛闻言,浅浅抬眸,若有所思的看了姜婉潼一眼,那打量神情,让姜婉潼的内心变得忐忑起来,秦王殿下为何要这般看她? 莫非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柔嘉郡主真是生了颗七窍玲珑心。”沈沛语气平淡,只一句话就让姜婉潼的心凉了一片。 “臣女,臣女……臣女不过是想着家和万事兴,不愿王爷和公主为了一点小事,彼此生了嫌隙。” 姜婉潼额头上汗涔涔的,在沈沛冷漠的目光下,差点儿抬不起头来。 她设想过千万种可能,却怎么都没想过,会变成这样。 “柔嘉郡主倒是一片古道热肠。”沈沛说的轻描淡写,慢悠悠的转动拇指上的扳指,轻轻的拨弄着,冷漠的瞅着姜婉潼,“福安小,你还小吗?” 姜婉潼只觉头顶泼下一盆冰冷的雪水,浑身血液如同被冰冻住一般,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什么话都说不出。 “那是本王的人,还轮不到你来算计。” 姜婉潼总算明白过来,沈沛为何要特意把若冉支开,原来是为了这个,她浑身冰冷,只觉得屈辱万分。 沈沛,居然为了一个奴婢,这般的斥责她。 偏厅中虽然没有下人,可是这份屈辱,姜婉潼依旧不会忘记。 她僵硬的不知如何回话,福安却睁大了眼睛,看了看沈沛,又看了看姜婉潼,连忙替姜婉潼说话,“皇兄,这跟表姐没关系,是我不好,我见若冉姑娘聪明能干,这才起了歪心思,你不要凶表姐。” 沈沛见福安眼里满是着急,真心诚意的拿姜婉潼当亲表姐,傻乎乎的模样,被人发卖了估摸着还要替人数钱,见状也只能无奈的摇头,“蠢货。” 这一声,并未带上多少戾气。 气氛虽然还有些尴尬,却也因为福安的打岔,把话题揭过,姜婉潼也不用陷入尴尬的境地,虽是福安为她解围,可姜婉潼也不会感激福安的,如果不是因为福安,根本不会有这种事! 不多时若冉捧着一对琉璃盏过来,姜婉潼就瞧见沈沛如同没事人一般的把琉璃盏赏赐给她,脸色平和,仿佛方才为了替一个侍女撑腰斥责她的人不存在一般。 “天色已经不早,若冉,送公主和郡主出府。” 沈沛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若冉却有些惊讶,沈沛之前,可从未特意要求过她送什么人,这姜婉潼好大的面子呀。 若冉虽心中诧异,却也不会违抗沈沛的命令,低眉浅笑的送两人出了府,还不忘让姜婉潼拿好琉璃盏。 姜婉潼一路上瞧见若冉的笑,心中愈发不是滋味,她走在秦王府的回廊上,心中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她一定会把今日尝到的羞辱,尽数奉还。 若冉送走福安和姜婉潼后,瞧见沈沛还坐在偏厅里,盯着手中的茶盏,不知在想什么。 她慢慢吞吞的挪步过去,“爷,奴婢把人送走了。” “你近来胆子倒是愈发大了,那江南进贡过来的琉璃,也能随随便便就送出去?” “那不是,放在库房里都快要生灰了,这般漂亮的东西,当然要送给漂亮的人呀。” 沈沛看着若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哑然失笑,刚想说话就听见若冉小声的抱怨,“爷好似对柔嘉郡主分外的在意,从前也不见爷午休这么早起来……” 本还想着能让姜婉潼多等一会儿。 沈沛听见这句嘀咕,气不打一处来,他这都是为了谁? 9、吃醋吗? 沈沛瞧着她不满抱怨的模样,不由的在心里头发笑,却还是存了逗弄的心思,故而板起脸佯装生气,“你说什么?” 沈沛清冷的声音传来,听得若冉一个激灵,不自觉的瞪大眼睛。 她方才说的那么小声?居然都听到了? 怎么听到的? 若冉瞧见到沈沛的脸色,只觉得自己话太多。难不成是被过年的喜悦冲昏了头脑? 偏殿里的气氛安静极了,只有火盆里的炭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伴随着若冉小声的辩解,“奴婢,什么都没说。” “你当爷聋了?” 原本想装傻糊弄的若冉:“……爷,您就当奴婢,没说过,没说过。” “说出口的话还能收回?把你糊弄旁人的那一套收起来,少来搪塞爷。”沈沛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态度有些意味不明。 若冉已经许久未曾陷入这般尴尬的境地,心中只觉得姜婉潼是个麻烦。 若非姜婉潼,她这会儿还在屋子里数银子,不比在这里挨训来得强? “这般不喜姜婉潼?”沈沛若有所思的开口。 若冉却摇了摇头,“爷说的哪里话,柔嘉郡主是什么身份,奴婢是什么身份,奴婢怎会不喜柔嘉郡主?” “呵,口是心非。” 沈沛也懒得拆穿,他也是不喜姜婉潼的,虽然名义上是自己的表妹,可笼统也没见过几次,母后娘家打的什么主意,沈沛倒也不是不清楚。 只是不愿理会,他亦从未把姜婉潼放在心上,想着多拒绝几次,母后总会明白他的意思。 比起姜婉潼来,倒是若冉的态度,更加让他在意,沈沛饶有兴味的抬起头看她,若冉依旧是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一脸的平静,和平常别无二致。 仿佛方才那句抱怨的话根本不是出自于她之口,只是他分明听得一清二楚。 沈沛缓缓勾唇,招呼若冉走近,兴致满满,“这般不高兴,是吃味了?” 若冉有些莫名其妙的抬起头,眼神里的诧异根本来不及收敛,不仅仅是她发现,就连沈沛也看得分明。 他原本还带着点笑意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声音冷漠,“你想清楚了再说话。” 饶是沈沛这般的警告,若冉也依旧说出了让他暴怒的话来—— “王爷您说笑了,奴婢是什么身份,哪有吃醋的资格。” —— 然后发生了什么? 若冉坐在马车里回忆起昨天的事情,如今还觉得心悸有余,沈沛直接踹翻了一个火盆,愤怒的抓起一旁的茶盏,冷冷的瞪着她,好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她当时害怕的闭上了眼睛,可茶盏却被砸向一旁… 盛怒之下,沈沛依旧没有对她动手,只是愤然离去的时候,偏殿的桌椅全部遭了殃。 若冉拉回自己的思绪,当真是觉得无奈,她不过是一个奴婢,有什么吃醋的资格?她便是说了自己吃醋,又能如何? 况且,若冉当真是不懂沈沛的心思,这般表现,着实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啊,她不过一个可有可无的婢子,何必呢? 若冉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白日做梦和异想天开,总是要不得的。 今日正月初二,她阿弟若晨的生辰,上月归家的时候,若冉就保证过会回来给他过生辰。 若冉和若晨的家,住在距离京城不远处的清水乡,离王府有两个时辰的路,其实按照若冉的积蓄,是可以在长安城买一套宅院,只不过清水乡的老屋是爹娘留下来的。 若冉舍不得。 何况她平时吃穿住行都在王府,也照顾不到弟弟,乡里乡亲的,还能搭把手。 不多时若冉就到了清水乡,她一掀开帘子,就瞧见若晨等在村口,白皙的小脸被寒风冻的通红,见到是她,喜笑颜开的跑过来,“阿姊。” 若冉连忙跳下马车,握住他冰冷的小手捂在掌心里,语气轻柔的斥责,“这大冷天的,你跑出来做什么?不在家里等着?” “我想早一点见到阿姊。”若晨笑嘻嘻的,完全不在乎被若冉责骂,只是下意识的想把手从若冉的掌心抽出来,十二三岁的少年,心思总是敏感。 若冉当然也发现了,却当做没瞧见,拉着若晨上了马车,两人同乘一车进了村。 马车停在一所房屋前,左邻右舍虽不是第一回瞧见,却还是纷纷跑出屋子围观,瞥见若冉从马车上下来,各种窃窃私语。 若冉压根不予理会,同王府的车夫道别之后,就拎着一堆东西牵着若晨进了屋,隔绝掉一切的探究。 乡下地方是非多,若冉长得明艳动人,本就是村里长舌妇们议论的对象,更因为沈沛待她太好,她们全然不相信,若冉是在外头做奴婢的,只以为若冉是有钱人家的老爷养在外头的外室。 之所以不住在村里,一个月回来一次,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并且还说的有理有据的,谁家奴婢回家,还有马车接送? 对此若冉也懒得去解释什么,来回四个时辰,她又不是傻子要自己走路回来,便是她自个儿走回来,这些流言蜚语也不会少,何苦来哉? “阿姊,她们都是胡说八道的,你千万不要理会。”若晨站在她面前,语气坚定的开口,明明才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却也会想着要保护姐姐。 若冉看到这一幕欣慰极了,只是她向来都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小晨放心,阿姊从不会理会这些事情,在阿姊的心里啊,小晨才是最重要的。” 若冉把手里提着的包袱放在桌上,拿出一套笔墨纸砚来,这是若冉托府中采买特意寻的,不至于太过华贵,若冉只希望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给若晨最好的。 “阿姊,这是徽州歙砚,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若晨爱不释手,怎么都舍不得放开,当场就按奈不住研了墨要写对联,若冉见他高兴也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阿姊知道你喜欢,特意买的。” “多谢阿姊。” 若冉笑了笑,把包袱里的东西拿出来,一样一样的放好,有糕点蜜饯果干,还有冬衣和春衣,面面俱到,事无巨细。 她正在收拾东西,就听见院子里传来李海爽朗的笑声,“若冉,听说你回家了?” 若冉还未出声,若晨就已经兴冲冲跑出去把李海迎进门来,还殷勤的搬了凳子,“李大哥,你坐。” “小晨。”李海冲着若晨笑了笑,两人之间很是熟稔。 “李大哥,这大过年的怎么有空过来?我还没谢谢你平日里对小晨的照顾。”若冉真诚的道了谢,只是心里依旧犯难。 李海这些年对她和小晨的情谊,她其实心知肚明,无论李海出于什么目的,可他对小晨的照顾,是真心实意的。 当年父母死于饥荒,只留下她们姐弟二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家家户户都艰难,若冉无路可走,只有卖身为奴这一条路,如若不然,她们姐弟二人只能等死。 可若冉不想死,更不想带着若晨一起死。 若冉暗示过好多回,可李海都固执得很,若冉总不能直截了当的告诉他自己是沈沛没名没分的通房,说难听点儿那就是无媒苟合。 村子里没有不透风的墙,若冉并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影响了若晨的前途。 人都是自私的,若晨和李海……她自然偏向若晨。 “今儿个不是小晨的生辰,我听说你回来了,就过来看看。”李海笑容满面的看向若冉,眼睛里的情谊那就是个傻子也看得出。 可她如今这样的情况?何必耽误李海。 “李大哥,村头的王大哥同你一般大,孩子都已经两岁了,不知李大哥何时有找嫂子的打算?”若冉叹口气,只觉得需要把话说清楚。 李海听到这话,有点儿不解,“若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明知道我……” “李大哥,我什么都不知道。”若冉认认真真的看着李海,拒绝的明明白白,“李大哥,我知道这些年来,你对小晨诸多照顾,可我不想耽误你。” “这,这……”李海听到这话,激动的站了起来,语无伦次的解释,“这怎么能算是耽误呢?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一直等你攒够银子赎身,我……我……不怕你笑话,我也在替你攒银子,已经攒了十两,不知道还差多少……” 若冉听到这句话,心里酸酸涩涩的,她这辈子,大概都没法子替自己赎身。 她的前路,全由沈沛说了算。 “李大哥,不要再攒了,拿着这些银子,娶个好媳妇,安安稳稳的过一生,不要管我的事,也不要等我。我并不喜欢你。” 若冉干脆利落的拒绝。 她起初只是知晓李海对自己有意,却不知李海背地里原来做了那么多…… 若冉开始思考要不要带着若晨搬家,可以请两个上了年纪的婆子照顾若晨。 离得远了,李海总能歇了心思。 况且还有沈沛的原因在,秦王殿下最不喜旁人染指他的“东西”,若是让沈沛知晓李海的存在。 她可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为了李海和自个儿的命,若冉觉得她还是快些同李海说清楚为好。 只是李海却分明不理解她的一番苦心,“为何?若冉,你为什么变了?” “难道你跟她们说的一样,当了有钱人家的外室?瞧不起我了是吗?” 李海的一通质问让若冉沉默不语。 外室?她可比外室还要不如,好歹外室是被人伺候的,她还得每天任劳任怨的伺候人。 10、小心思 秦王府正院。 丫鬟婆子们统统站在院子里,听着屋里传出来砸东西的声音,一个个噤若寒蝉,谁都不敢上前,就连四喜想要去劝,都被赶了出来。 四喜没法子,只能去请管家过来劝劝,“公公,王爷是您照顾长大的,总是会给您几分薄面……” “四喜儿啊?你进府里几年了?” 四喜微微一愣,“八年。” “既然八年了……你何时见过王爷给过咱家面子?”张公公不答反问。 就秦王殿下这脾气,谁招架的住?能够全身而退的,全府上下也只有一个人,“怎的想起来找咱家?若冉姑娘呢?” 四喜心说要是若冉姐姐在这儿,他们还要这么愁?这不就是因为人不在,爷才发脾气的么。 “若冉姐姐休息,家去了。”四喜无奈的应声,“王爷从昨儿个起,就没吃东西,这……身子会不会受不住?” “这不能够。”张公公仔细的听了听,“你听这发脾气的动静,中气十足的,显然一时饿不坏。” 四喜:“……” 是能这么算的吗? “可是……” “四喜,给本王滚进来。” 四喜还没来得及说话,屋里传来沈沛的声音。他麻溜的小跑进去,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爷,您有何事要吩咐?” “若冉什么时候回来?”沈沛冷着脸问道,四喜一见主子这模样,就想起昨儿个被毁的面目全非的偏殿,心里头咯噔一声,爷忽然问这个,难不成是要秋后算账? “若冉姐姐是早晨出的门,按照以往的惯例,许是,许是要亥时才会回来。”四喜大气不敢出,越说越小声。 “亥时?谁准许的?” 四喜:“……这是您准许的。” 沈沛:“……” 沈沛显然忘记这回事,沉思片刻继续发问,“你可知道若冉家住在哪里?” 四喜连忙点了点头,这还是知道的。 “你去问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如果酉时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沈沛赌气着又砸了一个茶杯。 四喜:“……” 因为沈沛的吩咐,四喜只能马不停蹄去清水乡,到若冉家时,只见院子门敞开着,屋子里一个壮硕的男人语气激动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若冉站在他不远处,身边还有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只是少年神情尤为愤怒,张牙舞爪的就要把人赶出去,“你胡说八道!” 若冉听到李海的话,脸上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村子里的风言风语,她一向都是知道的,不去反驳,一是因为没必要,二是因为从某方面而言,的确也是事实。 只是若冉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连李海也会这么问,“李大哥心里既已经认定,为何还要追问?”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李海支支吾吾的,看着若冉欲言又止。 李海心里是不相信的,可是架不住村子里的风言风语,时常有人劝说自己不要再等,尤其是他娘,更觉得以若冉的容貌,肯定是个水性杨花的主。 可是…… “人言可畏,还望李大哥谨慎说话,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莫要闹得太难堪。”若冉不愿意在今天这种日子和李海吵起来,可如今事与愿违,她只能趁此机会把话说清楚。 “若冉,你当真一点都不喜欢我?”李海不敢置信的问道,眼睛直直的盯着若冉,却只从她脸上看到平淡的拒绝。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李海看着若冉那平静的模样,什么话都说不出口,黝黑的双手紧紧的握拳,复而又松开。 深深的看了若冉一眼,愤怒不已的离开。 四喜被迫看到了这出闹剧,颇为尴尬,可院门就这样敞开,他也无从躲避,只能走过去打招呼,“若冉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可要我帮忙?” 若冉摇了摇头,并不太想把四喜扯进来,“一点误会罢了,不用理会。” “你不好好的在府里伺候王爷,怎么跑这儿来了?” 一提到这件事,四喜心里为难,却只能咬咬牙,“这不是爷让我来问问你,何时回府。” “爷这是……” 四喜挠了挠头,当着若晨的面,有些话总是不能明说的。 “听说今儿个还是姐姐阿弟的生辰,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哥儿可千万别嫌弃。”四喜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来,是他前些日子在珍宝斋瞧见好看买下的,虽不是什么名贵东西。 可也不是糊弄人的玩意。 若晨看了一眼若冉,见她点头,这才收下,“多谢四喜哥哥。” “客气什么。”四喜来过清水乡几次,自然也见过若晨,在他眼里,若晨一脸文气,是个乖乖巧巧的哥儿,何时见过方才那张牙舞爪的模样? 四喜虽好奇,但也不至于挖人隐私。 正在头疼如何支开若晨,和若冉商量回府的事儿,就瞧见外头又来了一个熟人—— 秦王府的侍卫长。 “若冉姑娘,爷让属下来送点东西。顺便把四喜给带回去。” 侍卫长把东西递给若冉,扯了扯四喜一道走了。两个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留下若冉姐弟二人面面相觑。 若冉大致能猜测到四喜过来是做什么的,却不曾想后头还跟个侍卫长,算算时辰,几乎是前后脚,若冉回屋打开包袱,见到里面是一些书籍。 她尚来不及细看,若晨就惊喜的喊了起来,“这,这些都是孤本!” 在若晨的解释下,她才知道,这些原来都是藏书,有些更是价值千金,若晨欣喜不已,却也知道这十分贵重,忐忑的看着若冉,只是那双眼睛里的兴奋,却是怎么都藏不住。 瞧着若晨欣喜的模样,若冉到底说不出拒绝的话,“既然是送给你的,你收下便是,只是要小心爱护,也莫要让旁人知晓,毕竟财不外露。” 解释起这书籍的来路,也是一件麻烦事。 经此一事,若冉对沈沛的阴晴不定,又有了新的认知,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当真只有沈沛做得出。 四喜在回去的路上也是挺想不明白的,“爷这是……做什么?” 侍卫长比四喜更不明白,“王爷要做什么,总有王爷的道理,其实你我可以置喙的?” 四喜深深的看他一眼,“你也不知道吧。” 侍卫长:“……” 能知道吗?王爷的心思从哪去知道? 侍卫长和四喜回了王府,两人一同去给沈沛回话,听见李海这人的时候,沈沛微微的皱起眉,“去查查清楚,那是何人。” 一个时辰之后,侍卫长就把事情打听的清清楚楚,原来这李海,还是若冉的青梅竹马,原本两家是想定亲的,只是后来闹了饥荒,他们整村人都忙着逃难。 人都活不下去,哪里还顾得上婚约,后来若冉父母双亡,这婚约也就不了了之。 只是李海记在心里很多年,默默的把若冉当成未婚妻看。 “青梅竹马?”沈沛听到这个词,怎的觉得心里头这般烦躁,“一没父母之命,二没媒妁之言,算哪门子的婚约?” 侍卫长和四喜谁都不敢搭话,只是硬着头皮继续禀告。 包括那清水乡的风言风语,还有对若冉的种种猜测,事无巨细。 沈沛越是听,心里头那股子烦躁情绪就愈发强烈,“她什么反应?” 四喜愣了一会儿,才发现沈沛问的是自己,“若冉姐姐没什么反应,说是一点误会,让奴才不用放在心上。” “误会?”沈沛冷哼一声,可真是能耐,在自己面前这般伶牙俐齿,怎么回了家,就变成鹌鹑?都被人欺负到这份上,居然还能忍? “真是……” 沈沛的话还未说出口,又有一个侍卫急匆匆跑进来禀告:“王爷不好了,有一帮农妇浩浩荡荡的朝着若冉姑娘家里去了,属下瞧那架势,似乎是去找麻烦的。” 沈沛一听如何还坐得住?站起身就骂:“一个个都是猪脑子吗?这时候跑回来干什么?” 侍卫长和四喜看着急匆匆出门的沈沛,两人诧异的瞅着进来的那个,“你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那侍卫沉吟片刻,“暗四走后的一刻钟。” 侍卫长和四喜陷入沉默当中:王爷究竟派了多少人出去? 11、仗势欺人 若冉还在厨房和面的时候,院子里来了一群气势汹汹的女人。 为首的是李海他娘,高颧骨,三角眼,此时站在最前面抄着一根擀面杖泼妇骂街,非要若冉给个说法,为什么对不起她儿子。 若冉昔日旁敲侧击多番暗示,为的就是避免这样的事,谁曾想到头来还是一样,早知是如今这样的状况,她还暗示什么?就应该一早把话说清楚,也省得她良心不安。 外头李海娘还在叫嚣,若冉冷了脸冲出去,连手上的面粉都没擦干净。 “李大娘,有事儿?” 李海娘一看若冉这幅不冷不热的模样就来气,凭啥,凭啥自己儿子在家里要死要活的,这勾引人的狐狸精就能跟没事人一样? “狐狸精,你凭啥对不起我家海子?” 若冉听到这不分青红皂白的指控,拦住就要冲上去的若晨,声音冷漠的可怕,“李大娘,说话做事都要讲究证据的,况且我和李海什么关系都没有,有什么对不起的?” 李海娘冷哼一声,对若冉的厌恶表现得淋漓尽致,今天正月初二,原本她约了隔壁村的媒婆相看人家,却死活找不到李海的人。 问了家里老头子才知道是若冉回村,李海找她去了,李海娘还没来得及让自家男人把儿子喊回来,就见李海自个儿就回来了,气呼呼的把媒婆轰走,然后把自己关在屋里就是不肯出来。 他们两口子就李海这一根独苗,当然着急上火,一问之下才知道,是被若冉拒绝了! 这还了得? 李海娘觉得若冉是个不安分的狐狸精,根本看不上她当自己儿媳妇,可也只有她嫌弃若冉的份,哪轮得到这狐狸精说不要? “什么关系都没有?小狐狸精你良心被狗吃了?你不在的这几年,不都是我们家海子照顾那个小拖油瓶?”李海娘越说越激动,手里的擀面杖都要戳到若冉脸上。 她往旁边站了站避开,冷冷的喝住李海娘,“闭嘴。” “再让我听到一句小拖油瓶,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若冉可以不在乎别人对她的议论,却不能忍受有人说小晨一句不好。 李海娘被若冉的气势吓到,一时间有点心虚,可这么多人看着怎么能怂? “怎么不是小拖油瓶了?当初让你不要管这小拖油瓶,你非要管,要不是这小拖油瓶,哪来这么多事儿?” 本来乡里乡亲的,他们两家口头定了亲,若冉死了老子娘,把丫头接到家里一道照顾,长大了当儿媳妇也不是什么大事,偏着死丫头不肯舍了拖油瓶,还要去大户人家当丫鬟。 大户人家有几个干净的?何况若冉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 李海娘骂骂咧咧,声音越来越响,若冉听得有些心烦,一把抓住她的擀面杖把人拉到跟前,直接一耳光招呼过去,“我说,闭嘴!” 李海娘大惊失色,捂着脸不敢相信,“小狐狸精你敢打我?” 说话间就要冲上来动手,却被藏在一旁的侍卫用刀架住脖子。 “若冉姑娘,你没事吧?” 若冉见到这几个熟悉的面孔,也来不及细想沈沛到底派了几个人来,可这会却帮了大忙。 “你们来的正好,这几个刁民编排我是主人家的外室,这般造谣生事,诋毁王爷名誉,统统抓起来送官吧。”若冉一脸平静的吩咐。 几个侍卫听罢,相互一点头,架在她们脖子上刀更重了几分。 这些村妇们虽大字不识一个,却也知道王爷是什么,那可是皇亲国戚。 再看看这些个侍卫,一个个人高马大的,可比县衙的捕快威风多了,原本撒泼的村妇们心里开始打鼓,连忙说这是误会。 “误会吗?” “误会,误会,若冉丫头啊……这不是,大娘一时着急上头,瞎说八道,可不就是误会……”李海娘直接调转口风,啪啪给了自己两耳光。 “当初我是把小晨托付给村长照顾的,可不是托付给李海大哥,我感激李海大哥照顾小晨,只是人言可畏,以后这些话还请李大娘不要再说。”若冉本就仗势欺人,如今当然要把所有隐患一次解决。 “是是是,若冉丫头说的是……” 一干村妇面如土色的保证,若冉这才让侍卫把人给放了。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带着若晨搬家比较好。 那些村妇还未走远,沈沛就骑着马风尘仆仆赶到,一向整洁的乌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马儿急躁的踏着步子,若冉往沈沛身后看了眼,却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 “王爷??”若冉惊讶不已,沈沛怎么过来了?还是一个人? “你倒是威风。”沈沛不愿承认自己是因为担心才跑过来,索性先发制人,把若冉要问的话悉数堵回去,沈沛到了好一会儿,四喜和侍卫长才堪堪的赶到。 若冉还没来得及解释,沈沛下了马,径直走进屋子,一番挑剔过后,面露嫌弃的坐在椅子上,“本王给你的那些赏赐,难道连一座宅院都买不起?” 非要巴巴的住在这穷乡僻壤,周围都是些什么刁民?若非他今日派人过来得了消息,这蠢丫头指不定怎么被人欺负。 “回王爷的话,因为这屋子是奴婢父母留下来的,所以才没有换。”若冉小心斟酌语气,见沈沛面无不愉之色,立马顺坡而下。 “今日之事是奴婢僭越,奴婢不该仗势欺人,还请王爷责罚。” “罢了。”沈沛懒懒散散的靠在椅子上,想起方才自己见到的那一幕,唇边泛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心说还不算是太笨。 “你是爷的人,爷准许你仗势欺人。” 沈沛语气还算温和,若冉悬着的心也就放松下来,狐假虎威还被虎给发现,总不是什么好事。 “何时回府?”沈沛冷不丁的问。 屋子里的气氛因为沈沛这句话变得凝重起来,若晨有些难过的看着若冉。 若冉把他的不舍尽收眼底,低着头轻声回应沈沛,“亥时。” 沈沛面无表情,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看不出喜怒。 若冉摸不准沈沛的态度,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可没有发脾气,总是同意的吧? 若冉回来是给若晨过生辰的,长寿面的面团还在厨房里晾着,可这位爷在这儿杵着是个什么事? 若冉瞅了瞅外头的天色,最后把视线落到沈沛的脸上,咬了咬牙,“爷,外头天色有些暗,想来一会儿会有风雪,奴婢一时半会儿赶不上回府,不如让四喜先陪您回府?” 沈沛听见这话,蓦然抬头,原本愉悦的心情荡然无存。直直的盯着若冉,良久,他忽然讽刺的笑起,“怎么?你要赶本王走?” 若冉:“……” 怎么好好的,又恼了? “奴婢是怕,屋子简陋,王爷不习惯……”若冉连忙补救,浑不知越描越黑。 “你觉得本王挑剔?” 若冉:“……” 她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 12、 好人卡 若冉在厨房里继续和面的时候,沈沛就和若晨在外头下棋。 那些个王府里一等一的侍卫,一个个被赶去劈柴烧火,屋子里燃着个炭盆,虽然不是什么劣质炭,却也比不上王府里的银霜炭,可沈沛一无所觉。 他和若晨之间的气氛分外和谐,相安无事的下棋,黑子白子都快把期盼摆满,也没见收一子。 琴棋书画,沈沛无一喜欢,不是一窍不通,却也不精通,若晨平日里忙着读书习字做学问,这棋艺虽然过得去,但也仅仅只是过得去。 俩人谁也不嫌弃谁,毕竟想法,都大差不差的。 沈沛想着若晨还是个小孩,这个年纪的少年自尊心强,输给自己不免伤心,故而放水放成了护城河。 若晨虽然年纪小,可察言观色的本领也是一等一的,知晓沈沛的身份,当然不会让沈沛难堪。 以至于原本两刻钟就能结束的棋局,愣是拖了一个时辰。这两人还未分出胜负,惹得若冉纳闷不已:这难道就是臭棋篓子之间的惺惺相惜? 长寿面很快就浮起水面,若冉把面捞出锅,沈沛瞧见她的动静,干脆利落的把棋盘推到一旁,整整一个时辰,他早就不耐烦。 如今见到长寿面出锅,自然而然的招呼若晨,“小子,过来吃面。” 若晨也不胆怯,大大方方的坐在沈沛对面。 两人安安分分的坐在桌前等着,若冉捞出长寿面,象征性摆了一碗在沈沛面前。 原本也只是做个样子,可若冉没想到沈沛当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王爷……这……” 若冉下意识就想要阻止,可刚一开口就见坐在桌前的两人齐刷刷抬起头,略显疑惑的看向她,动作出奇的一致。 若冉:“……” “您慢用。”若冉要脱口而出的话尽数噎了回去,沈沛若是不嫌弃,她当然也不会阻拦。 原本若冉是站在一旁的,可沈沛想着今日是若晨的生辰,特意让她也坐下一道吃长寿面,没有山珍海味的浇头,也没有精致奢华的器皿,算得上是一顿粗茶淡饭。 沈沛却一边吹着气,一边一点一点的把长寿面吃下去,眉宇间没有半点勉强之色。 若冉看在眼里,足足愣了好一会儿。 “面坨了。”沈沛见若冉发呆,出声提醒她。 若冉低头一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尽数收敛,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沈沛吃完面,懒懒散散的靠在一边,看着还在埋头吃面的若晨,慢慢在身上掏了掏,可翻来翻去只找到一颗夜明珠,这是若冉喜欢的东西…… 想了想还是没把这珠子给出去,给了另一块玉佩,“拿去,生辰礼。” 若晨看着那块玉佩却没有去接,“王爷……您不是已经给了我生辰礼?” 那些书籍,就算姐姐不说,若晨也知道是怎么来的。 于他而言是最好的生辰礼。 “不喜欢?你阿姊可是最喜欢这些能换成钱的玩意。”沈沛若有所思,他还以为姐弟之间的喜好会相似。 若冉:“……” 若晨:“……” 若晨哪里敢说不喜欢?连忙接过玉佩谢恩。 沈沛见状总算是满意了一些,坐在一旁漫不经心的拨弄炭火,虽心知肚明他在这儿若冉会拘谨,可沈沛也不想这会子回王府,免得他母后闲来无事找一堆姜婉潼,李婉潼的来碍眼。 若冉本想留到亥时再回去,可沈沛在这儿,她也不好留的太晚,看着时辰就提出要回府,却被沈沛嫌弃扫兴,“你见过谁过生辰,过到一半就走的?” 若冉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沛和若晨两个又开始抓起棋子对弈,明明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却依旧要勉强自己。到底是什么动力,支撑着他们执棋相看两厌? 好在这份痛苦未曾持续多久,四喜买了烟花回来,沈沛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把白子往棋盒里一扔眼不见为净。 打发若晨去玩烟花,自己则是看向若冉,忍不住问道,“想玩吗?” 若冉摇摇头,“小孩子才喜欢这些东西。” 烟花绚烂却易逝,最是留不住,她不喜欢这些东西。 沈沛冷哼一声,像是故意反驳她的话,招呼四喜过来,指了指院子里的烟花,“要玩吗?” 四喜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不敢相信的问,“爷,奴才能玩吗?” “能。”沈沛直接应下,四喜经受不住诱惑,溜达过去和若晨一起放烟花。 沈沛扭头看向若冉,好似在说:你瞧,谁说小孩子才喜欢的? 若冉默默的别开眼,当真有些不忍直视。 到了要回府的时辰,沈沛更是纡尊降贵的坐在马车里等着。大度的给了姐弟俩话别的时间。 “等阿姊找好了宅院,就过来接你,小晨喜欢什么样的院子?”若冉有些担心的看着若晨,事无巨细的交代着,李海娘吃了亏,十天半月也尚且无事,日子久了只怕要出问题。 “只要有阿姊在,什么院子都好。”若晨不怎么挑剔这些,比起这些琐碎事情,他更想和姐姐说别的,“阿姊……王爷他是个好人。” 若冉有些忍俊不禁,想来沈沛长这么大,还没什么人说过他是个好人吧? “阿姊,下月你回来,王爷还会同你一道来吗?”若晨小声的问。 若说若冉先前只是有些诧异,如今就是疑惑了,若晨的性子有些认生,李海照顾他许久,他才热情了一些,如今只见过沈沛一面,怎的就惦记上了? 她摇了摇头,“不会来了。小晨为何这么问?你喜欢王爷?” 若晨拿出沈沛是送他的那块玉佩,仔细的看了看,这才轻声说道,“喜欢的。” “什么?”这答案若冉可是一点儿也没想到。 “因为王爷待阿姊好。”若晨认认真真的回答,他的想法非常的简单,因为沈沛对若冉好,所以若晨觉得沈沛是个好人。 “小晨,你长大之后,可千万不要学王爷这样。”若冉见若晨这模样,有些忧心的开口告诫。 “为何?” 面对若晨的追问,若冉没有回应,为何?还能为何? 当然是因为,若冉不想未来的弟妹跟她一样整日心力交瘁,对着沈沛,她都能短命十年,若是弟弟也变成这样,该怎么办? 更何况……沈沛这样的男子。 你能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他对你的好。 也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彼此之间无法逾越的沟壑。 临行前,若晨把沈沛送的那块玉佩塞给了若冉,让她留着,小小的少年永远记着沈沛那句你阿姊喜欢能换银子的东西。 若冉拿着玉佩哭笑不得。 回王府的路上,若冉丧良心的想把那块玉佩昧下,可这是沈沛随身之物,当铺也不会收,若是还回去,还当真是舍不得。 就在她想入非非之际,马车停在王府门口,沈沛率先跳下马车,若冉紧随其后,看着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连忙招呼人回去取伞。 想让沈沛先在屋檐下躲雪。 可这么几颗雪粒子沈沛完全没放在眼里,率先走进府邸,见若冉站着不动还好脾气的转过身来冲着她招了招手,“若冉,跟上。” 若冉脚步一顿。庭院里的树梢上已经有了落雪,风一吹。 柔和的细雪伴随着冬夜的微风缓缓洒落,而那沐浴于风雪之中的男子,美得如同梦幻…… 她心头微微一滞,快速的跟了上去。 去寺庙烧香拜佛的日子,看来要提上日程了。 13、脾气 这一场雪,淅淅沥沥的下了许久,翌日一早起来,一片银装素裹,若冉刚想要吩咐人去铲雪,却被沈沛阻拦。 用沈沛的话来说大雪封路是好事,这样总不至于还有不长眼的舞到他跟前碍事。 若冉提醒自家主子,城里的主街道是由专门的人负责铲雪,他们要做的只是把府里的道路清出来,方便他们自己行走。 若是不去扫雪,只是苦了自己府里头的人。 可沈沛偏偏不听,依旧我行我素。 若冉还能如何?只能依着他,有些要来秦王府送礼走关系的官员,刚走到府门口,瞧见秦王府庭院几尺厚的积雪,纷纷打了退堂鼓,放下东西就走。 什么好处没捞到,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少了上门来做客的,若冉自然乐得清闲,只是这事情有利有弊,满天飞雪,接连下了好几日,不长眼的的确不会出现,她同样的也出不去。 原本还想着要去寺庙拜一拜,如今这去烧香拜佛的日子,只能一拖再拖。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若冉看了看黄历,打算主动去和沈沛提一提这事情,若是再拖下去,上元节都快到了。 “王爷近日来可有空?听闻灵顺寺的梅花开了,爷可要去踏雪赏梅?” 若冉说话的时候,沈沛正在练字,听到这句矫揉造作的话,手一抖,一滴墨滴落在宣纸上,晕染出一大片来。 “你是要恶心谁?”沈沛面露嫌弃,把面前的宣纸揉成一团扔在一边,“好好说话。” “奴婢想去灵顺寺替王爷祈福,不知王爷可愿允了奴婢?”私心里,若冉是宁愿自己去的,可她不敢说,生怕沈沛又蹦出一句:你是觉得爷不配拜菩萨。 若冉可招架不住。 沈沛这字是怎么都写不下去,皱眉看着若冉,“替本王祈福?” “王爷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自然是要为王爷祈福的。”若冉说谎的时候,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毕竟连自己都能骗过去,更何况是沈沛? 沈沛摸了摸下巴,这灵顺寺在京城里倒是很有名,他也有所耳闻,只是他从没想过,若冉也会想去。 “当真想爷陪你一道去?” 若冉头点的颇为真诚,和沈沛一道出门,还能坐马车,为何不想? “据说灵顺寺求签很是灵验,小晨也快要考秀才,所以奴婢想要去烧香祈福。” “呵,先说是为了本王祈福,如今又要为你阿弟祈福,求这么多菩萨忙得过来?”沈沛的语气有些不善,若冉完全没考虑过菩萨忙不忙的过来,毕竟她也只是想顺带给沈沛祈福,更多的是想问一问那些得道高僧,怎么才能清心寡欲。 这些日子以来,若冉觉得自己的定力越来越不足。 “菩萨普度众生,怎么会忙不过来。”若冉笑眯眯的顺着这句话往下扯,快速的同沈沛商议了一番去灵顺寺的日子,等到什么都商议好了,若冉就想溜,这不沈沛已经揉了两团纸,免得怪到自己的头上。 结果还没走远,就被沈沛喊住,“过来研墨。” 若冉只得磨磨蹭蹭的走过去,自从上回沈沛拉着她在书桌上厮混之后,她每次看到这桌子都觉得不忍直视。 若冉拿起墨块慢慢的研磨,看着沈沛提笔写下两个字,忽见他挑眉问道:“认识吗?” 若冉不识字,却认识这两个字,那是沈沛的名字,可这会儿见沈沛问起,依旧摇摇头,“奴婢不识字。” “不认识字?你怎么看的账本?” “看账本只需要认识牛羊米面和基本算术就好,况且还有爷在,底下的人自然也不敢搪塞我。”若冉回答的理所当然,可沈沛听到这回应,还是有些烦躁。 “既然不认识,那就学。”把毛笔塞到若冉的手里,用眼神示意她写。 若冉握着毛笔有些僵硬,她哪里会写什么字?可沈沛这会儿兴致上来,要是打扰了也不好,“爷…若是奴婢写的不好,还请您莫要生气。” 若冉是想提前给沈沛一点心理准备,可沈沛却觉得是若冉在糊弄自己,满脸不屑道:“爷从不发脾气。” 若冉没法子,在沈沛的威压之下,只能握着毛笔开始写…… 笔尖太软,若冉控制不好力道,一个用力,宣纸上染上了一大团墨渍,她又试了试,差点儿连笔也给废了。 若冉:“……” 她有点儿尴尬,把毛笔搁在一旁,再也不愿意去动。 沈沛:“……” “你当真不会?”沈沛颇为诧异。 若冉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阿弟都要考秀才,你怎么连字都不会写?” 若冉听到这句话忽然明白了这天底下为何会有何不食肉糜这句话,她只是一个伺候人的奴婢,平日里忙的不行,虽然因为沈沛的原因,有很多事情她不需要去做,但也因为这个原因,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亲力亲为。 “奴婢十一岁的时候,父母离世,在那之前奴婢跟随父母一起流亡,一路上风餐露宿,能活下去都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父母没有把她抛弃,于若冉而言已经是十分幸运。 “况且,奴婢是女子,穷人家的女儿,是没有读书习字的资格的。”若冉说的平静,倒不是觉得自己也没资格学习,若晨倒也是想教她读书写字,只不过她每月只有一天能回家,见了面嘘寒问暖都还来不及,哪里还想得到读书习字。 “胡说八道。”沈沛轻嗤一声,“什么资格不资格的,过来,爷教你。” 沈沛强硬的把人拉到身前,那被放下的毛笔重新回到若冉的手里,沈沛的手掌包裹着她的右手,他把人整个儿圈在自己的怀里,这还是沈沛头一遭不带任何情·欲的抱着她,若冉多少有些恍惚,她侧过脸看着沈沛,却被沈沛粗鲁的板正,“认真些。” “握笔要这样,然后这样……”沈沛教的认真,若冉学的却心不在焉,身后的温度让若冉有些茫然,纸张上一笔一划的写下的名字,若冉觉得是那么的熟悉,又那么的陌生。 随后,沈沛又在一旁写下另外两个字,“这是你的名字。” 自己的名字,若冉当然是认识的,她定睛一看,像是头一回认识这两个字,沈沛的字很漂亮,君子六艺,他素来样样出色。 只是这两个名字靠的这般近,若冉总觉得茫然又无措。 “会了吗?”沈沛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温和又富有耐心,又像是带着说不出的满足,“每日练一个时辰。” 沈沛竟从未想过若冉不识字,大抵在他的心里,若冉从不低微,他才不会想到这些。 若冉收回自己飘忽不定的思绪,连连从沈沛怀里窜出来,“爷,奴婢蠢笨,是学不会的,况且府中还有许多事务等着奴婢去处理,奴婢先去忙了……” 若冉说着话就想跑,沈沛冷冷的呵斥声在身后响起,“站住。” “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本王说,让你每日练字一个时辰。”沈沛的声音猛然冷了下来,若冉不好和沈沛硬碰硬,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一边说话一边往书房外头溜。 “奴婢……不能擅离职守,不然这月钱拿的多不安心。” “呵。”沈沛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所谓打蛇打七寸,他也同样有对付若冉的办法,“一个时辰,一两银子。” 若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什么心思都抛诸于脑后,甚至还胆大妄为的冲着沈沛比了比手指,“要不两个时辰吧。” 这样就有二两银子。 沈沛抓起桌上的茶杯砸过去,若冉眼疾手快的躲开,沈沛没用多少力气,茶杯骨碌碌的滚在地毯上,若冉快步走过去捡了起来,满脸的垂涎之色,“爷是不要了吗?不如赏给奴婢吧?” 沈沛:“……” 这满脑子只有银子的蠢货。 “滚出去!”沈沛气急败坏的骂道。 若冉当然求之不得的滚出去,同时也带走那个茶杯,只是在心中不停腹诽:说好的不发脾气呢。 果然,男人的话不可信。 14、求神拜佛 京郊,灵顺寺。 若冉跪在蒲团前,虔诚的祈求着佛祖保佑若晨平安喜乐,心想事成。而后看了一眼站在殿外的沈沛,在心里又加了一句,亦希望沈沛能够平安喜乐。 沈沛不信鬼神,来了寺庙也只是站在殿外不进去,见若冉颇为虔诚的跪拜过去,倒也没有多言,耐心十足的陪着。 若冉从殿内走出来,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沈沛,快步的走过去行礼,“劳烦王爷久等。” “拜完了?”沈沛随口问道。 若冉点了点头,“拜完了,寺庙后头的梅花开了,爷可要去看看?” 沈沛倒是一点也不在意梅花,他不来寺庙,也不知道寺庙的菩萨都有哪些,可拜过目不忘所赐,沈沛指了指另外两个宫殿,“那边还没去。” “那边是罗汉,不用去拜。”若冉带的香油钱不多,若是去拜了,就要往功德箱塞银子,她有点儿舍不得。 “你还搞歧视?”沈沛皱起眉头,非要若冉去罗汉殿拜一拜,“给本王祈福,怎么一点都不诚心?” 若冉:“……” 这人还真不怕自己在佛前咒他。 好不容易等把所有的佛殿都拜完,沈沛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想起若冉几次三番提起灵顺寺的梅花,沈沛以为她喜欢,遂而带着她去了后山,那里有一片梅林。 此时枝头的残雪还未化,分不清是雪还是梅花,恰巧天上又飘下了雪。 沈沛看着那纷纷扬扬的雪花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大氅,冷不丁的问了句:“好看吗?” 若冉原本以为求了卦,解了签就能回府,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遭,看来沈沛果然是喜欢梅花的,都这么冷了还不忘过来看看,自己这揣摩主子心意的本领,倒是日益见长。 这不,都猜到沈沛心坎里头了呢。 “好看的。”一个优秀的侍女,是万万不能反驳主子的话。 “哪里好看?”沈沛继续追问。 若冉:“……” 哪里好看?这问题着实有点难为她,她又没读过什么书,总没办法引经据典,说出什么附庸风雅的话来,只能干巴巴的说一句:“开的挺好看的。” 这句话也不知道哪里取悦了沈沛,他看着若冉哈哈大笑起来,这爽朗的笑声听在若冉的耳朵里像极了嘲讽。 等到沈沛终于笑够了,若冉的头发上也落了一层的雪,她光顾着替沈沛打伞,完全没有顾及到自己,沈沛漫不经心的替她掸了掸肩膀上的落雪,“回去画梅花。” 若冉心里发苦,面上不显,扯了个笑容出来应付:“……是。” 这是有多喜欢? 沈沛今日的心情着实不错,见若冉这模样,误以为她喜欢,便想着再看一看这些梅花。 只是这原本不错的心情,因为迎面走过来的一大家子淡了些。 沈沛不耐烦搭理,却也不能避而不见。 为首的老妇带着一群人走到沈沛跟前行礼,“参见,秦王殿下。” “外祖母不必多礼。” 沈沛话虽如此,可对面的老妇却是个极其有分寸的。 “谢殿下·体恤,但礼不可废。”被沈沛称为外祖母的正是姜家的太夫人,同样也是皇后的生母。 姜太夫人一丝不苟的行了礼,才站在一旁对着沈沛嘘寒问暖,“殿下今日怎会在灵顺寺?” 京城里面没有秘密,秦王府几尺厚的积雪,早已人尽皆知,姜太夫人自然也有所耳闻。 “替父皇母后和兄长祈福。”沈沛随口胡诌,也不管旁人信不信,便是所有人都知晓他从不烧香拜佛,也不敢当面质疑。 闲话说了两三句,沈沛就要走,姜太夫人虽是沈沛的外祖母,到底君臣有别,不敢阻拦,只能领着一大家子的女眷恭送沈沛离开。 姜太夫人看了一眼心思浮动的姜婉潼,在心中叹口气,长子的打算她不是不知道,只是秦王殿下也并不是令人摆布的性子,事情会变得如何也不得而知。 姜太夫人看着沈沛和若冉,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却不想去管,只当沈沛是真的为了父母兄长祈福。他们只是在寺庙偶遇。 可姜婉潼分明是不情愿的。 她早就看见了沈沛和若冉,从他们踏入这片梅林的时候,就看的清清楚楚,她看着沈沛和若冉站在一起亲密无间的模样,还有沈沛极其自然替她掸雪的动作…… 飞雪花雨,低眉浅笑。 这一桩桩,一幕幕,哪里像是一个普通侍女该有的待遇?偏偏,姜婉潼什么都不能说。 “潼儿。”姜太夫人忽然出声,示意姜婉潼上前。 姜婉潼凝眸,再不敢想东想西,走到姜太夫人身边扶着她的手,“祖母。” 姜太夫人微微颔首,也不点破姜婉潼的心思,只道一句:“那是秦王殿下。” 若是惹得沈沛不悦,吃亏的只会是姜家,况且沈沛本就因为太子殿下的缘故,对姜家颇有微词。 …… 若冉跟着沈沛离开灵顺寺,一路上沈沛一句话都没有多说,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若冉倒是不想说话,但也知道沈沛的脾气,不说话指不定又要恼,“殿下这是,不愿同外祖家来往?” 沈沛漫不经心的看了若冉一眼,轻嗤一声,“谈不上。” 谈不上愿意和不愿意,只不过姜家小动作太多,惹人心烦,“手伸的太长。” 总是三天两头的想方设法往东宫塞女人,惹得皇兄和皇嫂感情不睦,皇兄不愿和皇嫂争吵,就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到他的身上,成日里找他的麻烦。 沈沛能如何?当然是把这笔账记在姜家的头上。 若冉一点就透,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皇后是姜家女,可太子妃却不是,不仅太子妃不是,东宫从侧妃到侍妾,没有一个是姜家女,无论是嫡系和庶系,都进不了东宫大门。 用太子殿下的话来说,姜府那些适龄女眷,都是他的表妹,他还不至于如此禽兽不如,对表妹下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姜府也歇了心思,却还没完全死心,把主意打到沈沛的头上。 希望姜婉潼成为秦王妃。 只不过秦王殿下的脾气,可比太子殿下要糟糕多了。太子殿下好歹还扯出一个理由来应付,沈沛完全懒得应付,几次三番让姜婉潼下不来台,就差把不喜摆在明面上。 甚至还为了个婢女,威胁姜婉潼。 …… 在灵顺寺的时候,姜婉潼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回到姜府之后,她整个人控制不住的气恼,却不能发脾气摔东西,只能死死的掐着自己的掌心,侍女梅兰见状赶忙去劝,“郡主您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怎么这般折磨自己?” 梅兰一边说,一边轻轻的揉开姜婉潼的手,果不其然看见一道血痕,连忙吩咐夏竹去取伤药来。 比起自己手心里的伤,姜婉潼更在意的是沈沛对若冉的态度,“还上什么药?我堂堂郡主,竟连一个奴婢都不如。” 梅兰细心的替姜婉潼上了药,轻声的哄着自家主子,“郡主何必妄自菲薄,那奴婢不过是使了狐媚手段罢了,您是什么身份?她又算什么东西?” 在梅兰的细心安抚下,姜婉潼总算是冷静下来,可若冉在沈沛身边一日,她就一天不能安心,“往宫里送个拜帖,便说我要去探望福安公主。” 15、太子沈靖 兰玥宫外。 沈靖漫不经心的拦住一脸气愤的福安,温和的问她出了何事?为何这般着急。 福安一看见关心她的沈靖,就控制不住的抱怨,“太子哥哥,九皇兄实在是太过分了……” “莫急,慢慢说。”沈靖哄着福安,福安没忍住,把姜婉潼卖的干干净净,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儿全说了。 沈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姜家倒是一如既往的阴魂不散。 “太子哥哥,您说,九皇兄是不是太过分了?不过是一个奴婢而已。”福安气恼的开口,完全忘记先前自个儿还夸赞过若冉,毕竟这会子在福安的心里头,只有她那个委屈的表姐。 沈靖闻言,伸出手揉了揉福安的头发,“孤还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不也说只是个奴婢,你堂堂一个公主,哪里还要掺和这些事情?这大雪天的跑过来?可累着了?” 福安抬起头,偷偷的瞅着沈靖,激动的心情总算是平静下来,她原本也不想掺和,可表姐说除了自己,都没人帮她了… “可是…太子哥哥,表姐实在是太可怜了…九皇兄他,他好凶啊…他待一个婢女好,都不待我和表姐好。”福安不停的咕哝着,显然是还在记仇,“而且……而且……” 有些话太过于难以启齿,福安本就说不出口,更何况是对着一向待她温和的沈靖。 “怎么还生气?孤可是听说九弟把南海进贡的夜明珠都给了你,独一份的。”沈靖温声哄着妹妹,三言两语就把这事儿给绕过去,“无论你九哥待哪个婢女好,你不都是他妹妹吗?谁还能越得过你去?” 福安一想,也的确是这么一回事,那夜明珠如今还在寝宫里挂着,可漂亮了。 “何况你九哥本就不喜姜家,皇妹莫不是想惹你九哥生气?” 沈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福安立马变了脸色,她惊恐万分的捂住自己的嘴,忙不迭的摇头,随后有些后怕的扯了扯沈靖的衣袖,“太子哥哥,我这会儿就回去,你…你能不能当做没有看见我?” 沈靖笑而不语,微微颔首,福安得了他的首肯,忙不迭的带着两个宫婢开溜,那速度要多快有多快。 太子殿下缓缓地摇了摇头,小孩儿心性,只是福安从前可不会管这些事,近日来倒是颇为主动。 沈靖走进兰玥宫,给皇后行了礼,母子两坐下话家常,他便随意的提了一句福安的规矩学的不怎么好。 皇后听闻也没问缘由,便吩咐陶嬷嬷挑几个教养嬷嬷好好教一教福安的规矩。 见事情吩咐妥帖,这才疑惑道:“怎么好端端的提起福安?” “姑娘家大了,总要好好的学学规矩,将来好找婆家。”沈靖也没说的太仔细,他虽不喜姜家,可毕竟是母亲的娘家,维系表面和平总还是有必要的。 皇后闻言,浅浅抬眸声音微冷,“吾儿年岁渐长,都学会糊弄母后了。” 沈靖半点不见惊慌,只是慢吞吞的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的吹了吹,“母后宫里的茶,愈发香醇,儿臣每日都想过来讨要。” 皇后看他这幅模样,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两个儿子,没有一个省心的,“本宫在同你说话。” “儿臣在听。”沈靖慢吞吞的回应,“方才在兰玥宫外,儿臣见福安咋咋呼呼的,这才多问了几句,岂料她听了些无稽之谈要来叨扰母后,这才被儿臣阻拦,身为堂堂帝姬,怎能连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 皇后:“……” 这话说得…… “许也不是什么无稽之谈。” 沈靖一脸的疑惑,像是不太明白,“不过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婢女罢了。九弟还小,等娶了王妃自然也会收心。” 皇后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不过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婢女而已,只是沈沛那性子…… “本宫倒是想他娶王妃,可你瞧瞧他,这一天天做的都是什么事情?婉潼温婉贤淑,他愣是半点面子都不给,那天……”皇后似是有一股怨气无处发泄,这会儿见沈靖问起,当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沈靖耐心十足的听完,期间还让陶嬷嬷续了一次茶水,等到皇后说完,他才缓缓开口,“许是九弟同儿臣一样,不愿意当禽兽。” 所以,才不愿同表妹有所来往。 皇后:“……” “罢了,你来有何事,若没事的话也走吧。”皇后心头微恼,这一个两个的,就只会惹她生气。 “上元佳节,父皇属意去行宫过,特意让儿臣过来,告知母后早做准备。”沈靖起身告辞,距离元宵已经没有几日,圣旨很快就会颁布,也没有多少日子可以耽搁,随行的后妃侍从们,都要仔细的甄选。 皇后挥了挥手打发沈靖离开,看着长子离去的背影,皇后若有所思,“你说太子这特意过来一趟,是为何?” 陶嬷嬷站立一旁沉默不语,太子殿下这些年心思愈发深沉,谁能猜测到他的心思? 可依旧拣好听的话劝慰皇后,“许是专程过来探望娘娘的。” 皇后听到这句话,果然高兴起来,靠在贵妃榻上抿唇轻笑,“要说靖儿啊……可比小九要听话得多。” …… 岂料在皇后嘴里乖巧听话的太子殿下,刚走出兰玥宫的大门,就吩咐随行的侍从去秦王府一趟。 今儿个跟在太子身边的是东宫侍从齐赞,一听到这差事,脑仁都开始隐隐作痛,“殿下,这若是王爷问起缘由?属下要如何说?” 齐赞颇为苦恼,这大冷天的去秦王府,若不是有什么要紧事,秦王能给他好果子吃? “便说孤有事寻他,若是请不来人,你也不用回了。”沈靖冷声道,齐赞再不敢废话,马不停蹄的去了秦王府,终于在酉时把沈沛请到了东宫。 沈沛过来东宫的时候,沈靖正在处理政务,书房里烧着地龙,还拢了一盆炭火,可沈沛一进屋还是嚷嚷着冷。 沈靖见他抱怨连眼皮子都没掀一下,原本是不想去理会的,可这人一直嚷嚷个不停,直把太子殿下嚷嚷的烦了,“怎么?皇兄如今都喊不动你?” 沈沛冷哼一声,坐在椅子上嘟嘟囔囔,“外头还在下雪!” “来人,给秦王殿下备个手炉。”沈靖语气平淡的吩咐,原以为沈沛会拒绝,谁曾想沈沛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接过,没皮没脸的连声谢也不道。 “皇兄喊我过来,有什么事?”沈沛随意的歪在美人榻上面,他在沈靖这儿素来都是这幅没骨头的模样,沈靖见怪不怪,起初还会说他几句,次数多了只当眼不见为净。 “听闻你同你那婢女的风流韵事,都要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了?” 沈沛闻言,略略坐直了身子,他和若冉的事?他和若冉能有什么事? “什么人胡说八道?” “你说呢?”沈靖意有所指,清冷的眼睛里染上了点点笑意,见到沈沛这般烦躁的模样,倒是觉得有些有趣。 沈沛亦不是傻子,这般明显的暗示如何能不知? “越来越多事。” “你也不是小孩子,莫要这般任性。那姜婉潼好歹也是父皇破格封赏的郡主,总不好现在就撕破脸皮。” 这是沈沛最不爱听的话,一提起就是满脸的厌烦,他连装都懒得装一下,“本王还要给她面子?” 沈靖瞧他这般任性的模样,一时之间哭笑不得,“这些暂且不提,姜家近来有异动,你总要多加留心。” 沈沛这才明白皇兄找他所为何事,他抬起头看了看天色,随手把暖手炉放下就要走,“凭他姜府有通天手段又能如何?有皇兄在,臣弟不担心。” “兔崽子。”沈靖笑骂道。 “这事有皇兄,可别的事呢?” 沈沛:“?” “倘若你若真心喜欢那婢女,就趁早给个名分,也省的闹出诸多事端。” 沈沛皱起眉头,显然不想讨论这些事儿,“此事就不劳皇兄费心。” 他说完这句话,还没等沈靖出声就拱了拱手便离宫而去。 沈靖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沛越走越远,半晌才让齐赞把暖手炉取过来,已经有些凉,他挑起眉,这是嫌弃他东宫太冷,不如秦王府温暖? “殿下……王爷他当真听得进去您说的话吗?”齐赞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沈靖低头轻笑,“你见他把谁放在眼里过?只不过是哄着他有所顾忌,免得惹恼了孤的那位好舅舅,让姜家狗急跳墙罢了。” 半晌,沈靖提起笔,继续批示公文,只是想起沈沛全然信任的话,到底有些不忍心,“福安公主近日要潜心学习规矩礼仪,若是有送给公主的拜帖,一律拦下。” 齐赞低头应道:“是。” 太子殿下虽未明说,可到底是何用意,齐赞心知肚明。 沈靖根本不不怕旁人知晓他的用意,皇弟不大懂事,当哥哥的总要多操心些。 16、去书房 沈沛被太子殿下请去东宫之后,若冉忽然空闲下来,她便趁着这空闲的时候,开始盘算银子,经过李海和他娘这么闹腾,清水乡是完全不能再住,若冉一个月有将近三十天不在,小晨却要住在村子里,和村民们低头不见抬头见。 时间一久,她又不在,保不齐会出现什么麻烦,还是趁早买一处宅院为好,若冉找来王府的管事的,说明自己的要求之后,便让管事的替她留意宅院。 管事的听完,又问若冉预算。 若冉沉吟片刻,“不需要太张扬,住的舒适就好。” 管事的离开之后,若冉又开始发愁,沈沛见天赏赐她一些奇珍异宝,还不如现银来的实际,不如下回趁着沈沛心情好,同他提一提? 还没等若冉想好要如何实施,门房来报沈沛已经回来了,若冉连忙收拾好匣子出门去迎,刚走出正院,便看见风风火火走来的沈沛,“收拾东西。” 若冉:??? 好端端的收拾东西干什么? “皇兄说父皇打算上元节去行宫,也就这一两天的光景,快些收拾东西。”天寒地冻的,早做准备为好。 若冉:“……爷,来得及的。” 便是只有一两天的光景,时间是有些着急,也不至于大晚上的收拾东西,传扬出去外人还指不定怎么想。 沈沛一进屋就脱了大氅,顺手在上头掸了掸雪,屋子里温暖如春,地龙和炭火双管齐下,也不知是因为秦王府真的比东宫暖和,还是因为在若冉面前,他这会儿一句抱怨都没有。 “你方才在做什么?” “数银子。”若冉没说谎,全府上下都知道她爱财如命,若说旁的,莫说沈沛不信,就是她自己也不会信。 “你这是一有空闲时候,就要抱着匣子数一遍银子,这般数来数去,银子还能多起来?”沈沛语气带着些许讽刺,这满脑子都是银子,也不知道什么毛病。 “银子倒是不会多一些,只是奴婢的心情会好许多。”若冉笑的眉眼弯弯,说喜欢当真是半点也不掺假。 “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本王是短了你吃穿,还是少了你用度?” “王爷待奴婢恩重如山,自然不会短了奴婢吃穿,只是若晨还小,今后还要读书科考,笔墨纸砚都是一笔不菲的开销,长大一些还要娶媳妇,都说长姐如母,奴婢自然是要为阿弟好好打算的。”况且她也还得为自己打算,沈沛是个什么心思,若冉也说不好。 如今自己还有这张脸可以利用,只是……再美的容颜总有失去的一天。 以色事他人?能有几时好? “若晨……”沈沛听若冉提起若晨,脑子里浮现出若晨的模样,总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可要是仔细想,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况且沈沛清楚的记得,那日是头一回见到若晨。 “你阿弟今年,几岁了?”沈沛忽然问道。 若冉虽觉得有些奇怪,还是没有隐瞒,“过了年,十四了。” 十四了?沈沛点了点头,心里头有些疑惑,却也没说出来,他一早就知道若冉父母双亡,带着幼弟一同生活,觉得熟悉,大概是人都有相似的地方。 “爷?是有什么事吗?”若冉忐忑不安的问道,见沈沛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表现,才松了一口气。 “小孩挺聪明。”沈沛随意的扯了一句,十四岁,跟着个不太入流的夫子,学问还这般的好。足见其天赋颇佳,只是……一个娘胎出来的,怎么人和人还不一样? “你阿弟十四岁考秀才,你怎么连字也写不好?”沈沛的语气颇为嫌弃。 若冉:“……” 这能一样吗? 她字写不好,也不是她的错呀?沈沛愿意教,其实若冉也愿意学,只是这学着学着,总会跑偏,这又不是她的错? “许是夫子不同的缘故,阿弟的夫子一门心思只想着做学问。”若冉意有所指。 沈沛拿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死死的盯着她看,“你再说一次。” “王爷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感激都还来不及,自然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让爷过得舒心,这才凡事亲力亲为,自然是耽搁了练字,都是奴婢的错。”若冉认错的非常麻溜。 沈沛一个字都懒得听,翻来覆去说的都是恩重如山,连词儿都不换一换,生怕旁人听不出她是在糊弄人吗? “夜深了,爷您可要休息?”若冉见他脸色不善,连忙转移话题。 “去书房。”沈沛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若冉,“昨儿个的梅花画的同鸡爪子似的,本王抓只猫儿来踩一踩,也比你画的好看。” 若冉:“……” 猫儿的爪就是梅花印,和猫儿比画梅花,这不是欺负人吗?亏得沈沛说得出口,画画不需要功底吗? 若冉以为沈沛又要让她画梅花,说实在的,她都觉得让她画画,纯属于糟蹋颜料,但沈沛今儿个心血来潮要若冉写他的名字,皇亲国戚的名,大多都是要避讳的,可沈沛非但不避讳,还非要她练。 写了满满一张不满意,又接着写,足足两个时辰过去,若冉只觉得手腕都有些酸,“爷,两个时辰到了。” 沈沛随意的瞥了一眼,对她的字并不满意,瞧见她眉宇间的苦恼,毫无半点怜惜,“爷今儿个允许你赚三两银子。” 言下之意,便是要再练一个时辰。 若冉:“……” 这天寒地冻的,做点什么不好?非要在书房里练字?难不成是她去灵顺寺烧香拜佛求的签初见成效。 沈沛开始了清心寡欲? 这,似乎和她所求不大一样……虽然目的也是相同。 若冉还在发呆的时候,手背上就重重的被戒尺拍了一下,吓了她一跳,却不怎么疼,“认真些。” 若冉只能收敛起所有的心思,铆足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开始练字,写到最后她都觉得要不认识这两个字。 只可惜沈沛还是不满意,“真丑。” “这状如鬼爬的字迹,写爷的名字,爷都嫌丢人。” 若冉:“……” 她原本以为今儿个晚上沈沛算是折腾够了,岂料回到寝房,沈沛却不让她走。 “爷?” “方才在书房,为何这般瞧着爷?”沈沛把她整个儿圈在怀里,下巴轻轻的搁在她的肩膀上,漫不经心的问。 若冉:? 那是因为她不想多赚那一两银子。 “你既有所求,本王只当满足你。” 若冉:??? 什么和什么?她哪有所求? “爷……上元节快要到了,奴婢还要去收拾行李……” “无妨,来得及。” 这话是若冉自己说的,如今总不好改口,她只能随波逐流。 情至深处,沈沛忽然想起太子的话,遂而认真的问道:“阿冉,本王给你个名分,如何?” 侍妾和庶妃,总有些不得劲儿,若是侧妃……按照若冉的身份,怕是不够资格,却也不是不能想想办法。 若冉却没当一回事,男人在床上说的话,总是不可信的,“奴婢不要什么名分,如今这样就很好。” 沈沛略微有些诧异,随后拥着她浅浅一笑,“本王也觉得,这样就很好。” 横竖他也不想娶妃纳妾。 他们这样,便很好。 17、上元佳节 若冉趁着沈沛熟睡之后,偷偷的溜了出去,回到自己的住处,这般掩耳盗铃,也不知道在瞎坚持什么。 虽说府中下人也许不知,可护卫沈沛安全的那些侍卫,肯定是知道的,不然哪能任由她这么来去自如? 但只要这事儿一天没有摆到明面上,她都可以安安心心的当她秦王府的一等侍女。 隔天,秦王府就接到了圣旨,命秦王伴驾一同前往行宫,沈沛自然是要带上若冉的。 至于皇后,不仅仅特意带上姜婉潼,连被拘在宫里福安也要一同带上。 陶嬷嬷知道这事之后,多少有点儿担忧,“娘娘,公主是被太子殿下拘着学规矩,您这会儿要带上公主……太子殿下若是……” “无妨,靖儿不会多说什么,况且靖儿也不是非要拘着福安学规矩,只是希望她能学聪明些。”皇后不甚在意。 福安性子单纯,没有什么坏心思,这性子也不知是怎么养成的,“她也渐渐大了,少不得要同一些名门贵女打交道,寻个忠心些的女官送过去,倒也不用太拘着她,只是留心莫要让有心人哄她做什么傻事。” 陶嬷嬷应了声,随后陪笑道,“娘娘心疼公主,这是公主的福气。” “福安虽不是本宫亲生,可到底养在身边这么多年。”况且……这些年沈靖和沈沛诸多繁忙,宫中也只有福安日日的陪着她,侍疾请安,尽心尽力。 人心都是肉长的,皇后可不就疼爱着她。 “那……柔嘉郡主?” “福安是公主。”皇后一句话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陶嬷嬷也明白她的意思,主仆二人有了默契之后,陶嬷嬷便明白,自己之后要如何应对。 皇后说完,便打发陶嬷嬷退下,东宫的事情自有太子妃操心,至于秦王府,皇后不用问也知道沈沛的打算,她亦不愿多管闲事,特意把人喊过来,旁人还以为她要给那侍女体面。 …… 正月十五这一日,圣驾浩浩荡荡的从皇宫出发,若冉跟在沈沛的身边,坐上了随行的马车。 原本按照若冉的身份,是没有资格乘坐的,需跟在马车外头行走。 可沈沛不当一回事,直接对着她招招手,若冉想了想自己那根本不值得一提的名声,毫不犹豫坐上马车,只要沈沛不在意,她才懒得管旁人是怎么想的。 “爷,您可算想起奴婢来了?奴婢都要冷死了。”若冉一坐上马车,就忍不住的开始搓手,沈沛无奈的摇摇头,把一旁的手炉递过去。 “晓得冷,不知道多穿些?重阳节赏给你的披风怎么不穿?”沈沛皱皱眉头,状若不经意的询问。 沈沛说的披风,是一整张狐狸皮子制成的,颜色艳丽,不仅暖和,还漂亮的不得了。 只是那么贵重的东西,跟她的身份不符。 “那般贵重的披风,奴婢哪里舍得穿?自然是要妥帖的收藏着,日后当成传家宝。”若冉原本是存心想要讨好沈沛的,却也不晓得这句话哪里得罪了人。 他当即就冷了脸,“传家宝?依本王看,你是想把它换成银子吧。” 若冉睁大眼睛,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怎会?奴婢怎么舍得?” 这句话可不是假的,若冉当真没有想过要把狐狸皮送去当铺,那是沈沛秋猎猎到的赤狐,整个猎场也就那么一只通体火红的漂亮赤狐,她一拿出去,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巧舌如簧。” “爷……那赤狐披风太过显眼,与奴婢的身份不符,奴婢可不愿因为自个儿的缘故,让爷被文官弹劾,说您不懂规矩。”若冉说的真诚,沈沛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若冉见他高兴,便再接再厉,抬起头眼含期待的看着沈沛,“爷,奴婢想要鹿皮靴。” 沈沛随意的瞥了一眼,见她眼里的期待不似作假,心头的郁闷倒是少了些,可嘴上依旧不饶人,“晚上早些睡。” 若冉疑惑的歪了歪脑袋:? “梦里什么都有。” 若冉:“……” 沈沛见她沉默不语,心情总算是好了起来,同时心里开始盘算着日子,春猎还有两个多月,三月春暖花开,这鹿皮靴穿着也不知会不会热。这春猎,也不知能不能提早。 …… 行宫的位置并不算远,不过大半日光景就到了,沈沛住的宫殿虽不是最豪华的,却是最精致的。 行宫的温泉都在固定的地方,可沈沛住的宫殿里却有单独的温泉池子,整个行宫独一份,可无论是宫妃还是其余皇子,甚至是文武百官都说不出一句反对的话来。 因这是苍玄帝首肯的,只因沈沛畏寒,这份偏心,一点也不加掩饰。 可这旁人眼里的无上荣宠,到了沈沛这里,却并不被他当一回事。 天寒地冻的露天温泉,他本就没多少兴趣,原本有若冉陪着,倒是能生出一些兴致来。 只可惜若冉来了小日子,泡不得温泉。 是以沈沛也歇了心思。 若冉来了小日子有些不大舒服,只想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宫宴上伺候的有些心不在焉的,原本想着今晚上元节,宫宴要很久才能结束。 结果……沈沛随意的扒拉两口便说要出去逛逛,帝后也没有阻拦的意思,若冉便这么稀里糊涂的跟着沈沛从宫宴早退了。 一回到住处,沈沛便催促她换衣服,“爷带你去看灯会。” “王爷,这不好吧?皇后娘娘不是说,让您等一等带着福安公主和柔嘉郡主一道去……” “哪那么多废话?”沈沛粗鲁的从箱子里找出大氅来,一整个罩在若冉的身上,通体雪白的大氅衬托的她娴静典雅,可沈沛却更喜欢她穿红色的。 明媚艳丽,让人移不开视线。 “爷,爷…这是您的衣裳,奴婢穿不合规矩。”若冉被唬了一跳,连忙制止沈沛的动作,沈沛却不容她拒绝,顺便还塞了手炉过去。 “磨磨唧唧的烦不烦?” 沈沛随手披了另一件黑色的在身上,就要出去,见若冉还站在屋子里踟蹰不前,冷声道:“元宵还是板子,你自己选。” 若冉毫不犹豫的选了元宵,快步跟上沈沛的脚步,雪地里清晰的倒影出两个影子,若冉跟在沈沛的身后慢吞吞的走着,一步一个脚印。 两个影子偶尔交叠,偶尔错开。 不一会儿便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上元佳节,果真是热闹不凡,只是这路,有这么短吗? 18、冷眼旁观 上元佳节,热闹非凡,街道两旁的商铺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形态各异动物植物和花鸟应有尽有。 若冉这还是头一回在上元节出来看花灯。 她自幼随着父母流亡,后来父母双双殒命,她带着若晨艰难的长大,在那些艰苦的岁月里,她想的唯有如何活下去……如今看着各式各样的花灯,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喜悦根本就掩饰不住。 沈沛见她喜欢,还特意问要不要买一个花灯回去,若冉却摇了摇头,“奴婢手冷,不想提。” 沈沛想了想,他也挺冷的,也不想提花灯,就没再提起买花灯的事情。 于是主仆二人就这么慢悠悠的在街道上走着,一盏花灯也没有买,一个灯谜也没有猜,走马观花的看着,走的累了,就找了一家酒楼坐下吃元宵。 若冉不太喜欢吃甜食,但是沈沛却很喜欢,一个接着一个,吃的还挺开心,若冉在一旁看着,时不时的咬一小口。 “爷,这元宵会不会太甜了?” 沈沛倒是没有这么觉得,他把空碗推到一边,开始吃别的糕点,看的若冉忍俊不禁,还以为沈沛不饿呢。 “爷,您要不要吃些别的?奴婢方才听他们说,这家酒楼的招牌菜也挺不错的。” “你饿了?”沈沛随口问道。 若冉用力的点点头,“奴婢饿了。” “一天天的就知道吃。”沈沛嘀嘀咕咕的抱怨着,手却很诚实的招呼小二点菜,若冉见他一连点了七八个菜,连忙拦住他。 “爷,我们现在在外头,要低调一些,莫要让人发现……”若冉真怕沈沛把她刚才说饿了的话当真,如同那天除夕逼迫她食饺子一般的让她把这些菜全吃了。 沈沛有些意犹未尽,“不是你说他们的招牌菜好吃?” “奴婢等会儿,还想去吃别的……”若冉非常努力的打消沈沛这个念头,这一桌子菜哪里吃得下去? 沈沛听到这话,挥了挥手示意店小二去准备。 若冉继续看着面前的这一碗元宵,慢慢的拨弄着…… 很快菜就上来了,若冉的机会也来了,只见她面不改色的把元宵推到一边,刚想给沈沛布菜,就发现沈沛率先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她的碗里,“还不快吃。” 若冉傻愣愣的抬起头,这情况似乎有点儿不太对劲。 沈沛眉头微微的皱起,又夹了一筷子鱼肉在她碗里,顺便把她推到一边的元宵也拿回来放到她面前催促道,“不是饿了?” 若冉低着头开始扒饭,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唯一庆幸的便是他们出来的早,沈沛给她夹菜的这一幕,没有什么人看到。 可人算不如天算,这一幕刚好就被姜婉潼看的清清楚楚,酒楼的雅间全部已经客满,沈沛带着若冉坐在堂间,姜婉潼嫌弃雅间里太闷,便推开了一扇窗户,好巧不巧的把这一幕尽收眼底。 姜婉潼的手有些僵硬,不知是应该把窗户关上,还是要把窗户推得更开。 “表姐,你怎么了?”福安见姜婉潼忽然不说话,有些奇怪的问道。 姜婉潼迅速的收敛下思绪,看着福安摇了摇头,“臣女无事,只是臣女有些过意不去,如果不是因为臣女,公主也不会被太子殿下拘着学规矩。”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福安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完全不当一回事,“不就是学规矩吗,平日里也是要学的,只不过时间更长了一点。” 福安看着面前的五彩元宵,眼睛都要移不开,“我在行宫都没有吃饱,都怪九皇兄,走的那么快,我都跟不上。” 姜婉潼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窗外,在心里冷笑一声,的确,秦王殿下哪有空等她们? “公主……臣女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姜婉潼看着福安的模样,也知道她是个不成事的,每次不能达成目的不说,还平白无故惹出许多麻烦来,可若让姜婉潼就这么放弃,她也不甘心。 “你说呀。” 姜婉潼咬了咬唇瓣,凑到福安耳朵边嘀咕,“太子殿下为了秦王殿下的婢女,拘着公主学规矩,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福安完全听不出姜婉潼话语里的深意,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怎么会是为了若冉那个婢女呢,太子哥哥说了,让我学规矩是为了我呀。” 姜婉潼:“……” 福安这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难不成是在耍她? “表姐,你怎么不说话?” 姜婉潼没好气的横了她一眼,说话?说什么?她怕自己再说话,就要被福安给气死,可看着福安这样子,还是忍不住出言讽刺,“公主殿下当真是……深明大义。” 岂料福安听到这话笑的愈发开心,“表姐当真是这么觉得吗?看来这几日学规矩果然是有进益的,母后都夸我比从前稳重许多。” 姜婉潼:“……” “公主还是快些吃元宵吧,免得冷了。” 姜婉潼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视线却时不时的往外撇去,如今当真是举步维艰,中宫和东宫都开始重视福安,姜婉潼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摆在皇后和太子面前是根本不够看的。 秦王殿下也不是会给她留脸面的人,姜婉潼如今要做的便是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不要去掺和这些事情。 那不过是一个婢女,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算沈沛喜欢又有什么用?皇后娘娘总不能容许秦王胡闹的,若冉这样的身份,当侍妾都不够资格,她有什么好担心的?况且有皇后和姜家的默契在,她总是比旁人多几分胜算的。 姜婉潼总是努力的劝说自己那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婢女,可每一次沈沛做出的事情,都让她觉得,那不仅仅是一个婢女那么简单。 姜婉潼越看越觉得眼睛疼,刚想把窗户关上,意外就猝不及防的发生了,人群忽然开始暴动,酒楼一阵喧哗,几个吃了酒的汉子们打了起来,劝架的想上去劝,结果没把人分开,自己也加入进去。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 姜婉潼有点儿烦,而后她就看见那群人跌跌撞撞的朝沈沛那桌冲过去,还没等她出声提醒,沈沛就眼疾手快的把若冉护在怀里,一脚踹在桌子上,把闹事的人全部隔开。 “滚远一点。” 隔着嘈杂的人群,姜婉潼还是能够清晰的听见沈沛的声音,像一柄利刃,生生的剖开她的自欺欺人。 无论出了什么事情,沈沛总是会想着保护若冉,这个认知,清晰无比的出现在姜婉潼的脑海里。 姜婉潼忽然有了一个荒诞的念头,这两个人之间……怕是融不进旁人。 福安也因为底下的骚动,看见了沈沛和若冉,她不敢相信的捂着嘴,瞪大了眼睛,“这……这……” “公主……这事莫要声张出去。”姜婉潼迅速出声告诫福安,可心里却巴不得福安嚷嚷的所有人都知晓。 此次过来行宫的世家贵女们可不少,其中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沈沛,她也是知道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想当秦王妃的可不止她一个。 19、沈沛的心思 这场闹剧来势汹汹,沈沛和若冉都未曾有反应,等到骚乱波及过来的时候,若冉已经被沈沛护在怀里。 许是怕吓着若冉,沈沛一直挡着她的脸不让她看。若冉安安分分的埋首沈沛胸前,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少害怕,昔年逃亡,饿殍千里尸山尸海,她什么没有见过? 从前都是她护着若晨,倒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护着她。若冉虽然挺感动的,只是这感动……似乎有些无福消受…… “爷……”若冉小声的喊着沈沛,沈沛的注意力虽大部分在眼前这群闹事的身上,却也分神关注着若冉。 “别怕,一会儿就好。”沈沛见她开口,还以为若冉是害怕,故而开口安慰,顺便又紧了紧自己的手臂。 况且他说的也不是哄着若冉的,毕竟这边距离行宫不远,皇亲国戚多如牛毛。负责防卫巡逻的侍卫一刻钟过来巡逻一次,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有巡防侍卫过来,把这些闹事的全部制服。 可若冉关心的显然不是这些事,“爷……奴婢不害怕,奴婢只是有点儿热,而且快要喘不过气来。” 沈沛沉默了一会儿,不情不愿的松开手,“矫情。” 若冉没说话,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听着巡逻的侍卫头子和沈沛禀告事情的来龙去脉。 沈沛本不想暴露身份,可他那张脸,皇城还有谁不认识的?于是原本一件单纯酒楼打架斗殴的事件,被高度的重视起来,不一会儿,这统领侍卫的长官都过来了,好巧不巧的还是熟人—— 就是当初拿若冉比笑的郑郡王沈平。 当真是冤家路窄,不仅是若冉觉得尴尬,郑郡王本人也不是很想在这时候见到沈沛。 见沈沛一脸的漠然,只能硬着头皮过来行礼,“微臣,参见秦王殿下。” 九哥是万万不敢喊的,沈平当初吃醉了酒才会胡说八道,如今见到沈沛和若冉,那是躲开都来不及。 “打哪儿来?”沈沛微微颔首,随意的问了句。 沈平如临大敌,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付,“微臣昨日领了差事,负责行宫附近的侍卫巡防,方才刚从东街过来……东街那边……” 沈平洋洋洒洒说了一堆,沈沛随意的点了点头,没再多管闲事,带着若冉离开,沈平见送走一尊大佛,总算是吁了一口气,只希望能在沈沛心里留下个好印象。 年前那事儿就这么过去,不要在放在心上。 沈平的想法是没错的,只是这用力过猛总容易适得其反,这不沈沛刚一出酒楼,就对着若冉说话:“这沈平看起来脑子不太聪明的样子,本王只是问他从哪儿来,这洋洋洒洒的扯一堆有的没的作甚?” 若冉没回应,因为沈平闹出来的事儿还历历在目,她可不想多说什么又闹得沈沛心里头不得劲,变着法的折腾她。 沈沛见若冉没有任何反应,也没再揪着沈平不放,只还有些在意那桌菜肴,“你还饿不饿?” 若冉摇了摇头,那碗元宵到底没能躲过去,五颗元宵下肚,她只觉得甜腻的不行,偏偏沈沛爱甜食,大概觉得她也会喜欢,有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若冉也不想解释。 若冉知晓沈沛被搅了兴致,正愁要如何哄他开心,老远瞧见有卖冰糖葫芦的,顺势扯了扯沈沛的衣袖,“爷,奴婢想吃糖葫芦。” 沈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不太确定的问,“你想吃什么?” “糖葫芦。”若冉指了指前头的小贩,没等沈沛回应就跑过去买了两串糖葫芦举着走过来,塞了一串在沈沛手里。 沈沛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嫌弃,不过是坊间随处可见的零嘴儿。有什么好吃的?他虽然喜欢甜食,却并不喜欢这种,“作甚?” “爷,这个可好吃了呢。” “你几岁了?”沈沛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 若冉没怎么在意,反而是拿出忽悠福安的架势忽悠沈沛,“您瞧啊,都是些小孩儿在吃,可奴婢也想吃,若是一个人吃不是有点儿格格不入吗?如果您愿意纡尊降贵陪着奴婢一道……” “就能一道丢人了是吗?” 若冉:“……” 等若冉意识到这办法行不通想要把糖葫芦拿回来的时候,沈沛已经一脸嫌弃的咬开一颗山楂,把籽吐在油纸上,动作算不上优雅,可配上沈沛的那张脸,却绝对够赏心悦目。 沈沛慢吞吞的把一串糖葫芦吃完,酸酸甜甜的,倒是意外的不错,“这糖葫芦多少银子?” “两文钱。”若冉随口回应,完全没想到沈沛为什么要问,答完之后看到沈沛的脸色若冉才回过神来,这是又说错话了? “合着爷只配吃两文钱的东西?” 若冉:“……” 这东西能吃多吗?她要是买个二两银子的糖葫芦,会酸倒牙的吧? 沈沛拿着那根竹签子有些意犹未尽,“你还想不想吃?” 若冉瞥见沈沛的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迫于沈沛的威严,若冉只能忍着牙酸点点头,“想。” “奴婢想的。”若冉不知是为了说服沈沛还是为了说服自己,脑袋点的异常认真,“奴婢最喜欢吃糖葫芦了。” 要是若冉知晓,从此以后沈沛隔三差五的给她买糖葫芦,她一定打死也不会说这句话……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已经快要接近子时,若冉原本是想劝沈沛回宫的,可沈沛却要带她去看烟花,就算若冉说了许多次她不喜欢,沈沛还是一意孤行。 “本王喜欢的东西,你也得喜欢。”沈沛一脸的理所当然,若冉深深的看了沈沛一眼,收敛起自己所有的心思,专心的看起烟花来。 …… 行宫中灯火通明,皇后挥了挥手让侍卫退下,若有所思的盯着某处,良久才让女官去传唤福安和姜婉潼过来。 陶嬷嬷见皇后脸色有异,也不敢擅自揣测主子的心思,只能小心妥帖的伺候,可茶水还未备下便听见皇后的声音,“嬷嬷,你说小九对他那婢女,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陶嬷嬷小心的奉了茶,走到主子身边轻声道:“奴婢寻思着,秦王殿下许是没有旁的心思,只是觉得那丫头有几分好颜色,养在身边解闷儿,毕竟那丫头着实有几分玲珑心思,人也不是蠢笨的。” 最重要是本本分分老老实实,也从不奢求不属于她的东西,兢兢业业的办差。 “可小九这般护着她……你可曾见过小九这般护着旁的女人?”皇后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这话可把陶嬷嬷给问住了,半晌才开口,“可是主子,王爷身边也没有旁的女人不是?” 皇后:“……” 还真是那么一回事,“难不成本宫要赏几个侍妾给小九?” 陶嬷嬷被吓了一跳,按理来说做母亲的赏赐几个女人给儿子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可那对象若是换成秦王殿下,陶嬷嬷的心里就开始打鼓。 “这……王爷未必会乐意。娘娘也不愿母子间生了嫌隙不是?况且……王爷的年纪也该选妃了……若是这个节骨眼儿赏了侍妾下去,怕是适得其反。” “你说的也不错。”皇后也不过是这么随口一说,她其实并不想管沈沛到底宠幸什么人,只是她不愿沈沛太在意一个婢女。 说话间福安和姜婉潼过来了。皇后止了话茬,问她们俩晚上的花灯好不好看。 福安是个藏不住事的,叭叭的说了许多,并且牢牢记住姜婉潼的话,不能把见到沈沛和若冉的事情说出去。皇后笑眯眯的哄着福安,随后便把女儿哄回去休息,只留下姜婉潼。 姜婉潼知晓皇后这是有话要问自己,果然没多久,殿内就响起了皇后的声音:“婉潼今日,可瞧见了什么?” 姜婉潼知道如今她不能在自作聪明,皇后这般问,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于是她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臣女今日陪同公主殿下外出,碰见了有人聚众闹事。无意间瞧见了秦王殿下,秦王殿下专注己身,并未发现臣女。” 皇后不语,两个女人心知肚明沈沛到底在专注什么,思及此皇后也没有多少迂回,直接问姜婉潼,对若冉是个什么看法。 姜婉潼怎么都想不到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就这么砸了下来,她有些呆愣,可机会转瞬即逝,她怎么都舍不得错过,“臣女想…秦王久久不给若冉姑娘名分,莫非是为了护着若冉姑娘?免得她被推至风尖浪口?” 姜婉潼的心思皇后一定看的明明白白,所以她何必装什么无辜,“毕竟……大家都瞧得出,秦王殿下对若冉姑娘,是不一般的。” 如今若冉没有名分,人人都只当她是个扎眼的婢女,羡慕之余也不过是嘀咕几声。 倘若若冉有了名分,便是个宠妾,想要肖想秦王妃位置的,估摸着还要先伤伤脑筋怎么把这宠妾给打杀了,免得闹出宠妾灭妻的事儿来。 皇后不当一回事,沈沛更是不会主动说,若冉躲在沈沛的庇护下,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同沈沛一起同桌吃,同床睡,当真是羡煞旁人。 只是姜婉潼不想让沈沛和若冉在这么岁月静好下去,总不至于她日后嫁入秦王府,还得瞧着这两人卿卿我我的。 那得多戳心窝子。 20、密谋行事 皇后娘娘看着姜婉潼离去的背影沉默不语,殿内的气氛有些凝重,陶嬷嬷端了水过来伺候皇后净手。 对于姜婉潼的话,陶嬷嬷心里头也是有疑问的,“主子…您也认为王爷不给那婢女名分,是为了护着她?” 看起来不太像啊… 皇后轻嗤一声,笑着摇了摇头,“姜家丫头不了解吾儿,小九若是想要护着一个人,哪里需要费心思藏着掖着?” 他只需一句话,自然就能护那婢女周全。 如今这状况,只怕是沈沛自己都还不清楚,他对那婢女有多上心,皇后揉了揉胀痛的额角,吩咐陶嬷嬷明日以福安的名义宴请随行官员的女儿们前来赴宴,“之后寻个时间让小九过去见一见。” 陶嬷嬷应了声,着手去准备。 福安公主要举办宴会的消息一瞬间传到了那些名门贵女的耳朵里,她们一个个心思都活络了起来,能随着父亲过来行宫的,基本都不是什么蠢笨的,稍稍一打听便能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福安公主从不会折腾什么宴会,想来是皇后的意思,至于皇后为何要这么做……她们心里也很清楚,这个节骨眼上举办宴会,怕不是想要给秦王相看? 这些姑娘们嘴上说着不在意,可心里都存了念头,头天晚上就早早的就开始准备,从配饰到衣衫,简直连头发丝都是精致的。 福安瞅着这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今儿个不是她宴请,而是父皇宴请…… 从前来见她的时候,怎么没见她们打扮的那么好看? 福安有些想不明白,便去问一旁的姜婉潼,“表姐,她们怎么打扮的这么漂亮?这般重视这宴会吗?会不会显得我不太重视?” 福安看了看自己,她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打扮,姜婉潼也没有改变多少,可这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是怎么回事? “臣女也不太清楚,许是刚刚过了年,大家都做了许多新衣裳,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热热闹闹的,自不愿错过。”姜婉潼虽表面上说着猜测的话,可却心知肚明,这些个姑娘们,大多都是为了沈沛来的。 一个个都跟人精似的,也只有福安不懂。 这群贵女们矜持的不行,轻易不肯多说一句话,也不肯多吃一口菜,就怕沈沛忽然过来,见到她们失仪的模样。 可左等右等都没有见到沈沛的影子,整个大殿里也只有福安心无旁骛的吃着东西,还不忘招呼她们一起。 姑娘们有苦说不出,不仅要苦等沈沛出现,还要应付福安。 等了一个时辰也没见人过来,她们坐立难安,纷纷看向姜婉潼,姜婉潼老神在在,却也不能不管她们,“公主,不知秦王殿下今儿个可有空过来?” 福安有点奇怪姜婉潼为什么问起沈沛,却没多想,“九皇兄不会过来呀。” 福安此语一出,大殿里的姑娘们纷纷失望至极,偏偏福安还要往她们心里插刀。 “九皇兄一大早就被太子哥哥喊去处理政务了,哪有空过来这边。”福安说的随意,这些姑娘们才晓得她们折腾了半晌什么都不是。 不由得有些埋怨福安不早点说,可福安哪里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又补了一刀。 “九皇兄很忙的。” 一个个翘首以盼的姑娘们瞬间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焉儿的不行。还不能说,这会儿听到福安的话,只能纷纷附和。 “秦王殿下自然是日理万机的,也不知道谁有这个资格得到秦王殿下的亲睐。” “可不是……” 她们心里头不舒坦,虽不能抱怨福安,却是可以说说酸话。 说着说着,话题就绕到了若冉身上,京城里本就没有什么秘密,况且沈沛和若冉从不低调。 “要说羡慕呀,还是秦王殿下身边的若冉姑娘让人羡慕……秦王殿下可是到哪儿都带着她吗?” “哼,还姑娘,不过就是一个奴婢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福安诧异的抬起头看向说话的人。 “姚大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若是被秦王殿下听见,那可是了不得的事儿。” 被称为姚大小姐的人冷冷的笑了笑,一点也不当一回事,“怎么我说的难道有错吗?不就是个伺候人的婢女?” 一时间殿内所有人都噤了声,谁也不想去附和姚素弦的话,当着她们的面这么强势霸道,这话敢不敢去秦王殿下面前说? “姚大小姐,说话还是小心些,免得风大闪了舌头。”一个素来和姚素弦不合的姑娘开了口,她虽说话不太好听,却也算是一句良言,偏偏姚素弦根本听不进去,直接和她呛了声。 “就算是秦王殿下的侍女,不也是一个奴才,难不成还能当主子吗?一个个名门贵女居然还会怕一个婢女?”姚素弦冷冷的开口,这话说得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包括姜婉潼。 她们自诩为名门闺秀,不愿和一个婢女计较,可心里的苦楚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沈沛的婢女,谁敢动? “当然,我也不是要做什么,只是素闻若冉姑娘聪明伶俐,想让我的丫鬟和若冉姑娘讨教讨教,只要学了一分半分的本事,也不至于老惹我生气。”姚素弦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 在场的姑娘们玲珑心思,哪里会不知道姚素弦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就是想把她们全部拉下水,法不责众……这么多人一起,就算秦王殿下要追究,也追究不了吧? 一时之间,几乎所有人都心动了,纷纷看向姜婉潼。 这么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送上门来,姜婉潼也心动,可她知道自己不能轻举妄动,所以就把这个皮球踢给了福安。 福安愣了愣神,略显奇怪的问道,“你们府里头,都没有教习嬷嬷吗?让九皇兄的侍女去教你们的丫鬟,合适吗?” 姜婉潼:“……” 姚素弦&所有人:“……” 合适不合适,她们如今也顾不上,只是心里头堵着一口气迫切的想要发泄一下,也不想做什么,只是想为难为难若冉。 福安被她们哄了几句,也没深想,就让青莲去知会若冉一声,姜婉潼端起酒杯,浅浅的抿了一口,和姚素弦交换了一个眼神。 好戏就要上场了。 福安看着姚素弦若有所思,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却又想不起来,一直直勾勾的盯着姚素弦看,看的姚素弦有些心里发毛,该不会是自己的打算被福安知道了? 不能呀,福安那么蠢。 姚素弦忐忑不安,福安依旧没有收回目光,忽然福安猛地站了起来,她想起来姚素弦是什么人了! 一众贵女瞧见福安站起身,纷纷跟着站起,三三两两面面相觑,小心的问福安出了何事。 “没事,本宫,本宫想去换一身衣裳,你们慢慢吃。”福安说完这话就招呼夏荷跟着她一道出去,可一出殿门夏荷就敏锐发现,福安去的方向并不是自己的住处。 “公主,您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福安却没回应夏荷,自顾自的开了口,“本宫想起来了!那姚素弦,听说几个月前打死了自己的丫鬟,你说她忽然要若冉过去,该不会是想把若冉给打死吧?” 福安越想越觉得心慌,脚步也越来越快。 夏荷听得莫名其妙,心说这姚大小姐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动秦王殿下的人呀,公主是怎么想到这一茬的? “公主您这是要去哪里?” “当然是去阻止青莲啊……万一若冉真的被姚素弦给打死,皇兄知道了还不要大发雷霆呀,谁受得住?”福安瞪大双眼,一脸嫌弃的看着夏荷,“你怎么那么笨!” 夏荷:“……” 她好想告诉主子,姚大小姐打死若冉姑娘这假设,那根本就不存在啊! 21、若冉的疑惑 青莲过来传口信的时候,若冉正在收拾东西,她让青莲稍后,说是要给沈沛留个口信,免得秦王殿下回来找不着人发脾气。 青莲倒是不怎么在意时辰,只希望若冉能拖多久拖多久,最好就不要去,那些个世家小姐们心里头是什么想法,青莲心知肚明,可她的主子却不知道。 青莲心里头忐忑不安,偏偏方才人多眼杂,她连提醒都办不到,只能硬着头皮过来。 “若冉姑娘,你慢慢收拾,那边也不着急的。”青莲能做的唯有善意的提醒,若冉如何能不知道那些贵女们打的什么主意? 沈沛如今二十有三,俊美无双,芝兰玉树,秦王府中没有王妃侧妃庶妃。连个侍妾通房都没有,除了脾气差点,可谓是洁身自好的典范,这不就成了世家贵女们眼里的香饽饽了吗? 拜风言风语所赐,想当秦王妃的,总是想从她下手,试探一二的。 “青莲姑娘不必为难,我马上就好。”若冉倒是半点儿也不慌乱,都是有头有脸的,难不成还能当众打打杀杀的? 青莲刚想回话,就瞧见风风火火跑过来的福安,心说公主这是等不及了要亲自来催了吗? 不仅仅是青莲有这样的疑虑,若冉心里也是这样的想法,走过去行了礼,“奴婢参见公主殿下。” “哎呀,还行什么礼呀,我跟你说,你千万别过去知道吗?”福安着急万分的阻拦着。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若冉虽然能够听懂,但是不太明白她到底是几个意思,不是福安让青莲来的吗? “公主殿下的意思是?” “当然是那个宴会,你千万不要去瞎掺和,本宫跟你说……”福安看了看若冉,似乎是有些讨厌,又似乎是实在没办法,只能示意若冉把耳朵凑上前。 若冉把耳朵凑过去,只听见福安神神秘秘的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那个姚素弦,听说心思恶毒,心狠手辣,之前还打死了一个丫鬟,还是同她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若冉:“?” 姚素弦打死丫鬟,和她有什么关系? “万一姚素弦发起疯来,要把你打死了可怎么办?” 若冉有些惊愕,福安这样的想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虽觉得有些忍俊不禁,可瞧着福安脸上的担心却不似作假。 若冉愣了愣,随即微不可闻的笑了起来,“公主殿下不是一向不喜欢奴婢吗?怎么还费心过来提醒?” “原来,公主殿下还是喜欢奴婢的?” 福安听到这话,宛如一只炸了毛的猫儿,脸瞬间绯红,说话都开始不利索,“胡…胡说!” “胡说八道,本宫怎么可能喜欢你?” 若冉笑而不语,福安见她还是想去,只能不情不愿的嘟囔,“本宫只是不喜欢你,又没想要你丢了命……” 若冉谢过福安,却没打算避开,今儿个是这样的理由,明儿个或许就是别的理由。 她们想因为沈沛来找她麻烦,理由有千千万万。 她的身份只是婢女,没道理因为沈沛的宠爱便恃宠而骄,大家把场面话说的那么漂亮,不就是还不想撕破脸皮吗? “公主殿下放心,奴婢不会有事的。”若冉收拾好东西跟着青莲离去,临了还不放心福安,让夏荷做戏做全套,带福安去换了身衣裳。 等若冉踏着寒风来到大殿的时候,那些贵女们已经收拾好了心情,一个个铆足了劲想要看若冉笑话。 若冉对着姜婉潼行了礼之后,便开门见山的问出来,“听说各位小姐们想要让侍女和奴婢讨教讨教,不知想要讨教哪方面的?” 姚素弦死死的盯着若冉那张脸看,一股嫉妒感油然而生,讨教什么?当然是想讨教勾·引男人的手段。 “若冉姑娘说笑了……我们只是想喊你过来热闹热闹。” “奴婢是没有资格同各位小姐一起热闹的。”若冉不卑不亢的说话,也不戳破她们的打算,既然找的借口是向她讨教,她当然要如她们所愿。 而后姜婉潼就发现,好好的一个宴会,不知为何就变成了“教习嬷嬷”调·教侍女的场面,“走路要慢些,当奴婢的就要言行有状,不能咋咋呼呼的,你们什么身份,做什么事,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你们的脸面。” “若是做了什么不合时宜的事儿,丢脸的可就是你们主子。”若冉轻飘飘的说了几句,说的一群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这话说的,简直像是明晃晃的在打她们的脸。 若冉却笑的愈发灿烂,“做婢女的呢,也要及时的提醒主子,千万不要做什么不符合身份的事儿,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家族其他姐妹考虑。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在场的所有人:“……” 姜婉潼气的差点咬碎一口牙,这该死的奴才,还真敢说。 若冉一丝不苟的模样,看的一群贵女们忆起了昔日在家时被教养嬷嬷支配的恐惧。她们可不是想看这些的! “若冉姑娘……这……今儿个我们请你过来,是想和你说说话。” 若冉连忙摇头,“小姐们说笑了,奴婢是什么身份,可没有这个资格的。我们当奴婢的,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儿就好。恰好外头的雪还未化,各位小姐们不如就随着奴婢一道出去检验检验训练成果,雪天路滑,不是所有的路都和室内一样平坦呢,这样的机会着实难得。” 姜婉潼:“……” “若冉姑娘……外头天寒地冻的,不如就算了吧……” “那怎么成呢?”若冉假装听不明白,又一次把沈沛拉出来当挡箭牌,“奴婢都已经同王爷说好了,今儿个是过来帮助郡主你们训练侍女的,做事情就要有始有终,当初宫里的嬷嬷怎么交代奴婢的,奴婢今儿个便是如何的倾囊相授,可不兴到外头说奴婢藏私,奴婢可是连饭菜都顾不上用就过来了呢。” “贵女们心疼奴婢,可奴婢若是偷奸耍滑,被王爷知道了回去是要受罚的。柔嘉郡主善解人意,总不愿瞧着奴婢这寒冬腊月的日子被处罚吧?” 姜婉潼骑虎难下,一群贵女们也不能自降身份和若冉讨价还价,毕竟是她们自找的。 只能在这寒冬腊月的日子,跟若冉一道站在室外瞧着自个儿的侍女走路,美其名曰的检验成果。 她们为了吸引沈沛的注意,一个个穿的花枝招展,美丽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这不一个个都冻得瑟瑟发抖,反观若冉,夹袄斗篷,手里还抱着个暖手炉。 姜婉潼咬着牙给姚素弦使了一个眼色,姚素弦会意,出面去呛若冉。 “若冉姑娘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姚大小姐,令尊似乎对您的教养,不是很上心呢。”若冉轻描淡写的开口,姚素弦还未说话,周围已经有人反应过来,憋笑憋得辛苦。 教养子女一般都是母亲的责任,若冉却说姚素弦的父亲对她教育不上心……这是变着法的讽刺姚素弦有娘生没娘教? 她们素来只知道若冉深受沈沛宠爱,倒不知若冉的嘴可以那么毒? 姚素弦随后也反应过来,勃然大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话是说给人听得,姚大小姐听得明白就明白,听不明白奴婢也没法子。”若冉半点不慌,她都把沈沛搬出来了,姚素弦还要撞上来。 她如今代表的是秦王府的脸面,多少人喜欢把她和沈沛混为一谈,如今要是退让了,岂不是让人觉得,秦王府还不如个大臣之女来的尊贵? 给她脸了? “若冉姑娘,真是好大的口气啊!” 若冉微微一笑,对她的阴阳怪气照单全收,“毕竟,奴婢有秦王殿下撑腰呀。”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她何必装清高。 姚素弦:“……” 若冉瞧了瞧瑟瑟发抖的姑娘们,也不想和她们多做纠缠,想当秦王妃,自个儿舞到沈沛面前去卖弄便是,来找她一个侍女的麻烦做什么? 自己要干自降身价的事儿?还怕被她打脸吗? 若冉瞅着时间差不多就想走,可姚素弦恶向胆边生,直接伸手推了若冉,想把她推到冰湖里去。 若冉瞪大眼睛,没想到姚素弦这么虎,她反手就是一拽,两人双双跌落下去。 在场所有人:“!!!” “不好啦,姚大小姐和若冉姑娘跌进冰湖里了……” 还未等她们去喊侍卫,姜婉潼就觉得眼前一花,一道人影飞快的跳进湖里,她只来得及接住那人随手甩下的大氅,玄色蟒纹,和她上元节那晚看到的如出一辙。 那不是侍卫,是沈沛! 22、沈沛的怒火 薄薄的冰面承载不了两个人的重量,哗啦一声豁开一道口子,黑色的窟窿猝不及防的暴露在众人的面前,深不见底,底下好似蛰伏着吃人的猛兽一般,让人不敢上前。 冰面裂开的声音,就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禁锢着岸边的人,让她们迈不动步子,只能提心吊胆的等待着。 冰冷的湖水倒灌进若冉的脖子,她穿着夹袄和斗篷,原本保暖御寒的东西,如今都成了累赘,她只觉得水里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把她猛然往下拽。 眼前一片模糊,意识也渐渐变得不甚清明,在她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却被一双手拽住,随后不等她挣扎,便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若冉感觉自己身上沉重的斗篷和夹袄被解下,虽轻松了不少,却也觉得愈发寒冷…… 若冉前头刚落水,沈沛后头就赶到,想也没想的跳了下去,他如今只庆幸自己来的及时,若是再晚一些,后果只怕是不堪设想。 沈沛不管不顾的跳了水,吓坏了周围一圈人,一个个站在岸边张望着,边上的侍卫以最快的速度围过来扑通扑通的跳了下去。 等在岸边的见到沈沛浮出水面,立刻七手八脚的把两人拉上岸,沈沛全程紧紧的护着若冉,根本不让旁人碰她分毫。 若冉被沈沛救上岸,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等到胸腔里濒死的气息逐渐褪去,她才感觉到自己原来还活着…… 若冉睁开眼看向沈沛,劫后余生的庆幸充斥着胸腔,她抓着沈沛的衣襟缓缓开口,想说点什么,终究是,什么都没说,“爷……” 她被冻得瑟瑟发抖,整个儿窝在沈沛怀里,风一吹,更是冷彻入骨,沈沛环顾四周瞧见了方才被自己随意甩开的大氅,此时此刻正被姜婉潼抱在怀里。 沈沛也来不及追究是怎么回事,不等姜婉潼呈上,直接走过去一把扯过,把若冉严严实实的包裹在里头。 大氅的衣摆重重的扫在姜婉潼的手上,带起来一阵冷风,宛如冬日凛冽的寒风一般无情的刮在她的脸上,让她躲闪不及,冷到心里…… 沈沛,居然为了一个奴婢,这般不顾及她的脸面? 沈沛压根没心思注意旁的,自然也不曾注意到姜婉潼怨毒的神色,他横抱着若冉就往寝宫跑去,“传太医,跟着过来的太医全部找过来。” 沈沛也不管有没有人应声,这会儿的心思全放在若冉身上。 可若冉的理智已经回拢,深知不能就这般一走了之,她靠在沈沛的肩膀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冷的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却还是勉强自己艰难的开口言语,“爷……姚……姚大小姐……” “闭嘴,冷就少说点话。”沈沛凶狠的骂道,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他不过离开几个时辰,就闹成这样,这都是什么事儿? 若冉抬起头看向沈沛,思绪飘得老远老远,沈沛的大氅裹在自己身上,他的身上穿着单薄的外衣,如今已经被湖水浸湿,如墨般的长发同样湿漉漉的,还滴滴答答的淌着水…… 外头的天气太冷,没一会儿功夫,沈沛的头发上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若冉并非不识好歹,她私心里也想姚素弦就这么沉入湖底。 但她却不愿沈沛被旁人诟病,“姚素弦的父亲是四品官员,爷……姚素弦她……她……” “行了。”沈沛没没好气的打断她的话,“自有人会去救,你莫操心。” 若冉闻言总算放心下来,她真怕沈沛脾气一上来,姚素弦没死都要把她沉湖,姚素弦死不足惜,却不能是沈沛的缘故。 沈沛见怀里的人抖的不行,加快了步伐,一进寝宫就抱着人往后院的温泉去,他扔掉大氅,想把若冉放进温泉池子里。 可若冉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喃喃的说着冷。沈沛想也没想的跳进温泉池子,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用体温暖着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池子周围湿了一大片…… 沈沛眉头微皱,却没心思去理会,冷着声让宫人们准备一会儿御医要用的东西。 可这些宫人们却误会沈沛的意思,三三两两围上来要打扫温泉池边的水渍。 以往有若冉从中周旋,沈沛从未有那么直观的感受,如今只觉得身边伺候的这些个,统统都是蠢货,“都没带脑子吗?” 一屋子宫人被沈沛骂的束手束脚,沈沛看着她们那战战兢兢的模样,愈发来气,“到底会不会做事?不会做就滚!” 沈沛暴躁的不行,若非若冉抓着他的衣襟,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恐怕就不是责骂那么简单。 沈沛手忙脚乱的指使着宫人们,若冉却在他怀里慢慢合了眼,体温一点一点的回暖,她不再颤抖,却也因为这温泉的缘故,意识变得模糊起来。 她渐渐的抓不住沈沛的衣襟,一点一点的滑落,沈沛眼疾手快的把人捞回来,见她没了意识焦急的喊出声来,他喊的太着急,以至于隐匿的侍卫们全部冲出来,“王爷,发生了何事?” 沈沛已经快被这些混乱折腾得没了脾气,用身子把若冉遮挡的严严实实的,没好气的喝道:“本王无碍,滚远点。” 跪了一地的侍卫又如同潮水一般的褪去,说话间太医总算过来了,他抱着若冉跳出温泉池,万分不放心的把若冉交给医女。 等沈沛换完衣裳过去,太医已经诊完脉,正在一旁写方子,“回秦王殿下的话,这位姑娘是受了风寒,万幸没有受寒太久,不日便会痊愈……” 太医们抹了抹脑袋上的冷汗,被秦王的侍卫长架过来的时候,他们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都已经做好了要被问责的准备,视死如归的搭上脉,却一个个都傻了眼,还以为是自个儿太紧张误诊的。 结果和同僚交流一番才知当真是不严重。 “她什么时候会醒?”沈沛没理会太医说的话,冷着声追问。 每个人的情况都不怎么一样,太医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沈沛薄薄的唇瓣抿的紧紧的,半晌才勉为其难的开口说话,“本王也不为难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她什么时候醒,你们什么时候走。” 太医们:“……” 这叫不为难吗?这分明就是为难! 要是这姑娘一晚上不醒?他们得一直待着?听秦王殿下方才的话,想必是他们理解的这个意思,照顾病患天经地义,可他们实在没胆子和秦王殿下待在同一个屋子里。 可看秦王殿下的架势,怕是根本不会走,几个太医就宛如鹌鹑一般的缩在角落里研究药方,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他们并没有胆子去挑衅秦王殿下的脾气。 不知过了多久,太医们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何为度日如年,偏秦王殿下老神在在,喝茶品茗,半点看不出情绪,就在他们以为秦王殿下脾气好了许多之际。 却突兀的听见茶杯碎裂的声音,众太医抬起头,只见沈沛直接捏碎了手里的茶杯,冲着身旁的人冷笑一声,声音冷冽如冰,“来的正好,本王没空去找他,他倒是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吓得一旁的太医们愈发安静… 沈沛不甚在意的扔了手里的茶杯碎片,整了整衣裳,就要出去会一会姚安,还未走出几步,就被若冉的呻·吟声打断,沈沛脚步一拐,径直的往床边走去,半点没觉得为难,顺便让四喜去知会姚安好生候着。 沈沛看着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若冉,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可面上却是万分的嫌弃,“你是蠢货吗?” 若冉刚刚醒来就被沈沛这般劈头盖脸一顿骂,多少有点儿委屈,“爷……奴婢差点就死了。” 她若是死了,她的银子可怎么办? “姓姚的要害你,你就这么笨,能被她推下湖去?” 若冉心说她那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有这一茬,姚素弦就是个意外。 况且自个儿也没有吃亏不是,虽说落了水,但姚素弦也没落得好,可沈沛如今脸色这般差,若冉当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抓着被子巴巴的望向他。 “那……奴婢应当如何?”若冉不耻下问。 沈沛很满意若冉的识时务,脸色稍霁,“自然是觉察到她想对你动手之前,先把人踹到湖里。” 若冉:“……” 她的主子还真当是看得起她,若真按照沈沛的方法行事,等待她的是牢狱之灾还是断头饭? 23、嘱咐 沈沛这话说的太过于理所当然,以至于若冉都有些神情恍惚起来,错觉自己真的可以如此任性。 但是若冉牢牢的记着自己的身份,这些话沈沛可以说,她却是不能应的。 若冉有心想要劝几句,可她知道那些劝说的话说出来沈沛是不喜的,何况沈沛说的假设根本就不存在,这次若非她没有提防,姚素弦也不能把她坑成这样。 不存在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若冉并不想因为这些琐碎的小事让沈沛不悦。 身下的锦被柔软舒适,屋子里温暖的有些过分,明明是寒冬腊月,她的额头上却沁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这让若冉生出许多荒诞的错觉来,好似先头落水的那一幕,全部都是她臆想出来的。 可屋子里肆意流窜的药香提醒着若冉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若冉怔怔的抬起头看向床幔,明晃晃的颜色让她微微一愣,这才发现不一样的地方,屋子不仅仅燃烧着地龙,还额外加了两个炭盆,就连这锦被,也是蚕丝被。 陌生却又熟悉,她猛然回过神来。 这是沈沛的寝殿! 若冉的手几乎要抓不住被子,这地方她能躺吗? 她挣扎着就要起,真怕今儿个睡舒坦了,明儿个就能睡过去再也不用醒来。 “干什么?”沈沛见她挣扎忙不迭的追问。 “奴婢,奴婢好一些了……想起来走动走动……”总不能说是不敢躺在他的床上,若冉怕这句话一说出来,不用等到明日,今儿个就会没命。 “走动什么?”沈沛不由分说的把她摁会床上,毫无怜香惜玉可言,若冉只能被迫躺在床上,尽力的缩小自个儿的存在感,免得被旁人注意到。 可她也晓得,这些举动不过是掩耳盗铃,沈沛在大庭广众之下跳下冰湖救了她,不出半个时辰就会人尽皆知,她只希望这会儿沈沛可以端庄自持自己的身份,莫要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殊不知,属于若冉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她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药早就已经熬好,不过是见若冉一直没有醒来,这才放在小泥炉上温着,如今若冉醒来,这药自然而然端了上来,若冉挣扎着起来,想要捧过来一口喝了。 端药上来的丫鬟也是这么个心思,只是那药还没到若冉面前,就被沈沛接了过去。 若冉:“?” 沈沛轻抬下巴,示意伺候的人都下去,若冉伸出手要接,沈沛也不给,只是盯着那药看了许久。 若冉愈发不懂了。 只见沈沛握着勺子若有所思,半晌才舀了一勺,慢吞吞的送到若冉面前,苦大仇深的盯着她,“喝。” 若冉:“……” 若非知晓沈沛是自个儿的救命恩人,若冉都要以为沈沛想毒死她。 她没法子,只能就着沈沛的手,喝了一勺药,苦不说还得提心吊胆,真怕这一碗药喝下去,自己会短命十年。 “爷,奴婢,奴婢自个儿来吧……”若冉战战兢兢的开口。 沈沛却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明明是金尊玉贵的人,却偏偏要干这种伺候人的活,又偏偏不会这种伺候人的活,手劲儿收不住,勺子横冲直撞的撞在她柔软的牙肉上,若冉只觉得疼。 面上却是半点也没有显露,由着沈沛折腾,好不容易大半碗药下肚,若冉已经苦的快要麻木,沈沛见她没什么为难的表情,还以为这药是不苦的,好奇的尝了一口,差点把碗给摔了。 “这么苦?你怎么没反应?难不成是味觉出了问题?”沈沛说话间便要传太医,却被若冉拉住了手。 “爷不用担心,奴婢味觉没有问题,用不着劳烦御医。” “那你都不觉得苦的?”沈沛万分惊愕,这会子都不知拿那剩下的半碗药怎么办才好,还是若冉不想看到沈沛为难,捧过碗一口喝完。 她当然也怕苦,只是若冉明白,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爷头一回纡尊降贵的照顾奴婢,奴婢受宠若惊,自然想恃宠而骄一回。” 沈沛却不以为然,只说她喜欢明个儿继续喂她喝药就是。 若冉只觉得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再来一回,她真的就没命了吧? “这不合规矩,爷生来金尊玉贵的,怎么能做这些伺候人的活呢?您对奴婢的恩典,奴婢心知肚明,已经很知足了。”若冉怕沈沛不相信,只能继续颠倒黑白,“况且,爷疼爱奴婢,奴婢也不想让旁人知晓,免得多生许多事端。” 若是一个个都知道秦王府的婢女待遇这般好,各个削尖了脑袋想要进王府,她的地位受到威胁,赚不到银子了可如何是好? 沈沛沉默不语,就在若冉内心忐忑以为自己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的时候,却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沈沛从身后拥抱住她,肌肤相贴,她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沈沛身上传来的温度,若冉下意识的抓住了沈沛的手臂…… 刚要说话便被沈沛塞了一块糖,而后又听见沈沛温柔的不像话的声音。 他说:—— “阿冉……你要快点好起来。” 若冉紧紧的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她默默的抬起头,敛下所有的情绪,只是那块糖当真是甜的很,一直甜到了她的心里,驱散了所有的苦涩。 …… 沈沛直到若冉熟睡之后才走出寝殿,姚安依旧恭恭敬敬的候着,不仅仅是姚安,还有和若冉一起从湖里捞起来的姚素弦,只可惜姚素弦没有若冉命好。 驱寒的汤药都还没下肚,就被姚安拽到沈沛面前来赔礼道歉。姚安本是想早些过来表忠心的,谁曾想沈沛居然为了一个奴婢,晾了他两个时辰。 “微臣参见秦王殿下。”姚安纵使心中有再多的不满,见了沈沛也只能乖乖行礼。 “姚大人有事?”沈沛也不同姚安寒暄,直接开门见山,惹得姚安差点接不住话茬。 “微臣听闻小女有些冒失,冲撞了秦王殿下,故带着小女过来赔礼道歉,还希望秦王殿下大人有大量,莫要同她一个丫头片子计较。”姚安话说的漂亮,示意姚素弦上前来磕头,姚素弦在水里泡了好一会儿,虽然救助及时,却没来得及好好休养。 这会儿头晕眼花的,站在一旁瑟瑟发抖,俨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可沈沛素来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他所有的怜惜和耐心,全部都给了若冉,这会儿看见姚素弦,只想把人沉湖,半晌才冷淡的反问,“莫要计较?” “若本王非要计较呢?” 饶是姚安身经百战,也摸不准沈沛的心思,他想起行宫中的风言风语,心想秦王再如何尊贵,到底也是个难过美人关的少年郎,只要让沈沛渐渐发现自己女儿的好,不愁不能拿捏…… 于是故意板起脸喝道:“弦儿,今儿因你之过,害殿下为救你与那姑娘入水,殿下万金之躯,若是着了风寒,你万死不能抵过,还不快快向殿下请罪?” 姚素弦听到这话,哪会不明白父亲的意思? 擦了擦眼泪,期期艾艾的跪了下去,露出一段修长白皙的脖颈,“殿下落水着凉,都是臣女之过,臣女牵挂不已,匆匆赶来探望,唯愿殿下无恙,臣女便是减寿十年,也情愿……” 沈沛不甚在意,似笑非笑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当真?” 姚素弦急忙点头,“当真!” 姚安听到这话大喜过望,心道沈沛到底年轻了些…那婢女尚勾的他不要命,何况他的女儿? 沈沛脸上的嘲讽愈发明显,连遮掩都嫌麻烦,“既如此,正好南燕国君为他们的皇太子求娶大齐公主,本王不舍皇妹出嫁,不如就让姚卿的闺女去吧。” “也算是为本王分忧。” 姚安:“……” 姚素弦:“……” 姚素弦听到这话差点儿昏死过去,南燕那种茹毛饮血的地方,如何去的了? 24、若冉说的,我都信 姚安和姚素弦父女俩统统傻了眼,尤其是姚素弦,差点儿晕死过去,怎么都没想到沈沛会这么做,不是要把她纳入王府吗? 为什么要送她去南燕和亲? “王爷……南燕…南燕…”姚素弦小声的啜泣,哭的梨花带雨,看起来好生让人怜惜,倘若换个人,指不定就要被姚素弦勾了魂。 只可惜沈沛从不是一般人,瞧着姚素弦矫揉造作的哭泣,心里头的不耐烦堆积到了顶点,冷漠的打断姚素弦未出口的话,“怎么?你不愿意?” 姚素弦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碍于沈沛的威严,愣在了当场…… 他轻嗤一声,耐着最后一点性子交代,“南燕虽是大齐的臣属国,可南燕的皇太子同样尊贵无比,娶你一个臣女,你还委屈了?” 姚安骇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忙压着姚素弦磕头谢恩。 直到沈沛的身影从她的面前消失,姚素弦才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南燕自古是苦寒之地,缺医少药,茹毛饮血,嫁去那种地方,基本就是谁去谁死。 想到这里,姚素弦再也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姚安心中自然也是不忍,这个女儿长得颇有几分姿色,若是留在京城,日后嫁入门当户对的人家联姻,也可为他的仕途添砖加瓦,如今什么都毁了。 姚安恨得不行,还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能和亲南燕,那是无上的荣耀,哭哭啼啼的做什么?” 姚素弦闻言只能紧紧的咬着唇,失魂落魄的随着姚安离开,她知道父亲说这话是认下了,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 沈沛刚解决完两个麻烦,还未来得及坐下喝口茶,就看见太子身边的齐赞。 四目相对,齐赞如临大敌,却只能小心翼翼的陪着笑,“王爷……太子殿下请您过去一趟。” 沈沛没搭理,摸了摸手里的茶杯,再是淡定不过的吐出两个字:“不去。” “本王没空。” 沈沛半点面子都不给,好在齐赞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慢悠悠的使出杀手锏,“太子殿下说,是关于若冉姑娘的事。” 然后,齐赞就看见原本不可一世的秦王殿下,干脆利落的放下了茶杯,再不用旁人催促,就乖乖的来到了太子的寝殿。 沈靖正临窗煮着茶,书桌上还堆着不少的奏折,对面还放着一张椅子,边上搁着一个炭盆,那是沈靖专门为沈沛准备的,只可惜事情谈到一半,不争气的弟弟就撂开手跑了。 茶还未煮好,沈靖就已经听见外头闹哄哄的动静,沈沛大步流星的跑进来,径直坐在他对面,“皇兄,齐赞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沈靖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自顾自的斟了一杯茶推了过去,示意沈沛喝茶,可沈沛哪有这心情品茶?接过来牛饮一口,就迫不及待的问道,“皇兄,你说若冉怎么了?” 沈靖看着那盏茶连连惋惜,“牛嚼牡丹。” 沈沛便当着兄长的面把剩下的茶水吃了个干净,又开始着急,“皇兄,你倒是说话啊。” 沈靖如何还能说得出话来?半是嘲讽半是无奈的开口,“怎么?如今皇兄不借着你那婢女的名头,便见不着你了是吗?” 沈沛:“……” 他愣了愣神,室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当中,沈沛是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还能从皇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他刚想要反驳,可仔细一想也真是那么一回事…… 一时之间,都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 兄弟俩谁都没有言语,屋子里安静极了,茶炉里骨碌碌的发出了声响,更是平添诸多尴尬,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太子妃宋慕祯端着一盘糕点走了过来,终于解救了尴尬的沈沛,她把糕点放在沈沛的面前,软软的问沈靖,“殿下这是做什么?还同小九生气?” 沈沛见太子妃过来,连忙站起身来行礼,那恭恭敬敬的模样,看的沈靖默默挑眉,这是不想回话开始逃避了? 宋慕祯微微一笑,柔柔的说了几句,才总算是把这尴尬的气氛给冲淡了。她留下兄弟二人说话,便不再参与什么,沈沛目送太子妃离开,他这会儿可一点也不想让皇嫂走。 沈靖见他那个模样也没了说教的心思,话锋一转问起了旁的来,“听说你让姚安的嫡女去南燕和亲?” “南燕皇太子可是南燕未来的国君,让他女儿嫁过去,也算是便宜她了。”沈沛淡淡的吐出几句话,看的沈靖头疼不已。 南燕的确是上折子想要求娶一位公主,不过是臣属国家,苍玄帝也没当一回事,直接交给了沈靖处理,沈靖自然是驳回的。谁曾想沈沛居然突发奇想要把姚素弦嫁过去,这都是什么事? “你是因为她把你那婢女推下湖去,心怀不满故意报复?” 沈沛皱起眉头,俨然对这故意报复四个字非常不满,轻嗤一声,“她配吗?” “你对你那婢女,到底是个什么心思?”沈靖原本是不想来管这档子闲事,可今儿闹出来的事情,风言风语已经传遍整个行宫,紧接着又出现姚安之女和亲南燕的事情,只要是长了脑子的都能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 若他不早早的问清楚,如何在父皇和母后面前替他周旋?偏着傻小子藏着掖着什么都不肯说。 “心思?什么心思?”沈沛有点儿莫名,“若冉是我的婢女。” 沈靖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若非还顾及着自己身为东宫的修养,只怕是忍不住要把手里的茶杯扔过去,想了想到底是没忍住,“蠢货。” 沈沛被骂的有点委屈,“皇兄,你怎么随随便便骂人?” 沈靖见状只能换一个方式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给她一个名分?你可知今日这桩事一出,她会遭受到什么?” 但凡是想进秦王府的,都会视若冉为眼中钉,肉中刺,但凡是想对沈沛下手的,也许都会调转方向。 沈沛若有所思,这个问题皇兄先前也问过,他同样也问过若冉,可若冉说他们俩这样就很好,名分什么的,她也不在乎,既然若冉这么说,沈沛自然是信她的,面对皇兄的话,也没当一回事,“我俩如今这样就好好的,至于旁的,皇兄你不必操心。” 沈靖:“……” “遭受什么?这不还有臣弟在,旁人也伤不了她。”沈沛回答的理所当然,沈靖只觉得自己所有的耐心都快要被沈沛给磋磨光了,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 “罢了,孤也懒得和你说,这是父皇的密旨,你既这么有空,替孤去江南走一遭。” 沈沛看都没看那道密旨,想也不想的拒绝,“太冷了,不去。” “你这会儿动身,到了江南正是春暖花开的日子,江南四季如春,怎么会冷?”沈靖这话说的是半点也不心虚。 沈沛抬起头,默默的横了亲哥一眼,“你哄谁呢?” 谁不知道江南雨水多,春寒料峭,冷到骨子里,皇兄究竟是怎么说出口不冷的? 沈靖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直到沈沛被陶嬷嬷喊走都还未曾缓过来,怔怔的看着沈沛离去的方向,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齐赞在一旁更是大气不敢出,许久才听见沈靖的声音,“去把太子妃请过来。” 宋慕祯没一会儿就出现在沈靖的面前,她身上裹了厚厚的斗篷,瞧着沈靖柔柔的笑着,“殿下是要臣妾这会儿去,还是晚一点儿去?” 沈靖闻言着实舒了一口气,温和的哄着妻子,“既如此,便有劳慕祯走一趟。” 宋慕祯含笑应允,却依旧好奇,“殿下既然这般担心小九,为何不与他说清楚?” 沈靖摸了摸鼻子,脸上露出了隐隐的赧意,他转过头轻轻的咳嗽一声,并不愿回应这个问题,“慕祯还是快些去吧。” 宋慕祯不再追问,缓缓的朝着皇后的宫殿走去,只觉得这兄弟二人也当真是有意思,虽生在皇家,倒像是一对普普通通的兄弟。 沈靖明明不怕冷,却每每在沈沛过来的时候拢起炭火,如今更是巴巴的要她去解围,宋慕祯倒也不觉得皇后会对沈沛做什么,只是沈靖关心则乱罢了…… 若他们能永远这样下去,倒也是极好的。 25、把若冉赐予你当侍妾,可好? 宋慕祯来到皇后寝宫的时候,皇后和沈沛已经开始谈话,她请内侍进去通传,而后安安静静的等在一旁,没多久陶嬷嬷亲自出来请宋慕祯入内。 宋慕祯解了斗篷,看见一旁的沈沛,故作惊讶,“呀,原来小九也在这里,看来是儿臣来的不巧。” 皇后浅浅的抬眸,也不想去戳破太子妃的话,太子妃为何过来,皇后心知肚明,见他们兄弟二人手足和睦,于皇后而言也是欣慰。 “怎会不巧?你来的正好,本宫正想问问你,你可知宗室贵戚王公大臣的家里,有没有和小九年龄相仿的?” 皇后此语一出,太子妃就明白过来,婆婆怕是要为小叔子选妃,可沈沛的心思压根就不在这上头,太子妃虽是被太子喊过来当说客的,却也不能当面反驳婆婆的话。 “年龄相仿的倒是有几个,只不过都不太了解,娶妻娶贤,这还是要慢慢打算为好。”太子妃慢悠悠的开了口,看着一旁毫不在意的沈沛,也不大想去掺和这些事儿。 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的,勉强把两个人凑合在一起,这不是瞎胡闹吗? 况且沈沛这性子,哪能如皇后所愿?选妃?不得等他心甘情愿娶妻才是?可要等到沈沛心甘情愿?这得等到猴年马月去?那些适龄的姑娘们可等不起。 皇后无奈的看了儿媳妇一眼,“他也不小了。” 太子妃温温婉婉的笑着,眉眼弯弯,“可殿下总说,小九还是个孩子呢。” 皇后:“……” 沈沛心里记挂着若冉,却偏偏被母亲拘着,在这儿听她和长嫂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选妃的事情。 见母亲一时半会儿不打算结束话题,沈沛就率先开口,“母后,您若是无事,儿臣就先回了。” “站住。”皇后今日把沈沛喊来,可不想就让他这么轻轻松松的离开,“你也该到了选妃的年纪了。” “儿臣不想娶妻。”沈沛想也不想的回答,他生平最头疼的便是和女人打交道,一些个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姑娘,着实让人头疼。 “你不想娶妻,你想做什么?你可知你皇兄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有孩子了!” “母后若想提前过一把挑选媳妇的瘾,可以选几个同佑安差不多的孩子从小看到大,孙媳妇也是媳妇,没多大的差别。”沈沛顺口胡诌,把皇后气的头疼。 “胡闹,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佑安才多大?” 沈沛听到这话也没正面回应,吊儿郎当的应了句,“儿臣也还小。” 皇后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告诉自己要冷静,可如何冷静得了?索性也不和他迂回,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你表妹就这般不好?” 沈沛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母亲口中的表妹是姜婉潼,可姜婉潼在沈沛心里头,就是个矫揉造作且喜欢搬弄是非的。 他想起来就是一阵厌烦,姜婉潼安安静静的缩在角落里安生些不行? 非要出来碍眼,“儿臣不喜欢。” “她哪点不好了?是家世门楣不好?还是长相模样不好?”皇后心里烦闷,她也不懂沈沛的心思,在她看来姜婉潼各方面都合适,奈何沈沛就是不喜欢。 扯出来的理由也是五花八门,“貌丑无盐。” 皇后听到这里有,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胡说。” “本就不如若冉好看。”沈沛当真没觉得自己是胡说,他只觉得这些个姑娘加在一块儿,也不如若冉好看。 沈沛不提起若冉也就罢了,这会儿提起,皇后心里头只觉得膈应,昔日只觉那婢女太漂亮怕勾了沈沛的魂,如今却是要担心儿子被勾的不要命。 “今儿个也没有外人在,你和母后说说,你对你那婢女到底是什么心思?你若是有心,母后便做一回主,容你纳了她当侍妾。”皇后此举已是极大的让步。 若冉的身份,本是没有资格当什么侍妾的。 可皇后没想到,自己让了步,沈沛却根本不当一回事。 “侍妾?” 沈沛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本能的晃了晃神,他的视线飘忽不定从太子妃的方向略过,忽然想起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小事,他想起东宫里也有许多的庶妃和侍妾,多数都是为平衡朝局纳的。 她们没有太子妃的家世,甚至不如侧妃尊贵,一年间鲜少有见到皇兄的时候,有的甚至连个孩子都没有,孤零零的独自生活在一隅之地。 像是上元佳节这样的日子,陪伴在皇兄身边的,也只会是皇嫂,不会是侧妃,更不会是东宫里的那些侍妾。 可沈沛却并不希望若冉过上那样的日子,他只希望若冉可以永远陪在他的身边,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甚至无法想象有朝一日若冉也过那样的日子,那般的枯燥、无趣,仿佛一眼就可以看到尽头。 “不了。”沈沛淡淡的拒绝,“儿臣不想娶妻,也没有什么心上人,更不想耽误旁的姑娘,秦王府如今这样清清静静的就很好。” 皇后见事情陷入僵局,也没有勉强,挥了挥手就让沈沛离开,之后又留太子妃说了一会儿话,最终还是把人给打发走了。 宫殿里的气氛瞬间变的凝重起来,皇后久久不曾言语,就连和皇后最为亲近的陶嬷嬷都不敢上前去询问,只是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等主子先开口。 “仔细留意留意王公大臣家里头适龄的姑娘,此事不能由着小九的性子来,该是时候着手为他选妃了。”皇后沉思良久,还是下了这个决定。 陶嬷嬷应了声,却依旧有些疑惑,“娘娘不是属意柔嘉郡主?何况这件事,不是交给太子妃办更为妥当?” “太子妃一心向着太子,靖儿又一向疼爱小九,小九不愿意的事情,你瞧着靖儿什么时候勉强过?交给太子妃去办?能从年头拖到年尾去。”皇后的声音充满了无奈,可仔细听起来,却有着隐隐约约的喜悦。 无论如何,兄弟和睦,都是她愿意看到的。 至于秦王妃的人选…… “不是柔嘉也没有关系,是任何人都好。”只是不能,是个婢女。 儿子是自己生的,沈沛是什么心思,皇后心里当然有数,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罢了,皇后也不想点破,便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她担心自己说的多了,沈沛回过神来,不管不顾的和她闹,要娶个婢女为妻。 沈沛虽不至于如此荒唐,可皇后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为了个婢女不成亲。 陶嬷嬷心中有数,询问皇后要如何处置若冉。 皇后的心里矛盾极了,如何处置?她动得了吗?也许处置一个奴婢并不需要多麻烦,可若真那么做了,和儿子的情分也就保不住了。 皇后浅浅的叹了一口气,良久才开了口,“随他去吧。时间久了,总会淡的。本宫总不能让他伤心。” 皇后缓缓阖眼,不再言语。 陶嬷嬷看在眼里,暗暗寻思着,秦王殿下也当真是命好。 无论出了什么事儿,母亲到兄长,都想方设法的护着,这还是在皇家,都不怕把孩子给宠坏了吗? …… 在陶嬷嬷眼里容易被宠坏的秦王殿下,从皇后宫里出来,一溜烟回到住处,总算觉得耳根子清净了些,他回来时若冉已经醒过来。 正靠在床上轻轻的吹着药碗,若冉瞧见沈沛的身影,都顾不上药还没凉,捧起来一口喝干,就怕沈沛心血来潮又要喂她喝药。 沈沛倒是一点也没觉察到她那七弯八拐的心思,看着她皱起的小脸递过去一块糖,结果还被拒绝了。 “奴婢不怕苦,这糖给奴婢实属没有必要。还是爷自己留着吧。”有些东西,太甜了会上瘾,先前的那块糖是意外,可眼前这一块,若冉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她不能放任自己沉溺其中。 “浑说什么?爷怎么会要吃糖!”沈沛恼羞成怒的开口嚷嚷,愤愤然的把糖扔回糖罐子里,气呼呼的坐在一边生闷气。 若冉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和沈沛大眼瞪小眼,到最后还是沈沛没有绷着,主动和她说起之后发生了何事,说到把姚素弦送去和亲的时候,若冉也没有什么反应。 她又不是圣人?这次若非沈沛,她就交代在湖里了,姚素弦摆明了想害死她。 若冉虽然是奴婢,却也没觉得自己不该活着。 “南燕皇太子尊贵,姚大小姐嫁过去便是皇太子妃,属实也算是一场造化。” 就是不知这南燕皇太子妃,能当多久了。 若冉梨涡浅笑的模样着实赏心悦目。 沈沛单手撑着下巴,心情倒是不错,折腾了一天,总算是听到一句高兴的,“果然只有阿冉说的话,才合本王心意。” 若冉微微一笑,心说能不合心意吗?她可是特意按照沈沛的脾性做的,宴会上折腾的那一出,想来从此以后,那些贵女们提起他们主仆二人,第一个联想到的便是嚣张跋扈。 好在若冉也不在乎,嚣张跋扈总比软弱可欺要好。 “明日圣驾回銮,趁你这会儿还醒着,有什么要交代的赶快交代。” 若冉:? 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话说得是她再也不会醒过来了?怎么有一种交代后事的感觉? “王爷此言何意?” 沈沛指了指外间候着的那些,万分嫌弃道:“太蠢了。” 若冉这才明白过来,沈沛为何要交代这一句,原来是嫌弃那些宫人们,果然,她大丫鬟的地位是无法撼动的。 “爷放心,奴婢一定不会耽误回銮的时辰。” 沈沛其实并不是想说这些,他是想让若冉吩咐旁人去做自个儿好好休息,可没想让若冉亲力亲为。 但已经失了先机,只能眼睁睁看着若冉穿衣起身,有条不紊的交代宫人们明日要做什么,哪些做哪些事…… 沈沛看着看着,心情又恶劣起来。 这是落了湖脑子进水了吗?都听不懂自己的话了? 26、你不许离开王府 上元节一过,新年就算是彻底的过去。 庆历十五年,正月十八,苍玄帝开始复朝。沈沛原先是不用去朝堂的,可新年伊始,苍玄帝和太子都觉得不能让沈沛再这般舒坦下去,便和苍玄帝商议,把沈沛扔到户部去历练。 于是秦王殿下只能晨起去上朝,下朝去户部点卯。 太子殿下的本意是好的,可这对于沈沛而言,无疑是非常大的挑战,沈沛上朝五日,秦王府正院方圆十里,已经连乌鸦都不敢飞过。更别提那些伺候的丫鬟婆子。能接近的也只有若冉和四喜,可沈沛的寝殿,那是四喜都不敢踏进去的。 若冉每日去喊沈沛起身早朝,都像是在奔赴刑场,若非沈沛还念着她大病初愈,指不定要怎么发脾气。 其实若冉身子骨不错,又有太医悉心照顾,早就好全了,但沈沛总觉得她还未好,对她诸多容忍。若冉为了自个儿能安生些,总是装病,时不时的咳嗽一声,总能把沈沛的脾气给噎回去。 但她知道,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只想着沈沛可以早些习惯晨起的日子。 沈沛这几日早出晚归,若冉也乐得清闲,恰巧今日若晨学堂放常假,管事的也早在两天前替若冉物色好了宅子,她便趁此机会,带若晨去看看新屋子。 管事的找的院子,有三进和二进的,虽说如今就他们姐弟二人,二进的也足够。可若冉想着若晨日后总是要娶妻的,况且三进的院子采光更好些,也更靠近繁华地带,她平日不在,若晨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总要多操心些的。 若冉便只去看了三进的院子。 若晨跟在她身边,跟掮客说了许多话,不卑不亢,毫不拘谨,最后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把掮客说服了,成交价少了足足一百两银子。 若冉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倒是若晨,同掮客说话时落落大方,这会儿面对若冉变得颇为不好意思,“阿姊可会生气?” “什么?”若冉刚刚省下一百两银子还沉浸在喜悦当中,忽然听到这么一句半天没反应过来,“为何会生气?” “因为我同那掮客讨价还价……阿姊可会怪我?”若晨有些担心,就算再怎么沉稳,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面对长姐总有些忐忑。 若冉笑了笑,也晓得这天底下总有些自命不凡的学子,不知父母辛苦,瞧不上父母为了剩下一个两个铜板就同人讨价还价。却不知父母这般不辞辛苦是为何。 若晨可以体谅她,于若冉而言便是最大的欣慰,“怎么会?这一百两银子做些什么不好非要为了面子砸出去?原本开春的时候阿姊就预备着要给你裁几身衣裳,如今省下这一百两,便是夏衣也够了呢。” 若冉笑眯眯的哄着他,姐弟俩在新屋子里转了一圈,便马不停蹄的回了清水乡,虽买了宅院,可老屋里有些物什还是可以用的,若冉和若晨都念旧,也不打算丢了。 待两人说说笑笑回到清水乡,言词间都是对新宅的憧憬,可他俩的对话却在瞧见站在他们家院门外的李海之后戛然而止。 李海比起半个多月前要憔悴许多,这会儿木着一张脸,眼巴巴的看着若冉和若晨。 显然已经等了许久,“若冉……小晨,你们回来了?” “你怎么在我们家门口?有事吗?” “我……”李海看着面前的若冉,心情复杂至极,这些日子以来他早就后悔了,日日过来若冉家,可若晨根本不待见他,见了面连一个好脸色都没有。若冉也甚少归家,他想找人道歉也找不到。 “没事就请回吧,免得令堂又找一堆七大姑八大姨的来我家吵吵闹闹,败坏我阿姊名声。”若晨如今最不待见的人就是李海,在若晨心里,说出外室那句话的李海,早已不是昔日那个值得信赖的大哥。 “小晨,我不是……我不是……”李海支支吾吾的想要解释,平日里高大的汉子这会儿异常窘迫,他也没想到他娘居然会跑到若冉家里来大吵大闹还惹出那么多麻烦来,“我是过来,过来跟你阿姊道歉的。” 若晨还想说什么,却被若冉阻拦,她本不想和李海把关系闹得那么僵,这会儿李海提出想要单独和她说话,若冉也答应了,吩咐若晨先进屋收拾东西,也没说请李海进去坐坐,站在院子里开门见山,“你想说什么,就在这里说吧。” “我刚才,听到你们说……要搬走?” 若冉点点头,“小晨渐渐大了,如今要考秀才,之后也要参加科举,在村里住着多少有些不便。” 李海虽早有了心理准备,可听见若冉这么说,还是没法接受,“你是因为我娘?所以才要搬走?如果是因为这样,我可以去跟我娘说。” “不是因为李大娘。” “那你是因为我?我误会你是外室?所以你生我的气才想要搬走?”李海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无论若冉再说什么,他都是不相信,固执己见,若冉被他缠得有些烦,也不知李海到底在想什么。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很感激你对小晨的照顾,可我们要搬家并非因为这个原因。”若冉烦躁的解释着,可无论若冉怎么解释,李海都不肯听。 他这些日子想了很久,他很喜欢若冉,他从小就想娶若冉为妻,他也一直在等若冉,可从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李海激动的抓着若冉的手肘语无伦次,“我错了,若冉我真的错了,我不该怀疑你,你不要生气,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吗?我会给你攒银子的……” 若冉心里有些难受,本着多年的情谊,她并不愿李海如此低声下气,可李海说的那些话也的确是她不能接受的,“不用谈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不喜欢你,也永远不会喜欢你。你不需要为我做那么多。” 李海再一次被若冉拒绝,比起前一次,显然这一次的冲击更大,他不肯放开若冉,捏的愈发用力,若冉只觉得手肘隐隐的发疼,刚想要挣扎就看见李海被人一脚踹了出去,若冉微微一愣惊愕不已,“王爷,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户部今儿个没事。”沈沛随口回了一句,下意识把若冉护在身后,冷冷瞪着地上的李海,“这人想干什么?欺负你?” 若冉摇了摇头,李海还没站起身,就被跟着沈沛一道前来的侍卫给架走了,若冉瞧见这一幕只觉得太过惹眼,可她如今也顾不上李海,况且他们本就打算搬走,扎眼就扎眼吧。 “王爷您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管事的说你今儿个出门去买宅院了?怎么,不想待在王府?”沈沛冷着脸就开始质问。 若冉还没来得及解释,若晨就从屋里出来,恭恭敬敬的对着沈沛行礼,“王爷,您来了?” 沈沛心情不好,可面对个小孩他也不能凶,只能按耐住脾气点头,“嗯。” “阿姊今日带着我一道去买了宅院,日后乔迁,王爷您可否赏脸一道来?”若晨的眼里闪着光,他知道应该规矩守礼。可若晨心中顾不得那么多,方才那一幕他看的清清楚楚,在若晨的心里,对阿姊好,就是好的。 沈沛看着这姐弟二人,差点儿给气笑了,一个不经他允许就私自买宅院,另一个倒好居然还想邀请他去参加乔迁之礼?怎么想的? “王爷……孩子还小不懂事,您莫要同他计较……” “爷看起来是那么爱计较的人吗?”沈沛阴恻恻的追问,若冉聪明的闭了嘴,她看着沈沛的脸色便把若晨打发回屋里去。 沈沛见若晨走了,这才没了收敛,恼怒的质问若冉为何要买宅院。 “不是给奴婢自己的,是给若晨准备的,他要去学堂总是方便一些,日后也要娶妻生子……” “需要三进那么大吗?”沈沛冷漠的盯着她看,“他日后若娶妻,二进的院子也就够了,你是给自己准备的对吗?” 若冉:“……” “这……” “你就这般不愿住在王府?” “王爷迟早是要娶王妃的,奴婢到了年龄也可以出府的……”若冉并不太愿意和沈沛讨论这事儿,每次讨论,都会闹得沈沛不愉快。 可沈沛根本不想听这些话,暴躁的打断若冉,“本王不会娶王妃,你也不许离开。” 若冉见状也没再多话,她知道沈沛不爱听,因此多说也无益。 沈沛来清水乡本就只是为了带若冉回去,宅院已经买了,他也没那么霸道非逼着若冉再转手,清水乡这地方到底不适合再住,方才若不是他及时赶到,那男人都不知要做些什么。 可他不可能每次都那么赶巧。 沈沛一脸恼怒的吩咐王府的侍卫帮着一起搬东西,人手不够便去码头招短工,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出半日就全部料理妥当。 若冉眼巴巴的看着沈沛花钱如流水,心疼的不行…… 沈沛为避免夜长梦多,直接让她把清水乡那块地也给卖了,若冉倒是不介意,原先留着是因为情怀,可情怀显然没有人来的重要。 沈沛临走时还答应了若晨,会去参加乔迁之礼。 可这承诺到底是没有兑现……当天晚上,沈沛在得知皇后想要赏赐两个侍妾到秦王府的时候,他直接去了东宫,拿上苍玄帝的密旨,带着若冉连夜离开了京城,朝江南去了。 临走时还告诉皇兄,不准那俩侍妾进他的府邸,脏他的院子。 连声招呼都没和皇后打,就跑的无影无踪。 27-30 27. 着急心思 他一向都见不得若冉难受………… 若冉直到坐上船的那一刻都还是懵的,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明明回府的路上, 沈沛还在因为她买了宅院的事情生气,可一转眼,他们已经坐上了去江南的船。 沈沛素来率性而为,若冉也不敢多问,她的脑子里乱乱的,似乎有千言万语, 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从头开始掰扯,“爷这次是要去哪里?” 苏杭一带, 皆是江南。 沈沛既然带着若冉一起出来,自然不会瞒着她,“扬州。” 沈沛见到若冉诧异的模样, 不大高兴的开口,“怎么,你是不想和爷一起出来?” 若冉连忙摇头说不是。 “听闻江南风光和北边不同,爷大发慈悲带你去瞧瞧, 怎么你还不乐意?” 若冉哭笑不得, 只能开口解释,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在想爷这次去扬州这般着急, 想来是要紧事, 既然是要紧事, 您带着奴婢一道前往是不是不大合适?” “爷走的着急那是因为公务十分要紧, 半点耽误不得。”沈沛回应的理所当然,根本不想让若冉知道真正的原因,至于若冉说的…… “爷此去扬州是有很重要的事儿要做, 可也不是那般着急……带你出去转转的时间还是有的。”沈沛说的极其小声,江面上刮着风,若冉根本听不真切,他轻轻的咳嗽一声飞快的转移话题,“你皱着一张脸干什么?怕母后责罚?” 若冉闻言却只是笑,她对于皇后责罚这件事倒是丝毫不担心,“有王爷护着奴婢,皇后娘娘并不会对奴婢做什么的。” “那你皱着一张脸干什么?爷最近也没少给你银子……”沈沛随口嘀咕,随后反应过来,“你是在担心若晨?” “也不全是……小晨也已经长大,况且奴婢原本就不怎么在他身边,他自己能照顾自己,只是今日走的太过着急…奴婢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一声…小晨今日还很兴奋的准备搬新宅……况且……况且……”若冉看了一眼沈沛,也不知这话该不该说,合不合适。 “况且什么?吞吞吐吐的,爷会吃人?”沈沛没好气的骂道,不经意的瞥了她一眼,见她站在甲板上吹风便又冷了脸,“你身子好了?站在这儿吹风?” 沈沛见状干脆的解了自己的氅衣披在若冉身上,也不知为何这动作做的愈发熟练,他尚来不及理清自己的思绪,便听见若冉咳嗽的声音,瞬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诸脑后。 声音里还带着些微不可闻的紧张,“冷?” 若冉怔怔的握着那氅衣,她感受到衣服上熟悉的气息,瞬间安心了不少,之前那些忐忑的心思也渐渐的平静下来,唇边泛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若晨同奴婢说……他很喜欢王爷……所以今日才会这般唐突想要王爷去参加乔迁之礼……” 沈沛正在想事儿,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足足愣了好一会儿,只觉得耳根子都有些热热的,若晨那小东西,说的是什么话? 他以手握拳,放在唇边佯装咳嗽,“咳,这小子胡说八道什么?那个……你也不用担心,本王来之前,让人给他传了消息,他知道你的去向。” 若冉听到这儿,才真正的觉得诧异,她没想到,沈沛连王府都没来得及回去,居然还能想着去知会若晨…… “奴婢,谢谢爷的体恤。”若冉真诚的道着谢。 沈沛却依旧不满,没好气瞪她,“这会儿知道爷对你好了?江南温暖如春,四季如画,爷大发慈悲带你过来,你居然还不乐意,矫情。” 若冉:“……” 四季如春,温暖如画? 沈沛说这样的话,良心难道都不会痛吗?是谁前两天嚷嚷着太子殿下不顾手足之情的?要把他送去江南受苦的? “爷,听闻江南多雨水,冬日湿冷,春寒料峭……寒彻入骨……”若冉每说一句,沈沛的脸色就越差一分。 “谁跟你说的?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这话是您说的。”若冉笑的眉眼弯弯,狡黠如狐。 沈沛:“……” 他原本是不恼的,这下倒是彻底的恼了,“放肆!” 若冉见状就想要行礼,却忽然觉得一阵难受,趴在船边呕了起来,沈沛原本在生气,瞧见这一幕什么脾气都没了,只顾得上问若冉怎么回事。 不过须臾之间,若冉的脸色就变得灰白起来,沈沛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身处皇室,他虽被父兄保护的极好,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明白的,这般状况,只怕是…… 沈沛尚来不及细想就把若冉横抱起往房里冲,冷声吩咐四喜去找大夫来,船家时常往返两地,山高路远,是以船上的人员配备十分规整,不一会儿四喜就找来了船医,若冉已经难受的蜷缩起来,床边搁着个盂盆,就等个大夫的功夫,她已经吐得没有了力气。 大夫刚刚搭上若冉的脉搏,还没来得及仔细的看,就听见一旁的沈沛杀气腾腾的吩咐,“查,把船上所有人统统都查一遍,居然敢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下·毒,活得不耐烦了是吗?” 大夫无意间撞破沈沛的身份,骇出了一身冷汗,一时之间什么光怪陆离的想法通通都涌入脑海,还以为自己撞破了什么宫廷辛密,就要被灭口了,颤抖着手指替若冉把脉……最终还是那悬壶济世的心,拉回了大夫的思绪…… 这……症状也不像是下毒啊…… 难不成是这位夫人有什么隐疾? 大夫怕自己慌乱中出错,又仔仔细细的把了一次脉,沈沛吩咐完侍卫后就冷着脸守在边上,看着这大夫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还以为若冉性命垂危,心中更是着急,“你到底会不会看?不会看就滚出去换一个人来!” 大夫再三确认过之后,这才恭恭敬敬的回话,“这位爷莫恼,夫人的脉象并非是中毒,而是晕船所致。” 沈沛的满腔怒火都被晕船这两个字打的措手不及,他愣了愣神,许久才疑惑的反问:“晕船?” 显然这种情况并不是他设想的范围之内。 大夫再三确认过,的确是晕船导致的症状,所以这会儿手也不抖了,人也不颤了,甚至连声儿都大了许多,“是,这位爷您放宽心,令夫人会呕吐,头晕,也都是因为乘船引起的…至于这晕船,其实是…” 若冉虽然吐得七荤八素的,却还是清醒且有意识在的,听到大夫称呼她为夫人,强忍着不适就要开口解释,结果一张口,又趴在床边呕了起来…… 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要怎么根治。”沈沛看若冉呕的难受,径直的打断大夫的长篇大论,这会儿倒是万分怀念起宫里御医的好来,那些个御医个个奸猾,他若是不问就绝不会多说半句。 大夫摇了摇头,说晕船这个症状,自古以来都没有办法根治,至多只能缓解,大夫此语一出,就发现沈沛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治都治不好,还好意思在这扯东扯西的,你怕不是医术不到家?”沈沛一脸不耐烦,话没说几句就让侍卫把大夫赶出去。 那大夫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心说这晕船自古以来都没有法子根治,和大夫的医术有什么关系?他原本想和沈沛理论一番的,可想起沈沛的身份,还是按耐住了,跟着侍卫恭恭敬敬的离开,回到船舱去配药,虽不能根治好歹也可以缓解一些,大夫铆足了劲使出看家本领配置草药,就想让沈沛对他刮目相看。 若冉被这船晃得头晕眼花,晕晕乎乎的难受至极,明明已经什么都吐不出来,却依旧是犯恶心,她趴在床沿上难受的眼泪汪汪的,看的沈沛心疼不已,他想起那些苦药若冉都能面不改色的喝下去,如今居然变成这般,想来是难受狠了。 “你要不要紧?很难受吗?我让他们把船开慢些会不会好一点?”沈沛没有晕船的经验,也从没有见过若冉这样,着急连自称都顾不上。 若冉头晕的很,却还是摇了摇头,“爷的事儿要紧,不好为了奴婢耽误时辰,况且船上还有一些江南学子,其中有一个好似挺着急要赶回家去……奴婢去租船的时候,他也在和船家商量早些赶路……” 因为是临时决定要去的江南,这艘船也是临时租的,若冉多给了三倍的价钱,才让船家答应不再接其他的客人立即出发。 同船的是一些江南学子,要乘船归家。况且这艘船,还是他们先预定下的…那些学子看身份也不像是出不起银子的。 若冉想着沈沛的身份虽不宜暴露,可好歹有这么多侍卫护着……学子们也大多身家清白,并不会生出多少事端,询问了沈沛的意思之后,便和学子们一同乘了船。 双方客客气气的,倒也是极好的。 若冉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又开始晕乎,沈沛简直要被这不识好歹的女人给气死,“行了,先别说话,都这么难受还不安分,他们若是着急,便让他们去下一个码头重新租船,本王不着急。” 若冉:“……” “爷……这船是他们租的,因您要得急,奴婢这才同他们拼船,不好把人赶下去的……” 这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沈沛方才说的话若冉听得真真切切,她知沈沛是为了自己,也知沈沛不介意旁人议论,可若冉并不想让沈沛在学子间落下个仗势欺人的名声。 沈沛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有点闷,“爷不配单独租船了是吗?” 若冉听到这话,不知何故笑了起来,想起沈沛之前也说过这样的话,只是那时候他的语气非常冲,非常霸道的,如今这么温和,想来是因为顾及自己的缘故,若冉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会儿情绪,这才温声开口,“如今二月都未到,冰雪还未化完,一部分水路航道都是人为凿出来的……去江南的船少之又少……往往好几天才有一艘,您又不愿意坐官船。” 若冉说着说着又开始难受起来,缓了缓又开始说话,“江南多学子……爷您今晚上这么一折腾,只怕是身份就要隐瞒不住,这些个文人才子们,又惯会写些歪诗浑话嘲讽这个嘲讽那个的……您何必把把柄送到他们手里去?” 她说的断断续续,话语也有些颠三倒四的,若是换个人这么温温吞吞的跟他扯,沈沛早就让他回家先学学怎么说话再到跟前来叭叭,可这对象换成了若冉,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知道了知道了……爷让四喜去跟他们商量商量,你就别瞎操心。”沈沛不甚在意的开口,见船舱摇摇晃晃的,他都被晃的有些不舒服了,更别提是若冉。 沈沛抿着唇,解了外袍翻身上·床,从身后把人半抱起,把她整个儿搂在怀里,这动作做的颇为自然,若冉直接傻了,这是做什么? “那庸医说,这毛病是因为船晃悠导致的晕眩……这样会不会好些?”沈沛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温柔,惹得若冉有些不知所措,她想起当日在行宫,沈沛也是这样抱着她的,只是那时候她早已没了意识。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身后传递过来的温度,驱散了冬日的寒冷。若冉一时之间根本说不出话来,好在沈沛也并不需要她的回应。 “你说说你,身子骨怎么那么差?那姓姚的落了水还能来本王面前搔首弄姿,你倒是好一直都病着……等到了扬州,去找当地的名医瞧一瞧,你别是有什么隐疾吧?”沈沛想一出是一出,若冉这才回过神来,为何沈沛会这般好说话。 原来……沈沛以为她还病着?所以才这般的好说话…… “爷,奴婢没有隐疾……奴婢其实……”若冉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她只觉得心里胀的满满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说不上难过,却绝对不好受。 “难不成是王府里事情太多?等回了京城,爷就吩咐他们少拿些事来扰你,或者问母后讨要几个能干的管事过来……”沈沛时不时的说上一句,可他越是这般说,若冉的心里就愈发难受。 她明明只是不愿应对沈沛发脾气才装病的,却不知他原来这么担心。 “爷……奴婢其实……”若冉难受的不行,不知是因为晕船的缘故,还是因为心中的酸涩,在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眼泪已经掉了下来,砸在了沈沛的手背上。 温热的液体让沈沛皱眉,他不太温柔的用手指擦掉若冉的眼泪,“难受?” 若冉没有动作,呆呆的愣着,沈沛发现她的眼泪越来越多,一时间也找不到帕子,就拽起自己的衣袖给她擦泪,期间秦王殿下还觉得这袍子不好用,嫌弃的不行。 “奴婢没事……” “蠢货。”沈沛骂骂咧咧的替若冉一点一点的擦掉眼泪,那价值千金的华服擦了泪后就被他扔在地上,这会儿见若冉还是难受便忍不住开口数落,“平日里矫情的不行,这时候怎么就跟哑巴似的?爷是什么恶毒主子不成?” 若冉的脑子里嗡嗡的响着,她当然知道沈沛并不是什么恶毒主子,可以说她今日拥有的一切,都是沈沛给的,莫说是苛待她,甚至连亏待都不曾有。 她不是不知道的。 “平时瞅着挺聪明的,怎么越来越蠢了?”沈沛一边嫌弃着,一边把人搂的紧紧的,他其实也不知道这办法到底有没有用,只是这是沈沛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他见不得若冉难受,这份小心翼翼,若冉当然能感受到的。 她抓着沈沛的手臂,缓缓的靠上去,借着他的小臂,遮挡住大半张脸,这才瓮声瓮气的说了句难受。 声音很小,可还是被一直关注着她的沈沛听到了,他伸出手,略显笨拙的拍着她的肩膀哄着她,也没有说什么好听的话,翻来覆去都是骂她的,若冉甚至都听不太清楚,只是放肆的享受着沈沛的温柔。 放纵着自己,沉溺其中。 “就,一点点难受……”若冉眼泪不停的掉着,她甚至都没有哭出声来,只是小声小声的啜泣,沈沛从来没有安慰姑娘家的经验,陪在他身边最久的就是若冉,若冉平日里从不会这般柔弱,咋一见到哭哭啼啼的若冉,沈沛瞬间没辙了。 只能手忙脚乱的哄着她,“别哭啊……爷给你银子成不?或者南海的夜明珠?今岁的朝贡爷吩咐下去,都让他们送夜明珠可好?” “或者你想要什么?你说……爷一定给你办到。”沈沛语无伦次的哄着人,这会儿哪怕是若冉要天上的星星,沈沛说不定都会去想一想法子。 在沈沛固有的印象里,哭哭啼啼的女人都是麻烦,他连多看一眼都嫌弃,当日姚素弦在他哭的梨花带雨美不胜收,他却只想把人给沉湖,如今若冉哭的眼泪肆虐丑的不行,沈沛却在考虑要如何哄她高兴。 半点嫌弃的心思也生不出。 沈沛不太清楚为什么会这样,只隐隐约约觉得,要这个人是若冉的话,哄一哄她也不是不可以,他见不得若冉难受。 若冉刚刚生出来的一点委屈,都尽数淹没在沈沛的安慰里,那些混乱的思绪渐渐变得清明起来。 她有什么好委屈的? 她已经比许多人,都要幸运的多,有些东西,不是她可以期待的。 若冉抓起沈沛的衣袖擦了擦眼泪,轻声的问身后的人,“爷,您方才说的,是真的吗?要给奴婢银子和夜明珠。” 沈沛所有的心疼和安慰都戛然而止,甚至连拍着若冉肩膀的手也僵硬住…… 他狠狠的瞪着若冉,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挖空心思安慰若冉,看着她虽然难受却财迷的模样,沈沛当真是气的不行。 他咬咬牙,又是心疼又是恼恨,却又舍不得对她怎样… 心里矛盾极了,只能咬牙切齿的打断若冉的异想天开,“你做梦!” “是您方才说的呀……” “当爷没说过。” “可是奴婢都听见了,您哪能说话不算话?”若冉的声音有些委屈,满脸的不高兴。 沈沛气极反笑,方才还半死不活的,这会子说到银子就这般生龙活虎了?感情他真情实意的安慰了半晌,还不如点身外之物?好,当真是好极了! “你再敢说出半句让爷不高兴的话来,爷就把你扔到江里去喂鱼。”沈沛低声威胁,可搂着若冉的手臂却没有晃动分毫,若冉乖乖的顺着台阶下去,再也不敢说半句话。 两人相偎相依的靠在床头,什么话都没有说,屋子里安静的不得了,船依旧在晃动,因为夜深人静,甚至还能听得见浪花拍打的声音。 期间四喜来过一次,原本是想送药的,却被沈沛的侍卫长俞长胜拦着不让进,两人都不是蠢笨的,有些事多多少少还是能摸到一点儿边,只是大家伙都有默契,谁也不会捅破那层窗户纸。 若冉其实也清楚,可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是怎么扯都扯不清的,便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去,倒也是极好的。 若冉靠在沈沛怀里,缓缓的看向床幔,船舱依旧在晃动,可因为沈沛抱着她的缘故,她甚至觉得都没有那么难受。 只是有个人,总能不合时宜的让她招架不住…… “你还有脸说本王,本王让你快些好起来,你不也没答应……”他没好气的嘀咕着,若冉紧紧的咬着唇闭上眼睛把眼泪用力的憋回去… 却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只是梦里一片安宁,让她眷恋不已…… 若冉甚至生出贪念来,只希望不要醒过来。 …… 沈沛确定若冉熟睡之后,才翻身下床,自顾自找了一件衣衫穿上。 刚一打开门,便发现杵在外头的俞长胜和四喜,两人显然也没想到沈沛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纷纷傻了眼,还以为自家主子要陪一宿…… 好在还算是训练有素,很快就调整好心态。 “王爷。”俞长胜抱拳。 “爷。”四喜卖乖。 “你在外头守着,等她醒了来告诉爷。”沈沛吩咐着四喜,然后让俞长胜跟着自己来到另一处屋子。 俞长胜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看着沈沛随意的拆开那道密旨,瞬间虎目圆睁,就要回避,却被沈沛拦住,“行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沈沛不太在意,拆开扫了眼,父皇命他去扬州调查扬州官员和盐商之间勾结的证据。落款是苍玄帝的私印,倒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可稀奇的是,沈沛发现上头的落款,并不是皇兄同他说的那一日…… “皇兄可有让你兄长交代什么话?”沈沛忽然出了声,俞长胜的兄长不是旁人,便是东宫的侍卫长俞森,两人都是皇家暗卫出生,原本都是侍奉在沈靖身边的,可沈靖不放心自家弟弟,这才把俞长胜给了沈沛。 这若是换了旁人,指不定会以为兄长想要趁机监视,可到了沈沛这里,只觉得皇兄太善解人意。 一对兄弟的主子也是一对兄弟,明明是皆大欢喜的局面,可其中苦楚,也只有俞长胜自己清楚。 事关重大俞长胜也不敢马虎,谨慎的看了看四周,才悄声说了句:“姜家。” 沈沛:“……” 折腾的没完了是吗?哪里都要去参一脚? “自以为是的东西,当真以为自己是举足轻重的权臣?如今不仅手伸的那么长,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沈沛冷着声讽刺,但也不是不知轻重的,皇兄特意交代,自有其用意。 “姜家最近又做了什么?”沈沛随口问道,他一向不爱管这些事情,这次因为是沈靖的要求,他才勉为其难的来走一遭。 “像是在和皇后娘娘商议,您同柔嘉郡主的婚事。”俞长胜战战兢兢的回复,只觉得姜家当真是胆大的很,这分明就是在老虎头上薅毛,谁都知道秦王殿下最厌烦的便是谈婚论嫁,偏偏就有人要往心口戳。 “他发梦。”沈沛的声音冷漠到极致,同样也厌烦到极致,他和皇兄的这位好舅舅,同样的把戏到底要玩几次? 见天不是想着给皇兄塞女人,就是想着给他塞女人。 年纪一大把,长得其貌不扬,想的倒也是挺美。 俞长胜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沈沛也没想着要为难他,便开始问起船上这些江南学子的事情,“他们怎么说?” “其中一个公子,是扬州景家的,景家世代书香门第,在江南一带极受学子们的推崇,景大公子这次便是赶着回去参加父亲的五十大寿,所以才着急了些。”俞长胜一板一眼的回应,跟在沈沛身边这么久,主子是什么心思。 当属下的当然也是略知一二的,沈沛如今这般语气平常的问,便是没有多大的事儿了。 “景家?”沈沛摸了摸下巴,这个名字好像也是听到过的,就是不怎么清楚,他想起若冉说这些个才子就知道做些歪诗酸话讽刺人就有些想笑。 “这艘船不大,让他们要吟诗作对就躲远些,别过来吵吵嚷嚷的搅和的人不安生。”沈沛淡淡的吩咐了几句,就把此事揭过,俞长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都没想到事情就这么干脆利落的解决了! 果然,能劝的了王爷的,还是只有若冉姑娘啊!怪不得四喜那小子无论发生何事都要找若冉姑娘,感情是这么一回事。 俞长胜心思转了转,开始思考自己和若冉姑娘平日里有没有什么接触,可他想了想才惊觉他和若冉并没有交集,怪不得同样都是爷跟前不受待见的,四喜那小子能比自己少挨那么多的骂。 以前怎么没想着要和若冉姑娘搞好关系?当真是失策的很。 “你不去外头候着,杵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要爷请你出去?”沈沛没好气的骂道。 俞长胜只能灰溜溜的摸了摸鼻子走了出去。 沈沛把那道密旨收好,又摊开信笺写了一封书信传回京城,而后又摊着宣纸,凝思出神。 沈沛思索着姜家和盐商还有江南一带官员有何联系,他深知这事儿和姜家是脱不了关系的,可查到最后也许结果并不一定能够如他所愿。 沈沛在纸上随意的勾画,可这条线却怎么都串联不上,等他放松心思抬眸,才惊觉已经到了丑时。 冬日极冷,他心里又记挂着若冉,索性把那张纸放在火盆里烧了,回到原先的房间。 沈沛随手打发四喜离开,便当着小厮的面,毫不避讳的走了进去,不等四喜往里头张望就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四喜只觉得这事儿有点难办,他们知道是一回事,可主子这般不避讳就是另一回事。 以后面对若冉姐姐,要怎么办才好?四喜只觉得这往后当差,怕是要越来越难了…… 沈沛完全不在乎旁人是怎么想的,他亦从不觉得自己和若冉的关系需要藏着掖着,只是若冉好像不怎么愿意让旁人知晓,沈沛当然也由着她。 房间里头很是温暖,沈沛一走进来,却带了一股寒意,若冉在睡梦中皱起了眉头……沈沛看在眼里倒是加快了原先慢吞吞的脱衣的动作…… 这还是头一次,他们俩这般安安生生的躺在床上,也是第一回,若冉这么毫无顾忌的睡在他身旁。 他只觉得有些新鲜。 沈沛昔日看上若冉,只觉得她长得好看,瞧着赏心悦目,后来觉得这丫头有趣,带在身边可以解个闷。 时至今日,他其实也没有理解皇兄说的那些情情爱爱,可瞧着皇兄和皇嫂之间的爱恨纠缠,便觉得情爱一事当真是麻烦的很。 沈沛也许并不清楚情情爱爱,可他却清楚的知道,他不讨厌若冉。 他伸出手,不带任何情·欲的把若冉圈在怀里,看着她恬淡的睡颜,只觉得自己像是着了魔,原来只是这么看着她,就能让心情变得平静下来。 可一想到若冉背着自己买了宅院,心情就郁闷起来,他把人楼的紧紧的,不愿意放手。若冉皱了皱眉头,叮咛出声:“疼……” “知道疼就好。”沈沛在她耳边恶狠狠的开口,像极了赌气的稚童,“你是我一个人的,若有朝一日你胆敢背叛我,我就宰了你。” 若冉睡得香甜,根本不知身旁的人到底是什么“蛇蝎”心思。 偏偏沈沛今晚不仅仅行为上像极了三岁孩童,就连思想上也如出一辙,“不说话,本王就当你答应了。” 若冉完全不知自个儿在睡着的时候,沈沛已经默认她把自己给卖了。 她只觉得这一觉睡得颇为舒适,等她一觉醒来,发现躺在一旁的沈沛时,惊讶的晕眩症都要好了。 若冉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沈沛紧紧的箍着腰,“乱动什么?” 若冉听着这声儿就晓得沈沛是醒着的,也知道搪塞不了,只能陪着笑脸,“爷您今日怎么醒的这般早?您的脸色看起来怎么那么难看?莫不是昨晚上没睡好?也是……这船虽然看着精致,可到底是有些简陋的,当真是委屈您了……” 沈沛听着她胡诌,冷笑连连,他为什么睡不好? 这女人怎么敢问?一晚上不是嚷嚷冷就是嚷嚷热,冷的时候往他怀里钻,随意乱蹭让他烦不胜烦,大晚上的睡的难受,又不好折腾她。 热的时候就干脆利落的翻脸无情,就差把他推下床,沈沛当真是气的不行,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人敢这么对他。 这一晚上沈沛当真是恨不得把若冉扔到江里去喂鱼。 “你说呢?”沈沛冷哼一声,并不打算解释。 可若冉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大清早的,她说错什么了吗,难道是拍马拍的太过? “呵,狼心狗肺。” 若冉:??? 她又做错了什么?她怎么觉得主子这脾气愈发让人捉摸不透? “爷……您怎么在这儿呀?”若冉瞅了瞅屋里的刻漏,发现天色已经大亮,这下子怕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她有些头疼,可情绪并没有掩饰的很好,被沈沛瞧了个正着,憋了一晚上气的秦王殿下这下子当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半撑着身子坐起,居高临下的盯着仰面躺在床上的人儿,声音冷漠到了极致。 “你很不愿意?”沈沛用肯定的语气问她。 若冉这才警觉自己薅了老虎毛,果然么,老虎打盹儿的时候,再像一只大猫,他也只是像…… “奴婢不是……” “不想见到爷?不想让旁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沈沛继续追问,问的若冉都快要招架不住。 然后,若冉就听见了非常荒诞的一句话,“爷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若冉:“……” 这说的是什么话? 若冉欲哭无泪,“奴婢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沈沛冷冷的盯着若冉看,眼睛里没有什么温度,和他平日的模样大相径庭,若冉咬着唇,眼神飘忽不定,沈沛却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 “怎么,爷真的这般见不得人?”沈沛的目光非常凶,他死死的盯着若冉,大有她点头,就把人撕碎的架势。 若冉忙摇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奴婢只是不想……不想旁人对着您议论纷纷……” 若冉这话,半真半假,可如今被沈沛这般压制着,便是十分的假,她也得说成十分真。 “当真?”沈沛还是没有放手,力道却拿捏的极有分寸,既没有伤了她,也让她挣脱不了。 若冉忙不迭的点头,“奴婢从不曾骗您。” 这话说得其实若冉自己都不相信,沈沛自然也不会信,可甜言蜜语这东西,之所以让人上·瘾,当然也有它独特的魅力,沈沛虽依旧冷着脸,可神情却已经不再紧绷。 他俯下·身手上放缓了力道,勾着美人温润如玉的下巴,在她唇上浅浅的印下一吻,清清淡淡不带丝毫的情·欲,“用不着担心,爷从不在乎旁人想什么。” 他也只在乎她罢了。 沈沛松开手,走到桌边坐下,桌上还煨着一壶温茶,沈沛自顾自的倒了一杯,只喝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觉得不如若冉泡的好喝。 恰好这时候四喜在外头敲了门。 若冉的神情紧绷到极点,可沈沛却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 若冉只能认命,出声让四喜进来,四喜推门而入,目不斜视的走到一边,手里还端着一个铜盆,沈沛穿着中衣,懒散的坐在一旁,那餍足的模样让四喜脑补出一幕幕香·艳戏码……四喜只觉得自己十分的多余。 “此去到扬州还有许多日的路程,好好照顾自己,到了扬州还有要事要交予你去办。”沈沛散漫的吩咐着,若冉知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只能出声应下。 “你若是再把自己折腾病了……爷就……”沈沛倒是想硬气的说几句威胁的话,可他看着若冉那茫然无措的模样,这威胁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但是话已经到了嘴边,也没有咽回去的道理。 沈沛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一旁傻愣愣的四喜,顿时有了个极好的主意,他指着四喜威胁道:“你若是再把自己折腾病了,本王就把四喜打死。” 若冉:??? 四喜:“………………” 四喜欲哭无泪,这同他有什么关系? …… 若冉经过了几日的休息,加上大夫准备的药草,晕船的症状虽然没有根治,倒也缓解了许多,不用整日整日的闷在房间里,闲暇时候还能去外头吹吹风。 只是她出去的时候运气总是很不好,经常撞见同船的江南学子们聚集在甲板上吟诗作对。 她听不太懂,也不想去附庸风雅,只是不知何故,每当她出现,其中一个姓景的书生,总是会过来同她说话。 “若冉姑娘,你能出来走动了?今日可是大好了?” 若冉轻轻的点了点头,她记得景浔,也知道这群书生非常的拥护他,租船那日他们打过一次交道。 “多谢景公子挂念,我已经大好。”若冉心中有些疑惑,也不知这人是什么意思,他们也不熟,巴巴的过来说这些干什么。 第一日,若冉耐着性子听了许久……第二日她照常出去吹风,景浔又对着她叨叨了许久。 到了第三日,若冉实在是受不了了,心里想着这扬州到底什么时候到。 她一看见景浔就头疼,心说这些读书人说话啰嗦的毛病,就不能够改一改吗? 况且,自己这么做跟他有什么关系? 联想能力这般丰富? 这是读书人的特质?还是就他一个这么迂腐的? 道了谢也就罢了,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一连三日,便是债主催利息也没这么上赶着,这景浔要道谢到什么时候去? 28. 当爷求你 之后我们就假扮一对夫妻 冬日严寒, 江面上尤甚,也只有身处阳光下, 才能感受到些许温暖,这些日子沈沛很忙,他怜惜若冉晕船,也不要她去跟前伺候。 若冉不想每日窝在房里,便趁着正午阳光正好的时候,去甲板上吹吹风。 显然也不是她一个人这么想的, 同船的江南学子们,也是趁着这个时候,在一旁吟诗作对, 描绘山水,一艘大船,各占一半。 原本大家相安无事, 可景浔不知为何,总要过来和若冉道谢。 并且每一次见面,景浔都要过来问一问若冉今日可有好一些。不仅仅是询问,还嘱咐了一大堆话。 若冉当真搞不明白景浔想做什么。 若冉甚至都怀疑, 景浔是不是看上了她的脸, 毕竟景浔的行为, 像极了无事献殷勤。 她从沈沛口中得知扬州景家在江南学子乃至整个大齐文人的心目中, 地位都非常超然, 若冉不好正面和景浔起冲突, 便找借口说自己累了要回去休息。 但这样做的弊端也很明显, 因为若冉发现,她再出去晒太阳,景浔能比前一天还要啰嗦。 “景公子, 我有些好奇,您到底为什么要每日问我这些?您究竟想和我说什么?”若冉实在忍不住,也不打算委婉,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若冉姑娘,晕眩之症有重有轻,具体情况如何更是因人而异,便是大夫也没有全然的把握……原本把船开慢些可以缓解症状……可因为在下要赶路的缘故,这才不能放缓行船速度……在下心里对此一直过意不去,前几日听闻姑娘卧床不起很是担心,这些日子见姑娘身子大好,景某心中亦是放心不少。”景浔把原因和若冉解释的明明白白。 若冉才知景浔为何要这么做,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一见面就问她情况如何,她还以为……她只觉自己有些自作多情,好在景浔完全不知她的想法,若冉见景浔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关切之色,可双眼却清明的很,便知他说的都是真话,无非就是这人啰嗦了一些。 虽然知道景浔是好意,可若冉也不想每日听到他这么唠唠叨叨的,“景公子,我的身体已无大碍,您也不需要每日这般询问……如今我也已大好,您若还是担心,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的聊一聊,您想问什么一次说清楚可好?” 一次说清楚之后,就不要再来烦她。 每日听见这文绉绉的嘱咐,若冉都只想叫他闭嘴。 她以为自己的提议是极好的,一次把话说清楚,然后他们就各走各的路,互不打扰,分道扬镳。 可眼前的书生却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拒绝若冉的提议,“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 若冉:? “你我孤男寡女二人,并不适合独处,于姑娘的名声有损。”景浔说的坦坦荡荡,处处为若冉考虑,可若冉只觉得这书生脑子肯定是读书太多,读傻了。 这艘船这么大,她何时说过要和她孤男寡女单独相处?她只是想坐下休息休息,站在这里听他叨叨已经很累了,别提如今日头偏了,风吹过来冷嗖嗖的。 简直是双重折磨。 “在下前几日就想找姑娘好好的了解一番情况,可姑娘的身子看起来还有些弱,总是难受,在下也不好过多的打扰,今日瞧姑娘精神不错,不如我们就在此处说话。”景浔是个端方君子,并不愿做出什么让人误会的事来。 于他而言,如今这样的安排是最合理,最恰当的,他昔日游学曾见过有晕船症状严重丢了命的人……这才会格外担心若冉的状况。 景浔甚至在思考若是若冉的情况也十分严重,他便推迟行程,想来父亲也是可以理解的。 倘若能够两全,自然是最好的,晕眩症状时轻时重,反反复复,凡事并不绝对。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判断,如今有这机会当然不好错过。 景浔打定了主意,便开始询问: “若冉姑娘,你这些日子的情况可还好?晕眩,呕吐,头晕的症状可有所缓解?” 若冉点头。 “夜间睡得可安稳?” 若冉继续点头。 “于先前相比较……在下是说,于上船之前相比较而言,是更好了还是不好?” 若冉:“……” 这要如何比较?在王府的时候自己是侍女,沈沛几时起,她要起得比沈沛更早,原本就睡不安稳,如今上了船,晃晃悠悠扰的人烦不胜烦,虽能睡到自然醒,可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照样难受的很。 景浔见她不语,还以为若冉休息的不好,却不便说出口… “若冉姑娘不必有其他的烦恼,你只需告诉在下是好还是不好……在下会自行判断,若是姑娘当真难受,景某会和船家商议放缓行船速度,家父寿辰虽要紧,可人才是最要紧的。姑娘若是出事,景某于心有愧。”景浔说的真诚,说的坦然。 更说的若冉无奈至极。 她之所以不让行船速度放缓,哪里是为了景浔?分明就是为了沈沛。再者她的身体状况,其实并不算很糟糕。 可明显景浔是误会了,并且这误会还有些大? 其实这事儿放在以往景浔也不会这般自作多情,只是当日租船时,虽是他早一些到的,若冉比他出手更阔绰,直接出了船租十倍的价。况且船家还未跟他签订契约,随时可以反悔,若冉原本是包了整条船,不让其他人乘坐的。也是在得知他着急赶回扬州参加父亲的寿宴,才行了方便。 景浔不知沈沛身份,只当若冉心地善良,善解人意。 这才有了误会。 若冉哭笑不得,虽然因为避免麻烦,她没有暴露沈沛的身份,但也不想任由这个误会继续下去。 这书生当真是傻乎乎的,她当时租船,可谓是手段用尽,明明是这傻书生被她抢了船,临了不仅承担了一半的船租还对她感恩戴德,如今更是真心实意的担心她。 若冉都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若冉想了想,还是决定和景浔解释清楚,“景公子,您误会了……其实这件事……” “阿冉——”沈沛的声音忽然响起,若冉吓了一跳,四处张望着,抬起头就发现了站在不远处黑着一张脸的沈沛,她有些疑惑沈沛怎么会出现。 这几日不是很忙吗? 沈沛的这一声,直接打断了若冉的解释,她只来得及对景浔说了句她没事,就小跑到沈沛的身边,“爷,您怎么出来了?” “爷出来看你沾花惹草,怎么?爷来的不是时候?”沈沛阴恻恻的讽刺道。 若冉忙向沈沛解释事情原委,可沈沛原本就心情烦躁,此时此刻更不想听到若冉说别的男人,粗暴的打断她,“爷不要听。” 若冉:“……” “那爷您想听些什么?您告诉奴婢可好?奴婢说与你听?”若冉笑盈盈的问道,沈沛不悦的瞪着她,又顺手解下自己的氅衣给若冉披上。 “你就这么看四喜不过眼,想要本王把他给打死?” 若冉这才想起沈沛之前的威胁,让她不要再生病,不然就打死四喜。若冉哭笑不得,可她当真没有穿氅衣和斗篷的习惯。 斗篷和氅衣穿上后的确是暖和,漂亮,可太过于累赘,若冉平时还要做活,当然是怎么方便怎么穿,虽然看起来单薄,可于她而言真的是不冷。 “爷……奴婢真的不冷,就是屋子里闷得慌,想出来吹吹风。” “爷看你是想和这书呆子说话吧……”沈沛没好气的出声,这也不是第一次撞见,接连几天,他打发四喜去看若冉的情况,得到的消息便是若冉和景浔在说话。 沈沛当然知道这其实没什么,可他就是不高兴。 “奴婢闷得慌,想出来走走,可他老来找奴婢说话,奴婢不想同他说话,这就要回去的。”若冉几句话就把沈沛哄好了大半。 他虽然还有些介意,但也不想和个平头百姓啰嗦,牵着若冉的手就往回走…… 沈沛虽养尊处优,可君子六艺样样精通,他的手掌上是有许许多多的细茧子的,印象中,这双手修长,漂亮,在某些时候,还会让她意·乱·情·迷…… 可这双手从没有牵过她的手,以至于若冉都没反应过来,便是在这诧异之间,她被沈沛带离了甲板。 只留下一个皱眉凝思的景浔,和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江南学子。 “景兄,你这几日多思多虑,时常神思恍惚,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也唯有见到若冉姑娘的时候才会好一些,莫非……你是喜欢人家姑娘?” “可是景兄,这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方才那位郎君你也是瞧见了……同若冉姑娘的关系,怕是不一般。” “没错,没错,我们这几日瞧着都为你心焦不已……” 有一个人说话之后,方才那群吟诗作对的学子们,就围上来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文章还没作出什么花样来,对情情爱爱一事上,看得到是格外清楚。 方才沈沛和若冉那模样,若不是一对儿,那根本就说不过去。 可也有可能不是…… “景兄啊,那郎君看起来凶得很,你要不还是别去和若冉姑娘说话了吧……免得那郎君发起狠来,你不一定打的过。” 景浔:“……” 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各位莫要胡说八道,无论若冉姑娘和那位郎君是什么关系,都不是我等可以妄议的,莫要辱了若冉姑娘的名声。”景浔看着好友们,也着实是头疼,好友们的秉性他是清楚的,没有什么恶意,可背后议论终归是不好的。 “各位还是不要多说,那位郎君无论是若冉姑娘的兄长亦或是其他人,都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我关心若冉姑娘,只是怕她有性命之忧并没有其他想法,你们不要误会了。”景浔淡淡的解释,这一路上他的确是忧心忡忡,可他知道,并不是因为若冉,换了任何一个人,他也会是一样作为。 只不过因为若冉丽色无双,好友们才会生出许多旁的心思来。 “景兄……你就真的没有想法吗?” “在下并没有想法,只是你们几个貌似还挺有想法的?”景浔看了一眼好友,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实乃人之常情。 景浔一番话说的几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景浔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那你们可要小心些,那郎君瞧着就是不好相处的,你们几个的骑射功夫着实有些不大够看。” 这话说得直接得罪了一批人,时下书生并非都是手无缚鸡之力,君子六艺,皆要考核。可偏偏有的人在武学上是有天赋的,有些就真的是,毫无天赋可言。 不巧,景浔便是在骑射功夫上极其有天赋的,虽然长得文文弱弱的,可他在学院的所有考核中,都是头名。 “景兄,这话说得可就不大地道……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们近日来骑射功夫也是有所进展的。” 景浔成功的把话题转移过去,这些学子们知道景浔的态度,也再也没有说过什么,都是极有分寸的人。 倒是若冉,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景浔,倒不是景浔终于放弃每日的例行询问,只是沈沛不放人,他明明自己每日忙的不行,却偏偏把她拘着,不让她出去。 若冉无所谓,她本就不想见到景浔,也不是景浔有什么地方让她看不过眼,纯粹是因为这人,太啰嗦了。 同一句话,翻来覆去反复的说,虽然用的是不同的语句,可难道一句话的意思用不同语句说出来,就是不一样的吗? 就是说破天去,也是一个意思。 若冉晕船,沈沛也不要她伺候,这端茶递水的活,就落到了四喜头上,偏偏从前沈沛从不要四喜伺候,故而四喜虽然聪明伶俐,却还是没法满足沈沛的要求,时常被骂。 若冉都有些于心不忍,“爷若是真的不习惯四喜伺候,还是奴婢来吧。” 沈沛看了若冉一眼,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到现在还会时不时的头晕,沈沛哪里会让她做事,便直接驳了她的提议,“无妨,四喜也不是没挨过骂,他受得住。” 四喜:“……” 所以,从前若冉姐姐受宠,他挨骂。 如今若冉姐姐更加受宠,他也还是要挨骂? 合着爷就骂他一个人? 四喜悟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时常挨骂,那是因为爷根本舍不得骂若冉姐姐。只怪他之前看不透。 可如今就算看透,也没有任何用,他还是好好伺候主子吧。 毕竟,若冉姐姐做错事不一定挨骂,他就算不做错事,也会挨骂。 “爷……大约还有几日到扬州?奴婢再这么闲下去,只怕都要不会做事了。”若冉看了四喜一眼,还是为他解了围,沈沛便顺势让四喜退下,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沈沛摊开一张新到手的扬州地图和地方官员关系图看了起来,顺便还解答了若冉的疑问,“放心,等到了扬州,还有事情要交代你去做,不会让你闲着。” 若冉疑惑不已,她还能做什么? “此番皇兄让本王调查盐商和地方官员勾结的证据,扬州自古富庶,扬州这边的盐商更是富得流油,大多都是家族传承下来的生意,盘踞扬州数代,根深蒂固,和地方官员关系更是错综复杂……”沈沛见若冉好奇索性就说了出来,况且他也没哄人,本就有事要交代给若冉去做。 若冉点了点头,扬州盐商的富庶,她也是有所耳闻的,此番听到沈沛说盐商,她就想起了另一件和盐商息息相关的事情。 “爷是想要奴婢做什么?难不成是想奴婢冒充扬州瘦马混进去刺探消息?可奴婢身量已经长成,虽在京城看着瘦瘦弱弱的,可比起扬州瘦马来还是要壮硕许多。”若冉回忆起她小时候见过的那些扬州瘦马,只觉得自己这身量,根本就隐瞒不住。 若沈沛打的是这个主意,可能行不通。 “扬州瘦马是什么东西?”沈沛好奇的追问,“扬州是江南水乡,本就不大适合养马,若是太瘦也情有可原。” “你在想什么东西?爷为何要你混到马群里去?” 若冉:“………………” 若冉根本没想过沈沛居然不知道扬州瘦马,虽说扬州瘦马之前只在江南一带流行,可近些年来,京城一些达官贵人们,也流行起了养瘦马,都是扬州的富商们为了多赚些银子专程送过去的。 北方的达官贵人们,其实是不大喜欢娇娇小小的,却总有那么些个有猎奇的心理。 “爷,这扬州瘦马不是马,是人。”若冉看着沈沛,异常认真的说道,“是一些瘦瘦小小的姑娘家,大多十三四岁的样子,弱柳扶风的,她们很多都是盐商们蓄养的。” 沈沛皱起眉头,听到蓄养两个字,就想到了旁的,“妓·子?” 沈沛不去烟花之地,也不太了解这些,沈云倒是时常会出没风月场所,他之前听沈云说过有十三四岁的雏·妓,他虽然没去过,但也知道十三四岁的雏·妓能卖出天价来。 这盐商能够蓄养雏·妓,看来财力雄厚。 若冉摇了摇头,开始和沈沛解释起扬州瘦马是什么东西,那根本不是妓·子,只是一些穷苦人家的女孩子,瘦弱,娇小,盐商把她们买过来,养在院子里,为了保持体态,时常吃不饱饭,“她们的体型大多是定格的,就算长到了十五六岁,也是十三四岁的身量……” 扬州瘦马大多都会被盐商送出去,说的好听一些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可她们的命运比起妓·子来更不如,好歹花魁还能随着心意选择要不要接客,她们就只有任人摆布的命运。 沈沛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就是另一种玩物。 十五六岁,不就是福安这个年纪? 沈沛想到这里心里就是一阵的厌恶,“瞎说什么,爷怎么会让你去冒充这些东西?” “爷虽然是过来调查盐商和地方官勾结的证据,可扬州富商笼络人心的手段层出不穷,乱花渐欲迷人眼,金银财帛动人心,有多少人能把持住不同流合污的?爷过来了,亮明了身份要查他们,你觉得他们是会配合还是会哄着爷?”沈沛耐心十足的解释着。 若冉顺着沈沛的思绪想了想,“大概会给你送扬州瘦马。” 沈沛:“……” “爷又不会要!”沈沛烦躁的开口,不想再和她扯什么瘦马不瘦马的,“本王想的是掩人耳目,让那些地方官以为爷这次过来是来为秋闱笼络文人的。” 若冉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听懂。 “爷的意思是,您实际要调查他们勾结的事儿,但是却要让他们以为,您是有别的目的过来的,对吗?”若冉在脑子里扒拉半天,总算把思绪理顺。 “还不算太笨。”沈沛招了招手,让若冉到他跟前去,若冉刚一走近,就被沈沛抱坐在他腿上,只见沈沛面前摊着一张空白的纸,他握着若冉的手一点一点的写下字。 “皇兄想整治扬州许久,只是京城那边还有些蠢蠢欲动的贪心东西需要他压制着,他腾不开手来收拾,本王这次过来,当然要帮皇兄把这儿整治干净。”沈沛温和的声音在若冉耳边响起。 若冉明白沈沛是有要事要交代,自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爷既然想着要帮太子殿下,为何先前不过来?” “爷过来做什么?冬日冷,夏日热的,爷疯了?” “那为何不让太子殿下过来扬州,您留在京城处理京城的事儿呢?”若冉想的简单,问的也简单,沈沛直接曲起食指敲在她脑袋上。 “近来胆子愈发大了,什么话都敢乱说。”沈沛只是敲了一下倒也没有过多的苛责,他素来知道若冉谨慎,有些话万万不会去外头胡说。 “本王怎么能留在京城替皇兄处理政务?若是让一些心思浮躁的觉着本王也想要争一争那位子,传出风言风语来,麻烦都麻烦死。” “可是太子殿下,一定会信任王爷的。”若冉跟在沈沛身边那么多年,对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情谊,那是再清楚不过。 “皇兄虽信本王,本王也没有取而代之的意思,那是皇兄和本王之间的兄弟情谊,可情谊这东西,既牢不可破又异常的脆弱,本王不愿为了一些捕风捉影的东西伤了和皇兄的情谊,他们不配。”沈沛说的坦然,虽然他说情谊异常脆弱,可在若冉看来,他压根就不觉得和太子殿下只见的情谊脆弱,沈沛是非常信任自己的兄长,发自内心的信任。 若冉看着器宇轩昂的沈沛,她的思绪却有一些飘,她知晓沈沛其实是极为优秀的,身为帝后的嫡幼子,他未必没有资格去争一争。 之所以没有那个念头,也许是真的不想,也许是为了兄长。 这些沈沛是不会告诉她的,不仅仅是她,沈沛也许谁都不会告诉,只会永远埋在心里。 “那……爷到底想要奴婢做什么?” “自然是要你陪着本王演一场戏。”沈沛随意的握着若冉的手教她练字,若冉的字,都是沈沛手把手教的,学的是他的字迹,看着若冉一点一点的练习,字迹从以前的鬼爬,到如今的有所雏形,对沈沛而言,那是极大的满足感。 “嗯?”若冉答得随意,眼睛倒是认认真真的盯着宣纸看,注意力全部都在宣纸上。 “和爷假扮夫妻。” 沈沛说的随意,若冉听得害怕,吓得手一抖,一个字就这么废了。 她甚至都来不及去管沈沛的脸色,急急忙忙的追问,“您说,假扮夫妻?” “怎么了?”沈沛见到那个字,心情都被搅和不好起来,他和若冉的关注点完全不同,“跟爷假扮夫妻,辱没你了?” 若冉:“……” 她主子究竟是怎么回事?能不能考虑一下她的身份?能不能不要成日里说这些容易让人误会,又荒诞的话行不行? 要说辱没,也是她辱没沈沛啊。 “爷,奴婢不配的。”若冉轻声的开口,不等沈沛发脾气就自顾自的往下说,“就算是假装的,奴婢也是不配的,况且人人都知道秦王殿下并未娶妻,奴婢便是要假装,也假装不了…何况,奴婢哪有资格,假扮您的妻子…” “什么资格不资格的?你怎么年纪越大,就事儿越多?”沈沛一听若冉说这话,就烦躁的很,偏偏他自己从未觉察到为何烦躁。 “你也不用担心,爷这次不用自己的身份,要用沈云的。” “直郡王?”若冉疑惑的抬眸,直郡王倒是娶了郡王妃,也还算说的过去,只是若冉不懂沈沛好好的为什么要用直郡王的身份。 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沈沛自己的身份更加好用。 “扬州官员的确没见过本王,可他们也知道本王和皇兄手足情深,皇兄要动扬州的心思他们其实心里门儿清。只是皇兄一直腾不开手,若是让他们知道这个节骨眼本王过来,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沈沛循循善诱,引导着若冉自己思考。 若冉也不是个蠢的,瞬间就反应过来,“爷是怕,您用自己的身份,他们定会猜测到您的用意,无论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了,反而是欲盖弥彰,是吗?” 沈沛听到这里总算高兴了些,能想到这些也不枉费他教这么久,“沈云的身份很好用,他聪明能干,在京城吃得很开,和本王私交不错。可他和所有人的关系都不错。” 因为和所有人的关系都不错,所以直郡王沈云来扬州,才是最好的选择,他们会惊慌,会失措,也会猜测。 可无论如何,都猜测不到沈沛的目的。 “扬州官员再怎么能耐说穿了也是地方官,怎么会有胆子和太子殿下公然抗衡?所以京城一定有人同扬州官员勾结,王爷离京也不是秘密,您就不担心他们报信吗?”若冉疑惑不解,飞鸽传书可比他们坐船要快得多。 “那是皇兄要操心的事,同本王有什么干系?”沈沛满不在乎的开口,重新抽了一张纸让若冉练字,“直郡王妃你也见过,她是个什么性子你也是了解的。假扮她也不是什么难事,况且就算假扮不了也没事,他们还能亲自去验证沈云的王妃是不是真如你这般?” 若冉见沈沛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给决定下来,当真是忧心忡忡,“爷……您是不是忘记奴婢的身份了?奴婢…只是侍女而已。” “你怎么那么烦?”沈沛不耐烦的骂道,“忘了爷平日是怎么疼你的?让你做点小事就推三阻四的,你想气死谁?” 若冉不是不愿,只是怕生出贪念。 “爷给你银子,给你银子成不?”沈沛没好气出声,也不知是在和谁赌气,“爷出银子,求你假扮爷的妻子,行了没?” 若冉知晓自己要是再拒绝下去,沈沛真的会生气,她敛了思绪,开始和沈沛讨价还价,“也不要说什么求不求的,只是这事儿难度太高,一天要十两银子。” 沈沛:“你再说一遍?合着爷连十两银子都比不上?让你帮爷做事就不行,谈银子就可以?” “爷是嫌少吗?您若是愿意多给,二十两也成的。”若冉真诚的和沈沛讨价还价。那些沉重的气氛不知什么时候烟消云散。 沈沛的思绪也被她带偏,“做梦!爷让你假扮爷的妻子,没问你收银子就不错了,你还好意思问爷要钱?五两,不能再多。” “那要不九两?” “不行!六两。” “八两好不好?也好听一点……”若冉拉着他的袖子撒娇,她太清楚沈沛的弱点,也太清楚自己要怎么做,才会让沈沛怜惜。如果十两银子就能够当沈沛的妻子,她其实也不是不愿意给的。 “七两,再废话就什么都没有!”沈沛气呼呼的等着她,不让她再废话一句,若冉最终还是为银子妥协了,老老实实的答应下来。 他们俩这边倒是商量好了,可还有些事情是需要去解决的,如何让扬州地方官察觉到他们假的目的,最好的办法便是同江南学子们结交,他们远在北方,其实是有一定难度的,可事情就那么巧,和他们同船的便是一些江南学子们。 况且还有景浔在,倒也算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爷是想要找景公子合作吗?”若冉一想起景浔来,就是一阵的头疼,“可是景公子那个人……” “迂腐书呆。”沈沛极其自然的接下若冉的话,若冉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是景家嫡系的嫡长子,被家族长辈寄予厚望,景家书香门第,藏书颇丰,可能书读的太多。”景浔的为人,沈沛也不是不清楚,他温文尔雅,谦逊和善,是个久负盛名的端方君子。扬州地方官和盐商勾结,导致扬州许多地方民不聊生,这些景浔也不是看不到的。 只要景浔心里有正义,就不会拒绝合作,这件事情沈沛已经让俞长胜去处理,其实让若冉去说会更快,只是沈沛私心里并不想让若冉和景浔过多的接触。 “那书呆子读书读傻了,你不要和他多接触,免得被带坏。”沈沛认认真真的交代。 若冉完全不知沈沛的心思,此时听他这么说,认真的点点头,“爷放心,奴婢会同景公子保持距离的,不瞒您说,每次同他说话,奴婢都累得很。” 沈沛很满意若冉说的话,埋首她的颈间笑的不行,若冉完全不知道沈沛在笑什么,却也没有阻止,只是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间,她有些痒,“爷,奴婢有些痒……” 沈沛这会儿心情甚好,才懒得听她说话,见她不难受,就没有多放在心上,细细的吻在她颈侧,留下一连串缠·绵的痕迹。若冉倒是没有任何躲闪,甚至连·欲·拒·还·迎都没有,不是麻木不仁,却也是被动的承受。 这事儿吧,谈不上多喜欢,可经历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沈沛教她读书习字,教着教着,总会教到别的地方去,就在若冉以为沈沛要继续的时候,他却停下了动作,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她可以感受到沈沛灼·热的温度,也可以感受到他粗·重的喘·息,只是沈沛却什么都没有做。 “爷?您……怎么了?”这倒是破天荒头一回。 “吵死了。”沈沛靠在她肩膀上渐渐的平复着自己,心中郁闷的不行,他本来是想让若冉意·乱·情·迷的,结果她什么事情都没有,自己倒是被勾的不行。 当真是让人恼恨。 “别乱动。”沈沛紧紧的箍着她,眼神极凶,于情·事上,他从不压抑自己,更因为对象是若冉,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懂,夜晚他们同塌而眠,沈沛更是被若冉无意识撩拨的不行,如今能停下来,当真是…… 不容易的很。 “你这么难受,爷不碰你,可你要是再敢乱动,那就是自讨苦吃。”沈沛闷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若冉知晓原委之后,也就真乖乖的不乱动,她不至于拿自己开玩笑。 过了许久,沈沛总算是平静了些,可他还是没有放开若冉,靠在她肩上若有所思,好似在生闷气,就是不知道是在生自己的,还是生若冉的。 外头传来了脚步声,俞长胜在外头敲了敲门,说明来意,就算沈沛再怎么不情愿,也知道自己要放开手。 若冉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沈沛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当真是让若冉迷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晕船导致的错觉,怎么觉得沈沛那眼神看着有些哀怨? 他有什么好哀怨的? 若冉正想着这事儿,外头俞长胜得了令,推门而入,还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景浔。 沈沛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淡淡的说了句景公子,全当打了招呼。 这一声已经给足景浔面子,景浔亦不是不识好歹的,连忙还礼,“秦王殿下。” “俞长胜都告诉你了?本王要你做什么,可都清楚?”沈沛语气平淡,看不出喜怒来,他平日里在若冉面前倒是好说话,可在旁人面前,那就是另一番模样。 若冉甚少有见到沈沛和旁人相处,着实觉得新鲜。 沈沛是王爷,还是个最为受宠的王爷,周身的气势本就让一般人招架不住,只不过他在若冉面前,没有太多的架子。 景浔的表现倒是出乎意料,不卑不亢,问什么就答什么,思维敏捷,都能答到点子上,一番交谈下来,倒是让沈沛满意不少。 本着万万无一失的原则,沈沛自然也告诉了景浔他的打算,说到他和若冉要假扮夫妻的时候,还特意看了景浔一眼。 景浔倒是未曾注意沈沛的眼神,只是他心中有一些疑惑,“敢问秦王殿下……您和若冉姑娘的关系是……” 景浔也知道自己这问题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连忙解释,“秦王殿下莫要误会,在下没有要挖人隐私的意思,只是事关重大,到了扬州之后若冉姑娘总有要和人打交道的地方,比如在下家中的女眷,在下总要仔细的交代下去,免得唐突了若冉姑娘。” 沈沛说是假扮,景浔虽觉得疑惑,却也不会好奇,可沈沛身份特殊,景浔不想他的好友们不知轻重冒犯了。 若冉倒没觉得自己的身份有什么好隐瞒的,刚刚想说话,就被沈沛给堵了回去。 “义妹。”沈沛随口扯谎,“她是本王的义妹。” 沈沛这话一说,在场所有人的反应都诧异极了,沈沛也懒得跟他们解释什么,他自有自己的打算,若冉并不会隐瞒自己的身份,可沈沛却不见得愿意旁人因她侍女的身份看轻了她。 书香门第重规矩,穷讲究,这次去扬州若冉少不得要和扬州那些清流世家的夫人们打交道,沈沛相信景浔的为人,却不相信那些女人们的为人,索性就把一切都扼杀在萌芽状态。 若冉本就不大愿意,若是这时候又有什么人在背地里说三道四被她听了去,只怕又会变成麻烦,若冉又要跟他讨价还价想方设法的问他要银子。沈沛已经花了七两银子,可不想再多花些。 当他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吗? 沈沛想的简单,可他却不知道,便是这样随意的一句话,让他在之后的日子里,悔恨的肠子都要青了。 只恨不得回到今日,把说这句话的自己灭口。 29. 您不用替我心疼 若冉一直都觉得,遇到…… 又过了三日路程, 他们最终顺顺利利的到了扬州,船缓缓的进入扬州城, 驶向码头,还没下船呢,若冉就瞧见了外面热热闹闹的场景,触目所及到处都是水,还有许许多多的画舫。 就算还未开春,也是一片绿意盎然, 和京城是完全不同的风光。 若冉怔怔的看了许久,她觉得和她以前看到的有些不一样,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她想也许是自己以前太过狭隘,毕竟那个时候扬州在她心目当中,可不是一个好地方。 “沈郎君, 沈夫人,扬州城晚上会更加热闹,若是沈夫人有意,晚些时候可以出来看一看。”景浔见若冉看着热闹的街道若有所思, 还以为是她喜欢。 如今沈沛和景浔有了默契, 算得上是合作关系, 做戏总是要做全套的, 这些日子以来, 景浔只要一有空, 就会和沈沛一起高谈阔论。 同行的江南学子们都知晓景浔和沈沛相结交, 文人雅客们凑在一起,吟诗作对,写意山水, 气氛非常的好。 景浔同样也在这几日的谈古论今中,发现沈沛学识过人,才思敏捷,心中亦是非常的佩服,想起之前在京城听到的传言,只觉得传言这种东西,当真是不可尽信的,秦王殿下哪有他们说的那么不堪? 更别提秦王殿下居然还这般的心系百姓,愿意过来着手处理扬州官员贪污的烂摊子。 当真是扬州之福。 沈沛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景浔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变得如此高大,他这些天会愿意陪着景浔扯东扯西的,纯粹是因为不想看到景浔有事没事的去找若冉,仅此而已。 短短三天,沈沛和景浔,在外人眼里就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快到扬州城时,景浔更是再三邀请沈沛和他的夫人去景家做客。 沈沛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应允。 行程已经确定下,他们这对君子之交,自然要在方方面面,让人感受到他们之间的“友谊”,故而景浔有此一问。 若冉浅浅的笑了笑,婉拒景浔的提议,“不了,天太冷。” 她偷偷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皱眉的沈沛,又对着景浔补充了一句,“我怕冷。” 景浔心道这几天扬州也不是很冷,况且江南原本就比京城要暖和许多,可既然若冉说冷,景浔也不再勉强。 沈沛只觉得这地方哪哪儿都不好,若非是有要事在身,当真不想过来。 等到大船靠近码头,景浔请沈沛先下船,沈沛不推辞,带着若冉走在前头,这样的场景从前也有,沈沛习惯,若冉也习惯,因为她一直都是跟在沈沛的身后,形影不离。 可是这一次,却有些不太一样。 等到上了岸,沈沛伸出手把若冉扯到了自己的身边,让她和自己并肩而立。若冉想要后退,却被沈沛拽着手,“就见天的想惹我生气?” 若冉不再乱动,站在沈沛的身边,虽不至于全身僵硬,可到底还是有些拘谨的。 “王……”若冉刚要说话就被沈沛瞪了一眼,她只能改口,“夫君……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景家,景公子邀请你我二人去他府上做客,景家是扬州大户,书香门第,你若是去了,也可熏陶熏陶,免得成日里这么不聪明,见天就知道气我。”沈沛半真半假的话语,听得若冉一阵的恍惚。 她当真觉得,假扮沈沛的妻子,只要了七两银子,着实是吃亏的,毕竟……这份差事真的很难,“夫君怎么又这么说我?难不成在夫君的眼里,我就是这么不聪明的?” 沈沛听到若冉这温温软软的话语,晃了晃神,当真是有些招架不住,他轻轻咳嗽一声,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这话要怎么接,只觉得这话吧,听着有点儿恶心人,可这腻歪的,好像也不是特别讨人厌。 沈沛完全没有办法应对,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索性就不再说话。 沈沛看见前头有卖冰糖葫芦的,走过去买了两串递给若冉,“吃不吃?” 若冉笑眯眯的接过,用油纸包裹着拿在手里,这里人多眼杂,虽然他们如今隐藏了身份,可迟早有一日会被人发现,在街上啃糖葫芦,到底有些不庄重,“拿回去吃。” “一串糖葫芦有什么好稀罕的,你要是喜欢日后再买就是。”沈沛完全不明白若冉到底为什么不吃,他还记得上元节的那一天她非要吃,这会特意买了却不吃了? 果然女人心海底针,搞不明白。 若冉也不解释,就这么握着那两串糖葫芦跟在沈沛的身边,在沈沛的示意下更是壮着胆子搂着他的手臂,亲密无间的模样当真是羡煞旁人。 一路上若冉看到了许许多多的小吃,沈沛见她有兴趣,也不管好吃不好吃,便让四喜买下,一道带上。 于是和他们一路同行的江南学子们,心中就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沈郎君对他的夫人,当真是很宠很宠,怪不得当时会那么凶的看着景浔。 他们几个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件事,沈郎君当时的模样分明就是醋了,过后居然还能和景浔高谈阔论,成为好友,心胸当真是开阔,是一位值得结交的。 一时间,沈沛在这些江南学子们心目中的地位那是直线上升,一度在扬州被传为佳话。 沈沛压根不知道,他只不过是为了哄若冉高兴,完全不知道他们会传的那么离谱,这事儿沈沛是不知道的,若是他知道,大概只会感慨一句,这些书生多半读书读傻了。 景家世代居住在扬州,已经有百年历史,书香门第,名门望族,族中嫡系,旁系,庶系枝繁叶茂。 沈沛和若冉一到景家,管家就带着人出门来迎接,只因为他们俩是景浔的客人,景家很大,里头是江南水乡的典型布局,亭台楼阁,水榭回廊,美不胜收。 沈沛却兴致缺缺,那脸色一直都不大好,若冉见到前头引路的管家脸上显而易见的忐忑,轻轻的扯了扯沈沛的衣袖,沈沛回过神来,“怎么,走累了?要不要休息?” 若冉:“……” 她只不过是想提醒沈沛给管家一些面子,头一回见面,就算不喜也不用摆在脸上,可沈沛何时看过旁人的脸色? 一直以来都是旁人看他的脸色做事,景浔连忙走上前来,代替管家给沈沛引路,“沈郎君,这边请,江南的宅子大多如此,自然不如京城繁华,有些简陋还请您多担待些。” 沈沛哪里是因为宅子不够繁华?纯粹是不想走路,他见景浔误会,也没过多解释,选择顺坡而下,“无妨,各有各的风光,京城可瞧不见这水榭长廊。” 沈沛随意的看了眼,美则美矣,只是,瞧着就怪冷的。 景浔见沈沛说起长廊,便有想要好好和沈沛唠嗑的意思,“沈郎君您瞧,那边还有水榭亭,那边的采光非常好,作画也是别有一番趣味。冬日里还能在亭子里煮酒赏雪。” 沈沛顺着景浔的手看过去,就看见一个四面透风的亭子,坐落在人工湖的中央…… 沈沛:“……” 大冬天的坐在四面透风的凉亭里看雪?脑子莫不是有毛病? 若冉便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沈沛和景浔鸡同鸭讲,憋笑憋的可怜,瞥见沈沛越来越不耐烦的神色,终于不忍心再继续看戏,扯了扯沈沛的衣袖,“夫君,妾身有些累了…想要休息。” 沈沛被她那句“妾身”难受的不行,却也只能顺坡而下,让景浔下回再同他说那水榭亭,这会儿还是先让他夫人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景浔同样也担心若冉会不会有晕船遗留的症状,当然不会再继续啰嗦,几个人心思各异,倒也算是勉强达成了共识。 等景浔带着他们来到客房,若冉终于放下心来,景浔对着佣人交代一番后便离开了,过两日是景家家主也就是景浔父亲的五十大寿,景浔身为嫡长子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不便多耽误时间。 若冉见景浔一走,立刻从椅子上站起,开始检查房间里的摆设,沈沛小毛病极多,有时候花瓶不按照他的习惯摆,他都能生气许久,等到若冉把所有的摆件按照沈沛的习惯调整好位置,沈沛还是皱着眉头坐在炭盆边上,身上的氅衣并未解下,他脸上有疑惑的神情,像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若冉奇怪极了,她左顾右盼,好像没什么地方不对劲呀? “爷?您这是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劲吗?” 沈沛抿着唇,环顾四周,似乎是有些不相信,他略显疑惑的问道,“这里,没有地龙?” “爷,江南没有呢。”若冉哭笑不得,总算明白事情的症结在什么地方,江南多雨,湿冷入骨,沈沛不习惯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你会不会冷?”沈沛忽然问道。 若冉心领神会,正色的点了点头,“冷,奴婢很冷。” 他微微的翘起唇角,仿佛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让四喜再去燃个炭盆来,不,再加两个。” 沈沛说着就想要四喜去办,若冉连忙阻止他这等荒诞行为,“爷,炭火是有毒的。这屋子不大,燃多了危害太大……您,您若是冷的话,不如多穿些衣服?” “本王不冷!”沈沛义正言辞的嚷嚷着。 若冉连忙点头,“是是,您不冷,是奴婢冷。” 沈沛气呼呼的坐在一旁,他感觉这地方,当真是古怪得很,只要离这炭盆远一些,就冷的不行,瞥见一旁的若冉,倒是跟个没事人一般,沈沛多少有些不满,“不是冷吗?过来烤火。” 若冉见他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多半是主子的傲娇毛病又犯了,她只能坐在一旁烤火,为了不让沈沛的注意力在这件事上,开始转移话题,“爷之后打算怎么做?您若是要做什么,多少知会奴婢一声,奴婢也好配合不是。” “你忘了本王同你说什么了?把这称呼改了,要是让旁人听到,岂不是前功尽弃?”沈沛淡淡的看她一眼,随意的说起。 若冉却不这么想,“爷您也说了,是在人前假扮,如今在人后,您和奴婢从前怎么相处,如今当然也是怎么相处,奴婢会牢牢记住自己的身份,半点不僭越的。” “你……”沈沛似乎想说什么,却被若冉用糖葫芦阻止。 “要不,您陪奴婢一同吃糖葫芦?奴婢小的时候,很羡慕有些小孩子们互相分着吃食呢……”若冉这么说不过是想转移话题,也做好了被沈沛拒绝的准备。 可当沈沛当真接过糖葫芦坐在一旁陪她一道吃的时候,若冉的心情又变的复杂起来,其实有时候,若冉并不希望沈沛对她这么纵容。 人总会变得贪心。 “你怎么这么多事儿?还要人陪你一起吃,怎么小时候若晨不陪你?你们也没差几岁不是。”沈沛随意的问道,对这酸酸甜甜的东西兴趣不太大,可以吃,也可以不吃。 “奴婢小时候,是没有银子吃这些东西的……”若冉就随意那么一提,也不想在沈沛面前卖惨,毕竟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 “你怕不是小时候穷疯了?所以才养成现在这样见钱眼开的性子?”沈沛气哼哼的嘲讽着,又想到了在船上的那些事情,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扬州瘦马的?” 若冉听到这话的时候,一颗糖葫芦卡在嘴里,她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一下子变得不太好起来,若冉把那颗糖葫芦吃完,才回答了沈沛的问题,“奴婢小时候,跟着父母一起路过扬州,当时因为奴婢的家乡遭了灾,无数人流离失所……房子没了,地也没了,奴婢的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庄稼人,失去了地,爹娘也只能带着奴婢逃难,谋求一线生机。” 若冉说起这段经历的时候,其实已经不太难受了,毕竟那个时候她还小,众生皆苦,只是苦的不太一样。 “你说什么?”沈沛这才收敛起散漫的心思,有些意外的看着她,“这些事情,你怎么从没说过?” 若冉却不太在意,“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也许在爷看来,奴婢小时候过得很苦,可奴婢却不这么认为,当时家家户户都逃难,小孩子走得慢,而且容易生病,很多人在逃难的路上就把孩子给遗弃……可奴婢的父母却从未想过遗弃奴婢。” 并且,父母尽了自己最大的能力,保护着她,即使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爹娘也还在惦记着她能不能活下去。 他们把生的希望,尽数给了若冉。 所以,若冉才不会可怜姚素弦,只怪她身份太低微,不然她才不愿放过姚素弦,因此在这件事情上,若冉是由衷感激沈沛的。 “至于扬州瘦马……那是因为当时有个扬州富商,见奴婢瘦瘦小小的,便向爹娘提出要买了我去,爹娘以为他是妓馆的,固是不从。那富商便说,他只是把女孩子买回去教本事,日后大了是要送到贵人府里伺候的,那富商诓骗人,只说是伺候,却不说清楚,还说有些若是造化好,被主人家看上还能当贵妾……后来同行的人卖了孩子,得了一大笔银子……惹得所有人都羡慕不已,爹娘当然也是心动的,毕竟那个时候什么都比不上活下去不是吗?只是爹还是不太放心,特意去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是怎么回事……”若冉说起这段记忆的时候,已经分不清楚是感动还是难受。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是父母心中的珍宝,可也因为知道父母对自己的爱护,才会生出诸多遗憾来,若是当年卖了她,也许爹娘都会好好的活着。 可如今说这些假设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爹娘知道扬州瘦马之后,怕那富商把我抢了去,连夜就带着奴婢离开了扬州城,奴婢对扬州最后的记忆,大概就是冷,冬日长夜漫漫,那风吹得冷到了骨子里,人心也冷,那些人家,也许并不是存心卖孩子的,只是希望孩子能够有多一点活下去的希望……却不知道是他们亲手把孩子推进了火坑……奴婢听爹爹说,有人知道了真相之后,想要用银子把孩子换回来,却是再也做不到了……那富商更是把大人活活的打死了……他们本就是流民,死在什么地方也不会有人在意,更没有人替他们做主……” 若冉对扬州的记忆一直都不怎么好,“当时奴婢饿的饥肠辘辘,可扬州城里到处都是飘香四溢……尤其是那肉包子,白白胖胖的,可香了。还冒着热气。奴婢饿的不行,还抓了一把雪吃……结果一点儿都不一样……奴婢当是就明白了,东西和东西是不一样的,人和人也是不一样的。” 也是在那个时候明白,银子真是一个好东西。 沈沛听完,早就没了吃糖葫芦的心思,那串糖葫芦还剩下三四颗,他想顺手扔了,又想起若冉说她饿的时候还吃过雪,一时之间也扔不下手,只能拿在手里头疼。 沈沛看着若冉心疼极了,却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安慰她,他把那串糖葫芦,三下两下的吃完,拉起若冉就要带她出门逛逛。 刚走出门就又折了回来,找出一件白色的斗篷给她披上,“爷带你出去逛逛。” 若冉其实对这些都看的很淡,但是沈沛想做的事情,她向来不会拒绝,“爷想去哪里逛逛?奴婢昔日是来过这里,却也是很小的时候,对这里都不怎么了解,您若是想去逛逛,还是要找景公子为好。” “我是要带你出去看看。”沈沛停下脚步,替若冉整了整斗篷,手法粗糙,不甚温柔,却做得一丝不苟,“以前没有见到的,现在见到也不晚。” 沈沛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若冉甚至都没有表现出太难受,她对所有的苦难,似乎都坦然处之,从不怨天尤人,只是过好自己的日子,可就是这样,沈沛的心里才更加难受,为若冉难受,如果她的父母健在…… 她会过的,比现在更开心吧? “以前是以前,你现在过得好,就好。” 若冉浅浅的笑起来,不想在这个时候说什么规矩身份让彼此都不开心,她用力的点点头,“奴婢可以遇到王爷,也是奴婢的幸运。寻常人家的婢女,过得定不如奴婢。” “就知道花言巧语,知道爷对你好,还和爷讨价还价要银子?”沈沛气哼哼的,让四喜去知会景浔一声,便带着若冉出了门。 俞长胜本想跟随左右保护,却也知道主子不爱他多事儿,尤其是这种可以和若冉姑娘单独相处的时候,他也不是那么不长眼的,就带着侍卫们躲在暗处。 然后……俞长胜就发现,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决定,因为俞长胜只能眼睁睁的瞧着王爷带着若冉姑娘去了扬州城最豪华的酒楼,也不点招牌菜,就点了包子。 也不是去吃的,就是去看的,只是包子点了也不能浪费,就招呼俞长胜出来吃。 发现不好吃就换一家。 这家吃完了,就去另一家。 要是在以前,沈沛根本不会觉得浪费,只是今日听了若冉的过去,有些堵得慌。 若冉一开始还莫名其妙,后来发觉了沈沛的用意,心情变得惆怅起来,酒楼里做的包子,大多都是精致美味的,和她记忆中的那些不太一样,“爷……” 若冉一喊,沈沛就瞪她,若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在外头,又艰难的改了称呼,“夫君……我其实,不爱吃包子的。” 包子给她的记忆太过于苦涩。 “我爱吃,成不?”沈沛看了眼那包子,软趴趴的,里头似乎还有汁水在流动。左瞧右瞧,怎么都看不出白白胖胖来。 他想着也许是若冉当时年纪小记错了,可沈沛没有问。小时候的回忆已经让她那么难过,沈沛也不想往若冉心头戳刀子,只能继续找包子。 甚至还让俞长胜带着侍卫们去找。 俞长胜:“……” 他只觉得王爷越来越残忍,已经吃了那么多包子了,居然还要他们去找包子? 俞长胜心中悲苦,面上冷静,领着一大堆侍卫走街串巷的找包子。 沈沛有些挫败的牵着若冉的手,若冉到底还是不忍心,告诉他那包子不是酒楼的,是夜市路边小摊贩卖的,可沈沛的身份尊贵,哪里能吃那些路边摊? 若冉都怕他吃了不好消化。 但沈沛可不管这些,带着若冉去和人打听哪里有卖包子的,还特意形容要白白胖胖的。 沈沛虽然有心要打听,可他这样的身份,哪里做过这种事?就算是向人打听,也是一副指使人的语气。 被他问到的百姓还觉得挺诧异,见他们衣着华丽,非富即贵。寻思着就算要吃包子,也是去大酒楼,怎么跑这儿来问? “这位郎君可是走错地方了?” “没有。”沈沛凶巴巴的回应,找了许久的包子,他看见包子头都疼了。如今好不容易快找到,见那百姓还是满脸不信的模样,只觉得这人事儿多,他问了,好好回答不就成了?啰嗦什么。 若冉见沈沛脸色差了起来,连忙挡在前面,“这位大娘,包子是我想吃,我小时候吃过,如今有些怀念,所以我夫君才带我过来找的……实在是抱歉,我们找了许久都未曾找到,他怕我难受,这才语气不好了些,您别见怪。” 沈沛听若冉跟旁人说他脾气不好,更是生气。 那大娘乍一听见这一出,立刻眉开眼笑起来,给他们指了地方。 若冉连忙道谢,拉着沈沛就走。 她走的着急倒是没有注意其他,反而是沈沛,听到了身后那些百姓们的窃窃私语……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郎君瞧着脾气不大好,倒是个心疼娘子的。” “这小娘子和小郎君长得可真好看,像是画上走下来的一样,还挺般配……” 沈沛听到这些话,眼里染上了浅浅的笑意,心想着这些百姓,脑子看起来不大灵光,眼神倒是不错的。 等他们找到包子摊之后,才发现这里很热闹,有许多人慕名而来,大多都是平头百姓,包子卖的也便宜。几文钱一个。他们俩出现在这里,当真是格格不入,若冉不等沈沛开口,就自己去问了,点了一盘包子,。找了一张角落里的椅子坐下,若冉还专门问店家要了一壶热水,把那碗筷里里外外涮了三次。 沈沛皱着眉头,也没有多说什么,等包子上来,他一看果然是白白胖胖的,数了数,足有五个,沈沛拿起一只包子递给若冉,自己手里也拿了一只,随意的咬了一口,味道倒是不错。 若冉鼓起勇气接过,双手把包子捧在手里,却怎么都咬不下口。 “怎么不吃?不合胃口?还是你又难受了?那庸医不是说下了船就会好?” 若冉摇摇头,把包子递到嘴边咬了一口,香香软软的,味道很好,可她却只是咬了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嘴里的包子怎么都咽不下去。 并且越哭越凶,哭的沈沛直接傻眼,抓着手里的包子不知所措,“你怎么了?别哭啊?你真的不喜欢吃包子?那就别吃了。” 沈沛怕她被噎到,伸手把她嘴里的包子掏出来,更是动手想把她手里的包子拿下来,可若冉却越抓越紧,怎么都不肯放手,她哭的那么伤心,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哭出来。 若冉平复着心情摇了摇头,有些秘密她原本是想要一直埋在心里的,可这会儿,她却有想要一吐为快的冲动,偏偏沈沛还在一旁手忙脚乱的替她擦眼泪,语无伦次的安慰她。 若冉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了,“我…我不喜欢吃包子,我不喜欢吃。” “好好好,不吃就不吃。”这会儿当真是若冉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了,“不吃你倒是把包子给放开啊…馅都要挤出来了…” 捏的那么紧做什么?包子都变形了。 “奴婢那个时候,一点也不懂事……跟爹娘说想吃包子……”若冉断断续续的哭,断断续续的说,到最后声音愈发的哽咽起来。 其实若冉也不是不懂事,只是那日是她生辰,她看到有卖包子的,就提了一句… 沈沛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抢包子,当真是忙得很,还要分神安慰她,“然后呢……” “可是那个时候……哪里有银子呢……没有银子……根本吃不起包子的……”若冉的眼泪肆虐,她看着眼前的包子,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的岁月,浮现在眼前的,是爹娘那无能为力的愁苦脸庞,以至于爹娘在临死之前,还在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遗憾在女儿生辰的时候,都没能让女儿吃上一只包子。 她当时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 为什么要提出那样的要求来? 这包子也不好吃不是吗?这包子有什么好吃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若冉看着沈沛,就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那些无法言说的委屈和痛苦,还有悔恨,仿佛终于有人可以倾诉出口,“我要是知道的话,我一定不会说的,我一定不会说要吃包子的。” 如果她不说,也不会留下那样的遗憾…… “我要是不说的话……爹爹也不会,也不会……临终之前还记挂着……” “我不喜欢吃包子,我一点都不喜欢吃包子,我不喜欢吃……” 可无论若冉怎么说,她的爹爹都听不到,她想要传达的意思,也都传达不到。 若冉永远都记得那一天,爹爹要离开的那一天,他就如同往常一样,看着她笑,跟她交代了许多话,说他走了以后让若冉不要学人家卖身葬父,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她活着更加重要,只要把他们夫妻二人埋在一起,道哪里都不会孤单。 那些年娘一直病着,他们一家人起初是逃难,后来好不容易安顿下来,爹爹卖苦力把身体也给搞坏了,可娘还是走了…家里一直都没有什么银钱,一个铜板都要掰成两半来花,也因此爹爹一直觉得亏待了她。 ‘要是那一年……爹能给囡囡买一只包子,就好了……’ 这一段记忆,埋在若冉心里,无人可说,无人可诉,她的痛苦,只有自己知道。如今说出来,那些悲伤倒也不知不觉减少了七八分。 若冉看着手里已经变形的包子,一时之间没了任何的言语,她这么不管不顾的在外头哭了起来,当真是…… 可若冉随后发现,沈沛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她坐在了一块儿,用氅衣把她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隔绝掉了一切探究的神情。 沈沛见若冉终于平静下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把那只变形的包子从她是手里取下来,用手帕一点一点的擦掉她手上的包子屑,上面还沾着一些油,沈沛厌恶的皱起眉头,却体贴的什么都没有说。 “不吃了。”他冷着声说道,“以后,都不吃包子了。” 怪不得,宫宴上那些精致可口的包子,她从来都不碰,沈沛不爱吃,便以为她也不喜欢,今日听说她小时候想吃包子,这才心血来潮带她出来,沈沛想的简单,小时候没吃到,长大了吃到了,也许会开心些。 却意外得知了这些事情。 沈沛这会儿在想,是不是扬州这地方风水不好? 明明在京城的时候好好的,一到这里就各种不对,路上晕船把若冉难受不行,如今一只包子又把她委屈的不行。 得想办法把这里的事情快些处理完,早点回去。 这地方,以后还是不要再来了。 “没关系的……”若冉拿起另一只包子,一点一点的掰开,一点一点的吃下去,她心里对包子其实是排斥的,可她知道,包子没有错,只是她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 因为若冉从未想过,会因为一只包子,让父亲耿耿于怀,走都走的不安心,是她的错,可她太痛苦,只能找一个东西去怨恨。 “爹爹担心我没有包子吃,如今我能吃上了,他也会放心的。”若冉把那只包子全部吃完,自己安慰着自己,自己开解着自己。 从不需要旁人操心。 可就是这样的若冉,让沈沛的心开始痛起来,“阿冉……” “王爷您是在替我难受吗?”若冉眼角有眼泪涌出来,她也顾不上擦,冲着沈沛笑了笑,“您不用替我难受的,因为王爷您,已经让我过得比小时候要好上很多很多。” 若冉也许说过很多话哄沈沛,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几分胡扯,她自己都不清楚,可只有这些话,都是真心实意的。 若冉其实一直都觉得,能遇到沈沛,是她这一生最大的幸运。 就算以后,她和沈沛是没有未来的,若冉也会一直记得,这些年,沈沛对她的好。 30. 若晨的身份 没有能力之前,什么都不知…… 若冉一连吃了两个包子, 才停下了手,不知是在补偿当年的自己, 还是为了证明她当真是能吃上包子。 可是她知道,从今往后她还是不会喜欢吃包子的,永远都不会喜欢。平复心情之后,若冉便和沈沛保持了些距离,他手上的油污被擦的干干净净,若冉知道是沈沛擦的, 她看见沈沛皱着一张脸,不由得有些想笑,“您何必勉强做这些……” 沈沛听到这话, 轻轻的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把那块手帕一扔,很轻的嘀咕了一句没勉强, 只可惜街上人声嘈杂,若冉愣是没有听见。 若冉擦掉了自己的眼泪,她今天哭的太过于狼狈,简直不像自己, 她甚至都不知道, 自己原来还是可以在人前哭出来的。 只是哭泣过后, 就得放下了, 若冉抬起头, 便恢复了昔日的模样, “您是要继续吃包子?还是走了?” 沈沛嫌弃的看了桌子上的包子一眼, 一盘包子一共五个,一个被若冉捏碎了,一个被他扔一边, 若冉后来吃了两个。 只剩下唯一一个。 沈沛抓起来狠狠的咬了一口,“吃!” “花银子买的,为什么不吃?不能浪费粮食。”沈沛的模样多少有点儿咬牙切齿,若冉看了当真是无奈的很,若沈沛说这话的时候不至于这般恶狠狠,若冉估计当真会相信他不愿意浪费粮食。 “您不必勉强自己的,您也不爱吃包子。”若冉看着沈沛,有时候当真不懂他在想些什么,明明是天之骄子,却总是做一些不合时宜的事,偏偏这些不合时宜的事情总是让她撞见。 若冉有时候都会想,如果有朝一日秦王殿下一夜之间长大,知晓他这么多“秘密”的自己,会不会被灭口? “没勉强。”沈沛三两口把那只包子吃完,牵着若冉的手就离开,临走时忽然问了句包子多少银子。 “五文钱一只,买四只会送一只。一共花了二十文钱。”若冉掰了掰手指头算给沈沛听,听的沈沛直皱眉头。 “合着现在爷连五文钱一只的包子都不配吃了?只配吃白送的?” 若冉:“……” “爷,您可以当最后一只包子是花钱买的,你要这么算,花了二十文钱,拿到了五只包子,相当于一只包子才四文钱呢。”若冉盘算的很是清楚,“况且……也没让您吃呀,是您自己非要吃的。” 沈沛:“……” 结果还是他的错? 沈沛本还想说上两句,但看在她今天那么伤心的份上,也没和她多计较,反而是煞有介事的交代,“那包子不好吃,以后让府上的厨子也不要再做包子了。你还想吃点什么?方才去的那些酒楼可还有印象,有没有想吃的?” 若冉大概能知道沈沛为什么会那么说,虽然觉得没有必要,却也不想忤逆沈沛的好意,沈沛对她好,她照单全收便是,何必要因为这些事情,又惹得沈沛不开心? “想吃最贵的那一家,就是外头大排长队,要等许久许久的那家。” 沈沛的确是想让她开心点儿,却没想到她居然能够这么不客气。 开口就要最贵的,可这话是沈沛自己说的,他也只能认下。两人重新来到酒楼,掌柜的对不点菜只点包子的沈沛和若冉可谓是印象深刻,毕竟花一百两买排队号子,进店只点几盘包子的,几个月也不会有一个。 贵人们的想法当真是奇怪的紧。 这会儿又瞧见这俩,还以为又是过来买包子的。 “二位这是……” “掌柜的,我们是过来吃饭的。”若冉笑盈盈的开口,掌柜的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当真不愿再上一桌包子了……免得旁人瞧见,还以为他们酒楼只有包子好吃。 因为今儿个是沈沛付银子的缘故,若冉便不再客气,看着那二十两银子一份的酥鱼,都毫不犹豫的点了两份,更别提酒楼的招牌菜,一连点了七八个。 看的沈沛疑惑不解,“你吃得下那么多吗?” “这些菜奴婢都想尝一尝,您放心菜的分量不大,奴婢是吃得下的。”若冉回答的开心,沈沛听着就不像是那么一回事,之前在行宫让她点菜,倒是推推拖拖的…… “你今天点菜,倒是很大方?”难不成是因为哭久了,还能把性子给哭的不一样? “因为是您付银子呀。”若冉回答的理所当然,平日里虽然花的也是沈沛的钱,可却是从她的荷包里出去的,如今是花沈沛荷包里的银子能一样吗? 若冉看到上来的那盘酥鱼,小巧精致,也就七八块的样子。看起来金黄酥脆,便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块。 只觉得…… 很适合沈沛吃。 “爷您要不要尝一尝,这鱼的味道很不错。”若冉多少有些哭笑不得,她没想到这边的菜居然是甜口的。 沈沛本来对鱼没多大兴趣,听若冉这么说,便决定给她一点面子,狐疑的夹了一块,“甜的?” 若冉点头。 “你的口味怎么那么奇怪?居然喜欢吃甜的菜?怪不得在府里都不怎么爱吃饭。”沈沛又尝了尝旁的菜,发现并不全是甜口的,算是咸甜适中。 “你喜欢吃扬州菜?”沈沛若有所思,“如果你喜欢,不如买个厨子带回去?” 若冉:“……” 她并不喜欢吃,她寻思着是沈沛喜欢吃,可看他这样好像不太喜欢? “不是爷您喜欢吃吗?” 沈沛淡淡的看她一眼,慢吞吞的搁下了筷子,“你该不是觉得爷喜欢吃糕点,就喜欢吃甜菜吧?” 若冉心说还不止这件事,沈沛还喜欢吃糖。她袖子里还随身携带着糖罐,别说是吃药,就算喝杯醒酒茶也要糖,只是不晓得沈沛为什么总是藏着掖着,以为自己不说,就能把这件事当做不存在。 听说,掩耳盗铃的那一个,也是这样子的。 “奴婢没有。”若冉的反应非常灵敏,“奴婢不过是觉得这个鱼挺好吃的,才让您也一起尝一尝。” 沈沛这才满意了不少,却还是一脸正色的看向若冉,强调道:“糕点是糕点,甜菜是甜菜,虽然糕点是甜的,但是你也不能小瞧糕点,明白吗?” 若冉忙不迭点头,虽然她并不知道,沈沛为什么要这么不遗余力的为糕点证明,但这种时候,虚心接受总是没错的。 “不过别说,这鱼还挺好吃的。”沈沛也没有配着饭,随便夹了几筷子,便把一份酥鱼给吃完了。 若冉笑而不语。 慢慢的动起了筷子。 景浔说的没有错,夜晚的扬州城的确是很热闹的,他们来的这家酒楼就算已经过了饭点也热闹非凡,外头还有许多人在等位。 沈沛尝了一些菜,做了个决定,“回去的时候记得带个厨子。” “您这样带个厨子回去,王大厨可要伤心的,还以为您不喜欢吃他做的菜了呢。”王大厨是秦王府的厨子,也是为数不多能够满足沈沛刁钻口味的大厨,除夕那阵子王大厨告假回家,若冉重新找了个厨子,足足盯了十几日,只为了顺顺当当的过个年,结果还把那厨子给惯成大爷了。 听春暖说,贾大厨一开始还据理力争,到最后实在没法子,才灰溜溜的走了。 “只是带回去做酥鱼。”沈沛留了一半的酥鱼给若冉,这菜虽然是甜的,却也不是那种鼾甜,每一块都用的是鲈鱼腹部的肉,鲜滑软嫩,还没有刺。 “京城里也一定有擅长淮扬菜的厨子,您若是只喜欢吃酥鱼倒也不必特意带一个厨子回去,府里养一个厨子也是挺费银子的,况且奴婢听说南方人到北方还会水土不服,只怕到时候他也不能给您做菜。不如就在京城找家有淮扬菜的酒楼,若是您想吃就去买回来,可好?”若冉管着王府里的帐,当真不愿为了一道酥鱼请一个厨子回去。 “不好。”沈沛任性的拒绝,“秦王府是请不起一个厨子了吗?” “可是爷您又不爱吃旁的淮扬菜。请个厨子放在府里做什么?让他一天三顿给您做酥鱼?这厨子的工钱要怎么算?同王大厨一样?那王大厨能愿意?他从早忙到晚,有时候还得准备宵夜……可若是不一样,传扬出去还以为我们王府这般小气,连请个厨子都要抠抠搜搜的……”若冉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句句在理,听得沈沛头都疼了。 “行了行了,你说怎么办吧……反正爷不要用膳的时候还巴巴的等着人从酒楼带回来。” “奴婢记得宫中有会淮扬菜的御厨,不如就让王大厨跟着御厨去学学……不……是让王大厨同御厨去交流一番,这样一来王大厨学会了淮扬菜,您要吃酥鱼的时候也不用等着……届时给王大厨涨一涨工钱,应当是比去酒楼买回来要省银子的。”若冉笑的眉眼弯弯,觉得这个办法更加合适。 沈沛:“……” 对于若冉的提议,他只觉得有点儿不能接受,却又挑不出任何的错来,只能冷着脸拿话刺她,“王寿知道你这般孝敬他吗?” “王大厨应当是还不知道的,可一个优秀的厨子不应当固步自封,而应当和人多多交流,平日里那些王大厨也没有这个机会去交流的,如今有这样好的机会,他一定会同意的呢。”若冉浅浅的笑着。 “……你可真会打算。”沈沛没好气的冷哼,到底没反驳若冉的提议。 “奴婢家穷,自然是要多多打算的,不然怎么养活自己,怎么养活若晨呢?”若冉顺势就说了出来,待反应过来俨然已经来不及。 只见沈沛皱起眉头,肯定的问道,“…若晨,不是你亲弟弟,是吗?” 若冉的回忆里有父母,有扬州,有包子……却没有弟弟。 若冉说的是她……而不是,她和若晨。 若冉听到这句话,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只觉得自己先前太不谨慎。那包子给的记忆太惨痛,以至于她都忘记,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情,此时此刻被沈沛猝不及防的说出来,心中涌现出惊涛骇浪,脸色渐渐变得惨白起来。 “奴婢……奴婢……” “当真不是?”沈沛脸色忽然凝重起来,“若晨是谁家的孩子,哪里来的?” 若冉原本就什么都不敢说,这会儿看见沈沛的脸色,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张了张口,心中害怕的紧,却还是颤着声说话,“您可以……不问吗…奴婢,奴婢其实也不知道…” 若冉是真的不知道。 “有什么不能说的?这孩子是你捡来的?”沈沛压低声音问道,除此之外也想不到别的理由,可是……捡到孩子不上交官府,这…… 沈沛几乎一瞬间联想到他觉得若晨长得眼熟这件事,一时之间也有些头疼。 “我……”若冉有些害怕的看着沈沛,不敢说话,“其实……我……” “好了。”沈沛飞快的打断若冉的话,扔下银子结账,便带着她离开,“我们先回去。” 酒楼人多眼杂,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无论这孩子是不是若冉捡来的,这身世总是要搞清楚的,大齐对于贩卖孩童的定罪相当严重,买卖,抛弃,虐待,都是要秋后问斩的。 若是有人在路上捡到走失孩子不送交官府,自己偷偷养下来,被人知道检举也是会被定罪的。 沈沛并不知若晨是怎么回事,却也不能让若冉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她解释,若是被人听了去报官,事情就会变的相当麻烦。 沈沛带着若冉回到了景家,一直到卧房里,她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抿着唇不说话,好似这么做就能够什么都不交代一般。 若冉心里不知有多后悔,这个秘密已经隐瞒了这么多年……怎么会在这时候被人发现? “说吧,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是走丢的?你捡到孩子,为什么要自己养下来,不交给官府?”沈沛相信若冉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可他也得把事情问清楚,才能够帮她。 “我……我……”若冉看着沈沛,心里止不住的害怕,她并不确定沈沛的态度,可在这时候也只能实话实说,“小晨不是走丢的……是奴婢埋了爹爹后,在乱葬岗捡到的……当时他大概四五岁大,奴婢捡到他的时候,他浑身都是血…身上还有好几道伤口…” 若冉当时失去了相依为命的爹爹,几乎是心如死灰,她虽然答应爹爹要好好的活着,好好的活下去,可那时候的她,一个半大的孩子,当真也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没有父母,没有家人,只有她一个。 若冉昔日有爹娘护着,如今什么都没了,一时之间茫然极了。后来她走在乱葬岗的路边,听见了孩子微弱的哭声,若不是夜深人静,她根本就听不见。 再然后若冉就从死人堆里挖出来一个孩子,孩子的身上浑身都是血,却还活着,他睁大眼睛看着她。若冉也看着那个孩子,忽然之间,若冉就像是找到了活下去的动力。 所以,若冉把那个孩子带回了家,没有告诉任何人孩子是自己捡来的,只告诉他们,这是远亲的孩子,远亲死了,只留下这么一个孩子,托付给了她。 村里人没有怀疑,毕竟那个时候大家伙儿都穷,除了亲戚谁会那么想不开养别人家的孩子。 若冉其实也害怕有人来找孩子,一直都躲在家里,哪里都不敢去,成日里吃些米汤度日。好在小晨当时也大了,若是个奶娃娃,若冉还真没办法养大他。之后那段时间外头风平浪静的,也没有听说有哪里丢孩子的。 若冉卖掉了很多东西,来养活自己和若晨,她不知道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只是觉得被她捡到了,从今以后就是自己的弟弟。 “浑身是血?”沈沛一听这话,就皱起了眉头。 “就像是戏文里,嫡母谋害庶子那般。”若冉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沈沛只觉得眼睛都要发黑,他方才的确是想起了一些王公贵胄家里的腌臜事情,却也不是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有空就多读点书,少看些戏文,哪个大户人家的嫡母会去苛责庶子庶女?让人戳脊梁骨?只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若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奴婢也是这般想的,只是当日小晨身上穿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身上也没有证明身份的物件儿,所以奴婢当真不知他是谁家的孩子…况且,高门大户家的孩子,总不至于穿着粗衣麻布…” 如果不是若晨浑身是血,身上还有伤口,若冉只会觉得他是什么农户的孩子,只是父母都死了,无力抚养他。 若冉其实也知道,捡到了孩子是要送到官府去的,可是若晨当初那模样,她根本不敢送,怕送回去就要了若晨的命。 沈沛昔日只觉得若晨长得有些熟悉,可具体是像谁,他也说不上来,也许要见到那个人才知道,如今人都见不到,基本属于白搭,身上还有伤口……这是多大仇多大怨?要对付孩子? “若晨可知道这件事?”沈沛忽然问道,这件事可大可小…他不问清楚,怎么想办法? “他知自己并非我亲弟,可奴婢却不知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四五岁的孩子有多少记忆,奴婢也不大清楚。毕竟每一个人不太一样……”若晨素来聪明,他们姐弟俩也是很有默契的,这件事情谁都没有提起过。 只当是秘密埋藏在心里,绝口不提,就不会走漏风声,若冉也不至于如此天真,她的确是想在若晨还没有能力护着自己的时候,向他隐瞒这些事情,不告诉若晨这些,让若晨能够好好长大,可另一方面她又很矛盾。 若是什么都不告诉他,万一撞到了仇家手里…… 岂不是……送羊入虎口,好在若晨应该是清楚的。 “奴婢不提,小晨也不会提,只有什么都不提,才是最好的……” 毕竟在没有能力之前报仇雪恨之前,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这样,那些人都会以为若晨死了。 就不会有人去打他的主意,见到他也许会觉得相似,却不会觉得若晨还活着。 可今日是若冉太过于大意,这才被沈沛察觉,想到这里,若冉起身就要跪,却被沈沛眼疾手快拦下,“你做什么?” “王爷,奴婢求您一件事,不要过问小晨这件事可好?” “好好说话就成……爷何时要你跪过?”沈沛按了按额头,答应下来,“不需要本王帮忙吗?若晨的身世可能有蹊跷。” 若冉摇摇头,“这件事情奴婢不能替小晨做主。可奴婢也希望王爷不要去查……小晨如今还小,他并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可以让他去承担这些仇恨,倘若对方当真杀害了他的父母,小晨知道了之后该如何自处?您并不能时时刻刻的护着他……反而会让他陷入危险当中。” “况且……若对方真的杀害了他的父母,身为人子,他也应该自己去替父母报仇。虽然他还小,可这是他的责任。”若冉的想法倒是出乎沈沛意料,可沈沛想到的却不是这些事情。 若冉自己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即便父母早早离世,但在她心目中,爹娘给的回忆都是温馨美好的,所以她从没有想过,若晨也许是被亲生父母遗弃的。 沈沛觉得若晨眼熟,便代表着他的父母,一定是沈沛可以接触到的人… 王公贵胄,朝廷命官? 可他算了算若晨的年纪,却并未记得那一年有什么灭门惨案,或者说是家里丢孩子的……往前往后推一二年,也没有印象,要查清楚也只能回京城之后,他亲自去找卷宗。 若冉有一句话倒是说的很对,越少人知道就越安全。 “行了,别愁眉苦脸的,爷答应你就是。”沈沛见她依旧愁眉不展,到底是不太忍心的,也知道这件事情对若冉而言很重要,“虽说《齐律》有规定,可这也是特殊情况,爷不至于这么不近人情。” “那您能不能,不要告诉旁人这件事?”若冉眼巴巴的看着沈沛,想要一个承诺。 这话听得沈沛不大高兴起来,“你不相信本王?”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小晨对奴婢而言非常重要,奴婢不敢冒一丁点儿的险,所以才斗胆求爷给个承诺。”若冉软话说尽,沈沛的脸色才好转起来。 “你说若晨对你很重要?那本王呢?”沈沛忽然冷不丁的开了口,若冉当真没想到今儿个可以过得这般跌宕起伏。 这话要怎么接? 她若说沈沛重要,也要沈沛相信才是。 她要是说若晨重要,今晚上还能好好睡吗? 若冉心里盘旋着小九九,颇为圆滑的开口,“您和小晨在奴婢心里,都一样的重要。” 沈沛很显然是不开心的,可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抿唇不语,自顾自的生闷气,沈沛颇为大度的想着,若晨不过是个孩子,他当真没有必要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哼,花言巧语。”沈沛多少懒得搭理她,若冉见状也知道了沈沛决定,总算是放下心来,刚要起身去打水,就被她一把拉住。 “干什么去?” “打水,如今天色已晚,您还是早些休息……您不是说明日还有要事?”若冉今天一整天过的云里雾里的,先前太紧张,就怕若晨的身份被旁人知晓,如今得了沈沛的承诺才放松下来。 却完全忘记这会儿他们身在何处,还以为在王府…… “如今是在景府,景浔自然安排了伺候的人,用不着你去。”沈沛说话间,渐渐的靠近了火炉子,想是觉得自己独自一人坐在这里有点不太合适,就把若冉也扯了过来。 两人虽然坐在一块儿烤火,可想法却是千差万别的,沈沛只想着要如何安慰她…毕竟今天知晓的这些事儿,当真是让他心疼。 可若冉想的却是…… 她如今是要赚七两银子的人,只要一想起银子,就什么毛病都没有了,“爷,这七两银子,您是每天给呢?还是到月底算在月银一起?” 沈沛:“……” 他盯着若冉,冷笑连连,安慰?若冉还需要什么安慰吗? 她用不着,只要给几两银子,就什么毛病都好了! “你能不能有一天……不提银子?” 若冉摸了摸鼻子,小声的开口,“您今儿个虽然请奴婢吃饭了……可是……这一码归一码,银子还是要另外给的,况且那酥鱼大半是您吃的……” 沈沛冷冷的盯着若冉,一把扯下自己的荷包,在里头翻来翻去,但是他身上怎么可能会有碎银子?几乎都是银票,最小的面额也是五十两。 若冉看着那张五十两的银票非常的眼馋,见沈沛想要放回去,终究按奈不住的建议道,“您可以先付七天的,奴婢这儿有碎银子,奴婢给您一两。” 沈沛:“……” 他狠狠的刮了若冉一眼,拿着那张五十两走出门,找来一个景府的丫鬟,让她去找账房换成碎银子。 那侍女心细,问沈沛是要做什么用,也好让账房先生看情况来准备。 这可提醒了沈沛,他随口答了一句:“给夫人的零花钱。” 还特意交代那丫鬟,统统换成一两银子的。 侍女领了差事便恭恭敬敬的走了,这事儿沈沛并没有放在心上,会这么做纯粹是不想让若冉太得意。 可沈沛却不知道,那侍女把沈沛的话原封不动告诉了账房先生。 于是这件事儿就这么不经意间的在景府传扬开来。 原本那侍女只是觉得沈沛和若冉“夫妻”二人感情好,给零花钱,估摸着也是夫妻之间的情·趣,谁知道事情传的越来越离谱。 等传到了沈沛耳朵里,就已经变成:朝阳院住着的沈郎君,瞧着非富即贵人模人样,却是个十分抠搜的,给夫人零花钱,只肯一两一两的给,多一钱都不情愿。 十分抠搜的沈沛:“……” 他只觉得离谱。 30-40 31. 同塌而眠 你见过哪家夫妻分床睡的?…… 沈沛握着一把五十两的碎银子, 当着若冉的面一粒一粒的装到荷包里,那挑衅十足的模样, 让若冉有些哭笑不得。 她的确是想要银子,却更想转移沈沛的注意力,若冉其实并不喜欢,把自己的悲伤讲述出来让旁人知道。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若冉并没有太多倾诉的欲·望,她今日哭是因为情绪崩溃, 从没有人会知道她介意一只包子。 可这件事情却误打误撞的被沈沛撞破。若冉哭过崩溃过……可哭过之后,于若冉而言一切还是要回到正轨,才是最好的。那是若冉的过去, 无论悲伤,痛苦,还是遗憾, 都是她自己的事情。 和旁人无关,和沈沛亦无关。 沈沛可以陪她一时,却不一定能够陪她一辈子,感同身受这种事儿原本就是谎言, 她和沈沛的地位从来都是不平等的。 若冉又能去要求沈沛什么?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好在沈沛也没有胡乱承诺什么, 他说他们俩这样就好好的……可若冉却不知道他们俩还能这样好好的多久。 但这件事也不是若冉应该操心的, 沈沛只要一天不娶王妃, 她的日子就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在哪里当差不是当差? 旁的主子可不会想着弥补她儿时的遗憾。 若冉还在想入非非的时候, 景府的丫鬟已经端了水和帕子上来, 伺候她净手。 以往都是若冉服侍旁人的,今儿个这种情况还是头一遭,可若冉只是愣了愣, 便不再乱动,安安生生的听之任之,多少还是不习惯的,可比她更不习惯的是沈沛。 那侍女靠近他一些,就被沈沛喝退,“这儿用不着你,下去。” 那侍女虽然有些诧异,却也没有多言,甚至连面色都没有任何一样,恭恭敬敬的把水盆放下便离开,若冉见状走了过去,拿起一旁的帕子,“爷是不习惯让旁人伺候?所以才带奴婢来扬州的?” “不是。”沈沛一把抢过若冉手里的帕子,一股脑儿浸到水盆里,“难不成你以为,爷就离不开你了?” 沈沛随意的拧了拧帕子,就往自己脸上抹,若冉忍俊不禁,“爷,帕子反了。” 沈沛的手微微一愣,却并不打算把帕子调整过来,顺势擦了擦脸就丢回水盆里,“帕子反了有什么关系?瞎矫情。” 若冉:“……” 其实假扮夫妻这件事儿,若冉还可以用银子来说服自己,可真正让她为难的是卧室里只有一张床,还有一张是软塌,若冉看了眼软塌,慢慢的走到床边,想抱一床被子过去,打算在软榻上对付一宿。 手还没碰到被子,就被沈沛按住,“你又要折腾什么?” “您在床上睡,奴婢去塌上睡,奴婢每日醒得早,早些起来便是,不会被人发现的。”若冉可不愿和沈沛同塌而眠,先前在船上她晕的迷迷糊糊,如今可不敢造次。 “你把被子拿走了?我盖什么?”沈沛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她看,看的若冉只觉得自己在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那,您也不能不给奴婢棉被不是…这不,有两床…”若冉虽然不太怕冷,却也不是不会冷的。 沈沛却没搭理她,干脆利落的把人扯向自己,霸道的让若冉陪他一起睡,这话说得总会让若冉想起一些旖·旎的画面来。 其实吧,这些事情,她当真也没什么所谓的…… 可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爷,这可是在人家府里,您动静小点儿。要是传出去会被人说闲话的。” 若冉说的认真,沈沛已经冷的快要麻木,压根没有旁的心思,乍一听见这话,还有些莫名其妙,等到反应过来之后,脸都黑了,“你什么意思?” 若冉扭头看向沈沛,又想起了在船上时候听到的那些喘·息,她只当沈沛忍得辛苦,原本还以为…… “你把爷当什么人?”沈沛脸色黑的可怕,若冉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也知道自己误会了,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挺尴尬的。 她拉着被子,讨巧卖乖,“爷,奴婢有些困了。” 沈沛半句话都不想多说,只觉得若冉无时无刻不在浪费他的心意,他明明只是怕她睡在软塌上冷而已。 若冉不习惯和旁人同床共枕,难道他就习惯? 沈沛同样也是不习惯的。 “懒得搭理你。”沈沛气呼呼的卷了卷被子,背对着若冉,两床被子叠在一块儿,若冉平躺着,沈沛侧躺着,中间漏了好大一块地方。 若冉一动不动的,也不敢睡,她看着沈沛的背影,若有所思…… “爷……您明日要做些什么?” “哼。”回应她的是沈沛的冷哼。 “那奴婢明日要做什么?”若冉继续问道,“您有没有什么事要吩咐奴婢的?” 沈沛还是不理,只是这江南的夜晚,当真是冷的有些令人发指,炭火盆不能放靠的太近,可沈沛是真的冷。 然后若冉就瞧见沈沛缓缓的侧过了身,学着她的样子抓着被子看向床幔,微微的扭了扭头,“呵。” 若冉伸出手,扯了扯沈沛的袖子,“您不要生气好不好?” 沈沛还是不搭理她,若冉凑了过去,开始说花言巧语,“…这不是,奴婢想着日后您去见那些盐商,他们定会给您送些扬州瘦马……” “到时候……” “闭嘴。”若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沛粗暴的打断,她这话什么意思,沈沛当然也听的懂,只是他不愿听到扬州瘦马这几个字,更不愿听见若冉这般轻慢自己,“不要提什么扬州瘦马,尽倒胃口。” 若冉愣了愣,又被沈沛抱在怀里,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颈侧,如同在那艘船上一样,模糊了边界,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你也不准再说这样的话,爷不会对你做什么,好好睡觉。” 沈沛听不得这样的话,他不愿若冉自己这么说,同样也不愿意让其他人对她议论纷纷,所以,沈沛什么都不会做。 可他他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想起方才若冉问自己的话,不情不愿的开口,“明日去买些珠宝首饰,是给你自己选的,若是你自己选不出,就想想昔日给福安选首饰是怎么选的。” “奴婢一般,都是选库房里不能折现的送过去的……”非富即贵,很适合福安。 沈沛:“……这些话,往后就不必在爷面前说了……你自个儿心里有数就好。” 要是被福安知道,指不定又要闹。 若冉捏了捏自己的手掌心,轻轻的应了声,沈沛之后又和她说了许多话,说到最后他自己先撑不住睡了过去。 若冉见沈沛熟睡之后,小心翼翼的从他怀里退了出来:太温暖了。 可若冉还没来得及离开,就听见沈沛的喃喃低语,“阿冉……冷……” 若冉只觉得心情复杂,她有时候,当真真不知要如何面对沈沛,沈沛总是有半分能让她不知所措,无法招架…… 若冉见他嚷嚷着冷,只能靠过去,伸出手揽在他的腰上,这种肌肤相贴的动作,当真是会让人生出错觉来的。 “王爷啊…你能不能…”若冉轻启红唇,似乎有千言万语,却还是消弭于唇齿之间…… 若冉觉得自己这一宿怕是要睡不好的,她得好好盘算着,明日要如何问沈沛要银子才好。 …… 翌日一早,若冉半梦半醒间,只觉得心里堵得慌,还以为是自己昨日想银子想的太过分,导致心思郁结,结果一低头才发现,沈沛枕在她胸·口睡着了…… 若冉也不知道,沈沛是怎么办到的。 更让若冉觉得无奈的是…… 沈沛还没醒过来。 若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屋子里是有刻漏的,可如今这样的情况,也没法起身去看看,想把沈沛喊醒吧,就怕他发脾气扰的景府众人都不安生。 明日便是景家族长的五十大寿,这几日府中也有许多的客人,几乎都和他们安排在一处,许是就在隔壁院落,沈沛在清醒的时候都不一定会给人面子,更何况是睡着被吵醒。 若冉只能委屈自己,等沈沛睡到自然醒,偏偏她如此忍辱负重,沈沛还嫌“枕头”硌得慌。 沈沛睡了足足有一个时辰,睁开眼瞧见若冉,倒是挺疑惑的,“你什么时候醒的?” 若冉轻轻的咳嗽了两声,“奴婢比您早醒来一个时辰。” “这天寒地冻的,怎么不多睡会儿?难道是因为这里的床睡得不舒服?”沈沛优雅的打了个哈欠,眼睛微微的睁开了些,复而又合上,“的确……这床睡的也不怎么舒服,尤其是枕头,硌得慌。” 若冉:“……” “王爷您还是快些醒醒吧……景公子已经派人来催您了……”若冉面无表情的看着床幔开口,也不知一个时辰之前,到底在感动谁。 “爷,您方才枕着奴婢的手臂睡了一个时辰,奴婢的胳膊都麻了,您要给多少银子的补偿?”若冉越想越觉得不甘心,索性就问了出来,沈沛听到这话猛然睁开眼睛,看了眼她的胳膊,顺手捏了捏。 “都是骨头,怪不得这么硌得慌。”沈沛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只见若冉的脸色愈发差了,“您还是快些起吧…不要再说话了…” 虽然嘴里说着起,可她自个儿也还没动,着实低估了江南的冷,沈沛更是半点不愿意动,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若冉率先战胜了寒冷,飞快的穿好自己的衣服。 却不是她平日穿习惯的窄袖。 广袖飞舞的衣裙,若冉多少还是有些不太习惯,沈沛带她来江南的时候,可是什么都没有带的,这些衣裙是临时停靠在沿途的城镇买来的。 做戏就是要做全套才是…… “这边的人,都不怕冷吗?”沈沛在若冉不停的催促当中,总算不情不愿的起来,任由若冉给他穿好衣服,“这屋子里,怎么能比外头还要冷?” “您问奴婢?奴婢怎么会知道呢?您与其在这儿抱怨太冷,还不如快些把事情处理完了,我们早些回去呢。”若冉连哄带骗的把沈沛哄起来,打开门就瞧见院子里头站着好些个侍女,她错身让侍女进屋。 亲自绞干帕子递给沈沛,沈沛慢慢吞吞的洗了脸,任由若冉替他束发,他们俩一个做的习惯,另一个等的也已经习惯。 倒是看傻了一旁的侍女,可她们也是见过场面的,却不至于往旁的地方去想,只会觉得是沈沛和若冉二人感情好。 若冉也不会去解释什么,最终他二人便在一众侍女艳羡的眼神当中走了出去,景浔早早的在朝阳院外头等着,见他们出现,立刻迎了上去,“沈郎君,沈夫人。早膳已经备好,请这边走。” 不同于沈沛的坦然,若冉每次听见沈夫人这三个字的时候,都容易晃神。 若冉其实极少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沈沛同桌吃饭的经历,因此她多多少少是有些忐忑的,好在景家的这些女眷,都是极具有分寸的。 并未让若冉有多少的不自在。 早膳过后,沈沛和景浔一道出了门,若冉便由景家的嫡系女眷照顾,景浔几个姐姐和妹妹,年纪和若冉差不多,景浔的姐姐成了亲,此番回娘家是为了参加父亲的寿宴,至于景浔的妹妹,也大多数都定了亲。 因景浔再三交代不可怠慢若冉,于是这些景家的姑娘们,便铆足了心思要好好招待若冉,寻些有趣的玩意儿让若冉开心。 可景家出来的姑娘们,平日里的乐子,都是吟风弄月,写意山水,弹琴编曲……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乐子,倒不是家里不许,而是她们根本不愿… 于是这些个景家的姑奶奶和姑娘们,便带着若冉去了水榭听书煮酒,便是那个沈沛觉得多半脑子有毛病才会去的地方…… 若冉:“……” 煮酒也就罢了,听书能不能就算了?她着实不太有兴趣。 “沈夫人,您平日在家里,都做些什么?” 若冉听到这问话,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听书煮茶。” 听沈沛叨叨,顺便给他煮醒酒茶,还得捧上一颗糖。 “赏花,赏雪。” 看王府里的花开的如何,摘下来做糕点,顺便指挥指挥人扫扫院子里的落雪。 若冉此话一出,惹得一众姑娘们艳羡不已,江南虽有雪,却很快就会化,从未见过京城的鹅毛大雪。 “听兄长说,京城的雪美极了,沈夫人您可以给我们讲一讲吗?” “是呀是呀,我们长这么大还从未去过京城,也不知有没有机会去。” “沈郎君待您可真好,来江南办事,还带着您一道……”略略艳羡的声音传过来,若冉只觉得愈发恍惚起来,想让她们不要用尊称,却是一个都不听。 若冉只能心虚的承受着,她见景家这些姑娘们有兴趣,便说了一些雪景…… 就在若冉绞尽脑汁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来的便是灵顺寺的腊梅……还有,回府之后他被迫花了许多的梅花,最后还被沈沛讽刺不如猫儿踩的。 因为若冉引出了话头,几个姑娘们来了兴致,就要去作画……这大冷天的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都不怕冻手。 她们邀请若冉一起参加,若冉摆了摆手,推说想多看看江南的宅院,便没有参与进去。她坐在凉亭里,远眺湖面看风景。 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为了她人眼里的风景。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景家这些女眷们,画下了她形容的雪景,同样的也把沈沛和若冉画了进去。 “这……” “沈夫人说起那场雪的时候,形容的那么美,我们便猜测,您一定是和沈郎君一道看的。” 那副画最终送到了若冉手里,若冉收到这画,由衷的道了谢,“几位姑娘画技精湛,我倒是不知,自己原来这般的好看。是不是你们几个为了哄我开心特意画的?” 灵顺寺那场雪的确是漂亮的很…… 她高兴是因为雪漂亮,更因为她赚到了银子。 若冉平日里哄着沈沛,此时有心想要哄几个姑娘,当然是手到擒来,没一会儿功夫,就把几个姑娘哄的眉开眼笑的,同时也忽悠的她们终于放弃谈古论今。 只煮酒赏景。 可更多的话题,却是围绕在沈沛和若冉的身上,她们一个个的,成亲了的成亲了,还未成亲的也都定了亲,见沈沛和若冉郎才女貌,便想要多听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若冉:“……” 她和沈沛,到底哪里来的爱情? 她说的好听点只是秦王府非常体面的大丫鬟,再不济一点,便是通·房丫鬟,要去哪里扯爱情? 但是这会儿若冉牢牢的记住属于自己的责任,不得已清了清嗓子,不得已编出了一段,缠绵动人的爱情故事。 比如什么沈沛雪夜给她寻一盒糕点之类的…… 听得几个姑娘们眼泪汪汪的,直说平平淡淡才是真的。 看的若冉当真是于心不忍,事情是真事儿,只是人有点不太一样,寻糕点的人是她,吃的人是沈沛。 仅此而已,当然沈沛也陪同她一起,只是不肯下车……因为冷。 然后……景府的流言又有了新的变化…… 听说沈郎君对沈夫人极好的,雪夜还能去给沈夫人寻一盒糕点,只可惜人还是非常的抠抠搜搜,零花钱依旧不肯多给一钱银子。 听到新流言的沈沛:“…………” 到底有完没完? 32. 小王爷被碰瓷 沈沛觉得这姑娘大概是风…… 若冉陪同景家的姑奶奶和姑娘们在亭子里吹风, 赏景。另一边沈沛同样和一群江南学子,在画舫上吹风, 赏景。 虽不在同一处,也勉强算得上是,有“难”同当。 许是因为地处江南水乡的缘故,在古运河上每天都会有大大小小的画舫经过,或是才子佳人,或是文人雅客。 相邀一起游一段湖, 大家也许都是互相不认识的,甚至都不知对方姓字名谁,只不过是以文会友, 聚集在一起,高谈阔论,谈古论今, 各抒己见。 也许就因为这一段独特的缘分,成为知己。 在江南学子心目当中,沈沛和景浔因为一同南下的缘故成为知己,便是一桩美谈。 身为美谈的主人公之一, 沈沛也只能陪同他们一起, 充当一番文人雅客。 好在今儿个天气不错, 阳光和煦, 沈沛只觉得浑身上下暖洋洋的, 便也不计较在外头吹风。 “沈郎君, 这边是扬州的古运河……过往运输的重任, 可全靠这条运河……”景浔带着沈沛来到船头,全程陪同在沈沛的身边,替他讲解扬州的风土人情。 沈沛点了点头, 扬州是一个富庶的地方,运河两旁有许许多多做些小买卖的摊贩,沈沛还记得夜晚的时候这里有多热闹,灯火通明,古运河上的画舫更是从早到晚从不停歇。 无论这是附庸风雅还是文化特点。 都无时无刻不像沈沛展示着一件事,扬州是一个歌舞升平,安居乐业的地方。 “来这里做什么?”沈沛的手缩在氅衣里,根本不愿露出分毫,也不去管一旁热火朝天的江南学子们,若非必要,沈沛是一个字都不想写。 事实上,自从到了江南,沈沛就根本不愿意提笔…… 当然,教若冉写字除外,那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过来这里吹风?还是过来这里写字作画?本王一直挺想问,你们这都是什么习惯?”沈沛原本想问这是什么毛病,可话到嘴边还是收了回去。 “这船上摇摇晃晃的……你们从京城一路写到了扬州还没写够?如今还要在这画舫上折腾?到底是什么爱好?”沈沛当真是想不明白,是家里的书桌不好?还是书房的椅子不舒坦? “咳……”景浔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开口解释,“四季皆有不同的风光,听旁人描述,不如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只有这样,才能有创作灵感,于书画上,才能更上一层楼。” “人生,就是在不断学习中进步的。”景浔说的慷慨激昂,沈沛随意的点了点头,心说那是因为江南户外不冷,让他们搁京城试试,若是在外头支棱一张桌椅画画写字…… 指不定要被人当成傻子。 “所以,究竟过来做什么?”沈沛不改初心,继续问道。 景浔收回那发散的思绪,告诉沈沛他们今日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一个女人。 扬州知府许玉春的女儿——许梦娇。 这许梦娇是扬州第一才女,如今芳龄十七,却尚未婚配,才情满满,人比花娇。 是扬州众多才子的倾慕对象,可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沈沛理解的点了点头,就是这许梦娇,谁都看不上。 “所以?” “咳……许大人非常疼爱许小姐,若是这一次,能够引起许小姐的注意,定然能让许大人上心,他便会按照王爷您原先设想的那般去调查,届时再引出您的身份,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景浔说这话的时候着实尴尬的很。 他其实也不太愿意利用一个姑娘,只是如今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本也不是要对许梦娇做什么,不过是谈论学识,景浔私以为,按照秦王殿下的才学,一定能够脱颖而出,引起许梦娇的注意。 岂料沈沛听完这话,拧起了眉头,“你是要本王出卖色·相?” 景浔:“……” 他不是这个意思。 “王爷,您误会了……”景浔有些哭笑不得,“在下只是想让您在学识上引起许小姐的注意……因为人人都知,许小姐欣赏有才华的男子……” “呵……”沈沛只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江南学子才华横溢的比比皆是,她怎的就一个都没有瞧上?要不怎么说书生都头脑简单? “利用个姑娘家算什么本事?”沈沛冷不丁的开了口,回绝了景浔的提议,“若是要引起许玉春的主意,你回去说服你父亲,由他出面,举办一场诗词大会,设个大点的彩头,彩头便由本王来负责,办的热闹,盛大,不愁许玉春不知道。” 景浔听完之后,只觉得羞愧不已,连连道歉,沈沛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他心中的确觉得这许梦娇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当是自己想的有些多。 沈沛因为若冉的原因,最不愿做的事情便是利用姑娘家,无论这许梦娇到底是什么心思,沈沛都只想着敬而远之,横竖都与他无关。 景浔则因为沈沛的话,开始思考其可行性,只是没想到,他们不愿去“碰瓷”许梦娇。 双方却还是撞上了…… 画舫行至运河最繁华的路段,在那地方簇拥了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画舫,正中央是一座三层的巨大画舫,画舫的正中央还有一个大台子,花团锦簇的。 “是许小姐……” “这是在做什么?又在开什么诗会吗?” 同行的学子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景浔见沈沛没有什么表情,便询问要不要过去看看。 沈沛点了点头,他的确不想利用个女人,可这么多人一同在凑热闹,就他们要把画舫开走,更惹人注目。 等到了跟前,他们才知道是许梦娇又举办了一场诗词大会,便是在这古运河上,赢了还会有彩头。 更有一份神秘大礼。 沈沛见画舫上的学子们一个个跃跃欲试,也没想着打扰他们的兴致,便随波逐流去凑了凑热闹。 要参加的率先便要做一首诗,经过筛选,便能够登上画舫,最后层层角逐,脱颖而出。 沈沛看着那题词,半点兴趣都没有。 “多久能结束?” 与其在这里比这些东西,还不如回去教若冉写字。 “这个不太清楚,若是遇上学子们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总会多浪费一些时间。”景浔也说不上,毕竟这种聚会时常都有,大家也不是想要什么彩头,不过就是想多多交流一番。 沈沛脑海里涌现出的便是文化差异这四个字,若是在京城……这样的诗词盛会也许不会有,但是会有很多打马球,蹴鞠之类的活动,尤其是春猎和秋猎,更是热闹非凡。 入乡随俗。 沈沛亦只能看着。 “王爷要不要也去看看?”景浔在一旁开口,“若是先前没有遇上也就罢了,如今遇上了……如果不去,反而会让人生疑。” 沈沛:“……” 沈沛没法子,只能在纸上草草的写下一首诗,景浔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你不用写?” 景浔笑而不语,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边上同行的学子们开始大吐苦水。 纷纷说若是景浔上了,那就没他们什么事情了。 所以…… 在扬州有一个非常不成文的规定,便是这大大小小的娱乐聚会,没有彩头的便罢了,有彩头的,通通不准景浔参加。 沈沛:“……” 沈沛觉得自己被景浔坑了,便问一旁的学子们能不能弃权。 “沈兄你为何要弃权?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可以和许多才子们一起交流学习……” “况且,这次的彩头好像是夜明珠,非常的漂亮,流光溢彩,是紫色的。以前从未见过……” “是吗?”沈沛一听夜明珠便来了精神,也没注意他们之后讨论的神秘大礼是什么,整了整衣衫,重新写了一首提上去,“去跟他们说一声,先前拿错了。” 景浔看着沈沛的动作,有些茫然,凑过去小声的说,“王爷您不是不愿意参加吗?难道是为了那夜明珠?” 沈沛横了景浔一眼,“本王什么夜明珠没见过?会这般的肤浅?不过是初来扬州,听闻扬州盛会,想要和众学子们,多多交流一番罢了。” 夜不夜明珠的不重要,主要是为了文化交流。 在沈沛的认真对待下,那首诗很快就被选中,许梦娇亲自圈了十首诗词出来,让侍女们去各个画舫上把人请上去,景浔原本是想陪同沈沛一道上去。 可却不被允许,他担心的看着沈沛,却被沈沛制止。 “不过是交流而已。”沈沛没放在心上,他的身份没有人知道,不会有什么危险。即便是有什么危险,景浔一个弱书生,能做什么? 登上画舫,沈沛便见到了另外的九个人,长得都是一表人才,芝兰玉树,最次的也是眉清目秀,容貌不俗,要不是知道是文化交流,沈沛还以为是许梦娇在择婿。 他往正中央粗粗的扫了眼,只见那儿坐了个女人,蒙着面纱,看不清楚什么模样,沈沛也没心思探究便收回了目光。 凭她长得什么模样,总不至于越过若冉去。 “今日春风和煦,阳光明媚……”一个侍女在许梦娇的示意下走上前来,洋洋洒洒说了一大片,沈沛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原来这就是题目。 当真是啰里啰嗦,不知所云。 要不是他书读得多,估计都还听不明白。 待那侍女说完,沈沛几乎是同一时间,提笔落纸,那侍女的视线往他们中间转了转,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走回许梦娇的身边,指着沈沛的方向冲着许梦娇耳语。 “小姐,奴婢方才看过了……那位郎君……” 而沈沛对于这一切一无所知,他方才听那学子说起夜明珠的时候动了心思,若冉很喜欢这些东西,而他似乎也没见过紫色的夜明珠,若是能拿回去给她。 总不至于见天问自己要银子了吧? 也因此,沈沛多用了几分心思,无论是画作还是诗词,都是颇为认真的。 到最后只剩下了他和另一位学子单独角逐。 沈沛被这乱七八糟的规则绕的头疼不已,好不容易坚持到了最后,没想到居然是比国学。 沈沛的国学是沈靖手把手教的,皇兄在他幼时便对他极尽宠溺,偏偏在学问这事上,半点儿不能松懈,沈沛有信心,结果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你问我答,一来二去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结束。 最后的结果是沈沛胜出。 沈沛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心说江南果真是人杰地灵卧虎藏龙,今日好在是胜了,若是让皇兄知晓他在江南和人比国学还输了,指不定要怎么教训他。 沈沛拔得头筹,自然引得所有人瞩目,尤其他还是一个陌生面孔,更是让人议论纷纷,想要探究一二。 沈沛上来的信心十足,却不曾想有时候太过于出色,也不是一件好事。 许梦娇亲自把装有夜明珠的匣子递给沈沛,沈沛随手接过,打开盒子看了看,确定无误之后便把主子往袖子里一揣,转身就要走。 还未迈开脚步身后便传来许梦娇的声音,“这位郎君请留步……” “还有事?” 沈沛不明所以的转身,只见许梦娇一步一步的走到沈沛面前,“郎君可还记得,方才小女子说过,还要一份神秘大礼。” “不记得。”沈沛不甚在意的开口,什么神秘大礼他也没多少兴趣,上来走一遭纯粹是觉得紫色夜明珠稀罕,若是颗普普通通的,这艘画舫沈沛都不会上来。 “那……这位郎君,可想要这份神秘大礼?”许梦娇继续问道,面纱遮住他的半张脸,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眸望向沈沛,若是旁人,只怕骨头都酥了一半。 可沈沛却只觉得有些莫名,“我不要你的大礼,你还能省下银子,这般看着我做什么?我只听说过强买强卖的,可没听说过要逼着人收礼的。” 许梦娇:“……” 许梦娇有些难以启齿,只是这么久以来,也只有沈沛一人能入得了她的眼,她其实也没有办法,沈沛看着就非富即贵的,也许……也许能够帮她。如果……如果不抓紧机会的话,她迟早会被被父亲胡乱送给旁人。 “这位郎君……其实今日,这场聚会,是家父特意为小女举办,择婿的聚会……”许梦娇缓缓的解开自己脸上的面纱,优雅的扬起唇角,一颦一笑都深入人心。 “那份神秘大礼……便是小女子。” 许梦娇此语一出,人群中霎时议论纷纷,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回事,对于这桩美事,大家都是乐见其成的,毕竟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如今更是以文想结交,若是能够结为两姓之好,那更是美事一桩。 许梦娇长得极美,人比花娇,她身上有着江南女子独有的柔美温婉,更因为饱读诗书,书卷气息极其浓郁,很容易获得旁人的好感,至少同上画舫的男人里,便有一多半,骨头都酥了。 纷纷艳羡的看向沈沛,而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了个正着的沈沛,只觉得——麻烦。 “令尊脑子不好?”沈沛冷不丁的问了一句,还能记得加上个尊称,他只觉得自己已经非常有礼貌。能把好好的一个女儿当成是物件一般当众择婿的,如果不是脑子不好,便是根本就没把这个女儿放在心上。 许梦娇傻了眼:“……这位郎君,何出此言?” “你对你的未来夫婿,便是这般随意?诗词歌赋比一通,哪个胜出了,就能当你的夫婿?都不需要了解一番?看看彼此之间合适不合适?”沈沛淡漠的看了眼许梦娇,并没有被她娇美的容颜所吸引,反而觉得这件事情非常的可笑。 “你既要择婿,怎么不打听打听清楚,我是什么情况?怎么不打听打听清楚,同上画舫的这些男子,是什么情况?”沈沛半点也不想给许梦娇面子,先前看在是个姑娘的份上不想利用她,如今倒好,居然把主意都打到他的头上来了? 可真是好算计。 “我家中已有妻室,这次会过来只是看上了这彩头,只因吾妻喜欢五颜六色的珠子,我想赢了去讨她欢心,按照你所言,我是休了妻子另外娶你?还是把你迎进门做妾?”沈沛冷漠的看着许梦娇,想看看她到底怎么回应。 沈沛只觉得这事儿能走到这一步,多少有点可笑。 许梦娇要择婿,就这般的儿戏?先前没有透露出半点,等到结束了再来这么一遭,被她看上的人要如何? 是赶鸭子上架去成亲? 这不是脑子有病,难不成还要沈沛夸一句真聪明? 许梦娇怔怔的看向沈沛,似乎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这位郎君的意思是……不会娶小女子?” “我为何要娶你?”沈沛挺想问问许梦娇是不是这画舫太高,她在这上头待得太久,被风给吹傻了,“你是没听见我说话吗?我有妻子。” “既然……既然郎君已有妻子,为何还要上这画舫来?”许梦娇含泪欲泣,眼泪婆娑的看向沈沛,一双美眸转盼生情。 看的所有人心思各异,一时间也被许梦娇牵着走,埋怨沈沛既然无意,为何还要上画舫。 一个个完全忘记沈沛先前说了什么。 许梦娇倒是好打算,若是她看得上,便说这是择婿,若是看不上,便另外找个比夜明珠更贵重的东西出来搪塞。 这怕是把所有人都当成是傻子了吧。 本着恻隐之心,沈沛本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落许梦娇的面子,无论基于什么原因,这点儿风度他还是有的,只可惜……她用错了手段。 “你有说过,这是为了择婿吗?”沈沛冷冷的问,“你问问这个,他知道你是为了择婿吗?” 沈沛指着一个对许梦娇毫无心思的男子问道。 那男子连忙摆了摆手,“这位郎君莫要说笑,小生完全不知这是,会上画舫来,也和郎君的心思一样,想赢了彩头去,讨娘子欢心。” 那男子原本是不想说的,总觉得这是夫妻二人之间的事儿,说出来有些羞赧,如今见沈沛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他也鼓起勇气说了出来,如今说出来之后,倒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那你呢?”沈沛指了指另外一个。 岂料另外一个更加的坦荡,“小生缺钱,想要赢了彩头去换银子。” “听见了?”沈沛淡淡的看了眼许梦娇,“所以你是要拆散恩爱情侣?让他抛妻弃子娶了你?还是觉得,我应该抛弃妻子娶你?” 沈沛冷冷的盯着她看,若不是他还有用得着许梦娇的地方,只怕这会儿说的话还要严厉。 “许小姐有个不懂事的父亲没有什么关系,只希望许小姐可以爱惜自己,莫要帮着父亲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沈沛还算是给了许梦娇面子,把一切的错都推到许玉春的头上去。 可事实真相如何,也唯有许梦娇自己知晓。 沈沛率先下了船,那些同他一道上画舫的也三三两两下去了,沈沛特意让景浔把那说缺银子的书生找了过来。 两人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聊了聊。 那便是同他论国学到最后的那一个,沈沛拿出荷包,想找找银票,结果碎银子碰撞的声音引得所有人侧目。 连同那书生也是狐疑的不行,“这位郎君……” “夜明珠不能给你。”沈沛抓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过去,“我看你才学不俗,怎么没去参加科考?” 那人倒也不介意提起这些,只说是家里太穷耽搁了,不过已经筹足了路费,可以去参加今年的秋闱,沈沛又一次把银票递过去,“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也不知会不会遇上什么意外,多带些银子可傍身,只当是…我不愿朝廷损失一个人才。” 那书生这才没有推辞,只是问了沈沛的名,说日后定会报答他的,沈沛倒也没觉得这书生说的是假话,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坦坦荡荡说出自己缺银子想去赢彩头的人,可不会说话不算话。 沈沛的名头人尽皆知,他见这书生一身傲骨,倒也想着有机会可结交一二,若这书生日后真能金榜题名,也算缘分,沈沛想了想便说了自己的字。 送走那书生之后,沈沛就见到同船的学子们一个个笑的颇为不怀好意,“沈兄对嫂子的心意,当真是日月可鉴……” 经过几番交流,除了知晓沈沛身份的景浔还恭恭敬敬之外,他们都已经开始称兄道弟起来,沈沛倒也没有反感什么,这些个书生们,除了动不动就喜欢写写画画,也没什么大毛病。 何况,不知者不罪。 “我只是去同学子们交流。”沈沛一本正经的开口,偏偏他们一个字都不相信,非要说这是书上才有的动人爱情,于是几个人纷纷为这绝美爱情感动了,决定去做一幅画送给沈沛,要把今日的事情画下来。 沈沛:“…我真的只是,为了去交流学问。” “沈兄,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们都明白的。” “你放心,我们不会在嫂子面前说漏嘴的……” “我们真的不会告诉嫂子,你是特意去赢夜明珠的……” 沈沛:“……” 这些书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已经听不懂人话了吗? …… 这边的事情很快就平息下来,可后续带来的问题却远远不止,等到许玉春听说这件事之后,狠狠的责备了许梦娇一顿,“谁让你自作主张的?忘了为父跟你说过什么吗?” 许梦娇哭的梨花带雨,拼命的求着许玉春不要把他送给乌宝林,她一个官家小姐,怎可嫁给一个盐商做填房? 可无论许梦娇如何哭泣,许玉春都没有多看一眼,径直离去,出了门之后便让人去查查今天那男子到底是什么人。 不是许玉春自夸,他这个女儿长得那当真是如同娇花软玉一般,居然还有男人能把持得住? 不等许玉春派人去请乌宝林,乌宝林便自己送上门来,两人去书房寒暄了几句,便极快的进入了正题,“不知许大人可知晓今日之事?” 许玉春连连点头,乌宝林年过四十,保养得当一身的富态,如今虽然是一副谦卑的模样,,口中恭敬的喊着许大人,可若是有第三个人在场便能看得出来,处于主导位置的,是乌宝林。 “听说,此人姓沈。”乌宝林轻轻吐出一句话。 许玉春瞬间瞪大了眼睛,“沈?” 这是,国姓。 难道来的是什么皇亲国戚不成? 33. 收拾烂摊子 江南人杰地灵,你小叔叔去…… 乌宝林的一句话, 让许玉春上了心,同时也深深明白了一件事, 乌宝林这个人,当真是有手段,有门路。 今天才发生的事情,许玉春都还没来得及去查,乌宝林却已经知道了线索。 这一点,让许玉春心中属实不爽, 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乌老板可知道那是何人?” 乌宝林摇了摇头,“沈乃国姓, 许是哪一位皇亲国戚也不一定,这官家的事情不应该是许大人更加了解吗?” “乌某一届商贾,怎么能知道那么多?”乌宝林轻轻的瞥了一眼许玉春, 像是不经意间的提起,“乌某也知自己是什么身份,所以许小姐,不愿嫁给乌某也是人之常情。” “乌老板说的是哪里的话?小女能够嫁给乌老板, 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都是小女不懂事, 这件事情, 老夫一定会好好的处理的。”许玉春憋着一股气和乌宝林赔着笑脸。 心中着实不爽, 可许玉春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乌宝林在京中极有门路, 若是得罪了乌宝林,只怕是乌纱帽不保,上一任知府便是前车之鉴。 “许大人打算何时把令嫒嫁给乌某?”乌宝林也不含蓄, 直接开门见山的讨要,他府中虽然蓄养了许多扬州瘦马,可玩物一样的东西,哪里比得上真正的官家小姐? 况且许梦娇美名远播,就算脾气差一点,也没有关系。乌宝林全当是养一个漂亮花瓶在家里。 许玉春咬了咬牙,却怎么都答应不下来,他倒也不是舍不得这个女儿,只是骨子里还有些清高和虚伪在,把女儿给一个盐商当填房,当真是…… 屈辱至极。 “许大人不愿意?”乌宝林笑眯眯的问道。 许玉春摇了摇头,“老夫并非不愿,可扬州城人人皆知老夫疼爱女儿,总要风风光光出嫁才可以……” 乌宝林点了点头,也没揭穿许玉春的小心思,他这次过来也不仅仅是为了许梦娇,还有更重要的事儿,“听闻那姓沈的郎君就住在景家,景家家主五十大寿,许大人不去一趟吗?” 景家是扬州的名门望族,于情于理,许玉春去一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只是如今被乌宝林点出来,就像是乌宝林在指使自己做事一般,这让许玉春非常的不满。 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乌老板说的是……那这沈郎君的身份……是不是要……” “这事儿就用不着许大人操心,乌某自有打算,许大人还是好好准备送许小姐出嫁,安安心心当岳父的好。”乌宝林说的轻巧,许玉春便觉得有一口血堵在自己的胸口。 等到乌宝林走后,许玉春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把书桌上所有的东西扫落在地,真是窝囊,他堂堂一方知府,居然活的这么窝囊,居然要对一个商贾言听计从。 不多时管家走了进来,对书房里的满地狼藉,似乎早已经习惯,他目不斜视的走到许玉春身边,从怀里抽出一沓银票,“大人,这是乌老爷派人送过来的。” 许玉春一看那些银票,眼睛都亮了起来,面额一千两,这一沓,足足有一万两,许玉春接了过来,轻轻的数了起来。 “派人过来收拾收拾……去选一件礼,本官明日送到景府去。”许玉春收了银子,心里的怨气不知不觉减少了七八分。 管家恭恭敬敬的下去,一切都井然有序,麻木不仁。 乌宝林经常出入许府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许梦娇知道许玉春想把她送给乌宝林当填房,只是迟迟还没有行动,倒不是许玉春心疼自己,只不过是银子没有谈拢,乌宝林有钱,也不介意多花点银子,许梦娇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件货物一般,等着被待价而沽。 “小翠,你真的听清楚了?那个郎君姓沈?”许梦娇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追问。 那叫小翠的侍女连忙开口,半点都不敢隐瞒,“奴婢听到乌宝林是这么说的,老爷还说明日要去景府看一看,小姐,若那郎君真的姓沈,这……事情能有什么转机吗?” 许梦娇点了点头,“沈是国姓,那郎君气度不凡,想来定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原本想着那位郎君非富即贵,定不会被乌宝林一流陷害,本打算求他带我离开,等出了扬州城,天高海阔,就算死在什么地方也没有关系……可没想到那位郎君是有妻子的,我总不能硬生生的讹上去拆散人家。” “可是小姐,那您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嫁给乌宝林,他都四十岁了,还是个商人……” “谁让我有一个,这么见钱眼开的爹呢?”许梦娇苦笑连连,可她心中清楚,许玉春哪里是见钱眼开,分明就是利欲熏心。 明知扬州瘦马残忍至极,却偏偏要去分一杯羹。 “爹明日要去景府,我得想办法混进去。”许梦娇紧紧的握拳,也不管这么做到底是什么后果,她不愿意嫁给乌宝林,所以她要为自己打算。 为自己谋求一条生路,如果什么努力都做了,最后还是无法如愿,许梦娇宁愿死,也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把我书架上的那些游记孤本取过来,明日送去给景大公子。”许梦娇爱惜的看着自己的书籍心中不忍,却也明白如今这样的情况,也许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何况是孤本? 送给景浔,好歹景浔还会爱惜。 …… 乌宝林离开许府回了家,到书房写了一封信,信上仔仔细细的描绘了沈沛的样貌和性子,而后飞鸽传书送回了京城。 乌宝林虽然在许玉春面前趾高气昂,那是因为许玉春是个蠢货,在其他人的面前可不会如此。乌宝林能在扬州只手遮天,可不仅仅是有钱,他左右逢源,交际的手腕可是一流,如果不是因为商人贱籍,他不能科举入仕,只怕是朝中要多一个奸佞贪官。 “老爷,您一直心事重重的,可有什么不妥吗?” “有点担心罢了,毕竟……这个节骨眼儿,一位姓沈的年轻男子忽然出现,怎么想怎么蹊跷。”乌宝林小心谨慎惯了,在不知道具体情况之前也不会轻举妄动,“如今也只能传信回京里问问,到底哪一位身份贵重的不在……” 乌宝林自然是小心谨慎,动作也足够的快,可沈沛的动作比他更快,几乎是刚出京城,就已经想好了全盘计划,也早早的传信给沈靖,沈靖对于这种毫不负责,留下烂摊子给自己收拾的弟弟当真是没了脾气。 还不能撂挑子不管。 只能专程去找苍玄帝,说明情况,让苍玄帝去头疼。 “你,再说一遍?”苍玄帝不敢相信的看着沈靖,“人就这么走了?不怕你母后怪罪?” “母后那边,不是还有父皇在吗?儿臣相信,父皇一定可以好好的安抚母后的。”沈靖一顶高帽子戴上去,苍玄帝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你弟弟不能被你母后骂,父皇就没关系了是吗?” 沈靖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只是装模作样的摸了摸鼻子,“母后如何舍得骂父皇呢?” 苍玄帝:“……” “行了,这件事儿朕心里有数,你且回吧。”苍玄帝没好气的开口,赶苍蝇似的把人给赶走,等到沈靖快要走出御书房,才交代了一句:“不要让你母后太伤心。” 沈靖应了声是,算答应下来,事实上若非因为皇后,他早就容不下姜家了,如何能让姜家继续在这儿蹦跶? 如今沈沛去了江南,会不会让母后太伤心,就看姜家到底在江南,做了点什么了。 沈靖回到东宫,就看见宋慕祯带着沈佑安在散步,小小的孩子一看见沈靖就跑了过来,扑到沈靖的怀里,“父亲……” 沈靖唇角含着笑,一把把孩子抱了起来,“佑安在做什么?” “和母亲散步……”小小的奶娃娃窝在沈靖的怀里,扯着他的衣襟,撒娇“和母亲一起,等父亲回来。” 沈靖看向宋慕祯,太子妃温温柔柔的笑着,“臣妾可是带着佑安刚从母后那儿回来,殿下可要如何奖赏臣妾?” 沈靖抱着奶娃娃走过去,空出另一只手牵起宋慕祯,宽大的朝服把两个人交握的双手掩盖住,他看向妻子,轻声询问,“慕祯想要什么奖励?” “殿下愿意给什么,就给什么,臣妾不挑剔的。”宋慕祯后退一步,想要拉开彼此的距离,倒也没有什么旁的想法,不过是想从身后看着他们父子二人,可是沈靖却把她扯到了自己身边,和自己并肩而立。 “那,孤陪慕祯回一趟娘家可好?听闻岳母近日身子有些不适。”沈靖像是闲话家常一般的和宋慕祯商量,其实太子妃母亲的身子已无大碍,不过是天气冷引起的一些小毛病,宫里已经派了御医过去,便是宋慕祯都没有太担心。 可这会儿听沈靖提起,她的心里,到底还是感动的,沈靖对她的好,她心中都清楚,也许沈靖没有办法做到独一无二的承诺,可宋慕祯只需要知道沈靖对自己的爱护和尊重,就好。 宋慕祯轻轻的点点头,提出另一个要求,“带着佑安一起。” “好。”沈靖轻声应下,而后便看着儿子,耐心的问他今日做了什么,孩子虽然还小,却异常的聪明。 等到沈佑安把今日的所见所闻尽数说完之后,就缠着父亲问起了别的事情来,“小叔叔去了哪里?为何这么多天都不来看佑安?” 沈靖想起这事儿,就有些想笑,他抱着儿子戏谑的开口,“去醒脑子了。” 江南人杰地灵,人才辈出,沈沛都去熏陶熏陶,也许就能够开窍了。 奶娃娃听不懂,皱着一张脸看向沈靖,沈靖笑而不语,他又去看母亲,宋慕祯也不说话。父母都在笑,沈佑安不知他们在笑什么,可跟着做总是没错的,小娃娃也笑了起来。 沈靖见状,更是乐得不行。 一家三口温馨的模样,着实羡煞旁人。可是东宫里所有的女人都知道,太子也许是属于她们的,可沈靖却只属于宋慕祯一人。 …… 京城里的一切就如同沈沛所言不需要他去操心,他甚至根本不担心许玉春有所行动,这些事沈沛压根没放在心上。 回到朝阳院后,沈沛还在外头便停下了脚步,从袖子里掏出那只锦盒,他打开看了看,本想着连同锦盒一起给,想了想又把锦盒给扔了……不能显得太重视,免得若冉太得意。 沈沛闲庭信步的进了屋,发现若冉正在练字,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有朝一日能看见这一幕。她多知道些知识,道理,学识,日后也不容易吃亏,这么主动的练字,这是终于知道他的苦心了? “真是稀奇啊……” “王爷您回来了,您瞧哪儿,奴婢已经练了三个时辰了,都有记录的,加上今日的七两银子,您一共需要给奴婢十两。” 沈沛:“……你什么意思?” “奴婢想今日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凑个整。” 沈沛:“……” 凑个整?呵,凑个整…… “爷您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若冉惊讶的问道,不是说很忙吗? 他怎么回来了?他为什么不回来,他不能回来吗? “爷要是不回来,你还想怎么凑整?凑二十两?” 若冉没敢吭声。 沈沛木着一张脸把手里流光溢彩的夜明珠塞到她手里,“随便捡的,拿去玩吧。” 而后不甚在意的坐在椅子上,装模作样的拿着一只茶杯把玩,就是不去看若冉一眼。 若冉看着那流光溢彩的紫色夜明珠,就知道这东西价值连城,捡的?要去哪里捡? 沈沛当真是…… 若冉看了他一眼,捧着夜明珠惊喜连连,“这么好看的夜明珠是哪里来的?王爷,这一定很贵吧?若是去换银子,能换多少?” 沈沛一听这话,哪里还坐得住,他凶狠抬起头,语气不善的盯着她看,“你敢。” 当真是欠收拾! 34. 许梦娇的羡慕【加更】 您永远都无法想…… 沈沛一听到若冉这句没心没肺的话, 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他站起身冲到书桌边上一把抢过若冉手里的夜明珠, 就怕晚一会儿,这颗千辛万苦赢来的珠子就要被她拿去换银子。 “你想干什么?”沈沛提防的问道。 “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想换银子?你打算换多少?”沈沛冷冷的瞪着她,脸色非常的不好看,若冉看着沈沛手里的夜明珠,有点儿想拿回来。 “爷,您不是说, 给我的吗?”若冉眼巴巴的看着那颗夜明珠,这会儿有点后悔要去试探沈沛,简直就是和自己过不去。 “给你?给你去换银子吗?”沈沛凶巴巴的开口, 一点都不信任若冉,“你想换多少银子?” “不……不换银子,奴婢怎么舍得换银子呢?”若冉讨好的开口, “这样颜色的夜明珠,奴婢从未见过。” 沈沛才懒得搭理若冉,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什么人,见人说人话, 见鬼说鬼话, 跟自己说的话, 十句里面有大半都是假的。 “你觉得爷信吗?”沈沛木着一张脸瞪她。 若冉走过去, 扯了扯他的衣袖, 软软的说了几句话哄他, 可沈沛根本不为所动, 任由若冉如何撒娇,就是不肯把夜明珠给她。 “奴婢对天发誓,真的不会拿这个珠子去换银子的, 您看啊,您从前赏赐给奴婢的那些,奴婢什么时候拿去换过银子?”若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扯着沈沛的袖子就要去抢珠子。 沈沛的思绪被她给带偏,当真想起了她说的那些珠子,好像还真的没有被换成银子过? 他没有提防若冉,手里的珠子被她抢了去,若冉紧紧的抓在手心里,笑的像一只偷腥的猫儿,那狡黠灵动的眼眸滴溜溜的转悠着,落在沈沛的眼里,他只觉得分外有趣。 也没过多的计较她的以下犯上,只不过见钱眼开的人儿总会有乐极生悲的时候,她没有站稳,身子直直的往后倒去,沈沛见状连忙过去阻挡,结果—— 两人齐刷刷的倒在了地上,沈沛护着若冉倒下来的时候,眼尖的瞧见若冉就要撞上桌子的尖角,他甚至都来不及思考,就用手护住她的脑袋,尖角重重的撞在沈沛的手臂上,他只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痛,差点儿被逼出泪花来。 但沈沛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只是把人紧紧的搂在怀里,生怕她伤到,可嘴上却是得理不饶人,中气十足的骂道,“你这是要钱不要命了?” 若冉:“……” 她最近这是怎么了?怎么接二连三犯这样的低级错误?难道是没有人对她耳提命面的缘故? 若冉想要起来,可她被沈沛搂的太紧,根本就动不了,她能够感受到沈沛护着她的动作,也听到了方才的动静,这会儿心里有些着急,急忙追问道,“您是不是伤到哪儿了?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放肆了,您没事儿吧?” “本王能有什么事?大惊小怪的,成日里咋咋呼呼成何体统?”沈沛看也没看自己的手臂一眼,视线一直在若冉身上打转,生怕方才那一下,磕着了她的头。 “是奴婢的错……”若冉很是愧疚,沈沛没理她,慢吞吞的从地上坐起,安抚了若冉的情绪,顺便还让四喜把外头的人给拦住。 这一地狼藉的,指不定旁人要误会什么。 就算不误会,若是让旁人知晓他们俩是为了抢一颗夜明珠闹起来的,这不是白白被人笑话吗? “爷,您的手……”若冉抓着沈沛的手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发现上面红了一大块,很明显是方才撞到的,这么大一块,只怕明日就会变成青紫色的淤痕,“这……疼不疼啊?” “疼什么疼?这点小伤有什么大不了的?”沈沛满不在乎的开口,又从袖子里掏出另一个锦盒扔到若冉怀里,“看看喜欢不喜欢。” 若冉疑惑的打开锦盒,才发现是一支步摇,她从前是不戴这些东西的,因为身份不符,穿着侍女的衣裙,戴不了这些华丽的首饰,如今倒是有了华丽的衣裙,沈沛也让她去选一些自己喜欢的首饰,可若冉是个极有分寸的,只选了一些最基础的。 简洁大方,够用,也不会太过僭越,旁人只当她是不喜繁琐。 至于自己喜欢的,她哪里有喜欢的首饰? 喜欢又能如何?如今的身份是假的,如今的衣裙是她根本不能穿的,等回到京城,在江南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迤逦的梦,梦到底是梦,总会醒过来的。 锦盒里的步摇非常的漂亮,红玛瑙和金丝相互交织累起来流苏步摇,上头还点缀着一些珍珠。 时下珍珠很是难得,只有沿海才有,更别提这红玛瑙镂空的金丝工艺,这支步摇,只怕是价值不菲,若冉小心的问沈沛,“是爷特意为奴婢买的吗?” “你做什么梦?”沈沛直接泼了若冉一盆冷水,“爷哪里有空去挑选这种女人喜欢的东西?就,瞧着这夜明珠的时候,顺便看到了,老板说买夜明珠送簪子,爷想着你眼光不行,这簪子也不花钱,就顺手收了。” 若冉认认真真的听着,看着手里的步摇,心中明知道不合适,却实在是办不到拒绝。 “不是买的,是送的,明白吗?”沈沛再三强调,若冉轻轻点头。 说了句自己很喜欢。 沈沛见她喜欢,心中自是极高兴的,却根本不肯表露出来,不屑的哼了声,“谁让你眼光那么差。” 若冉把那支步摇妥帖的收好,又去翻了翻新买的衣裙,才发现这支步摇无论和哪一件裙子都非常的般配,明显是特意选的。 “你在想什么?半天不说话?”沈沛不经意间的揉了揉自己的手臂,见若冉不说话,又按捺不住的开口问她。 若冉转过身,冲着沈沛笑了笑,“奴婢觉得这店家当真是大方的很,送的步摇和奴婢的衣裙很般配呢。” “那不是废话……本王可是选了……”沈沛话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尴尬的咳嗽起来,面对若冉探究的眼神,立马转移话题,“你就当店家眼光好。” 若冉含笑应允,意有所指,“店家的眼光,真的很好呢。” 沈沛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只是手臂上火辣辣的痛,他的脸色都快要绷不住,于是便指使若冉在屋里收拾东西,借口自己要出门办事。 不等若冉说话,就快步的走了出去,一出院门便拽着四喜去找景浔,沈沛用力的掐着四喜的手,咬牙切齿道,“赶紧想想法子,爷快疼死了!” 四喜抓了抓头发,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爷,您,您疼啊?” “废话!”沈沛没好气的往四喜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爷的手又不是木头做的,当然会疼!” 沈沛只觉得手臂上那一块火辣辣的疼着,疼到了他的心里,他可从没有受过这样的罪,“发什么呆,还不赶紧去想办法。” “哦…哦……”四喜还是没反应过来,心说看王爷刚才那模样,真没觉得有多少疼,“爷您既然手疼,怎么不同若冉姐姐说,若冉姐姐一定会……会……” “会有法子的……”四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沛狠狠的瞪着,以至于后面这些话,他越说越轻,声音微不可闻。 “闭嘴。”沈沛冷冷的骂道,“你再敢多说一个字,爷就把你打死。” 四喜吓得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沈沛疼的脾气愈发暴躁起来,江南水乡的宅院和北方到底是不同的,秦王府的布置大气恢宏,可景府的布置却是水榭亭台,九曲回廊。 很容易迷路,沈沛这会儿心思都在手上,走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走错了路。 问四喜景浔住在哪里,问了几句才发现没人回应。 一转身只见四喜捂着嘴像只鹌鹑似的跟在他身后,心里愈发烦躁。 “爷在问你话,你哑巴了?” “不是您让奴才不要说话的吗?奴才不敢说。” 沈沛:“……” 罢了罢了,都是些蠢货! 沈沛气呼呼的自己找路,等好不容易找到景浔的院子,沈沛已经气得火冒三丈,一连喝了好几口冷茶,才把心中的怒火压下去。 景浔见到沈沛过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沈沛手上的痕迹已经渐渐变得淤青,得用药酒揉搓开才行。 药酒送来了,揉搓的手法也很简单。 只是这执行的人就有点儿难办起来,景浔不大敢放肆,四喜……那就根本不敢动。 正常人谁敢去碰沈沛? 万一被打死了怎么办? “爷……要不,要不,还是让夫人来吧?”四喜口中的夫人自然是若冉,他能在沈沛身边伺候那么久,当然也不是个蠢的。 沈沛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命令景浔替他搓药酒,景浔苦笑连连,可根本就不敢违抗,只能赶鸭子上架,挽起袖子就要动手,刚要碰上沈沛的手背,就被他喝住。 “等会儿。”沈沛看了眼淤痕,着实不忍直视,他招呼四喜上前来,另一只手捏住了四喜的胳膊,梗着脖子让景浔动手。那模样,活像是要上刑场。 惹得景浔也开始紧张起来,“王爷……要不,还是让若冉姑娘来吧?” “哪儿那么多废话?本王准备好了,你快些动手。”沈沛一副全然无所谓的模样,当真是把景浔给骗过去了。 也许是景浔从未见过有那么怕痛的男人,也许是景浔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结果他一动手,就听见沈沛惊叫出声,把景浔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僵硬着根本不敢动,可比沈沛叫的更大声的那是四喜……他纯粹是被沈沛捏疼的。 “爷……爷……您轻点儿,轻点儿,奴才明儿个还要陪您外出……您倒是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四喜不住的求饶。 沈沛总算是恢复了一些理智,冷冷的喝道,“闭嘴,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景浔:“……” 四喜:“……” 两人都很有默契的忽略方才听到的那一声尖叫,也许是他们听差了,秦王殿下是不可能发出那种声音的。 打死,都不可能。 于是这一天,景府的侍女们,在他们大少爷的院子外头,就听到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声儿,有好奇者去一探究竟,一打听才晓得,是大少爷在练习口技。 侍女们纷纷觉得稀罕,只觉得他们大少爷,那是越来越博学了呢。 …… 翌日一早,若冉和往常一样,先沈沛一步醒来,她发现沈沛手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了,她看着沈沛的睡颜,想起了昨日的那支步摇。 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 沈沛对她的好,当真是半点都不虚假,可正是因为这般,她才更加的不知所措。 若冉躺在床上,看着床幔,又觉得有些无趣,手指偷偷的勾了勾沈沛的掌心,在他的掌心里偷偷画圈圈,一下又一下。 见沈沛没有反应,她就趴在枕头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沈沛自是长得极好看的。即便是若冉时时刻刻都能瞧见沈沛,有时候也会忍不住看着他发呆。 若冉见沈沛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又按捺不住的去戳沈沛的脸,一下又一下。 结果玩的太过火,把沈沛给弄醒了,若冉立马闭上眼睛装睡,沈沛睁开眼的那一会儿,还有些茫然,他打了个哈欠,又碰到了昨日的伤口,冷不丁的倒吸一口凉气。 真疼。 “阿冉。”沈沛随意的喊着若冉,才发现她就睡在自己的身边,这还真是非常新奇的体验,沈沛看着若冉的睡颜,心中极为平静,那些并不算舒心的情绪,在此时此刻也烟消云散了。 他缓缓的靠近若冉,在她的脸颊上轻轻的印下一吻,随意的嘟囔道,“睡着的时候,看着倒是让人顺心多了。” 可怜若冉装睡装的非常可怜,好在沈沛刚醒过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根本不会想太多,不然只怕是蒙混不过关,方才眼前忽然出现一片阴影。 若冉还以为是沈沛趁她睡着要打她。 没想到…… 紧接着,让若冉更加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只见沈沛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安安稳稳的闭上了眼睛。均匀的呼吸惹得她脖子痒痒的,难受极了。 若冉:“!!!” 这是要睡回笼觉? 这,今儿个不是景家家主的寿诞,这个时候睡回笼觉?合适吗? 可不管合适不合适,沈沛已经睡着了,若冉被他抱在怀里根本就不敢挣扎不敢动,连呼吸都不怎么敢,僵直着身体,只觉得自己是自讨苦吃…… 可她也没坚持多久,就和沈沛一起睡了过去。 等到两人再一次醒来,天色已经大亮,若冉迷迷糊糊的起身穿衣,看刻漏才发现时间已经晚了,她无奈的看向沈沛,沈沛倒是半点也不着急,“景浔不是傻子,只怕一早就把本王的身份告知了他父亲,景家家主可不会过来叨扰本王。”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奴婢觉得,睡多了有点儿不舒服罢了。”若冉一向觉少,每天只需睡几个时辰即可,倒不是她不愿休息,只不过时间不允许。 如今和沈沛一道改了作息,还是有点儿不习惯的。 “你什么毛病?睡多了还不舒服?那你之后醒了就干坐着,别睡!”沈沛生平唯二的爱好便是睡觉,这会儿听若冉这般说,当然会不爽。 若冉心说她倒也想起,只是被沈沛搂着无法动弹,这才把持不住睡过去的。 况且江南寒冷,冬日真是极其适合睡觉。 “爷,您还是起来吧,今日那扬州知府也许会过来,您不想见一见吗?” 若冉连哄带骗把沈沛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沈沛听着若冉说起这扬州知府,便想起昨儿个见到的许梦娇。 昨日那些学子都说许梦娇是个美人,沈沛只觉得他们没见识,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若冉,一颦一笑皆可入画,心中愈发确定一件事。 许梦娇算什么? 他的阿冉,才是真正的美人。 “许玉春的女儿,倒是有点意思。”沈沛任由若冉给他穿衣,闲暇间便说起了许梦娇,沈沛对若冉也没有隐瞒,事无巨细的全部交代了。倒是还记得自己昨儿个扯的谎言,把夜明珠的出处给瞒了下来。 “您的意思是,许小姐谁都瞧不上,偏偏瞧上了您?”若冉对此也是见怪不怪,毕竟在京城这样的事情就时常发生,沈沛,那就是个沾花惹草的主。 “她是在利用本王。”沈沛可不觉得许梦娇那样会算计的女人,会嫁给只见过一面的男人,会心甘情愿把自己当成是一件货物送出去。 “许小姐莫非是有什么其他打算?毕竟扬州大多数都是书生,许小姐看不上书生,如果不是嫌贫爱富,便是觉得,书生的能力不够。”若冉也只是胡乱的猜测,毕竟她没有见过许梦娇。 会有这样的猜想也是因为沈沛的描述。 “不大清楚,本王不想管闲事。”沈沛说明自己的态度,若冉也没有再多言什么。 沈沛不想管的事情,她也不会多事。 这世上蹊跷的事情千千万万,便是许梦娇当真有其他打算,也不是她应该管的事情。 可若冉却没想到,她不愿意多管闲事,许梦娇却找上门来。 就在景家姑娘们陪同若冉在花园里赏花喂鱼的时候,许梦娇来了,一见面便声泪俱下的求若冉务必要帮帮她。 翻来覆去就说这么一句话,旁的什么话都不说。 若冉见许梦娇哭的梨花带雨,便让那些景家姑娘们回避一番,她要单独和许梦娇聊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都找上门来了,总没有躲的道理呢,如今此地就只有她们二人,若冉看着许梦娇浅浅一笑,“许小姐,您说想要我帮您?” 许梦娇一听这话,心里就开始发苦,迫不及待的开口,“沈夫人不用如此客气,是小女有事要求您相助。” 许梦娇听见若冉的敬语,心中愈发没底,联想起昨日的事情还以为是若冉在讽刺她,“沈夫人……昨天的事情,是我做得不对,可是我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了,才会出此下策的。” 若冉本想见招拆招,却被许梦娇一句话打的措手不及,听得云里雾里的,“昨日,什么事儿?” 许梦娇见若冉的神情不像作假,呆愣了许久,惊讶的张了张嘴,“沈夫人,您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什么?”若冉是真的不知道,沈沛同她说起的时候,根本没有说许梦娇讹上的人是他,沈沛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 “没有什么事……”许梦娇冰雪聪明,见若冉一脸的茫然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明白的? “只觉得,沈郎君当真是,爱极了沈夫人。”许梦娇艳羡不已的看着若冉,只觉得沈沛是个好丈夫。什么都没有告诉自己的夫人,就怕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倘若沈沛知道许梦娇的想法,一定会觉得她想太多,不说,那是因为沈沛觉得根本没必要。他压根没把许梦娇放在眼里。 “你究竟要我帮你什么?”若冉疑惑的很,根本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一个官家小姐居然会求到她的面前来。 可这些事情也不是她可以做主的,毕竟事关重大,许梦娇身份特殊,是许玉春的女儿,她不能影响沈沛的计划。 许梦娇深吸一口气看着若冉,下定决心把所有的腌臜事情全盘托出,她昨日就心中有数,那沈郎君非富即贵,并且爱极了自己的夫人,若是能求得他夫人的相助,也许这件事还有别的转机。 这些话当真难以启齿,可许梦娇也顾不上什么了,无论是被人耻笑,还是被人诟病,都不如活着,都不如活的自由来的重要。 若冉听完只觉得匪夷所思,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离谱的爹? “你爹他……” 许梦娇痛苦极了,“沈夫人,我求求你帮帮我,我不想嫁给乌宝林,听说他脾气暴虐,在家中蓄养女宠,已经打死了好几任夫人……” 扬州城里谁愿意嫁给乌宝林? 就算是首富夫人又如何? 外表看着光鲜亮丽,可其中的苦楚也唯有她们自己知晓,基本就是谁嫁谁死。 “你要我如何帮你?我并不一定可以帮得到你。”若冉看着许梦娇,只觉得事情蹊跷的话嗯,她无法想象这世上还有这么荒唐的父亲? 许梦娇是官家小姐,怎么能嫁给商人做填房? 许玉春是想钱想疯了? “若是沈郎君愿意纳我为妾,我爹爹想必是愿意的。毕竟沈郎君身份尊贵,爹爹和乌宝林都不敢得罪。”许梦娇忐忑不安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却见若冉瞬间冷了脸,重重的搁下手里的茶杯,“大胆,谁告诉你这些事情的?我夫君的身份也是你能够妄加猜测的?纳妾?你居然敢在我的面前,同我商议让我夫君纳你为妾?谁给你的自信和勇气?” 若冉冷着声问道,周身的气势骇的许梦娇一时之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苦笑连连,连忙开口解释,“沈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只是缓兵之计,并非真正的妾,只要您二位能带我离开扬州城,随便把我放在哪里都可以。” 若冉着实不知道应该说沈梦娇天真还是要说她勇敢,离开扬州城随便把她放在哪里? 就她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如何活得下去? 更别提还长得这般花容月貌,没有人护着,只怕下场会非常的凄惨。说她勇敢,倒真没有说错,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反抗命运的。 “若我不答应呢?”若冉拖着许梦娇,想再套些话出来,许梦娇固然可怜,可这可怜有几分真,几分假,她尚且不清楚,自然不能轻举妄动,总要盘算清楚,值不值得帮。 “沈夫人……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许梦娇只觉得自己快要绝望了,走投无路难道她就只能自行了断吗? 若冉倒是不经意的碰了碰自己的步摇,唇边勾起了一个优雅的弧度,“我这人爱争风吃醋,见不得夫君身旁有漂亮的女人,我也不是什么滥好人,你要我帮你,总要让我瞧见帮你的价值才是。” 对于许梦娇说的话,若冉半信半疑,她并不是太相信这世上真有这么恶毒的父亲,同样的也不怎么相信许梦娇。 若真如许梦娇所言,许玉春是打算把她送给乌宝林的。许玉春之后会猜测沈沛的身份,定然是防着许梦娇的,怎么会把这些事情告诉她? 如果是她父女二人合起伙来的圈套呢? 沈沛听说许梦娇过来找若冉,便也顾不上去引起许玉春的注意,便急匆匆的往花园来了,刚走到便听见若冉那番善妒的言论,唇边的笑是怎么都压不住。 沈沛见若冉的想法越来越偏,这才慢悠悠的从一旁走出来,坐到若冉的身边,把她的双手握在手心里暖着,淡漠的看了一眼许梦娇,语气平淡的开口,“夫人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你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值得我们帮助的?” 许梦娇看着眼前的两人,心中着实羡慕,她发现自己刚才和若冉讲述父亲的所作所为是,若冉是不相信的,那种从心底里涌现出的震惊和疑惑,深深的刺痛了许梦娇的眼。 她几乎可以确定,若冉有一个很疼爱她的父亲,所以若冉根本就没有办法想象,亲生父亲到底可以无耻到什么程度。 许梦娇苦涩的闭上眼,果然啊,这世上,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些人有疼爱她的家人,被千娇百宠的长大,到了婚配的年纪,也能遇到待她如珠如宝的丈夫。 这是她永远都没办法拥有的。 许梦娇想起自从母亲去世之后,父亲愈发过分的行为,甚至还想把她推入火坑,也不打算再隐瞒什么,直直的跪在沈沛面前,“沈郎君若是愿意助我,我便把父亲和乌宝林圈养女宠牟取暴利的证据双手呈上。” 沈沛听到这儿,才算是有了一些兴趣,女宠? 就是若冉说的,扬州瘦马吗? 35. 足够的筹码 不太想帮忙,就当是行善积…… 沈沛看着跪在地上的许梦娇, 也懒得计较她是从什么地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许许梦娇还不知道的太具体, 只知道他的身份非富即贵,只是如今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若冉却还在担心是不是阴谋和圈套,毕竟来的太巧。 沈沛虽知晓许梦娇说的都是实话,但也不会在外人面前反驳若冉的话,“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凭什么相信你?” “小女子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扬州城里,没有任何人愿意嫁给乌宝林,小女子不愿被当成货物一般的送人, 所以才过来求沈郎君和沈夫人相助。”许梦娇不卑不亢的跪着,心里逐渐的平静下来。 人生本就不公平。 她自顾不暇,当然不会愚孝。许玉春哪里值得她孝顺? “扬州城圈养女宠的已有许多年的历史, 起初只是寻来瘦瘦小小的姑娘养着,发展到如今,已经是利欲熏心,找来漂亮的姑娘, 活生生饿瘦的, 有些姑娘受不住, 便就这么给饿死了。”许梦娇丝毫没有隐瞒, 人人只当扬州瘦马暴利, 却不知她们到底活的多惨。 沈沛从若冉的口中早已经得知扬州瘦马的现状, 对此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讶来, 并且这件事情也不好去办,贫穷人家卖儿卖女,本就是很难判断是被迫还是自愿, 况且许玉春还和乌宝林勾结。 官商相护,想要取证就更加的困难。 “沈郎君,不仅仅是如此,养瘦马如今已经变成了一条生财之道,原本是只买卖贫家女,如今他们却是从各地去拐卖面容姣好的女孩子,养在各地,统一找人调·教,日后送到一些达官贵人府中去做妾,从人牙子手中买入,也许只需要几百钱,可若是养成了卖出,就能获利几千,几万两银子……但是那些姑娘们之后就会过上生不如死的日子。” 富商圈养的女宠,送到了旁人的富商去做妾,做侍婢,虽学的是琴棋书画,可学的更多的却是取悦男人的法子,被任意的摧残和蹂躏,还有什么尊严可言? 许梦娇说的越来越激动,说到后来,都已经忘记自己原来的目的。许梦娇都不知道是想要让沈沛解救那些可怜的女孩子,还是想试图说服沈沛帮帮她。 沈沛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许梦娇,发现她脸上的愤怒不似作假,担忧也是真心实意的,倒是比先前要真诚许多,“若是,救你和杜绝扬州圈养女宠的风气二选一,你选什么?” 是选择保全自己?还是选择心中大义? 许梦娇诧异的抬起头看向沈沛,愣愣的问了一句,“沈郎君说的是真的?” “真的可以杜绝扬州圈养女宠的风气?” “日后再也不会有女孩子被迫害?” 许梦娇抬起头不卑不亢的看着沈沛,见他点头,许梦娇也做了决定,她恭恭敬敬的磕了头,“您既然能说出这样的承诺,想必心中已经有所打算,倘若真如您所言,扬州城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风气,那我情愿您是救她们的。” 沈沛倒是真没想到许梦娇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着实让他有些刮目相看,这才多嘴问了一句,“那你自己呢?” “我自己也许还能想想别的法子,就是没有别的法子,大不了也就是一死,可是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说想要杜绝扬州城圈养女宠的风气。” 许梦娇根本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之后的事情沈沛也不想再多追问什么,许梦娇的表现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无论是真是假,他倒宁愿相信是真的。 “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本王和夫人会好好商议一番。”沈沛三两句话就把许梦娇给打发走,虽然还没明确的说,可沈沛换了称呼,以许梦娇的聪明。 一定能够明白过来。 若冉等到许梦娇逐渐走远,才出声询问,“王爷是打算帮许小姐吗?” “许梦娇虽然有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爹,好在自己还算是脑子清醒,不至于会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本王来扬州本就是为了查清一些事情,如今遇到许梦娇,能帮就帮,不过是顺势而为。”沈沛没放太多心思在许梦娇的身上,这女人聪明的很,吃不了亏的。 大齐各地官员狎妓风气屡禁不止,扬州圈养女宠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本也不便插手,倘若是拐卖幼女,那就不一样了。 当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沈沛见若冉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把她从石凳上拉起来,替她整了整衣衫,见到若冉头上的步摇,心情变好了几分,也愿意多解释几分,“许梦娇可不像她的外表那般楚楚可怜,她是许玉春原配留下来的嫡女,许玉春原配死的早,后来娶了续弦,继室夫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后来继室夫人又生了一儿一女,许玉春又纳了几房妾室,也挺能生,儿子女儿好几个。许家内院乱糟糟的,许玉春耳根子软又利欲熏心,许梦娇可以活下来,并且活得好好的,稳稳占据嫡长女的位置,本本事可一点也不小。” 若冉倒不是觉得许梦娇不够聪明,只是觉得许梦娇当真大义,“许小姐自然是聪明伶俐的,只是奴婢很佩服她,毕竟这事儿换了奴婢,奴婢不一定办得到。” “漂亮话谁都会说。”沈沛满不在乎的开口,“许梦娇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也只有她自己清楚,她那么聪明自然知道事情要怎么做。本王也顾不上她。” 沈沛牵着若冉的手去了前厅,那些江南学子们,一个个用打趣的眼神看着沈沛和若冉。 “沈兄,嫂子。” “嫂子好。” 若冉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她其实是有点疑惑的,为什么不过几天功夫,沈沛已经跟他们混成这样了,若冉见沈沛没有反驳,也只能礼貌的点点头应和着。 景府今日非常的热闹,若冉原本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景浔专门找了女眷陪着她,可沈沛不想再有人去打扰若冉,便全程带着她,之后就拒绝掉了那些学子们的邀约,专心陪着若冉。 许玉春因为乌宝林的建议,特意送了礼上门来,景家家主亲自出门来迎接,许玉春同景父寒暄几句,就把话题往沈沛的身上扯。 景父也是个人精,哪里会不知道许玉春的打算? 四两拨千斤的转移话题。 许玉春问了许久都没有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心里头渐渐开始不耐烦起来,他老远看见沈沛,就想走过去打招呼,亲自去打听,可景父根本不让许玉春走,对着许玉春东拉西扯的,差点把人给绕晕了。 等到许玉春终于把景父应付过去,想再去找沈沛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许玉春只是老远看见沈沛身边有一个女人,长得美艳绝伦,见之忘俗,他心中明白过来,怪不得瞧不上他的女儿,原来是因为身边有更漂亮的。 许玉春专程来景府走了一趟,结果什么消息都没有打听到,回到许府之后,听继妻说许梦娇今日又出门了。 更是心头烧起一把无名火,径直去找许梦娇的麻烦,“谁让你自作主张出门的?为父不是告诫过你,这几日不能出门吗?” “爹爹勿要动气。”许梦娇轻声劝道,“女儿今日出去,也不全是为了自己,您知道那沈郎君是什么身份吗?” 许玉春打听了小半日都打听不出来,这会儿听到许梦娇这么说,心里却不见得有多么的激动,一种不如女儿的无力感充斥全身,他厌恶的皱起眉头,声音冷冽如冰,“那你倒是说说看,那郎君是什么身份。” “女儿听说,沈郎君是皇亲国戚……好像是个王爷。”许梦娇也不藏着掖着,既然许玉春想知道。她就成全许玉春。 是什么王爷,许梦娇也不清楚,可骗骗她的糊涂爹,足够了。 “你说的是真的?”许玉春果然上了心,却又有些不太相信,“你是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何不一早说出来?” 许玉春越想越觉得许梦娇有异心,防备的盯着她,“你不说出来,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许梦娇见到许玉春那全然防备和不信任的眼神,心中一阵刺痛,原来有些事情就算一早就知道是无望的,可真正见到的时候,还是会心痛的吗? “女儿也是刚刚知道,女儿送了一些孤本给景大少爷,景大少爷悄悄透露给女儿的。”许梦娇强忍着心痛,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爹爹可知道,京中有哪一位王爷,离京了吗?” 许玉春心说这些事情他怎么会知晓? 他又没有京中的门路,要知晓也是乌宝林知道告诉他才对,可这样的话许玉春又不能和许梦娇说,许玉春既不愿让许梦娇知道自己没有门路,又不想让许梦娇觉得自己事事依靠乌宝林。 为了找到一点可怜的尊严,便板着脸开始说教,“这件事,为父大概知晓了,你还是乖乖的待嫁为好,不要去管这些不合时宜的事情,一个姑娘家成日里抛头露面,旁人还只当我们许府没有家教,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你也得为你妹妹想想,她日后还是要嫁人的。” 偏心这两个字,许梦娇已经不想再说了,自从母亲去世,父亲娶了续弦之后,这种事情就屡见不鲜,有后娘就会有后爹,古人诚不欺我。 她的妹妹还需要嫁人,她就不需要了? 也对,她是要嫁给乌宝林当填房的。 那里需要名声这种东西? “爹爹,您当真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一位王爷会在这种时候过来扬州,您觉得是什么事儿?况且他还和景公子关系密切,和江南的学子们,都交往甚密。”许梦娇循循善诱,可许玉春的脑子是不怎么转的过弯来的。 “莫非是觉得扬州风光不错,来观光的?” 许梦娇:“……” 许梦娇有时候当真怀疑,许玉春这个知府是不是花钱买来的,她都已经提示的那么明显了,为什么还能想偏了? 她本来想着挑拨离间一番,让许玉春和乌宝林两人离心,可按照许玉春这个脑子,怕是一点用都没有,别她前脚说了什么,许玉春后脚就如数家珍的告诉乌宝林,按照乌宝林的心机手段,别是会觉察出问题来。 “此时还未开春,扬州城能有什么风光可以看……爹爹,无论这位王爷是过来做什么的,可您如今好歹是扬州知府,人前人后的还是同乌老板保持些距离,商人贱籍,您觉得一位王爷愿意瞧见朝廷命官和一届商人走的那么近吗?”许梦娇就差明说沈沛瞧见许玉春和乌宝林关系密切会不高兴。 可许玉春却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还不让人交朋友了?”许玉春厌恶的看着许梦娇,只觉得这个女儿,就和那早死的原配一样,见天喜欢卖弄聪明,好像天底下只有她们长了脑子似的。 天知道许玉春最厌恶的就是自以为是的女人,“行了,为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管好你自己,不要给为父丢人。” 许梦娇见许玉春走远,这才收起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擦了擦眼泪,心情甚好的拿出纸笔开始盘算起来,她在纸上写下了乌宝林和许玉春的名字,许玉春愚蠢,乌宝林聪明,可聪明总是会被聪明误的。 想得太多了,反而会误事呢。 “小姐,您今日好像挺高兴的。” 许梦娇温温柔柔的笑了起来,把桌上的东西尽数焚烧掉,她揉了揉自己的膝盖骨,只觉得自己这一跪还是非常值得的,“扬州城马上就要变天了,让赵姨娘好好准备准备,就说,她扶正的机会来了,让她好好的把握机会,错过了这村,可没有这店了呢。” 她娇娇俏俏的笑了起来,也不知道许玉春后院里的这几个女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当真是没见过世面,扒拉着一个许玉春便当是自己见着了宝,成日里斗的你死我活的。 困居一隅之地,生平最大的愿望便是要当许玉春的正室夫人?这愿望说出去,也不嫌丢人? 就是不知道许玉春倒时候知道真相,会是怎样的表现。 许梦娇可是很期待呢。 她清楚的知道,把许玉春勾结乌宝林拐卖幼女的证据交上去,她也会受到株连,可这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可以活下来,许梦娇当然是选择好好的活着,如果活不下来,她会拉着许府所有人给她陪葬,对不起她的,欺辱过她的,伤害过她的,大家一起下地狱吧。 况且,许玉春这种人,无论是为官还是为父,都不配活着。 许玉春原本是没有把许梦娇的话放在心里的,只是过了几日,他偶遇沈沛和景浔,亲眼看见沈沛和景浔相谈甚欢的模样,不由自主的开始思考,为什么沈沛会来扬州。 还和景浔私交笃定,难道是为了来笼络江南学子的?如果真是如此,那景浔的确是个很好的人选。 沈沛可不管许玉春内心到底在想什么,也不去理会许梦娇打算做什么,他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俞长胜等人去办,自己就带着若冉各种游山玩水。像极了一对普通而又平凡的夫妻。 沈沛老神在在,若冉却逐渐不安,“王爷,您究竟想要做什么?您已经带奴婢出来三日了,名胜古迹都去了好多个,难不成我们当真是出来游玩的?” “有何不可?”沈沛不答反问,“还有,本王说了多少次,在外头不要喊错了称呼,要是被人听见了多麻烦。” 若冉心说她是不会喊错的,分明是看见没人才喊的,可沈沛特意提起,她也只能顺着沈沛的意思,“夫君,您究竟打算怎么做?” “听说扬州的糕点也很不错,不如今日我们去吃糕点?”沈沛的心思全部都在吃上面,完全不知道若冉为什么那么担心,两人寻了一处馆子坐下,他像是爱上了这里的美食,每日都坐不住,有半日的时间是同景浔他们一处结交扬州城的学子们,另外半日的时间便带着若冉走街串巷搜罗美食。 “你到底在发愁什么?玩都玩的不安生。”沈沛气呼呼的瞪着若冉,本就是想带她出来开心开心,结果她倒是好,成日里苦着一张脸,“难不成是舍不得练字的银子?” 沈沛直直的盯着她看,心想着若冉要是敢说是,他一定会,一定会…… 克扣她的银子! “奴婢是怕耽误您的事儿。”若冉随意的开口,她其实更害怕这样的日子渐渐变成习惯,等到日后就会变得不习惯起来,从习惯到不习惯,她得花多少的心血才能够克服? “耽误不了,京中的回信也快要来了,他们应该就要坐不住,等不了多久。”沈沛随意的吃了几块糕点,觉得味道还不错,就掐了一块塞到若冉唇边,她张口咬了小半块,顺手接过另外半块,慢慢的吃了起来。 若冉也不知道沈沛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喂她吃东西,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现在的被迫接受,若冉已经麻木起来,同时也明白了沈沛为什么喜欢吃糕点。 味道着实不错。 “你就知足吧,爷也就这几日还有空能陪着你到处玩玩,等到乌宝林和许玉春反应过来,爷可没工夫陪你。”沈沛恼她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却当真舍不得把若冉一个人放在景府,她虽聪明伶俐,可和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小姐们,本就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让若冉假扮自己的夫人,已经非常为难她,沈沛也不愿意她太拘束,这才借口带她出来,可好像收效甚微的样子。 沈沛倒是迫不及待想知道,等乌宝林和许玉春知晓他的身份之后,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其实比起这两个人,他更期待的是若冉的反应,唔……虽然不大厚道,可沈沛倒是很想有不长眼的舞到他面前来,沈沛喜欢看若冉维护他的模样。 “奴婢本也不是想出来玩的。”若冉当真是发愁的很,这等待的日子着实难熬。 虽然沈沛如今的情绪倒是越来越稳定了,不至于动不动发脾气,可却因为如此,若冉觉得他愈发的难以招架。 好在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京中很快就传来了书信到了乌宝林的手中,说是京中有两位贵人不在,秦王沈沛和直郡王沈云,沈沛的下落是机密,他们打探了许久才知道秦王殿下是代替太子殿下去北方慰问军队去了。 所以在江南的那一位,是直郡王沈云。 至于直郡王为什么会去江南,他们也不清楚,让乌宝林自己去弄清楚。 乌宝林焚烧了信笺,开始思索关于直郡王沈云的生平,他思来想去,都没有想到沈云和谁的关系密切一些,他和谁的关系都很好,称兄道弟的。 也不站队。 是皇帝直属护龙卫的首领,信笺里同时还附上了一幅画像,乌宝林打开一看,上面赫然是沈沛的脸。 乌宝林总算放下心来,原来是直郡王。 他连夜去库房准备了一份礼送到了许玉春府上,告诉许玉春,来的人是直郡王沈云,至于来意,是过来调查扬州城圈养女宠这件事儿的。 乌宝林抛出一个钩子,让许玉春去试探一二,若不是最好,要真是为了这件事来的,那就让许玉春顶上吧。 许玉春近来胃口越来越大,着实麻烦的很,扬州也是时候换一位知府了。 可怜许玉春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乌宝林给算计上,两个人的想法完全不同,但是目标是相同的,许玉春亲自去景府拜见沈沛。 沈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看的许玉春心头直打鼓,“下官,下官不知郡王和郡王妃光临扬州,有失远迎。” “许大人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本王来扬州是秘密行事,你是如何得知的?”沈沛开门见山的问,问的许玉春一脑门的汗。 总不能说是乌宝林告诉他的吧? 到时候被追问为什么乌宝林会知道,那他可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回应,“下官,下官……” “也是,许大人才思敏捷,见多识广,能猜测出本王的身份也是情有可原。” 许玉春只觉得脑门上的汗越来越多,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直郡王是在讽刺他。 “郡王爷说笑,说笑……下官愧不敢当,愧不敢当。”许玉春只能小心的赔着小脸。 沈沛见他这幅战战兢兢的模样更是玩心大起,铆足了劲的开始折腾。 等沈沛折腾够了,才勉强放过了许玉春。 许玉春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回应了些什么,他觉得沈沛说的每一句话,都需要他好好的想想,可他好好想想之后说出的每一句话,沈沛都不怎么满意,而后又说了一些许玉春听不懂的话。 到最后连许玉春都不知道沈沛到底在干什么。 “许大人,听说令嫒名动扬州城?”沈沛总算是说了一句让许玉春听得懂的话,许玉春忙不迭的点头。 用尽平生的智慧,把许梦娇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沈沛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说出了那日画舫游船的事情,“听闻许大人是要为许小姐择婿?只可惜啊,本王已有了王妃,可府中侧妃的位置还空缺着,本王既然来到了扬州只当是入乡随俗,不好坏了扬州城的规矩,不如许大人回府同令嫒商议商议,正妻之位怕是不成了,侧妃之位,许小姐可会嫌弃?” 许玉春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没想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还有这么一遭? 直郡王这是看上了许梦娇吗? 他就说许梦娇那长相那模样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郡王侧妃? 许玉春因为这句话,喜得浑身都舒坦起来,难道,难道他以后就是郡王的岳丈了吗? 许玉春因为沈沛的这句话,就要承诺些什么,却被沈沛悉数打断,让他先回府去和许梦娇商量商量。 许玉春离去的脚步明显快了很多,沈沛唇边勾起一个嘲讽的笑,也没多看许玉春一眼,把这事儿解决之后,沈沛便回去了朝阳院。 他见若冉正在绣荷包,走到她面前去邀功,“本王把许玉春给打发了。” 若冉却头也没抬,继续绣着荷包,见到是沈沛过来,在他腰间比划了一番,随意的应了声,“嗯……嗯……” “本王说了,要纳许梦娇为侧妃。”沈沛见若冉满不在乎,只觉得满腔热情被泼了一盆凉水,“你听见了吗?本王要纳许梦娇为侧妃。” “奴婢听见了,奴婢知道您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许小姐不是说她父亲要把她送给乌宝林当填房吗?一个商人的填房,哪里比得上郡王侧妃的位置?许玉春一定是心动了。”毕竟许玉春看起来就不聪明。 要真的聪明,也干不出这种蠢事。 要胃口不是那么大,也会当场拒绝沈沛,毕竟沈沛说的是真是假都不确定,许玉春当然是要先维护好自己和乌宝林的利益才对。 沈沛这么做,估计是想挑起他们彼此之间的矛盾,能不能挑起来姑且不论,让他们生了嫌隙也是好事。 “你……”沈沛所有要说的话都被堵在胸口,他气恼的盯着若冉看,又不死心的试探,“若本王当真要纳许梦娇为侧妃呢?你可会不高兴?” 若冉正在给荷包收尾,可沈沛却非要不依不饶,她只能停下手里的针线,认认真真的回应道,“王爷莫要开玩笑,您不会娶妃的。何必说这种话?许小姐的身世已经够凄惨,若这话被旁人听了去,她日后要如何自处?” 沈沛:“……” 他不过是想让若冉吃个醋,怎么就那么难? 36. 小王爷的矜持 先说好了,爷就陪你睡半…… 沈沛见若冉这么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只觉得心头堵得慌,先前那高兴愉悦的情绪一扫而空, 这会儿还要听她说那些长篇大论?他才不要听。 居然这么关心许梦娇,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沈沛冷冷的瞪了若冉一眼,“哼。” 若冉无奈的笑了笑,“爷,您怎么忽然过来了?” “过来自取其辱。”沈沛没好气的开口,阴阳怪气的说着话。 “爷何必要挤兑奴婢呢?奴婢伺候您那么多年, 怎么会不知您是怎样的性子呢?您可不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肆意伤害许小姐名誉的人呢。”若冉话拣好听的说,总算是把沈沛给哄高兴了。 他也不再计较若冉之前的态度, 坐在软塌的一旁看她绣荷包。 “给我的?”沈沛明知故问。 若冉点了点头,心说她要是敢当着沈沛的面给旁人绣荷包?沈沛还不翻了天去? “是什么?”沈沛凑到她身边看荷包,懒洋洋的靠在若冉的肩膀上, 若冉只觉得左肩忽然重了许多,却也没有说什么。 沈沛刚才没有注意,这会儿才发现那荷包上的图案是翠竹。 “怎么是这个?” “爷不喜欢吗?”若冉随口问道。 “也不是……”倒不是说不喜欢,若冉做的他都喜欢, 就是不喜欢这个竹子。 沈沛看着若冉的侧脸, 恰巧看见一缕头发落在脸颊上, 他捏着那缕头发放到了若冉耳后, “你今天就在绣荷包?” “您的荷包旧了呢。”若冉捏着针线, 缓慢的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花色是早就选好了, 她每日就绣一小会儿,沈沛才没有发现,只是今儿个快要绣完了所以没有收起来。 只是没想到沈沛居然回来了, 等若冉好不容易等适应了如今的姿势,沈沛又开始闹幺蛾子。 他看着看着,顺势躺在了若冉的腿上,若冉被吓了一大跳,连忙收住针线,“爷,您这是?” “起太早,困的。”沈沛舒舒服服的躺着,眼也不眨的看着若冉,“你继续啊。” 若冉:“……” 沈沛这样躺着,她如何继续得了? “爷,奴婢怕不小心戳到你了……”若冉捏着针线不知所措,明明只有一点点了,她本来还想做完的,如今怕是不能了。 “小心点不就行了。”沈沛半点也不慌乱,见若冉又开始绣荷包,还伸手去拨了拨那绣线,“这么细,你的眼睛不累吗?” “奴婢做习惯了。”若冉没太在意,只是动手的时候愈发小心起来,就怕戳到了沈沛。 不得已一心二用,动作都慢了许多,沈沛看着看着,轻轻的打了个哈欠。 “许玉春一心想要攀高枝,今日的提议他明显是心动的,钩子已经抛出去就看许玉春上不上钩,就算许玉春不上钩,他还有个好女儿在。”沈沛抬起眼看着若冉。 只见她不再吭声,专心绣着手里的荷包,他有点儿不满,扯了扯那根绣线,“我在跟你说话。” “嗯,奴婢在听的。”若冉认真的绕着丝线,可沈沛偏偏要捣乱,不是扯她的绣线就是扯她的袖子,扯的若冉都渐渐不耐烦起来。 “爷,您若是累了,就去床上休息,能别搁这儿打扰奴婢吗?”若冉绣荷包绣的头疼,偏偏沈沛还要捣乱,这竹子可不是从头到尾都是绿色的,它还有过渡色。 “你嫌弃我?”沈沛不高兴的盯着她看,而后耍赖的躺在她的腿上,双手抱着她的腰,怎么都不肯起来,“爷就不走。” 若冉:“……” 躺着就躺着吧,沈沛高兴就好。 “那许玉春之后会做什么呢?”若冉没有法子,只能顺着沈沛的话往下说。 “比起本王来,你更关心许玉春是吗?”沈沛冷不丁的开口,可若冉早就习惯他时不时的语出惊人,哄人的业务也愈发熟练。 “是您方才在说许玉春的,奴婢只是想知道您的想法,旁人的事儿,奴婢一律不在乎。” 沈沛没有继续追究,又说起许玉春的事情来,“他会和许梦娇去确认情况,然后开始打自己的小算盘,会和乌宝林生出二心来……”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您这么做,可不大磊落呢。”若冉拿起剪子剪断了线,打算换个色儿,可沈沛躺在她腿上,若冉也没办法自己完成,她索性就塞了一根丝线在他手上。 “爷,您有空的话,帮一帮奴婢可好?” 沈沛捏着那丝线有点儿懵,不太懂这是什么东西,“干什么的?” “还有这个,拿着。”说话间若冉又塞了一根过去,沈沛左边看看,右边看看,举着两只手不知所措。 “阿冉……” 沈沛的声音里,有着罕见的无助。 若冉忍俊不禁,又扯了另一根过去,“还有这个,这几个颜色不一样的呢,千万不要混在一起啊。” 沈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努力的睁大眼睛,这有什么不一样的吗?不都是差不多的颜色吗?还有就是和头发丝差不多的细…… 哦,他说错了,这东西可比头发丝细多了…… “你该不会耍着爷玩吧?”沈沛有些不确定的猜测道。 “不是呢,您瞧,这个要绿一点儿,这个要翠一点,这个暗一点……”若冉说了许多,沈沛只觉得头都晕了,虽然有点不大耐烦,可若冉挂在他手上的丝线却一点也没有乱。 等若冉说要什么颜色的时候,他居然还能罕见的分辨出一二递上去。 待若冉重新穿好了线开始绣荷包,沈沛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又懒懒的卧在她腿上,胳膊枕在脑袋底下,抬起眼看了看若冉,不满的嘀咕,“居然还敢指使本王干活。” 若冉微微的低了头,轻声哄他,“奴婢一个人的时候,都没那么快分完线呢,您可是帮了奴婢大忙了。” “是…是吗?”沈沛不太确定,不过看那些丝线,也觉得颇为麻烦,况且这荷包是若冉要送给他的,既然如此,不就是拿几根线吗?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沛自己说服了自己,完全忽略了一旁小几上的线板,就这么被若冉给忽悠过去。 许玉春这件事儿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沈沛没怎么放在心上,比起许玉春来,乌宝林更加难对付,但是这两个加起来,也没能在沈沛心里留下什么分量。 还不如帮若冉捏几根线。 “爷不太喜欢竹子。”绿的人眼睛疼。 若冉没太在意,沈沛不喜欢的东西多了去了,宫里送来的常服,他就没有一件是喜欢的,如今只是“不太喜欢”已经给足了她面子。 “那奴婢下次给您绣梅花可好?”若冉还记得沈沛大冷天要去灵顺寺看梅花,后来又逼着她画了许许多多的梅花,肯定很喜欢。 沈沛听到这句话就有点儿烦。哪个大男人的荷包上绣梅花的? 可若冉好像很喜欢梅花? 他又看了若冉一眼,劝说自己要大度些,不就是个荷包吗? 谁让若冉喜欢呢。 放在袖子里,谁看得到? 便是看到了又如何? 用个梅花的荷包怎么了? 沈沛又一次努力的把自己给说服了,矜持的点了点头,“好。” 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阳光透过窗户照耀进来,像是在她身上撒上一层淡淡的金色。针线在若冉手中飞快的上下翻转,沈沛看着看着都有些看困了。 沈沛罕见的没有再不满什么,只是伸手扒拉着她的绣篮,不太放心的交代,“小心别扎了手。” 若冉笑着点了点头,“好。” “爷不缺这几个荷包,你别伤了眼……”沈沛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几乎微不可闻,若冉低头一看,才发现沈沛就这么趴在自己腿上睡着了? 若冉:“……” 当真是一点儿也…不讲究呢。 若冉小心的扯过软榻上的薄毯盖在沈沛的身上,她看着沈沛,只觉得分外的有趣。他睡着的时候总是分外安静,满身的戾气尽数收敛,安静无害,像极了无辜稚子。 若冉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安安静静的绣着荷包,等她逢完最后一针,收了针线,沈沛还没有醒过来。 但是她的腿却有些麻了。 可若冉依旧没有去看沈沛,而是在想梅花要怎么绣上荷包,要怎么样才会更好看一些。 江南织造业名动天下,无论是丝线还是布料,都非常的不错,若冉这几天出去,就看见了好些新的布料,京里还没有。 若冉见沈沛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也没有要把他吵醒的心思,收了绣篮便单手支着头颅打起瞌睡来。 软榻不大,沈沛睡的并不太舒服,他幽幽转醒之后,只觉得有点儿冷,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如今是在江南,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结果却摸到了一床毯子。 方才是怎么睡在这里的?沈沛迷迷糊糊的抬起头看见坐在一旁打瞌睡的若冉。 他伸手一摸,只觉得若冉身上有点儿冷,怎么就睡在这里了?沈沛抿着唇起身,横抱起若冉就往床边走去。 沈沛想若冉睡的舒服些,动手去解她的外衣,结果却被拒绝,并且手上还挨了一巴掌,这可把沈沛直接给给打懵了,愣了足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敢相信的质问道,“胆子愈发大了,你这是在打谁?” 话虽然说的凶狠,可声音别提有多低,根本就吵不醒人,若冉睡得依旧香甜,沈沛也不忍心吵醒她,只能一边拽着若冉的手,一边替她解掉外衣,盖好被子。 江南不比京城,屋子里没有地龙,床铺上若是没有提前放好汤婆子,里头冷得很。 若冉冷的整个人蜷缩在一块儿,拽着沈沛的手不肯放,沈沛原本就没怎么休息好,如今被若冉拽着手,更是舍不得离开。 “本王还有事呢。”还要和景浔那个书呆子商量事儿。 不过,也不是不能改时间…… “咳……那说好了,我就陪你睡一会儿,就半个时辰。”沈沛故作矜持的说完,动作却如行云流水一般,翻身上·床,把若冉抱在怀里,他只觉得周身暖洋洋的,好像比地龙要暖一些? 沈沛只觉得,江南的天真是冷的可以,就这么冷的天,景浔那个傻书生居然还能每日起得这般早,不是去水榭亭吹风,就是去画舫上吹风。 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可这件事情,沈沛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的。并且他也不想明白,免得变成景浔那样的书呆子。 沈沛本来打算的好好的,就陪若冉睡半个时辰,所以也没脱外衣,结果睡着睡着,就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 沈沛穿着外衣睡了许久,醒来之后也没注意,听四喜在外头喊他便起了身,冷风一吹便得了风寒。 等到沈沛从外头回来,风寒已经有些严重…… 若冉见到不停咳嗽的沈沛,如临大敌一般的盯着他看,若非怕沈沛秋后算账,她当真想拔腿就跑。 好端端的怎么就,染了风寒呢? 风寒不会要命,可是……沈沛会要命啊…… 好端端的,他是如何染上风寒的? 37. 如临大敌【加更】 若冉咬着牙交代俞长…… 夜晚的景府灯火通明, 非常的热闹。寿诞带来的热闹还未曾散去,整个景府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 可朝阳院里的气氛,却死一般的寂静。 四喜可怜巴巴的看着若冉,若冉如临大敌的盯着沈沛。 沈沛一脸冷漠的环顾四周。 谁都没有说话,谁也不想率先开口。 到最后,还是若冉打破了沉默,认命的走上前去询问情况, “爷,您这是怎么了?” 沈沛木着一张脸坐在炭盆边上喝着热茶,结果还没喝一口, 就开始各种咳嗽,呛的撕心裂肺,若冉连忙上前去给他顺气, 沈沛凶巴巴的想把人喝退,结果话还没说出口。 又开始呛。 “不用……用不着!”沈沛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恼恨,气呼呼的瞪着若冉,若冉只觉得莫名其妙, 她这又是在什么时候把人给得罪了吗? “爷, 您是不是染上了风寒?” 若冉话音还未落下, 沈沛的脸色就愈发不好起来, 他宛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 “没有!” 若冉:“……” 咳得这么厉害, 定然是染上了风寒…… 若冉拿走了沈沛手里的茶杯, 把里头的茶叶撇了去,倒了一杯热水给他,沈沛不满的看着若冉, “你就给爷……咳咳,喝这个?” “爷,您染上风寒了,不能喝茶。” 沈沛:“……闭嘴。” 若冉没再搭理沈沛,让四喜去找景浔请个大夫回来,无论如何这风寒总是要看的。 沈沛还坐在那儿发脾气,不是嫌白水不能喝,便是嫌弃屋子里太冷,就连那摆在书架上好几天的花瓶都被沈沛怪罪造型长得不好看。 折腾来折腾去,他都能把今儿个穿了一天的衣裳也嫌弃一次。 若冉心里头有点儿发苦,沈沛讨厌染上风寒,她也不愿沈沛染上风寒。 若冉想起这些年来沈沛仅有的几次抱恙,都能把秦王府折腾的人仰马翻,沈沛怕苦,不爱喝药。 风寒久治不愈,药方改了又改,无一例外会越来越苦。 若冉想起昔日哄他喝药时候的场景,只恨不得回到白日,把枕着她腿酣睡的沈沛摇醒,她就不应该心软的。 沈沛的咳嗽声在屋子里回响着,若冉听着这咳嗽声,只觉得愈发的心惊胆颤,从前好像没有咳嗽的那么厉害? 不多时景浔亲自领着大夫过来,若冉看了眼刻漏,发现才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她狐疑的走过去问四喜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来的那么快? “走出院子的时候,景公子带着大夫过来了,像是知道王爷染了风寒。”四喜低声回应,若冉心中有数,景浔来的那么快,只怕沈沛的风寒,还挺严重的。 果不其然,老大夫拧着眉诊完脉就去写方子,若冉不放心的在一旁看着,若冉看着大夫开的药方,一味比一味苦,她的脸色也越来越惆怅,这还了得? “大夫,换一换,换成甘草。” 大夫疑惑的看向若冉,也来不及惊讶为何若冉还懂些药理,耐心的向她解释道,“这位夫人,甘草虽然也有效果,只是这药效不如这些来的有用……” “无妨,换吧。”若冉不忍心去看大夫的脸色,她当然知道大夫的医术高明,只是那苦的让人想哭的药,沈沛哪里喝得下去? 若冉说完这句话,那老大夫的脸色就愈发纠结起来,“药效不好……治疗周期就会延长,一延长……就要多喝药,这不白花银子吗?” “大夫您莫要恼,并非是不信任您的医术,只是我夫君他……怕苦……”若冉这话说得很轻很轻,除了她和大夫,没有第三个人听见。 大夫闻言,那原本就纠结的脸色,现在看起来更加纠结了,他看了看一旁满脸郁色的沈沛,又看了看一脸担心的若冉,只觉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他从医那么多年,从来只听说过有丈夫跟他说,家里的妻子怕苦,还是生平头一次见有当妻子的跟他说,她夫君怕苦。 “一个大男人,怕苦?”大夫小声的追问。 若冉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大夫心中了然,想起前几日替张员外家那个娇气小娘子开的药方,依样画葫芦来了一份。 若冉道了谢就要付诊金,景浔却说这是每个月替他们家看诊的大夫,诊金会记在账上,由景府按月结算,若冉也没有非要算的那么清楚的意思,谢过景浔之后便让四喜跟着大夫一道去抓药。 卧房里如今就剩下他们二人,沈沛面无表情的灌着热水,可这白水毫无滋味,沈沛喝的颇为痛苦,最后可怜巴巴的看着若冉,“不好喝。” 若冉都有些不忍心去看,沈沛身体一向很好,很少有头疼脑热的时候,可一旦病了,就非常折磨人,久治不愈,“奴婢让四喜去买了糕点回来,您就不要想着茶水的事儿了,可好?” 沈沛把茶杯放在一旁,委屈的看向若冉,“爷没有染上风寒。” “这话说得,您自个儿信吗?”若冉无奈的看着沈沛,就像是看一个调皮的幼童。 沈沛:“……” 他冷着脸不肯说话,想了想依旧认真道,“爷真的没有染上风寒……不用喝药……咳咳,咳咳咳咳……” 若冉半句话都不想听,她把今日绣好的荷包递给了沈沛哄他开心,沈沛看着那只荷包,心中的恼怒着实消散了不少,爱不释手的抓在手里仔细看起来,当场拿出那只旧荷包开始替换。 “都是奴婢不好……不该由着您胡来的,若非是睡在塌上,您也不会着凉。”若冉心中是有一些自责的,沈沛病了的时候的确很折腾人,可谁病了不难受? 这分明是可以避免的事情…… “跟你没关系。”沈沛快速的打断若冉的话,不想让她再自责下去,会着凉分明就是江南太冷,被风给吹的。 “要怪就怪景浔那个书呆,如果不是他喊本王出门,本王能着凉?你往身上揽什么罪名?”沈沛不屑的开口,把这黑锅干脆利落的扣在景浔身上。 真正的原因,沈沛才不会说,难不成要他告诉若冉,由于他把持不住,和若冉一起睡过了……忘记了时辰,导致出门太晚,来不及换衣裳被风吹着凉的? 这话要是说出来,他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况且的确是景浔找他出门,才被风吹着凉的,景浔要负一大半的责任。 沈沛想通这一点之后,心里那微不足道的愧疚更是烟消云散,半点全无。 “这……”若冉心说景浔多少有点冤枉,可如今这样的情况还是不要反驳沈沛的好,她点点头,若有所思,“怪不得景公子寻来了大夫呢。” 沈沛非常满意若冉的识时务,顺坡而下,“不然你以为,他为何这般殷勤?” 若冉只能木着一张脸,跟沈沛一起抹黑景浔的人品,“大概是心中有愧吧。” “没错,就是如此。”沈沛成功转移话题之后,心情又好了一些,“都是景书呆的错。” 四喜抓完药回到朝阳院,还没进屋就听到沈沛这番言论,脚下差点打滑,心说主子这颠倒黑白的能力,怎么就愈发厉害了呢? “若冉姐姐,药抓回来了。”四喜手里拎着七贴药,一帖分两次煎服,若冉看着那些药,只觉得那都不是药,而是她的命。 “去煎药吧,你亲自盯着,不能假手于他人,也不能离开你的视线。”若冉不太放心的交代,本来这事儿应该她亲自去的,可沈沛这里离不了人。 秦王府带来的人本就不怎么多,也没有人应付得了沈沛的脾气。万一这位祖宗生气起来开始砸东西怎么办? 这里不是秦王府……砸坏了东西可是要赔的。 “这般小心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担心有人要害本王?”沈沛疑惑的开口,“景浔又不是傻子,本王住在他们家,他们可不得小心伺候着,若是本王在这儿出了事,他们也难逃一死。” 不过是熬药,大可交给景府的下人去做。 若冉心说才不是呢……景府的侍女,哪有她和四喜了解沈沛的秉性? 要是煎了满满一碗药过来,这是要害死谁?这种事情交代也交代不清楚,可不是自己盯着才最放心吗? 很快四喜就熬好了小半碗药端过来,若冉赞许的点了点头,让四喜早些去休息。 当若冉把那一碗药端到沈沛面前的时候,秦王殿下是拒绝的,只见那碗药黑漆漆的,散发出一股中药特有的味道,特有的颜色,一看就苦的很。 “这东西,真的能喝吗?” “爷,良药苦口,您总不能拒绝吃药。”若冉舀了一勺送到沈沛唇边,沈沛却紧紧的抿着唇,拒绝的明明白白。 若冉:“……” 这都多大的人了?为什么喝个药还能和孩子似的? “爷,您这次来江南,还有很重要的事儿要做,倘若病了多耽误事儿,总要养好身子才是的。” 沈沛摇头。 “奴婢给您准备了糕点。” 沈沛继续摇头。 若冉掏出了袖子里的糖罐儿,沈沛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却还是拒绝喝药。 “爷,您究竟要怎样,才肯喝药?”若冉无奈的很,若非不敢造次,若冉当真想硬生生的把药给沈沛灌下去,她苦口婆心的劝着,好话说了一箩筐。 沈沛依旧抿着不语,道理他都明白,只是…… 药真的很苦。 沈沛看着若冉水光潋滟的唇瓣,冷不丁的开口,“你喂我。” 若冉连忙端起勺子递过去,却还是沈沛拒绝,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若冉。 若冉彻底明白过来,端起一旁的水仔仔细细的漱了口,喝了一大口药,本就苦涩的药汁凉了之后愈发难喝起来,她慢吞吞靠近沈沛,轻轻的勾着他的衣衫,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沈沛原本也只是说说罢了,最近这些日子宿在外头,当真是清心寡欲,可如今若冉的举动,却让沈沛生出无端的燥意来,唇瓣相贴的一瞬间,沈沛心猿意马,可他很快就想起自己如今染了风寒,要是传染给若冉…… 沈沛心思浮动,忽然别开了脸, 若冉猝不及防一口汤药尽数吞没,她苦的瞪大了双眼,最让她难以置信的是—— 这药她喝了,她喝了? 她没有风寒,居然,让她喝了? 沈沛这是为了不喝药,手段层出不穷了是吗? “爷,您是故意的吗?”若冉冷着一张脸,盯着沈沛看,沈沛被她看的有些目光躲闪。 “不,不是……” 若冉拎起那只药碗,把另外一半的汤药喝了,动作凶狠的抓着沈沛的衣襟,一鼓作气把他压在塌上,以口哺之,强势的不容拒绝。 沈沛被她这举动惊讶的呆愣当场,那苦涩的药汁顺顺利利的被他尽数吞没,可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苦? 若冉终于顺利的骗他喝了药,撑着身子就要离开,却被沈沛拦腰抱住压在床榻上,姿势逆转,若冉抬头看向沈沛,他却低低的笑起来,声音喑哑低沉,“想跑?” 若冉摇了摇头,便是这般暧昧的姿势,她也没有任何慌乱的神色,反而还能镇定自若的从袖子里掏出糖罐来,打开糖罐递到沈沛面前去。 沈沛看着那糖罐,也不愿辜负若冉的心意,抓了一颗囫囵吞枣的嚼了嚼,他低头看向若冉镇定自若的模样,戾气横生,“你跑什么?” “奴婢没有跑……不过是想给爷去取水……药毕竟太苦……”若冉软着声儿想要解释。 沈沛却道不需要这些…… 在若冉疑惑的眼神当中,低头温柔的撬开她的唇,明明是凶狠的神情,可动作却是那么的温柔,像是不舍得伤害她一点点。 若冉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沈沛对她的爱护,正因为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若冉才愈发的难受,明明无望,却总是生出错觉。 “你居然走神!”沈沛不满的质问着,他等不到若冉的回应,便重重的吻着她,像是不满若冉的走神,在她唇上重重的咬下,好似在发泄心中的不满,若冉吃痛,眼神不经意间染上了一些委屈,连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 沈沛到底是没舍得咬疼她,悄悄的松了力道,温柔的含允着,一点一点的加深,一点一点的带着她沉沦。 一滴泪悄无声息的从若冉的眼角滑落,她飞快的拭去,没让沈沛觉察到分毫,若冉伸出手,虚虚的揽着沈沛的肩,隐忍而克制。 许久之后沈沛才结束这个亲吻,他靠在若冉的肩窝,声音里还带着微微的恼意,“爷染上风寒了。” “嗯。”若冉随口应道,这事她已经知道了。 “传染给你可怎么办?” “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其实传染上也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喝药。”沈沛认真的开口,就像方才那样,沈沛当真是头一次觉得药没有那么苦。若冉可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她被沈沛拥着,半点挣扎不开,也半点不想挣扎。 若冉破罐子破摔的想着,若是真的染上风寒也好,至少沈沛可以换个人折腾,也不用让她承受这么多,无法承受的事儿。 …… 沈沛这边因为风寒的缘故病的正事都不愿意上心,许玉春那边可是忙的热火朝天,自那日从景府离去之后,许玉春一刻钟都不曾浪费,直接去找了许梦娇。 许玉春找许梦娇的时间屈指可数,半数都是过去责骂人的,这还是头一遭许梦娇未曾遭受到许玉春的训斥。 反而是一改往日的态度,和颜悦色。 “梦娇,你告诉爹爹,你和直郡王是怎么一回事?”许玉春只要一想到沈沛说的话,就激动的不能自己。 他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还能当郡王的岳丈,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啊。 “什么?”饶是许梦娇冰雪聪明,也被许玉春这没头没脑的话砸的反应不过来,差点被许玉春这句爹爹恶心的说不出话来。 可看许玉春的态度也不像是过来兴师问罪的?莫非是沈郎君同他说了什么? “直郡王说要纳你为侧妃,你可知道这件事?你和直郡王到底是怎么回事?”许玉春迫不及待的想要攀附上沈沛,故而根本没有仔细思考这其中可能有的漏洞。 许梦娇听到这里就明白了沈沛的打算,她不仅明白过来,还打算好好的加以利用,只见许梦娇一脸娇羞的看着许玉春,像是没有想到这么隐秘的事情被父亲给撞破。 又像是害怕父亲不同意她的“姻缘”,羞羞答答的看着许玉春,“就……就是那一日,在画舫上遇见的……” “女儿……女儿对直郡王,一见倾心…那么巧,王爷对女儿也不是无意的,所以…所以女儿才会…”许梦娇没有说的太明显,许玉春自己就会把她没说完的话补全。 之后许玉春又问了一些别的,许梦娇能引着他误解的都尽量引着了,若是不确定会让许玉春生疑的,索性就避而不谈,真真假假,绕的许玉春觉得这件事情都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许玉春激动的不行,恨不得当晚就把她送到沈沛床·上去。 许玉春脑子不好,许梦娇却还是清醒的,她清楚的知道,许玉春如今不过是太激动,这才没有怀疑什么,等他和乌宝林一合计,就会发现这事情漏洞百出。 她还需要想一个完全的办法,让许玉春和乌宝林生出嫌隙,无法弥补,最终两败俱伤,身败名裂。 可许梦娇完全不知道,许玉春好高骛远,眼高手低。对付起来根本就不麻烦,完全不需要许梦娇算计,况且这件事情许玉春根本就没想过要和乌宝林商议。只想着要怎么和乌宝林退亲。 商贾的岳丈,哪里有郡王侧妃的岳丈来的风光? 查扬州瘦马? 等到他成为郡王侧妃的岳丈,郡王爷怎么可能还会查到他的头上来? 总是会给他这一点薄面的吧。 许玉春正在府里做着郡王侧妃岳丈的美梦。 景府里,朝阳院的所有人都已经被沈沛折腾的快要崩溃,总之一句话,沈沛不舒坦,他就让所有人都不舒坦。 若冉这时候当真想自己也染上风寒,用不着跟着一起受累,偏偏她日日同沈沛同桌吃,同床睡,偶尔还要被他压在塌上代替糖块儿。 饶是如此,她都没有染上风寒。 当真是气人得很。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日之后,若冉都有些受不住了,这一天,趁着沈沛又开始挑剔衣服花色的时候,若冉找来俞长胜,正愁要如何说服俞长胜听他的。 就见俞长胜冲着她抱了抱拳,“若冉姑娘,你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如果卑职可以办到,一定鼎力相助。” 天知道王爷的脾气怎么会那么古怪?都已经发展到折腾他们几个侍卫出去跑圈的地步,而且还得绕着扬州城跑,在校场训练都没有这么莫名其妙吧? “麻烦俞侍卫长去许府走一趟,把扬州知府骗…不,请过来,无论用什么理由都好,王爷虽然病了这么几日,却也要开始处理事务了呢,毕竟江南之行事关重大,不能耽搁…您说对吗?俞侍卫长。”若冉轻轻咳嗽一声。 俞长胜瞬间了然,“若冉姑娘说的是,我这就去许府把许玉春抓…不…请过来。” “那就有劳俞侍卫长。” “好说,好说。” 若冉和俞长胜达成了共识,若冉的目的非常明确,无论俞长胜用什么理由都没关系,先把许玉春骗过来让沈沛出出气,好歹也换个人折腾,让他们喘口气不是。 38. 让我夫人跟你说 若冉笑意盈盈:那是因…… 许玉春得了命令后, 就乐颠颠的出现在朝阳院,景家家主对于一方知府出入他们家客居院落这事儿心知肚明, 虽觉得有些不妥,但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故而睁只眼闭只眼。 沈沛倒是没有想到许玉春会出现在这里,疑惑的看了一眼若冉,只见若冉眼观鼻,鼻观心, 只当自己没看见。 沈沛似笑非笑的看着许玉春,问他事情考虑的如何。 许玉春等的就是沈沛的这一句话,他激动的跪在地上, 说起了自己的打算,可也没有蠢到家,还是隐瞒了许梦娇和乌宝林的事情。 沈沛听完, 脸上的嘲讽愈发的明显,“许大人这是把女儿当成什么了?” 许玉春只觉得额头上汗涔涔的,不知该回应些什么,却还是支支吾吾的开口解释, “直郡王说笑……这……这……直郡王能看上小女, 那是小女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所以, 所以下官才会这……这……” 许玉春结结巴巴的回应, 沈沛多一个字都懒得听, 本就因为头疼心情欠佳, 还要听着蠢货废话,当真是烦躁,也不打算委屈自己, 招呼若冉过来应付许玉春。 至于沈沛自个儿,还是觉得围在火炉边上暖手更愉快。 若冉本想着把许玉春找过来给沈沛出出气,没曾想反而给自己找来了麻烦,这许玉春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办到能让沈沛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同他多说的?如果不是不合时宜,若冉都想去请教一番,若冉觉得不仅仅是她,秦王府所有的侍从都会想知道的。若冉被沈沛推出来,大大方方的受了许玉春的礼。 “郡王妃。”许玉春恭恭敬敬的行礼。 若冉坐在一旁看向许玉春,开门见山的问,“许大人觉得,我们郡王是一个怎样的人?” 许玉春听到这问话,虽然有点儿疑惑,可到底圆滑世故,好话说了一箩筐,把沈沛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秦王殿下本人在一旁听了都不敢相信。 “既然如此,这郡王侧妃也是要计入宗谱的,又不是如同没名没分的侍妾一般,只一顶轿子抬入郡王府就好,许大人您之前的那番言论,不仅仅是不尊重自己的女儿,顺带着连我们郡王也不尊重了呢。”若冉语气轻柔的话,把许玉春脑门上的汗又说了出来。 “那……按郡王妃所言,这件事情应该如何办才好?”许玉春心中那个着急啊,就怕这件事情出了什么变故,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这件事情到底有没有谱。 “许小姐如同娇花软玉一般的人儿,吾见了也是对她印象极好,日后许小姐入了府便是自家姐妹,她娘家远在江南,王爷又爱重她,这点脸面,吾还是愿意给的。”若冉继续给许玉春洗脑。 许玉春激动的连连点头,他一听见爱重的两个字,就喜得不能自己,“那……不知郡王和郡王妃是怎么个打算?只要下官能办得到,一定鼎力配合。” “自然是办得到的,宗室纳侧妃又不是抬妾,规矩如何,只当是按照规矩来办,让许小姐风风光光的嫁与我们王爷。许大人也是体面人,总不至于在这事上犯浑。”若冉三两下就把许玉春本打算掩盖的事情给点了出来,许玉春本想着直接把许梦娇送给沈沛。 名分之类的,也可以之后补上,等到生米煮成熟饭,木已成舟,就算乌宝林想要秋后算账也不能了。 到时候许玉春也可以有底气,可他哪里知道,沈沛和若冉压根没打算瞒天过海,反而要把这件事情大肆宣扬出来。 “这……” “许小姐名动扬州城,她是要嫁给郡王当侧妃,又不是抬妾,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若冉冷冷的,看了一眼许玉春,不容许玉春有任何的反驳,并且打蛇打七寸,“莫非,许大人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愿意按规矩来?” 若冉这话就差没有指着许玉春的鼻子说他没规矩,许玉春有苦说不出,只能硬着头皮应下,“许大人,直郡王府不日就会差遣媒人上门,还请许大人做好准备。” 许玉春听到这话更是左右为难,这说媒,纳吉,少说得好些日子,按照直郡王和郡王妃的架势,也没有要藏着掖着的意思,这不等同于昭告全扬州城了吗? 乌宝林手眼通天,哪里会发现不了? 许玉春高高兴兴的来,垂头丧气的走,沈沛见许玉春那副模样,心中的恼怒也少了大半,撑着脸颊乐不可支,“阿冉,本王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原来这么能说会道的?” 若冉送走许玉春后便去了廊下熬药,她轻轻的扇了扇药炉子,无奈的应了声,“这是王爷教得好,奴婢在一旁多听,多看,也就学了几分。” 这话沈沛爱听,他溜溜达达的跑到若冉身边,想看她熬药,却被若冉给赶走,“王爷,烟熏得慌。” “本王又不在乎这些。”沈沛倚在门框上看着若冉熬药,坐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冷,随后吩咐俞长胜把炭盆一道端过来,近距离的看着若冉。 “本王觉得大好了,是不是不用喝这些药?”沈沛说这话的时候,其实还有点儿可惜,他想起那个甜甜的吻,内心又开始纠结起来,好像多喝几天也没有关系。 “王爷,良药苦口利于病。”若冉扇了扇药炉,又说起了许玉春的事情,这般大张旗鼓,也是为了让许玉春和乌宝林生了嫌隙,具体情况他们目前并不清楚,可看许玉春不大聪明的样子,事情也许会有出乎意料的发展。 “管他干什么?本王若是指望一个脑子不好的许玉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许玉春的作用,大概也就在恶心乌宝林吧。 “王爷把这件事情弄的那么声势浩大,倘若消息传到了京城里,直郡王妃信以为真可如何是好?”若冉当真有这种担忧,偏偏沈沛根本没在意。 他歪着脑袋看向若冉,戏谑道,“这件事情和本王有什么关系?不应该是沈云操心才对,毕竟沈云才是直郡王。” 直郡王惹出来的事情,跟他秦王有什么关系? 若冉:“……” 秦王殿下还可以更加不要脸一点吗? “况且沈云虽然顶着本王的名头去了西北,可该有的功劳还是归他的,本王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给他制造了一点小小的麻烦,他若是这都不能解决,还有什么能耐?”沈沛半点不上心,扬州和京城远隔千里,这些流言怎么可能传回京城里? 若真的能传回去,那就是沈云命里该有此一劫。 若冉熬好了药,捏着帕子就要把药从罐子里倒出来,只是有点儿烫,她转身回屋想再去取一块帕子,还没走回廊下呢,就见沈沛自告奋勇的动手,自己去倒了药。结果好心办坏事儿,把盖给碎了。 面对若冉询问的眼神,沈沛的目光有点儿躲闪,“……它自己掉下去的。” 若冉把那两块碎片收拾到一边,端着一碗药吹了吹,“爷,您说今儿个还要出门的,可不能耽误了时辰。” 沈沛心里可是老大的不情愿,只是今天确实有要事要办,他也没有闹什么幺蛾子,捧起那碗药就一口喝完了,苦的龇牙咧嘴,若冉心领神会的拿出糖罐来,沈沛盯着糖罐子看,若冉反应过来,拿宽大的袖子挡住,自己也别开脸去。 沈沛满意了,眼疾手快的抓了三五颗,只要没有人瞧见,就不会有人知道,他到底吃了几颗糖。 “爷要出门一趟,不大方便带你,你若是觉得无趣,就出门逛逛,暗一和暗二留给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就让他们给本王传话,好好照顾自己。”沈沛仔细嘱咐她一番,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带着俞长胜和四喜出了门。 若冉又一次目送沈沛离开,从前在京城,沈沛出门的时候也会和她交代,却也只是简单的几句。 如今倒好,沈沛交代的话越来越多,若冉要思考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她甚至都不愿意去想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转变,有些事情想多了,委实头疼。 若冉开始收拾药罐子和药渣子,她对扬州城的风光并没有多少感兴趣,倒是想出门去买些丝线和布料,只是沈沛不在,要花自己的银子,若冉也就歇了心思。 可下午还有一次药要熬,若冉便决定外出购买熬药的陶罐,毕竟药罐子这种东西,总不至于有人会大批量的采购放在家里头吧? 可景府还真就不是一般人,若冉刚走出院子没多久便碰见了景浔,双方打了招呼之后,景浔询问其若冉的去向,待听说若冉要出去购买熬药的器皿之后,告诉她库房有采购。 若冉:“……” 正常人家会采购这些东西吗? “母亲注重养生,总是会炖一些药膳,所以府中常备。”景浔微笑着解释,亲自领着若冉去了库房。 一路上景浔为了不让若冉尴尬,总是会主动的开口说话,询问若冉的饮食起居,礼貌周到的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倒是若冉心中生出不小的疑惑,船上的景浔,可不是这样子的。 像是觉察到若冉的疑惑,景浔颇为尴尬的解释道,“那时以为若冉姑娘病的很重,所以才会失了分寸,还请若冉姑娘不要见外,只是昔日在下见过晕船丢了命的人,故而有些唐突了。” 若冉表示理解,“多谢景公子挂念,我已无大碍,如今住在景府,还多亏景公子照顾。”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就走到了一处学堂,景家家大业大,若冉也不是有事没事喜欢乱跑的人,以至于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天,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学堂,景浔带她走的是近路,会路过家族的学堂。 “这是景家族学。” “为何是分开两边的?是男学和女学吗?”除此之外若冉也没能想到别的。 可若冉话音刚落,就见到景浔满脸苦涩的摇了摇头,“不是,是嫡系和庶系。” 若冉听到这个答案,久久不能言语,她怎么都没想到景家这么个大家族,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虽说大家族讲究嫡庶分明,却也只是私下里的。她曾经见过有人感慨一个姑娘人品家世样样都好,却遗憾姑娘不是嫡出。 嫡庶分明与其说是家族在意,倒不如说是印刻在旁人骨子里的印象,但凡大家族,往往都是把孩子放在一块儿教养的。出生虽然没的争,可后天的抚养却没有多少偏差。 沈沛也曾经说过,苛待庶子庶女,那是上不得台面的人家才会做出来的事情,宫中皇子也众多,嫡出只有太子和沈沛二人,难不成其他皇子有没有资格上书房了吗? 这是什么道理? 据若冉所知,强调嫡庶分明通常都是古板老孺。 怎么到了景家居然会这样做? 把嫡出和庶出分开养,宛如楚河汉界,泾渭分明,这当真没有问题吗? “景公子心中,似乎是不愿意的?”若冉试探的问道,嫡出和庶出,这本就是千古难题,先天的身份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却也不是不能通过后天努力改变。 只是景府的做法,怕是要让这些庶出的孩子们从小就清楚的认识到一件事,他们无论多么努力,多么优秀,出生就已经注定,注定是没的争。 “这是族老决定的,从家族伊始,就是如此……”景浔看着那泾渭分明的学堂,心中难受的很,尤其是想起昔日庶出的堂弟问他,是不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是没有用的。 那时候,景浔真不知要如何回应。 “所以呢?”若冉有点不清楚景浔的打算,景家的事按道理来说不需要告诉她一个外人,可景浔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就是不知道他是另外有打算,还是只想找个人说说话。 “若冉姑娘,对嫡庶是什么看法?”景浔忽然问道,若冉听到这话,着实愣了愣神,嫡庶有什么看法? 她的出身,怕是连庶女都够不上,哪能大言不惭的去谈什么看法? 可景浔问她,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扯上几句,“嫡出出生高贵,有些事情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注定,而庶出的,总要付出许许多多的努力,才能够让旁人肯定,庶出的孩子们努力了,不一定能够得到夸赞,可倘若不努力,人人都会怪罪到他的出生上,比如‘到底是庶出的,上不得台面。’或者‘庶出到底庶出。’说到底,这些都是偏见,而偏见从头到尾都在。” 印刻在人的骨子里。 “当然,嫡出也不见得全是好的。嫡出也有嫡出的苦恼。”若冉想起沈沛来,意有所指,纵然沈沛已经足够优秀,可有一个更加优秀的兄长在,他总是会被拉出来做比较,太优秀不行,太平庸也不行,沈沛从不理会旁人说什么,因为沈沛早就知道,他不可能满足所有人。 “是啊……偏见,从头到尾都在……”景浔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他还是觉得族学里把嫡系和庶系分开,就是一件不好的事情,这等同于放大了偏见,长此以往下去只会积怨越来越深。 景浔找过父亲,找过族老,可族老顽固,父亲亦是有心无力,当景浔把这些话告诉若冉的时候,若冉却觉得这事儿挺好解决的,“景公子是家族的嫡长子?” 景浔点点头。 “那景公子日后是会继承家族的对吗?” 景浔愣了愣,还是点头。 “既然如此,景公子为什么要去劝说旁人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呢?等到景公子继承了景家之后,大权在握,不是你想如何就可以如何了吗?”若冉说的这话多多少少是有些离经叛道的,却让景浔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若冉姑娘……说的是……” 他竟然从未想过。 “等景公子有了足够的能力,可以应付那些族老了,无论是要把嫡系和庶系放在一起教学,还是让那些庶出的孩子们有更好的教育环境,这不都是你自己说了算吗?景公子与其去劝说景老先生,还不如自己努力一些,等你拥有了足够的能力,还怕这些族老使绊子吗?”若冉笑眯眯的开口。 这些都是沈沛教会她的,秦王殿下的成长,也并非是一帆风顺的,虽有父母兄长庇佑,可文官弹劾的折子,依旧如同雪花片一样的飞到御书房,只是秦王殿下本人也不是那么好惹的,昔日弹劾沈沛的官员,如今不也是大气不敢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老古板,当真只能认输。 “若冉姑娘…所言甚是,在下竟从未想过这些,只是一味的想着要如何改变旁人,却从不曾想过要改变自己。”景浔激动不已,改变别人也许办不到,可是改变自己,就要容易的多。 景浔真诚的感激若冉让他醒悟过来,可若冉却不敢邀功,她低眉浅笑,“是夫君教得好。” 况且景浔没有想到,也不是景浔不聪明,只是这想法多少有些离经叛道,景浔总不可能盼着自己的父亲从族长的位置上下来。 “若冉姑娘,你同秦王殿下,不是义兄妹吗?”景浔的眼里有着深深的疑惑,若冉反应过来。 不甚在意的继续笑,“那便是义兄教得好。” 景浔没有再说什么,领着若冉去了库房,她选完陶罐之后,就想和景浔道别,偏两人要去的方向是一样的,景浔也有意要同她结伴而行,这还是在人家家里头,她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 景浔送若冉回到朝阳院,就在若冉以为终于要和书呆子分别之后,景浔忽然问了她的身份,问的若冉迷惑不已,可她的身份本就是假的,是沈沛随口胡扯的,之后也没个后续,这要她怎么办? “景公子无需介怀,我并非什么郡主乡君,只是一介平民罢了,秦王殿下可怜我,才对外称是义兄,景公子莫要放在心上。”若冉说这些的时候,自己都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他们来江南,和景浔只是萍水相逢。 若无意外,此生都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可若冉却不知道,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被景浔放在了心上,甚至都不知道,之后的日子,景浔的出现给她和沈沛带来了多少的意料之外。 景浔离开后,若冉也回了院子开始熬药,沈沛还没有归来,她便如同往常一样开始练字,若冉也不知道沈沛到底是什么耐心,无论多么的忙,教她读书写字的事儿,从没有荒废过。 若冉也在他的教导下,认识了许多的字,那些枯燥乏味的书籍,大多也都能看得懂。 “本王都教了你这么久,你怎么还能把本王的名字写成这样?”沈沛看着纸上的名字,气恼的不行,连氅衣都还没有脱下,就握着若冉的手要纠正她。 若冉低头一看,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写下了这两个字,她有心想要解释,可沈沛也不怎么想听,“阿冉,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对本王有什么意见?为什么一直都写不好?” 若冉心说她哪里是有什么意见?还不是因为怕写多了之后会想的太多吗? “奴婢怎么会对您有意见呢?只是这是您的名讳……奴婢写的好不好,都是一件挺麻烦的事儿……毕竟这稿纸奴婢也不知道要如何处置,总不能烧了吧。”若冉是当真头疼,偏偏沈沛半点不在乎。 “为何要烧了?好好放着不行吗?” 若冉:“…王爷您为何要收集废纸……” “写了本王名字的纸,怎么能叫废纸?”沈沛在她脑袋上敲了敲,“认真些,都教了你多久了?” 若冉无奈只能在纸上写下沈沛的名字,一笔一划,分外的认真,沈沛似乎总喜欢把他们两个人的名字放在一起。 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让若冉生出一些自欺欺人的错觉来。 “乌宝林怕是要坐不住了,可能这几天会有些女人过来找你,到时候你愿意见就见,不愿意见统统打发掉就好。”沈沛满不在乎,今日他出门,便是给乌宝林送把柄去的,先让乌宝林和许玉春两个先折腾一番,等他们什么时候折腾完了,再逐个击破。 “王爷放心,奴婢知道该如何处置的。” “你今日去了哪里?” “熬药的陶罐破了,奴婢本想去买一个的,半路遇上了景公子,他说景府有采购,便带奴婢去领了一个,后来看见了景家的族学,奴婢还是头一次知晓,景家的族学是嫡系和庶系分开的,觉得有点好奇。”若冉事无巨细的把今日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沈沛的想法和若冉差不多,买那个多熬药的陶罐放在家里干什么? “嫡系和庶系本就是千古难题,景家若是不怕家族庶系中出几个有出息的日后报复全家,那他们要如何做,也是他们的事情,景家传承百年,发展到如今日益壮大,只能说他们还是比较能耐的。”沈沛不太关心这些,他关心的是景浔。 “那书呆子为什么又来找你?他跟你说什么了?” “景公子不是特意来找奴婢的,只是刚好偶遇上罢了,爷您不要多想,他一个世家公子,奴婢不过是一个侍女罢了。”若冉觉得沈沛这话就是无稽之谈。 景浔除非是眼睛瞎了,才会看得上她。 沈沛才不那么觉得,“在船上的时候,那傻书生就时常借口找你说话。” “景公子已经和奴婢解释过了,那是因为他怕奴婢死了。因为他昔日见过晕船致死的人,这才有些担心,景公子是个君子……爷,您真的不要多想。”若冉觉得沈沛这想法已经愈发的奇奇怪怪起来。 “是吗?”沈沛依旧不相信,心里不大高兴,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拿起另一只笔,在若冉的脸上画上一些猫胡子,这神来之笔让若冉愣了许久。 “爷……您几岁了?” 沈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只觉得自己这举动一点儿也不光明磊落,可若是让他收回…… “爷说是笔自己动的,你信吗?” 若冉:“……” “要不,让你画回来。”沈沛大义凛然的开口。 若冉的眼皮子掀了掀,“奴婢不敢造次,爷心情不好,就拿奴婢出气,奴婢是明白的,奴婢知道,奴婢都懂的……”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沈沛有点尴尬,他真没有拿若冉出气的意思,方才当真是……鬼迷心窍。 沈沛径直的蹲下,在若冉面前闭上了眼睛,把那张俊脸整个儿凑上去,“唔,让你画回来。” 若冉坐在书桌前,沈沛本来是站着的,比她高出不少,如今在她面前蹲下,若冉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情绪,若冉本也没有生气,沈沛的举动一向让人捉摸不透,“爷,您还是起来吧,这样蹲着成何体统。” “废话少说,让你画回来。”沈沛木着一张脸,提出这个非常荒诞无理的要求,顺便用上了万能的威胁, “你要是不画,爷就不起来。” 若冉:“……” 她的主子,如今到底几岁了? 若冉在沈沛的一再要求下,勉为其难的画了几笔,没怎么用力,只是不知道这墨汁一会儿好不好洗,两人都顶着一脸墨汁,落入彼此的眼睛里,引得人一阵阵的发笑。 沈沛笑到最后又开始咳嗽起来,若冉想去端药还没站起身来就被沈沛拦住,他指了指若冉的脸,“你想让旁人看见这些?” 若冉当然是不想的…… “不过这墨汁要怎么办,洗的掉吗?”沈沛拿起一旁的帕子沾了沾水,发现根本擦不掉。 “爷,您日后少做些孩子气的举动,奴婢就会轻松许多。” “你什么意思?” “本来这个时候,奴婢可以安安生生的赚银子,而不是在这儿绞尽脑汁的想着,要如何洗掉脸上的墨汁。”若冉看向同样顶着花脸的沈沛,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水也洗不掉,您说要如何办?” 沈沛:“……” 沈沛如何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若冉,他有必要把自己的脸画花了哄她高兴? “让四喜把墨水弄脸上,再让他想办法洗了,等找到方法,我们如法炮制就好。”秦王殿下的坏主意倒是一个接着一个。 若冉真是替四喜心疼,“爷,弄手上不行吗?为何非要弄脸上?” 四喜这些年,究竟承受了什么? 沈沛:“……闭嘴。” …… 由于沈沛特意在乌宝林面前露了脸,引起了乌宝林的注意,乌宝林原本就非常关注沈沛的动向,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许玉春居然胆敢背着自己干这种事情。 居然想把许梦娇嫁给沈沛当侧妃? 这件事真真假假姑且不去论,许玉春居然敢这般的挑衅自己的尊严,这是乌宝林万万不能容忍的事情。 于是,这昔日的盟友,彻底对上了。 沈沛只等着他们彼此之间争论出一个高下来,再逐个击破,谁曾想这件事情并没有惹出多少事端来,反而是另一件事让沈沛着急上火起来。 这事情说大也不大,可却是沈沛十分在意的事儿。 这日沈沛正在临窗赏景,风寒好转过后,好不容易才被允许碰酒,还没等喝上两口,就见景浔找了过来。 “秦王殿下。” “有事儿?”沈沛随意的开口,示意景浔有话坐下说。 可景浔却没有坐下,反而是恭恭敬敬的作了一个揖,冲着沈沛洋洋洒洒说了一大串,等他说完,俞长胜和四喜已经后退三步,大气不敢出。 沈沛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手中的酒杯已经被捏碎,锋利的瓷片划破他的掌心,鲜血从指缝中流出,可沈沛却浑然未觉。 只是死死的盯着景浔,声音冷冽如冰,“你说什么?” “秦王殿下,在下想问若冉姑娘可曾有婚配,在下想迎娶她过门。”景浔不卑不亢的开口,声音一片赤诚。 沈沛恼怒的不知如何是好,心里涌起滔天的愤怒,他一时之间思绪万千,竟忘了当场拒绝景浔,居然由得他把话给说全了? 沈沛只觉得眼前这书呆从没有如此碍眼过。 39. 小王爷的心意【告白篇】 景浔说他心悦…… 沈沛直直的盯着景浔看, 胸腔里的怒火快要把他整个人焚烧殆尽,沈沛的声音极冷, 一丝温度也无,传到景浔的耳朵里,更是寒彻入骨,“你再说一次。” 景浔早已料想到沈沛会生气,却从未想过沈沛居然会这般生气,只是景浔老实太过, 根本不会想到沈沛和若冉之间还有别的关系,沈沛说是义兄和义妹,他便就那么信了, 并且深信不疑。 可景浔有的时候,脑子又太过于活泛,听若冉说她自己是平民, 又听景浔说他们是义兄妹,两相结合,脑子里早已演绎完了一出爱恨情仇。 如今面对沈沛的怒火,也只当是义兄对义妹的不舍, 思及此景浔更是万分认真的开口, “秦王殿下, 在下想要娶若冉姑娘为妻, 还希望您可以应允。” 沈沛冷冷的盯着面前侃侃而谈的书生, 打从一开始, 沈沛就觉得景浔碍眼, 觉得他会惹出什么麻烦来,如今瞧着,原来是有迹可循的? 倘若沈沛一早就知晓, 这人会这般觊觎他的阿冉,是决计不会和景浔合作的,“闭嘴。” 沈沛冷冷打断景浔的话,一个字都不想再多听,他原本懒懒散散的临窗而坐,甚至还邀请景浔同坐,态度虽说不上多好,却也绝对算得上是和颜悦色。 如今这般冷漠的盯着景浔看,强势霸道的气势让景浔心中有些疑惑,景浔明显可以感受到沈沛的愤怒,却还是壮着胆子继续说话。 “在下心悦若冉姑娘,还请秦王殿下成全。” 四喜和俞长胜早早的跑远了,就怕沈沛发起脾气来波及到他们俩,两人无不感慨的看着景浔,只觉得景浔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居然求亲求到沈沛的面前去。 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一口一个心悦,一口一个成全,景浔就不怕王爷直接灭了他吗? “本王说,让你闭嘴。”沈沛的声音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崩,四喜和俞长胜听了都知道沈沛究竟忍耐了多大的怒火,如果是在京城,只怕景浔现在已经凶多吉少。 “秦王殿下……您,为何这般反应?”景浔后知后觉的问道,按照常理而言,义兄舍不得义妹情有可原,却也不会这般愤怒,简直像是被抢走了什么心爱之人一般,可秦王殿下和若冉姑娘…… “跟你,没有关系。”沈沛周身的怒火根本未曾消散,掌心的瓷片划破他的掌心,鲜血淋漓,沈沛也并没有在意,可此时此刻却因为景浔说的话,气的直咳嗽。 四喜和俞长胜都想上前去,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沈沛喝退,俞长胜和四喜恭恭敬敬的守在包间的外头,不让任何人上前去打扰。 “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沈沛的声音依旧冷漠,脸色也没有丝毫的好转,他依旧愤怒,恨不得就这么宰了景浔,可沈沛清楚的知道自己如今要做什么,也清楚的知道他在景浔面前是怎么说的。 义兄妹。 既然扯出了这个谎言,沈沛就有必要要好好的圆谎下去,“这件事情,本王做不了主,可是阿冉并不喜欢你,阿冉也不会成亲的。” 沈沛的声音里有一丝轻蔑的嘲讽,只觉得景浔异想天开,若冉曾经答应过他的,他们彼此这般便是最好的。 怎么可能会愿意嫁给景浔? “王爷的意思是?若冉姑娘不愿意成亲?”景浔只觉得这件事情有诸多的怪异,尤其是沈沛的态度,“为何若冉姑娘不愿意成亲?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原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在下对若冉姑娘有意……诚心想要求娶,以妻位相聘。”景浔说的非常真诚,的确,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所有人心里的衡量标准,可这所有人里面,从不包括沈沛。 “那又如何?”沈沛不答反问,“你愿意以妻位相聘?本王就非要把若冉嫁给你?” “你和她见面不过几次,你凭什么说自己爱慕于她,心悦于她?你了解她吗?” “你对她的事情又知道多少?她虽是本王的义妹,却并非郡主和乡君,她是个白身,你觉得,以你们景家的家世门第,会让若冉进门?进门之后会有人尊重她?”沈沛冷冷的讽刺,无论是出于哪一种心理,沈沛都是不愿意若冉嫁人的。 景家家大业大规矩繁多,自己家生的孩子都能划分为三六九等,嫡庶分明,若是让他们知晓若冉的真正身份,景家如何能够接受得了? 景浔能接受得了吗? 无论景浔是否可以接受,沈沛是根本不能接受的。 “你又可以护她什么?是护她一世安稳,还是能给她富贵荣华?还是能让她不为俗世烦忧?还是能去哪里都带着她,保护她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沈沛的声声质问,让景浔根本招架不住,他看着沈沛,心头略过一丝的茫然。 景浔忽然想起在船上时候看到沈沛和若冉相处的点点滴滴,只觉得心头萦绕的怪异感愈发的严重,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问清楚,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偏偏沈沛强势的可怕,两人同样是站着的,身高也大差不差,可沈沛盯着景浔看,硬生生看出俯视的姿态,“你什么都无法做到,甚至连她喜欢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大言不惭的说要求娶?” 景浔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其实已经想过许多的事情,他知道若冉的身份是平民,也知道按照若冉的情况想要进景家的大门很难,可景浔自幼循规蹈矩,活了二十载,头一回想要去争取什么。 “在下当然明白自己的心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景浔听得认真,回答的也颇为认真。 “秦王殿下虽是若冉姑娘的义兄……您不觉得,您干涉的有些多了吗?”景浔就算是在沈沛这般的注视下,依旧能够鼓起勇气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撇开这件事情本身不谈,勇气倒是十分可嘉。 只是,这不是有没有勇气的问题,这景浔简直就是不怕死。 “秦王殿下,您如今的确对若冉姑娘很好,护着她,宠着她,无论去哪里都带着若冉姑娘,可是……若冉姑娘总会有自己的生活,她日后会成亲,会有家庭,有丈夫,有孩子。而您也是一样,您日后也会娶妻生子的。”景浔也不知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装作不明白。 每一句话,都往沈沛的心头上戳,并且还戳的精准无比,戳的沈沛恼怒非常,“本王会不会娶妻生子,就不劳景公子操心,今日的话,本王就当你没有说过,倘若让本王听见什么风言风语,景公子怕是要成为家族罪人。” 沈沛半点没觉得自己威胁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倘若不是顾及若冉,沈沛都不会听景浔废话那么多。 景浔和沈沛的第一次会面,以失败告终,景浔其实可以预料到沈沛的愤怒,却没有想到沈沛会愤怒到威胁他。 沈沛的怒火久久未曾停歇,直到景浔走了也没有好转,直到四喜走到跟前想要替他处理手上的伤口,沈沛才反应过来,那酒杯被他捏破,瓷片嵌到了肉里,可沈沛却浑然未觉。 “爷,您……疼吗?” 沈沛没有说话,任由四喜动作,无论是清理瓷片,还是包扎伤口,他都没有任何的表情,仿佛那鲜血淋漓的手掌不是自己的一般,比起掌心的疼痛,他有更上心的事情,“俞长胜。” “属下在。” 俞长胜躬身上前,听沈沛的吩咐。 沈沛眼神冷冽如冰,不知在思考什么,许久才出声吩咐,“不准若冉……不,不是……” 这件事情,和若冉没有关系,是景浔的一厢情愿。 “不准景浔见若冉。也不需要告诉若冉这些事情。”沈沛冷漠的开口,他要掐断所有的可能性,沈沛甚至都不清楚,景浔为何会有这样的心思,可他又觉得景浔有这样的心思也不足为奇,他的阿冉,本就是很好很好的姑娘,会被别人喜欢,会被别人欣赏,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俞长胜被沈沛打发走了,跟前只留下一个四喜,“去找个掮客,换一处住所,不住在景府了,房子不用太大,舒适些就可以,其余的你自己看着办,关键要快。” 四喜立刻领命去办。 沈沛如今已经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不见到景浔,就一切都好说,把身边的人打发走了之后,沈沛也没换地方,要了几坛子酒,直接拍开泥封,倒进碗里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他要好好的想想,好好的想一想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好好的想一想,之后到底要怎么做。 景浔说的那些话,沈沛未必会放在心上,可事关若冉,他也不可能不放在心上。 沈沛承认景浔说的那些话,就宛如一根针一般,扎在他的心里头,有家庭,有丈夫,有孩子? 这就是若冉喜欢的生活吗? 这就是若冉,想要的生活吗? 如果是以前,沈沛可以毫不犹豫的反驳景浔说不是,他的阿冉明明答应过他的,他们俩好好的,便好。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沈沛想起若冉跟他说过的那个故事,那个故事里面,是一个温馨而幸福的家庭,若冉有爱护她的父母,虽然日子过得清苦,却依旧积极向上,只是父母离世,带给她不小的打击。 那时候的若冉万念俱灰,却也在那个时候,捡到了若晨,就算若冉不说,沈沛其实也清楚,如果没有若晨,若冉只怕也活不下去。 不然,半夜三更为什么要去乱葬岗? 不然…为什么要抚养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明明自己都已经过的那么艰难。 沈沛知道,若冉是喜欢孩子的,可是他却一点都不喜欢孩子,沈沛从来没有想象过,他会娶妻生子,沈沛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如何去当一个丈夫,一个父亲。 这些年,看着皇兄和皇嫂之间的点点滴滴,沈沛只觉得太过不解,太过悲伤,就算骄傲如皇兄,也有没有办法办到的事情。 就算伟岸如父皇,也没有办法独爱母后一人。 可沈沛放在心里的姑娘,只有若冉一个人,他时时刻刻的想和若冉在一起,见不着面的时候会想着她,只要和若冉在一起,就算有再大的烦恼也可以烟消云散。 沈沛习惯有若冉陪在他的身边,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甚至是以后。 沈沛也许没有办法想象自己娶妻生子,却可以想象没有若冉的未来,那是他万万都没有办法接受的。 沈沛本想打定主意,什么都不告诉若冉,可是景浔说的话,却不停的在他脑海里萦绕:若冉姑娘也会想要有正常人的生活,成婚生子,组建家庭。 ‘您就算是她的义兄,也不能替她做决定。’ 沈沛却不明白,到底什么才是正常人的生活?难道不成婚生子组建家庭,就是不正常的吗? 沈沛只觉得,他快要把自己给逼疯了,他甚至都想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若冉曾经说过的话,和他们姐弟相处的一幕幕,统统涌入沈沛的脑海里。 交织在一起,让沈沛头疼欲裂,沈沛想要努力的说服自己,若冉和他是一样的,可是有些画面却总是不经意涌入脑海,用事实告诉沈沛,其实若冉和他是不一样的。 若冉喜欢孩子,她也许会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可这一切,沈沛能给吗? 沈沛甚至都不敢问自己,他怕自己是办不到的。 他依旧坐在原本的位置上,临窗而立,还可以看到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家三口带着一个孩子,孩子牵着父母的手,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开心,无论是那对夫妻,还是那个孩子。 沈沛又往别的地方看过去,看到的也是一模一样的场景…… 组建家庭,成婚生子…… 这几个字就像是魔咒一样,萦绕在沈沛的耳朵里。 沈沛烦躁的踹了酒楼的桌椅,扔下一张银票,拎着一坛酒就走了出去,他想不明白也想不通,甚至都不知道之后要如何下去。 等到他一身酒气回到朝阳院,若冉已经等在了门口,跟着去的侍卫们都担心的不行,早早的赶回来报信,眼睁睁的看着沈沛摇摇晃晃的走进来,明明想要上前去搀扶,却也不敢在沈沛极端愤怒的时候往跟前凑,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王爷?您怎么喝了那么多酒?您这是怎么了?”若冉小心翼翼的把沈沛扶到卧室里,试图从周围的人身上去了解一些线索,可所有人的目光都有些躲闪,根本不敢同若冉多说什么。 若冉愈发的不明白,如今也只能把希望放在沈沛的身上,试图问出一二来,可沈沛却只是紧紧的拥着她,什么都不说,他手上的力道极大,掐的若冉的骨头都有些疼。 她忍不住挣扎起来,“爷……您究竟怎么了?” 沈沛喃喃的喊着她的名字,声音有着罕见的茫然和无措,听得若冉心惊不已,到底是怎么了? 印象中,沈沛一向是意气风发的存在,怎么会有如此脆弱的时候? “王爷,您不要吓我,究竟怎么了?” “阿冉……”沈沛看着若冉,看着她眼里的担忧,看着她眼里清晰的倒映出自己的模样,沈沛想,他是可以确定一件事的,至少,若在阿冉的心目当中,景浔是比不上他的,“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沈沛的问话来得突然,这些话,沈沛半梦未醒的时候问过,他睡迷糊的时候问过,他们翻·云·覆·雨之后问过……若冉每次的回答也是一样的。 若冉只说会,却从不问别的,也不说别的。 因为若冉并不知道,沈沛需要的是一个侍女,还是旁的什么。 如果只是一个侍女,她终究会有老去的一天,会手脚不利索,会反应慢半拍,到时候不是她会不会离开,而是沈沛会不会让她离开。 如果是别的,若冉只能说,这依旧不是她可以决定的,决定权,还是在沈沛的手里。 “王爷,奴婢不会离开您的。”只要若冉的身份一天不改变,就不会有自由可言,去哪里,根本不是她说的算。 “你答应我的。”沈沛认认真真的看着若冉,再一次确认,“这是你答应我的,你不能离开我。” 若冉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还是选择安抚着沈沛的情绪,被迫说了一次又一次不会离开他。 若冉想要去煮醒酒茶,也还是未能如愿,她被沈沛抱着根本就动弹不得,只可惜沈沛这一次喝的实在是有点多,东倒西歪的根本就站不稳,两人差点齐刷刷的摔在地上。 惹得若冉郁闷不已,“王爷,您可以告诉奴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阿冉……”沈沛忽然喊住她,问她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的,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心情。 这话可把若冉给问住了,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心情?沈沛为什么会忽然问这些?是他觉察到什么了吗? “大概是,想无时无刻和他在一起,想到他的时候,就是心里酸酸涩涩的吧。”若冉没有说的太清楚,她总是尽可能的去忽略掉这样的心理,告诉自己有些事情是不能多想的。 “王爷,您还没有告诉我,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景浔,那个书呆子,他说他想要娶你。”沈沛思索再三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情告诉若冉,沈沛的骄傲不允许他做出撒谎的事情来,事实如何,便是如何,只是他不甘心。 非常的不甘心。 明明,若冉是他一个人的。 若冉傻了眼,景浔是……疯了吗? 为什么想要娶她? 若冉听到这儿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件事?她还以为沈沛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您就是为了这件事情不高兴的?先不论奴婢喜欢不喜欢景少爷,单单是奴婢的身份,和景少爷也是不般配的,爷为什么会担心这件事?” “有什么不般配的?明明是那傻书生配不上你。”沈沛不喜欢听这些话,从来都不喜欢,他捧着若冉的脸,再是认真不过的说道,“我的阿冉,是最好的。” 若冉不知道沈沛是酒后吐真言还是酒后胡言,可是有些话,他能说,她却不能应的。 “奴婢会和景公子说清楚的,让景公子不要再有这样荒诞的想法,这件事情您不需要放在心上……”若冉哄着沈沛放手,可沈沛怎么都不愿意,耍小性子的伏在若冉的膝上,像极了闹脾气的孩子。 “景浔说他心悦于你,想要以正妻之礼迎娶你过门……”沈沛慢吞吞的开口,每说一个字,就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声音里有着无尽的苦涩。 若冉仔仔细细的听着,只觉得景浔的脑子不是特别好的样子,连她的身份都还没有搞清楚,就说要迎娶她过门? 因为她是秦王的义妹吗? 这心悦,是不是有些太过于肤浅? “王爷放心,奴婢会和景公子说清楚的……”若冉说话间,发现了沈沛右手上的布条,上头渗出了点点红色,她解开一看才发现沈沛的手受伤了。 像是被什么利器割伤的,“您这是怎么了?” 可无论若冉怎么追问,沈沛都是不为所动,若冉站起身就想去找伤药,结果刚起身就被沈沛揪着衣摆,他有点儿委屈的开口,“我知道景浔很好,但是你不要答应他,因为,我比他更喜欢你。” 若冉因为这句话呆愣在当场,她甚至忘了反应,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沈沛说了什么? 他说,喜欢? 说来也是有些无奈的,沈沛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沈沛扯着若冉的衣摆,一点一点的站起身来,他站在若冉的面前,认认真真的告诉她,“本王认真的想了想,我应当是喜欢你的,只是和你说的有点不大一样,我的确是时时刻刻想要和你在一起,只是想起你的时候,总是很开心的……没有那种酸酸涩涩的感觉。” 若冉:“什么……” “阿冉……一定要成婚生子,才是正常人的生活吗?”不娶妻生子,就是不正常的吗? “王爷……” “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好吗?” “这……” “不会再有别人了,只有你和我,好不好?”沈沛认认真真的想了很久很久,他依旧没有办法去想象成婚生子是怎样的场景。 可他知道,自己是喜欢若冉的,想要和她在一起,不愿意看着若冉嫁给别人,和别人在一起。 在这样的情况下,沈沛什么承诺都许不下,他知道若冉喜欢孩子,却也不能承诺她,可以给她一个孩子。 那样不负责任的话,沈沛说不出。 沈沛能够承诺的,只有自己能办到的事情。 “只要我们两个人就好,就像你只有我一样,我也只有你,可好?” 沈沛的声音带着蛊惑的味道,一点一点的侵蚀若冉的心,她想告诉自己听错了,可事实证明,她一点也没有听错,这些话,就是沈沛说的。 若冉甚至都不知道要如何回应才好。 沈沛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事到如今,沈沛还是不想娶妻生子,可沈沛却承诺了若冉唯一。 饶是若冉再怎么聪明伶俐,也想象不出遇到这样的事情要如何应对,她甚至都不能问沈沛为什么不愿意娶妻生子。 若冉永远都记着自己的身份是什么。 莫说沈沛不愿意娶妻生子,就算沈沛愿意娶妻生子,她的身份也当不了秦王妃的。 “王爷,您是不是醉了?”所以,在这里说胡话? “没有。”沈沛的声音有些脆弱,他紧紧的抱着若冉怎么都不愿意放开,试图蛊惑若冉,“景浔是世家公子,景家书香门第,百年世家,他以后会是族长,还会有姨娘,会有侍妾,还会有很多很多的通房,可本王却只要你。” “可您……还是秦王殿下啊。”不是比景浔的身份更加尊贵吗? “本王并非嫡长子,还有皇兄在,等回了京城,我便请旨带你去封地……” 若冉听着听着,心中酸涩的快要麻木,她从来不是傻子,沈沛对她的好,她其实清楚的很,只是若冉从来都不敢奢望。 甚至在若冉亲耳听见沈沛说喜欢之前,她都是没有办法想象这些的。 可如今,她依旧不知所措。 只想沈沛不要再说下去,可沈沛却依旧固执的等待着一个答案,若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王爷……我们从前那样,不是好好的吗?” 不要有任何的改变,不好吗? 若冉本来,也就不会离开的。 沈沛听到这话,也不知道若冉是听明白了,还是没有听明白,也不知她这话是答应了,还是没有答应。 可从前也只有他们两个人不是吗? 沈沛姑且就当若冉是答应了,他心满意足的抱着若冉,久久不愿意放开,可心中的不安和酸涩一直都在,“你要和景浔说清楚。” “好。”若冉轻声应道,她原本就是要和景浔说清楚的。 “不许再见他。” “奴婢有分寸的。” “我们明日就搬出去住,再也不要见他!”沈沛气恼的开口。 “奴婢真的不会见他的,您就放心吧。”若冉想哄沈沛放手,可他根本就不愿意,好似怕一放开,若冉就会离开一样。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沈沛才总算沉沉的睡了过去,若冉找来四喜和俞长胜把沈沛搬到床上,免得风寒还未好,又严重起来。 从四喜的口中若冉才总算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若冉当真没想到景浔居然这么的莽。 “他,没有被王爷给打死吗?”若冉只觉得是奇迹。 四喜摇摇头,“景公子,还真不是一般人…非但没被打死,还全身而退了。” 若冉有些想笑,却发现自己怎么都笑不出来,让四喜取来伤药,仔仔细细的给沈沛上药,清洗时才发现手掌上血肉模糊,听四喜说,沈沛把一整只酒杯都给捏破了。 明明是那么怕痛的一个人,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若冉一点一点的撒上药,听见他在睡梦中的呢喃,说着疼。 若冉手中的动作更轻了。她伸出手指,一点一点的描绘着沈沛掌心里的伤痕,若冉甚至可以想象,他到底有多么的愤怒。 “景公子就算真的想要去奴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如今他只是不知道,一旦景公子知道奴婢的身份,很多事情就会不一样的。景家也不会答应这件事的。”若冉不知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沈沛听。 可沈沛睡着了,并没有办法回应她。 卧室里安静极了,若冉甚至能听见沈沛均匀的呼吸声。 她坐在脚踏上面,双手交叠着搁再床沿上,把头颅缓缓枕在手臂上看着沈沛,轻声的问道,“所以,您担心什么呢?” 若冉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可思议,甚至在她的想法里,这件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只要景浔知道了她的身份,就不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奴婢其实并没有您想象当中的那么好,奴婢只是侍女而已。” 大概也只有沈沛会觉得,不是她配不上景浔。 而是景浔配不上她吧。 40. 景浔的打算 若冉姑娘,那你喜欢什么呢…… 若冉安顿好沈沛之后, 才知晓沈沛不愿继续住在景府,让四喜找掮客租了院子, 房子已经找好,定金也已经交付。按照沈沛先前的交代,是立刻就搬走,可如今天色已经晚了,这会儿大张旗鼓的搬,怎么也不太好。 “若冉姐姐, 这事情怎么办?”四喜过来问若冉的意思。 若冉轻轻的笑了笑,“自然是等王爷醒了之后再做决定,这会儿王爷的情绪也不怎么好, 许多事情也许是冲动做下的决定。他不愿意住在景府,难不成还要强迫他不成?我们又不是没有地方去了。” 四喜表示他心中有数,宅子已经找好, 去不去的没关系,地方得先占下,不然王爷又得说他办事不利。 沈沛这会儿醉的厉害,若冉很多话也不能去问, 在一旁坐着也静不下心来, 只能把绣篮拿出来, 开始劈丝, 分线, 等那线板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线, 她的心情才稍稍平静了一些。 可很快的, 若冉就想起那日午后,沈沛卧在她腿上酣睡的情景,还有他明明不理解, 却心甘情愿帮她拿着丝线时候的模样。 嘴上虽抱怨,脸上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若冉只觉得这些丝线,就像是她心中理不清的愁绪一般,密密麻麻的交织着,让她越来越不知所措。 若冉纵使心中有着万千情绪,脸上却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她拿着手里的丝线,一点一点的饶好,收拾好,期间还去看了一趟沈沛,发现他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若冉决定出去一趟,出门之前交代四喜好好的守着沈沛,“我半个时辰就会回来,若是爷问起,你如实说就好。” 若冉是打算去见景浔的,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原本沈沛就是想她和景浔好好的说清楚,有些事情早说清楚早好。 四喜应下后,便坐在一旁守着沈沛。 若冉出了朝阳院,找了个侍女打听景浔的住处,景府的侍女们都晓得朝阳院住着两位贵客,家主和大少爷都亲自交代过不可怠慢,侍女亲自引着若冉过去找景浔,恰好景浔刚从外头归来,见到若冉微微一愣,问候出声,“若冉姑娘。” “景公子,我有话要和你说。”若冉看着面前的男子,真不知道景家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白长了一脸聪明脸,怎么就会做出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是在这里说,还是找个地方说?” 若冉的直白让景浔有些呆愣,他大概也清楚若冉为什么会过来,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要如何应对之后发生的事儿。 其实景浔的心里是有一些拒绝的,才被沈沛数落了一顿,他并不想那么快被若冉拒绝。 可逃避并非景浔的作风,思虑片刻还是答应下来,“此处距离水榭亭不愿,可以去水榭亭详谈,此地毕竟是景某的院子,传出去对若冉姑娘名声无宜。” 若冉当真对那个水榭亭半点儿好感也没有,成日里陪着景家的姑娘和姑奶奶们在那儿吹风赏景,平日里吹吹风也就罢了,这大晚上的要谈个事儿还要去?也不知他们景家人为什么那么喜欢那个地方。 景浔领着若冉来到了水榭亭,晚上有些寒凉,景浔说要让下人北个火盆过来,却被若冉拒绝了,吹吹冷风,可以让人的脑子清醒一些,“景公子不必麻烦,不过是有些话想要和你说,我还要赶着回去,就不耽误时间了。” 若冉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景浔也不好强求什么,只问若冉要同他说什么。 “听王爷说,景公子想要娶我为妻?”若冉略一沉思便开了口,也不等景浔回应,就继续了话题,“您可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就想要娶我为妻?景公子做这些决定,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儿戏了?” 景浔也知道,做出这个决定之后会有许多人都觉得他的做法太过于儿戏,明明只见了若冉几次,却存了这样的心思,可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告诉若冉自己的心思…… 景浔其实并非儿戏,而是当真想要娶若冉为妻。是这些年来,他鲜有的冲动。 “若冉姑娘,可是反感在下如此?”景浔的声音里有些慌乱,他的确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却不想若冉当他是登徒浪子。 “景公子,您生的一表人才,学识,家世,样样过人,才华好,人品也好,您这样的世家公子,可以值得更好的姑娘。并非是我妄自菲薄,我是想告诉你,我其实并不是秦王殿下的义妹,也不是平民,我是秦王殿下的侍女,卖身契在主子的手里,婚配嫁娶,没有主子的应允,自己是做不了主的。”若冉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太过于平静。 平静的景浔都以为若冉是故意寻一个由头来拒绝他的,可景浔知晓,若冉没有必要那么做。 “侍女?”景浔有些反应不及,他心里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问,却不知从何问起,思绪也乱乱的,最终只能勉强找到自己的声音,“既然……若冉姑娘你是侍女……为什么……王爷要说,你是他的义妹?” 也许是声音里的疑惑太过,景浔也反应过来这是不礼貌的行为,连连开口解释,“若冉姑娘不要误会,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下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沈沛为何会说这些让人误会的话。 “王爷为何会有这样的说辞,我也不太清楚,可想来是有他自己的打算。”若冉对于这些不太想的明白的事情向来不会多想,连她自己都没有去深究,又如何能给景浔一个满意的答复? “可是……”景浔的心中大感疑惑,却也明白了一些异常之处,比如他终于懂得,为何沈沛的反应会那般奇怪。 所以,秦王殿下是在怪罪自己抢走了他的侍女? 还是说……别的? 另一个想法,是景浔怎么都不敢想的,只觉得太过于荒唐,只是看沈沛的表现,却也觉得……未尝不可能。 “景公子如今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就应该知晓,我们的身份并不般配,您日后是要配高门才女的,而不是若冉这样的侍女。”若冉轻描淡写的开口,仿佛再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景浔看着她的模样,只觉得有些恍惚,好像他的心悦和爱慕,对于若冉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反而是一件让她为难的事情。 若冉迫不及待的希望跟他解释清楚,划清界限,分道扬镳? “若冉姑娘……就这般讨厌在下吗?”景浔的心里多少是有些受伤的,从一开始的担忧,到如今的倾慕……好像,并没有被人放在心上。 “若冉姑娘说在下万般好,是在哄在下的是吗?”既然万般好,为何,她不喜欢? 若冉心说从以前到现在,她也只有在若晨小时候哄过他,可若晨听话乖巧,不需要她多么费心思,反而是沈沛,见天的需要她哄。 显然…… 景浔并不在这范畴之内,“景公子,我只是想告诉您,我和您的身份并不般配,并不是您理想中妻子的人选,您还是把这些话收回,对彼此都好。” 景家嫡长子要娶一个侍女为妻,传出去指不定要怎么被人笑话。 “若冉姑娘为何觉得不是?”景浔认真道,“若冉姑娘是觉得,在下知道你是侍女之后,就会觉得不般配了吗?” 若冉愣了愣,不太明白景浔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样,还不够吗? 她都已经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为何景浔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他们的身份难道般配吗? “是我配不上景公子。” “不是。”景浔颇为认真的反驳,觉得若冉说的话不对,“是若冉姑娘,不喜欢在下。” 若冉:“……” 这难道是什么值得争论的事情吗?若冉的目的,只是想让景浔打消这个念头,而不是在这里和景浔讨论喜欢和不喜欢。 “景公子……这些不怎么重要。” “不,若冉姑娘,这些很重要。”景浔打断若冉要说的话,想起方才听见若冉说起自己身份时候的心情,他并没有觉得,若冉是个侍女,会改变多少。 景浔的心意是没有改变的,只是…… 这事情麻烦了不少。 “若冉姑娘,家父虽然不是迂腐之辈,只是族中的长老多有门户之见,可是你放心,这件事情在下一定会妥善解决的。”景浔立刻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若冉听了只觉得云里雾里。 景浔到底有没有听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景公子……你这是何意?” “若冉姑娘,就算你是侍女,在下也想要娶你为妻。”景浔说的认真,那双眼睛里没有半点的虚假,一片赤诚。 可若冉看到景浔的认真,只觉得头皮发麻,她宁愿景浔只是儿戏,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也不想景浔这么认认真真的去思考。 “可是……” “若冉姑娘家中可有婚配?” 若冉摇头。 “若冉姑娘可有心上人?”景浔再接再厉。 问到这里的时候,若冉就没有回应的如先前那般快。 景浔见若冉没有回应,看她那神情,只当她是有心上人的,“你们可有婚约?” 若冉摇了摇头。 “既如此,在下还是有机会的不是吗?”景浔只觉得分外轻松,先前的阴霾更是一扫而空,“若冉姑娘,在下也知道,你如今并不喜欢我,可你总要给我一个机会的。” 若冉:“……” 这是给不给机会的问题吗? “景公子,也许您误会了,我并没有要成亲的打算。”若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本来是不想说这么多的,如今只怕不说清楚,景浔是不会死心的。 “我的情况和景公子以为的不同,我十几岁入王府为奴,秦王殿下是最和善不过的主子,我并没有想要离开王府的打算。我的家在京城,父母在我幼时亡故,家中还有幼弟未长成,事事还需要我去操心,并不是妻子的好人选,景公子还是莫要在我身上花费什么心思,并不值得。” 若冉并不知景浔为何会喜欢她,但是若冉知道,他的喜欢,注定是无疾而终,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若冉都是不会答应景浔的。 “若是……在下愿意替若冉姑娘赎身,愿意同姑娘一起照顾家中幼弟呢?”景浔依旧是不死心,“景家虽是书香门第,却也略有薄财……” 可若冉还是拒绝的彻底,她只希望景浔不要把她放在心上,“景公子,您为何要一棵树上吊死呢?比我好的姑娘有很多很多。如我这般身世的,和我家世相当的,都还会掂量掂量,我合适不合适当他们家的儿媳妇,更何况是您这样的家庭?” 这是第二个说要为了若冉赎身的男人,第一个是李海,他帮着若冉照顾若晨很多年,却还是说了伤害若冉的话。 第二个便是景浔。 可这情况,和李海又有些许的不同,李海听信风言风语,觉得她当了有钱人家的外室。 这才疑神疑鬼,其实就算李海不疑神疑鬼,若冉也和他没有什么可能,早早说清楚就是好的。 只是景浔这边…… 若冉总不能直截了当的告诉他,自己和沈沛是什么关系? 她要说什么呢?她可以说什么? 说沈沛给她的承诺?承诺他们只有彼此? 还是让若冉告诉景浔,自己其实不仅仅是沈沛的侍女,还是他的通房? 若非必要,若冉也不想和别人提起这些事情。 “秦王殿下说你不愿意成亲,便是因为舍弟吗?”景浔固执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可若冉明白这不是扯一个理由出来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她不成亲,是因为沈沛不会允许,可这个原因,若冉不能和景浔说。 “不是。”若冉打断了景浔的猜测,“我不愿意成亲,没有任何的理由,就是不愿意成亲,如果有我喜欢的人,恰巧那个人是合适成亲的对象,我也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可……” “景公子,我自小没有读过什么书,有些道理和有些事,也是现在才明白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种观念,在我这里,其实都不算什么。王爷从来都告诉我,我不愿意做的事情,不会有人勉强我。”若冉说的认真,景浔也听得认真。 他听明白了若冉的拒绝,却没有想要放弃的意思,“可是若冉姑娘,你总要给在下一个机会的。” “若冉姑娘……你一再劝说我不要执着,可你若是连一个机会都吝啬,如何能够知道,是否合适?”景浔活了这么些年,头一次有想要去追求的人,也是头一次,这般的执着。 “这……” “秋后问斩的犯人,都还能再活一段时间,在下只是喜欢你,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孽,若冉姑娘为何不愿意给在下一个机会,让在下了解你?也许姑娘会想要成亲了也说不定。”景浔觉得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提议。 也想要认认真真的去实践,景浔甚至已经开始考虑,要约友人们出来,询问一番如何讨女孩子的欢心。 若冉:“……” 这…… 这…… 景浔的想法,为何和一般人是不一样的? “若冉姑娘,你平日都喜欢什么?”景浔见若冉没有反驳的意思,率先开始了自己的问询。 若冉忽然想起在船上被景浔支配的恐惧,只觉得沈沛说要搬出去住,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若是每日被景浔这般追问…这日子怎么过? “银子。”若冉干巴巴的开口,“我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生平最喜欢的就是金银珠宝。” “若冉姑娘幼时就失去了父母,一个人艰难的抚养幼弟长大,生活清苦,喜欢金银珠宝也是人之常情。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景浔表示理解。 若冉:“……” “除此之外,若冉姑娘还喜欢什么吗?”景浔再三询问。 若冉只觉得和景浔说话,时常会让她怀疑自己,她觉得景浔的想法,总是出乎自己的意料,可好歹还是有迹可循的。 可沈沛的想法,那便是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若冉想起沈沛来,没由来的有些想笑,她在心中默默的估算了时辰,知道自己离开的有些久了,便不打算和景浔继续交谈下去,“没有了,我没有其他喜欢的,我只喜欢银子。” 景浔见若冉着急的想走,很有风度的没有阻拦,有些话哽在心里还是没有问出口。 景浔想问若冉,她的心上人是不是秦王殿下。 可他什么都没有问,恍惚间,景浔觉得自己窥探到了什么,又有些不敢相信,景浔安慰自己,总是不可能的。 沈沛和若冉的身份差异,宛如一道天堑,是无法逾越的沟壑。 很久很久之后,景浔回忆起今天的事情来,才知道他当时的心情是什么。 是欲盖弥彰,是自欺欺人。 是明明知晓,却不愿承认的心理。 若冉回到朝阳院,还未走近主卧就听见沈沛的声音,嚷嚷着头疼要喝水,四喜手忙脚乱的伺候着,不仅要照顾秦王殿下的身子,还要照顾秦王殿下的情绪。 “若冉哪去了?” “若冉姐姐去找景公子把话说清楚,说半个时辰就会回来。” “什么时候走的?”沈沛一边接过四喜手里的茶杯,一边瞄向刻漏,睡着之前说的那些话,他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酉时……” “现在已经酉时三刻了,去把人找回来。” 四喜:“……” 王爷已经不会算数了吗? 沈沛冷着声吩咐,见四喜没有动作,就打算自己去找,只可惜还没坐起身,就一阵的天旋地转,又开始咳嗽起来。 四喜正愁不知如何应对,若冉就从外头走了进来,径直走到床边轻轻的拍了拍沈沛的背,“四喜,你去瞧一瞧药熬好了没有。” 四喜立马出去看药炉子,若冉捧着一杯水,让沈沛润润喉,等他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又开始明知故问,“你哪儿去了?” “方才四喜不是说了吗?奴婢去找景公子了。” “你找他干什么去?”沈沛眉头拧的死紧,一点儿也不想听。 “当然是去和景公子说清楚,奴婢并不是他妻子的好人选,让他另觅良妻。”只是景浔的表现属实有些怪异,若冉一时之间都不知道他到底听没听懂。 可这些话若冉也不能和沈沛说,沈沛这一点就炸的性子,说了只怕就要去和景浔理论,他们来江南的事情还没有办完,可不能因为她的缘故惹出什么乱子来。 皇后娘娘本就不喜她在沈沛的身边,如果再惹出什么乱子来,若冉也不知道回京后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奴婢听四喜说,您打算搬出去住,院子都已经找好了?”若冉主动岔开话题。 “为什么这么问?你舍不得这里?” “奴婢怎么会舍不得这里?奴婢只是想知道您是什么打算的,奴婢也好早做配合,我们来扬州什么都没有带,在景府吃穿用度不需要操心,可若是搬出去住,许多东西都要采买……您打算在扬州待多久?”若冉已经把景浔的事情放在了一边,开始思考起之后的事情来,租的院落有没有这些东西另说。 就算有,也不知是什么人遗留下来的,沈沛定然是不会用,还是得重新采买。 “为什么不是买的,是租的?”秦王殿下陷入了深深的怀疑当中,他当时是怎么吩咐四喜的?难道他就这么抠搜吗? 连宅院都舍不得买? 若冉:“…这,您要的太着急,只有短期出租的,我们在扬州也待不了多久,您就将就一下吧。” 若冉想破头都没想到沈沛居然在意这个。 “何时把这里的事情解决了,就何时回去,你不愿待在扬州了?”沈沛疑惑的问道,“你说了那么多,是不是就舍不得离开景府?” “奴婢当然是舍不得的……购置家具器皿,还有被褥衣裳,都是需要银子的……”要想让沈沛满意,没有几千两银子大概是不行的。 沈沛:“……” “本王不想看到景浔。也不想与他再有任何干系。”沈沛正在气头上,有些话更是不计后果的脱口而出。 “可是您和景公子,已经达成了共识要合作,如今合作已经过半,所有的事情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您说不愿就不愿,您让景公子如何看您?”若冉苦口婆心的劝他,只觉得当年哄若晨都没有这般的心累。 “您若是因为奴婢的原因不愿意见景公子,其实大可不必,奴婢已经同景公子说清楚,况且我们之后也不会有交集,等到这里的事情一结束,我们就离开扬州了呢。” “不想见他。”沈沛依旧固执,那句妻位相聘,就是沈沛心里的一根刺。 “景公子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若是他不去参加科举,此生也许都不会离开扬州,于您,于奴婢,都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您何必与他生了嫌隙呢?为了奴婢,并不值得呀。”若冉有理有据的开始分析,她想的简单,她已经把事情和景浔说清楚。 景浔要如何做,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可景浔和沈沛的合作,是关乎扬州百姓的,没有必要因为这一点点小事产生什么变故。 “王爷,于家国大事上,您可从不会任性的。” “本王没有!”沈沛恼怒的开口,他虽然生气,却也明白若冉说的有道理,可就是因为她说的有道理,沈沛才愈发的生气,“书生当真是讨厌。” 况且,因为若冉,并没有不值得,可他不愿意,若冉被旁人怪罪。 若冉笑而不语,沈沛看她笑,更是恼怒,“不准笑。” “奴婢没有笑。”若冉一板一眼的开口,可眼里的笑意却怎么都止不住,沈沛恨得牙痒痒,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看着若冉,有千言万语想要问,却又觉得自己问出来有些失了磊落,只是心里抓心挠肺的想知道若冉到底和景浔说了什么。 故而时不时的看一眼若冉,又飞快的别开脸去,那动静实在是太大,若冉想不发现都难,“爷,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奴婢?” “没有!”沈沛回答的太快,反而显得非常心虚,他看着若冉疑惑的眼神更觉得丢人,“你那是什么眼神,本王说了,没有,没有,你听不懂吗?” “奴婢只是和景公子说清楚了,说奴婢不愿意成亲,也不喜欢他,希望景公子不要对奴婢抱有什么别的想法。”若冉专挑沈沛喜欢的话说,至于景浔之后说的话,若冉没当一回事。 世家公子想要娶她一个侍女?就算景浔愿意,景家也不会愿意,哪有那么容易? 况且若冉也不相信。 她连沈沛的话都不怎么相信,更何况是景浔? “真的?”沈沛狐疑。 若冉点头,再三保证,“奴婢肯定不会见景公子的。” 在若冉的再三保证下,沈沛总算是满意了,也没再耍脾气闹着不见景浔,只是这地方,他还是不愿意住,“本王还是要搬出去住。” 平日里景浔不特意过来都能偶遇到若冉,如今景浔存了这样的心思,不得不防。 “可是银子……” 嘉 沈沛狠狠的瞪了若冉一眼,从那只新的荷包里,掏出了一万两银票来,咬牙切齿道,“爷,有,钱!” “家具器皿之类的,奴婢还要亲自去挑选……所以……” 沈沛递了一张五十两过去,“雇人。” 若冉欢欢喜喜的接过,拒绝了沈沛的提议,“还是算了,奴婢愿意亲自去选的,能够为爷效劳,是奴婢的荣幸。” “荣幸是吗?”沈沛冷笑,对着若冉伸出手,“把银票还回来。” 若冉眼疾手快的把银票揣进袖子里,小跑到外头端了药进来,“爷,您还是快些喝药吧。” “这风寒还未好,就又喝了那么多酒,万一又着凉了可怎么办?这药要趁热喝。”若冉舀了一勺递到沈沛的唇边。 沈沛鬼使神差张了嘴,还没做好心理建设要喝,就被若冉下一句话给气笑了。 “爷,您小心烫啊……” 沈沛:“……” 趁热喝?小心烫? 就不应该给她银票的。 “爷,快些喝药。”若冉只觉得端的手都有些累了,沈沛原本是不想喝的,可又想起他要快些好起来,才能快些把这儿的事情处理完,早些回京城,就可以早些远离景浔! 这么一想,沈沛忽然就不怕苦了。 他接过药碗吹了吹,又不放心的看着若冉,“本王同你说的话,你觉得如何?” 若冉如今只恨不得把这碗药给沈沛灌下去,怎么喝个药还磨磨唧唧的?有什么话不能等喝完再说吗? 何况沈沛一天和她说那么多话,她怎么知道说的是哪一句? “您快些喝药。” “太烫。”沈沛没去管药,反而是要若冉的回应,若冉没法子只得凑上前去吹了吹,又摸了摸药碗。 “这会儿不烫了,您快些喝吧……”若冉可不愿意一碗药有半碗是进了她的肚子,她没病没灾的喝药干什么?难不成还能预防风寒? “你答应本王的。” “是。” “不可以反悔。”沈沛记得很清楚,不容若冉反驳。 “奴婢明白的。” 若冉当真也觉得,沈沛的想法也是异于常人的,她能反悔吗?反悔了还有活路吗?为何这一个两个的,都让人这么为难? 就不能有一些正常人的想法吗? 40-50 41. 合作双赢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虽然他们…… 翌日清晨, 沈沛醒的比若冉还要早,难得没有赖在床上, 坐起身反复的催促若冉快些起来。 若冉抓着被子可怜巴巴的看向沈沛,心中万分不情愿,“爷,外头好冷的。” “快些起来,起床有什么难得?冷也就冷一会儿,你若是这么磨磨蹭蹭的, 只会更冷。”沈沛一脸的义正言辞,把若冉唬的一愣一愣的。 这会儿倒是会说她赖床了?先前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赖床不肯起,无论她怎么说都没有用。 “您今儿个不用出门吗?” “不去。”沈沛毫不犹豫的拒绝, “景浔还活的好好的,这些事情自然由他会去处理。” 景浔虽然是个呆子,可又不是傻子, 分得清轻重缓急。 若冉:“……您还记得,您昨日还说,不想再见到景公子了吗?” “这是两码事。本王见不见他,和他干不干活, 并不冲突。” 若冉:“……” 这哪里不冲突了?沈沛这么坑人, 景浔知道吗? “可是奴婢还是不想起来。”若冉抓着被子不停的反抗, 无论沈沛怎么喊她, 若冉都是不愿意起来, 闹到最后沈沛也不愿意了, 和若冉抢起了被子来。 若冉力气比不过沈沛, 当然也不敢造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被子被抢走,“爷!您到底几岁了!” “你瞧, 床上也挺冷的,所以,起吧。”沈沛半点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过分事儿,卷着被子笑眯眯的看着若冉。 若冉当真是忍不住想要以下犯上,可最终还是死死的克制住了!就在她认命想要起床的时候,沈沛又用棉被把她整个儿裹起来,到底是不舍得她挨冻,“算了算了,你要是想睡就再睡一会儿,本王不和你计较,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若冉:“……” 这是耍着人玩呢? 若冉也没有拒绝,抓着被子不出声,沈沛见她如此也不打算起了,抓着若冉的头发放在手里把玩,闭上眼睛假寐。 若冉学着沈沛的样子,扯了他的头发来,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却都做着这般幼稚的事情,头发交缠在一起,一时间竟分不清是谁的。 “本王忽然觉得有点儿饿了。” “那您要不要起来?” “不了吧。”沈沛想了想,只觉得外头怪冷的,原本是想早些搬走,可若冉不起,他也不想起了,起床这种事儿,总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如今沈沛已经完全不想动弹,“睡着就不会饿了。” 若冉:“……” 听听,这是一个王爷能说出来的话吗? “可是您……”若冉还想劝什么,四喜的声音就在外头响起,说是景浔求见。 沈沛原本好好的心情因为这句话跌入谷底,他真没想到景浔居然还会找上门来。 “不见。” 沈沛淡淡的回绝,继续滑进被窝里。 若冉这会儿可没有打算再由着沈沛,飞快的穿好衣裳,从柜子里取出沈沛的衣衫放到他面前,“您还是快些起来吧,景公子过来找您,也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沈沛原本还好好的,听到这话就开始不满起来,看着那衣衫愤愤然开口,“合着在你眼里,他来找本王就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本王要过去找他就是找茬是吧?” 若冉疑惑不解,这是闹得哪一出? “奴婢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本王有脑子,自己会想。”沈沛气呼呼的穿好了衣服,如果不是担心他去找麻烦?昨晚上说那么多干什么? 等沈沛收拾完出门,景浔已经等了有小半个时辰,看到沈沛出来,恭恭敬敬的行礼,言辞挑不出一丁点儿的错误,“秦王殿下。” “你来做什么?”沈沛不太高兴的瞧着景浔,先前就觉得这书生碍眼,如今看来果然是碍眼。 “今日许大人做东,邀请您去赴宴,届时乌宝林也会在,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在下想王爷也是不想错过的,所以才斗胆过来。”景浔慢悠悠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景浔虽嘴里说着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说的好像还挺着急的样子,可看他这幅慢悠悠的模样,沈沛总觉得是这傻书生学会了诓人。 “乌宝林是什么身份?许玉春宴请本王?他也有资格出席?”沈沛拧着眉开口,只觉得许玉春这地方父母官当得真是荒唐无比。 “许玉春认定您是过来扬州笼络学子的,扬州虽富庶,却也有许多寒门学子,今上扶持寒门学子,在各地都颁布了法令,减免寒门学子的学费,可这本就是一向庞大的支出……”景浔轻声开口提醒,沈沛想起了这些细枝末节来。 父兄的确是大力扶持寒门学子,想要朝中多些人才,法令颁布下去之后,便从中衍生出许多资助机构来,有些官方,也有些是民间自发组织的,虽有人在从中牟利,可从大方向上看,是有益处的,所以父兄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并没有限制的太死。 “所以?” “扬州富商多,他们为了博个好名声,每年都会竞价当这个资助人,价码加的越高,就越容易胜出,今年,乌老板拔得头筹,他当然是有资格参加的。”景浔说的轻描淡写,沈沛倒是一点也不知道扬州的富商们这么会玩,这还有竞价的? “今年拔得头筹?乌宝林不是扬州第一富商吗?往年都输给旁人了?这第一富商的名头可些名不副实。”沈沛轻嗤一声,听出景浔话里的意思, “往年乌老板从不参加这些竞价,只有今年非常的积极,想来是为了要见您一面。”景浔猜测着乌宝林的想法,“您如今打着要笼络学子的幌子,乌宝林是资助人,若是不见到您,他想必是不能甘心的,所以景某才斗胆过来,请秦王殿下出席。” 是否心怀鬼胎另说,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 景浔深知自己如今已经把沈沛得罪了个彻底,可他一直都觉得,秦王殿下不是公私不分的人,既已经决定要与他合作,总不会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许玉春和乌宝林狼狈为奸,扬州表面繁荣,内里早已腐烂透顶,错过这一个机会,景浔不知要多久才能等到下一个机会。 往年等到的,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便是和乌宝林一流狼狈为奸。 沈沛看了一眼景浔,当真觉得这书生勇气可嘉,而他也答应过若冉,不会在家国大事上有所任性,故而只能忍着不耐烦,同景浔一道出席许玉春设下的宴。 “走罢。”沈沛一撩衣摆,率先走在了前头。 景浔心中松了一口气,缓缓的跟上,“多谢秦王殿下。” “不必道谢,跟你没关系。”沈沛制止了景浔的道谢,两人之间的气氛非常的尴尬,或者说…… 只有旁人看着觉得尴尬,比如四喜和俞长胜。 至于沈沛和景浔二人,半点没觉得尴尬。 公是公,私是私,他们分得很清楚,沈沛本就不爱搭理景浔,原先还能心平气和的说上几句话,如今更是一句话不愿多说。 景浔深知沈沛如今对自己的态度,也没想着凑上前去讨嫌,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倒也相安无事。 景浔的猜测并没有错,乌宝林之所以会花重金参与这一次的竞价,全然是因为要见沈沛一面。 话说那一日,乌宝林从别处得知沈沛想要纳许梦娇为侧妃之后,便气急败坏的去找了许玉春,谁曾想原本对他唯命是从的许玉春,半点不给他面子。 嘴都要咧到耳根子后头去了。 心里的得意全部都显露在脸上,连尾巴都快要翘上天,对他也不复从前的客气,“乌老板啊,怎么有空光临寒舍?” 乌宝林也没心思同许玉春虚与委蛇,开门见山的问他到底是什么打算,虽心里早已清楚许玉春是个靠不住的,可当乌宝林亲耳听见许玉春打算毁约,想让许梦娇去伺候沈沛的时候,乌宝林心中的怒火再也止不住了! “乌老板若是想要当许某的女婿,也可以再等两年,许某还有一个女儿,过两年就十五了。”许玉春笑得太过得意,乌宝林从他的脸上看见了明晃晃的嘲讽,这是乌宝林最不能忍受的事情。 因为是商人出身,他不能入仕,被人瞧不起,虽生活奢侈富庶,在扬州只手遮天,可若是出了扬州城,乌宝林也只能瞧着别人的鞋子过活,仰人鼻息。 这是一个女儿的事情吗? 乌宝林并不是舍不得许梦娇,只是不能忍受许玉春的行为,他脸色铁青,语气森然,“许大人,当真要这么做吗?” “乌老板,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识时务者为俊杰……良禽择木而栖,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许玉春用一种非常惊讶的神情看着乌宝林,仿佛觉得乌宝林说的这些话非常的离谱。 乌宝林最终只是愤愤然离开,嘴角的那抹冷笑直到回府都未曾消失,乌宝林回到家里,把书房的所有东西都砸了个干净,许玉春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就已经这般迫不及待开始显摆了吗?直郡王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都两说,即便是认真的,也不过是个郡王侧妃罢了,许玉春还以为自己是当上国舅爷了? 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乌宝林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直接弄死许玉春,可如今沈沛还在扬州城里,朝廷命官死在任上,本就是一件大事,更何况如今这种敏感的时候,乌宝林一直怀疑沈沛过来扬州的真正目的,也一直叮嘱手底下的人小心做事,这些日子以来也一直都风平浪静…… 倒是扬州城的那些寒门学子们,像是集体迎来了春天。 以为直郡王就是他们的伯乐了吗?当真是做梦。 乌宝林有心想要见沈沛一面,一个人的性子如何,听旁人说的再多也是道听途说,最好的办法便是亲眼所见,若是以往乌宝林只需和许玉春说一声便是。 如今他和许玉春几乎是撕破了脸皮,乌宝林也拉不下脸再去找许玉春,按照他的身份也见不着沈沛想到这里,乌宝林的脸色愈发黑了……只能另辟蹊径,给那所谓的资助机构捐了一大笔银子。 乌宝林觉得这些银子花在那些个寒门学子的身上当真是浪费的很,一群贱民居然有资格可以读书? 当真是,老天不公。 可无论老天是否公平,乌宝林最终还是如愿以偿的见到了沈沛,和画像上的一模一样,只是真人比画像上看起来,更加的贵气。 那种浑然天成的气势让乌宝林心中没由来的一惊,连忙走过去行礼,“草民,参见直郡王。” 沈沛正在和一些个熟识的江南学子说话,听见乌宝林的声音,随意的瞥了一眼,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沈沛的固有印象中,首富应当是富态横生,腰缠万贯,可眼前的乌宝林却不是这样的,眼前的男人刚过不惑之年,身材高大,模样周正,还长着一双笑眯眯的桃花眼,瞧着就是一副好相与的模样。 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沈沛完全想象不出这样的男人,居然是会个虐打妻子的,还干些买卖人口,蓄养女宠的勾当。 “你是?”沈沛明知故问,在乌宝林自报家门之后,立马开始发难,“哦?这般没规矩吗?” 沈沛看向许玉春,可许玉春完全不知道沈沛这是什么意思,只是一味的沉浸在愉悦和欣喜当中,傻乎乎的 眼看戏就要唱不下去,景浔忽然出了声,“乌老板,你是平民,见了王爷怎可不下跪?” 乌宝林听见这句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他也不敢造次,连连告罪,从容不迫的跪了下来,行礼,叩首,“草民,参见直郡王。” 沈沛满意的点了点头,命乌宝林起身,乌宝林那双桃花眼看起来还是笑眯眯的模样,半点看不出勉强,可他的内心,早已被怨恨所侵蚀,他觉得周围这些书生,这些寒门学子,这些贱民们,统统都在看他的笑话。 看他如何卑躬屈膝,看他如何匍匐在地。 看他如何跪拜叩首…… “王爷,您还不知道乌老板是何人吧?此次公学的赞助费用,有一多半都是乌老板出的,乌老板心系寒门学子,实乃扬州学子之幸。”景浔一顶高帽带过去,让沈沛彻底注意到了乌宝林。 只见沈沛的视线落在了乌宝林的身上,兴趣十足,“本王倒不知,乌老板如此有心。” 乌宝林听了也不心虚,再是自然不过的接话,“乌某是扬州人,心系扬州学子,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也是草民应该做的事情,直郡王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王爷您有所不知,乌老板此举可是帮了大忙,江南人口众多……”乌宝林想要低调,可景浔却偏偏不让乌宝林低调,夸大了他的功劳,让沈沛对乌宝林愈发的感兴趣。 天知道乌宝林不过是想了解一番沈沛是怎样一个人,可不想这般被架在火上烤。 而后景浔又说起了公学里条件艰苦,听得在场所有人纷纷情绪低落,各个都说要匿名募捐,这些人说风就是雨,还没等乌宝林反应过来,就已经一百两,三百两的喊了起来。 在场所有人都出了银子,沈沛更是砸了十万两银票,乌宝林咬咬牙,砸下来九万八千两,他不能越过沈沛去,却也不能少了太多。 乌宝林虽是扬州首富,可他的银子也不全是大风刮来的,因着竞价的关系,出去了一大笔,如今又损失将近十万两,更是肉疼的不行。 “乌老板当真慷慨。”沈沛由衷的感慨。 乌宝林心中有苦说不出,如今被当众夸赞,也只能咬着牙受了,说出一句客气话来,“直郡王殿下太客气了,若是日后有用得着乌某的地方,尽管吩咐。” 任谁都能够听得出,这不过是一句客气话,可沈沛因为顶着直郡王的名头,行事半点儿不顾及,转着手中的折扇笑的如沐春风,“有乌老板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 乌宝林:“……” 他放心了?他放心了什么? 沈沛也没有多为难乌宝林什么,虽说乌宝林是一只大肥羊,若是一次薅的太狠,也容易出事。 乌宝林用十万两银子建立了和沈沛薄弱的关系,虽然这一次人多眼杂,可来日方长,若是不多试探一两次,乌宝林是决计不会放心的。 之后宴会上的气氛就要轻松许多,沈沛对这些菜没什么兴趣,全程就喝了些酒,待到时间差不多,便起身离开,沈沛一走,这宴会也差不多要散了。 同景浔一道的学子们,倒是还有学术上的事情要探讨,遂邀请景浔去酒楼一叙,景浔刚好也有要事要请教好友,欣然前往。 至于沈沛。 自然是宁愿回去陪若冉的,路过绣庄的时候,瞧见那五颜六色的丝线,一时之间迈不开脚步,四喜顺着沈沛的视线看过去,不太确定的问,“爷,您难道要进去看看?” 里头可是一堆的少妇和姑娘啊。 “开门做生意是赚银子的,爷进去逛逛是买东西付银子的,爷不能进去看看?”沈沛说的理所当然,走的闲庭信步,那大摇大摆的姿态把绣庄里所有的女人们都看愣住了,包括掌柜的,“这位郎君,您是不是走错地儿了?” “没有。”沈沛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丝线,属实不懂这些一捆一捆的玩意儿,有什么不一样的,“是替我家夫人买的,绣荷包用哪一种线?” 掌柜的愣了许久,店里的女人们更是诧异的看着沈沛,估摸着是从未见过有替夫人来买绣线的男子。 “这……不知尊夫人想要绣什么荷包?什么图案的?对丝线可有什么要求?是要亮度好一些的,还是韧性多些的,还是颜色艳丽些的?”掌柜的说的非常具体,心中对沈沛也是非常的好奇,开店这么久,只碰见过陪自家娘子来买绣线的,还没见到过自个儿来的。 沈沛:“……” 这说的什么鬼东西。 沈沛无视掉所有打量的视线,木着一张脸冷冰冰的开口,“说人话。” “就是有最好的,好的和不太好的。”掌柜的赶忙开口,顺便各抽了一摞到沈沛的面前示意他仔细看。 沈沛为了不让人瞧出他根本看不出区别来,努力的睁大眼睛,还上手摸了摸,“要最好的。” 掌柜的心说要最好的说就是了,为什么摸着最次的说要最好的? “不知这位郎君要多少?” 沈沛:“……” 他为何要想不开走到这里头来?先回去然后带着若冉一起出来不行吗?为什么要这么为难自己? “绣这么大小的梅花。”沈沛用手比划了一番,在掌柜的和热心大婶儿的帮助下,总算是买好了丝线,拎着那一包东西出门的时候,沈沛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转过身问四喜,“记住方才那家铺子了吗?” 四喜点点头,可看着沈沛的眼神,又忙不迭的摇了摇头,“奴才忘记了。” 沈沛拿着折扇往四喜脑袋上一敲,“什么都忘记,要你还有点什么用?” 沈沛觉得刚才那掌柜的,虽然没有说人话,可态度还是挺不错的,本想着等会儿再带着若冉过来瞧瞧,结果四喜这没用的居然记不住。 他只能拎着那一包丝线,慢悠悠的往回走去,只觉得进绣坊一遭,能折寿…… 可沈沛完全不知道,就是他这一无心的举动,成为了扬州城所有男子的噩梦,今日在绣坊的那些姑娘少妇们,回了家之后就同家里人说起这件事来,言辞间艳羡不已,未婚的暗暗期待着她们日后的夫君也能这般。 已婚的就简单多了,强迫着丈夫们去绣庄买丝线…… 酿出许多的腥风血雨来。 可这一切沈沛一概不知,他只知道当他把那一包丝线拿给若冉的时候,若冉是高兴的。 “爷怎么想到买这些?而且……线居然还是配好的?”若冉看了看这些丝线,发现都是精心挑选过的,足足有七八种红色,“是您挑的吗?” “爷哪会这些?”沈沛半点没邀功,他是真的分不出,在他看来都是一样的,“店铺掌柜的和几个大婶儿帮忙选的,你之前不是还说没有线了吗,刚好今儿个瞧见了就顺便买了些。” 差点儿没能出来。 沈沛说的随意,若冉可是能想象得到沈沛去绣坊造成的轰动,有些哭笑不得,她把丝线妥帖的收拾好,主动问道,“您打算何时搬?” “自然是越快越好,搬些东西罢了,留四喜在这儿守着就成,江南织造业发达,要不要出去瞧瞧?”沈沛见若冉收到丝线这般的高兴,想她也许是喜欢这些的,便想带她出去逛逛。 若冉本觉得留四喜一个人在这里不太好,可根本抵挡不住内心的诱惑,用力的点了点头,“奴婢想买一些布料,每年京城流行的布料,也都是江南这边率先出的……若是遇见新的料子,也可给您裁些衣裳……” 沈沛是亲王,服侍穿戴皆按照亲王的品阶来,即便是便服也是宫中做的,可沈沛一向嫌丑,若冉没有法子,摊上那么个难伺候的主子,自然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没错,她还会做衣裳。 不过做的只是些常服,只能在府里穿。 “爷是孔雀吗?需要这么多衣裳?”沈沛不满的抱怨着,却也没反驳,至少有一点,两人的想法是一致的,若冉想买布料做衣裳,沈沛却是想着去买些成衣给若冉。 虽然出发点不一样,目的是一样的。 可到了布庄之后,若冉的打算就被沈沛给发现了,只见若冉挑挑选选,眼神愈发的激动,那激动的模样只有在瞧见银子时候才会有。 沈沛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猛然抓着她的手,肯定的问道,“你想买布料,怕不是因为这些布料比京中便宜吧?” 若冉:“……” 她隐藏的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被发现了? 沈沛何时这般敏锐了? “不是!”若冉当机立断的反驳,“奴婢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奴婢是因为春暖花开,终于又可以给爷做春衣了,开心的呢。” “你觉得爷信吗?” “您信的。”若冉冷静自持,随意抓了一匹布就在沈沛身上比划,“您瞧,这个多好看。” “呵。”沈沛冷冷一笑,“爷不喜欢红色。” 若冉:“……” 她当真是词穷了,这明晃晃的红色,总不能说是绿色的吧?指鹿为马那是因为旁人没见过鹿,可沈沛又不是色盲。 最终沈沛还是没有同若冉计较,若冉心满意足的买了布料,却没有回景府,反而是来到了另一个院子,虽只是暂时落脚的地方,可四喜还是按照乔迁的风俗来准备了…… 大红绸缎,鞭炮锣鼓,一样都没有落下。 若冉瞧着这单独的小院落,又看了看她被沈沛牵着的手,只觉得愈发的怪异了……可到底是没忍心把手抽出来。 另一边乌宝林回到家之后,更是气急败坏,把伺候在跟前丫鬟教训了一顿,大冷天的让人跪在外头不让起,这时候一个女人扶着柳腰慢悠悠的晃了进来,“老爷怎么生那么大的气呀?” “你来干什么?”乌宝林随意的看了一眼女人也没放在心上。 那女人是跟在乌宝林身边最久的一个姨娘,妩媚风流,聪明却不自作聪明,只见她走到乌宝林身边,软软的往他身上一偎,“妾可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老爷,老爷听了呀保管高兴。” 她也没有卖关子要什么讨赏,便把白天在布庄听到的话尽数说了出来,乌宝林一听果然上了心,“那丫头,当真自称奴婢,你没听错?” “妾怎么会听错?可妾想着老爷平日里的吩咐,也不敢打草惊蛇,就急急忙忙回来禀告您了呢。” 乌宝林心情好转,捏着美人的下巴,施舍了一吻,“做得好。若这件事真如你所言,老夫把你扶正了可好?” 美人儿娇娇俏俏的笑着,“当夫人还要管那么多事儿,还要大度不能争风吃醋,妾可不愿意呢。” 她依偎在乌宝林怀里,满脸的不屑,当乌宝林的填房有什么好的?什么时候被打死了都不知道。 还不如今儿个那婢女命好呢。 她是疯了才想被扶正。 42. 本王的王妃善妒 当若冉踹开画舫的门窗…… 乌宝林从姨娘处听说这件事之后就非常的上心, 时时刻刻派人去打听消息,如今沈沛已经不住在景府, 当初搬出去的时候非常着急,乌宝林也觉得疑惑,多番打听也没有找到个确切的答案来。 他怕打草惊蛇,就没有多去探究什么,只是一直让人盯着若冉,当然还有许梦娇。 自从沈沛和若冉给了准话之后, 许梦娇在许府的待遇可是好了不少,从前她虽是的嫡长女,可许玉春不怎么待见她, 不动她嫡长女的地位,一是因为许梦娇的确有本事,二是因为许玉春不愿人说他苛待原配留下的孩子。 如今这个原配留下的累赘很快就要摇身一变成为郡王侧妃, 许玉春高兴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每日用饭的时候还会喊她一块儿去,再也不会让人送到房里让她单独吃。 许梦娇觉得许玉春当真是可怜又可笑。 先不说这事儿是假的,就算是真的,难道许玉春以为凭着那点小恩小惠, 就可以抹去这些年的伤害吗? 如此天真到愚蠢。 “就不麻烦了, 这么多年也没有一起用过饭, 彼此之间都不怎么熟悉, 就不要相互膈应着了。”许梦娇干脆的拒绝, 有时候真心觉得啊, 这权利地位当真是个好东西, 她不满许玉春和继母已久,从前却只能小心谨慎,如今倒是能够硬气的说话了。 “小姐, 您这般说不怕老爷和夫人不高兴吗?”小翠有些担忧,怕许玉春又一言不合的过来找许梦娇的麻烦,这事儿在以前也不是没有的。 “无妨,随他们高兴不高兴,反正我高兴就好。”许梦娇才懒得理会这些,许玉春那个脑子,也想不到别的来,她并不担心,反而这般做会让许玉春放心不少,“赵姨娘那边呢?可有把话带到?” 小翠点了点头,但是又不太放心,“小姐,这赵姨娘毕竟是老爷的姨娘,您说她愿意帮着我们吗?” “呵。”许梦娇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慢悠悠道,“她有的选吗?不投靠我?难不成要靠我那个薄情寡义的父亲?” 况且赵姨娘也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帮自己。 赵姨娘是许玉春继室夫人的陪嫁丫鬟,当初继室夫人有了身子,怕许玉春被旁人勾了去,便把身边的陪嫁丫鬟开了脸送了过去,这丫鬟也是有心计有手段的,从通房摇身一变成了姨娘。 继室夫人可从没想过还有这样的事儿,心中恨得不行,偏偏许玉春那个傻子,还说要让她们主仆二人一同伺候他,一句话把两个女人都给惹恼了。 委实也算个人才。 赵姨娘没有子嗣,娘家也没什么人,如今凭着年轻貌美还能够笼络许玉春几年,可年老色衰之后呢?还有什么可以留得住? 就在这时候,许梦娇递上了橄榄枝,她帮赵姨娘出谋划策,赵姨娘帮她牵制着继室夫人,免得继室夫人有时间腾出手来折腾她。 原本这是没有法子办到的,让姨娘和正室夫人制衡,这简直就是笑话,可谁让许玉春惯爱宠妾灭妻呢,当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既然这么爱小妾,娶什么妻啊? 许梦娇嘲讽的笑了起来,正想着一会儿要做点什么,就见门房跑了过来,递上来一张帖子,说是有位沈夫人要请她出府一叙。 许梦娇含笑应允。 “小姐,这是……” “去告诉老爷一声,郡王妃请我出府一叙,老爷是不会怪罪的。”许梦娇则是去换了一身衣裳,她的本意是不想让旁人觉得她要和若冉比较什么。可许梦娇在挑选衣服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件事儿,无论她穿的再好看,也是不如若冉的。 还不如和往常一样的好。 等到许梦娇打扮好出府后,刚好瞧见媒婆如约上门和许玉春谈论起婚事来。 若冉则是找了一家茶楼见许梦娇,身边的假侍女是临时买来的,聪明伶俐,一教就会,若冉也放心带她过来。 许梦娇恭敬的行礼,“郡王妃。” 若冉点了点头,“许小姐最近在府中过得可好?” “多谢郡王妃关心,小女应付的过来。”许梦娇得了若冉的准许,坐在一旁,若冉问一句,她回应一句。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很好。 说的都是一些家常的话。 若冉出门的时候,沈沛并没有特意交代过什么,所以她也不会自作聪明问什么,只是有些事情,让她颇为在意,“许小姐有没有觉得,这小厮来的太过于频繁了些?” 虽说这是一家茶楼,可这来倒水的,也来的太过于勤快了一些。 “郡王妃所言甚是。”许梦娇显然也发现了,但却不知道是过来盯着谁的,也许是过来盯着她们俩的也说不定。 在这样的情况下,若冉和许梦娇都不能轻举妄动,只是在闲话家常,若冉又问了一些许梦娇的日常起居,“等到商议出良辰吉日来,王爷迎了你过门,日后便是自家姐妹。” 许梦娇含羞带怯的点了点头。 这一幕不仅仅落在了乌宝林派去的人眼里,同样也落入了很多人的眼里,其中便有那一日同沈沛一道登上画舫的书生。 此番沈沛在扬州城的动作那么大,几乎所有的学子都知道了沈沛的身份,也都知道了沈沛和许梦娇的事儿。 那书生当日亲耳听见沈沛拒绝许梦娇,神态模样不似作假,如今却让他撞见这一幕,当真是让人疑惑。可书生也没有鲁莽什么,只是耐着性子观察着,发现有一人鬼鬼祟祟的离去。 书生暗暗的留了心,待若冉和许梦娇分别之后,找了个机会跟上许梦娇,想把这件事告知许梦娇,会有这样的打算也是因为许梦娇比较好接近,毕竟在旁人眼中,若冉如今是郡王妃。 可怜许梦娇还以为自己遇到了什么登徒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把人给甩开,结果拐了个弯,又遇上了。 “许小姐,小生有话同你说。” 许梦娇认出了书生来,皱了皱眉头,满脸的不悦,“方才就是你一直跟着我的?” 那书生点点头,还没有说明自己的来意,许梦娇就抓起一旁的木棍横在胸前,张牙舞爪道:“你想做什么?” 书生:“……” 他是万万都没有想到,许梦娇居然会是这么一个反应,“许小姐,此番多有误会,在下是有话要和你说。” “我没有什么话要和你说,本小姐不日便要成为郡王侧妃,跟你个穷书生有什么话好说的?”许梦娇柳眉微蹙,满脸的轻蔑之色,看的那书生无可奈何。 “许小姐当日也听见了,直郡王上那画舫只是为了替王妃赢一颗夜明珠,你便是入了王府,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何必还要破坏人家恩爱夫妻?”书生不是个蠢人,也觉察到许梦娇的行为有异常,虽和许梦娇并没有多少交集。 可他也知道,许梦娇并非这般嫌贫爱富之人。 “呵,恩爱夫妻?”许梦娇防备的往后退,“恩爱夫妻又如何,如今不还是要纳我为侧妃?你想做什么?本小姐才不会嫁给你们这些穷书生的。” 那书生一听这话,愤愤然的扔下一句莫欺少年穷,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经过许梦娇身边的时候,留下了小心二字。 许梦娇道了谢。 这一来一往极快,旁人根本没有觉察出什么来,过路的人瞧见了,也只当是书生爱慕富家小姐不成,两人闹掰了。 此事并未掀起多大的波澜,可许梦娇却知道,有人盯上了她,可她足不出户,能因为什么盯上她? 想来想去,也只能因为沈沛。 若冉回去之后,也将这件事告诉了沈沛,沈沛便派俞长胜去查了查,得知是乌宝林的人,摸着下巴笑了起来,“都说商人心眼多,如今看来还真是如此。” “他好端端的过来盯着奴婢做什么?想要同您搭上关系,也应当是来找您才对?”若冉有些想不明白,完全不知道当日和沈沛在布庄买布被乌宝林的姨娘撞了个正着。 “当然是觉得,你可以在本王耳边吹枕头风,所以才来动这个歪心思。”沈沛不以为然道。 这话若冉根本没法接。 沈沛也只是随口一说,不过既然乌宝林送上门来,沈沛也不能白白放过。 “这乌宝林可是扬州首富,阿冉……最近缺不缺银子花?”沈沛神神秘秘的凑过去和若冉咬耳朵。 若冉一听这话,干脆利落就把乌宝林给抛诸脑后,用力的点了点头,掰着手指头就开始算,“缺呢,很缺的,您瞧瞧昨儿个买的那个花瓶,花了一百两银子……还有那个,那个五百两。” 若冉如数家珍,顺便扯着沈沛的袖子央求他,回京的时候一定要租一艘大船,这些东西,她全要带回去的。 沈沛:“……” 这是什么行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秦王府破产了。沈沛刚刚想拒绝,瞥见若冉那惨兮兮的眼神,什么原则都没了,拒绝的话拐了个弯,就答应下来顺便还建议道,“还要不要买布的?” 若冉头点的更欢了。 沈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决定好好隐藏自己的身份,毕竟这扣扣搜搜的人是直郡王,只要一天没有被人发现,就和他秦王没关系。 沈沛既已经知晓有人盯上了若冉,就不会坐以待毙,派出暗卫去盯着乌宝林,只是带来的人有一半被他派去盯着乌宝林的各个产业,还有一些留在明面上,还得留几个暗中保护若冉。 所以进度慢了些,沈沛也知道这事儿着急不来,便没有催促。 只是过了两天,景浔特意过来寻沈沛,告诉他自己在街上撞见有人跟着若冉。 沈沛:“……” 他其实挺想问问乌宝林的,这派人跟踪的细致活,都不能找几个有用的人来做吗? 随随便便就能被人发现? 若冉能发现,是因为跟在他身边久了,见的多了,她虽未必知道别人的目的是什么,却能够很快发现异常。 可景浔一个成日里就知道吟诗作对的书生,是怎么发现的? 许是沈沛的疑虑太过,景浔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对方很是谨慎,只是在下运气好,无意之间撞见的。” “那你过来同本王说干什么?”沈沛不大耐烦的开口,“还指望本王感激你?” 景浔轻轻的摇了摇头,“在下不过是无意间撞见,不知是何人要做什么,只是在下也不希望若冉姑娘遇到什么危险,思来想去也只有过来找王爷这一条路。” 沈沛看着景浔,当真是恼怒的不知要如何做才好,明明觉得这人碍眼,可出发点却…… “大概率是乌宝林的人。”沈沛不情不愿的透露,“这事儿本王已经知晓,麻烦你特意过来一趟,大晚上的本王也不留你喝茶,你回吧。” 景浔也没想过沈沛会请他喝茶,可听见这么不客气的话,当真是哭笑不得,若是乌宝林的话,景浔思索一番又开了口,“乌宝林不会无缘无故的盯上若冉姑娘,莫非是他觉察到了若冉姑娘的身份?” 若冉的身份,沈沛知道,景浔也知道。 可沈沛知道乌宝林盯上若冉之后的第一反应是乌宝林要对她做什么,会不会伤害若冉,压根就没有往其他上去想。 如今被景浔这么一提醒,沈沛才反应过来,可是乌宝林是怎么知道的? 沈沛就算再怎么讨厌景浔,也不会觉得是景浔特意宣扬出去的。 “本王心中有数,你且回吧。”沈沛说不上三两句话,就把景浔给打发走了。 他可不打算让景浔见到若冉。 沈沛直到景浔彻底离开了,才放心的回到正院,不温不火的说话,“方才景浔过来了。” “您和奴婢说这些做什么?”若冉有点儿莫名其妙,已经能够预料到沈沛要说什么,如果她说她听说了。 沈沛只怕会问一句:你听谁说的。 “咳,本王就是告诉你一声。”沈沛有点尴尬的坐在若冉身边,不情不愿的说起景浔的来意。 “景公子是个好人。” “小恩小惠,你不要被他给骗了。”沈沛听见若冉夸景浔,心中又不满,他既不愿瞒着若冉,可听到这些话又心中不悦,当真是变扭的可以。 若冉再没说话,也免得沈沛迁怒景浔,在听说自己身份被乌宝林怀疑之后,若冉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奴婢都没见过他。” “有些时候是不需要见的,也许是什么地方暴露了也说不定。”沈沛让若冉站起来,仔仔细细的盯着她看,可左看右看,都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妆容,服饰,首饰,都已经特意换过来了,到底是怎么被人怀疑上的? 若冉也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被人怀疑的。 沈沛根本看不出什么地方不对,便把四喜和俞长胜喊了进来,把这问题交给他们去想。 俞长胜:“……” 四喜:“……” 若冉到底哪一点不像郡王妃?他们只觉得,若冉比所有郡王妃都要像郡王妃。 “唔,手。”四喜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 沈沛看见若冉那双手,指甲修剪的短短的,显得圆润可爱。 “手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沈沛压根没理解四喜的话。 “咳,没有染指甲。”四喜有点不好意思的开口,见屋中三个人都盯着他看,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破罐子破摔的开口,“奴才往日见到那些王妃郡王妃,还有一些夫人小姐们,指甲都染得漂漂亮亮的。” 沈沛看着四喜,满脸的嫌弃,“你还盯着她们的手看?” 四喜平白无故被嫌弃了一顿,非常委屈,“那,奴才总不能盯着她们的脸看吧?” 沈沛:“……” 好像也挺有道理的样子。 沈沛找到根源之后,便让俞长胜去胭脂铺买来蔻丹,东西一应俱全的放在眼前让若冉自己捣鼓。 若冉的确知道怎么染指甲,可从来没有试过,若是染到了肉上,岂不是得不偿失? 若冉把这些告诉沈沛之后,沈沛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沈沛看着这蔻丹,忽然想起了年初一时候来他府里的姜婉潼,也染了这个色。 沈沛只觉得一阵恶寒,又抓起若冉洁白莹润的手指瞧了瞧,还是觉得这样顺眼,“还是算了吧,别染了,怪丑的。” 可乌宝林心里已经种下了怀疑的种子,日后沈沛定然也会带着若冉公开露面,一点点小事若是被放大,被觉察出身份,得不偿失。 若冉只能动手捣鼓起来,等她全部捣鼓好了,要往指甲上抹时,沈沛拿来了一支极细的狼毫,让她沾着汁描绘,“小心点就不会弄到手上了。” 若冉接过狼毫慢慢的描绘起来,沈沛见着有趣,坐在一旁开始画起画来,他还从没见过若冉这般战战兢兢的模样。 也从未见过若冉悉心打扮自己的模样,沈沛只想把这一幕画下来,一个描指甲描的小心翼翼,另一个画的异常开心。 等到沈沛终于画完,若冉的指甲也描绘好了,只是沈沛的画还没有上完色,他总觉得这些颜料不够艳丽,眼珠子一转悠,便打起了那蔻丹的主意,让若冉捧着过来。 指了指画作上的几处,“这个地方,把颜色描上去。” 若冉一过来就瞧见那副画上面是自己,可就自己那作画的水平,若冉心知肚明,“奴婢还是不要糟蹋这画了吧,要不,爷您自己来?” “爷才不碰这些女人用的东西。”沈沛小声的嘀咕着,见若冉久久不肯下笔,把她扯到身前来,抓着她的手开始描绘起来,“这里是这样的……还有这里……” 若冉:“……您不是说,不碰这些女人用的东西吗?” “这不是你在画吗?跟爷有什么关系?”沈沛说的理所当然,那幅画作总算是完成了,他心情都好了些。 沈沛见她的指甲处漏了一小块白色的,提起笔描了描,看见若冉指甲上的颜色,只觉得赏心悦目,牵着她的手放到唇边印上一吻,“真漂亮。” 若冉没当回事,“您方才还说丑呢。” “爷说的又不是你,成日里往自己身上揽什么?” 若冉没说话,只是看着自己指甲上的蔻丹红,多多少少有些不习惯,盯着看了许久。 她的手其实并不好看,上头还有许多茧子,同那些夫人小姐们根本没法儿比,天知道沈沛是怎么觉得好看的,秦王殿下多半是眼神有些问题。 若冉想通这一点之后就没再去管自己的手,开始收拾起桌上的工具来,这时候暗卫回来,凑到沈沛耳朵边小声的说了几句。 “什么?”沈沛惊讶的声音忽然响起,把若冉和暗卫都吓了一跳。 暗卫还以为是自己回来晚了惹恼了主子,连连告罪,若冉也疑惑的看向沈沛。 “无事,你先下去吧。”沈沛木着一张脸吩咐,他没想到乌宝林会发现若冉的身份不是因为心细如发观察入微,只是因为他的一个姨娘,听到了若冉跟他的对话。 回去告诉了乌宝林。 一晚上简直白折腾了!他就不应该高估乌宝林的脑子。 可沈沛没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若冉,按照若冉的想法,告诉她之后,估计就要把那指甲给洗了,可沈沛觉得还挺好看。 “您怎么了?” “没事。”沈沛随意扯了个借口,就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 沈沛原本以为乌宝林怀疑若冉的身份,之后还会有什么别的举动,故而又带着若冉出了几次门,和扬州这些学子们聚会。 沈沛原本以为乌宝林会找借口过来试探一二,可沈沛和若冉出门的时候,从不会遇见乌宝林,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 乌宝林不会出现在他和若冉面前,却总是在沈沛单独外出的时候,时不时的找借口想要和他搭上关系,用的办法也是简单粗暴,直接送银子,当然是借着资助寒门学子的名头,肥羊愿意自己送上门来被薅,沈沛当然是不会拒绝的。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合作的非常愉快。 两人见面次数多了,彼此之间也有了一些默契,乌宝林也在渐渐的试探中,知道了沈沛并不是那么正直的一个人,不过比起先头的一些钦差要难搞一些,可再难搞也就是多花点银子的事情。 乌宝林可不相信,真有人愿意来扬州淌浑水。 乌宝林一直没有别的举动,沈沛也没有太过在意。 可这一日,沉寂许久的乌宝林终于有了动作,主动递了拜帖,说是有一些关于寒门学子的事情要和沈沛商议一番。 乌宝林小心谨慎且狡猾,沈沛派出去的暗卫都是精锐,受过皇家特训,饶是如此也查了许久,只知道乌宝林上头有人,是京城里的大官,具体是谁,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调查。 沈沛当然知道是谁,只是没有关键性的证据,根本做不了什么,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有耗着。动不了姜家,把扬州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解决掉也是好事。 乌宝林这么会赚银子,每年进贡给姜家的怕是不少。皇兄也挺缺银子的,唔,他也挺缺。 如果能把扬州的事情解决,他们兄弟二人,应当不会缺银子了吧? 沈沛捏着那张拜帖有些想笑,却还是欣然前往。 地点是在一艘画舫上,来了扬州这么久沈沛对这些大大小小的画舫半点兴趣都没有了。受邀的人不仅仅是他,还有许玉春和许多的乡绅,沈沛见着一个个扬州富商,只觉得自己像是来骗银子的。 他不禁在心中发笑,若是真能把这些人的银子骗了去,若冉见了应当是会很高兴的。 沈沛本打算看在银子的份上,费点心思和乌宝林玩一玩,结果沈沛完全低估了乌宝林,他不仅仅找来了许玉春和许多的富商,还找来了一群女宠献艺。 看那些女孩子们瘦瘦小小,弱不禁风的模样,大概就是若冉口中的扬州瘦马,沈沛见她们那模样,真怕一个不小心就给摔了,扬州城风还挺大的,这么瘦站得稳吗? “这是?”沈沛明知故问。 乌宝林笑眯眯的开口,走到沈沛耳边小声耳语,“郡王爷,这是我们扬州的一大特色,叫做——扬州瘦马。” 乌宝林说完,使了一个眼神,便让其中一个最漂亮的女孩子上前来伺候沈沛喝酒,姑娘长得小巧玲珑,纤腰盈盈一握,目若秋波,眼含春水。 拎着酒壶替沈沛斟酒,娇滴滴的喊着郡王爷。 把沈沛恶心的不行,沈沛强忍住想要把人一脚踹开的冲动,似笑非笑的看着乌宝林,“乌老板,本王的王妃,可还在扬州城呢。” 乌宝林暧昧的笑了笑,“王妃瞧着是个大度的。” “那你可就错了。”沈沛冷冷的开口,“本王的王妃,可是个善妒的。” 乌宝林原本只当沈沛是说笑,可一刻钟之后,当画舫的门窗被若冉一脚踹开的时候,乌宝林总算明白沈沛说的善妒,是什么意思。 43. 小王爷惧内【加更】 若冉美眸轻轻一扫…… 若冉一脚踹开画舫的门窗, 里头热闹的场景戛然而止,跳舞的, 奏乐的,喝酒的,全部都保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 怔怔的看向出现在画舫外间的若冉,非常疑惑这个漂亮女人是从哪里来的。 若冉冷冷的把画舫内的情景尽收眼底,视线凝在某处,那眼神太冷, 太利,像一支冰冷的利箭一般射过来,那正黏黏糊糊要给沈沛倒酒的姑娘经受不住, 刚想要往沈沛的身上靠,就见沈沛慌慌忙忙的站起来。 她扑了个空,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眼神含泪欲泣,带着一丝不确定,“郡王爷……” 这群富商们没有见过若冉,可许玉春却是见过的, 连忙过来拜见, 可若冉根本不搭理许玉春, 美眸往沈沛身上轻轻一扫, “你还站在哪里干什么?” 沈沛下意识的往边上挪了挪, 离那个女人远远的, 若冉见状总算稍稍满意了些, 径直的走到沈沛面前,眼神凶狠的瞪着他,声音非常愤怒, “这是怎么回事?” “你和这个女人方才在干什么?!” 沈沛被若冉这模样给吓了一跳,方才那一瞬间,还真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让暗卫去通知若冉的。 “夫人,这件事情你听我跟你解释……”沈沛定了定神,就往若冉身边凑,可下场同刚刚那姑娘没有什么区别,若冉巧妙的避开沈沛,语气非常的不善,“听你解释?听你解释什么?解释你为什么骗我?说是有要事要商议,你就是这么商议的?” 若冉的眼神扫过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女人身上,又看了一眼在中间跳舞的这一群,“商议如何寻欢作乐?” 沈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事情其实不是你看到的这样……这些人可不关我的事。” 可不管沈沛怎么解释,若冉的脸色都没有丝毫的好转,她莲步轻移慢慢的走到那女人面前,也没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让她把脸抬起来给自己瞧瞧。 一船的人,属沈沛的身份是最高的,可如今这身份尊贵的小王爷,那是半句话都不敢多说,画舫内安静极了,全部注视着这一幕,那女子从小被调·教,当然也知道如今是什么情况。 女人缓缓的把头抬起来,含泪欲泣,我见犹怜。 “长得倒是挺漂亮的,就是太瘦了些…王爷有了许妹妹还不够?还要把这位也带回去吗?你把我当什么了?”若冉没有去理会那女人,反而开始同沈沛闹,幽怨的话语一出,所有人都听了个正着,只觉得自己这会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只是沈沛没让走,他们也只能被迫留在这儿,听小王爷哄人。 “不是……” “本王没这么想……” “本王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来这里,你说她好看?可她哪里有夫人好看?” …… 画舫里鸦雀无声,所有的奏乐和伴舞都停了下来,只有沈沛哄着若冉的声音,他们被迫听了许久,却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儿,郡王妃,的确是漂亮啊,方才出现在画舫外头的时候,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明艳动人,高贵典雅。 哪是这些扬州瘦马可以比的? 沈沛看不上这些女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沈沛温声软语的哄着人,若冉的脸色稍稍好转了些,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若冉不找那女人麻烦的时候,意想不到事情发生了。 若冉的确是没有找那女人的麻烦,可她却找了所有人的麻烦。 只见若冉直接掀翻了案桌,满桌子的精致菜肴都落在了地上,那些精致的碗碟悉数滚落在地,悉数滚到所有人的面前,明晃晃的,像极了嘲讽。 “许大人,您不是说扬州城还有许多寒门学子吗?怎么,你们居然在这儿大鱼大肉的,不觉得过分吗?” 被若冉点名的许玉春汗涔涔的跪在地上,连连告罪,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错。 这寒门学子哪哪儿都是,难不成他们扬州城有寒门学子,他们就不配吃好吃的了?只能吃糠咽菜? 可他们就算年年的吃糠咽菜,该有的问题还是有不是? 这郡王妃是什么逻辑? 可许玉春能怎么办?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若冉可不管许玉春是怎么想的,折腾完这个之后,随便找了张椅子坐着,便开始问起这扬州瘦马来,“这些个风吹吹就要坏掉的美人灯笼,是打哪儿来的?” 乌宝林刚想要找个合适的理由糊弄过去,就被若冉横了一眼,“没问你,闭嘴。” 若冉直直的看向沈沛,语气冷漠极了,“问你呢。” 沈沛看着生气的若冉,毫不犹豫的把乌宝林给卖了,“这是扬州城的特色,叫扬州瘦马,乌老板说的。” 乌宝林:“…………” 直郡王解释就解释,为何非要带上最后一句? 若冉总算把视线放到了乌宝林的身上,那由上而下的审视,让乌宝林禁不住开始怀疑起来,这真的是个侍女? 侍女能有那么大的胆子? “这些个什么扬州瘦马,是你弄出来的?”若冉随意的问道,也没拿正眼瞧乌宝林,反而是拨弄着自己的指甲,上头是新染上的蔻丹红,鲜艳,夺目。 小拇指上还戴着个护甲,是若冉收到消息时,让暗卫去临时买的。 粗制滥造,一看就是假货,好在乌宝林离得远,也瞧不清楚。 “回郡王妃,是,是草民……” “这些女人都是些什么身份?”若冉皱起眉头。 乌宝林如今骑虎难下,也不能随口瞎扯,只能开口解释这些扬州瘦马的身份,都是些女宠,并非是娼妓,这两者之间其实是有区别的,可乌宝林还没来得及解释区别,眼前就被砸了一个茶杯,“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弄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过来伺候我家王爷?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往跟前凑?” 乌宝林在扬州城还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尤其还是个女人,一时之间心里落差太大,根本就接受不了。 可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忍耐着,“是……郡王妃教训的是……” 即便乌宝林已经如此的低声下气,可若冉还是不满意,“本王妃教训的是?可我瞧着你好似也挺不满的样子。不是娼妓是女宠?你倒是同本王妃好好解释解释,什么是女宠啊?” 乌宝林也不知若冉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过来找茬的,时下有男宠,自然会有女宠,只是大家伙儿都心照不宣,彼此有默契,就如若冉所言,真要说起来,的确是上不得台面的,如今乌宝林被若冉这般大庭广众之下的追问,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释。 只能铤而走险,求助的看向沈沛,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是吓一跳。 沈沛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全部心思都放在若冉的身上,“夫人,本王对天发誓,真的真的没有碰过那个女人,让她近身都没有。” “是吗?”若冉幽幽的开口,对沈沛说的话,那是一句都不相信,“你当我瞎了?方才我来的时候,明明瞧见她跟没骨头似的往你身上靠。” “本王躲开了!” “那是因为我来了。”若冉半点儿不买账,把沈沛的话堵得死死的,“若是我不来,她是不是就已经缩在你怀里了?” 沈沛听着这话只觉得浑身恶寒,半点都不敢想象那一幕,只觉得难受的不行,“夫人,你要相信我。” “呵……”若冉轻嗤,“不信。” 沈沛:“……” 沈沛和若冉俩个旁若无人的对话,画舫里的其他人那是大气不敢出,宛如一个个鹌鹑似的待着,一个个只希望自己不存在。 瞧着沈沛这宠妻的架势,怕是不会拦着郡王妃撒泼的,都当着他的面掀桌了,居然都能忍得下? 这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直郡王惧内? 没听说直郡王妃娘家多显赫啊…… “乌老板,你怎么不说话了?”若冉咄咄逼人,乌宝林根本无从解释,他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跟一个女人解释,何为女宠,一个不当心就要被责难,按照沈沛宠妻的架势,怕是不会替他说一句话。 “郡王妃……这些姑娘们不过是过来助兴的,就是一般的歌舞表演……”乌宝林额头上汗涔涔的,只能歪曲事实。 若冉的眼神轻轻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每个被她看到的富商们都有无尽的压力,他们深怕这把火烧到他们的头上,只能顺着乌宝林的话往下接,“是,是……就是一般助兴的歌舞表演。” “呵,一般的舞姬,还需要陪酒呀?”若冉轻飘飘一句话,在场所有人都尴尬的不行,全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方才给沈沛敬酒的那一位。 一时间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沈沛乐得看戏,他看着若冉张牙舞爪的欺负人,没有生出任何的反感,反而想纵着她,继续横行霸道。 眼看若冉把所有人都欺负的说不出话来,沈沛总算开了口,他忍着笑,过去扯了扯若冉的袖子,“夫人,本王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本王可以发誓…” 若冉见好就收,周身的戾气少了许多,可心中还是不满,“你日后不准见他们了。” 这个他们,指的是许玉春和乌宝林,两人因为沈沛变得水火不容,如今这郡王妃的一句话,就把他们两个一杆子打死,许玉春和乌宝林的脸色都不怎么好,就怕沈沛毫无原则的应下。 好在沈沛还分得清轻重缓急,“本王又不是过来玩的,见许大人和乌老板是有别的事情要商议,今儿个这事,完全就是个意外,这几个就是一般的舞姬,夫人是知道本王的,从不爱看这些。” 若冉满脸哀怨的看着沈沛,明明是深闺怨妇的表现,可在若冉的脸上却显出一些娇嗔,“你觉得我信吗?” 那些个女孩子们全部跪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就怕贵人发现她们了当中责难,等贵人一走,她们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 沈沛自是见不得若冉委屈的,明知道是假的却依旧费心思的哄着她,哄着画舫上一干人麻木不已,只觉得今儿个是大开眼界,完全不知道夫妻相处还能这般黏黏糊糊的。 不过众人转念一想,若家里的婆娘也长得如同天仙一般,他们估摸着哄的比沈沛还要起劲。 若冉把人欺负够了,在沈沛的安抚下,总算是没有继续找茬,半推半就的随着沈沛离开。 这两人一走,画舫里所有人的压力骤减,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说话,乌宝林更是在旁人的搀扶下慢吞吞的站起来,“泼妇!这简直就是个泼妇!” 同乌宝林一处的富商们对这句话可是不怎么赞同的,郡王妃那模样哪里像个泼妇了?全程可是连碰都没有碰到那个女人一下,也不过就是掀了张案桌,扔了几个杯子,说了些阴阳怪气的话把所有人都刺了一遍。 最辛苦的难道不是直郡王? 这方才下船的时候都还没把人给哄好呢,瞧那架势指不定还要折腾多久,乌宝林这般的愤怒,只怕是因为刚才郡王妃让他跪着的缘故。 “乌老板,慎言,慎言呐,那可不是旁人,是郡王妃啊……” 同行的一个商人劝解道。 乌宝林也知道自己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反应过来之后便道了谢,而后看向了许玉春,半句话没跟他多说,就冷笑着离开。 许玉春方才和乌宝林一样,被若冉数落了一通,这会儿还没回过神来。 若是个正常父亲,瞧见沈沛和若冉这般恩爱,只怕是会担心女儿日后过得好不好,可许玉春不是一般人,见到这一幕只担心婚事会不会黄了,回府之后便让许梦娇想办法笼络沈沛的心,最好是能成其好事,勾的沈沛放不下她。 言语之中多有暗示,许梦娇原本还想忍耐一二,到最后着实忍无可忍。 许梦娇只觉得许玉春简直离谱到家了,她都已经不去奢求许玉春能有什么正常人的表现,可也没想到许玉春能够无耻到这个地步,“父亲,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您当真是为了荣华富贵,连脸面都不要了?” 许玉春一听这话,只觉得脸上无光,恼羞成怒起来,“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如今还不是郡王侧妃,就想着要教训为父?” 许梦娇是一个字都不想再多说,客客气气的请许玉春离开,说自己要开始绣嫁衣,许玉春想要发火,却又无处发,最后只能狠狠的拂袖离去。 许梦娇见许玉春一走,便让小翠通知赵姨娘找机会下手,许玉春不是要把她送出去换取荣华富贵吗? 那她就亲手,送许玉春上路吧。 让许玉春少做些孽。 也算是她身为女儿,报答了生父的养育之恩了。 另一边,沈沛和若冉离开画舫之后,本着做戏要做全套的精神,她全程冷着一张脸,无论沈沛怎么哄都没有用。 最后回到了住处,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等到笑够了,若冉才开口请罪,让沈沛原谅她的以下犯上,沈沛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方才的若冉有趣极了,沈沛多希望她可以肆意一些,骄纵一些,如今见到若冉的冷静自持,心里有些不大好受。 沈沛只是含糊的应下,他深知自己再多说一句,若冉便会告诉他,她只是个侍女,而这些话,沈沛近来是愈发不爱听了。 “奴婢今儿个可是费了许多的心神,七两银子不太够。” 沈沛:“……” 他在伤感什么? “今日奴婢得罪了许玉春和乌宝林,相信他们两个一定对奴婢颇有微词,指不定在背后如何咒骂奴婢,奴婢可是要日日夜夜担心受怕,这可是持续的伤害……”若冉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话,句句不离银子。 沈沛听得头有点疼,可又觉得她今天说的这些话和以往同自己要银子有些不同,按住自己的额头烦躁道:“说重点,你想干什么。” “不如,您给奴婢涨涨月钱?” “你是有多缺银子?”沈沛只觉得离谱,若冉的月钱虽是固定的,因为秦王府的侍从都有规定份例,可沈沛在赏赐上从未亏待她。 “这是持续伤害……” “多一两。”沈沛无奈至极,又想到了俞长胜和四喜等人,觉得自己不能厚此薄彼,索性一起涨了月钱。 所有人都心满意足。 倒是沈沛又开始给自己找起了不自在,“你今日,倒是凶悍的很。” “那是因为王爷教得好。”若冉狡黠的笑着,等着沈沛询问她,沈沛一时没反应过来,果真入了套,“什么?” “奴婢这都是跟您学的呀,什么掀桌子啦,砸东西呀……要不是奴婢的裙子太过碍事,还能把人给踹上两脚。”若冉笑的宛如一只偷腥的猫,说完这句话就一溜烟的跑了。 沈沛瞬间傻眼,反应过来之后便是暴跳如雷,“你给本王滚回来!银子没了!没了!” 沈沛气急败坏的抓起手里的茶杯就想扔,又想起若冉说的话,硬生生的给忍住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 44. 沈沛给了她一文钱 这是爷亲手赚到的银…… 乌宝林回府之后, 便把那美妾柳姨娘喊过来,狠狠的责骂了一顿, “你说你亲耳听见那丫头自称奴婢的?” 柳姨娘点了点头,“是,妾身亲耳听见的,怎会有假?” 柳姨娘的神情不似作假,乌宝林也不觉得她有这个胆子,敢用这种话来骗自己, 可今天在画舫上发生的一切,让乌宝林非常的疑惑。 就若冉那骄横跋扈和沈沛那纵容到底的态度,怎么可能是侍女?说出去谁能相信? “老爷, 这是发生了何事?”柳姨娘轻声软语的问了句,倒了一杯茶端到乌宝林的手里,那小心讨好的模样大大的取悦了乌宝林, 女人,还是乖顺些好。 “今日……”乌宝林简略的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几句,忽略掉若冉对他的发难,柳姨娘听完之后若有所思…… “那女人长得极美……莫不是恃宠而骄?”柳姨娘其实也不太确定起来, 原本觉得只是个受宠的婢女, 可按照乌宝林的描述, 这哪里是个受宠的婢女…… 这……正室夫人都没有的待遇吧? “侍女?侍女?”乌宝林冷笑连连, 让柳姨娘把府中年轻貌美的侍女全部喊过来, 特意挑选了几个胆大心细的, 让她们学着若冉的模样撒泼。 乌宝林此语一出, 莫说是这些侍女,就连柳姨娘都没搞清楚乌宝林这是要闹得哪一出。 “老爷……要不还是算了吧?”柳姨娘有些于心不忍,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 一个不当心就是要丢了命的,无论这些侍女做的好还是不好,乌宝林都容不下她们。 “你闭嘴。”乌宝林没理会柳姨娘,让其中一个丫鬟上前,学着若冉的模样砸杯子。 一个个看过去,只觉得侍女就是侍女,哪有侍女会有那么大的胆子? 乌宝林认定这件事,就是沈沛和若冉夫妻两个在玩情·趣,偏偏还被人当了真。 他虽然恼恨柳姨娘自作聪明,却也知道柳姨娘的出发点是好的,故而没有过多的计较什么,只是一连几日都没有宿在柳姨娘房中,想要借此冷她一冷。 谁曾想柳姨娘乐得清闲,巴不得乌宝林不过去,若非是逼不得已,谁愿意伺候乌宝林啊? 手段频出,花样繁多,能把人给折腾死,偏偏也不是真·刀·真·枪,就是个绣花枕头,何必呢? 柳姨娘这日子照着往常一样的过,只不过在遇到外人的时候,总要挤出几滴泪,让乌宝林见了,以为她是伤心的。 乌宝林自从确认那是沈沛和若冉的夫妻情·趣之后,便歇了心思,把派出去盯着若冉的人给喊了回来,暗三回来禀告事情的经过,沈沛听说这事之后只是一阵阵的恶寒。 乌宝林这是什么脑子? 喊主子奴婢是夫妻之间的情·趣?这算是哪门子的见鬼情·趣? 暗三见沈沛皱眉,又把自己在乌府的所见所闻全部说了出来,听得沈沛直犯恶心,“行了行了,这种事情也需要过来跟爷说?你堂堂一个皇家暗卫,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听这些勾当?” 暗三面无表情,心说自己堂堂一个皇家暗卫,也不是非要自己愿意去听这些的,还不是主子要求的? “证据查的如何?”沈沛话锋一转,便把这件事抛诸脑后,开始询问起正事来。 “乌宝林很谨慎,小四小五追了很久,发现他每一次收到的信笺全部都会焚毁,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障眼法,后来观察过后确定了,乌宝林真的没有任何留底。”暗三觉得乌宝林是个狠人,这是不给自己留一点点后路。 “倒真是一条很忠心的狗。”沈沛面无表情的评价,心狠手辣,世故圆滑,能屈能伸,忍辱负重。 如果不是坏事做尽,倒也算是个人物。 “今日那些女宠呢?” “送回去之后,被教坊的嬷嬷们责罚了。理由是不能讨贵人开心。”暗三语气平淡的陈诉着。 沈沛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不要告诉阿冉。” 暗三领命离去,沈沛从书房离开,走到正院进屋,发现若冉正在打板做衣裳,看见沈沛就高兴走过去在他身上比划着,“您瞧瞧这个颜色喜欢吗?” 沈沛低头一看,是烟青色,很适合做春衫。 “好看。”沈沛认真点头,若冉听见这话眼里的笑意更深,拿起剪子就要裁布,可衣衫袖子太大,若冉有些不太习惯,毕竟从前,她穿的全是窄袖。 若冉只得放下剪子去找袖绳,找到之后捏着一头自己绑起来,只是袖绳有些滑怎么都绑不好,沈沛见状就上前去帮忙,在若冉的指挥下,万分艰难的绑好了。 “多谢王爷。” “一两银子。”沈沛面无表情的开口,“一只袖子,一两银子,另一只还要绑吗?” 若冉:“……” “这,要不还是算了吧,奴婢自己来?” “不行。”沈沛粗鲁的抓过她的手,非要帮她绑袖绳,若冉不愿意付银子也没有关系,可以从每日的七两银子里面扣。 若冉白白损失了二两银子,只觉得心都要疼死了,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免得到时候损失的更多。 只是盯着眼前的布料,失去了所有的动力,沈沛见她迟迟不动手,还有些疑惑,“你方才不是还兴致勃勃的,如今是怎么了?” “奴婢损失了二两银子,没有心情做衣裳了呢。” 沈沛:“……” “奴婢家贫……家中还有幼弟要抚养……”若冉握着剪子迟迟下不去手,说一句,便用哀怨的眼神看着沈沛,看的沈沛只觉得自己要的不是二两银子,而是她的二两肉。 “行了行了,还你还你。”沈沛听到她这凄凄哀哀的语气就觉得头疼,“做你的衣裳去。” “那您做什么呀?” “看书。”沈沛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本书来,躺在软榻上随意的翻起,若冉见沈沛看的认真也再没多话,专心致志的裁剪起布料来,屋子里很是安静,只有书页翻动和布料翻转的声音。 沈沛闲暇之余,总是会偷偷的看一眼若冉,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沈沛总觉得,过来江南之后,若冉的性子都比以前开朗了许多。 “阿冉。” “嗯?” “江南好玩吗?”不会觉得这里是什么痛苦的回忆了吗? “四季如春,风景如画,吃的也多,布料也很便宜,是个很不错的地方,一直待着也不错。”若冉唇边噙着笑,如数家珍,当然缺点也还是有很多的,就是冷……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这些个才子佳人们不要动不动就去凉亭底下吹风就更好了。” 沈沛:“……你说的挺有道理。” 沈沛真的已经不想去画舫上吹风了。 “只是本王的封地,怕是没有那么好的景色。”沈沛略略的有些苦恼,“地方好像也不是特别好。” “这个…您还有封地呀?”若冉还从不知道沈沛是有封地的,惊讶的问了出来。 沈沛听到这话脸都黑了,“本王看起来不配有封地是吗?”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是因为若冉从来就没有听说过,皇子和公主都有封地,按照沈沛的受宠程度,封地应当是很好的,可若冉也没见过王府的进项里头有封地的税收和产出…… “本王没去过,也不清楚,听说那地方人挺穷,每年的税收也不高,还没本王赏你的多,所以本王免了地方的税收,皇兄应该派人去管辖了……回京之后一问便知。”沈沛的封地的确不好,每年苍玄帝和皇后,还有太子都会变着法的补贴他。 苍玄帝虽然偏心小儿子,可其他儿子也是儿子,做不到一碗水端平,就给了个好封地,让他们自己想法子去。 至于沈沛,常年住在京城,还时不时被留宿皇宫,封地就是挂了个名号,他连具体位置在哪儿都不清楚。 “这,太子殿下委实疼爱王爷……王爷您当真是心地善良。”毕竟地方赋税也是很高的。 沈沛没在意若冉夸他什么,只是在想封地到底在哪儿,是不是真的那么糟糕? 但是可以肯定……地方不在江南。 “等回京之后,本王就请旨带你去封地,你若是再想来江南,到时候再过来便是。”沈沛只想着春日或者夏季过来,冬天还是不要了。 若冉眼里的笑意淡了一些,却没有让沈沛觉察出来,她低声说好,心中却觉得有些惆怅…… 可这情绪却只是一瞬间,很快就被她抛诸脑后,“哪里都好,只是不知我们何时回京?如今已经三月,回去怕是要四五月了吧?” 如今天气渐渐的回暖,至少沈沛也不会动不动的就嚷嚷太冷,可早上的时候依旧不愿起。 “证据不足,乌宝林老奸巨猾,总要多费些时日,若是不能将其一次扳倒,只怕后患无穷。”沈沛也没瞒着若冉,若冉只当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听众,若冉这一次亲眼所见,那些女宠们的日子,当真是艰难。 “本王倒是希望快些结束,能够快些回京城。” “爷是不喜欢江南吗?如今已经不怎么冷了呢。”若冉裁好了布,开始着手缝合,一边随意的应着沈沛的话。 沈沛默默的看了她一眼,“和江南没关系,爷有重要的事情要回京城。” 再不回去,只怕是要赶不上春猎,若冉不是说想要鹿皮靴吗? 沈沛原是等着若冉问他原因的,结果若冉之后就再没别的话了,安安心心的开始缝衣裳,惹得沈沛郁闷不已,咬了咬牙,“你就不问问爷,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吗?” 在沈沛的强烈要求下,若冉总算是停下了手里的针线,敷衍的问道,“那,您急着回京是要做什么?” 沈沛:“……” 还有什么好说的?! “呵。”沈沛气呼呼的,只觉得若冉近日来愈发的过分,时常不把他说的话放在眼里,“没事。” 这气呼呼的语气,显然是又生气了…… 若冉放下手中的针线,开始绞尽脑汁的想着要怎么哄沈沛,“您今日想吃什么,奴婢给您做?” “不吃。”沈沛才不会被这小恩小惠打动,“又不是没有厨娘,你抢厨娘的活干什么?” “听说扬州的桃花开了,您想不想吃桃花酥?”若冉继续说着诱·惑的话。 沈沛的心可·耻的动了,可他觉得自己不能那么轻而易举的原谅若冉,“唔……” 若冉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也不知道江南这边的桃花如何……” 沈沛:“……那个……” “江南春天来得早,也许桃花更好呢?” 沈沛干脆利落的把书本合起来,把她手里的衣服随便一扔就带着人出门,“去摘桃花。” 沈沛虽然说了去摘桃花,却也不是他和若冉两个人的事情,除了派出去干活的几个暗卫之外,其余的都被他带着一起去找桃花。 江南的桃花的确是开了,可并不是所有地方都开了,要找桃花,还是得找特定的地方才是。 若冉找了人打听,得知城郊的一处寺庙便有盛开的桃花,距离此地也不是很远,沈沛便让四喜租了马车去城郊的寺庙。 只是一路上,沈沛的脸色都是怪怪的,若冉觉得有些好奇。 沈沛撩开马车帘子往外头看了看,非常认真的问,“什么正经寺庙会在寺院里种桃花?” 若冉:“……” 桃花有什么问题吗?还有,这和寺庙正经不正经的有什么关系? “您为何要歧视桃花?您不是还吃桃花酥吗?” “桃花酥和桃花,那是两码事。”沈沛总觉得桃花这种艳丽的话多,不应该在寺庙这种庄严的地方。 沈沛到了目的地之后才知道,这地方是求姻缘的,怪不得会在寺庙里种桃花。 他们同寺庙的小师傅说明了来意之后,小师傅非常大方的带着他们去了后山,漫山遍野的桃林,粉色和白色的桃花渐渐的绽放,非常浓郁的春天气息。 可沈沛还是更喜欢冬日的梅花。 两人闲庭信步的走进桃林,沈沛随意的看了看,掐了两朵扔到了篮子里头。 走走停停,沈沛开始无聊起来,“这里的桃花也不见得有什么不一样,开的还不如京城。” 若冉忍俊不禁,还是继续哄他,“也许是刚开呢,都说江南的桃花漂亮,还有不少桃花盛会呢。” 沈沛没多大兴趣,又随意的看了看,只见一颗桃树下围了许多的人姑娘们,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点什么,沈沛那一窝蜂的人拔腿就想走,快要离开的时候又想起了若冉来。 指了指那一处,“你要不要过去看一看?” “看什么?”若冉顺着沈沛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不去了吧,奴婢不是什么爱凑热闹的人。” “万一是什么好玩的呢?”沈沛见那群姑娘们喜欢,心里想着也许若冉也会喜欢,便让四喜去看看前头到底是在干什么。 结果四喜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挤进去,而后一脸菜色的挤了出来,沈沛看他这样倒是来了兴致,“你这是看到了什么?怎么变成这幅德行?” “那边到底在干什么?” “是景公子。”四喜只觉得今儿个见到的事情让他有点反应不过来,就像四喜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景浔会在这种地方。 “景浔?”沈沛听见这名儿也觉得惊讶不已,好奇的问道,“他在这里干什么?” 还被这么一群姑娘给围着? “好像是在解签,奴才也看的不是很清楚。” 沈沛随意的点了点头,牵着若冉的手就要往外走,本来还打算带她过去瞧瞧,这会儿知道那边的人是景浔之后,那是半点兴趣都没有了。 只想带着若冉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岂料沈沛还没来得及付诸于行动,先前那些和他称兄道弟的江南学子们不知从什么地方跑出来,见到是沈沛一个个欣喜不已,“沈兄?” “哪能还叫沈兄?这是直郡王殿下。” 这些学子们虽然和沈沛称兄道弟的,一个个却也是知道分寸,也不敢太过造次,冲着沈沛和若冉行了礼。 沈沛对他们这些个好感都不错,便免了他们的礼,允他们继续喊“沈兄”。 当然,沈沛这么做也有自己的考量,主要是为了方便套话,“景浔在干什么?” 虽然沈沛和景浔的关系降至冰点,可这些学子们并不知道,听到沈沛这么问,三三两两就把人卖了,“赚银子。” “攒钱。” 沈沛听得云里雾里,“景家破产了?” “这倒是没有,景兄前些日子怪怪的,问了我们一大堆奇奇怪怪的问题,之后就变成这样了。”其中一个和景浔关系最好的最是无奈。 景浔最近简直就像是掉进了钱眼里头,各种想方设法的赚银子。 景家这般的大家族,景浔还是嫡长子,总不至于短了他吃穿用度。 景浔不仅过来这边解签,还会去卖些字画。 他才华渊博,书画虽算不上千金难求,却也是小有名气的,从前只是随心所欲的写,随心所欲的送,而不像是如今这般,挖空了心思要去赚银子。 若不是他们几个和景浔关系亲密,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只怕也要觉得景家是破产了。 “是吗?”沈沛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大概也知道景浔这转变到底是为什么,可他偏偏什么话都没有说。 若冉的心绪比沈沛还要复杂,因为她当真和景浔说过,自己最喜欢的是银子…… 可若冉却不敢想,景浔如今这样是因为自己。 “既然景公子在忙,王爷,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免得打扰了景公子。”若冉心中虽觉得这事跟她脱不了干系,可景浔没有说,她也不想自作多情,如今见面不过徒增尴尬,不如早早避开。 沈沛自然也是这个意思,只是这边的动静还是被景浔发现,他站起身,礼貌的同那些姑娘们说了什么,只见围在哪儿的姑娘们主动的让出了一条路来。 景浔老远就看见沈沛和若冉,缓缓的朝着他们走过来。脸上洋溢着得体的微笑,纷纷扬扬的桃花落在景浔的身上,被他轻轻的拂了去,景浔行至沈沛跟前,恭恭敬敬的行礼,“直郡王殿下。” 沈沛原本是想走的,只是如今已经被景浔撞见,他若是再想离开,岂不是让人觉得他怕了景浔? “你在这里做什么?”沈沛直截了当的问道。 岂料景浔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赚银子,替这家寺庙解签,一支签十文钱。” 景浔不仅说出了自己在干什么,还把自己赚了多少收入也说了出来,顺便邀请道:“今日的香客有些多,直郡王殿下要不要一起来?” 沈沛:“……” 一起来什么?这书呆子还真的敢说。 解签文?他哪里会解什么签文? “本王不会。”沈沛没好气的应声,“你倒是极有闲情逸致,在这儿耽搁时间。” 景浔见状也不再邀请沈沛,只说自己该做的事情都会做完的,不会耽误时间。 几个学子们听着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的打哑谜,纷纷觉得听不明白,可这两人也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意思。 景浔打完招呼之后,便又坐了回去,兢兢业业的开始解签文。 全程没有过多的看若冉一眼,隐忍而克制。 若冉如今也不知景浔到底想做什么,可她只能当做无事发生,陪在沈沛的身边,刚想劝沈沛回去,可沈沛却不愿意走了。 同这些个学子们一起,找了张桌子随便坐下,他们几个是来画桃花的,沈沛,原本是过来摘桃花,如今只想盯着景浔,瞧瞧这人要做什么。 若冉没法子,只能坐在一旁开始挑选篮子里的桃花,面前的桌子上还有一套笔墨纸砚,是那些贴心的学子们匀出来给沈沛的,他放着没怎么动。 每个人都各忙各的,只有沈沛最为空闲,不是瞧瞧若冉在做什么,便是去扫一眼景浔。 如此过了大半个时辰,沈沛只觉得有些无趣,也觉得这行为有些可惜,刚要带若冉回去,便有一位老婆婆,摸摸索索的过来,请沈沛写一封家书送到边关。 还从破荷包里面,摸出了一文钱。 沈沛:“……” 若冉:“……” 若冉要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见沈沛已经捏了笔,问老婆婆要写什么,老婆婆看着沈沛,有些忐忑,又有些不安,小声的问他,“一文……够,够吗?” 一文钱当然不够,可这话沈沛哪里说得出口? “够,你说,要写什么。” 沈沛给了若冉一个眼神,若冉意会过来,立马站起身扶着老婆婆坐下,让她慢慢的说,从老婆婆的叙述当中,若冉才知晓,老婆婆的独子是个戍边士兵,离开已经八年…… 沈沛让她慢慢说,想说什么,都说出来,他会全部写进去。 洋洋洒洒写了足足几页纸,若冉见沈沛时不时的捏一捏手腕,心中不免有些担忧,那字迹到最后,都已经有些颤…… 在一旁的学子们倒是有想要替的,却被景浔给拦着了,“老婆婆托付的人是直郡王殿下。” 这封家书里,不仅仅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思念,还有着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托付。 等到这封家书终于写完,沈沛只觉得自己的手都要抬不起来,脸上却是一点儿也没有表露出来,写上了姓名之后,便郑重的告诉老婆婆,一定会将这封家书送到。 老婆婆浑浊的眼睛里涌现出了泪花来,颤抖着双手把一文钱交到沈沛手中不住的呢喃说着谢谢。 沈沛有些尴尬的别开脸,当真是扛不住这般郑重其事,“阿冉,阿冉,快些把她带走。” 若冉只能忍笑把老婆婆劝走…… 等老婆婆走了之后,沈沛也带着若冉告辞了,两人携手离去,身旁的好友们纷纷感慨他们夫妻二人感情好,是天作之合,是一对璧人。 景浔怔怔看着他们俩并肩而立的背影,也看见若冉衣衫上落下的朵朵桃花,他瞧着那个不可一世的秦王殿下细心的替面前的姑娘拿走那些花瓣,温柔细致,不带一丁点儿的不耐烦。 心中的某一处像是塌陷了下去…… 也许……事情真的如他想的那样也说不定。 沈沛的这一举动得到了许多人的传颂,可沈沛压根不管外头名声如何,坐上马车之后就把右手横在若冉面前嚷嚷着手酸。 “奴婢练字的时候,一练就是几个时辰,也没觉得酸呢。”若冉嘴上虽这么说,却还是上手替他揉了揉。 “你练几个时辰,那字还不如同鬼爬一般?”沈沛嗤之以鼻,最近倒是有些好转了,但还是挺丑的。 沈沛摸出方才那一文钱,拿在手里好奇的看了看,说实在的长这么大,沈沛还是头一回收到一文钱,只觉得颇为新鲜,铜钱的边缘还有诸多磨损,看来这老婆婆的家境也当真一般。 沈沛看了看,便把这一文钱给了若冉,“给你了。” “这……” “这可是爷亲手赚的,意义重大。” 若冉自然也觉得这一文钱的意义特别的重大,却没想到沈沛就把这一文钱给了她。 她打开荷包,想把这一文钱放进去,却发现荷包里还有其他的零钱,便打开荷包的夹层,极其自然的把这一枚铜钱放了进去。 “奴婢还以为您会拒绝那位婆婆。” “爷看起来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沈沛也不知道自个儿在若冉的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也懒得去追问,免得说出的话都是自己不爱听的。 少听她说几句,指不定自己还能活的久些。 “她儿子是戍边将士,边关孤苦,这会子江南已经开春,北漠一带可还在下雪,她的骨肉守得是大齐的江山,本王难道还能吝啬替她写一封家书?” “那您还收她银子?”虽说,只是一文钱。 若冉这话不过是随意问的,却看见了沈沛眼里异样的认真,“阿冉,本王总不能践踏她的自尊。” 老婆婆是请他写家书,可不是求他帮忙。 “行了,回去做桃花糕。”沈沛懒懒的靠在若冉的肩膀上,又开始嘟囔自己手酸。 “奴婢知道,王爷今日辛苦了……” “还要梨花糕。”沈沛得寸进尺。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梨花还没有开。” “江南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回去之后就督促暗三他们几个再努力些。”沈沛心中有了危机意识,只觉得景浔就是个潜在的危险,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威胁道他。 有时候男人的直觉也是非常敏锐的,沈沛白天还在说景浔是个潜在的危险,到了傍晚,这潜在的危险就真的出现了。 景浔找上门来时,若冉正在捣桃花汁,沈沛在一旁捣乱,还异想天开的问她这桃花汁能不能染指甲。 “奴婢不喜欢染指甲呢。” “可是很漂亮。”沈沛看着她手指甲上的颜色,只觉得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偏心眼偏到了天边去了。 “可奴婢不想太过惹眼,奴婢因为您的关系,已经非常惹人注目了,小心低调,方能长久……” 虽然若冉知道,低调是根本不可能低调的。 总还是要掩耳盗铃一些。 “你便是不打扮,也比京城里的那些姑娘们好看,涂不涂指甲有什么特别大的差别吗?”沈沛大感疑惑,那些人又不是瞎子。 若冉捣着桃花的手停顿下来,非常认真的开口,“爷,您就算再怎么夸奴婢,奴婢也没有法子在三月给您做梨花糕呢。” 沈沛心说这和梨花糕有什么关系?他就不能是真的夸她好看? 沈沛刚想和若冉理论,就见四喜一脸为难的走了进来,说是景浔求见。 沈沛:“……他来干什么?” 还偏偏要选傍晚这种时候过来? “说,说是来找若冉姐姐的,有很重要的话要和若冉姐姐说……”四喜只觉得自己快要活不过明天,为什么要来这里,说这种话。 他会被王爷给打死的吧? 沈沛死死的盯着四喜看,“你最近活够了?” 四喜:“…………” 他哪里是活够了?这不是一直没有办法么…… “景公子守在门口,也不是个事儿……这人来人往的,大家看到了怎么想?” 沈沛心中大概明白景浔过来要说什么,可就是因为明白,才愈发的不愿意见景浔,“能把人赶走吗?” “王爷,来者是客,您总不能做出这般孩子气的举动来……”若冉收拾了一下手里的桃花汁,便打算出去见景浔,他会选在这个时候过来,也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但是若冉万万没有想到,景浔居然递给她一个匣子,搞得若冉莫名其妙的。 “景公子你这是?” “这是在下送与若冉姑娘的礼物。”景浔说的坦坦荡荡。 若冉疑惑的打开木匣子,发现里头全是银票,还有一些地契,这是? 礼物? 景浔是疯了吗? “这是在下最近赚到的银钱。” 若冉:“……” 这一个两个的,上赶着给她送银子?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45. 愤怒【加更】 沈沛的眼里满是受伤:你…… 若冉看着那满满一匣子的银票和地契, 久久不能言语,最让她感到惊讶的是景浔说的话。 最近赚的? 景浔还需要去赚银子? “景公子, 最近就是在忙这个吗?” 景浔点了点头,“是。” “里头是几千两银票和一些地契,地契是几间铺子,不值什么钱,还希望若冉姑娘你不要介意。”景浔说的轻巧,若冉却觉得这事儿非常的奇怪。 正常人…… 会一出手就是几千两银票和地契吗?还说不值什么钱?若冉虽然不太了解扬州, 但如今认识字了,地契上面的这些产业,都是扬州城的热门产业, 只要是善于经营的,一般都不会亏损。 “景公子,您为什么要送我这些?”若冉先前只觉得景浔的想法异于常人, 如今愈发觉得景浔的思想和一般人是不太一样的。 “很奇怪吗?”景浔的眼里似乎有一些忐忑,他也不知送这些是否会让若冉反感,可这已经是景浔能够想到的最好的礼物。 “你说,你没有其他喜欢的东西…只喜欢银子, 我就想着送你, 你喜欢的东西。”景浔说的认真, 想的也很认真, “就像是旁的男子, 送喜欢的姑娘胭脂水粉和环佩首饰那样。” 若冉心说这如何能一样? 她告诉景浔自己喜欢银子, 不过是想让景浔觉得她爱慕虚荣, 哪里是想要景浔给她送银子? 景浔敢送,也得她能收才对。 “可是……” “若冉姑娘不必觉得为难,这些都是在下自己赚到的银子, 并不是父母给的,就如同先前去寺庙解签一般,在下最近还会去售卖字画,名下还有产业,先前并没有好好的去打理,如今也开始运作起来。”景浔如数家珍一般的告诉若冉。 他说的丝毫不勉强,可这些话听在若冉的耳朵里,总让她生出许多的罪恶来,“景公子这般风光霁月的一个人……其实大可不必为了我勉强去做这些。” 景浔的心意越真,若冉的心绪就愈发复杂。 “不勉强的。”景浔听若冉说这样的话,急忙开口解释,说是先前他不怎么在意这些,并非是读书人清高,只是衣食无忧,不会想到这些,如今这么做,只是想努力给自己心悦的姑娘,一些她喜欢的东西。 “就如同有些人会送胭脂水粉,有些人会送金银首饰,还有些大概会送漂亮的衣衫一样。”景浔认真的看着若冉,脸上隐隐的闪过一丝赧意,“前些日子寻了好友,他们告诉我……想要讨心仪的女子欢心,总是要投其所好的。” 若冉怔然,一时之间失了言语,完全不知要和景浔说些什么才好,她不过随意的说了说,而景浔却当了真,不仅仅当了真,甚至还付诸于行动。 “在下已经同父亲说过此事,父亲虽未答应,却也没有明确的反对……在下想着,若凡事都不需要麻烦家族,父亲想来也不会有过多的反对。而在下也想让若冉姑娘知道……在下的心意。”景浔循规蹈矩那么多年,样样都是最出色的,可对很多事情都是淡淡的,并不太在意,如今却有了想要为之努力的目标,虽然这努力的方向在景父看来有点奇怪。 他虽然不看好,却也没有反对,结果如何,皆看天意。 这已经大大的出乎了若冉的意料之外。 可是她…… 配不上景浔的心意。 “景公子,其实我……”若冉还在想着要怎么拒绝景浔,沈沛在屋子里听了许久,终于忍不下去的冲了出来,冷着脸看着这一幕。 沈沛原本还当景浔是过来干什么的,他以为若冉已经和景浔说清楚了,谁能想到这两人居然就开始“谈婚论嫁”了? 一匣子的银票和地契?景浔也真当是大手笔,沈沛冷笑连连,实在是太生气,一时之间也不知要对谁发脾气,可他到底还有些理智在,眼神一转盯向景浔,“本王和你说过的话?你就当耳旁风了吗?” “秦王殿下?”景浔也知自己这行为多少有些不磊落,可是他依旧坚持自己的心意,“在下爱慕若冉姑娘,即便她是侍女……可在下也想要娶她为妻,还希望秦王殿下可以成全。” “你让本王成全什么?”沈沛的眼神上上下下的审视着景浔,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沈沛还从未听过这般可笑的话,“你知道,本王同她是什么关系?” 景浔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明白,成全? 沈沛看着景浔差点被气笑了,还从未见过这般荒唐的事情,有个人当着他的面,说要娶他喜欢的姑娘? 这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觉得他脾气太好? “……若冉姑娘,是秦王殿下的,侍女。”景浔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这个答案,也许景浔的心里清楚他们之间的暧·昧,可只要他一天不知道,便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虽是自欺欺人,却也是最能够安慰自己的方式。 “侍女?”沈沛听到这个答案,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若冉所谓的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你就是这么跟他说清楚的?” 沈沛看向若冉。 若冉沉默,一言不发。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非常的诡异,沈沛看着若冉,又扫了一眼景浔,心中生出一股被背叛的感觉,他咬着牙,抓住若冉的手把人拉到自己的跟前,“你当真不知道,我和她是什么关系?我和她……” “王爷。”若冉适时的出声,打断了沈沛的话,她的表情太过于平静,无悲无喜,无波无澜,可沈沛却在她眼里看见了哀求。 沈沛只觉得心中一阵刺痛,他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你不信我?” 若冉没有说话。 “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是说,她只是他的通房吗?那若冉把他的喜欢,当成是什么?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沈沛的声音里满是受伤,若冉听见这些话,心里一阵的难受,她想解释,却不知从何开口,“王爷……我……” 沈沛气的脸色发青,明明心中恨得不行,却还是没有做什么,只是第一次狠狠的把她的手甩开,“你自己和他说清楚。” 说完这句话便气急败坏的摔门离去。 若冉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沈沛方才抓的太过用力,白皙的手腕上还有一圈红痕,上头还有一些桃花汁,她想起先前在厨房的时候,还在讨论要做什么糕点…… 若冉的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她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向景浔,“景公子。” 景浔见到这般平静的若冉,没由来的想生出一种逃避想法来,“若冉姑娘若是……今日有所不适,景某就先回了……日后,日后……日后我们……” 景浔把那一匣子银子塞到若冉的手里就想告辞,脚步还未迈开就被若冉喊住,“景公子请留步,我有话想要和你说。” 原本景浔多么希望若冉和他说这句话,可是如今景浔却什么都不想听…… “在下……” “不用很久的,不会耽误景公子太长的时间。”若冉一步一步的走到景浔面前,把手里的匣子递给景浔,“景公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不仅仅是因为银钱太过于贵重,更因为景浔的心意,太过于贵重,“是我不好,不了解景公子的为人,便胡乱的找借口搪塞,让景公子因为我,做了许多从前根本不会去做的事情。” 买卖字画,解签…… 那个和她要租同一条船的世家公子,何时需要操心这些? 景浔摇了摇头,反驳若冉的话,“这是在下自愿的。” “王爷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没有瞒着你,想必你也是清楚的,他是秦王殿下,是今上和皇后的嫡幼子,东宫太子一母同胞的幼弟。”若冉其实从未这般和旁人介绍过沈沛的身份,因为她知道,他们的身份,彼此之间,天差地别,沈沛身份尊贵,而她不过一个侍女。 每介绍一次,她就要多难受一分。 “我知道……” “景公子去过京城,想来听说过秦王的,那么,景公子,想来也听说过我,不是吗?”若冉面上无波无澜的陈诉着,心里早已经痛的快要麻木。 景浔的脸色从疑惑,到震惊,最后变成了苍白一片,若冉清楚,景浔是知道的。 若冉其实从未想过隐瞒自己的身份,她本来就只是侍女,只是沈沛待她极好,这才能骗过所有人去。 “是……京中,传言……秦王殿下,待你极好,想来……想来……”景浔什么话都说不下去了,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来。 景浔心中还仅剩一些幻想,可若冉却残忍的把他的幻想悉数打破。 “王爷的确待我极好……府中侍从无数,他却只带着我去各处,无论是行宫还是猎场,但凡是我能去的地方,他都会带着我一起去。这次过来江南也是一样,他其实大可以把我留在王府。”若冉说话的时候,回忆起了过往的点点滴滴。 有些事情就算她不愿意承认,却都是事实。 而且,若冉哪里是不愿意承认? 分明就是不敢承认。 “秦王殿下,的确是……很好的人。”景浔想离开,不想再听下去,可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般,怎么都迈不动步子,只能被迫的留下来听这些话。 沈沛说的喜欢,若冉不是不当一回事,只是不敢相信,有些事情是要藏在心里的,她不想和任何人说。 旁人的不信任和疑惑,那一点点的怀疑,若冉都不愿意看到。 “景公子当真不清楚吗?” “若冉姑娘……何意?” “京中流言纷纷……景公子,可有听闻?” “……那只是流言。” 景浔觉得自己眼前的人影变得虚晃晃的,都有些看不清楚,他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若冉的话,他像是听清楚了,又像是没有听清。 还能回应,全凭着本能。 “倘若不是呢?”若冉早已分不清如今她是对景浔残忍,还是对自己残忍,“景公子会对府上的侍女这般好吗?” 景浔沉默下来,他看着若冉,想着能不能不要再说了。 可显然,若冉并没有如他所愿…… “景公子,你如今什么都知道了,还会想着要娶我为妻吗?”若冉轻声的问道,她也不知道,事情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若冉姑娘……”景浔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他的脸色灰白一片,显然是不能接受,难受至极,“我……” “景公子不必勉强自己,况且……我已有心上人,并不愿耽误景公子。”若冉堂堂正正的告诉景浔自己有心上人。 若冉也不知道景浔能不能明白,她很想直白的告诉景浔,很感动他的情谊,可她还是不喜欢他,更不会嫁给他。 可这句话到底没有说出口。 若冉不想自作多情,知道了一切的景浔,还会不会有那个心思都是未可知的。 “在下……明白了……”景浔失魂落魄的看着若冉,脸上的颓废和失落显而易见,可若冉并不想欺骗景浔,也不想给他有任何自欺欺人的机会,也许是残忍了一些,可忘记她,怨恨她,总比一直记着要好。 “这些……还是送给若冉姑娘吧……”景浔把手里的匣子交过去,他看着若冉,声音有些喑哑,“若冉姑娘……你是在下第一个喜欢的姑娘……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残忍?” 那满满一匣子的银票,是景浔满满的心意。 “景公子,我收下了才是对你的残忍。”若冉思索许久还是没有接受那一匣子银票,因为受不起。 若冉没有再说什么,景浔用仅剩的力气和若冉告别,一步一步的离开。 她看了许久,直到景浔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面前,若冉托暗一去看一看景浔,不需要做什么,只要他安全回府就好, 暗一点了点头离开。 若冉做完这一切,只觉得身心俱疲。如今这里空荡荡的,她也总算是可以好好的理清自己的思绪。 厨房里烛台还亮着,桃花糕做了一半,面粉已经开始发酵,可沈沛如今不在,不知去了何处,四喜和俞长胜会跟着他,总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若冉喊来暗二,想让暗二去找沈沛,却被无情的拒绝,“王爷让我和暗一保护你,暗一不在,我不能离开。” 若冉不再勉强,暗二见她没其他的话要说,便又隐匿起来,她坐在台阶上,愣愣的看着外边,她可以想象得到,沈沛到底有多生气,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把握把人给哄好。 若冉不愿意让自己沉溺在这样的情绪当中,变想找点什么事情去做,原本是想去做桃花糕的。可是一进到厨房,就想起之前的回忆。 手腕上残留的桃花汁清晰的提醒若冉发生了何事,这里,她待不下去。 若冉便站起身来去缝衣裳,好像不让自己停下来,就可以不去想那些烦心事。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屋顶上倒是非常的热闹,暗三不知什么时候溜达过来,看见只有暗二在,疑惑的问他,“大哥呢?” “去送景公子了。”暗二木着一张脸,本着仅剩的一点兄弟情不放心的交代一句,“别让王爷知道。” “有数有数。”暗三随口应声,又不是傻子,非要找点事情给自己不成? “王爷让我来问问,若冉姑娘在干什么?” “屋子里做衣裳。” “这……”暗三看了看屋子里一脸冷静做衣服的若冉,又想起快把他们几个折腾疯了的小王爷,只觉得大哥和二哥真幸福。 “王爷呢?刚才若冉姑娘还想让我去找王爷,你回来的真好,进去说一声。”暗二说着就要把暗三往屋子里扯。 暗三默默的看了一眼天,眼神乱瞥,“逛窑子去了。” 暗二听了差点脚下一滑,“你说什么?!” 从不去青楼妓馆的小王爷居然去逛窑子了?这是受了多大的刺激? “嗯……就是……有点……有点……”暗三根本不知道怎么说,只能说真不愧是秦王殿下,逛窑子都能逛的,别具一格。 只怕日后那青楼,是再也不想做小王爷的生意了。 这青楼被小王爷看上,也属实倒霉,今晚上怕是不能好好做生意了吧。 46. 沈娇娇大闹青楼 老鸨活了那么多年,头…… 暗三的欲言又止, 惹得暗二非常好奇,借口要去给王爷报平安的名头跟暗三换了换。 本来暗卫之间的任务是不允许私下交换的, 可如今小王爷都把自己灌的人畜不分了,暗三也实在是不想去受折磨,况且他们老大还在那儿,就半推半就的答应下来。 等到暗二离开后,暗三就进了屋,告诉若冉之后几个时辰, 是他负责保护。 若冉和这些暗卫们也算是熟识,她点了点头,又问起沈沛的情况来。 暗三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含糊其辞,若冉见状也没有过多的为难。 便又低着头开始做衣服,结果因为心不在焉的缘故, 扎破了手指,一滴血落在了布料上面,晕染开了。 若冉看着那件衣衫,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 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她愣了许久, 忽然觉得这件衣服上的鲜血是那么的刺目, 她一边咬着手指, 一边把那件完成了一部分的衣裳团成了一团, 一股脑儿的塞到了柜子里。 眼不见为净。 …… 若冉在院子里拿布料出气, 另一边, 沈沛拿所有人出气。 他在那一瞬间明白了若冉心里的想法,恼恨和怒火占据全身,甚至气恼的恨不得当场就把景浔打一顿。 可沈沛知道不能这么做, 为了避免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气冲冲的走了。 如今人是冷静下来了,可情况并没有好转多少,但是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 面对俞长胜和四喜的提议,沈沛嗤之以鼻,“本王不回去。” 既然出来了,沈沛就没有想过要回去,除非若冉来哄……不,来求他! 俞长胜和四喜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从前的时候,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需要他们来操心。 “爷,这大晚上的您不回去,要去哪儿呀?”四喜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去问他,“这个……您晚膳还没有用呢。” 沈沛冷冷的盯着四喜,刚想说话肚子就发出了“咕”的一声,一时之间气氛非常的尴尬。 沈沛的眼神更冷了。 四喜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欲哭无泪的看着沈沛,最后还是俞长胜看不过眼,把四喜拉到了身后,“王爷,您这会儿也不回去,要不要去酒楼用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爷是不想回去,可不是回不去!” 俞长胜:“……” 他说错什么了吗? 回不去这句话,俞长胜可从来没有说过。 沈沛看着俞长胜和四喜,只觉得这两个都是榆木脑袋,越看就越生气,他看着灯火辉煌的扬州城,又想起刚来这里的时候,带着若冉出来买包子。 他们来到江南之后,几乎都是形影不离,如果不是特殊场合。他们其实一直都是在一起的。 可是如今…… 沈沛看到了熟悉的酒楼,看到了熟悉的摊贩,这些地方到处都有若冉和他的回忆,沈沛越看越觉得厌烦,“不去酒楼!” 俞长胜和四喜只能忐忑不安的跟在沈沛身后闷头走,直到两人被一群莺莺燕燕缠绕,才惊觉沈沛是进了一家青楼。 两人急急忙忙的去看沈沛,就看见沈沛冷着一张脸坐在太师椅上面,身边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窑姐儿不做生意了? “这位爷……您,您手下留情,手下留情。”老鸨的后腰被沈沛的折扇指着,害怕的开口,那一群莺莺燕燕看见妈妈被挟持,自然也不敢动。 俞长胜和四喜会被围上,纯粹是因为走得太慢,外头的窑姐儿还没反应过来。 “不,不知道这位爷,来我们这儿,是……是……”老鸨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沈沛这样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要姑娘还是要小子,要漂亮的还是要清纯的,这不都是一句话的事情吗? “上菜。”沈沛冷冷的开口。 老鸨直接傻眼,“啥?” “上菜。”沈沛见到扬州城那些灯火通明的酒楼,只会想起和若冉一起的点点滴滴,他越看就越觉得难受,只能跑到这里面来。 所有人都被沈沛给惊讶到了,而后发现他不是说的假话,而是真的打算来青楼吃顿饭。 这饭,还没有任何的歧义,就是单纯的吃饭,只需要酒菜,不需要姑娘的那种。 俞长胜和四喜看着正在厢房里冷着脸夹菜的秦王殿下,根本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发展成,如此这般。 “俞侍卫长,方才真是多谢了……” “无妨,无妨。”俞长胜摆了摆手,只觉得受之有愧,他其实未必愿意凑上前去给沈沛出气,只是,四喜要是被小王爷给打死了,以后不就只有他一个人承受小王爷的怒气了吗? 若冉姑娘不算。 小王爷怎么可能对着若冉姑娘发脾气?这不就是因为不舍得,才自个儿跑出来了吗? 之所以惺惺相惜,还不是因为两人同病相怜。 他们俩在门口守着,厢房的门开着,老远有两个姑娘缩在角落里抱着琵琶大气不敢出,也不是不想凑上前,只是差点被沈沛给打了。 最后沈沛像是看在她俩是女人的份上才没动手。 俞长胜和四喜看了看,虽说来青楼吃饭有点儿离谱,可他们也见怪不怪了,反正是扬州城,主子如今是“直郡王殿下”他们也是直郡王的手下,只要主子的身份不暴露,丢脸的就不是他们。 若是沈沛能够安安生生的吃一顿饭,他们守着也就守着了,可是很快事情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沈沛直接扔了筷子,嚷嚷着俞长胜的名字,“俞长胜。” “属下在。”俞长胜立马进去候着。 沈沛微微的抬起了下巴,嫌弃青楼里太吵,“想办法让他们闭嘴。” 俞长胜:“……” 秦王殿下今儿个这是,要砸场子是吗? “还不快去?”沈沛冷漠的开了口,这语气太不对劲,从前生气都是砸东西,如今这是怎么了? 砸东西已经不能满足沈沛了吗? “是。”俞长胜领了命,一脸冷静的去找老鸨。 老鸨整个人都快哭出来了,“这位爷……我们,我们这里是窑子啊。” 勾栏院里头还有不吵的?不吵不闹冷冷清清的勾栏,还赚什么钱? 俞长胜没和老鸨废话,直接亮出了随身腰牌,老鸨也算是见过世面的,见状也不干废话,开始关门不营业。 如今正是最热闹最繁华的阶段,客人最多的时候,老鸨只觉得心里头在滴血,俞长胜抽出一把银票过去,“里头那位,没事别去叨扰了。” 他们王爷,也只有在若冉姑娘面前脾气会好些,其余时候说一不二,如今只是嫌这儿吵,若是再挑出点别的毛病,只怕这地方也不用营生了。 “是……”老鸨委委屈屈的应下,去约束了楼里的姑娘们。 等把这些处理完之后,俞长胜又去厢房外守着,然后俞长胜就发现,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俞长胜和四喜完全不知沈沛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让老鸨把楼里最漂亮的姑娘都找来,一个个争奇斗艳,花枝招展。 可他压根不碰,只让人站的远远的,不准靠近他。 俞长胜:“……” 四喜:“……” 头一次见这么逛窑子的,难道只是为了过来饱一饱眼福? 若沈沛当真看了也就罢了,偏他一个都没有拿正眼瞧,只当那些个漂亮姑娘是房间里的花瓶摆件,摆多了还碍眼的那种。 不是挑剔饭菜不合胃口,便是嫌弃酒难喝。 老鸨只能苦哈哈的差人去外头买回来……虽说这财神爷给银子给的很大方,今儿个一天的收成,足赶的上半个月的,可老鸨还是不愿意接这样的客。 简直就是劳民伤财。 老鸨一边把银票揣到腰间,一边认命的派人继续去买酒。 虽然,这位爷的脾气古怪了些,行为怪异了些,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再怎么诡异,他也还是财神爷啊! 老鸨得了银子,只能如此的安慰自己。 春风楼来了一位奇怪客人的消息瞬间席卷了扬州城的窑馆,乌宝林名下也有不少风月场所,只觉得这事儿有些新奇,打听一番才知道那人就是沈沛。 他从一堆莺莺燕燕里面睁开了眼,“哦?直郡王?去逛了春风楼?” “对,听说也不要姑娘,也不要什么的,就把春风楼折腾的够呛。” “那是因为春风楼的女人,都比不上他自己的婆娘。”乌宝林满脸不屑的笑了起来,虽然若冉骄横跋扈,可乌宝林却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她长得极美。 “去楼里找几个好看的送过去,那天你不是见到了直郡王妃吗?按照那个模样去选。”乌宝林说完就继续缩回去,被那些个莺莺燕燕包裹起来。 享受极了。 没有一个女人会容忍,丈夫身边还有别的女人,乌宝林这么做,存了心要膈应若冉。 乌宝林手下的小厮得了令就去挑选,在乌宝林面前不敢表露什么,这会儿一离开就忍不住的腹诽。 按照直郡王妃那样的选? 要是他们楼里能有长得和直郡王妃那样的,早就被捧成扬州花魁了! 腹诽归腹诽,该干活还是得干活。 用了心思之后,还真让他们找出了两个来,不过不是楼里的姑娘,而是放在这儿调·教的瘦马。 手下人去回禀乌宝林之后,得了首肯便把这俩姑娘送到了春风楼去,乌宝林耍了个心眼,只说这人是沈沛要的。 春风楼的老鸨压根不知道沈沛去青楼,只是单纯不想去酒楼回忆起和若冉的过往。 老鸨想着,男人嘛,进了花楼当然是来找姑娘的,虽然她们楼里的姑娘财神爷看不上,可不代表男人不爱。 所以当乌宝林把人送来的时候,老鸨虽然脸上不满,到底是没拒绝,大家都是做皮·肉生意的,这点脸面还是要给的。 在乌宝林的有心算计和老鸨的无心成全之下,两个姑娘顺顺利利的来到了沈沛的面前。 沈沛原本是不把这些当一回事的,可看到眼前这两个女人之后,一瞬间怒火中烧,径直的冲到她们面前,用力捏起她的下巴,力气极大,两个姑娘只觉得下巴剧痛,仿佛要被捏碎一般。 沈沛丝毫没有收紧力道的意思,语气森冷的质问,“谁让你打扮成这个样子的?” 眼前的两个女子,容貌和神态有些神似若冉,乌宝林还特意让人把打扮成若冉当日的模样,再找了个技艺高超的妆娘化化妆,原本三四分相似的容貌。 如今有了五六分。 可这份相似,却把沈沛恶心的不行,他把人托到水盆边,毫无怜香惜玉的把她们的脑袋往水里按,想把把那胭脂水粉画下的皮给洗干净。 一次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就三次,直到把那些胭脂水粉彻底洗干净,才把人扔到一边。 “谁准你打扮成这样子的?”沈沛的心中充满厌恶,这里的动静闹的太大,俞长胜和四喜听到动静赶过来,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只觉得这老鸨当真是活得不耐烦。 “说,谁送你过来的?”沈沛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脸上的愤怒根本不加掩饰,老鸨也被这一幕吓得不轻,干脆利落的就把乌宝林给卖了。 “乌宝林?”沈沛松了手,那两个女人搂住一团瑟瑟发抖,沈沛慢条斯理的擦干了手上的水渍,心中一片平静,“他是在挑衅本王吗?” “乌宝林在哪里?”沈沛问的是那两个女人,她们俩跪坐在地搂在一起哭泣,脸上脂粉尽除,洗尽铅华,活脱脱两个出水芙蓉的美人。 沈沛压根没放在眼里。 两人颤着声不敢说话,还在做垂死的挣扎。 沈沛的神情愈发不耐烦起来,“本王不打女人,不要让本王破例。” 两个女人抖如筛糠,再也不敢有半分的隐瞒,刚才她们真的以为沈沛要淹死她们。 “俞长胜,不管你用干什么手段,把乌宝林给本王带过来。”沈沛冷着脸吩咐道。 俞长胜领命离开。 留下的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连同老鸨在内,全部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 乌宝林是在那群莺莺燕燕的床上被俞长胜给抓下来的,跪在沈沛面前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直,直郡王殿下。” “乌老板原来还认识本王?”沈沛站起身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他,“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送这两个东西过来恶心我?” 俞长胜把方才那两个女人摔到乌宝林的面前,乌宝林一看事情败露。骇出一身的冷汗。 这,这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本王最不喜欢的就是自作聪明的东西。” 乌宝林依旧跪在地上,沈沛在他面前站立,按照乌宝林的角度,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到沈沛的鞋,精致,华贵的鞋。 这一幕是何其的相似。 乌宝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结住了…… “直郡王殿下……草民,草民……” “本王肯花心思跟你玩玩,那是因为本王闲来无趣,当逗条狗,喊你一声乌老板,当真以为自己是个人了?”沈沛说话一点都不客气,一点也不想和乌宝林迂回。 便是撕破脸皮又何妨?如今的确证据不足,却也能够把乌宝林这颗毒瘤给铲除,虽然有点可惜,却也不是不能动他。 只是动了不划算。 今日乌宝林的行为,直接触碰到了沈沛的逆鳞,他只要一想到有人顶着和若冉有几分相似的脸,在旁人身·下·曲意逢迎,就觉得怒火中烧,恨不得直接宰了乌宝林。 “草民……” “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这般天真的要猜测本王的心思?”沈沛连一句解释都不给乌宝林,直接让人把乌宝林抓了,押到大牢里去。 任凭乌宝林如何喊冤,沈沛都充耳不闻,最后甚至还嫌弃太吵,让俞长胜把他的嘴给堵了。 处理的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去通知许梦娇,计划提前,如果她办不到,本王就派个人帮她。”沈沛对这个地方已经厌烦至极,只想快点解决了回京城去。 四喜领了命就去办。 剩余的几个暗卫全部都出现在沈沛的面前,听从他的吩咐。 “王爷,这乌宝林那边还没有关键的证据,这时候把人扣押住……”暗六壮着胆子来了一句。 沈沛一个冷眼横过去,“没有证据,你们就不会伪造吗?” 暗六:“……” 伪造的证据,刑部不认啊。 “用什么手段本王不管,乌宝林只要进了大牢,本王就不准他出来。” 暗六苦着一张脸走了。 暗七走上前来,“参见王爷。” “查了那么久都查不到,你训练到狗肚子里去了?连个打算盘的都奈何不了?”沈沛如今是看谁都不顺眼,暗七心说原因之前就说过了,可之前沈沛半点都没有在意。 还说慢慢查。 “属下知错。” “装成买家,诱供。本王只给你三天时间,办不到,滚回东宫领罚。”沈沛冷着声说完,暗七走的时候,脸色比暗六的还要难看。 剩余的几个都被沈沛给派出去,只留下一个暗三,暗三觉得,小王爷一定是想把他杀掉。 不然为什么独独留下他一个? 好歹其他兄弟们还有三天时间,他难道就要这么死了? “王爷。” “你回去看看……”沈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分明是想让暗三回去看看若冉的情况如何,却偏偏口是心非,“回去看看本王买的院子还在不在。” 暗三差点脚下一滑……心说王爷您就是让属下去看看景公子走没走也成。 什么叫做回去看看院子还在不在? 暗三就算有再多话想说此时此刻也只能忍耐着,免得王爷一个不高兴要拿他开刀。 暗三走了之后,沈沛便开始继续喝酒,他心中恼若冉不相信他,恼若冉不和景浔说清楚,明明都已经答应过,要一直陪着他。 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吗? 沈沛从前的确不明白,可倘若现在父皇母后和兄长问他要如何安置若冉,他也有了明确的答复。 可名分这些,一直是沈沛不愿提及的话题,在母后那里,侍妾,便是若冉最好的归属。 可沈沛不愿意。 一丁点儿也不愿意。 他只想和若冉在一起,只要若冉,不要别人。 酒喝得越来越多,他醉的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厉害,先前喝醉了,还能认的出来人,还能知道问若冉讨要一个许诺。 可如今,他早已醉的不省人事,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见。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到有人靠近,沈沛警觉的避开…却在最后关头停了手。 他听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称呼。 眼前的人影虚晃晃的看不清楚,沈沛轻轻的喊了一声阿冉,见对方没有拒绝,便以为是若冉。 …… 俞长胜和四喜办完沈沛交代的事情回来复命,走到门口听见里头的动静直接僵硬住了。 两人面面相觑,难道是他们想的那样子? 俞长胜和四喜谁都不敢去敲门,也不敢说话,很快他们就发现,里头的动静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到最后戛然而止。 四喜:“???” “这就完了?” 俞长胜趴在外头听了听,肯定的点了点头,“完了。” “这,这么快?”四喜傻眼了,小心的扯了扯俞长胜的衣袖,“爷他,是不是不行啊?” 俞长胜:“……你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 这说的什么话? “不至于……”俞长胜像是想到了什么,轻轻咳嗽一声,“爷和若冉姑娘,可能折腾了。” “啥?”四喜愣住了,抓住俞长胜的袖子满脸惊恐,“你怎么知道的?” 俞长胜默默望天,秦王府的暗卫都知道。 俞长胜刚想说什么,却发现里头的动静不对劲,立马踹开门,看到让他瞠目结舌的一幕,沈沛衣衫凌乱的掐着一个女人的脖子,手上还在不停的用力。 方才的动静,是那女人挣扎的动静…… “王爷,王爷您快些松手,这人要被您掐死了。”俞长胜立刻去掰沈沛的手,沈沛厌恶的把人甩开,胡乱的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大步流星的离开。 这满是脂粉味的地方,当真是讨厌的紧,一个个不要命的往他跟前凑? 既然如此,那就成全他们吧。 沈沛走出大门,头也不回的吩咐俞长胜,“把这座楼拆了。” 俞长胜又开始忙活起来,去找了许玉春。 而四喜则带着沈沛去了一家客栈,春寒料峭的,四喜就这么看着沈沛一遍又一遍的洗着手,洗完之后便开始沐浴。 面无表情,脸色冷然,比从前发脾气砸东西还要可怕。 暗二和四喜哄着沈沛回去,可沈沛虽然喝醉了,却异常坚持,怎么都不肯回去。 他们俩也没法子。 本想着让沈沛在客栈睡一晚上,可他非要泡在水里,说那些脂粉味太臭,顺便呢喃的喊着若冉的名字。 两人明白过来了,得,还是需要若冉姑娘。 暗二只能回去把若冉找来,等若冉急匆匆赶到的时候,沈沛已经穿着湿衣服泡了一个时辰。 手指上的皮肤都已经开始泛白,整个人也变得恍恍惚惚起来,谁靠近打谁。 若冉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幕,“你们就是这么伺候的?” 四喜和暗二不说话,四喜是个小厮,脑子够用,拳脚不行,凑近只有挨打的份。暗二虽然是暗卫,可沈沛功夫了得,先不论打不打得过,暗二也不敢打啊。 暗二下手有顾忌,沈沛可没有。 若冉拿着毛巾小心翼翼的靠近沈沛,差点被他给掐了脖子,她只能小声的喊着王爷。 谁曾想沈沛听到这个词更加的凶,“闭嘴,你以为本王同样的当会上两次?” 若冉:“……” 谁来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四喜和暗二七嘴八舌地解释,若冉才明白过来,可她来不及去想别的,只是缓缓的凑近,在沈沛耳边轻轻喊了一声。 沈沛听到这个名字,才总算是放了手,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像是不敢确定,“阿冉?” 若冉点了点头,哄着他从浴桶里出来,水都已经变的冰凉。 她想给沈沛换衣服,结果手还没碰到沈沛,他就又警惕起来,“你想干什么?本王警告你滚远一点。” 若冉:“……” 沈沛这到底是,认出她来了?还是没有认出来? 之后若冉连同暗二和四喜一起,连哄带骗,总算是给他换了衣裳,地上是一片狼藉,她本想带沈沛离开的。 结果话说的好好的,沈沛又开始闹腾,“呵,就算你请本王回去,本王也是不会回去的。” 若冉觉得有点儿头疼。 “王爷,您随奴婢回去好不好?”若冉只能耐着性子一点一点的哄着沈沛。 可他却醉的厉害,完全不按常理来,“你是谁?” 防备又警觉。 “奴婢是若冉。” 谁料沈沛头摇的更欢,“阿冉是我喜欢的人,她不是奴婢。” 若冉手里的动作忽然停滞下来,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掉下来了。 见到她哭,沈沛似乎有些难受,他心中被陌生的情绪占据,一点一点的擦掉她的眼泪,“你哭什么?” 若冉刚要说话,就听见了沈沛的另一句话,“本王没有碰她。” 若冉怔怔的抬起头,似乎是不敢相信。 “没有其他人,只有阿冉。” 沈沛说的认真,可若冉却觉得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沈沛见她哭的越来越凶,愈发的不耐烦起来,意识虽然模糊着,可身体却仿佛有了本能,抓起块帕子就给她擦眼泪,“本王说的都是真的,她只有我……我也只有她。” 从身到心。 只有彼此。 这些话,沈沛从来都没有和若冉说过,如果不是因为沈沛喝醉了,若冉也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些。 若冉怔怔的看着沈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言语,她想起今天发生的种种,想起了沈沛对她说的喜欢,想起了沈沛对她的承诺。 心中忽然涌现了一股冲动,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她想要问沈沛。 “王爷,奴婢问您一件事情好不好?” 沈沛醉的迷迷糊糊,甚至都没有回应,若冉学着沈沛平日里的态度,他不说话,便代表他答应了。 “假如……奴婢是说,假如……您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姑娘,您想要娶她为妻……然后您发现,她不是完璧身……您会如何呀?”若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件事。 可她这会儿就是有这个冲动。 若冉知道,自己如果这时候不问,也许永远都不会问出来。 “本王不想娶妻。” “假如,奴婢问的是,假如……”若冉愈发的没有底气,只觉得自己如此可笑,她想要岔开话题,便听见沈沛疑惑的反问她,“喜欢…会介意吗?” 他那疑惑的神情,好似若冉问了一个很可笑的问题一般。 “奴婢可以问问您……为什么不愿意,娶妻吗?” 若冉就看见沈沛的情绪渐渐的低落下去,沈沛久久不曾开口,就在若冉以为沈沛不会回答,她甚至要放弃的时候,听见了沈沛的答案。 “父皇给不了母后唯一,皇兄也给不了皇嫂唯一……” 可他只想和若冉在一起。 “那,王爷……” 若冉还想说话,沈沛已经不耐烦起来,粗鲁的把人的手甩开,“你怎么那么多问题?怎么那么烦?” 若冉明明是想笑的,可笑着笑着,眼泪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下来,拉着沈沛的袖子轻轻撒娇。 “您的封地到底在哪儿呀……您不是说,要带我去的吗?” 若冉想,她的确是不相信承诺的,可是她,愿意相信沈沛。 47. 生气了,哄不好 沈沛冷笑连连:今天你…… 这天晚上, 沈沛醉的迷迷糊糊,没多久便睡着了。若冉虽知道这个客栈不是什么好地方, 也不想让沈沛出去吹了风又受风寒,便在一旁守着,明明若冉也很困,可她却一点都睡不着。 坐在一旁看着沈沛,久久不曾厌倦。看到最后,若冉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直到天将破晓, 她才趴在床沿上合了眼,还不忘记握住沈沛的手…… 这样沈沛一醒来,自己就能感受的到。 沈沛醒来后唯一的感觉就是头疼, 不仅头疼,还觉得挺冷,他睁开眼映入眼眶的床幔非常的陌生。颜色不对, 花纹也是不对的,可头疼欲裂的感觉让沈沛根本无暇思考,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沈沛感觉自己的右手像是被什么人握住,他疑惑的转头, 看见了趴在床边的若冉。 喝醉之后的记忆沈沛根本想不起来, 但是他还记得, 自己是在生气的。 沈沛转过身看向若冉, 察觉到她眼下淡淡的青痕, 这是没有睡? 沈沛想把自己的手给抽出来, 又不是特别想惊动若冉, 明明想赌气不理她,可左手却很诚实的在床上不停的摸索去抓另一床被子。却永远都差一点点,沈沛恼的不行, 费尽九牛二虎好不容易把被子扯过来,盖在若冉的身上。 沈沛的一只手被若冉抓着,另一只手扯着被子,别提有多累,做完这一切,沈沛只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傻子,若冉都不愿承认他们的关系。 而他呢?居然还担心她这么睡着会不会冷? 沈沛想通这一点,愈发的气闷起来。可要把被子扯回来吧……也实在是做不出这种事儿,纠结的不行。 只是沈沛这动静不小,到底还是把若冉给惊醒,她看见身上的被子瞬间就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王爷,您醒了?” “没有。”沈沛睁着眼睛说瞎话,“本王还没醒。” 沈沛想了想,又开始此地无银,“你不要误会,本王给你盖被子才不是怕你冷,是怕你染了风寒传染给本王。” 若冉哭笑不得,问沈沛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沈沛这才拿正眼看着她,“本王哪哪儿都不舒服,非常的不舒服。” 若冉:“……” “那……等回去之后,奴婢给您做桃花糕好不好?” “不好。”沈沛只要一想起这件事来就觉得心里头堵得慌,摘桃花的时候遇见了景浔,做桃花糕的时候又遇见了景浔,他果然和这个桃花是犯冲的。 还吃桃花糕?他这辈子都不想看到桃花,回京之后要把王府里的桃花给拔了。 “那您要如何才愿意和奴婢一起回去?”若冉轻声的哄着他,沈沛怕自己心软,索性闭上眼睛不看她。 “你不用白费心机,本王不愿意,怎么都不会愿意的。”沈沛说这句话的时候,才感觉到自己的手还被若冉握着,他凶巴巴的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非常认真的和若冉强调,“本王不愿意。” “可是……那院子那么大,奴婢孤零零一个人住,会害怕的。” 沈沛转了个身,背对着她,眼不见为净! 耳不听心不烦。 他孩子气的把手堵在耳朵上,却没有多少用力,若冉说的话,沈沛依旧能够听得见。 “奴婢昨晚上,真的已经同景公子说清楚了,我不知道景公子会这么做的,如果知道,肯定不会那么说的。”若冉去扯沈沛的袖子,可沈沛总是凶巴巴的甩开。 几次之后,若冉就不扯了。 沈沛:“……哼。” 当真是没有耐心,沈沛都已经想好,要是若冉再扯一次,他就不甩开。 眼看若冉真的没有继续扯他袖子的意思,沈沛捂着脸,主动将右手递过去,“你继续说。” “奴婢真的真的已经和景公子说清楚了呢,王爷,您不要生气了好不好?”若冉的声音比起往日来更多了几分温柔。 沈沛见好就收,这才开口问,“你是怎么和景浔说的?” 如果,她再敢说些什么有的没的…… 他就,他就! 三天不理若冉。 “奴婢和景公子说,自己是有心上人的。所以,才不能接受他的礼物。”若冉说的轻松,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沈沛面前说出这些话来,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 这话沈沛爱听。 心中的不满不知不觉减少了七八分,好哄的很。 “那,景浔怎么说的?” “景公子什么都没有说,就离开了。”若冉不太想提及这个,景浔当日的脸色实在是太过难看,失魂落魄的很。她虽然不喜欢景浔,却也不想把景浔的感情,当成闲话一般的说出口。 即便对象是沈沛,也是一样的。 沈沛听到这儿心情总算是好了,见若冉不愿多说也没有追问什么,“本王就再相信你一次。” 说完这些便任由若冉替他穿衣服,沈沛起床之后才看清楚房间里的凄惨模样,摆件全部都摔落在地上,还有些湿哒哒的衣裳,净室里头更是一片狼藉,水渍滴滴答答的到处都是,他拧起了好看的眉,“这什么地方,昨晚上你就任由爷住在这里?” “奴婢也不清楚,奴婢过来的时候,这里就已经这样了呢。”若冉说的也不算是假话,毕竟昨天沈沛那个模样,谁还能顾得上这些,他一边抓着若冉的手不让走,一边还不让人靠近。 所以才会留下这么一片狼藉。 沈沛嫌弃的不行。 若冉给他束完发冠之后,便又提出要沈沛和自己回去。 沈沛如今已经消气,可想起自己先前说的豪言壮语,到底有些拉不下面子,“……你就算求本王回去,本王也不回去。” “那,奴婢多求求您,好不好呀?”若冉抓着他的袖子小心的晃着。 若冉的声音软软的,还带着尾音,就像是小勾子一下一下的挠在沈沛的心里,挠的他心都要疼了,“……罢了,爷随你回去。日后不要说求了,爷不大爱听……” 若冉哄着沈沛回了住处,沈沛这才发现,这里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厨房里的面粉和桃花汁还摆在桌上,根本就没有收拾。 主卧里头也差不多……乱糟糟的。 沈沛看见那张桌子,只觉得有点儿奇怪,他记得上面明明是有东西的,“本王的衣服呢?” 若冉想起昨儿个自己心情不好团成一团扔到柜子里的“衣服”,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那……皱巴巴的布料,还能叫衣服吗? “奴婢见如今气候还不算太暖和,就把那衣服收起来了。” “你做完了吗?” “还没有……” “拿出来我瞧瞧。”沈沛之前还没有仔细的看过,若冉也不清楚沈沛为何忽然这么心血来潮,只能硬着头皮去翻柜子,把那一团布料抱了出来。 沈沛看着那皱巴巴的一团,又看了看若冉忐忑不安的模样,笑出声来,“这就是你说的……还没有做完?” 这衣服是遭遇了什么? 若冉立马把衣服藏在了身后不让沈沛看,“这……这是个意外,这布料不大好,总是容易皱。” “……本王记得,你说它透气,舒适,柔软,是上乘品。” 若冉:“……” 平时也没见沈沛的记忆这么好,“这……这……奴婢口误,说错了。” “呵。”沈沛慢吞吞的走到她身后,一把把那衣服抢出来,摊到桌子上,这皱巴巴的,是多大仇? “这是怎么回事?”沈沛指着衣服上的血迹问道,“你被剪子扎破手了?” 血迹并不是很大,可却非常的醒目,烟青色的布料上,凝着一粒血珠。 沈沛也顾不得那衣服如何了,抓着若冉的手上上下下的检查起来,可那双手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瞧见。 “没有被剪子扎到……”若冉有点儿尴尬,想起昨日的事情就愈发的尴尬,“不是剪子,是被针扎到了……” 拇指上有一个小小的针眼,泛着一点点的红色,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 沈沛放下心来,也觉得自己大惊小怪,讪讪的放开她的手,“是针扎的你早说不就是了……” 若冉心说你也没给我说话的机会。 “这衣服是不能再穿了,若是爷喜欢这个颜色,奴婢再给你做一件就是了。”若冉这会儿也想不明白昨晚上到底是什么情绪,只是看见那件衣服,所有的情绪都出来了,才会拿它来出气。 若是以前,衣服上沾了血,她大概只会把这件衣服收拾起来,用一模一样的布料,再做一件,至于进度如何,沈沛反正是看不出的。 “洗一洗不就好了?这不都快做完了。”沈沛不大在意这些,“一模一样的再做一件多累。” “可是……”若冉看着那件衣服有点儿为难,“这时间已经太久,不一定洗得干净。” “回京之后让浣衣局的想想法子,若是洗不掉便绣些花样上去遮盖就好。” 沈沛只觉得若冉做这衣服做了许久,若是就这般闲置,实在是太浪费心血,便也没有在意其他的。 若冉点了点头,把那皱巴巴的布料熨平了,打算把剩余的做完,“那您想要绣什么花样?” 这件衣服大概率是不能穿了,可若冉却想着留作纪念。 “梅花。”沈沛随口说道,想着若冉喜欢。 若冉心说果然如此,沈沛到底有多喜欢梅花? 两人的想法非常的契合,若冉以为是沈沛喜欢,沈沛却以为是若冉喜欢,殊不知,那只是个美好的误会。 …… 许梦娇原本就想在这几日找个机会去偷证据,只是一直都没有好的时机,恰巧昨日许玉春忙的脚不沾地,回府之后也没了平日的防备,喝了赵姨娘端来的下了药的茶,猴急的同赵姨娘云雨去了,过后便沉沉的睡了去。 赵姨娘偷了许玉春的小印,让许梦娇顺顺利利的进入了书房,找到了证据。 许梦娇和赵姨娘,都等着这个机会很久很久,赵姨娘更是一脸的平静,“大小姐,您曾经承诺过妾的,若是妾帮了您,您便会还妾自由。” 许梦娇点点头,把几百两银子和卖身契给了赵姨娘,“听闻你还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我会安排你们一起离开,走的远远的,离开扬州城。” 赵姨娘捧着卖身契热泪盈眶,谢过许梦娇之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许府。 这个地方,也许对别的女人而言是个好地方,可是对她来说,却是个囚笼。 如今终于要离开这个囚笼,赵姨娘怎么会不开心? 赵姨娘恨许玉春,更恨自己的主子,明知自己有婚约,却还是要把她送上许玉春的床,亲手斩断她的相似。 赵姨娘甚至没有带走任何的东西,许玉春给的,她什么都不要,趁着夜色在许梦娇的帮助下来到了码头,在码头看到了青梅竹马的恋人,这么多年…… 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赵姨娘离开没有多久,许梦娇还想着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拖一拖,正巧这个时候四喜过来给她传消息,让她加快计划。 许梦娇干脆就把书信和一些证据全部交给了四喜。 东西不在她手里,也能更放心,本还在担心东窗事发要如何应对。 却因为沈沛大闹春风楼的缘故,许玉春大晚上的被人从赵姨娘的床上拖了起来,迷迷糊糊的,许玉春也没注意床上的人到底是谁。 便马不停蹄的去查封春风楼,罪名倒也是可以按,娼妓虽说合法,但也是有年龄限制的,十三岁以下的幼·女是不能接客。 偏偏扬州城的一些富商都爱亵·玩·幼·女,这事大家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沈沛铁了心要寻春风楼的麻烦,许玉春自然要按照章程办事。 等到许玉春把所有的事情都忙完,才发现扬州城已经变了天,乌宝林下了大狱,他手中和乌宝林签订的一些买卖条款也不翼而飞,更可气的是,自己的姨娘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可如今许玉春也顾不上姨娘,因为他头顶上的乌纱帽,就要不保了!沈沛的侍卫长,带着人来抄他的家了! 许玉春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跑到许梦娇的住处,头一次低声下气的求着许梦娇救救他。 “梦娇,梦娇,爹的好女儿……你一定要救救爹爹啊,要是爹爹活不下去了,你可怎么办?嫁进直郡王府,没有娘家撑腰,你要怎么办啊?你去求求王爷,求求王爷放了爹爹。”许玉春病急乱投医,早已没了昔日的高高在上。 许梦娇看着毫无骨气的许玉春,只觉得非常悲哀,她想不明白,这样一个软骨头似的东西,为什么会是自己的爹爹? 也想不明白,母亲当年到底喜欢他什么? “您若是堂堂正正的去认罪,做女儿还会高看您一眼,如今算什么?您是在求女儿来救您?这大概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吧。”许梦娇只觉得心里难受的不行,都快要窒息了。 “梦娇……”许玉春还想再说什么。 可所有的话,都被许梦娇打断,“您当真以为,我可以嫁入直郡王府吗?您当真不觉得奇怪,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吗?” 许玉春在许梦娇的叙述当中,如梦初醒,他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许梦娇和沈沛给他下了套,什么直郡王侧妃,什么嫁入王府,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许梦娇做的,想通这一点之后,许玉春恼羞成怒,扑上来掐住许梦娇的脖子,“死丫头,我要杀了你!” 许梦娇不躲也不挣扎,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个疯子流眼泪,她一边笑,一边哭,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在她的眼前。 有昔日母亲和父亲在一起的场景,他们俩哄着她,宠着她。 梦娇这个名字,承载着许玉春对她,最初的期望,听说,她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许玉春某天晚上,梦见了一个小娇娇,玉雪可爱,粉雕玉琢。 这便是她名字的由来。 然后,母亲死了,父亲变了。 再然后,她亲手,送父亲进了牢狱。 许梦娇一把推开许玉春,擦干自己脸上的泪,“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爹,也是我最后一次为了你哭,母亲的死,是因为你蓄养外室,并不是你怨恨我的理由。” “要不是你告诉你娘,她怎么会死?!”许玉春被人钳制住的时候,还在疯狂的嘶吼。 曾几何时,许梦娇也觉得是自己做错了,可是她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你欺骗母亲,而我,不愿意母亲蒙在鼓里,活在谎言当中。” 她的母亲,那般骄傲的女子,怎么容忍得了欺骗? 许玉春喃喃的说着对不起,说着抱歉,说了很多很多,可许梦娇全部都没有放在心上。 对不起?抱歉? “您留着到阴曹地府,对那些被您害死的人,好好的忏悔吧。”许梦娇决绝的走了出去。 许梦娇看到了府中的女人哭哭啼啼,看到了过来抄家的官兵们,可是却没有人碰她和小翠。 也许是沈沛特意的交代过,可这一切许梦娇都丝毫的不关心,她就站在庭院的正中央,看着这个昔日被她称为“家”的地方,一点一点的被搬空,一点一点的被查抄。 内心无波无澜。 许梦娇看到最后,已觉得索然无味,只是去祠堂抱走了母亲的牌位。 有父亲和母亲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男人是许玉春,不是她的父亲,她的父亲,早在背叛母亲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解决了许玉春之后,沈沛去监狱审问了乌宝林,原本沈沛是没有这个心思的,只是乌宝林挑衅的手段太过于成功,让沈沛不愿假手他人,只想自己亲自审问。 扬州的大牢虽比不上刑部的大牢,可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沈沛看着被关押在内还能够保持镇定的乌宝林,只觉得这人的骨头倒是挺硬。 “乌老板。” “直郡王殿下。”乌宝林进了监狱,倒是想通了许多,他原本就心思缜密,当时会被唬住只因为一切都来得太快,沈沛的做法出乎他的意料,如今把一切都想通之后,就开始有恃无恐起来,“您好端端的,为何要逮捕草民?草民犯了什么错?” “拐卖幼女,蓄养女宠,行贿,勾结地方官。”沈沛一桩一桩的全部说出来,每说一句,乌宝林的脸色就白了一分。 “这些都是污蔑,拐卖幼女?郡王爷有何证据?大齐对拐卖幼女的律法非常严苛,草民又不是活腻歪了,草民已是扬州首富,为何要去铤而走险?”乌宝林抵死不肯承认,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没有留下后手的。 就算查抄了他的府邸,也是找不出那些证据的。 “因为你想更有钱,成为大齐的首富,不是吗?”沈沛漫不经心的看着乌宝林,也懒得跟他多费什么口舌,便让人用刑。 乌宝林叫嚣着不能屈打成招。 可沈沛却只是轻蔑的一笑,“本王即便真的屈打成招,你又能奈我何?” “你这是蓄意报复!” 蓄意报复他,送了两个和若冉有几分相似的瘦马过去,触了沈沛的逆鳞。 “还不算太笨,可那又如何?”沈沛虽然的确想出气,可证据确凿也不算冤枉了乌宝林,按照乌宝林所犯下的罪,秋后问斩跑不了,死都要死了,不抓紧时间折磨一番,更待何时。 牢房里的血腥气太重,沈沛便让四喜去沏了一壶茶过来,可四喜沏的茶却让沈沛非常嫌弃,可沈沛也没法子,只能忍耐着,这地方他可不想带若冉过来。 沈沛看着乌宝林,慢慢的吹了吹茶叶末儿,“说点本王爱听的。” 乌宝林狠狠的睁开眼,“直郡王!你不要太过分!你怎么敢这么做?你怎么敢动我?” “这么有恃无恐的?本王为什么不敢动你?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等着姜州救你?看来乌老板还没有听懂本王说的话,闲来无趣当条狗儿逗逗,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了?”沈沛嗤笑不已,“姜州家里这么多条狗,你就算在忠心,死了也就死了,只当是有些可惜罢了……” 乌宝林不敢相信的看着沈沛,仿佛在质疑沈沛的身份,直郡王沈云?能有那么大的胆子吗? 乌宝林又想起了当初收到的那封回信。 不在京城的是…… 秦王沈沛和直郡王沈云…… “你是秦王!”乌宝林总算是反应过来,也明白自己是彻头彻尾就被骗了,从一开始,从他收到那封信,那张画像开始,就被骗了! “还不算太笨。”沈沛轻嗤一声,觉得自己当真是善良大度,让乌宝林死也做个明白鬼。 “收拾收拾,三天之后便上路吧,虽说断头饭要吃顿好的,可乌老板是扬州首府,什么大鱼大肉没见过,断头饭就免了吧。”沈沛搁下茶盏,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就要离开。 乌宝林追问的声音便在这时候响起:“为什么…秋后问斩也有时限,你凭什么动用私心,三日后就要处斩我…” “你每年派人截杀进京赶考的书生,不是让他们意外身亡,便是让他们被流寇所杀,此等恶劣行径,足够你死一百次。” 沈沛说完这话,当真是什么都不想多言,抬腿就要走,便听见乌宝林的怒吼。 “凭什么!凭什么那些贱民,就可以参加科考,凭什么我不行?就因为我的祖父是商人?我的父亲是商人?就因为这样,我不能参加科举?明明我比他们都优秀,明明许玉春那个草包什么都比不上我!可他却能当上扬州的知府?就因为他是良民?我是贱籍?”乌宝林疯狂地怒吼,诉说着多年来的不甘和愤怒。 沈沛面无表情的听完,便看见乌宝林挣扎着从凳子上滚下来,一步一步的爬到他的面前,他看着沈沛的鞋子,依旧是那么漂亮,精致,高贵,他抓着沈沛的衣摆,抬起头喃喃的问,眼里透露着不解,“就因为,我是贱籍吗?” 所以……他就算功课做得再好,也没有资格参加科考。 所以……他就算再怎么努力,再怎么优秀,也只能匍匐在地上,看着别人的鞋子过活? 所以……他就要拨弄一辈子的算盘,一辈子被人看不起? “你问问那些商人们,他们不恨吗?他们不怨吗?后代都是贱籍,他们的后代,不想参加科考吗?” 齐律规定,商人贱籍,商人及后代不得参加科举考试。 从一开始,便绝了乌宝林的路。 “大齐的律法在这一点上的确严苛,你也的确可怜。”沈沛看着乌宝林,也没有踹开他,只是耐心的解答他的问题,“可这并不是你伤害别人的理由。” 沈沛缓缓的从乌宝林的手中扯出自己的衣摆,看到上面沾染这鲜血,只觉得这味道难闻的不行。 他走出大牢,看着外头依旧挎着篮子叫卖的百姓,还有那些走街串巷的小贩们。 才渐渐的把阴霾驱散,乌宝林坏事做尽,也许有一句话是没有说错的,那些商人的后代们,并非不想参加科考。 “皇兄提拔的人什么时候过来?”沈沛忽然问道。 “已经来了,正在驿站候着,爷是要现在去见,还是明日见?” “现在吧。”沈沛淡淡的开口,趁着他还在扬州城里,总要把自己答应过的事情全部做完才是。 沈沛答应过许梦娇,扬州城不会再有扬州瘦马。 却也答应过若冉,春猎的时候要给她一双鹿皮靴。 是以,春暖花开。 也到了他们应该离开的时候了。 48. 离别【江南行结束】 景公子,谢谢你喜…… 因为沈沛雷厉风行的手段, 扬州城一夕之间变了天,许玉春和乌宝林下了大狱, 两家都被抄了家,许玉春朝廷命官,被押回京中受理,乌宝林一介商贾,则由沈沛来处置。 沈沛也懒得和乌宝林废话什么,罪名一定, 该抄家的抄家,该流放的流放,该问罪的问罪。 容不得乌宝林不服气, 本就只是通知他罢了。 新上任的扬州知府跟着沈沛一起忙的脚不沾地,越是接触沈沛就越觉得传言当真是不可尽信,也觉得太子殿下说的话委实太过于谦虚, 什么叫做秦王殿下办事有些不大靠谱。 这分明是非常靠谱啊。 新上任的知府干劲满满,立志要将扬州所有遗留下来的问题全部解决,让扬州成为真正繁华的鱼米之乡。 可他哪里知道,沈沛只是想快点把事情解决完了, 早点回京而已。 许玉春的犯的罪足够抄家灭族, 许梦娇因为检举许玉春有功, 沈沛网开一面, 没有定她的罪。 沈沛曾经问过许梦娇之后的打算, 倒不是真对这姑娘有意, 只是若冉有些在意, 沈沛才会有此一问。 “你若是想离开扬州,无论想去何处,本王都可以给你安排。按照如今的情况, 你还是离开扬州城比较好。”沈沛给了非常中肯的建议,毕竟许梦娇如今在扬州城的名声可不太好。 虽说是大义灭亲,可还是有脑子不好的人说许梦娇不孝。 三人成虎,那些风言风语,听在人耳朵里,也着实有些刺耳。 况且这世道对于女子,本就严苛。 许梦娇却摇了摇头,拒绝了沈沛的提议,昔日想要离开,只因为不想被当成玩物送人,想着即便是死在什么地方也不能没有尊严的活着,如今却不一样了。 许玉春和乌宝林已经伏法,再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得到她,许梦娇的心思也有了变化,“多谢王爷照拂,可是民女已经想明白了,我要留在扬州。” “留在这个,我母亲最喜欢的地方,留在这个……我为之努力的地方。”许梦娇想的非常清楚,就算有很多人不理解,也是没有关系的,她问心无愧。 “民女想要看到,扬州城的姑娘们,再也不会被当成玩物送人,就像您承诺过民女的一样,扬州城再也不会有扬州瘦马。”许梦娇的心中有了别的信念。 她还是,喜欢这个地方的,即便让她伤心,让她痛苦,她依旧热爱这片土地。 人各有志,沈沛也不勉强。 从那之后,许梦娇便开始了从前的生活,一壶清酒,泛舟运河。 这一天,许梦娇的画舫上,却迎来了一位不算陌生的人,许梦娇正在作画,她认出了来人,也不过是随意的抬了头,“这位公子,有事儿?” “许小姐,还举办诗会吗?” “公子何故有此一问?”许梦娇正在画运河边的柳树,春暖花开,所有的一切,都抽出了新芽,就像是焕然一新的扬州城。 那书生对着许梦娇浅浅一笑,说是想要来赢些彩头,许梦娇听到这话,嗤嗤的笑了起来,“柳公子这是来消遣我的?如今民女被抄家,哪有什么东西能够做彩头?还是柳公子又没有银子花了,想要赢了彩头去换银子?” “小生不日便要进京赶考,只是临别之际,想要来问一问许小姐,昔日许诺的彩头,可还算数?”柳书生问的认真,许梦娇瞬间呆滞。 这话要怎么回? 哪有什么彩头,不过是当日许梦娇为了讹上沈沛随口扯谎的,“我……” “若是许小姐说不算数,那小生想来问问许小姐,可曾有婚配?” 许梦娇:“……” “柳公子这话,是何意?” “小生母亲从前缠绵病榻,有许多事根本不敢想,如今母亲已经大好,虽家中依旧清贫,近况却也在渐渐好转,小生心中恋慕许小姐已久,想要求娶之……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许梦娇看着柳书生,忽然想起先前他的提醒,原本她心中还有疑惑,如今倒是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柳公子才华不输景公子,今岁要去参加科举,定是要蟾宫折桂去的,我如今不过是罪臣之女,并不般配。”许梦娇倒不是自轻自贱,从前没有这份心思,是因为想着要如何活下去,如今一切尘埃落定,还没有这份心思,是因为不想被人指指点点的,更不想旁人娶了她之后,受不了指点把一切怪罪到她头上来。 “若是小生高中,回扬州迎娶许小姐,不知许小姐可否应允?”柳书生固执的非要得到一个答案。也不知书生是否都是这般的死脑筋,许梦娇只觉得头有点儿疼了。 刚想要拒绝,就被柳书生的一句话堵得死死的,“小生怕等到归来之日,许小姐已嫁为人妇。” 许梦娇哭笑不得,以她如今的名声,哪里还嫁的出去? “柳公子不必担心……我如今……” “许小姐不必看轻自己,在小生心目中,许小姐一直如同天上的皎皎明月,昔日参加是诗词盛会,不过是想多见小姐一面,许小姐这般好,小生会有这样的担忧,也不足为奇。”柳书生说的真诚,说的真挚。 许梦娇浅浅的笑了起来,也不再妄自菲薄什么,“承蒙柳公子厚爱,梦娇并无婚配,却也不是死心眼之人,梦娇只等柳公子三年,若是公子三年未归,梦娇绝不会再等。” 柳书生看着许梦娇,给了她一块玉珏。 翌日一早,柳书生坐上了商船,进京赶考去了。 扬州城悄悄的变了天,可若冉全然不知道这些,她正忙着去租商船回京,春暖花开之际,冰雪消融,南北往来的客商多了起来,这船一时半会儿还不怎么好租。 沈沛不愿和旁人同船,要求又多又麻烦,若冉想着多带些东西回去,是以这船还比较难租。 好在抄了乌宝林之后,沈沛多了许多的银子,若冉租船的时候,那是一点儿也不心疼了。 经过了几天的商谈,终于租好了船,扬州的事情也告一段落,是到了要离别的时候。 从那一天之后,若冉就再也没有见过景浔,她也没有去和旁人瞎打听什么,离别之际也没有想过要告别,一是不想再去扰乱景浔的心,二也是不想沈沛再误会什么。 就像若冉说的,如果景浔不去参加科举考试。 他们这一生,都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 便是景浔去参加科举,她若是有心要避开,也不会见面。 可就在他们要离开的这一天,景浔还是出现了,那个风光霁月的世家公子,眼里多了一些沧桑。 他和一群书生站在一起,是过来送沈沛的。书生们知道景浔和沈沛的“君子之交”还特意贴心的给他们留了单独话别的时间。 沈沛只觉得这群学子们,贴心过了头。 沈沛和景浔站在一块儿,相顾无言,差不多属于相看两厌……沈沛看出景浔的欲言又止,主动的问他,“你有话想和若冉说?” 景浔望着沈沛,壮着胆子点了点头,复而又摇头,“今日,是在下同好友们一起来送‘沈兄’的。” 景浔的好友们都不知道他对若冉的一厢情愿,今日过来,只是单纯的送别友人,景浔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好友们难做。 沈沛直直的盯着景浔,眼里的不满和恼怒显而易见,私心里沈沛是根本不愿意让若冉见景浔的,可是…… 他想起若冉说的心上人。 一时之间也不愿太小气,“她在码头那边和船家商议启程的时辰,你自己过去吧,本王只给你一刻钟的时间,你好自为之。” 景浔是万万没有想到沈沛会做出这样的让步,他刚想道谢,就发现沈沛已经朝着那群学子走过去,临别之际,总是少不了践行酒的。 若冉是当真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景浔,可她明白,这是沈沛首肯的,如若不然这里都是沈沛的侍卫,景浔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进来。 “景公子?” “若冉姑娘,听说你们要启程回京了,在下特意过来,送送你们。”景浔冲着若冉笑了笑,依旧是干净温和的笑容,像极了初见的那个书生,“只是过来送一送你们,没有其他的意思。” 若冉知道景浔也许有话要和她说,她安安静静的听着,只见那个再是熟悉不过的匣子又到了面前。 “这是在下想要送给若冉姑娘的礼物,姑娘还是收下吧,就当是圆了在下的一个心愿,让在下为这段情谊做一个了结,可好?”景浔问的认真。 无疾而终,自当好好的了断。 若冉知道,景浔如今要送给她,同当日要送给她,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谊,她略一思索,还是收了下来,“多谢景公子。” “还有些话,在下也想要一并的告诉若冉姑娘。”景浔其实也知道,如今说这些其实没有任何的用,他喜欢的姑娘,永远都不会喜欢他,心中虽然酸涩,难受,可有些话若是不说出口,只怕是会成为一辈子的遗憾。 “在下当时那般失态,还望姑娘不要介怀,在下回到家中,思索了许久……还是想要告诉若冉姑娘,即便如此,在下也还是想娶你为妻,不介怀你的过去。”景浔轻声开口。 说出了这个自己都意料之外的答案。 也许世俗礼仪告诉景浔,这是不对的,也许旁人的观念告诉景浔,若冉不配。 景浔原本以为自己是介意的,可他思索许久,好像也没有什么好介意的,过去的她,也是她,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景浔说这些,也不过是自我感动罢了,说出来只是不想有遗憾,不想他喜欢的姑娘,误会他的心意。不想他喜欢的姑娘,认为他是介意这些的。 “景公子……你……”若冉当真是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景浔的心意,她明白,只是注定要辜负。 “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是在下的一厢情愿。”景浔连连解释。 若冉却摇了摇头,心中酸涩不已,“景公子,谢谢你喜欢我……能被景公子喜欢,我很荣幸。” 若冉想,景浔日后的妻子一定会是个很幸福的姑娘,他不会花言巧语的哄人,也不会谎话连篇的骗人,所有的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许不会讨喜,却能够人感受到他的真诚。 景浔想自己也应该要离开了,却还是多嘴的问了一句,“若冉姑娘的心上人……是王爷吗?” 若冉听到这个问题,也不回答,只是笑着反问,“景公子,拜佛吗?” “陪家母去过几次。” “佛曰……” “不可说……”景浔接下了后面的半句话,心中已经明白过来。他和若冉道别,也为那段无疾而终的思慕画上了圆满。 等到船渐渐驶离码头,顺着官道离开扬州城,码头上的那些人渐渐的变得模糊起来,扬州学子,世家公子,弄权奸商……悉数落幕。 若冉看了许久,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沈沛看着她怀里的匣子,又不高兴起来,“景书呆是给了你多少?” “奴婢还没有看呢。”若冉捧着这匣子,其实还有点儿犯愁,她收下了,景浔的心结也许就能解了,可是她自个儿怎么办呀? 这么一大笔银子放在身边,花出去吧,良心过不去。 不花出去吧…… 放着多可惜呀。 沈沛酸归酸,却也是尊重若冉,没有去过多的干涉,无论这些银子若冉打算做什么,他都不会去过问。 秦王殿下大方起来的时候很是大方,小气起来的时候,心眼也就比芝麻尖儿大一些,“不要让本王瞧见这匣子。” 免得看久了心里添堵。 若冉笑着应下,这一次回京,沈沛虽然着急,却也没让行船速度太快,免得若冉又不舒服。 可晕船这种当真是没有法子根治的,就算行船速度不快,就算船医配了缓解的草药,若冉还是晕晕乎乎的,不是头晕就是呕吐,少不得要适应几日。 到最后还是只能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沈沛虽然着急,却也知道这根本没有办法,除了每天花心思的陪着若冉。 也做不了别的。 回京的路上,沈沛只想每日这般陪着若冉,可俞长胜和四喜却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禀告,吵得沈沛差点想把这两人揍一顿。 好在秦王殿下虽然烦躁,却也是知道分寸的,没有晾着俞长胜和四喜太久,这回他们来江南,是要调查姜家勾结的证据,谁曾想姜州找到的狗这么忠心。 沈沛想要截下他所有的书信,那动作就太大了……很难不被姜州发现,便是截下了,也可能不是他的亲笔信,得不偿失,如今斩了乌宝林,虽不至于能拉姜州下马,好歹也能让他疼上一疼。 毕竟每年少了几百万两的雪花银,也能让姜州难受很久。 “乌宝林的家产极其丰富,这是查抄下来的清单,请王爷过目。”俞长胜把查抄的清单交了上来,沈沛对这个倒是挺有兴趣的,便看了起来。 “呦,富可敌国啊,比本王可有钱多了。”沈沛一路看下来,只觉得这乌宝林真是有钱。 只可惜贪心不足,有得必有失,得了万贯家财,就想要改变自身地位? 律法这般制定,原本就是有其原因的,只是其余的商贾后代……老实本分的应当也有,其中不乏聪明能干的,全部一杆子打死…… 这倒是个麻烦事,罢了,让皇兄去头疼吧。 “三分之一拨款给新上任的扬州知府,让她想法子给那些被迫害的百姓们,用什么名头本王不管,让他自己去想。”沈沛不想多管,“其余的应该会充入国库,少写一点,国库挺有钱的,本王和皇兄比较穷。那些奇珍异宝,尤其是那些珠子的,都给本王留着。” 俞长胜:“……” 四喜:“……” 秦王殿下说这样的话,真的就不怕出事情吗? “王爷……这……这……真金白银的,那么多人都看得到。”四喜企图规劝。 “便是入了国库…那些奇珍异宝大概率还是会到本王手中,就不要让户部那些官员们太累了…”沈沛觉得自己还算是个善解人意的,怎么俞长胜和四喜就不懂? 俞长胜试图劝解:“王爷,这凡事得有个章程,这日后到了您手里,那是陛下赏赐,可如今到了您手里,那您就是中饱私囊。” “如何?你要去告发本王吗?”沈沛冷不丁的问道。 俞长胜干脆闭嘴。 沈沛去看了看,发现那些奇珍异宝也没有太过好看,又想起乌宝林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干脆也就歇了心思,密旨早已经写好,沈沛把所有的事情全部交代清楚,送回京城。 没有他想要的东西,沈沛对这些的兴趣也没了,横竖父皇总不至于亏待他和皇兄。 比起这些来,沈沛更想知道,自己的封地到底在什么地方,可这事儿吧,也没人能够问。 秦王府的不一定知道,他皇兄倒是知道,问了只怕要挨数落。 “春猎是什么时候?”沈沛忽然问道。 俞长胜像是早知道沈沛会有此一问,做足了准备回应,“兄长传来消息,说太子殿下提议春猎的时间延后,算一算日子,是在您回京之后。等您回了京城,还能有修整的时间。” “这……鹿皮靴还能穿吗?”沈沛算了算日子,开始嘟囔出声,俞长胜没听清,却没敢问。 沈沛得了准话之后,心情都好了不少,勒令俞长胜和四喜不准去烦他,便回去卧房陪若冉。 若冉已经醒了过来,靠在床上发呆,虽然精神还是不怎么好,却比来的时候好太多了,沈沛走过去问她,“你醒了?” 若冉看见是沈沛,轻轻的点了点头,“您忙完了?” 沈沛坐在床边,学着大夫的模样伸出手探了探若冉的额头,冰冰凉一片,“你冷吗?” 若冉不明所以,却还是回应着沈沛,“奴婢不冷,就是有点不大舒服。” “你冷对不对?” 若冉:? “奴婢不冷。” “不。”沈沛认真的开口,“你冷的。” 若冉终于明白过来,轻轻的点头:“……是,奴婢有些冷,您陪奴婢一块儿睡好不好?” 沈沛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解了外袍便翻身上床,再是自然不过的把人抱在怀里,“什么时候醒的?” “半个时辰之前。” “怎么不告诉我?” “奴婢不想打扰了您。”若冉说的轻松,沈沛也没有多言什么,拿出床头的书翻开。 若冉一看到那书就觉得头昏眼花,“王爷,奴婢眼睛疼,今日不想念书。” “本王知道,你不用看,本王给你讲故事……”沈沛随意的翻开一页,想起昔日幼年时,父皇把他抱于膝头的场景,那时候父皇教导皇兄功课,却总不忘带上他。 再大一些,便是皇兄领着他读书,习字。 会握着他的手,手把手的教他,会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会教他骑射…… 沈沛当真是觉得,他不是有个兄长,而是多了个爹。 “这是一篇游记……说的是古时一个叫袁宏道的人……看到的一处奇特景色……”沈沛说的有些干巴巴的,也许是不太习惯做这样的事情,听起来一点也不生动有趣,却因为他声音好听的缘故。 若冉也渐渐的听明白了。 这几日,沈沛便是用这样的法子,教若冉念书,虽不能练字,却也没有落下多少,“王爷,您为何一定要教奴婢读书习字?” 说来也惭愧,若冉从前当真是没有多少上进心的,倒也不是因为女子无才便是德。 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些。 “本王想把所见所闻,都说与你听,无论是书中奇闻怪谈,还是民俗风情,只要是本王觉得有趣的事情,都想说与你听。”沈沛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羞赧,他的确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京中那些高门贵女们,惯会写些明嘲暗讽的歪诗挤兑人,若你也会,就可以嘲讽回去,就算本王不在你身边,你也不至于被他们欺负了去。” 若冉也不知是要感动还是要头疼,沈沛这也把她看的太高了些,那些高门贵女们,只会想方设法的找她麻烦。写些诗词明嘲暗讽的挤兑她?怕是不会有的。 毕竟在她们的眼里,她不配呀。 “王爷,奴婢只是不识字……不是傻子,不至于听不出有人讽刺我。” 沈沛只觉得自己的满腔心意都被浇了一盆冷水,他咬了咬牙,气恼的很,“……你能说点爷爱听的话吗?” 若冉窝在沈沛的怀里笑得不行,凑到沈沛的耳朵边轻轻呵气,“那,爷想听些什么?您告诉奴婢,奴婢说与你听好不好?” 沈沛被她撩拨的不行,直接把人按在床上凶狠的吻住她,唇齿相依的间隙,若冉听到了沈沛的低语…… “反正都不爱听,你还是别说了。” 不说话的时候,最让人满意。 若冉感受到那温柔的吻,更是笑的不行,结果乐极生悲,换来了沈沛愈发热烈的亲吻,衣衫被扯开了大半,缠·绵·的亲·吻落在她的身上,若非沈沛顾及她身体不适,只怕是不能收场。 沈沛恨恨的在她锁骨处咬了一口,似乎是想要留下一点儿印记,却到底没舍得咬疼,只是用牙齿轻轻的触碰,酥酥麻麻的痒,若冉又忍不住想笑。 却被沈沛掐着腰威胁,“不准笑了。” 若冉点了点头。 沈沛紧紧的搂着她,看着她如花般的笑颜,手指轻轻的抚摸上她的脸颊,“阿冉……” “嗯?” “日后,不要自称奴婢可好?”沈沛发现,自己是愈发不能接受这个称呼,总觉得厌烦的紧,虽知道不合规矩,却依旧提了出来。 “可奴婢本就是侍女,若是让外人听见,只怕文官又要弹劾您,奴婢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您被文官弹劾。”毕竟那些文官说的话一点儿也不好听。 沈沛倒是不怕被文官弹劾,只不想让若冉被众人惦记,他沉默良久,才闷闷不乐的换了提议,“只有我俩的时候,你改了这称呼吧。” 若冉也没有过多纠结,便答应下来,“奴婢也许一时之间改不过,可奴婢明白您的意思…知道该怎么做,您不必觉得难受,奴婢真的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的苦。” 她比很多人,都幸运。 若冉不大纠结这事儿,就像她选择相信沈沛一样,若是沈沛不爱听,若冉也不想在这种小事上和他争论什么,惹他生气。 她明白,这是沈沛对她的珍视,何必要践踏沈沛的心意? 49. 陌上花开 花开没开不知道,沈沛却当真…… 船只逆流而上, 原本就要比来时多花费些时日,偏偏沈沛怕若冉晕船太厉害, 特意吩咐行船速度稍缓。 又浪费了许多日子,才缓缓的到了京城。 等下了码头,若冉晕船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到了京城的缘故,她有些拘谨,沈沛要去牵她手的时候, 若冉下意识的躲开了,, 沈沛的脸一瞬间黑下来, 把她的手狠狠的攥住,“你躲什么?” 若冉略略有些无奈,“王爷, 好多人看着呢……” 若冉虽然明白沈沛的心意,可也不想这么高调,她原本就是京城贵女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如今这么一来, 若冉当真怕自己尸骨无存。 沈沛黑着脸放开手, 一路上心情都不大好, 回到秦王府之后也是闷闷不乐的, 若冉忙着收拾从江南带回来的东西, 一时之间也顾不上沈沛。 沈沛见此愈发的生气起来, 坐在一旁盯着若冉, 就想看看她什么时候能看见他。 可若冉全神贯注的指挥人收拾屋子,愣是没发现,况且还没过多久, 太子殿下便差了东宫的侍卫长过来,请沈沛去东宫,沈沛见若冉没心思搭理他,也不想留在府内,便随侍卫长去见了皇兄。 沈沛到东宫的时候,沈靖正在批示公文,看到沈沛过来冷不丁的嘲讽道,“你还知道回来?” “臣弟为了皇兄,这般尽心尽力的办差,好不容易回来了,皇兄倒还怪罪起臣弟来了?”沈沛蹬了靴子躺在软榻上,一脸的抱怨。 这般姿态,沈靖当真是觉得没眼看,吩咐宫女准备沈沛喜欢的糕点呈上来,“你去江南,可觉得还好?” “不好,太冷了。”沈沛一脸的抱怨,只不过江南之行倒是有意外的收获。 “密函已经给父皇送了过去,皇兄若是缺银子的话,不如现在去同父皇说说?”沈沛颇为真诚的建议道,“怪不得姜州这日子过得如此奢靡,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从前倒是小瞧他了。” 沈靖也大致了解是怎么一回事,只是说起这事的时候,沈沛有点儿烦没能把姜州拉下马,沈靖倒是一点也不意外,“无妨,若是那么容易能把他拉下马,也就不会变的这么麻烦,你几时到的?” “今儿早上刚到。” “那怎么现在才来见孤?还要孤去请你?若是孤不请你,你打算何时过来?”沈靖冷着声质问。 “那就不来了。” 沈靖:“……” “这件事情隐瞒不了多久,姜州怕是已经知道江南之事是你的手笔,白白损失了一棵摇钱树,只怕他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你要多加小心。” 沈靖也不想去自取其辱,索性岔开话题,说起别的事来。 他只能安慰自己,好歹他还能把人找过来。 “有皇兄在,臣弟不担心。”沈沛躺在软塌上吃着糕点,发现是桃花糕,一瞬间心情都糟糕起来,嫌弃的丢了回去,“不要这个,我以后都不吃桃花糕了。” 沈靖也没追问什么,让宫女把糕点换了,沈沛的性子如何他再是清楚不过,今儿个不要桃花糕,明儿个不要桂花糕,不喜欢什么都不为过。 “那两个侍妾,孤已经替你打发了,为此挨了母后好一顿数落。你可知道?” “身为兄长,爱护臣弟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吗?”沈沛的回答显得有些没心没肺,说起这件事,他心里头还觉得堵得慌,任谁无缘无故的被塞两个莫名其妙的女人,都会觉得厌烦。 “母后这是又听了姜州的话,要给我塞女人?” 沈靖缓缓的摇头,按照他的猜测,不是因为姜州,而是因为若冉,皇后不愿沈沛把一个侍女看得太重,故而出此下策,只是没想到沈沛居然直接跑了。 还一跑就是那么久。 沈沛也没去纠结什么,反正人打发了就好,沈沛心里想着封地的事情,如今见到皇兄,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最坏的后果就是被沈靖数落一顿,这事儿从前也不是没有。 “封地?好端端的你提起封地干什么?”沈靖没怎么在乎,沈沛的封地并不好,靠近北漠,气候寒冷,生活孤苦,也是因为苍玄帝知道沈沛不会去,也不缺这点税收,才把那块封地给了他。 “臣弟决定,要请旨去封地生活。”沈沛单手托腮,十分认真的开口,沈靖正在喝茶,差点呛的咳嗽。 “咳咳……咳咳……你……疯了?” 沈沛看着那些茶水,微微的嫌弃道,“皇兄,能好好说话吗?” 沈靖:“……孤是问,好端端的,你怎么就想起要去封地了?你知道你封地在什么地方吗?” 按照沈沛这养尊处优的性子,只怕是适应不了。 “我想带阿冉一起去封地,在京城麻烦太多,想要欺负她的人也太多了。”沈沛浅浅的笑着,说起若冉的时候,眼里的喜悦和欣喜显而易见,因为面对的人是自己的兄长,沈沛也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 “皇兄,我喜欢阿冉,想要和她在一起。” “阿冉也答应我,会陪我去封地。” 沈沛说的开心,沈靖却不怎么看好,那姑娘和沈沛的在一起,说的是同一件事情吗? “你既喜欢她,为何不给她一个名分?” “我不想让阿冉当侍妾。” 沈靖只觉得这个头越来越疼,“可是……” “皇兄只需要告诉我,封地在什么地方就好,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知道的那么清楚。”沈沛也不想说的太清楚,他知道皇兄这些年来究竟有多么的不容易。 皇兄对皇嫂,一直都是有遗憾的。 沈沛也不想去戳皇兄的痛楚。 “但是……”沈靖想说什么,却又悉数咽了回去,略一沉思,便告诉了沈沛他的封地在何处。 沈沛听完之后愣是没反应过来,“这地方在哪里?” 沈靖见他如此,眼里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靠近北漠。” “北漠……”沈沛从软塌上站起来,跑去找地图,才发现自己的那个封地居然这么远? “靠近西北军的驻地,因为这地方很穷,百姓生活的也很苦,孤就做主,免了当地的赋税,所以苏元帅对你很是感激。” 沈沛一时之间没想起来苏元帅是谁,听沈靖这么说才想起是西北军的元帅苏穆,苏家镇守边关,也唯有年关才能回来,沈沛根本根本连人和脸都对不上号,可倒是听说过几次苏穆为他说话的传言。 原本还以为这元帅是脑子不好,原来是这么回事? “是吗?”沈沛不太在意,只是觉得这地方,到底冷了些,可转念一想这远也有远的好处,“那便这儿吧,我去同父皇说。” “回来。”沈靖冷冷的喝住沈沛,“你的脑子是让江南的风给吹傻了吗?父皇疼你,的确会应允,可你好端端的要去封地,旁人会怎么想?母后会怎么想?” “小九,你既然喜欢她,总要好好保护她不是吗?如此高调是生怕旁人不知道?”沈靖严厉的盯着沈沛看,“你不愿娶姜州的女儿,断了姜家想亲上加亲的念头,如今又害姜州失了摇钱树,虽动不了他的根基,可他必定记恨你,这个时候你要如此高调的带着若冉离开,是生怕姜州找不到人报复?” 沈沛:“……” “况且姜州本就有心想要扶持你,让你同孤争这储君之位,如今你想走,他如何能够同意?” “姜州是有什么疯病吗?”沈沛厌恶的皱起眉头,实在是搞不懂这位舅舅的脑子究竟在想什么,“同是母后的孩子,皇兄还是嫡长子,更是早早就被册立为东宫太子,他何必舍近求远来找我?” “况且……臣弟也不想当什么皇帝。” 沈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想起了姜州气急败坏的模样,缓缓的勾唇,“大概是因为,孤不愿娶他的女儿。” 姜州最初的目的,可不是塞一个侧妃给沈靖那么简单,是想让沈靖废了太子妃,娶他的女儿。 沈靖如何愿意? 而后姜州退而求其次,想要送个侧妃到东宫。 沈靖依旧拒绝。 已经把人给得罪了,索性就得罪个彻底,姜州觉得沈靖不识抬举,才会生出另外的心思,如今沈沛还没有娶妻,秦王府还没有女主人,姜州自然把主意打到沈沛的身上。 姜州的目的,大概是想要当国丈,毕竟当今皇后,只是姜州的妹妹,妹妹不如女儿听话。 姜州控制不了皇后,只能趁着自己还年轻,另谋出路。 “他女儿长得那般丑,皇兄的眼睛又没瞎。”沈沛嫌弃的明明白白,平心而论,姜婉潼的确是不丑的,可在他们兄弟二人眼中,当真是不够看的。 “春猎在即,姜州只怕是会有其他的动作,这些日子你多加小心,母后那边还在生气,你好自为之……”皇后那边,沈靖也帮不了他什么,毕竟因为沈沛跑了这件事。 苍玄帝和沈靖可都被皇后数落了一顿。 “你不愿娶妻,拖着便是,可你同若冉的事情,万万不可告知母后。”沈沛要走的时候,沈靖又不放心的交代了一句,沈沛虽然不太高兴,却也答应下来。 沈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能够理解沈沛,父皇也能够理解,可母后却根本不会理解,与其告诉皇后,让她想方设法的破坏,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告知的好。 至少沈沛已经渐渐明白,对他而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来日方长,沈靖并不着急,总有一天,沈沛会明白到底要如何保护他喜欢的女子。 这一次去江南,倒也是不虚此行…… 等到沈沛离开之后,太子妃捧着一壶茶进了书房,听沈靖提起方才的事情,不禁莞尔,“殿下这是又做了让臣妾为难的事儿了?您是不知道……母后那几日有多生气呢。” 沈靖站起身,轻轻的撩起宋慕祯脸颊边的头发挽到耳朵后面,“辛苦慕祯。” “殿下若当真体谅臣妾辛苦,便不会一次又一次的让臣妾难做了呢。”宋慕祯小声的抱怨着,没有太子妃的尊贵,倒是有着女儿家的娇嗔。 沈靖也觉得自己这行为有点儿不大地道,把儿媳妇同婆母搁在一处……还想着让她们相谈甚欢。 “辛苦慕祯。” “殿下要如何补偿臣妾?”宋慕祯俏皮的笑起来,也不等沈靖问,便说春猎在即,她想要一件围脖。 “都开春了呢……” “留着冬日用也好呀。” “冬日的时候,孤可以给慕祯准备别的。”沈靖开始盘算起春猎可以打什么猎物,看来看去也只有鹿,“鹿皮靴可好?给你同佑安备下。” 宋慕祯原本是想点头的,可听到这儿却有些不开心起来,“殿下这是想给佑安的吧?拿臣妾当幌子?是不是有了佑安之后,在殿下心中臣妾就要靠边站了?” 沈沛哑然失笑,顺着宋慕祯的话往下说,“那就不给佑安,只给慕祯可好?” 宋慕祯听到这话才满意了些,却没高兴多久,“殿下是不是,不喜欢臣妾生的孩子?所以,才不愿给佑安鹿皮靴的?” “自然不是,孤喜爱佑安,却更爱他的母亲。”沈靖应对这些可是得心应手,缓缓的牵过宋慕祯的手看向窗外,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不给儿子礼物有什么愧疚的,“毕竟,佑安本就比不上他母亲。” 宋慕祯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拒绝沈靖的提议,“那春猎的时候要不要带佑安?” “带在身边放心些。”沈靖总不能把儿子一个人留在宫里,“多派几个人保护他,如果你不想带,就给小九送过去。” 宋慕祯笑的愈发开心起来,“佑安知道他的父亲已经想好,要把他扔给小叔了吗?” 沈靖也笑,偷得浮生半日闲,乐得和宋慕祯做这一问一答的游戏,“大概是不知道的。” 太子和太子妃夫妻二人商量着要把孩子给沈沛,沈沛完全不知道兄嫂已经把自己给算计上,刚走出东宫还没来得及去秦王府,就被苍玄帝给喊过去。 沈沛也没法子拒绝,只能不情不愿的过去,沈沛到御书房的时候,苍玄帝还在接见大臣。 他被侍从安排在隔间休息,江南已是春暖花开,而京城还有些微冷,皇宫里的地龙还燃着,沈沛等着等着就睡了过去,等他醒来,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睡醒了?”苍玄帝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换作旁人估摸着是要吓一跳。 可沈沛听见这声儿,却只是慢吞吞的坐了起来,“父皇。” “江南好玩吗?” 沈沛刚刚醒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完全听不出苍玄帝话里的意思,就着他的话摇了摇头,“不太好玩,有点冷。” 苍玄帝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谁给你的胆子,居然就这么跑了?留下一堆的烂摊子给朕和你皇兄,你怎么也好意思?” 沈沛被苍玄帝骂的有点儿懵,却也不算特别意外,“父皇年富力强,皇兄也是栋梁之才……儿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苍玄帝:“……那你怎么又舍得回来了?” “自然是春猎在即,儿臣想要回来打猎。”沈沛想也没想的开口,惹得苍玄帝差点儿把手边的茶杯给砸过去,抓起来的时候想起这是小儿子,到底没舍得扔。 “出息。” 苍玄帝见沈沛不回话,努力的平息怒气,又问了别的,“去见过你母后没有?” “未曾。”沈沛想起当日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怕皇后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原谅他的,“儿臣想先过来问问父皇,可有把母后哄好?” “若是朕哄不好呢。” “那……儿臣就晚些再来看母后。” 苍玄帝只觉得这儿子生下来,就是给自己添堵的,他决定还是不要去同沈沛一般见识,这样还能够多活几年,他翻出沈沛送来的密函和奏折。 问他江南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 皇家暗卫办事,自然是妥帖的,苍玄帝早就清楚所有的事情,只是想听沈沛亲口说。 沈沛虽不明苍玄帝之意,还是一五一十的仔细交代,没有任何的隐瞒,就连曾经想要昧下一些银两这事儿也说了。 苍玄帝无奈的按着自己的额头,“这事儿就不用同朕说了,你就不怕朕怀疑你什么?” “儿臣什么都没做,为何要怕父皇怀疑?”沈沛只觉得苍玄帝这问题有些莫名其妙的,又说起那些奇珍异宝来,沈沛那是一个都看不上,说着说着便巴巴的看向苍玄帝。 当父皇的好生头疼,却到底是挡不住孩子撒娇,“一会儿离宫的时候,去朕的私库看一看,看上什么,带走便是。” 等到沈沛心满意足的从皇宫离去,苍玄帝便喊来了侍从,问他沈沛选了什么,得知是一些夜明珠之后,苍玄帝想了想,有心要吩咐些什么,却到底没说出口,“选一些差不多的……罢了,那些个一个个都有主意的很,赏赐了下去,又要说朕偏心。” 苍玄帝冷笑连连,从前开私库给沈沛了什么,他便也会选些其他的赏赐给几个儿子,当父亲的虽做不到一视同仁,却也不想太过于偏颇,偏偏当儿子的觉得,苍玄帝是拿沈沛挑剩下的赏赐给他们。 可谁知道沈沛每每选的都是些夜明珠…… 苍玄帝只要一想到这儿,就觉得心烦,“姜州最近有什么举动?” “姜大人一心想要将嫡女嫁于秦王殿下,可秦王殿下似乎不喜,皇后娘娘虽有心,却也没有立刻应下的意思,只说看王爷的心意。”侍从恭恭敬敬的答道。 苍玄帝微微颔首,也明白皇后的意思,她的确想亲上加亲,却更在乎沈沛的感受,若是贸贸然的赐婚,只怕沈沛会不愿。 “宣太子过来。”苍玄帝一声令下,沈靖便出现在御书房,父子两个沉默许久,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还是苍玄帝绷不住,问太子关于沈沛的事情。 可沈靖却疑惑的很,“父皇说的是什么事儿?您方才不是见过小九,该知道的,不也都知道了吗?” “小九可有同你说什么?” 沈靖含笑点头,“小九同儿臣说了许多。” 苍玄帝愈发觉得,这两个儿子是见天过来气他的,一个问一句,答一句,还答不到点子上,他像是什么都说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还有一个就更离谱,答非所问。 “朕是问你,小九同你说了什么。”苍玄帝彻底没了耐性。 可沈靖却只是含笑摇头,“不能告诉父皇。” 苍玄帝:“……你说什么?” “小九信任儿臣这位兄长,才愿意将心中的秘密告知儿臣,儿臣怎可转述给父皇听?”沈靖这话说得有理有据,苍玄帝一时之间竟不知要如何反驳。 感慨的同时心中又有些酸涩,“他为何不愿告诉朕?” “许是……没想到。” 这答案,还不如不知道。 “父皇不必介怀,在小九的心目中,您只是他的父亲。”沈靖语气温和的劝着苍玄帝。 苍玄帝看着面前的长子,心中更是酸涩了,沈靖是嫡长子,便注定了要承受许多,他可以疼爱沈沛,却必须对沈靖严厉,让他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储君。 “靖儿……” “父皇若是因为觉得,对儿臣不如对小九那般的宠爱而心中难受,不如少给儿臣一些奏折……让儿臣夜间能够早些休息。”沈靖笑眯眯的提议着,把苍玄帝那丁点儿的伤感给冲的烟消云散。 “给你的少了……朕要批示的就多些,你也长大了,是时候要孝顺父皇了。”苍玄帝面无表情的开口。 太子想要早点休息? 他难道不想吗? 谁都没有想到,苍玄帝和太子的谈话会以这样的形式收场,沈沛也完全没有想到,皇兄为了要守护着他的“秘密”又被父皇给硬塞了一堆奏折。 忙到了半夜三更。 而那个时候,沈沛正兴致勃勃的教若冉作画,从最初开始,一点一点的教,那是一个非常枯燥的过程,若冉画了几次,那是半点兴趣也没有。 拉着沈沛的袖子撒娇,说自己不想学。 从前她不敢,如今倒是渐渐的开始,表达起自己的想法来,况且沈沛原本就像她可以肆意一些。 沈沛见状索性就放弃了教若冉画画,任由她自个儿高兴,爱画什么就画什么。 可念书这一点,沈沛是半点不容许若冉反驳的,若冉也并非不识好歹,不想画画主要是…… 她真的毫无天赋,就她画的那些东西,和沈沛的画摆在一起,对比太过于惨烈。 至于字…… 沈沛看着若冉的字,一点一点的变得好看,一点一点的和他愈发相似,对于沈沛而言,那是莫大的成就感。 “过几日要去围场,这几日你要不要去瞧瞧若晨?” 若冉愣了愣,算了算时间,只觉得有点儿遗憾,“小晨应当是在学堂的。” “那要不要去学堂看看他?”沈沛忽然提议,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当日去江南太过于匆忙,甚至都来不及让你们姐弟二人告别,如今从江南回来……不日便又要去围场……只怕还要耽搁好些日子才能见面。” 沈沛说着说着,只见若冉诧异的看着他,一时之间有些羞恼,“你看什么?” “奴婢只是觉得……王爷比起从前来,似乎温柔了许多?” 从前沈沛待她也很好,却好的非常变扭,明明愿意纡尊降贵和她一道陪小晨过生辰,却从不说。 如今倒是……有些不一样? “也只是对你如此……”沈沛有些烦躁的别开脸,似乎并不想讨论温柔不温柔这种事儿,“本王不是说了,让你无人时改了这个称呼。” “奴婢一时,一时……有些忘了。”这自称哪里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改的,可沈沛却丝毫不听她辩解,只是勾起美人精致小巧的下巴,缓缓的凑近。 “该罚。” 若冉的神情有些慌乱,她对这书房的桌子,当真是没有什么好感的,青天白日的都会发生一些什么事儿。 更何况如今夜深人静? 沈沛却是没有那么多顾忌,推开书桌上的笔墨纸砚,天气虽不是太暖,可地龙燃着的地方穿的本就单薄,若冉只觉得被桌子硌得慌,禁不住的想要躲。 却被沈沛暧·昧的咬着唇,低声问她,“阿冉,你躲什么?” “桌上…有些疼…”若冉小声的开口,沈沛微微一愣,看着那书桌许久,倒是没有再继续下去,只是把她横抱起往卧房走去。 期间还问起了一些小事,“从前也疼?” “有一些的。” “那为何不说?”沈沛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若冉没有回应,却主动的伸出手揽住沈沛脖颈,轻轻的靠在他肩膀上。 “以前爷不爱听。” 沈沛:“……” 那是因为若冉以前说的话,一句比一句让他生气。 沈沛抱着她走到卧房,慢慢的把若冉放在柔软的锦被上,浅浅的亲吻着她,温·柔又缠·绵,“日后,无论是什么,你都可以说给我听。” 若冉只觉得自己心里头有点儿酸酸的。 她却不想自己哭出来,便扯了另一个话问沈沛,“那……我今日可以自己睡吗?” 毕竟沈沛总是和她抢被子。 沈沛只想把自己说的话全部吞回去,“……你还是闭嘴吧。” 以吻封缄,让她再也说不了别的话。 只余低回婉转的娇·吟。 50. 春猎 沈沛看着若冉怀里的兔子开心的说…… 若冉醒过来的时候, 已经是日上三竿,她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床幔, 精致的雕花大床,整个人已经麻木起来。 沈沛去上朝还未归。 这个时辰,居然没有任何人过来喊她……若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既然如此…… 若冉也不再纠结什么,慢吞吞的从床上起来,找到自己的衣服披上,才发现身上全是一些暧·昧的痕迹。 她有些犯愁的抱着枕, 想起昨日沈沛诱哄她说的那些话,只觉得以后的日子……会过的颇为艰难。 若冉其实清楚,秦王府的侍从都是有分寸的人, 自然不会多言什么,她除了一开始有些无所适从,之后便没有了这想法。 安安心心的收拾完屋子开始绣荷包, 还未动针,沈沛就从外头踹门进来,若冉被吓了一跳,心悸有余的把荷包和针线放在一边。 “爷, 您回来了?” 沈沛没有回应, 一进门就气急败坏的坐在软榻上骂骂咧咧的, “给银子还给出问题来了?” 若冉咋一听见这句话, 还以为沈沛说的人是自己, 愣着半晌未曾说话, 沈沛见他没有回应, 心中又生出一股子怨气来,“你都不问问爷怎么了!” 若冉站起身想要去泡茶,沈沛却只说要白水, 等水端到面前,他一口喝下,把茶盏重重的搁在桌面上,“你还没问本王是怎么了!” 若冉无法,只能顺着沈沛的话问上一嘴,又问他想喝什么茶,就要去架子上取茶叶,可沈沛却不放人,揽着她的腰小声抱怨,“果真天下书呆都是一个样,迂腐,麻烦,不知变通。” 若冉没再吭声,免得沈沛又想起景浔来,他的心眼有时候就跟芝麻绿豆似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又恼了。 “不喝茶,等会儿还要出门。”沈沛气哼哼的抱怨着若冉拿出手帕擦了擦汗,温柔的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沈沛一提起这件事情就来气,恨不得直接拆了户部,“还不就是因为乌宝林的事情?户部官员核算了扬州富商们历年来的税收,非说乌宝林家产远不止这些,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本王昧了银两……” 沈沛心里烦躁的很,这是若他真的做了也便罢了,随便旁人怎么说,偏偏他什么都没有说。 却要被人这般的诬陷,当真是气恼的很。 “真的?”若冉的声音有着一丝丝雀跃,沈沛听出弦外之音后狐疑的看着她。 “你这么兴奋做什么?” “爷是昧下了多少?能分我一些吗?” 沈沛:“…………本王没有贪污。” 若冉咦了一声,似乎还有些可惜。 看的沈沛只觉得方才刚刚歇下去的那股火,又烧了起来,“你把本王当成什么人了?贪污昧银子这种事,本王怎么可能做?” “乌宝林富可敌国,若是您当真贪污了,旁人也看不出不是,如今什么都没做也要被他们泼脏水,还不如做了呢……” 沈沛转念一想,忽然觉得还真就是那么一回事,若冉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少说些有的没的,这说的都是什么话?你当皇家密探是吃干饭用的?本王要银子哪里没有?为何要去贪污?” 若冉听沈沛说起银子,又想起另外一件事,眼巴巴的开始盘算着银子,“您说过给我涨月钱的。” 得,沈沛还以为若冉能说出什么话来,结果说来说去,还是这么几句,三句话不离银子,“没了,本王不想给。” 若冉便又去扯沈沛的袖子,轻轻的晃呀晃,这是她这几天屡试不爽的招数,“您答应过我的。” 沈沛默默的别开眼,告诫自己千万千万不能被诱·惑,否则,只会让若冉得寸进尺,“……本王反悔了。” 若冉愣住,这还能反悔的? “爷……您好歹是个王爷……哪能说话不作数?” “当王爷都不能随心所欲,本王要当这个王爷干什么?”沈沛扯过她手里的帕子给自己擦了汗,见到若冉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心中忍笑,从袖子里拿出夜明珠给她。 “银子是没有了,给你这个。” 那是沈沛前一天从苍玄帝的私库里面扒拉出来的,“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看着还算好看,就带来给你了。” 沈沛说的轻描淡写,若是苍玄帝身边的侍从在,肯定第一个反驳,哪里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分明就是秦王殿下翻遍了私库找出来的,还特意交代日后若是有这些珠子,统统留出来,也省的他一颗一颗的去找。 “夜明珠呀……”若冉看着手里的夜明珠,的确是流光溢彩漂亮的不行,可她其实已经有很多很多的夜明珠,这会儿最想要的还是银子。 “你不喜欢?”沈沛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好看起来,想把夜明珠从她手里取下,“既然不喜欢就还回来。” 若冉立马掌心合拢,把那颗珠子牢牢的放在手心里。 “没没没。”若冉立马改口,讨好的笑了起来,“喜欢的,只要是王爷送的,我都很喜欢。” 沈沛听到满意的答复,也不想同若冉计较什么。 他还要去户部,特意回一趟王府就是想带若冉出去见若晨,“本王一会儿要去户部办事,便让暗一陪着你,若是时间合适,本王来接你,若是来不及,你便自己回来,可好?” 沈沛都已经安排好了,若冉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到了书院之后,恰逢若晨下了课,见到是若冉惊喜不已的跑过来,“阿姊,你何时回来的?” “昨日。”若冉看着若晨脸上扬起了一个浅浅的笑了起来,“你慢一些,阿姊又不会跑。” 姐弟俩便站在外头说了一会儿话。 若冉原本以为若晨很快就要去上课,而若晨也以为若冉今日有事,谁曾想今日学院的山长生辰,放了他们半日假,若冉今日也没有旁的事,她来的正是时候,多出了这半日的时光, 姐弟俩都非常的高兴,慢慢的往回走去,一路上若晨和若冉说了许多话。 自从她离开京城之后,李海过来找了若晨几次,可若晨永远记得李海说过的话,他永远都不可能谅解的,若晨对李海表达了多年来对自己照顾的感激之情,便把这些年李海送与他的那些东西,按照市价折算成了银两还回去。 清水乡的宅子也卖了,价钱还算合适,若晨便做了主。 当初搬宅院的时候沈沛其实是给若晨准备了丫鬟的,但是若晨觉得并不需要,统统回绝了,之后找了个平时负责煮饭和打扫的阿婆,若晨一个人在家,和身为孤寡老人的阿婆相处的非常融洽。 若冉这次来,不仅仅是要见若晨,还因为有一些书籍要送给他,“这些是我在江南看见的,想着你也许会喜欢。” 若晨惊喜的接过,翻开看了看,又狐疑的看了看若冉,脸色有些奇怪,“阿姊……” “怎么了?你不喜欢吗?这些你应当是会喜欢的。”若晨的喜好很好猜,她特意选的。 “阿姊……你不是,不识字吗?” 若冉:“……” 她忘记了。 “阿姊是什么时候认识字的?”若晨小心翼翼的问道,他看见若冉沉默不语,心中便生出了许多猜测来,却是一猜一个准,“是王爷教你的吗?” 若冉:“……” 所以说有的时候,弟弟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 “是……”若冉有些尴尬的开口,岂料若晨听到这里,就开始不高兴起来,“为何王爷教阿姊写字阿姊就愿意,昔日我想教阿姊,阿姊就百般不愿?” 面对若晨的追问,若冉当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弟弟还可以糊弄,可是沈沛要如何糊弄?她当时是真的没有时间去练字。 “还是阿姊觉得,我的学问不好,所以不要我教?” 若冉只觉得有点儿头疼,弟弟越来越大了,也越来越不好糊弄,“自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只是,只是……” 若冉含糊其辞,总不能告诉若晨,是因为沈沛用银子诱·惑的吧?她这个姐姐,难道不要面子吗? “罢了,阿姊如果不想说,我便不问。”若晨心里虽然有点儿不大开心,却也没有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于他而言姐姐能够识得字,无论是谁教的,都是一桩好事,他并不想姐姐为难。 若晨看着阿姊给他选的那些书籍,爱不释手的看了起来,“这些不过是怪谈和游记,闲暇时看看便可,阿姊不在你身边,小晨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可以答应姐姐吗?” 若晨点点头,向若冉再三的保证自己不会耽误功课的,而后姐弟俩在一块儿用了晚饭,若晨特意带若冉参观了宅院,里面的家具物什都是从老房子里搬过来的,一点一滴的都是姐弟俩的回忆。 若晨把主卧留给了若冉。 若冉却觉得没有任何额必要,“我一个月才回来一次,况且回来也没有机会在家里住,留给我干什么?” “不成,我只想把最好的都留给阿姊,哪怕只是一间屋子。也不能让给旁人。”若晨非常的坚持。 “可小晨不是旁人。” “就算是我,也不成。” 若冉怎么劝说都没有用,最后还差点把若晨给惹生气了。无奈之下只能答应下来,也不太清楚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主卧空着,可能男人的想法总是奇奇怪怪的吧,比如若晨,比如沈沛,总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坚持。 到了晚间十分,暗二过来传话,说是沈沛还没有忙完,让她先行回府,更是告诉若冉春猎的日子定在了两日后,若冉和若晨分别之后便了府。开始准备春猎的行礼。 猎场距离京城还有些远,少不得要和在行宫的时候一样,居住几日。 等若冉大部分行李收拾好时,沈沛才就着夜色匆匆的归来,一进屋就觉得困得不行,靠在若冉身上不愿意动弹,“唔,实在是太过麻烦。” “爷可用了晚膳?” 沈沛摇了摇头,说是什么都不想吃,并且耍脾气说明日不去早朝,也不去户部,若冉仔细的问了问,才知道今日在户部沈沛同一帮人吵了起来,吵得不可开交。 沈沛虽然脾气不大好,却也不会欺负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便只能听他们各种耍嘴皮子,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谈论民生大计的时候,秦王殿下居然睡着了? 这还了得…… 于是,弹劾的奏折就如同雪花片一般的飞到御书房,苍玄帝看都懒得多看一眼,太子殿下却觉得是这些文官的事儿太少了些。 不然怎么动不动就觉得人家弟弟不好? 之后……太子殿下拟了许多的章程下去,大致便是,文官弹劾沈沛。 沈靖折腾文官。 谁也不耽误谁。 这些事情沈沛自然是不知道的,秦王殿下说到做到,第二天便称病不去早朝,当宫中内侍带着太医过来请平安脉的时候,秦王殿下却直说自己没病,只是不想去早朝。 一番话听得内侍和太医都不敢说话。 齐刷刷的抹汗,心里埋怨秦王殿下太过耿直,不想上朝就不想上朝,好歹装病就装个彻底不是? 好在太医院的太医个个都是人精,沈沛虽然一点儿毛病都没有,他们还能把了脉写好医案递交上去,写的云里雾里,沈靖看着那份不知所云的医案。 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又拟章程折腾文官去了。 免得他们太闲。 当苍玄帝问起医案的时候,沈靖思索了一会儿,总结了一句话:都是父皇娇惯的。 苍玄帝眼角抽了抽,无奈的看着沈靖,“……合着就父皇一个人的错?” 沈靖拿起苍玄帝书桌上的奏折,犹豫着要拿多少,他疑惑的看着苍玄帝,把皇帝陛下所有要反驳的话悉数堵了回去,“……是……吾儿说的是,都是为父娇惯的。” 为了能少批些折子……当皇帝的尊严,也可以不要了。脸皮薄的,当不了皇帝。 …… 翌日清晨,春猎的队伍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沈沛大清早的被吵醒,压根不想骑马,原本想躲在马车里休息,谁曾想沈靖直接把沈佑安扔了过来。 小皇孙许久未见小叔叔,激动的不行,抱着沈沛的脖子叽叽喳喳说了许多的话,把沈沛吵的头疼,他心里头虽然有些烦,却也不能和个孩子计较。 只能单手撑着下巴无聊的打哈欠,声音散漫且敷衍,“嗯……是……对,你说的对。” “小叔叔,等会儿到猎场的时候,可以给佑安捉一只兔子吗?”沈佑安满脸期待的看着沈沛。 沈沛正在打哈欠,听到兔子也没听全,压根就没明白沈佑安到底在期待什么,随后应道,“行,要多大的?” “小小的就好,小兔子可爱。”沈佑安的脸蛋红扑扑的,激动的不行,这一刻,在沈佑安的心目当中,只觉得小叔叔伟大的不行。 沈沛却皱起了眉头来,“太小都没什么肉,够吃吗?” 沈佑安:“……” 沈佑安已经是记事的年纪,自然听得懂沈沛在说什么,所有的期待和激动都戛然而止,小嘴抿的紧紧的,脸涨的通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坏坏,坏……小叔叔坏坏……” 沈佑安边哭边嚎,把沈沛吓了一大跳,压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你哭什么?” 若冉无奈的看着叔侄两个,这都是什么可怕的对话? 沈佑安哭着哭着,见沈沛一点也没有要安慰他的架势,转身就扑到若冉的怀里嚎啕大哭。 若冉被沈佑安的举动弄的有些不知所措,“小皇孙……” “哇哇……姨姨,小叔叔坏坏。” 沈佑安哭的可怜极了,肉乎乎的小脸蛋上挂着晶莹剔透的眼泪,还时不时用胖乎乎的手去擦眼泪,看的若冉心都软了,拿出手帕替沈佑安擦眼泪,温柔的哄着他,“不哭了啊,不哭了……王爷他没有听明白小皇孙想要什么。不是故意的呢。” 沈佑安抽抽搭搭,还是委屈,可怜巴巴的说着要兔兔。 沈沛抓了抓头,“你要兔子不吃想干什么?难不成要做袍子?巴掌大的毛能做什么?你若真想要,本王给你猎别的不就是了。” 沈佑安原本刚刚好一点儿的情绪,又被沈沛刺激的不行,哭的更大声了。 “你到底在哭什么?这么大的男孩子,成日里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沈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兔子毛有这么好吗? “王爷,您能不能不要说话?”若冉埋怨的开口,“小皇孙想要兔子,不是想要吃,也不是想要皮,他就想养着。” 沈佑安听到若冉的话,果然不哭了,却还是红着眼睛看向沈沛,小脸上全是不满,沈沛如何能知道沈佑安是什么心思? “不成,堂堂皇孙,怎么能养这些毛皮畜生。”沈沛不顾沈佑安的挣扎,把他从若冉的怀里硬生生的扯了出来抱在腿上,给沈佑安洗脑,“身为皇孙……自当要……” 若冉看着沈佑安被沈沛唬的一愣一愣的,当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可怜沈佑安根本不知道沈沛的打算,只当小叔叔当真是为了自己好。 等到沈沛把人哄的晕头转向,沈佑安也困得不行。 嚷嚷着要找乳娘,可这会儿马车在行程中,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乳娘,小孩子闹觉总是难受的,若冉便把沈佑安抱在怀里哄着他,沈佑安虽然觉得这怀抱有些陌生。 却因为若冉的声音太过于温柔渐渐的抵挡不住,在她怀里沉沉的睡过去,若冉看着他肉乎乎的小手,忍不住的捏了捏。 她的脸上洋溢着柔和的笑容,看的沈沛有些茫然,“你喜欢孩子?” 若冉点了点头,“小孩子总是很可爱的。” 沈沛凑到若冉的身边,用手指戳了戳沈佑安的脸,可爱吗? “还算凑合。” “王爷不喜欢孩子吗?”若冉轻声的询问。 沈沛干脆利落的摇头,一点儿也不想勉强自己,“不喜欢。” “本王会喜欢佑安,那是因为这是兄长的孩子。”不然这么哭哭啼啼的,早就被沈沛给丢出去了,他看见若冉的神情一瞬间的黯淡下去,想要安慰又不知道怎么安慰。 只能又补充一句:“主要是看谁的孩子。” 若冉轻轻的笑了起来,“王爷不用同奴婢解释什么,奴婢又不会有孩子的。” 皇后素来都知道若冉和沈沛的事儿,沈沛自己不当一回事,可皇后却不会容许她生下孩子的,她还记得每次皇后宣她入宫的时候,都会给她备下汤药。 若冉知那是什么,却也不知药性如何,皇后赏赐的,她喝了便是。 这么久以来也一直没有出过什么事情。 常言道是药三分毒,若冉可不觉得自己以后也能有孩子。 沈沛听到这话,心里就愈发不是滋味,可有些话当真是说不出口,只能退而求其次,“若是你喜欢孩子,日后收养一个?” 若冉:“……” 沈沛见若冉不说话,也不知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却觉得这主意有点儿损,“罢了,还是不要了,旁人的孩子,只怕本王也难以喜欢。” “奴婢和王爷一样,也不喜欢旁人的孩子。” 她只会喜欢自己的孩子。 所以收养……罢了罢了。 若冉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孤苦无依的孩童,也没了耐性再去照顾一个幼小的生命,这话题总是太过于沉重,若冉说着说着便止住了话题。 “王爷,您不要太吵了,小皇孙觉浅,莫要把他给吵醒了。” 沈沛无端端的被若冉嫌弃,心中有些不悦,他想起方才若冉温柔哄着沈佑安时候的模样,心中愈发不平衡起来,“你都没有这么哄过我。” “王爷,您几岁了呀?还需要人这么哄吗?” 沈沛冷哼一声,靠在若冉的肩上就不愿挪开,若冉手中抱着个孩子,这边还有一个孩子气的沈沛要应付。 好在沈沛也到底是没舍得继续压在她的肩上,还未到猎场便让若冉把孩子给他。 若冉疑惑极了,“您会抱孩子吗?” “不会不可以学?这小胖墩那么重,你万一跟他一块儿摔了怎么办?”沈沛的确是不会抱孩子,但凡是总有第一次,秦王殿下想着,按照自己的脑子,总还是学得会的。 可事实证明有些事儿…… 当真就是很难学的。 若冉本想劝沈沛放弃,可沈沛却偏偏不愿,若冉只能心惊胆颤的在一旁指导沈沛抱孩子。 于是………… 文武百官就瞧见秦王殿下宛如抱着冬瓜一般的抱着小皇孙走下马车,偏偏这么团成一团,小皇孙竟然奇迹般的没有醒过来。 沈靖和宋慕祯看的哭笑不得。 只见沈沛僵直着手脚,一步一步的走到沈靖面前,把怀里的孩子递过去,“还给你。” 沈靖笑着接过孩子,熟练的抱在怀里拍了拍,把人给唤醒了,沈佑安醒过来瞧见是沈靖,依恋的靠了过去,“父亲……” 宋慕祯温柔把孩子抱了下来,轻轻哄道,“快些下来,莫要赖在父亲身上。” 这一幅天伦之乐,不知看红了多少人的眼,东宫虽有侧妃和侍妾,可也唯有太子妃一人生下了孩子。 若是太子不愿给她们子嗣也就罢了,偏偏太子从未干预她们产育,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们还是没有孩子…… 任谁都会嫉妒宋慕祯的。 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三口。而她们,不过是一些若有若无的女人罢了。 沈沛把孩子还给沈靖之后,便一溜烟的跑了,春猎为搜,春天的猎物本就比不上秋猎,沈沛也没有多大兴趣,只是想找一找梅花鹿。 只可惜找到的梅花鹿都不怎么好看,沈沛看不上,连拉弓都没有心思。 只能败兴而归。 回到帐中的时候,看见若冉的怀里抱着一只硕大的白兔,这才来了兴趣走过去提溜起兔子耳朵掂了掂分量,“哪儿来的,还挺肥。” “奴婢在那边林子里见得,见它不怕人就抱了回来,也不知是不是什么人养的。” “哪儿有人养这毛皮畜生,怕是吃多了跑不动。”沈沛把兔子塞回了若冉怀里,又捏了捏兔腿,“应该可以炒两盘,让御厨不要放葱姜蒜。” 若冉:“……” 她看了看怀里的兔子,又看了眼一心想要吃兔子的沈沛,心里着实犯了难,若是之前吧,这兔子吃也就吃了,可她刚才过去的时候,这兔子根本不怕人,还朝她跑来,若冉想到这里有些于心不忍。 “爷,我们……能不能养它?”若冉有些担心的问道,看沈沛的架势,明显是想把它养在肚子里。 “这东西有什么好养的?”沈沛又捏起那对兔耳朵来,左看右看,都没看出这东西到底哪里值得养? 沈沛刚想拒绝,看见若冉小心翼翼的眼神,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顺手把兔子抱在怀里,装模作样的薅了两把兔耳朵,“成成成,养养养,等会儿找个太医来问问这兔子吃点什么。” “太医?还懂这些?” 沈沛把兔耳朵捏下去,又看着它竖起,觉得有些好玩,不禁笑了出来,听见若冉的问话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应当是不懂的,可本王问的,他们必须懂。” 若冉:“……” 两人正说着话,便听见帐篷外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喊声,若冉走出去一看,又瞧见哭哭啼啼的沈佑安。 沈沛满脸的不耐烦,“你怎么又哭了?” 沈沛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沈佑安哭的愈发大声,他看着沈沛怀里的兔子,只觉得更加委屈了,“小叔叔坏坏……” 沈佑安哭着跑了,把沈沛看的一脸莫名,当即就要去找沈靖,说是要让皇兄好好的教育教育孩子。 “爷……您要去同太子殿下告状也成,先把这兔子放下吧…您还记得,自己先前说的话吗?” 沈沛:“……” 这难道是他的错?不是兔子的错吗? 50-60 51. 教她挽弓打猎 沈沛对若冉的好,总是那…… 因为一只兔子的缘故, 沈佑安同他非常喜欢的小叔叔,开始了冷战, 他拒绝见沈沛,也拒绝和沈沛一起去玩。 这可苦了宋慕祯,她想要同沈靖一起打猎的愿望被直接打破,只能带着儿子骑马玩。 沈沛压根不知道,自己阴差阳错的逃过一劫,那只兔子被沈沛交给了四喜, 四喜原本还以为是要去炖的。觉得这兔子那么肥,也许可以两吃,都已经开始烧水准备拔毛, 被沈沛抢了回来。 沈沛拎着那只兔子告诫四喜,“这不是吃的,是养的。” 四喜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心说这么大一块肉为什么要养起来?可主子的话,四喜总是不敢有任何的忤逆。 从俞长胜哪儿听说这是若冉要养的,四喜瞬间明白过来,吃是不可能吃了, 拔毛也是不可能拔毛的。 那就, 洗一下兔子吧。 于是四喜把那锅烧好的水放凉了些, 开始洗兔子…… 这边四喜正在不亦乐乎的洗着兔子, 另一边, 沈沛却带着若冉去了猎场。 每年在皇家猎场都会有千奇百怪的比试, 苍玄帝还会亲自设立彩头, 让宗室子弟和王公贵胄角逐,原本沈沛也会去参加,并且总能拔得头筹, 但是今年,沈沛对那些彩头半点兴趣都没有。 因为他发现了一件更有趣味的事儿——带若冉去打猎。 沈沛的坐骑是一匹通体乌黑的黑马,宝马良驹,日行千里。如今却被沈沛扯着缰绳,慢悠悠的踱步。 走得快了就被扯住缰绳,宝马良驹好不生气,只能吃着地上的嫩草表达不满。 可马背上的两个人,根本没有觉察到它的不满,只顾着自己说话,“阿冉你瞧,那个有只兔子。” 沈沛说起这话的时候就要挽弓,又想起帐子里那只大的,想了想还是把弓给放下了。 “算了算了,兔子就不吃了。” “您自己出来就好……奴婢不会打猎。”若冉头一回骑马,着实有些害怕,在她的印象中,高头大马总是会让人有些心慌。 可这匹马却不会,看起来温顺的很,若冉哪里知道,这马会那么温顺,纯粹是因为沈沛在的缘故。 “无妨,爷教你。”沈沛把猎弓放到了若冉的手中,沉甸甸的,她拿着都有些费劲,更何况是要拉开? 若冉无措的看着沈沛,沈沛却抓着她的手慢慢的搭上羽箭,缓缓的拉开弓弦,这过程并不容易,可沈沛却做得并不勉强,弓弦拉满,沈沛还有闲心思问她要猎什么猎物。 “这里,有猎物吗?”若冉疑惑的问道。 沈沛在她耳边轻轻呵气,让她看正前方,“看到那片灌木丛了吗?” 若冉点头。 “那边在动,你猜猜是什么?” 若冉便开始猜测起来,山林里的动物猜了个遍,答案早在沈沛的心里,可他只是笑而不语,只是想和若冉多说说话。 若冉猜不出来,沈沛便让她好好看着,“那我们就看一看到底是什么。” 沈沛松开了手,羽箭飞了出去,灌木丛中的动物受了惊跑了出来,是一头小鹿,灵动的眼眸不停的张望,没一会儿就跑远了。 沈沛见那头鹿的个头不大,便失了兴趣,“这么丁点儿大,烤一烤就没肉了。” “这猎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都没有什么猎物,当真无趣的很。”沈沛环顾四周,什么都没看到,便扯着缰绳让马儿走一走。 马儿正在吃草,压根不想理会沈沛,走两步吃草,和待在原地吃草,有什么区别吗? 还有……话那么多,猎物都跑了好吗? 当真是,马儿都看不下去。 沈沛也没管,继续慢吞吞的走着,慢悠悠的教若冉打猎,就算是这么浑水摸鱼,居然还真的打到了猎物,是一只獐子,长得和鹿有点儿相似。 沈沛跳下马去取猎物,血淋淋的他也不想挂在马上,也怕吓到若冉,索性就扔在路边,一会儿让人来取,羽箭上面有标识,也不怕弄错,“晚上让御厨单独做,这是阿冉第一次打到的猎物。” “还要不要去别的地方看看?”沈沛转身上马,把她圈在怀里问道,若冉兴奋的点了点头,脸上的喜悦显而易见。 “还想要鹿皮靴吗?”沈沛走走停停,忽然问了出来,他找了挺久的鹿,不是太小,就是太丑。 “天气已经渐渐热了,也不太需要什么鹿皮靴。”若冉本来也就没有特别想要的意思,当时说鹿皮靴,只是不想让沈沛揪着她说披风,如今找了一圈没有看见,若冉也不是特别的在意,便想劝沈沛歇了心思。 可秦王殿下显然是不容拒绝的,“不成,爷找了这么久,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沈沛不过随口一问,被拒绝了还如何得了?心里自然不悦非要若冉把这句话给收回去。 若冉只能被迫承认,自己非常想要鹿皮靴。 沈沛这才满意下来,又开始在林中搜索着,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见到了一只漂亮的梅花鹿,沈沛的唇角微微勾起,牵过若冉的手搭上弓,弓弦拉满,沈沛的声音在若冉耳边响起,“阿冉,放手。” 若冉听到这话下意识的松开了手,可电光火石之间,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只鹿的身边忽然窜出来了一个人,鹿受了惊吓跑掉,可若冉却已经松开了手…… “啊——” 两声尖叫声同时响起。 沈沛见状把弓箭往上一抬,箭矢改变了轨迹,擦着来人的胳膊飞了过去,巨大的力道划破了那人的衣服,皮肤…… 鲜血淋漓。 若冉害怕的闭上了眼睛,沈沛丢了弓箭,把若冉抱在怀里不住的安慰,“没事了没事了,人还没死,不怕啊,就算死了也是她自己活该,同你没关系。” 沈沛说这话可不是因为要偏袒若冉,原本就是事实,他们好好的在打猎,偏偏又不长眼的要跑到猎场,还要待在猎物在的地方? 被误伤了不是活该是什么? 若冉在沈沛的安慰下总算是平复了心情,她抬起头问沈沛柔嘉郡主可还好。 沈沛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人是谁,“那是姜婉潼?” 若冉点了点头,沈沛见她真的没有什么事情,才扯着缰绳走过去,姜婉潼捂着手臂,可怜巴巴的跪在地上,伤势并不严重,至多是擦破了点儿皮。 只是流了许多血,看起来凄惨了一些。 巨大的痛楚让姜婉潼神情恍惚,她痛的直掉泪。 可沈沛连下马的心思都没有,居高临下的质问道,“你活够了是吗?” “秦王……秦王殿下此言,何意?”姜婉潼忍着手臂的剧痛回话。 “你要是想死,就找个没人的山头跳下去,或是找个没人的水潭把自己沉下去,非要见天蹦跶到本王面前碍眼做什么?”沈沛当真是不耐烦的很,只觉得姜婉潼无比扫兴。 他原本是想让若冉高兴才带她出来打猎,结果还遇到这种麻烦事,沈沛也懒得追究姜婉潼到底是怎么过来的,看她面色红润的样子也不像是失血过多。 “自个儿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甭指望本王。”沈沛一扯缰绳,马儿就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离开,只留下一个失魂落魄的姜婉潼,方才的一幕幕她都看的清清楚楚,沈沛对若冉的好,当真是一点都没有掩饰。 沈沛根本无惧让旁人知晓。 先前就是如此,此番他们从江南归来之后,姜婉潼觉得,沈沛对若冉的态度愈发不一样起来。 姜婉潼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右臂,心中怨恨非常,她跟着他们一路了。 姜婉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着他们俩,从猎场看见沈沛和若冉的时候,她的心思就变了,原本她应该跟着别人一起去其他的地方,天知道她怎么鬼使神差的跟过来。 父亲曾经告诉过她,让她一定要让沈沛对她青睐有加,父亲已经去和姑母商议秦王殿下的婚事,可是…… 姜婉潼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讽刺可笑,青睐有加? 沈沛怕是根本不想见到她吧。 姜婉潼狠狠的站起身来,捂着手臂一步一步的走回营地,沈沛不喜欢她又有什么关系?有姑母和父亲在,她迟早都是秦王妃。 姜婉潼跌跌撞撞的跑回自己的营帐,小心的给自己清洗,上药,包扎。 等把衣服换了之后。姜婉潼就如同一个没事人一般的去找皇后。 她跟踪沈沛这件事原本就不光彩,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站在她的这一边,况且…… 姜婉潼并不能容许旁人知道,沈沛居然为了一个侍女这般对待她,这个哑巴亏,只能自己咽下。 只是……那个侍女。 不能继续待在沈沛的身边,绝对不可以。 姜婉潼进了皇后的帐子,乖乖巧巧的喊了声姑母。 皇后抬起头看到是姜婉潼,语气温和,“怎么不随她们一同出去玩?福安来了之后,可是疯跑了许久。” “臣女许久未见姑母,特意过来探望姑母的。”姜婉潼轻声开口,两个女人都不是什么蠢的,皇后当然也知道姜婉潼的心思,却也给不了什么承诺。 沈沛若是不喜欢,当娘的还能为了侄女去让儿子不高兴不成? “小九的性子一向如此,本宫虽是他母亲,却也不能逼迫他,若是把他给逼急了,本宫也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情来。”皇后的心里头也有点烦,想起先前不过是想给沈沛两个侍妾。 沈沛居然就直接跑去了江南,连王府都没有回,连夜跑的…… 皇后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心情就郁闷的不行,她看着姜婉潼,其实也挺为难,一方面,皇后的确想要亲上加亲,却还要顾及沈沛的心情。 另一方面……她对这桩婚事的热情早已经冷淡不少,毕竟兄长做事愈发没了顾忌,皇后虽想要向着娘家,却也不愿沈沛沦为什么筹码。 可也不能如今就撕破脸皮,只能拿话哄着姜婉潼,让她不要太过着急,女儿家要矜持一些,男婚女嫁这种事,还是要水到渠成的好。 皇后都已经把话说的这般明显,姜婉潼还能如何?只能顺着她的话点点头,皇后给她画了个饼,姜婉潼明知道是饼,还是得喜笑颜开的接过,而后姜婉潼又说起若冉来。 说起若冉,皇后的头比姜婉潼还要痛,可她能如何?是能把若冉给赐死了还是发卖了? 皇后虽不喜沈沛把一个侍女看的那么重要,却也明白沈沛到底有多看重若冉,当母亲的万万做不出让孩子伤心的事儿来,“那不过就是个侍女?又能算得了什么?你一个高门嫡女,还容不下一个侍女?” 姜婉潼想要反驳皇后的话,可话到嘴边,几次都说不出来。 不过是个侍女? 是……姜婉潼从前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当姜婉潼一次又一次的看见沈沛和若冉相处的点点滴滴,她就不能把若冉当成是一个普通的侍女对待。 先前猎场的那一幕又在眼前清晰的浮现,想到这里姜婉潼就觉得手臂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 辞别皇后之后,姜婉潼回了自己的帐子,还没来得及坐下休整一番,便有丫鬟过来找她,说是姜州寻她过去。 姜婉潼的脸色瞬间苍白起来,战战兢兢的去找姜州,“参见父亲。” “见过秦王了?”姜州冷不丁的问道。 姜婉潼不敢有所隐瞒,点了点头,“父亲,秦王殿下根本就不在乎女儿,他也没有任何要同姜家结亲的心思,父亲的打算只怕是要落空。” “没用的东西。”姜州厌恶的看了姜婉潼一眼,忍不住的数落道,“真是白瞎了你这张脸,沈沛那毛头小子都笼络不住?一个侍女都能把他勾的连命都不要,你怎么那么没用?” 姜婉潼跪在地上听训,心说上一个想要去勾引沈沛的,已经被送去和亲了。 南燕茹毛饮血,也不知姚素弦如今怎么样。 姜婉潼可不愿意去和亲,沈沛对她厌恶至极,若是贸贸然出现在沈沛的面前,只会徒增沈沛反感。 “是女儿没用,请父亲莫要生气。”姜婉潼虽然爱慕沈沛,可她又不是个傻子,沈沛那脾气,谁敢往前去凑? 姜婉潼觉得,方才就算她真的死在沈沛的箭下,沈沛估计也会觉得是她活该。 “秦王殿下对女儿无意,这桩婚事,只怕是促不成的……女儿也不想,不想嫁给一个对自己无意的人。”姜婉潼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可沈沛依旧连正眼都不瞧她一眼,昔日皇后与她还有默契,可如今皇后都有些歇了心思。 姜婉潼还有什么指望? 她连秦王府的门都进不去,怎么和沈沛培养感情? 退一万步说,沈沛连懒都懒得看她一眼,如何勾引? “感情?要那东西有什么用?”姜州不屑的笑了起来,冷声吩咐姜婉潼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只需要安安心心的准备嫁给秦王就好。 姜婉潼被训斥了一顿,头晕眼花的离开营帐,想起沈沛和若冉相处的点点滴滴,又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儿,只觉得厌恶至极。 她爹当真是疯了不成? 居然要她和一个婢女去抢男人?最可笑的是,她根本就抢不过。 姜婉潼想到这里,那是一点儿心思也没了,任由姜州自己去谋划,横竖嫁给谁不是嫁,姜州若是谋划得当,她嫁,姜州若是谋划不得当,那就…… 换一个人嫁。 姜婉潼已经想开了。 比起这些来,姜婉潼更想知道,沈沛到底要如何安置那个侍女,他不愿意成亲?能够拖多久? 姜婉潼可不觉得,沈沛和若冉能有什么好下场。 她倒要看看,在沈沛如此不加掩饰的宠爱下,那个侍女,到底能够活多久。 …… 若冉因为姜婉潼忽然出现的原因受到了惊吓,沈沛也没了打猎的心思,便把人给带回来,回到帐中瞧见那只兔子比之前干净了许多,沈沛捏着兔耳朵把兔子放在若冉怀里,“好像干净了不少。” 若冉轻轻的笑了起来,“王爷要去看看柔嘉郡主吗?” “不去,又死不了。”沈沛干脆利落的拒绝,可若冉的话倒是提醒了沈沛,他的确还有点事儿想知道,姜婉潼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沈沛因为不想让若冉拘谨,去的地方都没有什么人。 姜婉潼会出现在那里,着实可疑。 沈沛吩咐俞长胜出去调查一番,而后留下人保护若冉,便又拎着猎弓出去,本来想去找找鹿,结果还没走多远便碰见了姜州。 这还是沈沛从江南回来之后,除了上朝之外,两人头一回碰面。 “下官参见秦王殿下。”姜州虽是沈沛的舅舅,却是非常懂得分寸的,礼数周到,让人挑不出任何的错来。 沈沛随意的点了点头,嘴上说着不用多礼,可却没半点动作,生生的受了姜州的礼。 “舅舅不必多礼,免得母后见着了,又说我不知礼数。” 姜州却只是笑,说是有话要和沈沛谈谈,恰好沈沛也想知道姜州到底要跟他说什么。 毕竟乌宝林一死,着实能让姜州心疼许久。 可沈沛却没想到姜州居然这么沉得住气,全程不提这件事儿,却开始离间沈沛和沈靖的感情,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无一例外,都是沈沛不爱听的。 沈沛原本是想反驳回去,又想起皇兄说过的话,到底没和姜州硬碰硬,含含糊糊的应了几句。 沈沛原本只是想要低调些,免得有人拿若冉当活靶子,可这番作态落在姜州的眼里就是沈沛和沈靖之间出了问题。 姜州原本就觉得皇家没有真正的亲情,昔日沈沛和沈靖关系和睦,只怕是沈沛年纪还小,这才费尽心思的想要隐藏自己,如今羽翼渐丰,兄弟俩的意见也渐渐的出现分歧。 “秦王殿下此番去江南,下官也是略有耳闻。秦王殿下会好人有好报的。”姜州意有所指。 沈沛疑惑的看向姜州,心说这人是在说什么鬼话?什么叫好人有好报? 姜州该不会觉得,他会在半道上收手,是想要给姜州示好吧? 姜州果然是有什么疯病吗? 这和姜州有半毛钱关系?纯粹是因为沈沛不想待在江南,这才回来的好吗? “呵……”沈沛当真是假装都要假装不下去,刚想要讽刺两句,便听见那边乱成了一团,有侍卫匆匆的跑过来,说是太子殿下遇刺了。 沈沛听见消息就要冲出去,却被姜州摁住手腕,“秦王殿下,那头乱糟糟的……可不要去趟浑水的好。” “放手。”沈沛凶狠的喝道,“那是本王的皇兄。” “秦王殿下当真是有心了。”姜州笑而不语,悄无声息的放开手,看着沈沛冲出去也不阻拦,任由他过去。 时光匆匆啊,当年那张牙舞爪的小子都长那么大了……也好,之后总不至于那么无趣。 沈沛一路跑到沈靖的营帐,才知沈靖是在打猎的时候遇到了发疯的猎物,皇家围猎注重的就是一个围字,圈养起来的猎物能有多大的杀伤力? 会忽然发疯,定然是有什么人从中作梗,“查到是什么人干了没有?那发疯的动物呢?送去让他们查,要是查不出,一个个就别活了!” 沈沛气的在外头发脾气,营帐里沈靖倒是冷静的很,听见外头的动静知道是沈沛过来了,让人把沈沛喊进去。 沈沛一进帐子,就急不可耐的跑到沈靖身边去,“皇兄,你受伤了吗?哪里受伤了?没事吧?” 沈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兄长,很快就看到了沈靖的手臂,上面有着殷红的血迹,“还说没有?你手怎么样?断了吗?” 沈靖:“……能不能盼着为兄一点好的?” 这说的是什么话?哪有人一上来就问手断了没有? 沈靖见他担心,特意解开了手上的纱布,只见手臂上半点伤痕都没有,“不用担心,假的。” 沈沛原本紧张的抓着沈靖的手,结果看见他什么事儿都没有,嫌弃的把手臂一扔,“假的你装什么。” 沈靖:“……” 这弟弟还能不能要了? 沈靖慢条斯理的把布条绑回去,原本是想让沈沛帮忙的,可沈沛才懒得搭理,沈靖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了齐赞,“你从哪儿过来?” “碰见姜州了……皇兄我同你说啊……那个姜州……”沈沛原本是想把那些挑拨离间的话告诉沈靖的,话还没说完就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你这不会是姜州搞得吧?” 沈靖点了点头。 “他想干什么?”沈沛皱起眉头,可也没有那么冲动的跑过去找姜州质问,“皇兄又打算做什么?” “你不知道?”沈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沈沛却还是装傻。 “臣弟不知。” “姜州跟你说了什么吗?”沈靖循循善诱,可沈沛就顶着一张茫然无措的脸看向他,把太子殿下清冷性子里的一点儿戾气全部都磨了出来,“自己想,若是想不到,你也就不用回去了。” 沈靖见他还是不明所以,只能无奈的提点道,“此番孤遇刺的所有证据都指向秦王殿下了呢。” 沈沛没法子,只能耐着性子开始想,等他把所有的话都说了之后,沈沛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难道,姜州是误会你我二人兄弟不睦?想要离间?” 沈沛见沈靖点头,只觉得姜州的脑子肯定是不好的,这种奇奇怪怪的想法是从哪里来的? “姜州是不是年纪大了,也能影响脑子?”沈沛想了半天,只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沈靖哑然失笑,无奈的看着沈沛,姜州有这样的想法其实再正常不过,皇家亲情淡薄,沈沛和他的关系却极好,朝臣原本就怎么相信,一直诸多猜测。 也唯有沈沛会觉得姜州是脑子不好。 沈靖随意的笑了笑,“无妨,你不用担心这些,孤能够应付的了,你遇见姜州之前是要去做什么?孤这边无事,你要做什么就去吧。” 沈沛却没了打猎的心思,心中烦得很,“他虽然脑子有些问题,可也不能放任不管,好在皇兄这次有所准备,若是没有准备岂不是要受伤了?” 沈沛虽然觉得有了兄长宛如多了个爹,平时也挺烦沈靖老约束他。 可也不能容忍兄长受伤。 如今姜州有误会的心思,沈沛想着不如让他继续误会下去,姜州一向隐藏的极好,可倘若一个人有野性,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皇兄……臣弟倒是想到一个主意,不知你觉得是否可行?”沈沛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 沈靖倒是没想到沈沛还能想到这些,“这事施展起来委实有些麻烦,姜州老奸巨猾,生性多疑……” 倒不是沈靖信不过沈沛,只是沈沛能忍得住不发脾气吗? “其实,臣弟心中也没什么底,这么一眼就能看穿的手段,姜州会相信吗?”沈沛好奇的问道。 沈沛的计划很简单,让姜州误以为兄弟二人有了嫌隙,沈沛也有夺嫡之心,诱使姜州露出马脚,而后一网打尽…… 只是…… “姜州能信吗?” 沈靖面对沈沛全然信任的眼神,原本还有些糟糕的情绪被一扫而空,他如同小时候那般,摸了摸沈沛的头,“姜州自然会信的,很多人都会相信的。” 也许所有人都会深信不疑,只有沈沛会觉得,这是一个一看就很假的计策。 “小九,当真不想当皇帝吗?”沈靖忽然问道,倒也不是疑心什么,纯粹是好奇。 沈沛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只觉得皇兄是在蓄意报复,“皇位是父皇的,父皇选了皇兄当继承人,那是认可皇兄的能力,皇兄不必诱惑臣弟…臣弟并不想同你和父皇一样,半夜三更批折子。” 沈靖:“……” 原来沈沛一直都知道,他和父皇这么惨的吗? “皇兄莫不是不想批折子才假装受伤的?” “孤没有。” “既然不是,为何包扎的是右手?”沈沛直接戳穿沈靖的谎言。 “小九,以后少说点话……”沈靖无奈的按住额头,并不是特别想听这些。 之后,谁都不知道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到底说了什么,只知道兄弟二人吵了一架,那是秦王长大成人以来,头一回和兄长争吵。 闹得沸沸扬扬,帝后都闻讯赶来,追问缘由。 可沈靖却冷笑连连,丝毫没有透露争吵的内容,只说沈沛大了,开始不敬兄长。 一时之间,风向全部转了,全部都在猜测,太子和秦王之间,究竟出了什么事。 而沈沛的心思全部不在那些上面,他更关心的是如今的突发状况。 沈沛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把鹿血酒送过来的。 为什么,又会被若冉给喝了? 52. 难以自持【加更】 俞长胜一脸为难:王…… 沈沛怎么都没有想到, 居然会发生这么离谱的事情,他看着桌上的鹿血酒, 只觉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冷着脸追问四喜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四喜想了想,肯定的回应道:“是直郡王送过来的。” “你先下去吧。”沈沛按住额头烦躁道,心里恨不得把沈云拖出来打一顿,好端端的给他送鹿血酒干什么? 可如今沈沛也没有机会去找沈云的麻烦,毕竟若冉的情况比较让人头疼, 她呆呆缩在被子里,自从知道自己喝了什么东西之后,就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若冉其实喝的并不多, 不过就是一酒杯,而且还是被骗的…… 沈沛凑过来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只觉得滚烫一片, 他有些震惊的问道,“你这是喝了多少?” “一……一杯……”若冉觉得浑身宛如火烧一般,她其实明白,这鹿血酒里头定然是加了别的东西, 不然不过是一杯酒, 根本不至于变成这样。 “你好好的喝这个干什么?”沈沛瞥见鹿血酒那殷红的色泽就觉得烦躁, 这酒一股子腥味, 若冉会感觉不出来吗? 难道是若冉主动喝的?为了什么?他又没有别的女人…… 当沈沛把这猜测说出来之后, 若冉用一种非常无奈的眼神看着沈沛:“……您的想象力……可, 可真是……丰富。” 若冉根本没有心思再去回应沈沛什么, 她只是浑身烧的难受,原本漂亮白皙的脸颊上泛着绯红,娇嫩的肌肤像是被火炙烤似的, 若冉只觉得自己的理智都快要给烧没了,沈沛还在这儿问些有的没的,她心里有些烦躁,说话也没轻没重起来,“爷您能不能出去?不要杵在这儿……” “这是本王的营帐,本王为何要出去?”沈沛虽然晓得这鹿血酒是做什么用的,可他从来都没喝过,哪里知道喝了之后会变成怎样? 若冉备受煎熬,原本是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牢牢的,可这会儿难受的很,身上的被子早就被她自己掀开,她把自己蜷缩在一团,一直嚷嚷着难受,脸色越来越红,沈沛见不得她难受,把人搂在怀里想哄她,结果越红越糟糕,他只觉得若冉身上滚烫一片。 若冉原本尚能够自持,如今却是怎么都把持不住,软软的缠着沈沛,怎么都不愿意放手,温香软玉,含泪娇吟…… 沈沛被她撩拨的不行,却觉得她的情况很不对劲,这鹿血酒能有这样的威力?沈沛有些不明所以,虽然心里浮想联翩,可担忧却大过于情·欲,死死的克制住自己的冲动,费尽心神的扯过一旁的被子,把若冉整个人裹了起来,让人去传太医来。 俞长胜早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时候听见沈沛的声音却不敢真的去请太医,沈沛见外头没有人应声,一鼓作气的撇下若冉走到外边,见俞长胜和四喜跟两只鹌鹑似的站着,冷笑出声,“耳朵聋了吗?本王说传御医过来。” 这两人哪里敢? 眼看沈沛就要恼,俞长胜才壮着胆子说了一句:“王爷……这,就是鹿血酒……若是,若是因为这原因去传太医……只怕,只怕……” “只怕什么?”沈沛烦躁的追问心中担忧着若冉,压根就没仔细去想。 俞长胜眼一闭,心一横,视死如归道:“只怕旁人会说您不行。” 沈沛:“……你想死吗?” 俞长胜大气不敢出,还想再解释一二补救一番,一抬眼才发现秦王殿下已经不见了,他默默的看了看天,把暗一他们几个喊出来,把帐子周围围起来,方圆几里之内,就不要让不长眼的过来打扰了。 暗一他们几个麻木不仁的点了点头,熟门熟路的各司其职的守好,也得确保自己不听到里头的动静,毕竟听墙角这种事,听得多了,伤身。 倒是四喜,非常震惊的看着这一幕:“这……这……” 俞长胜把四喜拖得远了一点,过来人似的拍了拍四喜的肩膀,“少说话。” 四喜看着熟练的俞长胜和暗一他们几个,只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跳梁小丑,为什么他们都知道?只有自己不知道? 沈沛气恼的回了营帐,看着桌上那坛鹿血酒就烦躁,只想把东西砸个一干二净,可事已至此,去追究沈云的责任也来不及了。 原本一般的鹿血酒根本不会有这么大的威力,可这却是直郡王非常感激秦王殿下在江南的所作所为,特意送来的。 若冉烦躁的不行,有些委屈的看着沈沛,心里想问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装傻的?难道会不清楚她这是怎么了吗? 平日里倒是惯会拉着她白·日·宣·淫,如今倒是好……半点心思都没有。 这是故意的吗? 若冉委屈的直掉眼泪,沈沛本就见不得她委屈,如今这样更是把沈云恨得不行,这都是什么事儿? 沈沛刚一靠近,若冉就缠了上来,若是放到之前沈沛定然是高兴的,可如今这状况,他如何高兴得起来? 只是容不得沈沛多想,他就被若冉推到在床上,只见娇娇软软的美人儿急不可耐的扯着他的衣裳,沈沛被撩拨的不能自己,却生出诸多恶劣心思,只等若冉自己动手,权当自己是一块木头,半点不受影响。 沈沛对若冉熟悉,若冉对沈沛同样熟悉,她双手攀着沈沛的肩膀,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淡淡的酒气让沈沛有些心猿意马,若冉委委屈屈的问道:“王爷,您不喜欢我吗?” 沈沛快被若冉逼疯了。 只觉得自己这行为尤其傻缺,原是想让若冉意乱情迷,可如今若冉是意乱情迷了,沈沛自个儿也好不到那里去,像是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的彻底。 沈沛根本没有办法拒绝她,不喜欢她? 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沈沛唯一喜欢的,就只有若冉。 之后的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沈沛想通了,这般折腾,折腾到最后就不知道是在折腾谁。他撑着身子看向若冉,凑近身同她鼻尖相抵,唇齿相依,“阿冉……想要什么?” 若冉主动缠上沈沛,原以为会得到缠绵的亲吻,可沈沛却只是笑,恶劣的不行,到最后若冉气恼的想要推开他,沈沛这才歇了玩闹心思。 炽热的吻落下,唇齿间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激烈,沈沛被她纠缠的难以自持,他原本是想要温柔一些的。 可若冉从不会这般主动,沈沛被勾的招架不住,偏偏娇娇软软的美人儿早已没了理智,在翻云覆雨中沉浮,酒意不知什么时候消散了些,若冉的理智渐渐回拢,瞥见这一幕像是觉得有些慌乱,有些羞涩的看着沈沛,“爷……您还是出去吧。” 话虽如此,可若冉却根本不愿放开手,欲拒还迎攀附着沈沛,只觉得自己说的话,那是半点没有说服力。 沈沛若是这会儿还能把持得住,那大概是真的不行。 他缓缓低下头,堵住若冉所有的话语,果真,若冉说的话,就没有一句是自己喜欢听的。 娇吟除外。 柔软的人儿搂在怀中,沈沛再也没了怜惜的心思,而若冉的矜持和理智,也早已焚烧殆尽…… …… 等到若冉终于醒过来,已经是晚上,外头的太阳都已经落山,她觉得浑身都在疼痛,只觉得沈沛太过分了些…… 沈沛比她醒的要早些,食髓知味的秦王殿下搂着心爱的姑娘不肯放手,见她醒过来,脸色也逐渐的恢复正常,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是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若冉清晰的记得方才发生的一切,羞涩不已。 沈沛倒是有点儿觉得可惜,方才尽顾着担心,如此看来这酒倒也没什么,可各种滋味却没有记住多少,若冉难得主动……真是,可惜啊。 “阿冉……听闻鹿血酒补气养血,你平日总是脸色苍白,要不要再喝一杯?” 若非沈沛的神情太过雀跃,若冉当真以为他是为了自己着想,可她知道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王爷……您当个人吧。”若冉无奈的开口,又说起这鹿血酒来,“这里头也许混了旁的东西,我不过是饮了一杯……” 正常的鹿血酒,哪里会这样子? 沈沛听到这话,也收敛了其他心思,问若冉是怎么一回事,这才从若冉口中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直郡王说,这是送来给您的梅子酒,还说不知道您的口味,便让我先尝一尝,看您喜欢不喜欢。”若冉面无表情的说完,也知道自己是被人坑了。 沈云骗她喝了鹿血酒。 入口就是一股腥味,可她当时没有反应过来,才全部喝完了。 沈沛这才明白若冉为何有那般反应,这里头怕是添了一些催情的东西,可若冉的情况也不算特别严重,看来里面的东西也不是特别过分的。 “沈云最近太闲了,本王觉得,他还是应该出去历练历练。”沈沛这会子瞧见桌上那坛鹿血酒,什么玩笑心思都没了,一会儿还是给沈云送回去比较好,或者直接送给直郡王妃,最难消受美人恩。 沈沛觉得,自己当真是个好人。 “答应你的鹿皮靴怕是不能了,皇兄遇刺,只怕春猎要提早结束。”沈沛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也没想着要隐瞒若冉,便把沈靖为了不批折子假装受伤的事儿当玩笑一般的告诉若冉。 却被若冉义正言辞的说了一通,“这般机密之事,王爷怎能随随便便告知旁人?” “你又不是旁人,这有什么说不得的?”沈沛并不疑心若冉,“还有一些事本王要同你说,因为江南的事情,姜州误会了一些事……本王同皇兄便决定将计就计……” 沈沛把事情同若冉说的七七八八,便像是闲话家常一般。 若冉认认真真的听着,记在心里,并不多言什么,沈沛说,她听。 这是沈沛对她的信任。 若冉听着,放在心里,这是自己的态度。 “也许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传闻,可你不要当真,也不要当一回事,本王厌恶姜州至极,也并不喜欢姜婉潼……”沈沛不大放心的交代,要取得姜州的信任,少不得得和姜州打交道,沈沛虽不会主动提起什么,可姜州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沈沛心中已有应对的办法,他也不会真的想娶姜婉潼。 可一些风言风语总是不会少的,他并不想若冉因为这些事情难受。 若冉轻轻的点了点头,“我相信您的……” 也许,若冉的确是会有一些茫然和无措的,可是她永远都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她选择相信沈沛,就不会怀疑什么。 两人相拥而眠,一夜无梦。 第二日清晨,备受瞩目的春猎,果然如同沈沛所言,因为太子殿下遇刺的原因,草草的结束,陛下没了狩猎的心思,下令拔营回宫。 虽明面上说是因为太子遇刺的原因,可许多人私下传言,是因为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兄弟不睦,这次太子遇刺,众人含糊其辞,可却又流言传出,与秦王殿下有些关系。 以至于帝王震怒,这才草草的结束春猎,拔营回宫。 太子和秦王都是嫡子,兄弟二人都是帝后的心头肉,从前感情和睦,羡煞旁人,如今却出了这种事情,让人不由的开始多想。 是否是因为秦王殿下也生了想要夺嫡的心思。 先前和太子关系和睦,会不会不过是营造出来的假象。 帝后对秦王殿下的宠爱有目共睹,太子虽稳坐东宫之位,可秦王殿下也同样优秀……除了有些不着调。 寻常百姓人家,家中长辈都对幼子颇为宠爱,何况是天家。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时之间,满朝文武百官的心思都浮动了起来,而造成此举的罪魁祸首,正和若冉捡来的那只兔子大眼瞪小眼,沈沛先前抓了个御医问了问兔子要吃什么,要怎么照顾,才知道养只兔子那么麻烦。 因为这是若冉头一回有求于他,所以沈沛也对这只兔子上了心,“本王听说,要养这些东西,得给它们取个名儿,让它们有些归属感,这才不会跑丢。” 这可是沈沛翻了许多古籍才找出来的,参考文献自然是请狸奴的那些。虽然狸奴和毛兔有区别,可都是四条腿长毛的,沈沛想着总是差不多的。 “王爷打算取什么名儿?” “这么大一只……”沈沛真心觉得有点儿浪费,无奈的戳了戳兔头,“叫煮煮吧。” 若冉:? “煮熟的煮。”沈沛认真道。 这是他最后的坚持。 若冉:“……” 她忧心忡忡的看着沈沛,开始担心起这只兔子来了……当真能够好好的活下去吗? 在沈沛的凝视下,若冉只能接受这个名儿,被迫的喊了起来:“煮…煮…” 沈沛满意了,抱起那只兔子薅毛,“你若是日后再气我,我就把这只兔子给煮了。” 名副其实的那种。 若冉却只是笑,沈沛见她不相信,便佯装生气的威胁,“你别不相信,本王说到做到。” 可就连沈沛自己都没有想到,在若冉离开的那些日子里,他就是再生气,再恼怒,也没有拿那只兔子怎么样。 因为那是若冉,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53. 有孕【你们期待的球】 虽然流言四起,…… 京城里的流言蜚语随着太子遇刺这件事情愈演愈烈, 秦王殿下也因此成为流言中心的人物,什么猜测都有。 更因为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的关系变得不睦起来, 坊间朝堂,都开始暗自观察起来,着急的已经开始着急上火。 聪明的明哲保身。 剩下一堆随波逐流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成日里着急的宛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一日,沈沛下了朝, 在出宫的路上碰见了姜州,他笑容满面的看着沈沛,“秦王殿下, 可有空与老夫一叙?” 橄榄枝自动递上来,沈沛如何能够不接? 沈沛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半个时辰之后, 两人坐在了京城的一处酒楼里,沈沛看着窗外,又看了看满桌子精致的菜肴,刚想动筷子便瞥见姜州那张倒胃口的脸, 最终选择喝酒。 “秦王殿下近日来, 可是多了许多烦心事?”姜州缓缓的开口, 和沈沛东扯西扯的, 明明是他主动过来找沈沛的, 却是半点也不着急。 沈沛倒是挺着急回府, 压根懒得和姜州虚与委蛇, 却只能耐着性子应付,“舅舅所言甚是。” 姜州闻言笑容里的深意愈发明显,曾几何时沈沛居然会这么主动的喊他一声舅舅?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果然, 被宠大的孩子就是简单。 “此番太子遇刺……所有的证据指向秦王殿下,殿下心中对此有何感想?”姜州忽然问道。 苍玄帝虽然极力的封锁了这消息,可有关的流言蜚语,还是传了出来,却只是小范围的传播,还没有人敢当着沈沛的面说出来…… 姜州算是第一个,沈沛听到这话,面无表情的砸了手里的酒杯,“本王没有。” 姜州面不改色,开始安抚起沈沛的情绪来,“殿下和太子殿下感情一向和睦,此番出了这样的事情,是谁也想不到的……” 姜州说了一大堆废话,沈沛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去,听来听去,听懂的只有四个字:挑拨离间。 不遗余力的挑拨离间。 “皇兄是东宫太子。”沈沛郁郁不得志的开口,这次连酒杯都不需要了,直接拍了泥封开始灌,“从一开始,就注定的。” 沈沛烦躁的回应着姜州,心中还有些担心,这么浮夸的话,姜州到底会不会相信? 谁曾想姜州等的就是沈沛这句话,“王爷,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毕竟,您也是嫡子。您同样也很优秀,只不过是,生不逢时罢了。” 姜州的话语里夹杂着一丝故意让沈沛捕捉到的到的可惜。 他冲着沈沛,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沈沛心中才不觉得可惜,他哪里是生不逢时?他分明就是生的太对时候了,什么都有兄长担着,可面对姜州,他也只能继续演戏,“舅舅说这些有什么用……便是生不逢时,本王又能如何?” 沈沛看着面前的美酒佳肴,心里微微失落,姜州要同他谈事儿,就好好的谈事儿,叫这么一桌美食算什么回事?他心情那么“低落”又不能吃。 若是选一家不怎么出众的也就罢了,偏要选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若非沈沛知道姜州只是为了牌面,他定要以为姜州是故意的。 “王爷,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一天没有尘埃落定,一切都皆有可能……”姜州就差没有直接点明,意思说的那么明确,沈沛也不好再装傻下去。 他猛然抬起头,激动的看向姜州,手里的酒坛子险些拿不稳,“舅舅此话当真?” 可沈沛却很快的反应过来,恹恹的转头,“舅舅不要说了,那是本王的兄长,本王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姜州看向沈沛,讽刺的笑了起来,果然毛头小子长大了,总是会生出一些别的心思来,“王爷,您也是,嫡子呢……” 沈沛听了这几句话,大概就知道姜州到底要做点什么,不过就是想让他自己亲口说出来罢了。人和人之间就不能真诚一些吗? 就如同他一样,他之前讨厌姜州,那可是讨厌的明明白白,丝毫不加掩饰。 沈沛没说话,钓鱼的总要慢慢来,他不能心急,就和对付乌宝林似的,不过姜州可比乌宝林要麻烦的多。 沈沛愿意陪姜州一同用膳,这在姜州看来,便是沈沛妥协的意思…… 只是姜州老奸巨猾,生性多疑。 凡事总是想要试探一二,那次他们不过是彼此试探了一番,虽然沈沛没有明说,可姜州却觉得,秦王殿下已经不能接受自己只当一个亲王。 从此之后,他们甥舅二人就时常的见面,谈话也越来越趋于明朗化,这一日,姜州说起沈沛和姜婉潼的婚事来。 姜州的意思是让沈沛去请旨赐婚。 沈沛似笑非笑,“舅舅难道是不怕让人察觉什么吗?亲上加亲的确是个很好的理由,可京城所有人都知道本王不愿娶亲,若是贸贸然的去请旨赐婚,父皇和母后会如何想?皇兄会如何想?” 最关键的是…… 他的阿冉会怎么想? 沈沛最不愿意做的,就是让若冉误会的事情。 “王爷此言差矣……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想来陛下和皇后也是可以谅解的……”姜州不肯放弃这个机会,沈沛却不想和姜州瞎承诺什么。 开始给姜州画饼,“本王也不想委屈了表妹,只是本王昔日不成亲,也只是怕父皇母后猜忌,如今这风尖浪口上,贸贸然的去请旨赐婚,这不明摆着把把柄送上去吗?” 姜州沉默不语。 “若有朝一日,本王可以实现心中所愿,定不会委屈了表妹。”沈沛把饼画的又大又圆,本来就是假的,索性就顺着姜州的意思去画。 姜州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笑眯眯的看向沈沛,“既如此,老夫也自当是信任秦王殿下的。” 沈沛和姜州碰了碰杯,达成了初步的共识。 从此以后,沈沛不往东宫跑了,有什么事情便去找姜州商量,顺便还把俞长胜给打入“冷宫”种种一系列的事情做了之后,沈沛觉得假的不行,可所有人都深信不疑,甚至连帝后都派人过来问。 这样的日子,沈沛过得都快烦死了。 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沐,姜州派人来请,沈沛却死活赖在府中不肯出去,搂着若冉的腰控诉这些日子的心酸,“姜州的脑子肯定有问题。” 若冉含笑点头,在沈沛的心里,估摸着就没有几个是脑子没有问题的。 “这日子本王真的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沈沛不满的抱怨道,不仅仅是文武百官以为沈沛有这样的想法,就连帝后都开始担心起他们兄弟的关系来。 尤其是皇后,忧心不已,惹得沈沛颇为无奈,却又不能解释什么。 “王爷,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若冉慢吞吞的开口,沈沛听得有点儿烦,按了按自己的脑袋。 “你就不能让本王开心些?” “直郡王最近可还好?”若冉忽然问道。 沈沛想起这件事情来,心情就好了许多,若冉被沈云坑了之后,沈沛本想把那鹿血酒直接送回去的,可却被若冉拦下了。 沈沛看到那时候的若冉,只觉得得罪谁都千万不要得罪女人。 若冉捧着那一坛子鹿血酒,找了个酿酒的老师傅,不知花了多少银两,把那鹿血酒,成功的变成了“梅子酒”,而后送到直郡王府上。 直郡王府中妻妾也算是和睦,秦王府送来的梅子酒,直郡王妃也赏了一些给侧妃们。 这事情就变的让人哭笑不得起来。 最难消受美人恩,当天晚上,直郡王差点没消受过来,看着那从秦王府送来的“梅子酒”差点哭出来。 “听说,直郡王府很快就会迎来新生命,沈云和直郡王妃,估计还要感谢本王。”沈沛笑得不行,直郡王妃和侧妃们关系和睦,那梅子酒可是悉数分了的。 “那真是要恭喜直郡王了呢。”若冉心中那股子气总算是消散了不少,她看着沈沛,其实很想问问他,会不会对她的所作所为,有所微词,毕竟…… 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僭越了。 “只怕直郡王有的忙了,听说,府中侧妃也有了身孕。” 若冉:“……” “那还真是,挺热闹的。”若冉言不由衷的开口,玩笑的心思也淡了几分,直郡王府中到底能有几个孩子也不是她关心的事情。 沈沛压根就没有想到其他的事情,只是和若冉说姜州到底有多讨厌,事情到底有多烦…… 原本许多的事情,还可以交给皇兄去做。 “本王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到皇兄了……”沈沛幽怨不已,“户部的那些账本,本来还可以让皇兄去算的。” 如今沈沛却只能靠自己…… “太子殿下想来最近也是很忙的,毕竟朝中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太子殿下的立场也是非常艰难的。”若冉随意的回了几句,沈沛懒洋洋的靠在她身上,看着她绣梅花,这些丝线和绣布,还是若冉从扬州带回来的。 “王爷若是困了,不如再去睡一会儿?这些日子起得这般早,您如何受得了?” “不去。”沈沛伸手扯了扯丝线,又看了看边上的丝线,还是没感觉出来这些有什么不一样的,他靠在若冉身上懒懒的打了哈欠,“本王最近都没有好好的陪你。” 若冉听到这句话哑然失笑,“奴婢又不是小孩子,成日里都在王府,哪里还需要您陪着?” 沈沛却不理会,明明困的不行,可只要有时间,有机会,他都只想和若冉在一起。 “姜州想要本王和姜婉潼定亲。”沈沛随意开口,当闲话一般的说给若冉听。 若冉怔怔的听着,手里的动作也慢了许多,许久才轻声的询问,“那王爷是如何打算的?” “自然是给他画饼。”沈沛一脸莫名的看着若冉,“不然还要本王怎么办?” 反正,姜州想要的这辈子都没办法达成,这饼,永远也只能是饼。 此时已经五月,春暖花开,春风送暖,若冉坐在九曲回廊下,缓缓的绣着梅花,沈沛便在一旁陪着她,无论是闲暇看书,亦或者是说些悄悄话,对于沈沛而言,都是非常愉悦心情的事儿。 若冉并非没有听到这些风言风语的,事实上,这些话,她总是可以听到。 有意的,无意的,故意说给她听的。 也从来都不在少数。 听到的时候是什么感受?是伤心还是失落? 听到的时候,总是会有些茫然的吧…… 可若冉,却没有多少放在心上,毕竟传言就只是传言。 毕竟因为沈沛的关系,当真是没有人敢对她做什么,也只能是言语中伤,让若冉认清自己的身份。 “王爷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您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听呢?”若冉的心情有点儿不大好,任谁听多了这些话,都会不好受的。 “本王说给你听,那是不想你误会,我就想告诉你,根本就没有这回事,你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沈沛微微的打了个哈欠,从绣篮里扯出一团丝线,逗弄着趴在若冉脚边的大白兔,“煮煮,煮煮……来,煮煮吃。” 若冉每每听到沈沛逗弄兔子,都有些忍俊不禁,他甚至连兔兔都不喊,非常倔强的喊着煮煮。 “王爷……那是绣线,煮煮是兔子。” “没事儿,这兔子这么傻,也许觉得好吃也说不定。”沈沛一门心思的逗弄着兔子,若冉又开始绣起梅花来,这个荷包也快绣好了。 “王爷其实不必特意告诉我的……”若冉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说过……会相信您的。” 沈沛不过是那么随口一说,毕竟他真的不想提起姜婉潼,他把大兔子拎起来,强迫兔子跟狸奴一样的玩线团,发现煮煮并没有兴趣之后,沈沛满脸的嫌弃,“煮煮是不是有点傻?” 若冉:“……王爷,它是兔子,它不是猫。” 哪有兔子会喜欢玩线团的? “都是四条腿长毛的,居然差这么多?”沈沛随意的把兔子放在身上,虽然嫌弃,到底没扔到地上,戳着它的两只耳朵,而后便靠在若冉身上睡着了。 若冉感受到沈沛均匀的呼吸,知道他是睡着了,顺势扯过一旁的披风给沈沛盖上,手中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只是近日来,若冉觉得有些累,时常困倦,这不……沈沛睡着了,她也很想睡。 若冉打了个哈欠,也靠在沈沛身上睡着了。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沈沛又出门了,最近这些日子,他总是早出晚归的。 秦王府的侍从们都是很有分寸的,虽然知道了若冉和沈沛的关系,对待若冉的时候,除了态度有些微妙的变化之外,再没有其他的。 若冉的生活,还是同以前一样。 除了,越来越忙了…… 若冉如今不仅要做自己原本的事儿,还有许多额外的事情也要她去做……还有便是四喜和俞长胜他们几个,不小心得罪了沈沛,也会过来找她。 大概是笃定了沈沛在若冉面前,是不会发难的。 若冉只觉得自己忙的不行,所以也忽略了自己最近越来越困的事儿,每每沈沛回来的时候,她在睡。 沈沛出门的时候,她还在睡。 算一算日子,若冉已经有几天没有见到沈沛了,她只当沈沛很忙。事实上,沈沛也的确是很忙,忙的不可开交。 姜州的胃口越来越大,也许是愈发的急不可耐,有些事情也做的越来越急躁。 朝堂之上,太子和秦王的争斗,仿佛一夕之间进入了白热化阶段,谁都看得出来,是兄弟阋墙…… 太子和秦王,这对昔日兄友弟恭的亲骨肉,如今却比陌生人还要不如。 好事者见了也只会说一句,果然如此,毕竟……皇家哪有亲情,利益面前,什么都可以靠边站。 可就在这时候,却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苍玄帝忽然病了,病的还颇为严重,已经罢朝了三日。 太子开始收敛起锋芒来,韬光养晦,懒得和姜州起正面的冲突。秦王几次三番挑衅,太子都不为所动。 在这种情况下,太子更是不会有所举动,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便是此时此刻苍玄帝就此驾崩,沈靖也还是太子,名正言顺的未来君主。 沈沛便开始急躁起来,连夜去找姜州商议,他不能再等下去。 姜州多方打探,确定苍玄帝是真的病了,索性眼一闭,心一横,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来。 可是在此之前,姜州非要得到一个承诺不可。 不然,姜州是万万不会放心的。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沈沛从来没有把这些阴谋诡计告诉过若冉,他把若冉保护的很好,任凭外头是怎样的血雨腥风,可秦王府却总是一片宁静。 外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可昔日人们盯着秦王府,不过是想知道些风流韵事,如今盯着秦王府,却是想知道……这东宫之位,是否会换人。 若冉这一日出门出门去买东西,走到半路上却觉得头晕眼花,恰巧前面便是医馆,若冉想起近日来总是头晕,还以为是太过劳累,便进去瞧了大夫。 谁曾想大夫把了脉,脸色凝重非常,看着若冉狐疑的很,把若冉看的心里毛毛的。 “大夫您这是……怎么了?是否是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若冉心中忐忑,一颗心高高的提起,她可从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旧疾,近日来总是头晕目眩,难道是太劳累,勾出了什么隐疾? 可她,当真是不累的。 沈沛见她总是犯困,已经不让府中的人事事过来烦她。 “这位姑娘?”大夫似乎是不知道怎么称呼若冉,看她模样尚未成婚,可这脉象是怎么回事? “大夫您有话直说……” 若冉有些无措的看向大夫,大夫也有些于心不忍。 可这事情…… “这位姑娘,你可成亲了?” 若冉:“……什么?” 看病和成亲,有什么关系吗? “你有了身孕,二月有余,不足三月。胎像有些不稳。”大夫微微的叹了口气,尽量客观的开口。 若冉听到这些话,整个人是懵的,大夫说的每一句话,她其实都听得懂,可是结合在一起,就让人听不明白了。 什么叫? 有了身孕? 她怎么可能会有身孕? “那,麻烦大夫给我配一些安胎的丸药,我近日有些困倦,所以出门也没有太注意,让大夫看笑话了。”若冉僵硬的强迫自己说话,让脑子飞快的转起来,应对面前的突发状况。 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簪子来,麻溜的挽起一个发髻。 大夫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有了若冉的解释,大夫便仔仔细细的和若冉说起安胎的事情来,因为若冉不想要喝药,大夫便给配了丸药。 若冉付了银子,脚步虚浮的走出医馆。 她看着阳光明媚的京城,熙熙攘攘的人群,却恍惚觉得置身于寒冷冰窟。 只觉得这天,都要塌了。 她有了身孕? 她要,怎么办? 54. 她想见沈沛【加更】 只要想到沈沛,若…… 若冉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 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身孕。 看见周围人异样的目光,若冉顺手扯掉了自己头发上的簪子, 一头青丝散落,她没有成亲,梳什么发髻都是假的。 按照大夫给的时间开始推算起来,这才想起,是春猎的那一次。 再那之后沈沛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变得不睦起来,兄弟俩时常争吵, 皇后也许是一时之间没有想到。 况且大夫方才也告诉若冉,说她之前喝的那些汤药,对身子并没有什么损伤, 是以停药了之后,才会那么快有孕。 所以…… 直郡王到底在那里头加了什么? 直郡王妃和侧妃有了孕,如今她也有?一时之间若冉都要怀疑起来, 这到底是不是个全套,还是纯粹只是一个巧合? 于直郡王妃和侧妃而言,有了孩子那是天大的好事,可对于若冉来说, 有了孩子, 那根本就是一种灾难。 若冉的心里乱糟糟的, 想过了无数种可能, 彷徨, 失落, 害怕, 她甚至连迈步都变得十分艰难。 可是不行!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思考,她得想这个孩子要怎么办?她能不能留住这个孩子…… 也许对于很多很多人而言,这个孩子就是个不适合存在的。 不仅仅是皇后, 就连沈沛,也不会喜欢。 若冉当真是头一回这般的无措,可她却连一点儿情绪都不能表露出来,沈沛派了人保护她,若她有什么不对劲,沈沛定会知道的。 若冉现在甚至都不能确定,她可不可以留下这个孩子,沈沛并不喜欢孩子。 虽说不上厌恶,却也谈不上喜欢。 若冉强迫自己振作起来,一步一步的往王府走去,她心中乱极了,明明知道腹中有了孩子,却一点也不敢相信,恍惚觉得,这是一场梦。 可这场梦,她甚至都不清楚,这是好的,还是坏的。 若冉想了很多很多,又想起沈沛当日特意的解释: 他说,他会喜欢沈佑安,是因为……那是太子殿下的孩子。 他还说,是看人的。 那句话,是沈沛对她说的。 是沈沛,对着她说的…… 沈沛对她说过许许多多的话,若冉都记得,她还记得沈沛说过,无论是什么,都可以说与他听。 若冉想要见沈沛。 所有的惶恐和不安,在想到沈沛的时候,似乎都可以消散,只要一想到沈沛,她仿佛就可以生出无限的勇气来。 可是沈沛不在,若冉就如同没头苍蝇一样,在王府里不停的找,可她根本就找不到。 她知道沈沛不在。 可也只有这样的举动,才能让她安心下来。 到最后,若冉也终于歇了心思,不再漫无目的的乱跑,她去了书房等沈沛回来。 沈沛不在王府的时候,她其实是不能靠近书房的,可沈沛从不限制她,是以若冉顺顺利利的来到书房,看着熟悉的书桌和书籍。 若冉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 她要在这里等沈沛,她想把这些,告诉沈沛。 她想问沈沛,他们的孩子,要怎么办? 他们的孩子,他可会喜欢? 若冉坐在书房里等了许久,她以为时间过去了很多,一看刻漏才发现,不过半个时辰,若冉不愿如此枯等下去,便去书架上翻起书籍来,等待的时间当真是太过难熬。 她看向自己的腹部,依旧是平坦一片,若冉有些害怕的用手掌轻轻的碰了碰,孩子吗? 两个多月了…… 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除了有一些困之外,若冉并没有多少的不适感。 所以,真的是有孩子了吗? 她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只觉得心绪复杂至极…… 若冉甚至都不敢想,沈沛若是不喜欢这个孩子,她要怎么办? 就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了声音,若冉听到动静,直接站了起来往外面跑,却在要打开书房门的时候,听见了沈沛的声音:“等母后身子好一些,本王便去同她商议和柔嘉郡主的婚事。”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把若冉所有的勇气悉数打破,她失魂落魄的站在书房里面,什么勇气都没有了,她分明听到是沈沛的声音,却怎么都不敢想,外面的人是不是沈沛。 若冉有些疑惑,自己刚刚,到底听到了什么? 是沈沛说,他要和姜婉潼商议婚事吗? 为什么,她都听不懂…… 沈沛说完这句话,看着那眼线离开,讽刺的笑了起来,姜州想要一个承诺?那便继续给他画个饼吧,只要这些话顺顺利利的传到姜州的耳朵里,就够了。 沈沛甚至都不知道父皇是怎么发现他和皇兄的打算的,居然还开始配合他们装病,当然,沈沛觉得,父皇会装病的主要原因,还是不愿意批奏折。 这不……父皇一“病”,所有的奏折,全部都送到东宫去了,皇兄这些日子也不知有没有好好的休息过。 沈沛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想着,姜州如今已经开始有了别的动作,母后也清楚了姜州的狼子野心,渐渐的不再和他说姜婉潼的事情,想来也放弃了这一打算,这样也好,总不至于见天的烦着他。 事情很快就要结束了。 等到这些都结束,他便带阿冉离开。 沈沛想到若冉最近似乎精神不好,还有些担心,恰好今日早些回来,他便打算去看一看若冉,问一旁的四喜,“阿冉在哪里?” “若冉姐姐这个时间,应当是在看账册。” 沈沛点了点头,转身想去书房拿些东西,若冉看着外面的人影越来越近,早已经泪流满面,她死死的咬着手,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僵硬的站在书房里面,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沈沛。 若冉的心里乱极了,她说过,她会相信沈沛的。 会一直相信沈沛。 所以,京城里的流言蜚语,她不相信。 特意传到她面前的那些话,她不相信。 她只,相信沈沛。 可是,谁来告诉她,当这些话是沈沛亲口说的时候,若冉要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若冉哭的不能自己,她看着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近,书房一共就这么大,她甚至连躲的地方都没有,她也失去了躲的力气。 若冉想着,若是沈沛问,她就说。 若是沈沛不问,她就,什么都不说。 她站在书房里面,看着外面的沈沛…… 沈沛的身影越来越近,若冉可以清晰的看见他的手放在了门框上面,只要他推门,就可以看见若冉,只要他推门,就可以发现若冉在这里。 只可惜……沈沛在即将推开门的那一刹那,被俞长胜喊住,“王爷,宫里来了人,传您进宫,很是着急,让您这会儿就去。” “什么?”沈沛疑惑的看着俞长胜,“宫里来人了?谁的人?” “是陛下的侍从,说是有急事请您入宫。”俞长胜来的着急,沈沛也从未见父皇这般着急的找他。 便跟着俞长胜走了。 沈沛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眼前,沈沛走了,若冉的心也空了。 若冉缓缓的坐在地上,只觉得心里疼的很,她茫然无措,已经无暇去思考什么,不知是想的太多了些还是旁的,她只觉得肚子也开始隐隐作痛。 若冉想起大夫说她胎像不稳的事情来…… 她连忙从袖子里掏出大夫配的丸药,硬生生的吞咽下去。 许久过后,她才抱着自己的膝盖,小声的啜泣起来。 …… 申时,沈沛终于回了秦王府,却没有见到若冉,一问才知道,若冉下午都没有出现,沈沛是在她自己原先的卧房里找到人的。 起初沈沛还觉得有些奇怪,毕竟……自从他们回了京城之后,若冉都是和他一起住的,这地方,已经很久没有住人。 沈沛也不怎么过来,这还是第一次。 “阿冉?” 沈沛见她蜷缩成一团,脸色也苍白的很,还以为她是病了,紧张的很,“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若冉听见动静,缓缓的睁开眼睛,见到是沈沛,轻轻的摇了摇头,“就是有点累。” “你最近总是在睡,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沈沛习惯的探了探她的额头,发现并没有什么过高的温度,可看她的精神,总觉得不大好,“不如找大夫过来瞧瞧?” 若冉依旧摇头,“我没有事,我不想看大夫,就是有些累,睡一会儿就好。” “真的?”沈沛不相信的问道。 若冉认真的点头,“真的,我没有事情,我一点事情都没有。” 沈沛见她坚持,也没有多言什么,若冉自己有分寸,应当不会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他这次过来,还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若冉说的。 “今日父皇宣我进宫,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于我去做。”沈沛说苍玄帝要让他去东海巡查,很是着急,这两天就要出发。 “那,奴婢起来给您收拾行礼。”若冉说着就要起来,沈沛却没有答应,只说让她好好休息,出巡东海也不是去游玩的,不需要带多少东西,况且他也想早些回来。 “只不过……这一次不能带你一起去了。”沈沛还有些遗憾,听说东海还挺好玩的。 若冉倒是松了一口气,长途颠簸,她如今的状况也没有办法。 “我很快就会回来,大概一个月左右。”沈沛会这般激动,也不仅仅是因为他可以离开京城,更重要的是苍玄帝已经答应,等他从东海归来,便让他带着若冉去封地。 虽然封地差了些。地方也偏僻……可沈沛也不怎么担心,主要是离的远些,免得这些大臣们想些有的没的,父皇会松口,一是因为他自己的要求,第二便是因为那些大臣的缘故,这是最好的机会。 沈沛原本是想告诉若冉这件事情的,可他却不想出什么差错,万一东海回来,又出什么事端可怎么办? 他想给若冉一个惊喜。 “嗯……”若冉浅浅的应了声,当真是没有什么力气,她懒懒的躺在床上只希望就这么睡下去。 “你到底怎么了?那么不舒服吗?还是喊大夫过来看看吧。”沈沛不放心,就要让四喜去找大夫,却被若冉给拦住了。 “我今天去看过大夫了,大夫说因为太累的缘故。”若冉随口扯谎,也不怕沈沛去追问什么,暗卫虽然保护着她,却也不会去挖她的隐私。 沈沛就算想去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本王都已经这么吩咐了,怎么还什么人都来烦你?”沈沛不耐烦的骂道,若冉看着他,浅浅的扯出一个笑容。 “奴婢从前都做习惯了,原本也是不累的,大概是因为,王爷近日来待我太好……” 所以,才让她生出许多的妄念来,所以,才会让她这般的难受,连一点点委屈,都受不住。 若冉只要一想到沈沛今日说过的话,就觉得整颗心被揪住一般的疼痛。 痛得她都难以呼吸。 “本王不待你好,还能待谁好?”沈沛只觉得她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吃过饭没有?” 若冉摇了摇头,沈沛便把她从床上抱起来,一路抱回了正院,若是之前,若冉也许还会挣扎一番,她如今却是一点儿也不想动弹。 “想吃什么?让厨房去做。”沈沛对她的好,从来都是半点不加掩饰。 若冉也不推辞,说了一大堆的菜,沈沛是特意从宫中出来陪她吃饭,原本还以为若冉又要说一些废话,可今儿个居然这么乖。 问什么答什么,连推三阻四都少了,沈沛惊奇的问道:“你今天怎么学会不惹我生气了?” 若冉扯了一个浅浅的笑容,“王爷为什么要取笑我?” 沈沛给她夹了菜,认认真真的嘱咐她,“多吃一些,你是不是瘦了?” 还是得找个大夫来看一看,如果真的病了,之后长途跋涉去封地,只怕会受不住。 若冉看着沈沛,心中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去追问,可临到头来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她很想问问沈沛,和姜婉潼的亲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若冉不能问,她没有资格问。 若冉表现的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沈沛自然也没有发现问题,和他们一起用膳的,还有那只叫煮煮的兔子,沈沛最近对煮煮,容忍度愈发的高了。 一开始只是让厨子单独做些吃的给煮煮,如今却是一日三餐都供应着。 他们吃什么,煮煮也会有一份。 若冉一直都担心,沈沛这么喂,会把煮煮给喂死了,偏生这只兔子命大,这么折腾都活的好好的。 “王爷待煮煮真好。”若冉忽然开了口。 沈沛正拿着一块肉逗兔子,听到这句话有点儿尴尬,他轻轻的咳嗽一声,没忘记自己先前到底有多嫌弃这只兔子,“本王只是想把它喂胖了,到除夕的时候可以吃兔肉火锅。” 沈沛哪里是喜欢兔子,这不是因为若冉喜欢,才对这只兔子诸多容忍,好好照顾吗?不然他为什么要对一只兔子好? 若冉笑而不语。 沈沛看见她的笑容,更觉的尴尬无比,把手里的肉放到煮煮的碗里,“自己吃,多大的兔子了,还要人喂?” 这番此地无银的做作姿态,若冉看得多也不会有什么奇怪。 吃过饭之后若冉就又困了,她先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如今知道了,她也不想亏待自己,沈沛见她实在是不大舒服,也不忍心强迫他陪着自己去书房,“那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就在沈沛要离开的时候,若冉却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沈沛诧异的转身,“怎么了?” 若冉看着沈张了张口,有些话恍惚就要这般脱口而出,可她到底还是忍住了…… 若冉改用双手抱住沈沛的手臂,迫使沈沛坐在床沿上,她轻轻的把头靠上去,喃喃轻语,“您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只要一会儿就好……” 不用很久,只需要,一会儿就好。 她要想一想,之后要怎么办。 她要想一想,她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这是若冉第一次有这样的要求,沈沛自然是愿意陪着她的,他心中高兴,嘴上却是诸多的抱怨,“本王还有事儿呢。” 可这轻快的语气,任凭是谁都能够听出来沈沛的意思。 若冉紧紧的抱着沈沛的胳膊,就像是溺海的人,抱住一块浮木一般,她不愿意放手,也舍不得放手…… 可是…… 最终她还是只能,选择放手。 “您不是有事要去忙吗?不如……您去忙吧。”若冉笑着放开了手。 沈沛却觉得奇奇怪怪的,他甚至都没有察觉自己被若冉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若是放到之前,他指不定要怎么生气,如今却只是担心若冉。 “你真的没事吗?” “王爷……不如您给我一些银子,也许我就什么都不累了。”若冉故作轻松。 沈沛听到这句话,只觉得从前那个自作多情的自己又出现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 沈沛走了之后,若冉却是怎么都睡不着,明明非常困倦,明明累的不行,明明…她想要好好的休息。 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沈沛的气息,这个地方满满都是回忆,可若是沈沛成亲之后呢?这里会有别人。 他会那么温柔的哄着别人,他的担心,他的耐心,他的好,他的喜欢……统统都会给别人。 这是若冉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她抱着枕头,无声的流了泪。 她受不了的,她怎么都,受不了的。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若冉面对沈沛的时候,和平日没有区别,可独自一人的时候,便愈发的沉默寡言起来,她不知道是在等什么。 也许就连若冉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等什么。 这一天很快就到来了。 圣旨已经颁下,秦王殿下代天子出巡东海,近日出发,这一天早上,沈沛醒的很早,若冉也醒了,可她却怎么都不想动,躺在床上睁开眼看向沈沛。 芝兰玉树,器宇轩昂。 若冉一直都知道,沈沛是出色的。 无论是帝后,或是太子,待他都是万般宠溺。 可便是这般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秦王殿下,这会儿却在自个儿穿衣服 。 沈沛一向不喜欢旁人伺候,从前是若冉…… 可当沈沛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便极少让若冉伺候他穿衣,早朝太早,沈沛觉得让若冉陪他一起醒来,是一件惨无人道的事儿…… 可是今日,沈沛却生出了不小的怨怼来,“阿冉……我要去东海了。” 若冉却只是笑,懒懒的闭上眼睛,掩盖住所有的情绪,“那您早些回来。” 沈沛不满的靠近她,像是在赌气,“本王都要走了。你都不会舍不得我吗?” 若冉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心口微微一滞,可她却还是那句话:“那您,早一些回来……” 她当然,是舍不得的。 可舍不得,又能如何? 55. 想要珍珠【文案剧情】 沈沛懒懒的看她…… 若冉翻来覆去说的就是这么两句话, 沈沛有点不太爱听,气呼呼的把人从床上扯起来, “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吗?” 若冉想了想,又说了两句,“那您路上小心一些,多保重。” 沈沛:“……” 说来说去还是这些,当真是讨厌的紧,“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和本王说吗?” 沈沛有点儿烦躁, 都不会舍不得他的吗? 若冉认认真真的看了沈沛许久,还有没有别的话要说?应该是没有的,她所有想说的话都已经悉数淹没, 再也生不出半点坦诚的勇气。 “东海不知气候如何,王爷多带些衣服……这次奴婢不能陪着您去,您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自己。”若冉不太放心的说着话, 把先前就已经绣好的荷包给了沈沛。 傲雪红梅,和沈沛月白色的华服很是般配。 沈沛看到是梅花,想起这是若冉喜欢的,便开开心心的挂在腰间。嘱咐若冉好好的照顾自己, 快一点好起来。 若冉笑着答应下来, 等到沈沛一走, 她脸上的笑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只觉得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 再也没有半分力气去维持笑容, 沈沛如今进宫面圣, 午后便会出发去东海。 等到沈沛回来,也许赐婚的圣旨就会到秦王府。 若冉如今的状况根本就隐瞒不了多久,她不能让别人伤害她的孩子, 她的心里萌生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之后就愈演愈烈,若冉虽然知道这是不对的,可她再也没有办法把这个念头给摁回去。 如今见了沈沛已经是强颜欢笑,日后有了秦王妃,她如何笑得出来? 姜婉潼跟她有旧怨,怎么会容忍她先生下孩子?就算秦王妃不是姜婉潼,是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容忍的。 到时候等待她的是什么?一碗红花?一碗落胎药? 她身份如此,生下的孩子算什么?庶子?她连侍妾都不是,生下的孩子更是不会被任何人承认。 若冉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数起了匣子来,里头有许多不能动的珠宝首饰,更多的是银票和银子,算了一算,大概有几千两,家中还有一些。 匣子里头还有她的卖身契,这东西本来是在沈沛手里的,从江南回来之后沈沛就给了她,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若冉是自由的。 若冉先前不在意,只是把卖身契随意的丢在匣子里,如今看到这文书,却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沈沛去辞别帝后之后,便拐道去了东宫,只是如今他们兄弟二人说话的时间根本不多,沈靖也没有如同往常一样的说教,只问他过来有什么事情。 原本二人已经说好,在扳倒姜州之前,除非必要还是不要见面的好,沈沛今日特意过来,沈靖还当有什么大事。 当哥哥的还以为,弟弟是特意过来辞行的。 “皇兄,臣弟就要去东海了,此去东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有一件事情需要托付皇兄。”沈沛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就直接去求了沈靖。 沈靖微微一抬眼,倒是有点儿好奇,“何事?” “阿冉一个人在京城,臣弟唯恐她有什么危险,虽留了侍卫保护她周全,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臣弟不放心,还希望皇兄好好的保护她。”沈沛如今越和姜州接触,越觉得这个舅舅就是个疯子。 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万一发现是他和皇兄下的套,恼羞成怒起来要动手可怎么办? 沈沛旁的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父皇母后有禁卫军护着,皇兄也足以自保,只是若冉她只有自己一个人。 沈靖差点儿被气笑,“孤还以为你是来和孤话别的。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孤?” “阿冉还有个弟弟在学堂念书,皇兄莫要忘记他了,阿冉很喜欢她的弟弟。”沈沛不太放心的交代,他几乎把所有的潜在危险都算进去了,可怎么都没有想到,最大的问题其实出在自己的身上。 沈靖听着听着就开始烦躁,这是什么弟弟?他不耐烦的把人给打发走,“你不是马上就要出发了?赶紧走别杵在这儿碍事,免得被人发现。” 沈沛也知道自己不能久留把话说完就要走,走到门外还不放心的交代兄长,“皇兄你可千万别忘了。” 沈靖没好气的点头,只觉得弟弟越大越不可爱,曾几何时还会拉着他的手软软的喊着哥哥,如今倒是好,好不容易见了面却是有事儿要使唤他。 沈靖只觉得心里头堵得慌。 他虽然不满,却还是找了东宫的精锐去秦王府,在外人眼里,便是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正式的开始叫板。 全然不知道真正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若冉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把自己所有的财产都清点完了,她去账房换了一些碎银子,又把一些银票全部收拾好,便又开始给沈沛做衣裳,顺便还把前几日没有看完的账本理了理。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忙碌且充实。 沈沛从宫中回来之后便要出发,若冉便又忙着吩咐人准备好行礼,虽然这一次的行礼不是若冉亲力亲为准备的,可却是她仔细交代的,所以若冉忙活起来也是得心应手的,等准备好这一切。 沈沛也要离开了。 若冉一直都躲在府中不愿出去,佯装看账本,眼睛却时时刻刻的瞄向一旁的刻漏。 此番沈沛代苍玄帝出巡东海,不仅仅要带上秦王府的侍卫,还有便是同沈沛一起出发的禁卫军和官员们。 一行人都在城门口等着,可沈沛却迟迟不出现,他们也没有胆子去催促,只能等着。 沈沛如今也在等,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冷着一张脸等在秦王府外头,也不让人去催,他就想瞧瞧,若冉到底还记不记得他今日出发。 俞长胜和四喜两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个时候也应该去劝一劝,却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去劝是不是会送命。 “俞侍卫长,城门口可等着一大堆人马,我们这边再不出发,合适吗?”四喜小声的问俞长胜。 俞长胜看着沈沛越来越黑的脸色,心说合适不合适,是他们说了算的? “要不,你去劝劝?”俞长胜小声的建议道。 四喜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他们俩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并不会因为沈沛对若冉和颜悦色,就觉得这是一个仁慈的主子。 四喜和俞长胜谁都说服不了谁,谁也不愿意去触霉头,最后只能猜拳处理。 三次过后,四喜可怜巴巴的走上前去,“王爷,这时辰不早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沈沛淡淡的瞥了四喜一眼,声音微冷听不出喜怒来,“你很着急?” “不急。”四喜敢说着急吗?那当然是不敢的。 “奴才一点也不着急。” 沈沛没理他,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秦王府的大门,看的所有人大气不敢出,就在四喜想偷偷去找若冉的时候。 若冉终于出现了,沈沛的脸色已经黑的宛如锅底,看着若冉没好气的抱怨,“你还知道出来吗?” 若冉逆着光看向沈沛,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分外的陌生…… 他穿着亲王华服,朗俊如松,矜贵疏离,若冉仿佛在这一刻清晰的看到了他们彼此之间无法逾越的沟壑。 “王爷。” 若冉走上前,扯了扯沈沛的衣摆,沈沛虽然还在不满,却还是低下了头,“怎么了?” “奴婢有话同你说。” 沈沛想了想就从马上跳下来,两人的距离愈发近了,秦王府的一群侍从早已经见怪不怪,各个眼观鼻,鼻观心,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事?”沈沛不大开心的问道,“有话你就快说,本王很忙的城门外还有人等着。” 俞长胜和四喜谁都没有说话,秦王殿下什么时候把城门外等着的人算进去了? “奴婢听闻东海盛产珍珠,那些珍珠很是漂亮……王爷回来的时候,能不能给奴婢带一些珍珠回来。” “珍珠?”沈沛怎么都没想到若冉是要跟他说这些,“府中没有珍珠吗?” 库房里各种各样的珍珠都有,若冉还记得曾几何时沈沛赏赐过她一斛珍珠,因为看不出产地,悉数被她换成了银票。 “有的,可是听闻东海的珍珠最漂亮。”若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闻的羡慕。 沈沛却还是有些不高兴,“要不是因为珍珠你便不打算出现了是吗?” 若冉有些沉默,沈沛见自己猜中了她的心思,心情愈发恶劣,“好端端的要什么珍珠,本王给了你那么多夜明珠,东海的珍珠可以?南海的夜明珠不配了?” 若冉没有说话只是眼巴巴的看着沈沛,看的沈沛恍惚生出许多错觉来,只当自己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过分事儿…… “知道了知道了……”沈沛答应下来又不想让若冉太过于得意,便又补充了一句,“本王去东海是有事可不是去玩的,不一定找得到珍珠。” “就算找到了珍珠,也不一定是最大的。”沈沛见她的眼神黯淡下来就又补充了几句,只觉得女人的心思当真是难猜测的很。 “罢了罢了你等着吧,爷一定找一颗最大的珍珠回来给你。”沈沛到底是不忍心让若冉失望的,他在秦王府外面等了那么久,也不过是想让若冉送送他罢了,如今若冉过来送他,沈沛也没有什么好挑剔的地方。 沈沛虽然留了人护着若冉,却还是担心她的安危,想了想又把自己的令牌留给了若冉,“这个给你,若是有什么人来找你麻烦,不要理会知道吗?” 若冉看着那块令牌心绪愈发的复杂起来,“这是您的令牌……奴婢不能收。” “哪儿有这么多废话?”沈沛有点儿不耐烦,把令牌塞到她的手里面,他伸出手摸了摸若冉的脸,想要说的话有很多很多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简简单单的交代了一句,“阿冉,等我回来。” 等他回来之后,就一切都结束了。 若冉却只是微笑,没有回应。 沈沛却未曾察觉到,径直的策马离开,若冉就站在王府门外一直看着沈沛,看着他的身影一点一点的消失在眼前。 看着尘土从飞扬到烟消云散。 眼前的人再也寻觅不到踪迹。 若冉缓缓的转身走进王府,心中一片的平静,沈沛离开了,她也应该要离开才对。 没有沈沛的地方,若冉是不想继续留着的;有秦王妃的地方,若冉也是不想继续留着的。 …… 三天之后,若冉做好了沈沛的新衣服,她仔仔细细的熨烫完放进了衣柜里面,出了一趟门去找若晨交代了一些事情,顺便让若晨去租船。 若冉知道沈沛留了人保护她,至于到底有多少人,她一点也不清楚。 有人会在暗中保护她,也总有人会想要她离开。 第四天,若冉进了宫。 出宫的时候皇后特意让陶嬷嬷送了送若冉,等陶嬷嬷回宫,却见到皇后却靠在贵妃榻上发呆,见到陶嬷嬷回来随意的问了一句,“送出宫了?” 陶嬷嬷点了点头,“娘娘……这……” “倒是个聪明的……既然她有心,便让她走吧。”皇后也的确是没有什么法子,如今若冉可以走出这一步自然是最好的,虽然皇后不知道若冉到底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决定。 可于她而言,这是一件好事。 “王爷离开之前,去过东宫。”陶嬷嬷适当的提点道。 皇后一听就明白过来,两个儿子都是她生的,她如何能不知道沈沛在想什么? “让靖儿派人护送福安去寺庙给陛下祈福,太子妃和小皇孙就不用一起去了,留在东宫抄佛经。”皇后缓缓的开口。 目的非常的明确,就要把人手分散开。 沈靖顾此失彼…… 秦王府原本就还有沈沛的人在。 “娘娘……您就打算让那丫头这么走了吗?”陶嬷嬷有些疑惑,印象中皇后可不是这么心慈手软的人。 皇后的心里当然有别的想法,可再多的想法也都被她自己给按捺下来,“小九很喜欢她。” 因为沈沛喜欢,所以皇后容忍不得若冉的存在。 可也因为沈沛的喜欢,皇后根本束手无策。 “倒时候,助她一助……那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应该怎么办。”皇后也不想多言什么,如果若冉不聪明也不会过来找她。 毕竟,丈夫和长子,可都还瞒着她,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若冉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牵扯了多少,她只知道沈沛若是要成亲,她是绝对不会继续留在秦王府的。 腹中的孩子一天一天的长大,虽然还未显怀,可若冉知道了她的存在就不会轻言放弃。 若冉堵不起沈沛的宠爱能有多久。 一不小心,失去的便是孩子的性命。 卖身契和沈沛的令牌都在自己的手里,伪造文书也容易得很……她的字是沈沛亲自教的,同他虽说不上是一模一样,却也有六七分相似。 令牌是真的,文书是假的又如何?还有什么人会来查吗? 若冉半点也不担心,越是这种时候她就显得越平静,每日吃好睡好,半点也没有让人觉察出不一样来。 沈沛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根本没有不长眼的出现来找她麻烦。 这一天,若冉听说福安公主去寺庙替陛下祈福,若冉便明白过来这是皇后给的机会,她什么都没有收拾,只拿上了银票和卖身契,去书院给若晨请了假,借口父母祭日要回去祭祖。 夫子很愉快的准了假。 若晨虽不明白若冉为什么要这么做,却什么都没有问跟着若冉一起走,他们也没有回清水乡,反而直接去了码头。 “阿姊……你要做什么?” “阿姊的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若冉的声音很是平静,所有的痛苦和不安早在先前就已经烟消云散,她如今,只想要离开这里。 一直跟着若冉的侍卫们这时候才惊觉出现了问题,刚想要上前去就被另一队人马给拦住,若冉面不改色的给了银票冷声吩咐船家开船。 若冉还有晕船的毛病,在船上吐得天昏地暗,饶是如此她也没有让船家停下。到了下一个城镇之后便让船家开着空船去了别处。 而她和若晨则是在这里住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往南辕北辙的方向离去,陆路,水路,辗转反侧。 彻底的离开了京城。 等太子意识到出事之后,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沈靖起初还以为是姜州的人动的手,后来才知道是若冉自己走的,她甩开了秦王府的侍卫和东宫的禁卫军,并且还有人帮忙。 沈靖查到最后居然是皇后的手笔,他甚至都来不及查问什么,就急匆匆的跑到兰玥宫。 皇后此时此刻正在逗弄一只鸟儿,看到沈靖气急败坏的跑过来,不复从前的优雅从容,皇后眉头轻蹙,“靖儿怎么有空过来。” “母后若冉不见了。” 沈靖心中着急,可皇后却是不紧不慢的回应道:“那又如何?不过是一个侍女罢了,居然还值得你堂堂东宫太子来关心?” “母后可知道她去了哪里?” 皇后听到这句话脸色倒是愈发的平静起来,她给笼子里的鸟儿添了一点粮食,这才转过身看向沈靖,“靖儿这是在质问母后吗?”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想知道她去了哪里……毕竟……” “毕竟那是小九喜欢的人,是吗?”皇后慢吞吞的接下沈靖的后半句话,脸上无波无澜不悲不喜,她看着沈靖微不可闻的叹口气,“小九任性,你也糊涂了是吗?” “母后……”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门不当户不对,你觉得他们能长久到哪里去?”皇后缓缓开口,语重心长的看着太子,“母后知道你心疼弟弟,可那姑娘只是个婢女,她和小九的身份天差地别,便是母后同意……你父皇能够同意?宗室能够同意?文官不会弹劾?” 便是沈沛要娶若冉当侧妃,怕是礼部的弹劾奏折就要堆起一摞来。 “况且,本宫是不会同意这件事的。”皇后的态度非常明确她本就看不上若冉,能做到不伤害她助她离开,纯粹是看在沈沛的份上。 若非是因为顾及沈沛的心情皇后那里能容忍若冉活着? “母后!”沈靖看着皇后眼里满是受伤,“您这么做,小九怎么办?” 皇后心中也是无奈,但凡若冉的身份高一些……她都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在靖儿的心目中,母后便是这般冷血无情之人吗?” 沈靖没有说话,他知道母亲不是,可正因为知道不是,所以沈靖才难以接受。 因为宋慕祯,是沈靖自己选的妻子。 太子妃的家世并不算显赫,在宋慕祯入驻东宫之前谁都没有想到宋慕祯会成为太子妃。 “母后做的事情……儿臣无法忤逆,可儿臣答应过弟弟的事情,总是要办到的。”沈靖来的匆忙,去的也匆忙,陶嬷嬷的茶水都还没有端上来,便瞧见太子殿下走了。 “皇后娘娘,这是……” “随他去吧。”皇后也懒得管,当兄长的心疼弟弟,皇后还能拦着不成? 大齐天地辽阔,离了禁卫军的视线,没有蛛丝马迹若是再想要找一个人,只怕是比登天还难。 沈靖回了东宫之后,便让东宫的侍卫长联合秦王府的侍卫出去找人,还不能大张旗鼓只能偷偷的去寻找,沈靖心中虽知道希望渺茫。 却总不能坐以待毙。 他坐在书桌前开始看起地图来,沈靖对若冉所有的了解,全部都出于沈沛的描述,如今想要凭借着只言片语去查一些线索,当真是比登天还难。 侍卫回来了一波又一波,都说什么都没有查到。 若冉走的猝不及防,她甚至连行礼都没有带,就带走了弟弟,走的干脆利落,走的毫不留恋…… “去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何会想要离开。” 可沈靖却根本查不出什么来,因为他根本不会往秦王府放探子。 如今想找一个人,无疑于大海捞针。 沈靖坐在书桌前久久不曾言语,宋慕祯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向温柔内敛的丈夫,茫然失落的模样。 宋慕祯走过去在沈靖的身边蹲下,缓缓的牵起他的手轻声问道,“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沈靖听到宋慕祯的声音才缓缓的回过神来,她看向自己的妻子神情有些茫然,声音也有些脆弱,“慕祯……孤要怎么办?” 宋慕祯大概是知道一些的,如今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沈靖。 沈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沈沛……他想起弟弟那时候开心的模样,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里洋溢着毫不掩饰的愉悦和欣喜。 更想起沈沛临行前,还特意过来拜托他的事情。 他说:皇兄,臣弟知道自己的心意了……我喜欢阿冉想要和阿冉在一起。 沈靖想起这一切只觉得心浮气躁,他到底要如何和沈沛交代? “孤要如何同小九交代?”沈靖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和弟弟说。 沈靖难道要告诉沈沛:皇兄没有护好你心爱的姑娘,皇兄把你心爱的姑娘看丢了。 这样的话沈靖如何说得出口?先不论沈沛能不能够接受,当兄长的自己都不能接受。 “殿下……也许,这反而也是一件好事……”宋慕祯心中也同样难受,可她明白如今不是自责的时候,“那姑娘聪明伶俐有的是自保的法子,小九素来任性,您和父皇这般宠爱他,小九大概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如今那姑娘离开……小九也许会成长不少。” 沈靖沉默不语。 许久才看向妻子轻声的问她,“你说的可是真的?可是人海茫茫……” 要到那里去找人?又如何能够找得到? “殿下您放心,只要他们有缘分,只要小九的心意不变,他们一定能够再相遇的。”宋慕祯相信这一点。 若是沈沛就此变了心,那这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56. 东海集市 沈沛也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只…… 沈沛这次说是代父出巡东海, 更重要的是掩人耳目过来找人的,出巡不过是一个幌子。 只是秦王殿下从来没干过主动寻人的事儿, 到了东海之后便找了驿站住下,等对方主动找过来。 这人也不是别人,就是朝中为数不多会说沈沛好话的那个——西北军的元帅苏穆。 “王爷,陛下的意思是让您主动去寻苏元帅,您如今在驿站等着是不是有些……”不大好? 俞长胜本想说这算不算欺君?可想起秦王殿下平素的所作所为,俞长胜很自然的把余下的话吞了回去。 沈沛过来东海之后, 所有的事情都做的散漫敷衍,除了找珍珠,其余的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本王堂堂秦王殿下,为何要去主动寻一个臣子?传扬出去了还以为本王要拉帮结派,不去。” 沈沛干脆利落的拒绝, 最重要的是…… 他要去哪里找?他连苏穆长什么模样都不太清楚,往常能认识那是因为在宫宴上文武百官都有规定的座位,就算人长得差不多,官服也是不一样的, 实在不行还能够看官服来认人。 如今他们要掩人耳目低调行事, 特意饶了一大圈在东海这边碰头……沈沛倒是没有多大意见, 可他不认识人, 要怎么去找? 万一找错了多尴尬? 还不如等人来找他比较好。 “可您不是说……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俞长胜的声音越来越轻, 到最后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沈沛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本王难道不忙吗?” 这几日长途跋涉过来, 他难道不累吗? 找了这么多天的珍珠,难道不是在忙吗? 沈沛懒得搭理俞长胜,只觉得他的脑子有点不太好, “本王让你去找珍珠,你找到了没有?” 俞长胜被数落的说不出话,沈沛刚想发难,就瞧见四喜兴奋的从外面跑回来,和沈沛说东海有集市,是一些刚从海里捞上来的贝壳。 “爷不喜欢吃贝壳。”沈沛干脆利落的拒绝,他只觉得贝类的这些东西有点麻烦,也没有什么肉,关键做的还不好吃。 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王爷,那贝壳不是吃的,奴才打听过,那些是养珍珠的蚌,可以自己切,切到什么算什么,就跟赌石似的。”四喜这是发现了新奇的玩意儿,过来和沈沛邀功的,沈沛听了之后也有些好奇。 京城有赌石,那是因为石料可以运送,但是这个切蚌,沈沛还真没有遇见过。 “这是什么个玩法?” 四喜便仔仔细细的和沈沛介绍起来,东海镇靠近海边,渔民们围海造田,蓄养海水珍珠,然后衍生出了许多的产业,这切蚌便是其中之一,由经验丰富的渔民挑选出一批蚌来,有好中次三等。 只要付银子就可以买下,然后开出什么珍珠,就看自己的运气了。 沈沛听完之后觉得还挺有趣,便带上俞长胜和四喜一起去集市,至于别的侍卫就等在驿站里,那些同他一起出来的官员们,就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大家互不干涉,对于沈沛而言,才是最好的。 一到东海集市,沈沛就闻到一股鱼腥味,下意识的顿住脚步,差点扭头就走,最终还是强忍住离开的冲动,慢吞吞的问道,“哪里在卖蚌壳?” 四喜先前就打听好了地方,麻溜的领着沈沛过去,俞长胜跟在身后摇头叹气,只觉得要是被什么人看到了,又有人要编排秦王殿下不务正业。 虽然秦王殿下一向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沈沛到了那摊位前,看到许多人在开蚌,开出来的珍珠有大有小,参差不齐,还有一些长得奇形怪状的。都不知道有什么用…… 沈沛看着这一排的蚌壳,只觉得头有点痛,密密麻麻的蚌壳堆在地上,明码标价。 “去问问,哪些可以开出最大的珍珠来。”沈沛的目的只有一个,只想满足若冉的愿望。 四喜去打听之后,这摊贩又把他们领到另外一个地方,介绍了另一种珍珠。 沈沛:“……” 合着这些摊贩之间还互相介绍做生意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珍珠跟珍珠之间还不一样的?粉色和白色?珍珠还有那么多颜色? “都,买吧……”沈沛不太确定,便让四喜付了银子,买了开贝壳的工具之后,提着一大堆蚌壳回到了驿站,挽起袖子开始切蚌壳。 秦王殿下觉得,按照自己的运气,应当是能开出好看的珠子来,结果出师未捷身先死…… 一刀下去,工具坏了。 四喜:“……” 俞长胜:“……” “爷……您可以,轻一些的,这个蚌壳其实没有那么硬,比不上玉石……”俞长胜小心翼翼的解释,心说就算是玉石,这么一刀下去也给废了。 沈沛看着有点儿烦,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在蚌壳上切开一道口子徒手扒开,在那蚌肉里面翻翻找找,只找出一颗珍珠来,长得有点儿奇形怪状的,而且色泽也不好。 “这是什么东西……” 沈沛问道。 四喜和俞长胜面面相觑,虽然觉得有点儿离谱,可好歹也是认识东西的,“珍珠。” “对,珍珠。” 两个人非常肯定的说道。 沈沛看着这个还没有他小指指甲盖大小的珠子,陷入了沉思当中,“这上面为什么还有个坑?” 这个问题谁都回答不了。 “方才那个摊主切出来的,为什么都是圆圆的?” 俞长胜&四喜:“……” “而且,为什么里面只有一颗?”沈沛觉得非常的奇怪。 俞长胜和四喜谁都没有说话,四喜倒是知道一些,这珍珠蚌的种类还是不一样的,所以切出来的珠子也是不一样,但是这话显然是不能当着秦王殿下的面说的。 谁知道会出现什么血雨腥风来。 沈沛没太纠结,把那颗奇形怪状的珍珠一扔,就开始切别的,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奇奇怪怪的。 好不容易有一颗圆一些的,却很小。 沈沛已经彻底麻木,这都是什么东西? 他看着满房间的珍珠蚌,还有那一堆蚌肉,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俞长胜和四喜这个时候却想溜走,他们俩看秦王殿下的脸色只觉得主子一会儿要揍人…… 就在这个时候,驿站的门被敲响,外头走进来一对中年夫妇,夫妻二人看起来英武不凡,那夫人虽然穿着绫罗绸缎,可眉宇间却有一股英气,是京城那些贵妇人身上看不到的。 沈沛听到动静随意的抬眼一扫,看清楚了一个大概,便朗声打着招呼,“苏元帅,苏夫人。” 沈沛这会儿正在用清水洗着这堆不怎么像珍珠的珍珠,见到是他们夫妻二人过来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苏穆比沈沛早了几天来到东海,一直在忙着部署,其实他早就知道沈沛过来了,原本是想早些来拜访的,一来是因为实在太忙,二来也想看看秦王殿下到底想干什么。 结果…… 秦王殿下让苏元帅开了眼界,吃喝玩乐,他样样都做了,东海有名的一些酒楼,都有秦王殿下的身影,可该做的正事倒是一点也没有做。 今儿个还去东海集市买了一大堆珍珠蚌来。 “参见秦王殿下……殿下您这是在……”苏穆有些好奇的问道。 沈沛淡淡的抬眸,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向苏穆,好似在问: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沈沛想起皇兄先前说过苏穆是为数不多会给自己说好话的,沈沛虽然不缺这两句好话,但这是苏穆的好意,沈沛想到这里也不介意和苏穆好好的说话,便纡尊降贵解释了一句,“洗珍珠。” 苏穆:“……” 他知道秦王殿下这是在洗珍珠,只是很想知道秦王殿下为什么要洗珍珠,难道他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和责任了吗? “殿下……您这次过来东海…不是还有要事要做…”苏穆斟酌语句,想要让沈沛务正业一点,可沈沛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珍珠上面,实在是不太想听。 “苏元帅为何会在此处,想必父皇已经把事情全部告诉你了,苏元帅见多识广,想来是知道要怎么办的。”沈沛干脆利落的就把事情给推脱出去,“苏元帅若是有什么想做的,尽管去做,不需要过问本王。” 苏穆:“……” 秦王殿下还可以更不靠谱一点吗? “可是,陛下的意思是让臣同殿下一起商议……”他一个人全权做主,算是怎么一回事? “无妨,本王相信苏元帅可以处理好的,父皇相信苏元帅,本王同样也相信。”沈沛的本意挺简单,毕竟他不觉得亲爹会坑他,会说这样的话,纯粹是相信父皇。 谁曾想苏穆听到这句话却有些感动,直说自己定不辱使命。 当武将的,最无奈的便是被君王猜忌,苏穆能得道自己效忠的君上的信任,于他而言是幸事。 沈沛其实不太习惯和文武百官打交道,说来说去都是自己不爱听的,他本以为和苏穆要多费一番唇舌,结果苏穆半句废话都没有,就这么答应下来,沈沛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他把那些珍珠洗干净之后,从里头挑出来一些实在是不能看的珠子,吩咐四喜去找人磨成珍珠粉。 收拾完手里的珍珠,这才分出心神来打量苏穆,秦王殿下的想法非常简单,看在苏穆这般识时务的份上,打算费点儿心思记住人,可沈沛一抬眼,看到的却是苏穆的夫人尹氏。 一时之间移不开视线,只觉得有一些惊讶,若晨为何会长得像苏穆的夫人? 沈沛愣了愣神……半晌没有说话。 苏穆发现了端倪,问沈沛他内人可有什么不妥。 沈沛答应过若冉,若非必要不会把若晨的事情说出去,听到苏穆的话,缓缓的摇了摇头,“尹夫人是巾帼英雄,怎会有何不妥?是本王失态了。” 具体为什么失态,沈沛没有解释,苏穆和尹氏也没有追问,几个人简单的说了部署之后,便分道扬镳,毕竟驿站里还住着许多群臣,他们可都只知道沈沛是代苍玄帝出巡东海的。 可苏穆却因为沈沛的态度上了心,毕竟沈沛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不爱管闲事,会有那样的神情,定是有什么事,无论是什么原因,关于夫人苏穆都不可能会掉以轻心。 倒是尹氏没有当一回事,“夫君其实不必多虑,秦王殿下并不是奸佞之辈,想必是看到妾身脸上的伤疤才会诧异。” 尹氏笑眯眯的说道,她的脸侧有一道细长的伤疤,不算可怖,却也是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若是一般人脸上有这么一道疤,只怕是接受不了。 可尹氏却觉得很值得…… 因为这道疤,救了许多人的命,可苏穆却上了心,他还是得找个机会和秦王单独的聊一聊才好。 沈沛完全不知道就是那么随意的一眼让苏穆上了心。事实上沈沛心中也有些好奇,他把俞长胜喊过来,问他今日可有看清楚尹夫人的模样。 “王爷为何有此一问?尹夫人脸上的确是有一道疤,可那是功勋的证明……”俞长胜斟酌的开口,还以为沈沛说起尹夫人是因为那道疤。 沈沛却有些疑惑,“尹夫人脸上有疤?” 他怎么没看到? 俞长胜这才明白过来,沈沛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旁的,“王爷,您为何这么问?是尹夫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苏元帅和尹夫人戍守边关多年,他们夫妻二人应当是不可能有问题的。” “本王说的不是这个,苏元帅夫妻的忠心不需要你来提醒本王。”沈沛从未怀疑过这些,若是他们夫妻二人有什么二心,父皇也不会让他过来东海。 “你见过若晨……你觉不觉得,若晨和尹夫人有一点挂像?”沈沛也觉得有些离谱,可乍一眼看到当真是有一些相似的。 俞长胜听沈沛那么说,想起沈沛先前交代的事情,也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番,越想越觉得有些相似。 “王爷为何问这个?您是怀疑若晨是苏元帅的孩子?” “本王不太确定。”沈沛虽然觉得若晨和尹夫人有一点相似,可也不是绝对的,时间也不一定对得上,况且现在拥有的信息也不是很多,若是贸贸然的去询问,只怕是会弄巧成拙。 “应当是不可能的,苏元帅和尹夫人的孩子没有走丢。”俞长胜轻声开口。 “没有走丢?他们的孩子还好好的?本王为何从未见过?”沈沛愣了愣忽然问道。 俞长胜想了想,有些难过的回应道:“苏元帅和尹夫人的孩子的确没有走丢,可是早些年就夭亡了,像是有什么不足之症,至此以后尹夫人再也没有产育,苏元帅和尹夫人夫妻情深,府中自然也没有妾室。” 苏元帅和尹夫人的夫妻情,那是京城中的一段佳话,他们夫妻二人保家卫国上阵杀敌,并肩作战的情谊,哪里是娇媚妾室可以插足的? 去苏元帅府上当妾室?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这样吗?”沈沛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却也没有完全放弃,毕竟若晨的来历本就会让人多想。 原本这件事直接问苏穆就可以,但是疑点太多,若苏穆的孩子当真是夭亡的,岂不是去戳别人的伤疤?倘若若晨真的是苏穆的孩子……这事情就有的扯了,只怕会是一桩麻烦。 更何况这件事情如何,沈沛总要和若冉商议过后才能决定,要是若晨真的是苏穆的儿子,他当然不会阻止别人认亲,可沈沛也不能不顾若冉的感受。 “这几日你去查一查苏元帅那个早夭的孩子是什么情况,务必小心行事,不要打草惊蛇,等回了京城之后再议。” 沈沛当机立断决定自己先想把事情弄清楚。 今日的那些珍珠蚌切出来的珍珠,一半变成了珍珠粉,沈沛送了一罐给尹夫人。 尹夫人倒是很开心的收了下来,倒是苏穆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夫人,秦王殿下这是在拉拢朝臣吗?” 尹夫人看着那一罐珍珠粉哭笑不得,“堂堂西北军的元帅,什么时候是一罐珍珠粉可以拉拢的?” 苏穆的脸色却还是硬邦邦的,给他送礼他当然不会当一回事,可给他夫人送礼,苏穆就没法子退回去了,“谁让他,歪打正着了呢。” 尹夫人听出弦外之音,笑的愈发开怀起来。 …… 沈沛不信邪,第二日继续去集市冷着脸看人家切蚌,而后又买了一大堆回去,周而复始的切,珍珠蚌有一股腥味,惹得驿站所有的官员怨声载道,却是一点儿也不敢反驳。 只是猜测秦王殿下到底在做什么,难道这珍珠蚌还暗藏玄机? 一时之间这些官员们也悄悄的去东海集市上逛了逛,就是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的,也大多都买了一些蚌壳来切…… 东海的渔民们因为沈沛的原因,多了许多的生意,一时之间只当沈沛是财神爷。 财神爷沈沛对这些一概不知,他切了几天珍珠之后,彻底失了兴趣,便找了个看的最顺眼的摊贩,说了自己的要求,要找一颗最大的珍珠。 “不知这位郎君有何要求?想要怎样的珍珠?”那摊贩也没有被喜悦砸晕头脑,反而是理智的询问,他虽然高兴却也要考虑这笔生意能不能吃得下。 “最大的,最漂亮的。”除此之外沈沛也没有别的要求,之后便留下四喜和他们去商谈,至于用什么方法多少银子他也懒得管,这些珍珠蚌已经把沈沛的耐心全给磨光了。 沈沛不去买珍珠蚌之后,那些官员们还是暗地里买着,惹得苏穆非常疑惑,“京城里的官都是怎么回事?珍珠蚌又不是玉石,也能买上头吗?” 尹夫人瞧见这一幕心中倒是有所感,只怕这是因为秦王殿下的缘故……而秦王殿下找珍珠可能也不是像他们所想的那样,纵观秦王殿下近日的所作所为,买珠宝首饰,胭脂水粉脂粉钗环,连丝线都不落下,只怕是想去讨心仪的姑娘欢心。 “夫君不必多虑,这也许就是一个美丽的误会罢了。”尹夫人笑着劝慰苏穆。 夫妻二人便开始说起沈沛来,一说到沈沛,苏穆的心就沉甸甸的,“夫人,为夫有一件事情要同你说,近日来为夫发现秦王殿下在探究你我二人的旧事。” 尹夫人坐在一旁,看着东海的城防图,随意的写了几笔,听到苏穆这么说也没有放在心上随意的问了一句:“什么旧事呀?” 他们俩除了上阵杀敌,还能有什么旧事吗? “是关于当年那个孩子的……”苏穆其实也不想告诉夫人这些,只是他曾经答应过妻子,他们夫妻二人携手共进,不能有所隐瞒。 尹夫人听到这句话,眼神黯淡了一些,饶是已经过去了许久,这件事情一直都是她心里头的一根刺,说不得,碰不得,一碰就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好端端的查那个孩子做什么?他早就已经不在了……”尹夫人只觉得心头微微一滞,疼得不行。 时隔那么多年,她早就已经忘记了那个孩子的容颜,却能够记得他惨死的模样,午夜梦回当母亲的总觉得对不起孩子。 “秦王身边的侍卫长在查探那个孩子,老夫也不知道秦王殿下为什么要查这些事情……”苏穆是怎么都想不明白,毕竟夫妻俩是真真切切看到了孩子的尸体。 怎么都不会妄想孩子还好好的活着。 “罢了,秦王殿下要查就让他去查吧,查清楚之后,只怕心里也没有什么疑虑了。”尹夫人略微有些不高兴,还以为是被沈沛给怀疑了,当初孩子活蹦乱跳的被贼人掳走,送回来了尸体。 尹夫人接受不了,这才对外宣称孩子是病逝夭亡了。 她不愿承认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孩子,宁愿自欺欺人觉得是病魔夺走了孩子的生命。 苏穆心疼夫人,自然也是答应的,不过是一个死因罢了,他也没有多计较什么。 如今沈沛要查,无疑是在他们夫妻二人心口上捅刀。 沈沛完全不知道自己就这么不经意间把苏穆夫妻俩给得罪了,之后一起商议事情,夫妻俩都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惹得沈沛莫名其妙的。 却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东海巡查的事务很快就接近尾声,可沈沛的珍珠还没有找到,因为渔民告诉他,下海采珠是有时间的,是非常危险的。 所以他们下水之前还需要祭祀,求神拜佛。 沈沛不太懂,却也尊重当地的风俗,多停留了半月有余,等拿到了心心念念的珍珠,才回了京城。 同时俞长胜也查清楚了苏穆和尹夫人孩子夭亡的真相,并且年岁也是对得上的。 沈沛的心中有了底,只想快些见到若冉,把这些事情告诉她,商议一番要如何做决定。 此时的秦王殿下尚且不知,回了京城之后,他要面临怎样的局面。 57. 这孩子怎么办? 若晨想了想,牵住了姐…… 汴京, 某客栈。 若冉喝了药,沉沉的睡过去, 若晨看着安然入睡的姐姐若有所思。 若晨不是傻子,这几日姐姐的反常行为他全部都看在眼里,阿姊去去看大夫的时候也没有瞒着他。 在阿姊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晨其实心知肚明。 可正因为如此,他才什么都没有问,什么也不敢问, 只想等阿姊自己告诉他。 若冉醒过来的时候,便瞧见若晨坐在窗户边发呆,看到她醒来便呆呆愣愣的看向她, 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问,可却乖乖巧巧的什么都没有追问。 见若冉醒来之后,也只是问她有没有好一点儿, 若冉轻轻的点头,“小晨,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我?” 若晨闻言猛然抬起头,想了想又摇头, “没有, 我没有什么要问的。” 若晨与其说是不想知道, 不如说是害怕知道。 “可是, 阿姊有话想和你说。”若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还是决定和若晨坦白, 她在乎孩子, 同样也在乎若晨,虽然和弟弟说她和沈沛的事情多少是有一些难以启齿。 可她也不想弟弟被蒙在鼓里。 若冉虽然决定坦白,可却不知要从何说起, 还是若晨善解人意主动的问她,“阿姊腹中的孩子……是王爷的吗?” 若冉一愣,却还是点了点头,“是……” “王爷他知道这件事吗?”若晨又问了一句,其实他心中是有答案的,若是王爷知道他们也许没有那么容易离开京城。 “他不知道。”若冉缓缓开口,虽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可只要一想起这件事,她还是会觉得心痛,沈沛不会知道这件事情的,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小晨不必问我为何不告诉王爷,其中缘由想来不需要阿姊解释你也明白的。”若冉没有说的特别详细,就像她说的那样,若晨是明白的,身份原因…… 能不能留下这个孩子都不知道,更别提想让他平安的出生,长大。 “那阿姊是想要把孩子生下来吗?”若晨没有问若冉想怎么办,他心中清楚,姐姐若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只怕也不会离开京城。 若冉坚定的点了点头。 可现实却很是残酷,若晨早在发现姐姐有身孕之后,就想了许多,甚至还去书店买了齐律回来看,姐姐现在没有成亲,属于未婚有孕,这孩子生出来就是黑户,是没有办法登记在册的。 当若晨把这些告诉若冉之后,若冉的表情倒没有多少凝重,户口问题…… “买一个吧。” 若晨:??? “阿姊你说什么?” 若冉看了看被子,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大好,可这也是若冉可以想到的唯一办法,“这户口就去……买一个吧,不是什么大事。” 若晨愣了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很想问一问姐姐这种思想是谁教的,可答案显而易见,若晨也不想去戳姐姐的伤口,索性什么都没有问。 姐弟俩讨论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颇有些尴尬,此时此刻在客栈里面相顾无言。 “阿姊如今……身子可大好?先前见你这般难受……我有些担心。”若晨是真的害怕极了,又怕被人发现,又怕姐姐出事。 谁曾想若冉那情况只是晕船。 她有孕之后除了有些嗜睡,别的反应倒是一点儿都没有,比起那些辛苦妇人倒是幸运许多,她腹中的孩子非常的乖巧,只是大夫们都说胎像有些不稳,她也不敢乱跑什么,如今就算知道还有人在找她的下落,也不敢不要命的赶路。 只希望沈沛不要那么快回京城,让她能有更多一点的时间。 若冉靠在床头,掰着手指开始算日子,也开始计划他们之后要去哪里,繁华的地方总是不能久住的,他们是外来人口,一旦沈沛回京之后,发现她不见了定然会大发雷霆。 以若冉对沈沛的了解,到时候只怕官府会出通缉告示,若冉虽不相信沈沛会这么做,可总要把最坏的打算也算进去。 “阿姊想去何处?”若晨的适应能力比若冉想象当中的要好许多,若晨与其说是不理解,倒不如说是心疼姐姐。 若冉其实也不清楚,这些年她一直都在王府,沈沛不出京城,她也不会出门,去过最远的地方,大概就是扬州。 想到扬州的时候,若冉的心里就有些难受起来,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地方,也是一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只是那些风花雪月的美好总是不能触碰的,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若冉收敛起心思,打起精神来应对目前的状况,“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就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才好。” 若冉并不想听到沈沛成亲的消息,也不想因为什么意外失去自己的孩子。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的话,若冉当真是想过,就那么稀里糊涂的和沈沛过一辈子。 只有他们两个人,再也没有旁人。 只可惜有了这个孩子之后……什么问题都暴露出来了,若冉可以不在乎自己,却不能不在乎孩子。 继续留在京城,若冉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夫子曾经说过,边境的一些城镇……常年遭受天灾人祸,没有那么繁华,虽然条件艰苦些……可地处偏僻,也不容易被人找到。”若晨思索再三,问起若冉的意见。 让若晨接受这件事情,其实并没有多少困难。 他们姐弟二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在若晨的心目当中,当真是什么都没有姐姐来的重要,姐姐喜欢孩子……留下便是。 虽说会过得艰难一些,可总比让姐姐伤心要来的强。 孩子的父亲是谁其实也没什么关系,这是阿姊的孩子就好。 “阿姊放心…孩子没有父亲也没有关系的,小晨会照顾他的,以后就由小晨来照顾阿姊和孩子。”若晨说的认真,也没有半点的勉强,先前阿姊什么都没有说,他才会有诸多的猜测。 如今姐弟俩把话说开之后,他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了。 若晨想到这里,顺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些银票来,“我把京城的宅院给卖了。” 若冉:“……” “这……” “阿姊吩咐我找船的时候,我便有了猜测,前些日子听闻京城里的流言蜚语,所以……”所以若晨才会有诸多的猜测,恰巧若冉让他去找船。 若晨心中有了计较,这才找了掮客,顺便就把房屋给卖了。 他们先前的宅院花费了不少的银两,这次出手的太过着急,也卖不了多少银子,可聊胜于无。 若冉看着那些银子神情复杂的很,她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些……小晨居然想到了。 “这些日子,我看一看哪些地方适合居住……等阿姊好一些了,我们便出发,之后就再也不回京城,没有人会知道这些的。”若晨说的异常认真。 若冉那惶惶不安的心,好似终于镇定了一些,她原本以为自己做这个决定是任性的,却不曾想得到了弟弟的支持。 并且若晨小小年纪,已经想了那么多。 想到这里,若冉便觉得自己这个做姐姐的有点儿自愧不如起来,“原本应当是我来照顾小晨的,却没想到反而让小晨操心。” 若晨却没有这样的想法,“清水乡的房子也是房子,京城的房子,也只是房子……可是有阿姊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之后还会有小外甥,他有娘亲和舅舅,也是很好的。” 若晨越想越觉得这样才好…… 秦王还没有正妃,怎会容许阿姊有孩子? “阿姊……等到孩子出生,就不要在孩子面前提起王爷了吧。”若晨非常认真的开口,并且说的有理有据,若是孩子大了之后知道了这些难免不会追问,一旦追问了,无疑是在阿姊心口上撒盐。 若晨不想去过问若冉和沈沛之间的事情,可他知道阿姊定是极伤心的,不然也不会破釜沉舟做到这一步。 若冉其实并没有想好要如何告诉孩子父亲的事情,如今听若晨说起,也想听一听若晨的意见。 总要想一个合理的借口告诉孩子才可以。 岂料若晨听完之后,微微的皱起眉头,“便说死了吧。” 若冉:“……” “无论什么借口,孩子长大了总会追问你的,一个谎言便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阿姊若是有一天忘了自己说过什么可怎么办?”若晨越想越觉得这个借口才是最好的,一劳永逸。 况且……如今的沈沛在若晨心里,当真已经不算什么了。 毕竟能让他阿姊独自一人怀着孩子离开的,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此时正在回京路上的沈沛,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若晨的眼里,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在东海的时候,沈沛和苏穆还算配合的比较默契,许多事情商议起来都是非常融洽的,只是临走时候。 沈沛发现苏元帅对他的态度差了许多。 沈沛虽然有些疑虑,到底没太深究,只当文官和武官一样,都是阴晴不定,况且在他的心目当中,这些臣子只需要忠于他父皇便是,来日等皇兄登基,效忠皇兄就好。 同他关系如何,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只是沈沛难得遇见一个说话并不磨叽的朝臣,一时之间还觉得有点儿可惜。 苏穆的态度不好之后,沈沛也没了心思想和他好好相处,原本远远的隔开便是,偏偏苏穆这次是要秘密行动,只能和沈沛待在一处,两人坐在马车里大眼瞪小眼的。 气氛好不尴尬。 苏穆乔装一番,倒是可以混到沈沛的侍卫里头去,可尹夫人的容貌太过于出挑,朝中许多人都认识,况且带来的西北军也同样需要人领导。 是以他们夫妻二人是分开行动的。 这天,沈沛和苏穆坐在马车里头分析着朝中局势,沈沛越听越觉得困倦,只想知道这事儿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苏元帅,你给本王透个底,这次你到底有几分把握可以把这事解决?” 沈沛当真是不耐烦和姜州再多费什么唇舌,天知道这两个月,他过得是什么鬼日子,成日里早起上朝,下了朝去户部点卯,完了还得去姜州面前演戏。 不仅如此,还得对着姜婉潼和颜悦色? 这日子沈沛是一天都不想再过下去。 “王爷,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下官也不敢保证什么……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定不辜负陛下所托。”苏穆说的豪气干云,沈沛只觉得这人在忽悠自己,连听都懒得听。 说来说去都没有说到点子上,沈沛无聊的打了个哈欠,随意的晃了晃自己腰间的梅花荷包,想起若冉的时候,那些烦躁和困惑就奇迹般的烟消云散。 沈沛浅浅的笑起来,想起那颗珍珠来,明明还没有见面,他就已经开始期待若冉惊喜的模样,便是那些东海的渔民们,都说这是他们近十年来见过最漂亮的珍珠。 阿冉想必,是会喜欢的吧? “王爷……臣有一事不明,还请王爷为臣解惑。”苏穆看着沈沛到底还是选择问了出来,毕竟这件事情梗在他心里头让他心中有诸多猜测,况且夫人的心结也在于此。 “你说。”沈沛把荷包收好,随意的斟了一杯茶,出门在外他也并没有太挑剔,只是喝着这难喝的茶水,他又不可避免的想起若冉来。 苏穆得了应允后,便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问了出来,问沈沛为何要调查他那个早已夭亡的儿子。 沈沛倒是没想到这事儿居然被苏穆给发现了,一时之间觉得俞长胜没有用,可转念一想会被发现也是理所当然…… 苏穆身为西北军元帅,若是有人在调查他的旧事都没有发现,还如何镇守边关? 可理解归理解,沈沛当真还没想好要如何同苏穆说。 实话实说吧……这万一不是,还怪尴尬的,可若是不说……沈沛还真是没办法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 “这……这……”沈沛只觉得有点烦。 “王爷若是有什么话,大可直言,臣的幼子的确不是因为伤病夭亡,只是内人无法接受这件事,这才在死因上有所瞒报……” 苏穆开口解释。 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孩子死的时候不过五六岁,稚子还未长成就已经离去,白发人送黑发人原本就是痛彻心扉的事情,况且那不过是一个臣子的孩子,缘何让秦王殿下这般在意? 这才是苏穆最不解的地方。 “这……也并非是本王怀疑什么,只是,只是……先前认识了一少年,十四五岁的模样,本王见了觉得有些熟悉,先前并没有想到,这次在东海瞧见尹夫人才惊觉那少年同尹夫人有些挂像。”沈沛无奈的把这些话说出来。 既然已经说了,索性便不再有所隐瞒,“那少年的来历有些蹊跷,本王心有疑虑,这才会调查一番。” 结果不查不知道…… 苏穆这边居然也隐瞒了孩子的死因,这些证据联系起来,太过于凑巧,可正因为这般凑巧,也许便不是凑巧。 “王爷此话当真?”苏穆听到这话激动非常,看的沈沛有点儿莫名其妙的。 “苏元帅莫要激动,本王还没有查实,原本是不想同你说的,免得不是那么一回事让你空欢喜一场……偏偏已经被你知晓,本王也不愿你误会本王怀疑你夫妻二人,这才据实相告……”沈沛有点头疼,却没有再透露什么。 并且和苏穆再三的约定,这件事情尚不明确,让他莫要告诉尹夫人……毕竟事实的真相如何谁都不清楚。 苏穆连连的答应下来,沈沛却觉得奇怪,一般这种事儿当爹娘的便是有侥幸心理,可在瞧见孩子尸首的情况下如何会相信这些? 便是再凑巧,估计也会认为是无稽之谈罢了。 “王爷有所不知……当初孩子送回来的时候……血肉模糊面目全非……连模样都无法辨认,可身上的穿着打扮,身量都同吾儿一模一样……也正因为孩子死的这般惨烈,内人才会接受不了。” 苏穆原本是想接着往下查的,可夫人受到的刺激太大,根本不能接受这件事,况且掳走孩子的是苏穆多年的对手,在那样的情况下他们也没有抱有什么希望…… 况且当年战事频繁,他们还有百姓要保护,如何能为了一点儿不甘心,就去大张旗鼓的调查……他和夫人的孩子已经死了,可还有更多的孩子,等着他们保护。 沈沛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破天荒的给苏穆斟了一盏茶,“苏元帅大义。” 之后的事情沈沛也没有再多问什么,至于他们夫妻二人为何没有孩子,这话问出来也太过于残忍,明明正值壮年,不愿生子……怕也是觉得对不住那个惨死的孩子。 苏穆倒是有许多的话想要和沈沛打听,却硬生生的忍耐住了,一来是因为并不确定,若是空欢喜一场岂不是让人太过心痛? 二来…… 秦王殿下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再多问几句把人给问恼怒了怎么办? 苏穆面上不显,可心中却兴奋极了,愈发盼望早日回京,也想早一点见到沈沛口中的那个少年。 苏穆在这一刻已经决定,这所有的苦涩,忐忑,激动和担惊受怕,便由他独自一人来承受,若事情当真如他所期盼的那般是最好的。 夫人只需要开心就好,若不是…… 也免得夫人再痛心一次。 倘若真的不是,苏穆也想见一见那个秦王口中和夫人有所相似的少年,若是那少年愿意……他还想问问夫人愿不愿意认那个孩子为义子。 他和夫人这辈子,怕是不会有别的孩子了。 对于没有保护好孩子这件事,一直都是他们夫妻二人心中的痛。 “王爷……臣还想问,那孩子……”苏穆一直在做心理建设,可想了半晌还是没忍住。 沈沛淡淡的看他一眼,虽然不太能够理解苏穆的心思,却还是客观公允的说了一句:“那是个很聪明的少年。” 至于旁的,就什么都没有再多言,一切只等回京之后便会有所答案。 十日之后,秦王一行人到了京郊。 苏穆原本是应该去和西北军会合的,可却没有去,一直在沈沛的身边,惹得秦王殿下莫名其妙。 “苏元帅,你这张脸朝中可是很多人都认识的,你这么跟在本王身边,就不怕暴露什么吗?”沈沛多少有点烦。 只觉得苏穆一个武官,比个文官还要阴晴不定。 自从把“误会”说开之后,苏元帅对于秦王殿下的态度,又有了转变,这些日子闲来无事便开始教秦王殿下兵法。 把沈沛教的差点儿打人,若非是要掩人耳目,沈沛只想把苏穆从马车里丢出去,苏穆像是知道沈沛不能轻举妄动,教的非常有恃无恐…… 这几日下来沈沛还被迫学了许多兵法…… 并且还能举一反三。 使得苏元帅非常的有成就感,想着面圣的时候和陛下提一提,有没有让秦王殿下参军的意思。 此番到了城门口,苏穆还赖在沈沛的马车里,他看向京城,心绪变得颇为复杂。 沈沛同样掀开了帘子,看向城门。 这是最后一役了,等到所有的一切都尘埃落定,他便带着若冉去封地,如果若晨真当是苏穆的儿子,那便是皆大欢喜的一件事…… 沈沛的封地离西北军的驻地并不远。 马车缓缓的驶入城门。 沈沛心中高兴。 东宫里的气氛却是压抑到了极致,沈靖的脸色更是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还是没有找到?” 宫殿外跪了乌压压的一群人,一个好消息都没有带来,他们的人被皇后的人阻拦之后,再想要追无疑于大海捞针,况且若冉有心想要躲,原本就极难寻找。 何况还有皇后从中作梗。 苍玄帝也知道这件事,一边是妻子,一边是儿子,他也是左右为难,索性两边都不帮,让他们母子二人自己去折腾。 “太子殿下,秦王殿下已经从东海回来了,据最新的消息来报,人已经进了城……一会儿便会入宫面圣,很快……很快……”齐赞根本就说不下去。 沈靖听到这里,哪能不明白齐赞要说什么? 沈沛已经回京,出宫之后定要回府,他很快就会发现若冉不见了……到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谁都无法估量。 “殿下,要不要找个借口想稳住王爷?”齐赞开始出主意,毕竟为了扳倒姜州他们已经做出了太多太多的努力。 若是这个时候出了什么事端,岂不是功亏一篑? “找什么借口?”沈靖的声音有点儿冷漠,他如今哪里还能管姜州如何? 沈靖这会儿所有的心思都在沈沛的身上,他在想沈沛知道这一切之后会如何的难受。 找借口?他还能找什么借口? “你让孤同小九说什么?说怕若冉有危险,把她送到了别的地方秘密保护起来?”沈靖说完自己都想要笑了。 的确……只要他说,沈沛就会相信,可是他如何说得出口? 如何能够利用弟弟的信任,来欺骗他? “你们回府吧,若是王爷问起便据实已告,不要有任何的隐瞒。”沈靖对着秦王府的侍卫交代着。 齐赞和俞森有些不大赞同,似乎想要再劝,却被沈靖给堵了回去,“扳倒姜州的确重要,可在孤的心中,小九比这些事情重要的多。” 沈靖不舍得隐瞒沈沛,便是这一次骗了他又能如何?假的始终是假的,谎言始终是谎言,终有破灭的一天。 “秦王此时在何处?”沈靖冷静的问道。 齐赞和俞森很快反应过来,“去了御书房。” 沈靖心中有数,父皇“病重”留不了沈沛太久,他很快就会离宫回府。 沈靖浅浅的垂眸,睫羽上落下了一片阴影,就如同他此时的心情一般,沉重非常。 “准备一番,去……”沈靖张了张口,后半句话没说出口,他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离开东宫……他知道,这个计划开始之后,便有许许多多的人,盯着东宫和秦王府。 可是…… “殿下。”宋慕祯的声音忽然在沈靖的耳边响起,他抬眸看向自己的妻子。 “您想出宫是吗?”宋慕祯猜测到了沈靖的想法,并且问了出来。 沈靖没有说话,显然是意动的。 只是他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主动的把把柄送出去。 至少这个时候不应该。 “孤……觉得,这个时候不能出任何的纰漏,所以想要去秦王府和小九商议……让他……让他莫要……被姜州抓住把柄。”沈靖说的有些有些牵强,不知是想说服谁。 可宋慕祯却是半个字都不相信的,“若真是这样的理由,殿下为何要这般的纠结?” “孤……” “殿下并非想去劝说小九的是吗?”宋慕祯温柔的笑着,她是最了解沈靖的人,明明心里比谁都要心疼弟弟,却偏偏要找一些似是而非的理由出来,“您只是想去看看小九,想要陪着他的对吗?” 甚至太子妃觉得,无论沈沛想做什么,沈靖估计都不会阻拦,只会放任。 沈靖不说话了,有些无奈的看着妻子,“慕祯……” “您若是想去就去,不用顾忌什么。”太子妃温柔的鼓励着太子。 可太子却还有些拿不定主意,“可是……”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您只管去,之后的事情交给臣妾便好,您是臣妾的丈夫,臣妾只想您开心。”宋慕祯说了许久,沈靖也不再纠结什么。 他原本所求的不过是妻子的认同罢了。 沈靖整了整衣衫,也不等沈沛出府,直接去宫道上等他,兄弟俩将近两月未曾见面,这会儿在宫道上遇见,沈沛的心中还是挺高兴的。 刚想要兴高采烈的过去打招呼,又想起如今的立场来,故意冷声讽刺,“皇兄这是特意来等臣弟的?” 沈沛虽然说着阴阳怪气的话,可眼里的尊敬却从未改变,沈靖看了只觉得心中不是滋味。 “孤听闻九弟归京,特意过来迎你一迎,听闻九弟此番去东海收获可不小……” 兄弟二人针尖对麦芒,谁都没有说上一句好话,宫道上人多眼杂,许多官员们都瞧见了他们的针锋相对。 等到人渐渐的散去,沈沛才疑惑的看向兄长,“皇兄您有事?” 不然怎么特意过来等他? 沈靖几次三番的想告知沈沛,却不知从何说起,一路上欲言又止,偏偏沈沛完全无所察觉一门心思只想见到若冉,但是看在身边的人是兄长的份上,少不得分出些心神来安慰沈靖,“皇兄莫要太过忧虑,苏元帅虽然有点儿阴晴不定……” 总喜欢给人讲兵法。 “却是个难得的将帅之才,对付姜州找来的乌合之众,那是绰绰有余。”沈沛半点不担心。 “是……孤自然是信任苏元帅的。”沈沛相信苏穆,沈靖同样也是不担心的,他哪里是担心苏穆? 他分明是担心沈沛。 秦王府越来越近,沈沛的心也越来越雀跃,他看了看一路跟着自己的沈靖当真是有点儿头疼,想了想便开始撵人,“皇兄还是快些回东宫吧,臣弟今日只想见阿冉,没工夫招待你,也不想同你讨论东海之行的细节,皇兄若是想知道,就把俞长胜找去吧。” 沈靖:“……” “小九……当真就那么喜欢,那个姑娘吗?”沈靖忽然开口问道,心绪复杂至极。 喜欢到不加掩饰了吗? 喜欢到甚至都愿意为了她,忍耐自己的脾气了吗? 沈沛完全没有察觉到沈靖的话里有话,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阿冉值得。” 沈靖再没有说话,到了秦王府门口,沈沛都来不及招呼兄长,直接跳下马车就往府里跑。 沈靖在他身后下了马车,慢慢的踱步走进秦王府,他缓缓的往前走,耳边能够清晰的听见沈沛雀跃不已的声音,他欣喜的喊着阿冉,喊着他心爱姑娘的名字。 只是…… 不会有回应,一直都不会有回应…… 沈沛找了大半个秦王府都没有找到人,只觉得有点儿烦,却也没有想到别的,便随意抓了个人问话。 那被沈沛逮住的倒霉丫鬟便是春暖,此时见到沈沛,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回……回王爷的话,若冉姐姐,若冉姐姐…” 春暖吓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沈沛越听越觉得烦躁,耐着性子追问,“说话啊,她哪儿去了?是出门了吗?还是回家了?” 沈沛只想问清楚若冉在哪里,若是出门了,他便在这儿等着,若是回家了,他便去接她。 春暖听到这里,愈发不敢多言,只是跪在地上不敢说话,沈沛这才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视线扫过秦王府的侍从。 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齐刷刷的跪下来,“请王爷恕罪。” “本王问你们话,若冉去哪里了。”沈沛的声音冷冽如冰,可他再三追问却只得到了一句“若冉不见了。” 这般棱模两可的话,沈沛只觉得心中的怒火被一瞬间的点燃,“什么叫做不见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为何没有人传信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来个人回话!” 沈沛简直快被这群榆木脑袋的侍从给气死了,就没有一个能好好说话吗? 他满心的情绪都被不见了这三个字给占据,生怕是若冉出了什么意外。 可偏偏府中侍从这会儿全部成了鹌鹑,谁都不敢说话,就在沈沛快要被他们气疯的时候,沈靖出现了。 “小九……你想知道什么,孤告诉你,莫要为难他们。” 沈沛听到沈靖的话,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看向兄长,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惊慌和失措,“皇兄,阿冉是出事了吗?” 沈靖摇了摇头。 沈沛见状缓缓的松了一口气,“我知道……皇兄答应过我,便一定会护她周全的。” 事到如今……沈沛还是信任着沈靖。 便是这份信任让沈靖心中愈发难受,却也坚定了他要告诉沈沛真相的决心,“她没有出事,可是她离开了,不知去向,不知所踪。” 沈沛听到这话,只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懂。 什么叫离开了? 谁离开了?阿冉吗? 不知去向,不知所踪…… 她孤身一人,能去哪里?她又为什么要离开? “皇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沈沛傻愣愣的问道,只觉得一片茫然。 离开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58. 若冉不信任他【文案剧情】 沈沛眼里闪…… 沈沛听到这些话的时候, 整个人是呆滞的,他觉得兄长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可以听得懂, 却根本没有办法理解这些意思。 沈沛的心中有许许多多的疑问,可思绪却混乱的很,他根本就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只觉得无法理解,甚至于太过震惊,只留下了最本能的反应。 沈靖原本以为沈沛是会生气的, 可他的表现却非常的平静。 殊不知这种平静不过是假象,他不过是因为太生气,反而平静了下来。 “皇兄……你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沈沛到现在都没有办法理解兄长的话, 只以为兄长是开玩笑,他不愿意相信,拒绝相信。 沈靖叹了一口气, 似乎早已经料到会是这样,“我们去书房详细谈,你想知道什么孤都会告诉你,莫要在这里闹腾。” 有什么话他们可以关起门来好好的说, 秦王府这么多侍从看着, 沈靖不愿沈沛成为众人议论纷纷的对象。 沈沛听到兄长说起书房, 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 撇下兄长就往若冉的住处跑去, 那间小小的房间, 里头的家具陈列非常的简单, 以前简单,现在也还是简单。 他从床头翻出若冉的钱匣子,打开一看所有的金银首饰都还在, 独独少了银票和碎银子,还有那些五颜六色的夜明珠。 若冉拿走了夜明珠和银票……却留下了首饰? 也对这些首饰大多是御赐之物,她用不上带着也是累赘,索性就不带了。 沈沛看到这些,心中却不知要作何感想,同样不见的还有若冉的卖身契,他曾经亲眼看见若冉放到匣子里的……也许是他忘记了? 其实并没有给她…… 可是沈沛不信邪,又去书房翻找,也不知他到底在找什么,沈靖看到这一幕更是心疼的不行,连连去制止,“小九,小九你冷静一点,你到底在找什么?你告诉皇兄,皇兄帮你一起找。” 沈沛却是一言不发,只是不停的翻找,对沈靖说的话充耳不闻,书架上的书,桌子上的文书全部都被他翻得乱糟糟的。 可他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小九,你冷静一点你告诉皇兄,到底在找什么?!” “卖身契。”沈沛喃喃低语…… 他要找卖身契,如果卖身契还在,若冉能走到哪里去? 沈靖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着实不忍,他只能在沈沛的身后陪着他一起找那一纸契约,可却怎么都没有找到,找到最后沈沛都已经失去了耐心。他其实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那卖身契是沈沛亲手给她的…… 却没有想到…… “她为什么要走?”这是沈沛最不明白的地方,“我不相信。” 沈沛一点儿也不能相信这样的事情,明明他们已经说好的,明明若冉答应过他,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如今这样的局面算什么? 沈靖看他这幅模样,心中着实难受,却不得不把真相告诉他,“在你出发去东海之后的第七日,她就离开了,起初她只是如同往常一样的出门,然后去学堂借口要祭祖接了若晨离开……之后两人去了码头。” 沈靖尽量的把这些事实客观的陈述出来,让沈沛更容易接受一些,可沈靖却忽略了,这件事存在的本身就是沈沛无法接受的。 “为什么不拦着她。”沈沛面无表情的看着兄长,像是怎么都想不明白,“皇兄你为什么不拦着她?” 沈靖无言以对。 “小九……这是个意外。” 沈靖深知这会儿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可这确实是意外,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若冉会离开,甚至可以说他根本就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沈沛从江南回京之后,和他说过很多话,那时候沈靖疑虑的是沈沛的“说好的”是否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后来沈沛去东海,他派人保护着若冉,手下每天传递回来的消息都是好好的。 若冉的生活再正常不过的。 绣荷包,做衣服,处理王府的庶务…… 和往常别无二般。 沈靖哪里会想到,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毫无征兆,毫无预警,若冉就那么离开了,走的干脆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只留下沈沛独自一人承受这一切。可笑的是沈沛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到底为什么要走?!”沈沛只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能接受,明明他去东海的时候,若冉还是好好的,还让他带珍珠回来。 珍珠沈沛带回来了,可是若冉却不见了。 “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沈沛忍不住的追问,可得到的答案却让沈沛陷入了更深的茫然当中,他离开的时候,京城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沈沛担心的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没有人寻衅滋事,也没有人找若冉的麻烦。 沈靖也做过诸多的调查,只想知道若冉的离开是否是什么人教唆的,等沈沛归来还可以告知他缘由,可种种迹象表明,是若冉自发的行为,是她自己要离开的,和谁都没有关系。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小九……是她自己要离开的。其中缘由想必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沈靖想要劝沈沛,却根本无从下手。 他整个人的模样和神情很不对劲,并非是暴怒,而是平静……甚至于平静的过分了些。 沈沛没有任何的过激举动,只是呆呆的坐在软塌上。 好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考。 沈沛这会儿在回忆他去东海之前的事情……从春猎开始,他们都是好好的。 “阿冉是误会了外头的流言蜚语吗?”沈沛低声的开口,像是要给自己找一个借口一般,“可是……我同她说过的,那是假的,当不得真。” 他把什么都告诉了若冉,为什么若冉不相信他? 沈沛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原因。 “她应该知道的……我并不喜姜婉潼,也不会同她成亲。”沈沛喃喃低语,声音颓废的很,他明明只想和若冉在一起罢了。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没有任何人逼迫她离开,没有任何人教唆使她误会。 是若冉自己要离开的。 可她为什么要走? 是因为……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皇兄……她为何要这般待我?”沈沛看着沈靖,眼神里的迷茫都快要溢出来,他想明白这件事之后,整个人都快疯了,把书桌上的那些画册和纸张全部都扫落在地上,一叠整齐的纸张如同雪花片一般的飘散开来。 纷纷扬扬的落在地上,有一张飘落在沈靖的面前,他捡起来一看发现上面是沈沛和若冉的名字。 上面是两个人的字迹,一个是沈沛的…… 另一个字迹主人的身份不言而喻,一张一张看过去,可以清晰的看见那两人的字迹越来越相似……还有一些便是诗词歌赋…… 字迹从简单到复杂。 还有一些书画……是沈沛的手笔,另一些就显得颇为稚嫩。 这些只是初学者练习用的。 这些东西其实都没有多大的用处,可沈沛却一直都留着,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书桌上。 一点、一滴。 都是沈沛心中最珍贵的回忆。 如今回忆悉数落在地上,沈沛虽暴怒却还是舍不得践踏一点点。 “皇兄……那是我的东西,还请皇兄还给我。”沈沛的声音失落而沮丧,心中汹涌的情绪快要把他悉数淹没,他明明觉得自己没有错……可事实告诉沈沛,他做错了。 不然,他心爱的姑娘为什么会离开? 可沈沛依旧想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小九……” 沈靖看他这样,只觉得心疼的不行,同时又有一点儿恼怒,若非母后从中作梗沈沛何至于如此?若非母后帮忙,她根本离不开京城,沈沛也不会…… 可这些话沈靖却不能说。 沈沛见兄长没有动作,便自己蹲下来一点一点的收拾那些纸张,一边收拾还一边开口同皇兄解释:“这是阿冉画的……她于绘画上,当真是没有什么天赋……总是画的非常奇怪。” 沈沛的画画的极好,幼时在上书房,夫子曾经不止一次的夸赞他天赋极佳。 沈沛自幼眼高于顶,便是皇兄的画作,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凑合,可他却记得若冉画过的所有东西。 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只要是她的。 沈沛都记得。 “小九你不要这样。”沈靖快要听不下去,他这会儿顺带着连若冉都怨上,有什么话不能够当面说清楚吗?非要这么一走了之? 可沈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陪在沈沛的身边。 那是沈沛心爱的姑娘,依沈沛的性子,想必是不愿旁人说她一丝一毫的不好。 沈沛心中堵着一股气无处宣泄,只想找一个人来承担他的愤怒和痛苦,“京城中的流言到底是谁散播的?是姜州吗?还是姜婉潼?” “是姜州,和姜婉潼没有关系。”沈靖轻声的回应,事实上在这件事情上姜婉潼还真是什么都没有做。 她理智的有些过分,一改从前想方设法要出现在沈沛面前的态度,不仅没有添油加醋,反而明哲保身,只说这件事是无稽之谈,她和秦王殿下并没有婚约在身,为此还被姜州责罚了一顿。 “呵,有什么区别吗?”沈沛没怎么在意,无论是姜州还是姜婉潼,都没有什么关系,这对父女在沈沛的心目当中从来都属于一丘之貉。 沈沛紧紧的咬着牙,面色阴沉的可怕,他恨不得这会儿就冲到姜州的府上去找他,却硬生生的忍住了。 只是咬牙切齿的盯着书房的大门。 什么话都没有说。 沈靖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 “小九……你若是想做什么,你便去做,不用顾忌什么。”沈靖也不知自己是在心疼什么,只是沈靖很清楚他根本接受不了沈沛如今的模样。 当沈靖在母后寝殿看见还是婴儿的沈沛时,他便已经做了决定要好好的照顾弟弟。 这些年来,有沈靖护着……沈沛肆意任性,潇洒至极。 他何时见过沈沛这般模样? 他疼宠长大的弟弟,为何要遭受这些? 一时之间沈靖当真是顾不上姜州,只希望弟弟可以开心一些,无论他做什么,惹出什么麻烦,沈靖都能够收拾,虽然会有些麻烦……可那些麻烦并不是不能解决。 可不管沈靖说什么,沈沛都不为所动。 他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拒绝了兄长的提议,“皇兄莫要为了我打乱整个计划……为了扳倒姜州,我们已经付出了太多,苏元帅和尹夫人更是千里迢迢从北漠绕道东海……已经做好了完全的部署,若是这时候我去找姜州……只怕会功亏一篑。” 在沈沛的心中,从来只有想做和不想做,他虽然肆意妄为,却也不是傻子,决定了的事情变不会有任何改变,况且如今也不是任性的时候,他要是现在任性只会把所有人的心血付诸东流。 “可是……” “皇兄不必担心,我没事。”沈沛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看似冷静的把地上的纸张全部捡起,可沈沛却没有再多看一眼,随意的堆在书桌上,之后便走了出去。 书房里还是乱糟糟的,沈靖吩咐侍卫守在外面不让任何人进入,唯恐弄乱了一点点待沈沛回过神来又要发脾气。 沈靖原本以为沈沛是要出府,可他却去了主卧换了一身华服,见到沈靖过来声音冷淡的下了逐客令,“皇兄还是莫要再秦王府久留,免得节外生枝。” “你要去哪里?” 沈靖见他有外出的架势忙出声问道。 得到的答案却在沈靖的意料之外。 “姜府。”沈沛冷静开口,“姜州一定等着见我……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关头,臣弟也不介意多哄他一哄。” 沈靖却只想把人拦住不让他走,“小九……你要发脾气,要做什么想去哪里都可以,能不能不要这样?” 无论沈沛想做什么,沈靖都不会阻拦,弟弟便是要往大齐各地下搜查令沈靖都不会有异议。 便是待在秦王府什么都不做,沈靖也觉得没关系。 总好比去姜州面前演戏来得强。 “皇兄说话可有些矛盾了,你说无论臣弟要去哪里都没有关系,臣弟如今要去姜府,你为何要拦着?”沈沛疑惑的问道。 沈靖却非常担心沈沛如今的模样,像是把什么都憋在心里,强撑着一口气,如今还有姜州这件事撑着,若是扳倒了姜州之后,沈沛会如何? “可是……” “皇兄还是快些回宫吧。”沈沛说来说去就是那么一句话,而后也不顾沈靖的阻拦便去了姜府,一路上俞长胜和四喜都用一种胆颤心惊的模样看着他。 看的沈沛颇为不解,“你二人这般看着本王做什么?这些事情,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俞长胜和四喜看着明显“和颜悦色”的沈沛,只觉得心绪更复杂了。 这…… 王爷真的没事吗? 事实上,沈沛还真的没事。他去了姜州府上,拿出比平时不知道多了几倍的耐心哄着姜州,半真半假的透露出自己的野心和不甘,把姜州哄的愈发自大起来。 并且还和颜悦色的喊了姜婉潼一声表妹,送上了一些从东海带回来的礼物。 把姜婉潼吓得魂飞魄散。 只觉得自己要命不久矣,见到沈沛的笑,只当自己半截身子入了土…… 秦王这是疯了吗? 当晚,沈沛便去了兰玥宫,见到皇后的第一面,便提起了和姜婉潼的婚事。 惹得皇后频频皱眉,“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当真要娶姜婉潼?” “自然是假的。”沈沛面无表情的开口,“可母后不是一直想听到这些话吗?如今儿臣说与母后听,母后听了可曾开心?” 皇后看着沈沛这般只觉得有些怪异,当初若冉过来找她,皇后有私心便答应助她离开,难不成是沈沛发现了? 这件事情苍玄帝和沈靖都清楚,皇后也心知肚明。 唯有沈沛一人不知。 苍玄帝和太子不见得会说,皇后自然也不会说,如此便只能旁敲侧击的追问。 “小九……你这是怎么了?” “儿臣无事。”沈沛在皇后宫殿里坐了一刻钟,期间见到福安过来,还和颜悦色的同福安打了招呼,甚至拿出东海带回来的礼物给福安。 吓得福安战战兢兢,根本就不敢接。 九皇兄这般和颜悦色……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九……九哥……臣,臣妹最近很乖,很乖。先前还去庙中给父皇祈福……这些日子也在佛堂里抄写佛经……呜,臣妹真的没有顽皮。”福安都快被沈沛给吓哭了,“你……您……能不能,能不能不要笑了……” 怪瘆得慌的。 “这是本王特意去东海带给你的礼物,怎么你不喜欢吗?”沈沛的声音微冷。 福安哪里敢说不喜欢?连忙接了过来,紧紧的抱在怀里,“喜欢的,喜欢的。” “喜欢便好。”沈沛淡淡的说了一句,心中却想的是别的。 所有人都喜欢他带来的礼物,为何只有那个人不喜欢?不仅不喜欢,还要跑。 沈沛见福安收了礼后,便再也没有多说什么,起身和皇后告辞,优雅从容,礼节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误。 却让皇后眉头皱的愈发深了,心中大感不解,把福安哄回去之后,便喊来心腹陶嬷嬷,“嬷嬷,你觉不觉得小九看起来有些怪怪的?” 平时的沈沛,哪里会做这些? 他行礼也不过是平常的礼节,到了兰玥宫便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说不了两句话就走,见到福安说话也不怎么客气,完全没有当兄长的自觉,时常把福安欺负哭。 这般和颜悦色,莫说是福安,便是她也觉得诡异非常。 “王爷瞧着的确是有些怪异……莫不是因为那丫头的事?”陶嬷嬷小声的问道。 皇后也觉得是这件事,却也不敢笃定,便让陶嬷嬷派人去查一查…… 可还没等皇后查出个所以然来,沈靖就过来了。 太子殿下的脸色同样不好,自从那日之后,太子便对皇后避而不见,这还是头一次太子主动过来兰玥宫。 “本宫只当太子殿下是永远也不愿踏入兰玥宫的大门了。”皇后冷声讽刺。 儿子心里不舒坦,她心里难道能舒坦? 母子间虽没有嫌隙,倒也是有些情绪在的。 “母后今日可见过小九?”沈沛语气平淡的问道。 皇后一听这话便皱起眉头,“太子此言何意?” 沈靖假装听不见母后话语里的不满,只是把自己今日的所见所闻告诉母亲,是非对错,便让母亲自己去衡量,皇后听完之后大为震撼,像是不能明白沈沛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那不过是个侍女……当真有那么重要吗?” 沈靖看着皇后一言不发,他也没有再劝说什么,只觉得事情比他们想象当中的还要棘手,若冉在沈沛的心目中,也许会更重要。 沈沛今日平静的太过可怕,这些年来沈靖还从未见过沈沛这般的理智,理智的他甚至都觉得陌生。 沈靖离开之后,皇后便陷入了沉思,她昔日只知道那侍女在沈沛心目中很重要,却不知道会这般重要。 她的皇儿……何时这般难受过? 事实上,在所有人眼中行为举止怪异,不按常理出牌的秦王殿下,如今却是好端端的,他从宫中回来之后,破天荒的去书房把所有的东西全部收拾好了。 那些纸张,从前是怎么摆的,如今便是怎么摆。 悉数复原,像是从来没有过改变一般。 那被他翻得乱七八糟的匣子,也被他重新放好,只是他再也没有去多看一眼。 沈沛回到卧房,甚至还在想着,要如何同姜州周旋,毕竟这件事情已经搁置了许久,还是早早解决为好。 甚至沈沛还想着,要如何同苏穆说这件事,毕竟若晨也离开了。 就在沈沛想入非非的时候,脚边传来了扑哧扑哧的声音,沈沛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若冉捡来的那只兔子在啃一个物件儿。 将近两个月不见,这只兔子又胖了一大圈。 沈沛捏着兔子耳朵把兔子拎起来,冷笑一声,“你倒是养的愈发肥了。” 兔子的脚扑腾的乱蹬着,蹬的沈沛有点儿不耐烦起来,他想把兔子就这么随手扔出去,可养了一段时间到底是没舍得,把兔子放在地上就冲着外头喊人。 四喜被喊了进来,“爷,您有何吩咐。” “把这只兔子炖了。”沈沛指了指地上的煮煮,面无表情的吩咐。 四喜惊讶的瞪大双眼,“啊?” 不敢相信的看着地上的煮煮,这只兔子的待遇可不是一般的好,府上还有专门给它做吃食的厨子,荤素搭配不要太丰富,这会儿居然自个儿要变成一盘菜了? 四喜如何能够相信? “听不懂吗?”沈沛冷着声吩咐,再也不想去看那只兔子一眼,“本王说,杀了,炖了,煮了!无论怎么做,总之本王不想看到它。” 连主人都已经不见了,沈沛留着一只长毛畜生做什么? 四喜连忙把煮煮抱出去,就怕主子一言不合要亲自动手宰。 四喜抱着煮煮离开之后,沈沛又冷静下来,他甩掉脑海里关于若冉,关于煮煮的所有记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的思考问题。 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好好的思考…… 沈沛淡淡一扫,只觉得方才那蠢兔子啃得物件儿有点熟悉,他捡起来一看才发现是装珍珠的盒子,沈沛漫不经心的把盒子打开,里头是一颗浑圆的珍珠,泛着淡淡的粉色,流光溢彩,价值连城。 沈沛看着这颗珍珠,仿佛所以的情绪都被点燃了,那些无法理解的痛苦和不满,都因为这一颗珍珠而无法隐藏,他为了找这颗珍珠,足足多花费了半月的时间,可是若冉呢? 只怕是为了拖住他,让他晚些回京。 这价值连城的珍珠,在若冉的眼中到底算什么? 他的心意,他的感情,他的承诺。 若冉统统都不相信。 他说过的话,若冉不信,从头到尾原来她从来不信…… 便是离开的那一日,若冉也没有答应要等他回来……她只是笑,而后看着他离开。 再之后,连她自己也走了。 沈沛想通这一点之后,心中的怒火再也克制不住,捏着那颗珍珠不断的用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不想看到这颗珠子,只要看不见,便不会想起若冉,只要看不见……便可以自欺欺人。 那颗价值连城的珍珠在沈沛的手中变成了碎片,他松开手,碎片连同着粉末悉数落在地上,沈沛仿佛要把若冉的谎言和这颗珍珠悉数埋葬。 他做完这一切,更是气急败坏的喊来俞长胜,让他往各州府发通缉令,通缉若冉。 书房里有若冉的画像,沈沛画技了得,画的颇为传神,甚至连画像都省了。 “王爷,这通缉令总要有个名头才是……”俞长胜战战兢兢的请示,只盼望着沈沛可以打消这个念头。 可沈沛却根本不听,理由吗? 当然是有理由的,“逃奴。” 沈沛冷漠的吐出这两个字,只觉得自己的心意被若冉践踏的干干净净,她不在意。 既然她都不在意? 自己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沈沛面无表情的吩咐完,烦躁不安的打开衣柜,发现里头多了两套衣服,他想伸出手去拿,却怎么都伸不出去,布料他认识。 是沈沛陪着若冉在扬州买的。 他不甚在意的扯开,袖口上无一例外绣上了梅花,墨色的,青色的…… 还有配套的荷包。 还有一副绣品,是沈沛画的……他们在扬州时候的事儿,那天午后若冉看见一只猫儿挂在树上,想让沈沛帮一帮它,只可惜沈沛素来对这种毛皮畜生没什么好感,只因为若冉喜欢,才勉为其难的上树把它抱下来。 那时候的若冉笑的非常开心,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感染着他。 这才有了这幅画…… 那时候若冉便有打算想把他绣成绣品。 沈沛如今看到,只觉得物是人非。 沈沛其实并不喜欢梅花,只因为若冉喜欢,才会喜欢,如今他看着衣服上的梅花,只觉得颇为讽刺。 她在他的衣服上,绣上自己喜欢的花样。 可她却不知所踪? 这到底是为何? 沈沛抓着那些衣服,面无表情的塞到了衣柜里面,看着衣柜里的荷包,又想起和若冉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还有那只笨兔子…… 沈沛这才想起煮煮来,把衣服随意的一丢,冲到外头去找兔子,四喜和俞长胜如何不了解自家主子的口是心非,煮煮大概率是不会有事的。 要真的煮了,有事的就是他们了。 于是四喜烧了一锅水,打算洗一洗兔子,结果刚把兔子放到水里,就被沈沛一溜烟抢走抱在怀里,狠狠的瞪着他,“你想做什么?” 四喜:“……奴才是……” “你想煮了它。”沈沛防备的看着四喜。 看的四喜莫名其妙,“奴才不是……奴才只是想给煮煮洗……” 可沈沛根本就不听四喜的解释,抱着兔子就走了,回到卧房才发现煮煮的后腿有点儿湿,找了块棉布一点一点的擦干,脸色不悲不喜,看不出喜怒哀乐来。 四喜和俞长胜都被沈沛的反常吓得一惊一乍的。 两人谁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沈沛看到煮煮,只觉得这屋子里太过空空荡荡,明明他从前不觉得,为何如今却觉得如此空旷? “煮煮……”沈沛点了点兔子的头,把它捧起来,像是有千言万语想要问。 沈沛想问父皇,想问母后,想问皇兄…… 甚至想去质问姜州。 却到底还是忍住了。 因为沈沛根本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与其说是不知道,不如说……沈沛怕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如今面对一只兔子,他似乎终于可以问出来,“你说,阿冉为什么要走?” 煮煮瞪着那双红色的眼睛,茫然的很。 沈沛苦笑一声,只觉得自己的行为是这般的可笑,问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兔子做什么? 兔子可以回答什么? 沈沛把兔子抱在怀里,感受到怀中那一点点的温度,一点点的暖意,只觉得心中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惶恐所笼罩,根本抓不到踪迹。 不知什么时候,沈沛的眼角落下了一滴泪,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他抱着煮煮走到了书房,又把俞长胜喊来。 俞长胜只觉得主子跟以前比起来更可怕了,从前只是喜怒无常,如今却是阴晴不定,甚至都无迹可寻…… “通缉令发了吗……”沈沛忽然问道。 俞长胜点了点头。 沈沛沉默许久,眼里闪过挣扎和纠结,许久之后才彻底的释然,他看着煮煮朗声笑起来,笑着笑着甚至都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别人。 沈沛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要栽在这上头—— “莫要伤了她……” 像是怕俞长胜不明白,又认真的说了一句:“莫要让人伤了她性命……” 沈沛认了。 即便是如此,他依旧舍不得伤害若冉丝毫。 他……妥协了。 59. 那是他心底的伤【三合一】 那段稚嫩岁…… 沈沛让俞长胜朝各州县发布了通缉令, 而后又三令五申不得伤其性命,虽然这要求怪异非常, 可俞长胜却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这样的主子反而是要正常一些的。 只是这通缉令的细节,还是要与兄长商议的。 紧接着俞长胜去东宫找了俞森。 俞森又去请示沈靖。 沈靖亲自下了密令,让各州府衙配合暗中调查,目的简单明确,找到人却不能伤了人。 沈沛完全不知道兄长在背后到底为他做了什么, 他这些日子过得并不舒坦,心里像是豁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可以痊愈。 秦王府风平浪静, 秦王并没有因为若冉的离开而雷霆大怒。 只是沈沛越来越沉默寡言,越来越喜怒不形于色,面对姜州的时候, 倒是会故意透露出一些情绪,让姜州放心一些。 这样的日子其实过得并不好受,沈沛却甘之如饴,只可惜这样的日子过不了多久, 姜州就按奈不住, “秦王殿下, 还请您尽快下定决心。” 沈沛晃了晃酒杯里的酒, 倒是耐心十足, 秦王府如今清清冷冷的, 沈沛回了府也没有要见得人, 他也不怎么想回去。 与其面对空荡荡的屋子,倒不如看姜州做梦来的有意思的多。 “舅舅,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已经部署了那么久,你在担心什么?”沈沛看着姜州漫不经心的笑,“毕竟目前朝中局势不算明朗,本王的皇兄如今还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本王若是想做什么,一个乱臣贼子的名头扣下,本王和舅舅所有的心血都要付诸于东流……” “舅舅……你可甘心啊?” 沈沛半真半假的开口,说的话倒是非常漂亮,为自己考虑,也为姜州考虑。 “况且……母后有两个儿子,她虽疼我,可皇兄是太子……对于母后而言谁当皇帝有什么区别?横竖她都是太后,所以母后久久不愿给一个赐婚懿旨……”沈沛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早已经炉火纯青。 姜州和皇后兄妹俩早有嫌隙,皇后是个聪明人,虽然想要保住家族,却也知道自己的责任,并不会被姜州牵着鼻子走,可在姜州的眼里便是妹妹“背叛”了家族。 妹妹靠不住,这才想要推女儿上位。 “真是女大不中留!”姜州气急败坏的骂道,可姜州虽然生气,却也是非常的克制,并没有说什么对皇后不敬的话,但有些话不说出来彼此也是心知肚明的。 沈沛对此却只是笑了笑,“舅舅,这条路可比我们想象当中的还要艰难许多,所以万事不能操之过急……总要徐徐图之。” 沈沛如今有的是时间和姜州耗。 这么耗下去,只有姜州会越来越着急。 姜州见沈沛这般模样,也怀疑是不是沈沛诓骗自己,结果他发现,沈沛对这些事情都很上心,京城的布防图,被他研究的烂熟于心。 姜州这才明白,沈沛不是不上心,而是太过于上心了。 这时候,所有人都在等,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此时此刻就要比谁更耐得下性子。 可其中最着急的不是沈沛和姜州,反而是苏穆。 苏穆原本以为回到了京城就可以见到沈沛说的那个少年,可这几天来,他都没有收到沈沛的消息。 苏穆也知道京城中的朝局诡异,也不敢贸贸然的去联系沈沛,就怕打草惊蛇。 苏穆告诉自己,如今就在京城……孩子又不会跑。 不用急于一时。 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他就能够见到那个孩子,无论是还是不是,苏穆都想见见那个孩子。 苏穆一边着急,一边还要想方设法的瞒着夫人,这日子别提过得有多痛苦,偏偏姜州一党还气定神闲的。 也不知要选择什么时间动手。 这一日很快就到来了,姜州终于等到了一个合适的时机,两天后,苍玄帝的生辰,久未露面的皇帝陛下选择去太庙祈福,姜州不愿放过这个机会就要动手。 沈沛却一反常态的阻止了,“舅舅,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不觉得这事情有些奇怪吗?父皇最近连早朝都推迟了许多,还时不时的罢朝,这会儿居然可以去太庙?这怎么想都觉得有问题。” 沈沛说的真心诚意。 可姜州却不能再等下去,非要这次就动手,“秦王殿下什么时候也开始如此妇人之仁?您是真心觉得有假,还是不敢动手?”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姜州不停的开口怂恿沈沛,沈沛笑而不语,见劝说不了姜州只能答应下来。 姜州打的主意非常简单,挟天子以令诸侯,沈沛不是名不正言不顺吗? 有了苍玄帝在手,便可以名正言顺了不是吗? 姜州自己想要作死,沈沛也不会拦着他的,等到苍玄帝生辰的这一日。 京城的局势变得愈发扑朔迷离起来,沈沛跟在姜州身边,乖乖巧巧的扮演好自己提线木偶的角色,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是姜州说了算。 这样的局面,姜州很满意,沈沛也挺满意的。 沈沛听着姜州说了许多激励人心的话,越听越觉得有趣,这般蛊惑人心的手段,倒真是了不得的很,也难怪可以哄的这么多人对他死心塌地的。 姜州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多少的顺利,毕竟……苍玄帝身边的护卫也不是假的,兄弟俩为了演戏,可谓是下足了血本。 一步一步引诱姜州跌入陷阱,姜州看着自己的人马把苍玄帝包围,心中颇为激动,他缓缓的走上前,明明喜悦已经无法克制,却还要假模假样的对着苍玄帝恭恭敬敬,“陛下,别来无恙?” 苍玄帝看了一眼姜州,发现他依旧沉溺在自己编织的美梦当中,也觉得有点儿奇怪,苍玄帝很想问问沈沛,到底对姜州做了什么。 怎么能把人哄的这么找不着北? “姜爱卿这是要做什么?对着朕兵戎相见,你是想要造反吗?”苍玄帝被兵刃指着,脸上却一点也不见惊慌失措,反而唇边泛着微微的讽刺…… “陛下……您年事已高,龙体抱恙,如今也是到了退位让贤的时候了。”姜州笑意盈盈的开口。 苍玄帝觉得姜州的行为尤其可笑,当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临了却栽在这个上头,“退位让贤?让给谁?你这个乱臣贼子吗?” “天下能者居之,太子无德无能,陛下这般的偏心……同样都是陛下的嫡子,陛下这般行事岂不是让秦王殿下寒心?”姜州说的话颇为道貌盎然,说是为了沈沛,可任谁都能听出来他话语里的狼子野心。 苍玄帝朗声笑起,反问姜州,“这话是谁跟你说的?是沈沛吗?” 而后苍玄帝话锋一转看向沈沛,“小九,你也觉得父皇偏心你皇兄?你是想当皇帝吗?” “儿臣可不想当什么皇帝,同您和皇兄一般半夜三更批折子。”沈沛摇了摇自己手里的折扇,似笑非笑的开口,“这一切儿臣可一概不清楚,今日会出现在太庙,可都是舅舅给教唆的。” 沈沛把责任全部推到姜州的身上,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并且还杀人诛心,“儿臣早就劝过舅舅,皇兄是父皇亲封的东宫太子,地位尊贵不可撼动……只可惜舅舅不信呐,儿臣能有什么法子?” 沈沛的声音越来越轻,看着姜州笑的讽刺。 事到如今姜州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只怕是被沈沛算计了,他满脸震惊的看着沈沛,“你?!” “舅舅……做外甥的,可是想给你一条生路,只可惜……你自己不愿意啊……”沈沛想了想,又往姜州的心口戳去,“今个儿出来的时候,本王不也提醒你,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沛想,自己真的是很善良很大度了呢,无奈姜州不信。 他不相信,非要自寻死路,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姜州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来不及找沈沛算账,只能垂死挣扎一番,催促手底下的人快点动手,只要抓了苍玄帝,一切都还有转机。 可不等姜州的人动手,太庙里就涌现了另一批人,把姜州的人团团围住。 姜州慌了神定睛一看,才发现来人是苏穆。 “苏穆,你好大的胆子,无召入京,你是想造反吗?”姜州反咬一口。 苏穆却朗声大笑,半点没把姜州放在眼里,“臣奉吾皇旨意入京,擒拿逆贼,反贼姜州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们做了如此精密的部署,全部都是为了姜州,如今到了最后关头,当然不容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沈沛也懒得多管闲事,这擒拿反贼的事儿,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比较好,他闲庭信步的走到苍玄帝的身边,“父皇,您这生辰可早了些,若是再晚些,只怕还有更多的好戏看。” 见到姜州落马,沈沛还是有点儿可惜的,最有意思的事情都已经没了,之后的日子得多无趣? “怎么?你还觉得可惜了?”苍玄帝没好气的看着沈沛,“姜州此人老谋深算,心狠手辣,你与他周旋能够成功不过是你运气好,难道你是觉得自己有多能耐?” 苍玄帝虽然心里觉得沈沛能耐,却还是觉得这件事太过于危险,并不想鼓励沈沛的这种行为。 “父皇教训的是。” 沈沛懒得争辩,索性就低头认错。 一句话说的苍玄帝沉默下来,近日皇后总与他说小儿子的性子有些变化,起初苍玄帝还没当一回事,此番见到之后也觉得皇后说的确有其事,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小九……你可是有什么心事?若是你有心事……大可以告诉父皇。”苍玄帝也没管一旁厮杀的有多激烈,姜州人手不足,不过是强弩之末。 早已经显露了败像,如今苍玄帝的所有心思都在幼子的身上,只希望幼子可以好好的。 “父皇说笑了,儿臣能有什么心事?”沈沛微微一愣,又开始扯谎,他便是有满腔的心事,又能说与谁听? 谁都不能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 唯一可以给他答案的那个人,却寻觅不到踪迹。 “父皇若是信得过儿臣,不如把这‘乱臣贼子’交给儿臣审讯,儿臣倒是有很多的话,想要问问清楚呢。”沈沛的声音有些冷,他把若冉离开的原因,或多或少的迁怒到了姜州的身上。 沈沛心中其实明白,最大的罪魁祸首也许是自己,可是沈沛并不想承认,只想迁怒旁人,来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虽然这法子有些自欺欺人。 可沈沛也顾不上那么多。 在这般憋闷下去,只怕自己会想疯了。 “父皇意下如何?”沈沛轻声询问。 苍玄帝还能意下如何?自然是依了沈沛的意思,只是如何处置姜家,他还得想一想,这不是普通人家,这是皇后母族。 苍玄帝敬重爱妻,自然想要有一个妥善的处理。 沈沛当然也明白,也没有在这时候多言什么,只是扶着父亲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出太庙。 所有的阴谋诡计尽数的抛在脑后,他要做的事情,能做的事情,已经都做完了。 再之后,就要看皇兄了。 姜州和姜家如何处理,也不是他说了算的,要看母后的意思。 沈沛懒得去理会这些弯弯绕绕的,他只觉得这会儿非常的空虚,压根不知道要做点什么才好。 秦王府他不想回去,东宫这时候也不想去凑热闹…… 索性就去了酒楼喝酒,可沈沛还没喝的尽兴,苏穆就过来了,他已经忍耐了好些天,如今当真是忍不住。 “秦王殿下,老夫有一件事想要请问您……” 苏穆一开口,沈沛就知道他要问什么,原本也想这两天去把这事儿处理一番,没想到苏穆主动过来了。 还真是心急。 “不是本王不近人情,只是本王如今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沈沛可没想诓骗苏穆,便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和苏穆说清楚。 苏穆听完之后只觉得目瞪口呆。 “王爷……您的意思是,那孩子是您侍女收养的孩子?”苏穆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接受,脑子里闪过齐律的条条框框,也不知道是要说沈沛包庇,还是要说别的。 沈沛点点头,又拍开一坛酒递过去,也许是因为酒水的作用,也许是因为面对苏穆这个“局外人”沈沛可以把内心的痛苦宣泄一些,无论苏穆听不听得明白,至少他可以说个痛快。 “是她在乱葬岗捡来的孩子。”沈沛原本是想和若冉好好商议的,可如今人都已经不见了,他再守着这些承诺也没有多大的意思,便把自己知道的细节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苏穆。 苏穆听完之后,老泪纵横。 却苦于没有法子和孩子当面对质,甚至连孩子的模样都不知道,私心里希望这件事是真的,可理智却提醒他不要抱有侥幸的心理。 苏穆的脸上呈现出纠结,痛苦,挣扎的模样。 看的沈沛烦躁的很,喊来店小二准备笔墨纸砚,便在纸上画起画来,临去东海前,沈沛还见过若晨一次,是以对他的印象还算是比较深刻。 其实就算那时候没有见过,沈沛也记得若晨长什么模样,只要是和若冉有关的,无论是人或者事,他都可以记得清清楚楚。 沈沛一边自我厌弃,一边冷静自持的画下若晨的画像…… 苏穆便看着沈沛一点一点的描绘出那个少年的模样,越看越觉得心惊。 这孩子果然如秦王殿下所言,和他夫人长得颇为相似。 “这……” “他叫若晨,先前在上雅书院念书,成绩名列前茅……苏元帅去打听一番就能了解到更多的,本王如今也不确定这孩子是否是你的亲骨肉,他们如今也不知下落,不知所踪,若苏元帅想要去寻,本王也不阻拦,一切都看你自己。” 沈沛说这番话与其说是为了劝苏穆,倒不如说是为了劝自己。 扳倒了姜州之后,沈沛的内心忽然变得空虚起来,他的心里有一个强烈的念头,便是要找到若冉,找她问清楚,为什么要离开。 “多谢……王爷。”苏穆拿着那副画像,心里激动的很,原本如同一潭死水一般的心,在这时候却泛起涟漪,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他也想去试一试。 苏穆原本想见过那个孩子之后再告诉夫人这件事,如今看来是根本就隐瞒不住了。 这件事,还是要同夫人商议的好。 想到这里苏穆根本就坐不住起身告辞。 沈沛也没拦着他,随意点了点头便让苏穆离去,而后把笔一扔,又开始喝酒,也不知究竟喝了多少。 喝到迷迷糊糊的时候,沈沛却捡起地上的笔开始作画…… 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虚晃晃的人影,并不是很清晰,却非常的传神,熟悉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画的是什么。 至少俞长胜和四喜就能够一眼看出来……沈沛画的是若冉。 两人心中难受,却也无从劝解。 只能趁着夜色,扶着喝醉的沈沛回去秦王府。 他二人都以为沈沛喝醉了,可沈沛却清醒的很,自己跌跌撞撞的站起来煮醒酒茶,然后他又不可避免的想起若冉来。 以往这个时候,若冉都会为他煮好醒酒茶。 还会准备……一颗糖。 沈沛看着那个再是熟悉不过的糖罐,走过去打开,发现里头放满了糖,满满当当的一罐子。 显然是有人细心准备的,沈沛拿起一颗糖果,举到半空中就着烛火看起来。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人? 她可以毫无顾忌的一走了之,又可以细心妥善的准备着一切,方方面面,什么都考虑到了。 大到春夏的衣衫和鞋袜,小到糖和茶叶…… 她都准备好了,那么细心,那么贴心。 那么残忍,那么无情。 让沈沛下定决心要忘记的时候,又忍不住的想起她来。 沈沛只觉得待在秦王府,整个人都要窒息,若冉的影子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沈沛一颗一颗的吃掉糖罐里的糖,只觉得嘴里一股甜甜腻腻的味道,甜的几经发苦。 他捏着那糖罐,想要狠狠的砸碎,最终还是妥协了—— 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沈沛心知肚明,最后的最后,他还是会妥协的,面对若冉,永远都只有妥协的份。 他把那只旧糖罐塞到怀里,默默垂下眼,又开始自欺欺人。 翌日一早,沈沛入宫请安。 苍玄帝因为皇后的原因,还是对姜家网开一面,只斩了罪魁祸首和牵连其中的,姜家族内的入仕子弟,全部罢官,三代以内不能入仕。 名门望族一夕之间,从云端跌落到尘埃里。 有人唏嘘,有人叹气。 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最好的结局。 这已经是陛下网开一面的结果。 如今最尴尬的却是姜婉潼,昔日同沈沛的“婚约”传的沸沸扬扬,眼看就要登上秦王妃的宝座,却在一夕之间沦为阶下囚。 任谁见了都要啧啧感慨几句。 姜婉潼身为臣女,被破格封为柔嘉郡主,如今成为罪臣之女,身上所有的荣耀尽数褫夺,她虽没有主动参与谋反,却是主谋姜州的嫡女,身份尴尬非常。 若是以株连罪论处,姜婉潼难逃一死。 最终还是皇后做主,让她远嫁离开京城,身边无父兄扶持,嫁的人也不是什么显赫之家,只要姜婉潼安安分分的,她便可以好好的度过余生。 至于罪魁祸首姜州。 对自己的罪名供认不讳,却只提出一个要求,要见沈沛一面。 其实就算姜州不提,沈沛也是要去见他的。 两人在刑部的大牢碰了面,姜州虽然入了狱,却还是如同以前一样的儒雅。 仿佛他不是个阶下囚,而是胜券在握的胜利者,他看着沈沛缓缓的开口,“沈沛,你就真的甘心吗?” “甘心只当一个王爷?不想要那九五之尊的位置?” 沈沛只听了这么一句话,便知道姜州所有的优雅姿态全部都是装出来的,如今只是佯装镇定罢了,内里早就疯魔的不成样子。 “江山是我父皇的,他爱给谁就给谁,于你有什么干系?”沈沛嗤笑一声,笑姜州的看不透,“他给了皇兄,便是皇兄的,若是有朝一日父皇要将皇位给本王,本王也会坦然受之。” 而不是靠偷,靠抢,靠窃取。 “况且,当皇帝那么累……”沈沛是真的不想当啊,究竟为何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脑子都不怎么好使吗? 姜州:“……你说的一定不是真心话。” 沈沛都懒得和他废话什么,他只觉得和一个疯子,是没有什么话好说的。 可姜州最不明白的是自己为什么会被沈沛蛊惑…… 他聪明一世,怎么会栽在这这个小子手里。 “你就到黄泉路上好好的去想想吧,本王不奉陪了。”沈沛也不想审问什么,想问的问不出,他也懒得多看姜州一眼。 “你是不是给老夫下毒了?沈沛,你这个阴险小人!”姜州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只能想到这一点,不然怎么解释他的一反常态? 他怎么可能会被沈沛骗了? 可沈沛却摇了摇头,下毒?他还没有这么卑鄙,“你只不过不相信本王和皇兄手足情深罢了。” 明明沈沛觉得一眼就可以看穿的把戏,所有人都当了真。 认为他和皇兄反目成仇。 “我不信!身在天家哪有什么手足情深?那是骗你的,那是沈靖骗你的,你不要傻了!”姜州事到如今还想着要挑拨离间,沈沛连反驳的心思都没了。 没有手足之情吗? 沈沛这会子倒是替母亲有所不值。 “你觉得,若非因为母后还顾念手足之情……你还能死的这般体面吗?”沈沛淡淡讽刺,把姜家所有人的下场都对姜州据实已告。 可姜州听到这些,却是怎么都无法接受。 他宁愿家族是被满门抄斩,也不要那个和他有“二心”的妹妹假惺惺的当滥好人。 沈沛看着姜州,语气平淡的反驳,“母后不过是清楚自己的责任,她先是大齐的皇后,然后才是姜家的女儿。” 姜州接受不了这些,在狱中不停的嘶吼,狂怒,听得沈沛烦不胜烦,只想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在某一天的深夜,姜州被一盅毒·酒了结了性命。 死的悄无声息,死的毫无悬念。 朝堂的一角坍塌,可他们很快的发现,太子殿下把姜州所有的党羽都一网打尽,肃清朝堂。 甚至都没有惹出任何的乱子来。 至此,姜州谋逆一事,终于尘埃落定。沈靖终于把最大的威胁给铲除干净。 苍玄帝龙心大悦,大宴群臣。 就在这时候,秦王沈沛却做出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料之外的举动,自请去封地,远离京城。 惹得朝野议论纷纷。 此番铲除姜州一党,秦王功不可没,忍辱负重卧薪尝胆,说是最大的功臣也不为过,秦王本就是亲王。 加官进爵怕是不能,可该有的赏赐绝对不会少,况且秦王还这般受宠。 就在所有人都心思浮动的时候,沈沛自请去封地,打破了平静的假象。 众朝臣议论纷纷,只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大家伙儿都知道秦王的封地在什么地方,靠近北漠,土地贫瘠,便是沈沛愿意去,只怕三宫也不会答应…… 这不,御书房就因为这件事情吵了起来。 “不成,朕不同意。” “不行,孤不答应。” 苍玄帝和太子殿下同时开口,意思非常明显,绝对不会放沈沛去封地,可沈沛却去意已决。 “先前为了铲除姜州,儿臣不得已撒下弥天大谎,导致京城中流言蜚语诸多,都认为儿臣想要和皇兄争夺东宫之位,可儿臣绝无此意。”沈沛随口扯理由,他知道父兄是不会相信这样的话,可难保京城里的人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那些都是无稽之谈,孤从不信这些,父皇也不会信的。”沈靖皱着眉头反驳,“你那封地,是能住人的吗?三年的总收成还不如孤和父皇给你的赏赐……” 沈靖气哼哼的开口,这话在场的几个人听了都觉得没什么毛病。 可苏穆却不乐意了,“太子殿下……那地方也没有您说的那么磕碜。” 他们不都过得好好的吗? 沈靖这才想起御书房还有一个苏穆在,说起他沈靖就来气,若非是因为苏穆,沈沛如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是孤失言,还望苏元帅莫要放在心上,孤并非意有所指。”沈靖诚恳道歉,而后话锋一转对着苏穆发难,“只是苏元帅,说话做事总要有事实依据,小九自幼在京城长大,你是从哪儿看出他有什么将帅之才的?” 太子这话说的就连苍玄帝也不想反驳,也觉得这苏穆碍眼的很,居然怂恿他的幼子去参军。 “这……秦王殿下才思敏捷,兵法策略一点就通,还能够举一反三……”苏穆挑着沈沛的优点说。 “小九的优点不需要苏元帅赘述,兵法并非儿戏,苏元帅不要妄言。” “这……纸上谈兵终觉浅,还需要实战才能得出经验。” “大齐的将士们可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可不是让他去实战得经验的。”沈靖据理力争,见招拆招。 苏穆:“……” 苏元帅此时此刻只觉得额头上汗涔涔的,早就听说过太子殿下疼爱幼弟。他原本以为不过是无稽之谈,却不曾想太子殿下的心眼儿可以偏成这样子。 “太子殿下……”苏穆拱了拱手,想要和沈靖继续掰扯。 却被一旁的沈沛打断,“皇兄莫要说了,臣弟心意已决。” “可是……” 沈靖心疼沈沛,不想他去封地吃苦,苏穆却觉得秦王是个难得人才,不想这么放手,眼看君臣又要开始针锋相对。 看够了戏的苍玄帝总算开了口,“罢了罢了,苏爱卿先回吧。” 皇帝都开口了,苏穆只能恭敬的退下。 此时御书房只有父子三人,没了苏穆在场,沈靖更是无所顾忌,怎么都不同意沈沛的要求,“孤不会同意的。” “皇兄……臣弟知道你的信任,可是臣弟不愿让任何人说三道四的,你可以容忍,臣弟却是不能容忍的,昔日都是你护着臣弟……臣弟也想着要护你一回。” 沈沛说的大义凛然,沈沛却一个字都不相信。 “虽然你这么说孤很感动,可是小九……孤不是三岁小孩,这话连佑安都骗不了,你拿来骗为兄,是不是有点太过敷衍?”沈靖毫不留情的戳穿了沈沛的谎言。 沈沛:“……皇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至少以前拆台还没有这么厉害。 “这件事休要再提,孤是不会答应的,若京中有什么人胆敢妄议,孤不介意好好的教教他们怎么说话。”沈靖拒绝的干脆利落。 沈沛抿唇不言,最终还是苍玄帝拍板,允沈沛去封地,也允他参军。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这是一件好事。 只是当父母的总是有诸多的不舍,这也是人之常情。 “多谢父皇成全。”沈沛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行礼,看的苍玄帝颇为心酸。 事已至此沈靖便是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认下。 本想好好给沈沛践行。 谁曾想沈沛是一刻都不愿意多待,三日之后便要动身。 苏穆已经同尹夫人商议过若晨的事情,夫妻俩一致决定,无论那孩子是不是自己的骨血,找一找,见一面,全当了却心中的一点念想。 若是呢? 万一呢? 这一点侥幸的心思,如同一点星星之火,点燃了心中那铺天盖地的妄念。 况且西北军中不可一日无主帅,他们夫妻二人都不在,若是北漠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无法应对。 还是要早些回去守着才能安心。 至于沈沛,则是一点儿也不想在京城里待着,白日的时候他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夜幕降临,他无法安眠。 沈沛只觉得秦王府里到处都是若冉的气息。 他每每午夜梦回,醒过来便能听见她的声音,恍惚言犹在耳,可每当沈沛清醒过来的时候,却什么人都看不到。 这些事情,谁都不知道。 沈沛谁都没有告诉。 他只是独自一人承受着若冉离开的悲伤。 秦王府中到处都是若冉的痕迹。 沈沛无法抹去,也舍不得抹去,只能逃避…… 况且,他也要找到若冉,亲自问清楚原因。 到了离别的那一日,沈靖亲自来城门口送他,兄弟话别,沈靖提起若冉,问沈沛想要去封地,是否与若冉有关。 “没有。”沈沛口是心非,半点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懦弱,“臣弟不会再想她,是她弃我而去,并非是臣弟失言。” 沈沛说的坦坦荡荡。 眼里是一片云淡风轻,仿佛真的如同他自己所言,半点都不在意。 可是沈靖知道,沈沛离开京城,什么都没有带。 唯独带走了那只叫做“煮煮”的兔子。 还有几件袖口上绣着梅花的常服。 不提,却不代表沈沛真的放下了,沈靖只觉得沈沛心中的那道伤口再也没有办法愈合,他把它藏在心底的最深处。 此后经年,若冉成了沈沛心中最深的一道伤,碰不得,提不得,只要一碰,便会撕裂的痛彻心扉。 北漠苦寒,赤地千里,黄沙戈壁,战乱不休。 昔日顽劣不堪的娇贵王爷,最终长成为雷霆手腕的疆场修罗。 无人再提及沈沛的任性过往,自然也无人会提起那个昔日被他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女子。 那段稚嫩岁月的过往,最终掩埋在京城的风花雪月当中。 无人触碰,无人知晓。 60. 重逢【见面啦】 沈沛怎么都没有想到,…… 三年后。 南海, 南山镇。 若冉拿着秤,称了一些小珍珠, 在纸上记录了重量,拨弄了一会儿算盘,从一旁取出几枚铜钱递给面前的老人,“您收好。” “谢谢夫人。” 若冉笑着点了点头,便朝外头喊着:“下一位。” 队伍缓缓的上前,人群陆陆续续的离开, 若冉给最后一位渔民算了铜板之后,便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 她看着屋子里各式各样的珍珠,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认命的蹲下身开始挑选起来。 也不知忙了多久, 店铺的门被敲响,若晨一手抱着孩子,一手还拎着个食盒走了进来, “阿姊,你还在忙吗?先吃饭。” 若冉回头应了声,把手里瑕疵的珍珠收了起来放到一边,接过若晨怀里的孩子哄了哄, “今天怎么那么早?” “还早呢?你瞧见没有太阳都快要落山了。”若晨从食盒里取出饭菜放到桌上, 喊若冉快点吃饭。 若冉抱着孩子走到桌边, 看了一眼饭菜, 发现又是鱼, 这个脸色就有一点不大好, “怎么还是鱼?” 若晨一听这话冷哼一声, 没好气的开口,“你说呢。” 住在海边,除了吃鱼, 还能干什么? “还有海螺。”若晨把另外一盘菜端到了桌上,还有一些自己种下的时蔬。 毕竟这饭菜都是若晨做的,若冉就算实在是看烦了鱼,也不能表现出什么不满来,转而看向一旁的孩子,笑眯眯的问道,“悦悦,吃饭了没有?” 坐在一旁的孩子安静乖巧,漆黑的头发,乌亮的眼睛,白皙的皮肤,长得漂亮极了。 她听见若冉的话,轻轻的点了点头。 若晨见她开始吃饭,就去看那些珍珠,发现品质参差不齐,“阿姊,这些珠子根本就不能用,你收它干什么?该不会又是什么小孩子来糊弄你的吧。” 若冉听到这话头也没回,继续低头吃饭,若晨说的那些她何尝不知道,南山镇这边虽然有珍珠,可这些珍珠不是人专门养殖的,而是天然的,珍珠品质有好有坏,有大有小。 若冉两年前来到南山镇,发现这里虽然有很多价值连城的珍珠,却根本无用武之地,因为地方实在是太过于偏僻,便是这些珍珠再漂亮,也没有人会来这里收购的。 况且漂亮的大珍珠难以寻觅,能找到的都是一些小小的珠子,也不怎么值钱,收集起来费时又费力。 起初是若晨捡来给孩子玩的,若冉到这里之后尝试着卖绣品赚银子,临近完成的时候,才发现还缺一种丝线点缀,她怎么都找不到替代品,就把悦悦平时玩的珠子给穿了上去。 原本珠子是没有穿孔的,还是若晨特意钻了孔串起来给孩子玩的。 若冉原本不过是随意的尝试,却不曾想带去了城里,被人当场看中买走了。 若冉也不知那些人是看上了珍珠,还是瞧上了她的手艺,可无论如何,能赚到银子才是最要紧的。 可若冉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绣品居然被这边的一个商人看上了,他走南闯北行商说还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独特的绣法,若冉却只是笑,心知肚明她其实没有什么特殊绣法,商人会觉得独特,只是因为没有人会把珍珠绣在上头。 加上她时常给沈沛做衣服,还会一些别的绣法,她把那些绣法改了改,用了上去。 那商人说吐蕃和西域那边的贵族倒是很喜欢这些玛瑙宝石珠子之类的。 他想试试看,这一类的绣品能不能在那边打开销路。 最终那商人和若冉定下了合约,由他把这些商品运往西域、吐蕃这些地方贩卖,赚到的银子他们分红。 具体这个分红怎么定,是若晨出面和那商人商议的,他们肯定没吃亏便是了。 毕竟那商人离开的时候,可是有点儿恍恍惚惚的,大概是不太明白,为何自己身为一个商贾,算盘还打不过一个书生。 从那之后,若冉就开始了尝试用珍珠来绣东西,大大小小的珠子,都用上了。 可他们俩的精力毕竟有限,找珠子是个繁琐的活计,这才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只不过这送来的珠子,也并不都能用,用不上的若冉便拿去磨了珍珠粉。 “不是呢,你也知道,乡下的百姓们并不富裕,南山镇地处偏僻,除了一些渔民们有些银子,其他人的生活并不如意,虽然不太好,但也是可以用的。”若冉没怎么放在心上。 况且那些渔民们靠天吃饭,天气不好的时候根本就不能出海捕鱼,所以大家的日子过得都非常艰难,她也不想多去计较什么,有时候瞧见那些苍老的脸庞,她也着实狠不下心来。 只是给的少些。 这地方的确是很偏僻的,并且还非常的危险,时常会有海盗出没,也许是因为没什么东西可以抢,近一两年,海盗也不怎么来。 若冉手中原本就有积蓄,这三年来运气也挺不错的,也没吃什么苦,只是南山镇百姓普遍不是大富大贵的,大家伙儿也只是日子过得去,做些小买卖营生,他们有财也不能外露,免得被人觊觎。 姐弟俩只能尽可能的装穷,而这装穷最好的办法便是——吃鱼。 毕竟,肉比鱼要贵上许多。 若冉虽然不太喜欢吃鱼,好在这鱼种类繁多,也还能够吃一吃,等她把饭吃完,若晨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又开始对着若冉碎碎念,“阿姊,不是我说你,你就算再怎么忙,能不能按时回来吃饭?你这么三天两头的不按时吃饭,饿坏了可怎么办?” “是……是……小晨说的是,阿姊知道,知道。”若冉散漫的敷衍着,脑子里却开始计算今儿个到底花了多少银子,这些珍珠又可以赚到多少银子。 若晨看出了若冉的敷衍,心中气恼,“阿姊!” 若冉愣了愣神,轻轻的笑了起来,“小晨不要生气,你要是生气,悦悦会害怕的。” 若晨被若冉气的不行,看向一旁乖乖巧巧的悦悦,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阿姊……我知道你想要赚银子带悦悦去看大夫,可是……你也不能不顾自己。” 若晨说起悦悦的时候,只觉得忧心不已。 悦悦已经两岁多了,却还是不会开口喊人,若冉和若晨都很着急,也带她去看过大夫,只是这边地方偏僻,城里能够找到的大夫也不是医术特别高明的。 其实他们心中都清楚,若真是要找到好的大夫,还是得去大一些的城市…… 可是…… “也不光光是为了悦悦,还有你……”若冉一直都觉得,是自己的原因亏待了若晨,原本他应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的。 当年若他们不离开京城,若晨是可以考上秀才的,按照他的学识,金榜题名也是指日可待的。 “我?同我有什么干系?阿姊莫不是还在因为我没有继续念书的原因而心中难受?”若晨自己都没怎么在意,却没想到若冉那么在意。 若冉没说话,显然就是那么想的。 “阿姊,先不论京城有没有风平浪静,便是风平浪静了又能如何?便是我换了个身份进京赶考,只要那人还在朝中一日,我便有被认出来的风险……”若晨想的很开,“更何况,阿姊和悦悦在这儿,我也不放心独自离开。如今这样的日子,我过得也很开心,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若晨如今在南山镇,还是小有名气的,南山镇地方小,识文断字的不多,大人们忙着劳作,留下一些孩子无人看顾,若晨便把这些孩子们全部集中起来,教他们读书写字。 姐弟俩在南山镇,可谓是人人称赞的对象。 可若晨做这些才不是为了什么大公无私,他知道阿姊一个独身女人带着悦悦很是艰难,悦悦不会说话,平日里的风言风语并不会少,孩子会渐渐的长大,听得出好和坏。 若晨只希望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让这些百姓们多感念一些他的好,少对着他姐姐和外甥女说三道四的。 况且……若晨也希望悦悦可以和小朋友多多接触,日后长大了,悦悦总是需要玩伴的。 “是否是因为我当年难产……”若冉心中对这件事一直是有愧疚的,这孩子一直都是乖乖巧巧的,在她腹中便是如此,他们原本是想留在汴京一段时间的,可后来他们在汴京的时候瞧见了通缉令。 若冉怕城门封锁之后便出不去,这才急急忙忙的走了。 从那之后,她的心情便不好起来,孩子会难产,也不是因为赶路,而是因为她心思郁结。 悦悦出生的时候,很是瘦弱,便是如今也有些单薄,两岁多的孩子,看着比同龄的孩子小许多。 若冉对此一直都很愧疚。 “大夫们都看过,说悦悦并没有什么先天疾病,也许只是说话晚,便是不会说话又如何?我们悦悦那么聪明,哪点儿比旁人差了?”若晨说这些话可不是在夸赞自己家的孩子。 而是因为悦悦实在是聪明,她平日里都是乖乖巧巧的,上午若晨要随渔民出海捕鱼,悦悦就跟若冉一起在铺子里待着,若冉做绣活,她就在一旁摆弄珍珠。 和她说什么,她都懂,会回应,会点头,会摇头,会表达自己的意思。 身体上并没有什么毛病,大夫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说话。 可他们都不相信悦悦是个哑巴,因为她出生的时候会哭,有声儿。 下午的时候,悦悦就随着若晨在书院里待着,若晨教书,她就坐在若晨的身边,安安静静的摆弄笔墨纸砚。 时间长了,任谁见了不说一句这孩子乖巧,可夸赞的同时都会加上一句——可惜了是个哑巴。 对此姐弟俩的态度非常一致,也没有冲上去和他们理论什么,只说孩子只是说话晚了一些而已。 若冉对外的身份是个“寡妇”,当年若晨的提议,若冉始终没有办法接受,若晨知道阿姊的心思,也没有去逼迫什么。 他们来到南山镇安顿下来,总有人会问起悦悦的爹爹来,这时候若晨便会气呼呼的说人死了。 若冉却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说丈夫去参军,一直都没有回来。 她脸上的笑容太过于苦涩,百姓们都恍然大悟,参军九死一生,一直都没有回来,这不就是回不来了吗! 百姓们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默认若冉“丧偶”。 若冉也不知道这事情最后为什么还是会演变成这样,她明明什么都没说,可所有人都默认沈沛死了。 若冉也没有再解释什么,他们兜兜转转,会来到南山镇,也只是因为这个地方消息闭塞,她在别的地方总会听到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 并且那些地方还有随处可见的通缉令。 可若冉不知道,那些铺天盖地的通缉令只存在了一段时间,很快就被收了回去,各州府手中的确还有通缉令,可接到的却都是密令。 若冉并不想听到关于沈沛的一点点消息,免得听多了,她就会难受,悦悦虽然不会说话,情绪却极其敏感,她若是发现若冉或者若晨有一点点的不开心。 当天晚上就会很黏其中一个。 “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事了,今日是阿姊的生辰,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阿姊今日想吃什么?”若晨唯恐若冉看着悦悦又想起什么伤心事来,连忙岔开话题。 若冉歪了歪头,把弟弟的好意全盘接收,“什么的可以,若是有红烧肉便更好了。” “阿姊……红烧肉很贵,要半两银子。”若晨面无表情的开口。 “唔……那要吃点别的吧,问问张大叔今日有没有贝肉。”若冉退而求其次,打算控制一下自己的口腹之欲。 “罢了罢了,一年也就过这么一次生辰,不就是一次红烧肉吗,给你买还不成吗?”若晨到底还是妥协了,走过去抱起悦悦来,小小的孩子冲着舅舅展颜一笑,乖乖巧巧的窝在他怀里,双手揽住若晨的脖颈。 若晨每每看到,都觉得无比欣慰。 若冉锁好了铺子的大门,看着前头的若晨和悦悦心中一阵的感伤。 若晨总是抱怨说悦悦不知道像谁。 其实若冉知道,悦悦像沈沛多些,若晨之所以看不出来,是因为他每每见到沈沛的时候,沈沛不是在发脾气,就是在发脾气的路上。 悦悦还小,又是个小姑娘,看不出相似的地方也是在所难免的。 若冉也不想说,免得弟弟又要生气。要是生气了少不得又得花时间哄。 若冉又不是悦悦,只需要冲着若晨伸出手要抱抱就好。 若冉有时候觉得还挺愁,她为何不管走到哪儿都摆脱不掉哄男人的命运? 这边姐弟俩正兴高采烈的要庆祝生辰。 可远在漠北的俞长胜和四喜,却没有那么好的待遇。 沈沛的封地和西北军的驻地并没有太远,严格意义上来说,西北军的驻地也属于沈沛的封地,可沈沛以前从不在乎这些,太子也没有多计较什么,毕竟是个贫瘠的地方。 三年前,沈沛和苏穆一起来到北漠,才发现这个地方到底有多么的凄惨。 也难怪父皇和皇兄不愿意他过来。 可沈沛并没有过多的计较,封地的王府有些败落,原本是要修缮的,却被沈沛拒绝了,看着这些戍边将士,觉得自己要去花银子修房子,像极了劳民伤财。 王府也没有住,便一直住在军营里。 可苏穆却再三劝说沈沛这样有失身份,沈沛像是听明白了,修书一封回京去要银子,可等到朝廷的拨款下来了。 却被沈沛全部用来购买军需。 一时之间,西北军中人人称赞,苏穆见劝说不动,也没有再多言什么,反正,秦王殿下不在意,他有什么好在意的? 之后沈沛上了战场。 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就连尹夫人私下里也非常担心。 可沈沛的表现却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当真如同苏穆所言,有将帅之才,三年来,大大小小战役无数,从无败绩。 沈沛在西北军中崭露头角,声望极高。 一年前,更是连同苏穆和尹夫人三面围攻,将割据十数年的北漠十三城重新收复,和北狄重新确立了边境线。 沈沛更是因此,收获了战神王爷的称号。 只可惜……这军中战神的脾气却非常不好。 商议作战计划从不出现也就罢了……有姑娘心仪他含羞带怯想要表明心意,却只被沈沛冷冷的拒绝。 并且…… 拒绝的理由让人非常一言难尽,“本王不喜欢女人。” 苏穆和尹夫人听了,都觉得荒唐。 这天,苏穆正在帐中处理军务,便见手下的赵将军拿着文书过来找沈沛,苏穆眼睛都没抬,“找王爷就去东边的帐子找,你到老夫这里来做什么?” 赵将军尴尬的笑了起来,有点儿不好意思,“这不是……王爷脾气不好,属下怕把人给惹恼了吗,就想来元帅这里碰碰运气。” 苏穆听到这里也明白他们的担忧,沈沛的脾气的确是真的不好,莫说是西北军中的这些,便是他秦王府带来的旧部,也扛不住。 苏穆便时常能瞧见俞长胜和四喜还有一溜烟的侍卫,在沈沛的军帐外头罚站。 苏穆看了眼赵将军,又想起今日收到的密信,索性就把手里的东西一收,“成,本帅就陪你去一趟,刚好也有事要找王爷商议。” 苏穆此言一出,军帐外头就热闹起来,许多人纷纷跑进来,“元帅,下官也一起。” “属下也有要事禀告。” “还有我,我也要去。” 苏穆:“……” 沈沛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怎么一个个的,连去禀告都不敢了? 苏穆叹口气,带着一帮人马浩浩荡荡的去找沈沛,还没靠近就听见了军帐那边的动静。 不多时就有一个女人被俞长胜拎着扔了出来,衣衫半解,发髻凌乱。 可没有人会觉得是出了什么香艳韵事,毕竟西北军人人都知道,秦王殿下不喜欢女人。 紧接着,沈沛就出现在人前,他冷着一张脸,慢条斯理的抚摸着一只硕大的白兔,那白兔皮毛发亮,水光油润,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主儿。 沈沛连正眼都没有瞧那女人一眼,随意的开口问话,“谁给你的胆子,来爬本王的床?” 周围的将士们倒吸一口凉气,纷纷觉得这姑娘是个勇士,毕竟上一个想爬沈沛床的…… 至今还在水牢里没有出来。 虽然那是个北狄细作,可无论如何都间接的表明了一件事儿,沈沛是真的,不喜欢女人,也不会对女人心慈手软。 “求,求王爷恕罪,阿若,阿若也是迫不得已的……”跪在地上的女人长得非常漂亮,花容月貌,纤腰盈盈一握,如今衣衫半解,含泪欲泣……让人看一眼就要酥了半边骨头。 可谁曾想她才刚说话,俞长胜和四喜就齐刷刷的变了脸色,连同秦王府的那些暗卫们一起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俞长胜更是眼疾手快的拿布条去堵那女人的嘴。 一系列的变故让那些将士们看的莫名其妙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沛听到这个名字,愣了愣神,还没等沈沛有什么反应,俞长胜就要把人给拖下去,他冷淡的呵斥住俞长胜的动作,“慢着,本王让你动了吗?” 俞长胜不敢再有任何的动作。 沈沛这才仔细的打量地上的这个女人,漫不经心的笑了起来,“你说你叫阿若?哪个若?” 地上的女人死到临头不自知,还以为这是什么好事,迫不及待的出声应道,“回王爷的话,若有若无的若。” 秦王府的侍从们这会儿只想逃跑。 沈沛闻言却笑得愈发深了,他把煮煮递给四喜,四喜忙不迭的接过,养尊处优的兔子换了个怀抱,还有点儿不满,四喜连忙摸了摸它的毛,安慰着兔大爷。 “呵,若有若无的……若?”沈沛嗤笑一声,弯下腰捏着那女人的下巴,迫使她抬头,那女人起初还能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可渐渐的她却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因为沈沛的力道越来越大,并且那只手渐渐的往下,定格,掐上了她的脖子,逐渐的用力。 他把人缓缓的提起,拉到自己跟前,“谁准你,叫这个名字的?” 那女人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拼命的开始挣扎,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沈沛的眼里却没有丁点儿笑意,只有一片冷漠。 俞长胜和四喜大气不敢出,谁也没有上前去劝,只觉得这女人当真是作死,非要往主子伤口上去戳。 沈沛见到她痛哭流涕的模样只觉得厌恶至极,悄无声息的松开手,那女人就如同一滩烂泥一般的倒在地上,不住的发抖,咳嗽。 “云静竹。”沈沛冷声喊出一个名字。 一旁穿着劲装的女人站了出来,“属下在。” “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就跟她一起滚。”沈沛淡淡的吩咐,想从四喜手中接过煮煮,却又觉得手上沾染的气息让他有点儿厌恶,便回了军帐洗手,洗了一次又一次,清水洗还不得劲儿,还要用上皂角。 等到洗了四五次,才总算是擦干了手,从四喜怀里抱过煮煮,又专心致志的开始投喂兔子。 苏穆和这些将军们被迫看了一出戏,都有些尴尬,可他们都已经过来了,总不能人都没见到就走吧? 他们走到军账外,就看见俞长胜和四喜如同两个门神一般的站在外头,刚想靠近,就被四喜拦住,“苏元帅,您这是有事儿?” 四喜又往苏穆的身后看了看,“这些……也有事儿?” 苏穆笑了笑,“是,我们有事要找王爷商议,麻烦四喜小哥儿,通传一声?” 四喜左右为难,今天这个日子过来找他们主子商议事儿? 这要是一个不落好,只怕…… “苏元帅,今日恐怕不行……王爷今日可能不想见人。”四喜找着借口拒绝。 苏穆有点儿疑惑,“五月十三。是什么特别日子?” 四喜和俞长胜一副苦瓜脸,只想快点儿把人给请走,这五月十三的确不是什么重要日子,却是若冉的生辰。 离开京城之后,王爷虽然对若冉绝口不提,可秦王府的旧人都清楚,若冉在沈沛心目中到底代表什么,一只兔子都能养那么多年,荷包都已经旧的黯淡了,他也不愿意换。 就连那只糖罐,都还是好好的搁在床头。 这些都可以不提,就是听到和若冉同名的,沈沛都能愣神好久,最开始的那一年,王爷就和丢了魂似的。 如今好不容易好了一些。 可他们都知道,王爷根本没那么容易走出去,这不今儿个只是一个名字,就让他大发雷霆。 “可是……”苏穆还想说什么,却被俞长胜打断了,双方僵持不下。 还是沈沛开了口,允苏穆等人进去。 四喜和俞长胜阻拦不得,也只能保佑他们几个自求多福。 毕竟他们几个可从不敢在今天这种时候往沈沛跟前凑。 主子如今阴晴不定,喜怒不形于色,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恼了,而且恼了之后,他们根本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人。 苏穆带着人进了帐子,看见沈沛正在喂兔子,他们几个见怪不怪,刚开始的时候,这只兔子在军营里乱跑,还差点被炖了。 那是他们头一次瞧见秦王殿下的怒火,只觉得传言非虚。 后来……军队里就有了个不成文的规定。 不能吃兔子。 免得碍了秦王殿下的眼。 “苏元帅今日过来?有事?”沈沛冷淡的问道。 苏穆拱了拱手,带着人行了礼,说是有要事和沈沛商议,见沈沛没说话,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两人相处也三年有余,对沈沛的一些脾性,苏穆还是有所了解的。 只要不恼,就抓紧时间说。 事有轻重缓急,便由苏穆开了头,北狄自从一年前战败,已经学乖了许多,不再动不动就挑衅,北狄本就因为有苏穆和尹涵月的缘故,时常吃暗亏,如今又加上一个沈沛。 “王爷,这是北狄的密信,被臣截取了下来,他们想连同西边的蛮夷一起动手,目标便是您,他们打算……”苏穆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 沈沛不甚在意的应了几句,“本王还怕他们?” “王爷,臣不是这个意思,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苏元帅是否年纪大了,愈发啰嗦起来了?若是这般有空,今年中秋你便代替本王回京吧。”沈沛淡淡的开口,苏穆干脆利落的闭了嘴。 秦王来边关三年未归,苍玄帝和太子殿下的密函都快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如今沈沛好不容易答应中秋回京,也就这么两三个月功夫,苏穆可不想出什么岔子。 他可不想每年年关,被陛下喊到御书房挨训,偏偏陛下训完了,太子殿下还要把他喊过去训一顿。 当真是……可怕得很啊。 “王爷……这是南海送过来的节礼,原本是送到京中秦王府的,可这次不知怎么送到军营里来了,臣看了看礼单,是夜明珠。”那官员轻声说完。 苏穆便感觉到沈沛的眼神一下子变了,尤其是听到夜明珠这三个字更是冷了脸。 沈沛的心情一瞬间变得恶劣起来,可他知道,这些人什么都不清楚,什么都不明白,冲着他们发脾气,着实没有这个必要。 “放下吧。”沈沛轻描淡写的开口,又拿起一片肉喂着煮煮,见煮煮不要吃,把所有的脾气都发泄在一只兔子的身上,“你也要同我闹是吗?” 于是,众人只能看着秦王殿下和一只兔子较劲儿,那凶残的模样,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总觉得秦王殿下其实是想拿他们开刀的。 等沈沛折腾完兔子,总算是正眼瞧他们了,“还有事没?” 最开始找苏穆的那个赵将军站了出来,拿出来一封求助信,“这是南边送过来的,南边海盗猖獗,那边军队独木难支,希望……希望……” “希望什么?”沈沛懒懒散散的问道,见煮煮吃的欢快,又把肉从它嘴里扯出来,“别吃了,你知道自己多胖了吗?” 军帐中的众人:“……” 他们有时候真的觉得,当秦王殿下的兔子,真的很惨很惨,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吃了要被骂,不吃的时候还要被骂。 “他们说,想请秦王殿下过去支援,毕竟……王爷您来了西北军,北漠十三城都收回来了,若是去了西南军,也许就能够把南海海域给收回来了。”赵将军一口气说完,对这信函上的话那是深信不疑,不仅仅是赵将军深信不疑,在场的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沈沛却这群人给气笑了,“当本王是吉祥物吗?” 往哪儿一放就可以有用? “本王又不是菩萨。”还能够佛光普照不成? “不去,本王晕船。”沈沛实在是懒得挪窝,这些年他也并不是都待在北漠,只是走南闯北许多年,一直都没有那个人的消息,他也渐渐的失望了,再不想出门。 “可是……王爷,这西南军中定是有要紧的事,不然也不至于把信函发到这儿来,实不相瞒……臣这儿还有一封京中密函。” 苏穆把密函双手呈上,沈沛随意的捏开一看,发现是皇兄送过来的密函,让他去调查西南军吃空饷一案。 沈沛:“……” 沈沛总觉得,皇兄对他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本王知道了,你们回吧。”沈沛兴致缺缺,实在是懒得多说话,随同赵将军一块来的将士们禀告完各自的事儿,都走了。 唯有苏穆留了下来,“王爷此去西南,不如带上静竹一起?” “带她干什么?” 沈沛皱起眉头,苏穆说的云静竹是威武将军云震的遗孤,云震战死沙场,云静竹是尹涵月养大的,尹夫人自己便是苍玄帝亲封的将领,是以在西北军中,云静竹的存在并不突兀。 她有勇有谋,难得还不惹事不闹事,是沈沛的副将。 俞长胜等人虽然功夫了得,可对领兵打仗这些,却不太在行。 “这不,四喜和俞长胜几个都是男子,军中难得有女子在,静竹还有勇有谋,长得还漂亮,若是王爷要麻痹旁人,也能掩人耳目。”苏穆说这些话,其实也不单单是为了任务,还有自己的私心在。 沈沛不近女色,西北这边无论多少达官贵人想把女儿塞给沈沛,统统都被拒绝,能被他和颜悦色对待的,除了尹夫人便只有云静竹。 苏穆并不知沈沛和若冉的事情,他便起了撮合的心思,免得旁人私底下都传沈沛是断袖。 岂料沈沛听完这句话,脸黑的宛如锅底,他指了指帐子示意苏穆出去,“在本王没有动手之前,赶紧走,不然就别怪本王不客气。” 苏穆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沈沛,闻言也只能灰溜溜的走。 在外头听了个正着的俞长胜和四喜,更是大气不敢出。 离军帐十米外,解决完那个女人的云静竹赶过去复命,却被俞长胜拉住了胳膊,“云将军,这会儿还是别去了。” “怎么了?这么神神秘秘的?”云静竹只觉得他们俩奇奇怪怪的,可三人共事那么久,云静竹知道他们俩不会害自己。 便凑在一块儿八卦,“今天那女人是怎么回事?王爷怎么那么生气啊?” “这……”四喜和俞长胜对视一眼,本着一起挨骂的情谊,觉得还是要跟跟云静竹透露一点,免得云静竹没头没脑的撞上去了。 “云将军你记住,但凡名字里有若字和冉字的,不管男女,都不要让他们储到王爷跟前去。”四喜郑重其事的交代。 云静竹点了点头,“是哪个若?哪个冉?” “若有若无的若。”四喜开口。 “冉冉升起的冉。”俞长胜补充。 云静竹若有所思,随后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不管如何小心一点总没错。 云静竹起初并不知道四喜和俞长胜这么小心谨慎是为了什么,直到他们在南海遇到一个叫若冉的女子。 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云静竹从来不知道,她心目中崇拜的那个无所不能的秦王殿下。也会有这么无能为力的时候。 ———— 一个月后,南海。 云城集市,沈沛带着一行人,漫不经心的在酒楼里喝茶,他们来了已有三日,却没有直接去西南军中,他们都是西北军的。 虽然都是大齐的军队,可南边和北边,自古以来水火不容,何况沈沛在西北军中威望太甚。 他虽然是王爷,不属于军队编制,可所有人都把他和西北军划分在一块儿,这会儿虽然是有调令在,可西南军中只怕有许多人不服。 是以他们才会在这里聊天喝茶,等人过来请。 四喜去找客栈,俞长胜去周边查探消息,只留下云静竹陪着沈沛。 倒不是因为苏穆那些不着边际的话,只是沈沛觉得云静竹这个小姑娘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一直在北边,有机会带她出来走走也是极好的事情,沈沛招呼她吃东西,云静竹却摇了摇头。 “属下要保护您的安全,这是苏元帅交代属下的。” 沈沛也没有去纠正什么,勾了勾唇,就要回应。 却意外听见了一个声音,“麻烦掌柜的包起来,就要这些。” 沈沛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的顿了顿手,这声音太过于熟悉,午夜梦回时常折磨的他夜不能寐,可这些年积攒的失望太多,让他都有些厌烦起来,他心中烦躁,不想去理会。 可听见这个声音,沈沛还是下意识的转头,毫无意外,什么都没有看见。 沈沛自嘲的笑了笑,端起酒杯便要喝酒,只见云静竹呆呆的看向某处,他有些疑惑,“你在看什么?” “王爷,那个姑娘……不,那个夫人长得好漂亮……”云静竹原以为尹夫人已经够美了,却不曾想还能在这里见到美人儿。 沈沛没有在意,听见云静竹的话,也不过是随意的抬头,只一眼,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手中的酒杯不知不觉的被他捏碎,吓了云静竹一跳,“王爷,您怎么了?” “呵。”沈沛咬着牙,死死的盯着那个方向,他像是看到了,又像是没有看见,他看着那个女人,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温声软语的哄着。 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熟悉。 一颦一笑,都宛如他梦中的模样。 可沈沛却依旧觉得不真实。 他曾经设想过千万种可能,却从没有想过会再这样的情况下见到若冉,他以为自己会生气,会质问,会发怒…… 却没有想过,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在没有别的举动,双腿像是灌了铅块一般。 怎么都迈不开。 眼看若冉就要离开,沈沛再也坐不住,直直的站了起来,这里的动静太大,惹得酒楼里的人频频侧目,其中也包括若冉。 她一转头就看见沈沛,只觉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比起沈沛的呆愣,若冉显然要理智许多,抱着孩子拔腿就跑。 掌柜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后面喊着她:“若夫人,若夫人,您的银子。” 这称呼若冉没有听见,沈沛却听得清清楚楚的,“若夫人?” 她成亲了? 沈沛无暇顾及许多,直接冲上去追她,云静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扔下银子就追了出去。 可出去一看,根本就没瞧见沈沛的影子。 她担心的四处张望,俞长胜和四喜回来看到她还奇怪,“怎么就你一个,王爷呢?” 云静竹有点儿懵,指了指外头,“王爷出去追人了,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姑娘?不……不对,好像是夫人。” 毕竟掌柜的喊的若夫人,云静竹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 “夫人?” “好像叫,若夫人?”云静竹有点儿懵,四喜和俞长胜更懵,两人对视一眼,只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不是吧…… 沈沛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举动给属下带去了多少冲击,他如今眼里也只看得见若冉的存在,偏偏若冉跑的极快。 她虽对这边比较熟悉,却到底体弱,还抱着个孩子,很快就被沈沛追上。 对面是她梦中魂牵梦萦之人,若冉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沈沛。 他不应该在京城才对吗?怎么会在这里? 沈沛冷冷的瞪着若冉,神情冷漠肃杀,他冷笑连连,“你跑什么?” 若冉也不知道自己跑什么,可见到沈沛之后,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跑。 悦悦乖乖巧巧的抱着若冉的脖子,有些疑惑的打量着沈沛。 沈沛同时也看向了悦悦。 “这是你的孩子?” 若冉轻轻的点了点头,想要开口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 悦悦长得像沈沛,只要仔细看就能看出来。 她只觉得这个秘密瞒不过去了。 可是没一会儿,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发生了。 若冉等着沈沛的质问,却没想到等到了一个她完全意料之外的质问。 若冉听见沈沛咬牙切齿的声音,似乎是压抑着极端的怒意,他冷笑连连,只觉得心中的困惑终于有了答案,怪不得要跑。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说,那个奸夫在哪里。” 若冉:“…………” 什么,奸夫? 若冉有些震惊的看向沈沛,只觉得不可思议,沈沛该不会以为,悦悦是她和别人生的吧? 他的……脑子呢? 60-80 61. 那个人真的那么好?【加更】 沈沛颓废…… 沈沛的这句话, 给若冉带来的冲击太大太大,她甚至都有些反应不了, 抱着孩子愣在当场。 若冉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沈沛遇见悦悦时候的模样,可她根本就想象不到,沈沛居然会问出这么一句。 奸夫在哪里? 哪里有什么奸夫? “王爷……您,为何会在这里?”若冉抱着孩子轻声的询问,根本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沈沛, 南海这边颇为偏僻,云城虽然还算繁华,却也是比不上京城的。 原本没撞见沈沛的时候, 若冉还可以跑,如今被沈沛追上了,若冉也知道跑根本没有用。 沈沛既然发现了她, 找到她家是迟早的事情,还不如省些力气。 沈沛却没有回答若冉的话,只是死死的盯着她看,“是本王在问你, 那个奸夫到底在哪里?” 若冉这会儿还有些喘, 方才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这会儿情绪还没平静下来, 又听到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只觉得想要解释都无从开口, 若冉根本不知道要和沈沛说什么, 说悦悦其实是他的孩子? 然后就会有无数的疑问落下, 沈沛会问她为什么要走,也许还会问她,为什么要选择生下孩子。 悦悦听得懂, 若冉不想让孩子难受。 她本就不知道如何和沈沛解释,如今见沈沛误会了,索性就不说话。 沉默以对。 沈沛见若冉这般,还以为是若冉要维护那个奸夫,心中所有的复杂情绪再也绷不住,咬牙切齿的追问,“本王再问你最后一次,那个奸夫到底在哪里?” 若冉实在不知道要去哪里给沈沛找一个奸夫出来,想要岔开话题,可话题又被沈沛拉了回来。 一时之间俩人僵持不下。 若非俞长胜带着人找了过来,只怕要僵持许久。 俞长胜带着四喜和云静竹找到沈沛时,他正一脸怒意的盯着若冉,愤怒和气恼显而易见,却丝毫不见平日冷酷无情的模样,云静竹认识沈沛三年,还从未见过沈沛这幅模样,一时之间有些好奇。 俞长胜和四喜更是看的目瞪口呆,瞧着眼前的这一幕,只觉得有点儿……无言以对。 “若冉……姑娘……”俞长胜不敢相信的喊了一句,看着她怀里的孩子非常惊讶,又联想到了先前的若夫人心中了然,“你这是成亲了吗?” 悦悦看起来太小,许多人都没有往其他方面去想,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想过悦悦会是沈沛的孩子。 毕竟…… 沈沛对若冉的心意,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要这是沈沛的孩子,若冉跑什么? 这大概是所有人心中的认知。 若冉此时尴尬的很,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气氛焦灼非常,悦悦虽然还小,可孩子抱在怀里还是有些分量的,她抱着孩子有点儿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很是正常不过的举动,却意外刺激到了沈沛,他冲上前去摁住住若冉的手腕,声音里带着清晰的怒意,“你还想跑?” 若冉的手腕被沈沛掐着,只觉得有点儿疼,她看着沈沛小心的挣扎起来,“王爷……您能不能放手?” 沈沛却怎么都不愿意放,就怕一放手,这人又要消失不见,他心中有无数的疑问要问,原来,他以为已经不在意的那些事情,始终都没有过去。 原来只要看到这个人,所有的痛苦和恼恨,都会被一股脑儿的勾出来。 沈沛甚至都来不及伤感什么,只想把人扣住,不让她再跑。 “你想去哪里?”沈沛冷着脸追问,情绪颇为外露,俞长胜和四喜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主子这几年的确沉稳不少。 可眼前这人又不是别人,是若冉啊。 云静竹却瞪大了眼睛,怎么都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看了看俞长胜和四喜,只觉得他们俩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云静竹有点儿小情绪了,他们都知道,为什么单单就瞒着她一个?还是一起挨骂的同伴吗? 还有,王爷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有这般表现?她那喜怒不形于色,冷酷无情的秦王殿下到哪里去了? “我……”若冉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深知自己不把话说清楚,是没有法子离开的。 “王爷,我孩子还小……她到吃东西的时候了,小孩子经不得饿。”若冉低着头,轻轻的挣脱开沈沛的手。 沈沛原本捏的极其用力,若冉是根本挣脱不开的,可当沈沛听到若冉说了一句孩子后,便下意识的就松开了手。 沈沛整个人茫然的很,像是无法接受若冉有了孩子,又像是终于清晰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心渐渐的沉了下去。 一时之间再没说别的话,还是俞长胜小声的建议,说大庭广众之下僵持着也不是个事儿,还是找个客栈好好的坐下来说一说清楚。 沈沛没说话,若冉同意了,说前头就有一家不错的客栈。 四喜定睛一瞧,才发现若冉说的客栈就是他包下的那家,这周边大大小小客栈这么多,若冉姐姐怎么就偏偏选了王爷看上的那一家? 可这些话四喜依旧没说出来。 沈沛不肯走,若冉也觉得有点尴尬,她看着四喜和俞长胜,可这俩人都没有看她,毕竟他们有眼睛会看,在场几个人,能搞定沈沛的,也只有若冉而已。 若冉没法子,只能走过去熟门熟路的哄人,“王爷……您过来南边,一定是有什么要事要办对吗?既如此,总要掩人耳目,若是身份被人察觉到,岂不是功亏一篑?” “呵,巧舌如簧。”沈沛嗤之以鼻,就在云静竹以为沈沛会发脾气的时候。 他还真的顺坡下了,就这么走了? 走在前头的沈沛却又开始恼怒,只觉得自己当真是……没用的很,不过是一句话,他就听了。 这习惯到底什么时候能改了? 云静竹有点儿懵,看着前面一前一后走的两个人,只觉得愈发怪异,尤其是沈沛,还时不时的扭头,看若冉一眼? 那动作非常的细微,若不是仔细观察,云静竹根本就发现不了。 云静竹傻了,拉住俞长胜和四喜,压低声音问他们俩,“无论如何,你们俩今天得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俞长胜和四喜对视一眼,谁都不敢说话。 他们俩都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呢,怎么告诉云静竹? “云将军……这……反正一会儿,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惊讶……因为,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毕竟,沈沛碰上若冉,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会发生。 一刻钟后,五个人出现在了一间屋子里。 俞长胜三人宛如鹌鹑一般的站在一旁,沈沛临窗而坐,冷冷的瞪着若冉看,若冉哪里能觉察不到沈沛的视线? 却只当自己根本看不见,点了一碗米粥,细心的喂着悦悦。 小小的孩子乖巧可爱,长得粉雕玉琢,很是漂亮,若冉细心的照顾着她,时不时的用帕子替她擦嘴,那孩子虽然在吃东西,却会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沈沛。 明明是温馨美好的一幕,可看在沈沛的眼里却只觉得碍眼,他不愿意再多看一眼,免得心里更难受,按捺不住的问若冉,“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本王说的吗?” 若冉沉默许久,当真不知道要和沈沛说点什么才好,她拿着勺子的动作顿了顿。 不知要作何解释。 “本王在问你话。”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若冉听见沈沛的一声声质问,只觉得心累的很,本就不知要说什么,如今还有旁人在,她难道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悦悦是私生女吗? 没名没分,本就是私生女,即便若冉再不愿意承认,这也是事实,她只想把这个秘密牢牢的捂住,谁也不告诉,既然沈沛误会了,便让他误会下去吧。 俞长胜等人觉得自己非常碍眼,想要离开,偏偏沈沛没有让他们离开的意思,三人只能傻不愣登待着。 若冉手里捏着那只碗,粥无论如何也喂不下去,她压抑着心中的难受,开口解释道,“王爷……我自知擅自离开王府,是我不对……可这事情已经过去许久,当日是您亲手将卖身契给我的,所以……” “所以,你就拿着本王给你的卖身契,连同你那奸夫一起?走的远远的对吗?”沈沛冷笑着补充,把那不存在的奸夫骂了个狗血淋头。 “没有什么奸夫。”若冉只觉得奸夫这个词有点儿刺耳,同时心中又有一些无可奈何,她的思绪有点儿飘,想着有朝一日若是沈沛知道真相,想起今日自己骂的那些话,到底会作何感想? 若冉拉回了乱飘的思绪,义正言辞的维护道:“悦悦是我,和我夫君的孩子。” 虽然悦悦的身份凭证是她买的,可这些她不说,旁人也无从知晓。 沈沛听到夫君这两个字,只觉得刺耳极了,他原本心中就认定若冉的离开,是因为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如今亲口听到她承认“背叛”一时之间更是愤怒不已。 只恨不得把眼前这人给掐死,顺便去找到那奸夫给弄死。 “所以,是本王碍着你们了?你这是为爱私奔了?”沈沛恼恨至极,想法也是颇为偏激,毕竟昔日在他身边,若冉也是不乏爱慕者的。 不过去了一趟江南,景浔便几次三番的想要求娶。 沈沛如今心中认定有奸夫的存在,又听若冉喊夫君,如何能够接受,开始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想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若冉只觉得这误会越来越离谱,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沈沛见她沉默不语,只当她是要包庇,让俞长胜去把这些事情调查清楚。 俞长胜领命离去。 若冉想起南山镇有关于她的传言,一时之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变得五彩斑斓起来。 她看着悦悦,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难受,明明在她看来,悦悦和沈沛长得很像,很容易就可以看出来的,为什么沈沛会有这样的误会? 在他的眼里,自己到底是什么人? 若冉心中有气,什么都不想说,只是抱着女儿哄着,悦悦虽然聪明,却到底还太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听见母亲温声软语的哄她,很快就窝在若冉怀里睡着了。 若冉抱着孩子坐在一旁,沈沛盯着她看,心中的怒火快要将她焚烧殆尽,又不死心的追问道,“你当真没有什么要和本王解释的吗?” 若冉摇了摇头。 沈沛抓起手边的茶盏就要砸,却被若冉轻声的制止,“王爷,悦悦睡着了,您不要砸东西,会吵着她的。” 沈沛听到这句话,差点儿被若冉给气笑了,合着不仅找了个奸夫生了孩子,这会子他居然连个小崽子都比不上? 沈沛气急败坏,抓着那茶盏,砸也不是,放也不是,最终只是把茶盏捏碎在手心里,瓷片割破了手掌,一瞬间鲜血淋漓,看起来触目惊心。 “王爷您不要这样……”若冉看着沈沛鲜血淋漓的掌心,只觉得心疼不已,她并不想把事情闹成这样。 可沈沛却根本顾不上这些,他只是坐在一旁发呆,觉得自己当真是可笑,便是到了这般地步,他也依旧在顾及她的感受,当真是…… 不知所谓。 四喜见状想走上前来替沈沛包扎,却被拒绝。 云静竹自告奋勇,同样被无视,“你们俩出去。” 四喜和云静竹同时松了一口气,麻溜的滚了,只觉得房间里的气氛太过于压抑,这时候让他们出去,无疑是救了他们俩的命。 同时云静竹对若冉特别的好奇,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沈沛这般模样。 四喜和云静竹一走,四周就变的安静起来,此时这里只有他们仨,悦悦睡着了不算…… 若冉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单独面对沈沛,客栈有些简陋,除了常用的家具之外别无其他,空荡荡的,可若冉却觉得有些拥挤。 她看着沈沛,下意识的想要逃离,却生生的克制住了,“王爷,您的手……” “你在乎吗?”沈沛抬起头,冷漠的看向她,若冉心中一片刺痛,沈沛曾几何时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况且她在乎不在乎,又有什么关系? 若冉当初亲耳听到沈沛说,要娶姜婉潼为妻,三年过去了,想来他们已经成亲了,便是政治婚姻又如何? 沈沛还是娶妻了不是吗?如今……沈沛的身边也有了旁的女子。 为何还要来问她在乎不在乎? “王爷千金之躯……受了伤自然有人会担心的。”若冉冷淡的回应着,她从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可以这般小气,这般记仇的,便是“秦王妃”三个字,都不愿说出口。 可沈沛却根本听不懂若冉在说什么,只当她背叛自己。 若冉心中难受,却也见不得沈沛受伤,只能喊四喜去准备热水和伤药。 云静竹便瞧见四喜麻溜的去准备了,一时之间根本反应不过来。 只见四喜端着水盆和伤药放到桌子上,又忧心忡忡的看了若冉一眼,到底是不敢多说什么,放下伤药便匆匆离去。 若冉轻轻的哄着孩子,同她温柔的说话,安抚着悦悦之后便把她放在了床上,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孩子身上。 等到做完这一切,才走到沈沛的面前,蹲下·身来想要替他处理手掌的伤口,沈沛却根本不要她碰,“用不着你。” “那……我把四喜或者门外的那位姑娘喊进来可好?”若冉也不坚持,听沈沛那么说,她便真诚的建议,若冉的想法挺简单的,人家都说了用不着她,她何必巴巴的凑上去? 岂料沈沛听到这话,脸色更不好了,“你……” 他怒极反笑,冲着外头喊云静竹的名字,云静竹只觉得自己是流年不利,她看着四喜满脸的惊慌,“这……” 这时候进去,真的不会死吗? “少说,少看,多做。”四喜立马把保命真言交代给云静竹,就麻溜把人推了进去。 云静竹只能硬着头皮笨手笨脚的给沈沛处理伤口,不是不小心手重了,便是不小心手轻了,挨了好几顿骂,“罢了罢了,蠢货。” “王爷……这……属下也不是故意的,您平日也用不着属下处理,这不……属下也没经验。”云静竹尴尬的笑了笑,只觉得这是无妄之灾,沈沛平时根本不让旁人碰,莫说她一个女的,便是四喜和俞长胜那俩男的,都没法近他身。 “你这是在怪罪本王?” “哪能啊,这种经验还是不要有的好,属下只希望王爷可以平平安安的,再也不要受伤。”云静竹说的是真心话,她崇敬沈沛,自然希望沈沛好好的,战场上刀剑无眼受伤是常有的事情。 沈沛还曾经救过云静竹的性命,对沈沛,她是衷心的感激。 这两人的对话咋一听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对于旁人而言,尤其是完全不知前因后果的若冉而言。 便是这两个人当着她的面在“打情骂俏”。 她有点儿不想听,也不想再自作多情什么,走过去抱起睡在床上的孩子,紧紧的搂在怀里,以期掩耳盗铃。 云静竹得了四喜的保命真言,心中就算又再大的好奇,也不敢乱看什么,见沈沛没有了大碍,便溜之大吉,远离这是非之地。 若冉只觉得继续待在这儿她都快要窒息了,她连一刻钟都待不下去,让她在这里听沈沛和旁的女子轻声交谈?与其这样还不如永远都不要见面的好。 “王爷,您想问的都已经问清楚了,能不能让我走?”若冉的话还没有说完,沈沛的脸色就变了。 问清楚了? 他哪里问清楚了?他明明什么都没有问清楚,他想问若冉为什么要离开,这个问题梗在他心中足足三年,折磨得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他为何能够屡战屡胜?因为沈沛一闭上眼睛便都是若冉的影子,他只能转移视线,转移注意力。 沈沛想不明白的时候头疼,等到他想明白的时候,便是心疼。 因为沈沛意识到了一件事,若冉离开,是因为她不爱他。 如今见了面,也许这个折磨他许久的问题终于要有了答案,可沈沛问不出口,他的骄傲和自尊并不允许。 沈沛当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想就这么一走了之?凭什么?”沈沛虽压抑难受,可到底舍不得放手。 若冉只觉得心力交瘁,心中酸涩不已,她看着沈沛,缓缓开口,“王爷……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无论是扯谎也好,找借口也罢,她只希望……沈沛可以快些离开这里。 “那个人到底是谁……他在那里?”沈沛嘶哑着嗓音问道。 “什么?” “本王问你,那个人到底是谁。”沈沛又问了一句。 就在若冉绞尽脑汁找借口的时候,客栈的门却被人推开,若晨从外面冲了进来,把她和悦悦护在了身后,听见沈沛的问话,干脆利落的回应,“那人死了。” 横竖南山镇都是阿姊丧偶的传言,若晨根本就不担心,甚至还有些有恃无恐。 若冉也没有出声,抱着孩子站在一旁。 “死了?”沈沛有些愣神的看着若冉,像是不确定的又问了一句,“他怎么死的?” 只见沈沛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看着若冉,似乎是不敢相信。又看了看若晨,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这回莫说是若冉,就连若晨也回答不出来,可若晨铁了心的要气沈沛,随意的扯谎,“参军去了,一去不回,就那么死了。” 沈沛因为若晨这随意的几句话陷入了沉默当中,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爱恨情仇,在沈沛如今的认知里,若冉离开是因为不爱,若冉离开,是因为旁人。 他看着若冉,再也克制不住的笑了起来,“所以……你便是为了那个人,要离开的?” “本王连让你下跪都舍不得,那人却舍得你当个寡妇,便是如此,你选择的也是他……是吗?”沈沛颓废的坐在软塌上,冷笑连连,笑到最后竟似有了委屈。 那个人就那么好吗? 62. 她不知道的岁月里 若冉姑娘,你知道王…… 谁的不曾想到, 沈沛会说这些话,屋里的隔音原本就不怎么好, 门又被若晨推开,门外站着俞长胜三人,他们把沈沛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俞长胜和四喜看着沈沛只觉得心里难受,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的秦王殿下? 云静竹不知道沈沛和若冉之间的弯弯绕绕,可听到现在也大概明白过来,这是一出她看不懂的爱恨情仇。 “好, 很好。”沈沛什么解释也不想再听,指着客栈的门就让若冉走,若冉张了张口, 想说什么,却被若晨拉住,“阿姊, 我们走。” 等到若冉和若晨离开之后,沈沛再也克制不住怒火,把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全部砸了个干净,就连刚刚包扎好的伤口, 也渗出了血。 沈沛已经有许多年没有砸过东西了, 此番举动虽然让四喜和俞长胜措手不及, 可不知为何, 他们还觉得有些怀念。 倒是吓坏了一直在状况之外的云静竹, 拉着四喜和俞长胜碎碎念, “你们俩能不能跟我说清楚,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别单单瞒着我一个人啊。” 真是让人着急。 “这……”俞长胜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但是事情都已经闹成这样了, 不说也说不过去。 之后,在俞长胜和四喜的诉说当中,云静竹总算是弄清楚了来龙去脉,也终于搞明白了,那位“若夫人”的身份。 云静竹怎么都不会想到,会是这样的一回事,“王爷他……该不会,到现在还喜欢若夫人吧?” 四喜点了点头,显然是这么一回事,如果不喜欢,怎么会是这种表现,“煮煮,是若冉姐姐的兔子,爷他,一直都很讨厌这种长毛的畜生的……” 因为煮煮是若冉的,所以沈沛才会精心照顾那么多年,容不得旁人碰一下。 “这……”云静竹说不出话来,又想起一月前军营里的那个女人…… “那个若夫人的名字叫?若冉?”云静竹觉得自己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了,“若有若无的若?冉冉升起的冉?” 四喜用力的点了点头,“爷用的那些荷包……还有穿的那些衣服,全是若冉姐姐做的。” 沈沛绝口不提,却把这份习惯刻在了骨子里,他从不说思念,却无时无刻都在思念。 “这……王爷不是说他,不喜欢女人吗?”云静竹小心翼翼的开口,她还真的以为王爷喜欢男人。 一直不娶亲是因为……这个原因。 四喜的眉眼抽了抽,不太想搭理云静竹,他趴在门边听了听里头的动静,像是想起了当年一般,“王爷喜欢不喜欢女人,我们也不大清楚,可王爷是喜欢若冉姐姐的……你不知道啊……王爷当年……” 四喜说了许多点点滴滴的细节,在四喜的讲述中,云静竹发现,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秦王殿下…… “那……怎么就会变成现在这样的?” 四喜摇了摇头,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爷当初代陛下去东海东巡,就是姜洲落马的时候,这件事闹的很大,想来你也听说过,那时候若冉姐姐央求爷带珍珠回去……我们在东海找了一个多月……才找到让王爷满意的。” “爷还买了许多蚌,自己在哪儿切珍珠,结果……回京之后,爷就发现若冉姐姐不见了,这不……就,这样子了。”四喜也有点儿无奈,当真是谁都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毕竟…… 他们曾经真的以为,王爷和若冉……会永远这么下去。 “这……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云静竹心里头乱乱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便问俞长胜调查到了什么。 俞长胜还的确调查到了一些东西,只是这调查出来的东西,太让人一言难尽了。 他甚至都不敢告诉沈沛,可这事情根本瞒不了多久,他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了沈沛的声音,俞长胜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踩着一地的瓷片走进去。 “王爷。” “你调查到了什么?”沈沛开口问他,眼里的情绪幽深的让人看不清。 那漆黑的瞳仁里,仿佛有一团根本化不开的愁绪,“无论调查到什么,都说出来,说清楚。” 俞长胜深吸一口气,开始把自己调查到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包括那个孩子的所有情况,“那个孩子如今一岁半,似乎是先天不足,如今还不会说话,可能是个哑巴,户籍上显示这孩子的父亲是……是……” 俞长胜看到沈沛的脸色愈发冷漠,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可沈沛却只是冷漠的呵斥他,“说。” “是,汴京人士,两年前去参了军,户籍证明都有,只是这大概是个无名小卒,如今要查实他的身份也不难,属下已经传信到军中,不日就会有消息传来。”俞长胜尽量平静的开口,沈沛的模样冷漠的可怕…… 他们似乎都默认了若冉离开秦王府之后,伤心欲绝之下,成亲了。 可是南山镇的人都传言,若冉的夫君已经死了。 这么久从来都没有家书送来。 谁也看不出沈沛到底在想什么,俞长胜以为他会发脾气,可沈沛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知道了。” 便再也没了别的言语。 沈沛看起来很平静,那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反应来,是要愤怒的质问若冉为什么不信守承诺等他回来? 哦,因为她根本就没答应。 还是要质问若冉,为什么要欺骗他? “王爷,接下去要怎么办?是否要属下继续查下去?”俞长胜冷静的追问,“属下觉得这件事其中定有什么误会,您要不要……找个时间单独的和若冉姑娘说清楚?” “呵。”沈沛冷笑一声,只觉得自己活的是这般的可笑,为何是他去找若冉说清楚?不应该是若冉欠他一个解释吗?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是他的错?是他要去说清楚?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时至今日,沈沛根本就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去!”沈沛怒喝一声,“本王凭什么去?本王究竟有哪里待她不好?” 俞长胜和四喜也不敢再劝,沈沛却破天荒的要喝酒,三人都有些惊讶,沈沛已经许久没有喝过酒,他这些年过的,隐忍且克制。 便是庆功酒,也只是浅尝辄止,并不放纵。 其中缘由,也只有沈沛自己清楚,他怕自己喝醉了,心中的秘密就会隐藏不住。 沈沛怕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心思,却也害怕,即使喝醉了,也梦不到心里的那个人。 “一起喝。”沈沛拍开了酒坛子酒扔了过去,俞长胜和云静竹接了之后,也只能陪沈沛喝。 他们原本以为沈沛是要借酒消愁,可他确是一脸的平静,也没有抱着酒坛子灌,只是颇为平静的倒酒,喝酒。 一言不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俞长胜和四喜都没有喝酒,云静竹也没有,三个人坐在一旁大眼瞪小眼,沈沛也顾不上他们仨,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当中。 他喝了酒,整个人开始恍恍惚惚起来,却依旧隐忍克制,冷静自持。 “王爷,您……” “嘘。”沈沛轻声开口,让俞长胜和四喜都不要说话,他其实已经不太能够喝醉,却还是有点神思恍惚,他怕俞长胜和四喜说了什么,自己就会……有所举动。 只是啊…… 他的骄傲和自尊,是不允许的。 “不要说话。”沈沛说,“本王一点也不想听,什么,都不想听。” 无论是关于若冉的,还是关于那个孩子的,或者说,是关于她死去的那个夫君的。 他都不想听。 “可是王爷……属下觉得,这件事情也许是有什么误会,那若夫人……”云静竹一说若夫人就被沈沛狠狠的瞪了一眼,立马开口,“那姑娘明显是喜欢您的……我们都看得出来。”云静竹的确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她只知道,她心中崇敬的主帅,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沈沛幽幽一笑,他根本不知道有什么误会。 有什么误会,是能让若冉一走了之,选择和旁人成亲生子吗? 四喜和俞长胜根本忍不了,站起身想要去找若冉,却被沈沛阻拦,“不准去!” “本王不要见她!” 沈沛从前并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情,如今只要一想到,就觉得心疼不已。 沈沛已经开口让她走,为何又要找她回来? 他为何要这般卑微?嘉 俞长胜和四喜哪里舍得让沈沛继续颓废下去,便想方设法的拖住沈沛,让云静竹去找若冉。 云静竹慌了神,“我……我找到人,跟她说什么呀?” “说什么都行,你就把这些年,你知道的事情,关于王爷的,统统都告诉她。”俞长胜开□□代。 沈沛的性情和三年前很不一样,谁见了不觉得难受? 若是……若冉知道了这些,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的话……那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云静竹被赶鸭子上架的推了出去找若冉,她也不知道若冉在什么地方,只能找人去问。 若冉回到家里之后,整个人都呆呆的,她一开始是抱着悦悦看,后来就是盯着悦悦看。 看的若晨无可奈何,“阿姊……你到底在看什么?” 若晨今日在街上发现了俞长胜的踪迹,才知道这回事,他看着姐姐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太好受,“阿姊……你没事吧?” 若冉摇了摇头,说没事。 “那……悦悦的身份,被发现了吗?” 若冉继续摇头,“他误会悦悦是我和旁人的孩子。” 姐弟俩当初为了想要隐瞒悦悦的身份,做了许多的努力,尤其是若晨,把能考虑到的,该考虑到的,全部都考虑了。 目的就是为了不被人发现,结果这会儿真的被人误会了吧,若晨心里又开始拧巴起来,“他,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出啊?” “那阿姊打算怎么办?是告诉王爷吗?”若晨的心里头有点儿烦,怎么都没想到居然还能遇见。 若冉其实也不清楚,她也觉得自己奇奇怪怪,明明一句话就可以解释清楚的问题,她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解释,她心中始终是介意的。 在沈沛告诉她,不会娶亲,只有他们彼此的时候。 若冉起初是不相信的,到后来,她渐渐的开始相信,并且深信不疑。 若冉相信了沈沛说的天长地久,也相信了沈沛说的,只有他们彼此。 她是真的,想要和沈沛一直在一起的。 只是,这些话,她谁都没有告诉,藏在心里,默默欢喜。 后来,沈沛说,有什么话都可以告诉他。 若冉也是相信的,可是她得到了什么?是沈沛要娶妻的消息,他亲口说的,要和姜婉潼成亲。 若冉不知道是承诺易碎,还是终究败给了现实。 “我不知道,这样误会也挺好的。”若冉她什么都说不出口,也不愿意别人知道,悦悦其实是私生女。 “阿姊,你不要给自己找借口好吗?你只是介意他娶王妃而已。”若晨一针见血的说道。 若冉这会儿就真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当然是介意的,任谁被那般对待,都会心生妄念,当独一无二的偏爱即将消失,她会惶恐,会失落,会不安。 她是个普通人,沈沛待她那般好,她会动心很奇怪吗…… 但是若冉不想承认,“你要是没事的话,就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若晨却不想走,只想让若冉想清楚到底要怎么做,可若冉心里拧巴的不行,她当然介意沈沛娶亲,要不介意这个,她为什么要离开。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沈沛…… 她为什么要生下孩子? 姐弟俩僵持不下,大门却被人敲开,若晨去开门,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就有一个女人闯了进来,拉着若冉就往外跑,“你跟我走。” 若冉知道这个女人,沈沛喊她云静竹,他二人似乎关系不错…… “云姑娘,你有事吗?” “我有话要跟你说,但是你现在得跟我走,你跟王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王爷这些年过得有多痛苦吗?”云静竹也不和若冉绕弯子,直截了当的开口。 说沈沛如今在客栈喝醉了酒,同俞长胜打起来了。 说她从来没有见过沈沛那么难受的样子。 让若冉去和沈沛说清楚,不管有什么误会,都说清楚。 “这位姑娘希望我同王爷说什么?”若冉冷静的问她,听闻沈沛的消息,她心中的确担忧,可若冉却不想问别的,有些话在弟弟面前都不会承认,何况是旁人? “你说说什么呀?俞长胜他们都告诉我了,你知道王爷有多喜欢你吗?你,你真是气死我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云静竹快要被若冉给气死了! 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爱情真的能让人盲目?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有误会,可是他们两个倒好,一个放狠话,一个不解释。 真是急死人了! 云静竹根本不了解若冉,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劝说她,只是把俞长胜交代的话全部说了出来,“你知道王爷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吗?” 她见若冉沉默,也没去管她,自顾自的开口,“我猜你也不知道,王爷三年前去了北漠参军,从那之后,便一直住在西北军军营,和将士们同吃同住,我不知道王爷之前是怎么样的,可他自从去了军营之后,就是我知道的模样了。” “什么……意思?” 参军?沈沛为何要去参军,陛下和皇后会允许?太子殿下如何舍得? 便是姜婉潼,能答应吗? “王爷他……哎,怎么说,我这么跟你说吧……王爷他如今是西北军的战神,你可知道北漠十三城,便是王爷收复的……”云静竹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 在云静竹的讲述中,若冉见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沈沛,他英勇果敢,冷酷无情,智计卓越,却……和以前并不一样。 可云静竹的讲述中,并没有姜婉潼,若冉恍惚间像是明白自己忽略了什么,她有些疑惑的看向云静竹,颤颤的问道,“那……秦王妃呢?” 无人知晓若冉到底有多么紧张,这也许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可只有她自己清楚,问出来的时候有多么的艰难。 若冉看着云静竹,仿佛在等着判决…… 云静竹却莫名其妙的反问,“什么秦王妃?” “哪里来的秦王妃?王爷没有成亲啊。” 岂止是没有成亲……这都快被人传成断袖了。 “没有……成亲?”若冉整个人都傻了,不敢相信的追问,“他,没有成亲?” “对呀。”云静竹猛然反应过来,联系起先前俞长胜说的那些话,只觉得自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你该不会以为王爷娶妻了,你才走的吧?” 若冉没说话,云静竹却已经找到了答案。 “然后……你还……跟别人成亲,生孩子了?”云静竹一时之间只觉得沈沛不值,这都什么事儿? 若冉沉默,云静竹却是恍然大悟,“王爷不仅没娶亲,连京城都没呆了,这些年一直在边关打仗,没有战役的时候便走南闯北,对外说是要领略大齐的风土人情,如今看来,怕是在找你的吧。” 云静竹之后还说了什么,若冉已经全然顾不上,她绕开云静竹就往外面跑去,不顾云静竹和若晨的呼喊,只是一个劲的往外面跑。 若晨和云静竹两人面面相觑,只觉得尴尬不已,两人也不怎么熟悉,也说不了什么话,硬是要凑在一起说话也是徒增尴尬。 可云静竹还想打听若冉那个夫君,便开始旁敲侧击,“那个……你阿姊,真的嫁人了?” 若晨原本认定沈沛娶了王妃,才对他这般态度,如今这件事儿大概率是个误会。 这会儿当真是……尴尬的很。 若晨不答反问,“你们不是查到了吗?” 既然这么能耐,就不能查出来身份凭证是买的? “可是……”云静竹还想问什么,屋里就传来悦悦的哭声,若晨也顾不上她,快步的跑回屋里去抱孩子,悦悦是醒来没发现熟悉的人才哭的。 这会儿瞧见了若晨,才安心的睡了过去。 云静竹还没走,溜溜达达的过来,“那什么……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还等着去复命呢。” 若晨心里堵着一口气,他难道不想把这些事情弄清楚吗? 可他也不能大半夜的抱着悦悦到处乱跑,见云静竹要走,便冷哼一声,“你就想这么一走了之了?悦悦很黏阿姊,若是晚上见不着阿姊指不定要怎么哭,如今你把我阿姊弄不见了,那就留在这儿哄孩子吧。” 若晨的想法和云静竹一样,云静竹想套话,若晨当然也想套话。 云静竹想知道若冉和她夫君的事情,若晨却想知道,沈沛这些年,是真的没有旁人。 两人都是满肚子的算计,只可惜云静竹是个武将,根本算计不过若晨,被若晨拿话绕了绕,就缴械投降,认命的跟他一起看孩子。 “这……这姑娘长得挺漂亮。”云静竹干巴巴的开口。 若晨哪里听不出云静竹的意思,轻声的问她,“你觉得悦悦像谁?” “挺,挺像若夫人的。” “那是。”若晨心情愉快了许多,心说这是阿姊的孩子,当然是像阿姊的,就是不知道阿姊为何总觉得悦悦长得像她爹,没事的时候就爱盯着悦悦发呆。 云静竹完全不知道若晨为什么忽然之间心情阳光灿烂起来,可她还记得自己的目的,便又开始和若晨套话,两人你来我往…… 到最后,云静竹已经被绕晕了…… 另一边,若冉听说这些事之后,本能反应代替了思考,不管不顾的朝外面跑去,她其实想要思考的,只可惜她能想起来的,只有云静竹的话。 还有自己问的那个蠢问题。 若冉问,他还喜欢吃糖吗? 云静竹却只觉得她莫名其妙—— “王爷又不怕苦,他肩上还有一道箭伤,当时我们被围困,没有大夫没有药,还是王爷自己划开了伤口把箭矢取出来的。”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若冉根本无法想象,这是怎样的一幕。 她想起了记忆中那个矜贵骄傲的小王爷,又想起了如今,那个阴鹜冷漠的男人。 若冉一时之间,已不知道是要悲伤,还是要难过。 若冉只希望跑快一点,再跑快一点,仿佛这样就可以跑回三年前的那一天……她信了,他们之间,是有误会的。 她要去问清楚,亲自问清楚。 若冉直到现在,终于明白了。 她到底还是不够相信的,心中的惶恐和不安,其实一直都在。 当若冉出现在客栈的时候,俞长胜已经被沈沛打趴下了,沈沛没有用兵刃,赤手空拳,打的俞长胜无法招架,只能趴在地上喘气。 沈沛自己也好不到那里去,可他却强撑着力气嘲讽人,“来啊,胆子倒是大了……许多,继续啊。” 俞长胜都快被沈沛给打死了! 偏偏四喜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在边上加油呐喊,一点忙都帮不上,俞长胜倒是不介意让四喜来送死,好歹忍住了。平时也就罢了,如今沈沛下手也没个轻重。 万一真的打死了就麻烦大了。 以后哪里还有人能一起挨骂? 俞长胜原本是趴在地上垂死挣扎的,乍一看见若冉还以为是自己眼瞎了。 “若冉姑娘?你终于舍得过来了?”俞长胜冷哼一声,心里也堵着一股气,对若冉当然也没好脸色。 若冉没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沈沛,看着他冷漠的神情,眼泪不停的掉下来。 俞长胜还想说什么,就被四喜给拉走了,他们如今杵在这儿干什么,这不心病还需要心药医吗? 若冉看着沈沛,缓缓的蹲下·身,看着他掌心裂开的伤痕,心中一阵酸涩…… “王爷……” “你来干什么?”沈沛见到是若冉便冷冷的开口讽刺,言不由衷道,“本王不是让你走吗?” 他粗暴的甩开若冉的手,倔强的开口,“不用你碰。” 若冉深吸一口气,决定好好的和沈沛谈一谈,可如今最重要的却是他掌心的伤,沈沛不介意,可若冉却是介意的。 岂料她刚刚走了一步,就被沈沛给拉住了手,强势的掐着她,“你又要走了是吗?你又要和三年前一样,抛下我了是吗?” 若冉的眼泪掉在沈沛的手背上,他觉得碍眼极了,原来时至今日,他还是会觉得若冉的眼泪碍眼。 原来时至今日……她就算成亲生子了,他依旧舍不得若冉难受的? 沈沛心中恨若冉,其实更恨自己,他委屈的很,从小到大,他所有的委屈,都是若冉给的,便是如此,他还是不愿意放手,“你哭什么?你有什么好哭的?你就这么残忍吗……不能多坚持一会儿?” 若冉只觉得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她只瞧见了一个虚晃晃的人影语无伦次的开口解释,“我……不是……” “不是要走……不是……不是要离开……” “我只是……你的手,受伤了。” “你还管我的手伤不伤吗?”沈沛冷笑出声,咬牙切齿的擦掉她的眼泪,当真是想知道,若冉究竟给他下了什么蛊,“你还会介意,我难受不难受吗?” 若冉不住的摇头,语无伦次的说不是。 “你就这么没有耐心吗……我找了你三年……你连一句解释都吝啬给我吗?”沈沛咬牙切齿的盯着她看,只觉得自己这副模样当真是讨厌的很,烦躁的问道,“你到底是过来干什么的?” “王爷今日问我要一个解释……我如今过来,是给您解释的。” 沈沛嗤之以鼻,“你当本王稀罕吗?” 若冉知他口是心非,虽被挤兑的难受,却也没想过再避而不谈,“没有……别人,至始至终,都没有。” 从头到尾,也只有沈沛而已。 可若冉这样的解释,却不知道沈沛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就算听进去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理解清楚,他盯着若冉,仿佛终于有勇气问出心中的疑问,“你到底,为什么要走?”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因为……您说……要,商量,和柔嘉郡主的婚期……请皇后,为您二人赐婚。”若冉恍恍惚惚,到底还是说出了这个答案,她是介意的。 她非常非常的介意。 她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若冉受不了沈沛把目光放在别人的身上,同样也受不了,沈沛对别人好,沈沛有了王妃,她又算什么? 要成日里看着沈沛和旁人日久生情吗? “我不想,看到你们琴瑟和鸣,我也不想看到你对别人好,你说过要和我在一起的……你说过,我们只有彼此,可是你要娶别人……” 若冉从不奢求沈沛娶自己,她知道自己不配。 可她不想看到,难道不可以吗? 她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 沈沛听到这句话,整个人愣住了,像是在想柔嘉郡主是谁,又像是在想,他到底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他从混乱的记忆中,挖出来了一小段回忆,才想起柔嘉郡主是姜婉潼,如今已经被夺了封号,远嫁他乡去了。 “那日……你,在书房?” 这子虚乌有的赐婚,不过是他哄姜州的话,而那句让若冉伤心欲绝的话,也不过是说给眼线听的。 沈沛怎么都没想到,困扰他许久的答案,居然是这么荒唐的一句话……他在府中,只说过这么一句话,还是专门说给眼线听的。 他甚至都想不到,居然会那么凑巧被若冉听了去…… “你……我……”沈沛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怪谁,真相来的猝不及防,他除了愕然,甚至没有第二种反应。 他似乎是想生气的,却又不知道要如何生气才是。 “所以……你便是因为,这个荒唐的理由,抛下我的?”沈沛只觉得没有办法接受,他整个人都傻了。 原以为知道真相之后是释然,却没想到他知道了真相,反而迷茫了。 “我那日……因为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王爷,才会去书房的。 ” 沈沛没有问是什么事情……他又开始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若冉还有一件事,没有向沈沛坦白,如今却不想再隐瞒下去,明明是三年前就应该告诉他的,“王爷……我的孩子,叫悦悦,悦是喜悦的悦。” 沈沛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像是听懂了,又像是听不懂,他只是自嘲着擦掉了若冉的眼泪,“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吗?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你不知道,我对你有多纵容吗?你不知道,只要你哭,我就拿你没辙吗?” 她难道不知道,只要多哄哄他……他就什么都不会介意了吗? 63. 我们重新开始,可好?【加更】 他们都…… 沈沛一点一点的擦掉了若冉的眼泪, 细心且温柔,一如当初, 可他的心里,却是一片茫然的,像是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只是默默的替若冉擦眼泪。 她哭,他擦。 两人相顾无言,不知道原因的时候,沈沛只想知道原因, 可知道原因了之后……沈沛却沉默了。 沈沛如今不知是要怪自己,还是要怪若冉,怪自己没有发现?还是怪若冉不够信任他? 好似说什么, 都是苍白无力的。 若他怪若冉和别人成了亲,是不是若冉也可以怪他? 沈沛张了张口,才发现,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看着若冉,就像是看着一件不慎打碎的稀世珍宝,面对满地的狼藉……不知该如何自持。 沈沛说不出, 不介意的话。 却也说不出, 介意的话。 只能默默的说一句, “别哭……” 若冉同样不知道……原来折磨自己许久的一句话, 不过是沈沛对旁人的谎言, 却被自己听了个正着, 以至于, 误会了那么多年。 可这么多年过去。 沈沛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任性骄傲的小王爷。 就像她,也不再是秦王府那个, 满心满眼只想要赚银子的侍女,她变得贪心,同样也变得患得患失。 沈沛似乎有很多的话想要跟若冉说,却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只能问一些他最纠结的问题,“你就……从来没有想过,要找我……问清楚吗?” 沈沛只觉得这个理由荒唐无比,却没有办法否认就是这个原因。 他如今在想,是不是当初若冉把话和他说清楚,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若冉沉默以对,事到如今她回忆起昔日的心情,依旧是痛彻心扉,她当时已经六神无主,哪里还有勇气去问别的,若冉当初也许是想问的,却不会主动去问。 若冉想,如果当初沈沛推门而入,她一定会问出来的,她一定会问沈沛,为什么要和姜婉潼成亲,可这世上却没有如果,说的再多也没有办法圆满遗憾,“想过的……可是我不敢。” 若冉听到了那句话之后,所有的勇气都没有了,她不敢告诉沈沛,自己有了孩子,也不敢去追问沈沛,为什么要和姜婉潼成亲。 怕等来一句:他们不过是政治婚姻,利益驱使。 那份承诺,本就摇摇欲坠,悉数建立在沈沛的想法之上,他也许前一刻说要和自己天长地久,后一刻就会和姜婉潼政治联姻。 若冉其实都明白,只是选择自欺欺人而已。 她贪恋沈沛给予的温柔和偏爱,同样也要承担着随时失去的风险,她一个人的时候并没有关系,孑然一身,便是做漂流的浮萍也没有关系,但是孩子不可以。 所以,她才会选择走。 “不敢?你不敢什么…你从来都是胆大妄为的…”沈沛像是无法认同这个原因,便是这么一句不敢,让他痛苦了许久,“阿冉……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当初勇敢一点,也许我们不会变成这样。” 沈沛固执的想要弥补当初的遗憾,他以为他们只是有这么一个误会而已,可若冉听着听着,却忽然发现就算误会解开了,她也没有因此而变得开心一些,反而像是拨开了迷雾,想通了一些别的事情。 其实当初有没有那个误会,大概都是一样的,就算沈沛不娶姜婉潼,允许她生下孩子,那悦悦算什么呢? 婢生女吗? 若冉如何舍得自己的孩子,拥有这样的身份。 沈沛能给她什么名分?侍妾,姨娘,侧妃? 便是沈沛真的能够给她侧妃之位,悦悦也是庶女,庶长女的地位到底有多尴尬?若冉都不敢去想。 沈沛当初不愿意娶亲,三年五年呢?沈沛若有朝一日变了心意,她和孩子要如何自处? 留在京城,危机四伏。 若冉连孩子都不一定护得住,她没有身份,没有背景,不过是个侍女,所能依仗的,只有沈沛的爱,可爱却是这天底下最虚无缥缈的东西。 若是有朝一日,沈沛不爱了呢。 是否会觉得,她不配? 人心难测,毕竟谁都没有办法,看到未来。 “王爷,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勇敢的人。”若冉不敢的事情有很多,她不敢拿悦悦来赌,他们的身份有着无法逾越的沟壑,若冉做不到孤注一掷。 爱上沈沛,早已经花光了她所有的勇气。 若冉暗示过沈沛,悦悦的身份,可他似乎并没有弄明白,若冉也不想再解释什么,她是悦悦的娘亲,要尽最大的努力,保护着自己的孩子。 她可以陪着沈沛风花雪月,可以陪着沈沛长大。 却不能置悦悦不顾,若冉从不奢望沈沛会娶她为妻,于规矩不和,于礼不合,所以她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妄想,也许当沈沛对她满腔爱意的时候,她要求了,沈沛真的会给她名分,可一个侍女如何能当秦王妃?便是侧妃也不可以吧。 若冉想给女儿一个光明的未来,而不是笼罩于私生子的阴影之下,也许平平淡淡的过一生才是最好的。 她当初离开的初衷不也是为了保护孩子吗? 沈沛如今不知道,可知道了之后会如何?是欣喜接受,还是茫然无措?毕竟他并不喜欢孩子。若冉不敢赌,她如今也不清楚,沈沛找寻她三年,是因为爱,还是因为不甘。 三年的时间,太过于漫长。 可若冉却像是从未如此清醒过。 这些问题其实一直都在,只是她自欺欺人,就算是晚了三年,若冉到底还是到了,面对的时候。 她不能寄希望于一个虚无缥缈的幻想之上。 “王爷……天色很晚了,您还是早些休息吧。”若冉轻声开口,劝沈沛早点休息。 若冉的声音一如从前的温柔,沈沛却觉得非常怪异,她没有再哭泣,也没有再说别的,可沈沛总觉得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生疏和隔阂,横在他们俩之间。 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的存在。 “阿冉……”沈沛喊着她的名字,他发现自己根本就睡不着,他看着若冉,忽然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误会解除了他们的心,为何反而更远了? 仿佛所有的过去,都随着若冉的哭泣而结束了,她像是同过去做了了断,做了告别。 “王爷,您还有什么事情吗?”若冉只觉得满身疲惫,她发现那空白的三年,带给她太大的冲击,她甚至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如今的沈沛。 沈沛摇了摇头,他还有什么事情吗? 沈沛也不清楚,一直梗在心中的误会就这么忽然消失了,他却变得怅然若失起来,像是想不明白,他扣着若冉的手,心中似有无数的疑问想不明白,他们的误会,不是已经解开了吗? 为什么还觉得那么难受? 这三年的时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沈沛甚至都不想问若冉为什么要成亲生子,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 无论如何,都是沈沛不愿意接受的事情。 可是沈沛是在乎若冉的,他只想迫切的抓住眼前的人,忽略掉一切让他介意的人和事。 “阿冉……我们重新开始,可好?”沈沛轻声的问她。 若冉微微一愣,她其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如今听到沈沛提起,心里却有一种微妙的感觉,重新开始? 他们要如何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什么? 和以前一样吗?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俩?可已经不是他们两个了,她有了悦悦。 若冉以为自己会答应的,时至今日,她依旧爱着沈沛,可若冉却拒绝了,“王爷……您听说过覆水难收吗?我们回不去了的。” 生活并不是只需要风花雪月的爱情就好的。 “我不愿束缚您,也不愿被您束缚,您还给了我卖身契,便是要允我自由的,对吗?”若冉每说一句,心就越痛一分。 也许她真的不是心甘情愿走到这一步的。 也许她是真的愿意和沈沛重新开始的,可是他们彼此之间的隔阂已经太多太多,若冉并不想因为一点点的小事,就猜测,就不安。 她要如何和沈沛重新开始? 她会猜测沈沛是不是将就着喜欢悦悦,她不要活在患得患失当中。 他们的信任,岌岌可危。 沈沛以为自己不会让若冉走的,可他却眼睁睁的看着若冉离开了。 若冉以为自己会和沈沛重归于好的,到头来却发现,她拒绝了沈沛。 他们俩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若冉回到住处的时候,云静竹已经开始打瞌睡了,若冉把她喊醒,让她快点回去休息。 云静竹看着若冉,想问点什么,却又觉得不合适,拱了拱手便告辞。 若晨直勾勾的盯着若冉,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可若晨却发现,笼罩在阿姊身上的愁绪渐渐的消散了,他轻声的问,“阿姊,你和王爷说清楚了吗?” 若冉点了点头,“那是一个误会,他没有要娶妻,从头到尾都只是误会。” “既然误会解开了,阿姊打算怎么办?是要同王爷一起回京吗?”若晨的问题接二连三的抛出来,他多害怕阿姊又要如同往常一样的飞蛾扑火。 可若冉却摇摇头,“我不会离开南山镇的。” “什么?”若晨傻了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可是,你们不是……” “误会解开了,曾经的痛苦就会消失吗?小晨,我和王爷之间,从来都是天差地别的,勉强在一起只会两败俱伤而已,并非我妄自菲薄,只是这问题从前就存在,我假装看不见。”若冉从前答应和沈沛在一起。 是因为爱。 如今拒绝和沈沛重新开始,同样也是因为爱。 她不想和沈沛相互折磨,相互怨怼,消磨掉她心中最美好的回忆。 “阿姊……你是不是没有告诉王爷,悦悦是他的孩子?”若晨忽然问道。 “他不喜欢孩子。” “可是,万一呢?”若晨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为了若冉难受还是悲伤,只觉得心里堵得慌,“万一呢?” “小晨……我能用悦悦来赌一个万一吗?” 若晨沉默下来,根本无力反驳。 姐弟俩看着孩子,谁都没有再说话。 …… 云静竹回去客栈的时候,发现沈沛更沉默了。他枯坐了一晚上,一夜未合眼。 他们仨同样也没有睡下,安安静静的陪在沈沛的身边,直到天将破晓,沈沛终于出了声,只留下俞长胜,让云静竹和四喜离开。 俞长胜被单独留下来,显然有些心惊胆颤的,“王爷,您可是有什么要事要吩咐属下?” “你先前说在查那个人的下落是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俞长胜却听懂了,立马应声,“是……属下的确再查。” “不用查了。”沈沛轻声开口,仿佛是做了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不要再查下去了。” 无论俞长胜查出来什么,沈沛都是没有办法接受的。 俞长胜听到这里,大概是明白了应下声来,“属下明白。” “本王昨晚,问阿冉……我们能否重新开始……可是阿冉却拒绝了。”沈沛面无表情的叙述,像是再说一件和他无关的事情。 若冉的答案,像是在情理之中,又像是在意料之外。 沈沛看着俞长胜,像是要寻求一个答案,“阿冉会拒绝我,是因为那个孩子吗?” 俞长胜不敢说话了,这话要怎么接? 虽然很大程度上可能是这样子的。 “你说……本王若是接受了那个孩子,阿冉是不是,就不会拒绝我了?”沈沛突如其来的问话,把俞长胜的瞌睡虫全部都给吓醒了。 不是吧? “王爷,您不是开玩笑的吧?接受那个孩子?怎么个接受法?那是别人的孩子啊。”俞长胜火急火燎的劝,心里想着王爷这会儿怕不是疯了吧。 这说的是什么话? “视如己出?”沈沛冷静的吐出这么四个字来,听得俞长胜目瞪口呆。 “王爷……您说真的?”俞长胜惊讶的看着沈沛,只觉得这人看起来还挺正常的,也不像是在说疯话。 “自然是真的。”沈沛认真的点了点头,努力的说服自己,“若是本王接受那个孩子,阿冉就不会有那么多顾虑了,不是吗?” 俞长胜:“……” 王爷到底是中了什么毒?怎么会有这种荒诞的想法? “王爷,您可要想好,那不是一只兔子,是个人,是个孩子,是个活生生的孩子!”俞长胜简直快疯了,可沈沛却一点儿也不计较他的以下犯上。 “本王知道……就如同,皇兄教导安安那般,教导这个孩子。” 俞长胜却根本没办法接受,“可是王爷……您不介意吗?” 这话像是问到了沈沛的心坎里,他不介意吗? 如何能够不介意?他只要一想起,那孩子是若冉和别人的,他就恨不得宰了对方,可他介意又有什么用? 介意了,这些事情就会不存在吗? 介意了……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沈沛倒真是想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若冉不愿意。 “自然是介意的。”沈沛对着俞长胜也没有任何的隐瞒,“很介意。” 俞长胜难受极了,想要劝沈沛不要为难自己,“王爷啊……属下求您了,您能不能不要这么委屈自己?这天底下好姑娘多得是,您为何总要一棵树上吊死?” 俞长胜看着沈沛,从天之骄子到战场修罗,到如今的失魂落魄。 种种改变,都是因为若冉。 这到底是为什么? “本王知道这天底下有许许多多的好姑娘,可……只有一个若冉。”沈沛的心,早就给出了答案。 俞长胜却无法接受,“难道就非她不可吗?别人就不可以吗?” “非她不可,除了她,谁都不要。”沈沛淡漠的回答,他也许还不知道要如何接受那个孩子,可他却会学着去接受那个孩子。 “王爷……”俞长胜还想劝,却被沈沛淡漠的制止了。 “这也不能怪她的。”沈沛认真的给若冉找着理由,企图说服自己,也说服俞长胜,“如果不是因为我没有保护好她,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若非心灰意冷,若冉怎么会走? 若非他的过失,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王爷……您不要把什么都揽到自己的身上来……”俞长胜觉得这简直离谱,若冉到底给沈沛下了什么蛊? 沈沛却非常认真的打断俞长胜的话,“不要再说了,就这么定了。” 沈沛度过了,许许多多,没有若冉的日子,他如今已经记不起,到底是怎么度过的,可沈沛清楚,他有多痛苦,有多难受。 如今沈沛再遇见若冉,如何愿意再放手? “可是……” “本王亲手把她弄丢的,自然要将她亲手找回来。”沈沛的脸色一片的平静,不容任何人质疑,同时告诫俞长胜,“莫要说什么值得不值得的话,阿冉是我喜欢的人。” 俞长胜当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却只能领命,“属下明白。” 沈沛已然下定了决心,可心中却是一片茫然的,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和若冉再一次彼此靠近。 沈沛忽然觉得若冉离他好远好远。 他心中甚至有一种预感,若是他放手,也许他们此生,再也不会相见。 64. 沈沛的举动【沈娇娇追妻开始】 沈沛做…… 若冉自从那日离开客栈之后, 便再也没有见过沈沛,沈沛也没有再来寻她, 她心中说不上是失落还是难受,只是偶尔会发呆,好在她越来越忙,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多愁善感。 这一天,若晨有事要随渔民出海,下午不能教孩子们念书, 自然也带不了悦悦,若冉便把悦悦带到了铺子里,悦悦如今已经两岁多, 早就已经会走路了。 只不过走得摇摇晃晃的不太稳当,若晨疼孩子,总喜欢抱着她, 若冉说过许多次不能这样,可若晨依旧我行我素。 时常喜欢抱着悦悦,把孩子娇惯的不成样子。 若冉见说不通,便随他去, 其实若冉自己也没有资格说若晨, 毕竟她也是这样子的。 今日没有渔民过来送珍珠, 若冉就坐在店里绣东西, 先前和她合作的商人很快就要回来了, 说是上次全部用珍珠做的绣品销路很好。 若冉想趁着那商人回来的时候赶制出一批来。 她做活的时候, 悦悦就会坐在她的身边玩珠子, 一颗一颗大大小小的珍珠排列起来,推散,又排列。 “悦悦, 把最大的那一颗给娘亲。”若冉温柔的声音传来,小姑娘看了看,白嫩嫩的小手抓了一颗递过去。 若冉接过,夸了一顿孩子。 第二次是一颗小珍珠,无论是哪一次,悦悦都能够把珍珠准确无误的递给若冉,然后她总是会用不一样的话语夸赞着孩子。 每当这个时候,悦悦就会冲着若冉甜甜的笑起来。 悦悦笑起来的时候很漂亮,若冉每每看见悦悦的笑容,幸福感便会油然而生,她绣完了一朵花,便放下针线冲着悦悦招招手。 小小的孩子扑到了若冉的怀抱里,甜甜的笑着。 若冉便把悦悦抱在怀里,指着上面的东西教她说话,悦悦认认真真的听着,却没有说一句话。 面对这样的情况若冉也早已经习惯了,并没有去要求什么,她始终相信悦悦是会说话的,也始终相信,她只是说话会晚一点而已。 母女俩相拥而坐的一幕非常的温馨,可这一幕却意外的刺痛了沈沛的眼,他老远就看见若冉抱着悦悦在温柔的说话,一时之间也不知是要感慨还是要不悦。 沈沛慢慢的走到铺子前头,敲了敲外头的门。 若冉听到动静抬头看见沈沛还有点儿疑惑,“王爷,您怎么过来了?” 沈沛穿的是一些常服,而且还不是亲王品阶的常服,这衣服若冉很熟悉,是她离开京城的时候做的,款式是三年前流行的,好在是男式的,并不太看得出。 只是衣服有些旧,看起来磨损的有些厉害。 “我过来看看你。”沈沛倚靠在门边上看着若冉,他的确是想好了要怎么做,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办。 可沈沛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思考了几日之后,便出现在了这里。 若冉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请沈沛进来坐一坐,她的店铺一边是柜台,放着绣品和丝线,另外一边是放珍珠的。 倒也是有可以坐的地方……就在她绣架的边上,在稍微靠后一点儿的地方。 沈沛不等若冉说话,闲庭信步的走了进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看着若冉压迫感十足。 沈沛虽然没有穿名贵的华服,可周身气势却十分的骇人,他进了铺子之后,外头的街道上便多了许多探头探脑的人。 若冉其实早已经习惯,毕竟沈沛天人之姿,从前便是如此……这并不是靠衣服来决定的,他便是穿着常服,也让人难以忽视。 “你在干什么?” 若冉叹了一口气,只能开口解释是在绣花。 “为什么要用珠子?”沈沛疑惑的问道。 若冉便又解释了一番,等解释完了之后想要和沈沛说什么的时候,他又岔开了话题,扯东扯西的问了许多。 若冉算是明白过来了,沈沛就是来找她的。 “王爷您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就过来看看你。”沈沛坐在一旁看她的绣品,也发现了大大小小的珍珠,只是对她身边的那个小姑娘视而不见。 明明已经说下了豪言壮语,可真到了这一刻的时候,沈沛还是没有法子那么快的接受,从相遇那日到如今,沈沛都没有好好的看过这个孩子。 若冉把悦悦抱在怀里,略微沉默了一会儿,许久才抬起头看沈沛,“王爷……您过来这边,是有什么要事要办吗?若是有要事要办,您还是快些去忙吧。” 就不要待在这儿和她说着些不尴不尬的话了。 她说的,沈沛也听不懂,却非要装模作样的点头也不知是为何。 沈沛没回应,事实上他的确是过来办事的,皇兄让他查西南军吃空饷一案,西南军整个儿乌烟瘴气的,南海海域被夺,海盗猖獗,百姓们流离失所,偏偏自身还不作为。 “我不是过来玩的。”沈沛看着若冉认真的开口,开始飞快的找理由出来,“我来这里是有事要问你。” “我?” “我能帮您什么?”若冉疑惑不解。 沈沛见若冉总算不明示暗示他离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问了起来,“你在这边住了许久,应该也知道……这里的百姓们都过得很苦。” 若冉点头。 “本王这次过来,是有要事要办,南海广阔,南山镇虽然靠近近海,所以情况会好一些,再远一点的地方就不成了……那边海盗猖獗……渔民们出海捕鱼,许多都是九死一生……”沈沛把这些事情夸大其词的告诉若冉。 听得若冉有点儿于心不忍,“的确……这边是不怎么太平,南山镇虽然是近海,却也有海盗会过来抢掠……我和小晨也遇到过一次。” “你说什么?”沈沛原本是不当一回事的,如今听说这件事之后立马上了心,连忙问她是怎么回事,“你和若晨也遇到了海盗?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沈沛急急忙忙的追问,若非是时机不合适,他都想把人抓起来看看有没有受伤。 若冉的表情逐渐变的苦涩起来,提起当时心中依旧是心悸有余,说那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当时夜深人静,海盗进来村子抢掠,不仅抢走了食物和钱财,还抢走了许多姑娘……” 要不是若晨知道这地方有海盗,提前在家里挖好了地道,他们因为要看顾悦悦也没有睡得太死听到动静藏进了地道,具体会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得而知。 沈沛看着若冉,只觉得心焦不已,像是在心疼她这些年的遭遇,可他这份焦急的心情却在看到若冉脸上的平静时,而渐渐的平复下来。 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油然而生,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若冉是这么生活的。 每日担惊受怕? 沈沛心中的情绪,经过了自嘲和焦急,逐渐变得平静。 当初都没能好好保护她,何必这时候再来表现焦急? “那之后……为什么还要住在哪里?”沈沛缓缓问道。 若冉的店铺在城里,可她们的家却在南山镇上,因为是交界的地儿,所以并没与多远,“路程相差不了多少的,可是买宅子的银钱却是天差地别……所以我们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搬了,况且镇上还有许多孩子们不识字,小晨上午的时候出海捕鱼,下午的时候要教他们写字的。” 笔墨纸砚,都要花不少银子。 并且……还有悦悦,若冉总想着替她多攒一些银子,无论是去看大夫,还是日后留着傍身,都好。 “若晨……出海,捕鱼?”沈沛像是没法把若晨和出海捕鱼这四个字联系起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昔日见到若晨的时候,还是个满身书卷气的少年。 上一次匆匆一瞥,也没有怎么瞧清楚。 如今听若冉说起才觉得惊讶,“他怎么会去出海捕鱼,我记得他的学问很好……不是应该……” 沈沛说到这里,自己也反应过来了,若晨没有去参加科举,怕是为了躲着他吧。 毕竟按照若晨的学识,金榜题名也是不在话下的。 沈沛说起若晨的时候,总算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原本三年前就应该告诉若冉的,“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是关于若晨的。” “什么?” “我在东海……”沈沛说起东海的时候,心里头还是有点堵得慌,他想起自己昔日在东海的所作所为,也觉得有点儿想笑,可谁能想到最后千辛万苦找到的那颗珍珠,却变成了碎末。 沈沛甩掉脑海里的回忆,郑重其事的告诉若冉,苏穆和尹夫人的事情,顺便也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她。 “王爷的意思是……小晨可能是,苏元帅和尹夫人的孩子?”若冉有点儿不太相信,“这件事情确定吗?” 沈沛点了点头,“十之八·九,他们俩的孩子当初是被人偷走的送回去了一具尸体,苏元帅和尹夫人这么多年一直都以为孩子已经故去,所以一直都不知道。” “昔日王爷说小晨长得像什么人,是像苏元帅吗?”若冉咋一听见这个消息,心中的确是有一点意外的,像是有些不舍,可她很快就释然过来,若真能找到小晨的家人也是极好的一件事情,“只是……王爷能确定吗?会不会是……空欢喜?” “不是,若晨长得像尹夫人。”沈沛肯定的说道,莫说是他,便是云静竹也觉得若晨长得像尹夫人,那日见过若晨之后还特意跑过来问沈沛。 “毕竟,儿肖母女肖父,若晨长得像尹夫人,并不意外。”沈沛语气平淡的开口,他当初会印象深刻,也因为尹夫人并非是一般的深宅妇人,而是西北军的将领,苏穆的左膀右臂,更是苍玄帝亲封的将军…… 宫宴上经常能够看到沈沛当然会有印象,记不真切也是因为……那虽然是个将军,还有一重身份是苏穆的妻子,他总不能老盯着元帅的家眷看。 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若冉对儿肖母女肖父这句话是认同的,只是对说这句话的沈沛有点儿无言以对,她悄悄的看了一眼悦悦,只觉得…… 当真是……一言难尽呐。 “那……王爷同我说这些,是想让他们见一面吗?”若冉试探着沈沛的意思,毕竟南山镇和北漠,一南一北,一来一回路程都很遥远,想要见面恐怕不太可能。 “苏元帅是西北军的主帅,尹夫人也是西北军的将领,虽然如今北漠还算是平静,但也不是绝无危机,让他们离开北漠恐怕不太可能……他们是戍边将领,没有调令不得离开。”沈沛心里有着自己的打算,斟酌着语句想方设法的哄着若冉,“我带来的这些人都是西北军的精锐,由他们护送若晨过去……之后再由他们把人带回来,你看可好?” “这……”若冉陷入了沉思当中,“王爷并不能确定……小晨便是他们的孩子,这般折腾若到头来不是的话,岂不是……” “本王当然是有确切证据的。”沈沛似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一叠纸递给若冉,“打开看看。” 若冉打开一看,发现上面都是调查的细节,种种证据都显示,若晨也许真的是苏元帅的孩子。 “你意下如何?” “这件事情我不能做主,要问小晨的意思,小晨如今已经长大能够自己做决定,只是非要小晨过去北漠吗?” “就不能,让他们过来?或者找个折中的地儿见面?”若冉出声问道。 “苏元帅和尹夫人是西北军的将领,西北军和西南军素来敌对,我先前也说了,没有调令他们是不得离开驻地的,若是想要离开也不是办不到,只是要阐明理由,上书等父皇批示,然后找到能够顶替他们俩的人,才能让他们离开……”沈沛认真的说道,那是半点都没有说谎,只是有些夸大其词罢了,“并且也只能让他们夫妻二人其中之一离开。” 若冉:“……” “这样吗……” “阿冉,你为何提出这个?是有什么问题吗?”沈沛细心的问她,事实上沈沛前些日子传了书信过去,苏穆夫妻俩知道这事之后,便要过来西南亲自见若晨,甚至连批示都等不及,想要先斩后奏,北漠如今没有战事,想要暂时离开驻地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秘密过来就好,只不过……到底是有违规矩。 被人发现就会变成大事。 苏穆夫妻俩想见孩子,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只可惜啊……夫妻二人还没动身,就被沈沛派人给拦了。 “听王爷说起苏元帅夫妻的点点滴滴,想来他们也是对孩子十分疼爱的,我也不知道小晨对父母的记忆还有多少,只是希望……并不是小晨单方面的想见到父母,也希望苏元帅和尹夫人是想见到小晨的……” 若晨单方面去北漠和找个折中的地儿见面……那是完全不一样的,若冉也觉得自己这想法有点儿矫情,军令如山原本就不可违,可是若冉心里想的却是别的,“我只是想让小晨觉得,他的父母也是期待着他的。” “咳……”沈沛轻轻咳嗽一声,只觉得有点儿尴尬,能不期待吗?苏穆都打算偷偷的溜过来了,只不过是被他拦了,当然这话沈沛是不能告诉若冉的。 却能和她透露别的,“苏元帅还不到五十,正值壮年,尹夫人也不到四十,巾帼英雄……可他们却没有旁的孩子,你可知这是为何?” 若冉听到这里想到一种可能猛然抬头,“难道?” “他们夫妻二人愧疚没有保护好孩子,所以一直没有产育,先前一直以为孩子不在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消息,哪里会坐得住?要不是因为北漠情况严峻,皇命不可违,只怕他们俩早就飞过来了。”沈沛睁着眼睛说瞎话半点不愧疚,他是亲王,他的命令,也算是皇命。 若冉想了想,把那些证据全部收好,问沈沛能不能把这些给她,若冉想等到若晨晚些时候回来,把这些证据交给他,让若晨自己决定要怎么做,沈沛欣然应允。 这原本就是给若冉准备的。 两人说完话这件事之后,便又沉默下来了,一股淡淡的尴尬萦绕在两人之间,全然没有往日的轻松,沈沛也明白有些隔阂不是那么容易就消失的,好在他也不着急,若冉虽然很想沈沛走,可他一直不离开,若冉也不能开口撵人。 两人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坐着,若冉紧接着开始绣东西,只当沈沛不存在。 沈沛被无视了也不恼,当他不存在总比动不动想要赶他走来得强,他百无聊赖的坐着,左看看,右瞧瞧的,更多的时候就是盯着若冉看,有时候视线会略到一旁的悦悦身上,但他很快就收回视线,不想多看一眼。 不算很大的店铺里面,气氛虽然尴尬,却也还过得去,倒是对面的店铺里头俞长胜和四喜三人有点儿无聊,他们直勾勾的盯着对面,长吁短叹。 “王爷打算坐到什么时候?”云静竹开口问,“我们不是要过来查案子的吗?” 俞长胜和四喜齐刷刷的摇了摇头,用一种过来人的眼神看着云静竹,“云将军千万不要着急,这件事情大概有的折腾了。” 两人同时想起了当初在江南的时候,王爷也是这般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能交给他们的事情都交给他们去办,实在是逼不得已,才会耐着性子去做事。 更多的时候,他就喜欢和若冉腻歪在一块儿。 明明一天就能查完的事情,分了三天。 “这……”云静竹有些无奈的趴在桌子上,又忍不住开始问东问西的,“你俩能不能跟我说说,王爷和那个若冉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俞长胜和四喜也实在是无聊了,三个人便凑在一起说话,四喜率先开口,“若冉姐姐是爷的侍女,十三岁入王府后,便一步一步的成为了爷身边的一等大丫鬟,爷对她可好了!” 四喜想到这里,就默默的流下了一把辛酸泪,明明都是出类拔萃,唯二留在沈沛身边的,是跟在沈沛身边多年的“老人”可他和若冉的待遇却是千差万别的,“若冉姐姐喜欢夜明珠,每年送到王府的节礼,里头的夜明珠都是若冉姐姐的。” 而他们,只能选剩下的。 “啊?夜明珠?”云静竹原本是迷迷糊糊趴在桌子上的,这会儿听到夜明珠三个字也变得精神起来了,和俞长胜四喜俩人咬耳朵,“王爷的帐子里有个匣子,里头都是夜明珠。” 云静竹也是无意间看到的……本来以为是沈沛要丢掉的,还觉得秦王殿下奢侈,本来嘛每次京城送过去的节礼,王爷都嫌弃夜明珠太丑。 久而久之云静竹还以为沈沛讨厌夜明珠,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俞长胜和四喜装模作样的笑了笑,也没表现出什么惊讶来,毕竟他们都知道,王爷偷偷收藏夜明珠的事儿。 “王爷到底什么时候会出来?西南军那边估计已经收到消息,开始派人出来找了,我们的人都发现了他们好几个人了。”云静竹心中着急上火,可沈沛却不温不火,顺带着四喜和俞长胜也半点不着急。 “云将军,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俞长胜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等到太阳落山,估计王爷就会出来了。” 云静竹:“……” 她真的很想让西北那些成日里传秦王是个断袖的那些人过来瞧瞧,断袖是这样子的吗? 沈沛见若冉绣完了一块地方,又从匣子里拿出珍珠来,旁若无人的教悦悦数数,眼角抽了抽。 这还真是当他不存在了? 沈沛看了一眼那小崽儿,心里有点儿堵……他站起身来,走到柜台前状若不经意的问道,“这黑色的是梅花吗?” 若冉看着那梅花,心中微微一滞,点了点头,“是……” 不仅仅是黑色的,那一排都是梅花,有各种各样的颜色,若冉喜欢绣梅花,却从不对外出售,曾有人看上了想要高价买走,也被她给拒绝了。 沈沛见她的注意力终于不在那小崽儿的身上,心情总算是好了些,可又觉得自己这么做当真是跌份儿,只是做都做了……就不要瞎矫情了。 沈沛的眼神不住的乱瞥,连忙岔开话题,“你还是喜欢梅花吗?” 若冉点了点头,“嗯。” 她很喜欢梅花,因为沈沛喜欢。 “王爷,也还喜欢梅花吗?”若冉仿佛被沈沛感染了,轻声的问他。 沈沛在心中松了一口气,他抚摸着衣服袖口的梅花,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他其实不喜欢这些,只因为若冉喜欢,他才会喜欢的。 若冉轻轻的笑了笑,还没来得及回应,外头就有人喊她过去帮忙,还挺着急的样子,她看了看悦悦有点儿为难。 人家找她也许是有什么要紧事,可她也不能把悦悦一个人放在这里。 沈沛看到若冉为难,抿着唇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妥协,“你去吧,我帮你看着她。” 若冉感激的看了沈沛一眼,便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沈沛坐在一旁,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打量起了这个孩子,她长得非常漂亮,沈沛其实没怎么见过这么小的孩子,可他还记得佑安小时候的模样……佑安小时候长得像个小姑娘,五官精致。 如今想起来,倒不如这小丫头长得好看,沈沛想,也许是因为若冉长得好看。 沈沛盯着悦悦看,悦悦也盯着沈沛看,父女俩大眼瞪着小眼,似乎对对方都很好奇。 沈沛看了悦悦许久,终于在心里悄无声息的松了一口气,小姑娘的眼睛长得像极了若冉,这也让沈沛生出几分喜悦来,像阿冉才是最好的,总比像那早死的夫君好,免得他看了膈应。 悦悦看了看沈沛,忽然朝他走了过来,把一颗小小的珠子,放到了沈沛的手掌心里。 那双白皙软嫩的小手触碰到了沈沛粗粝的掌心,沈沛却仿佛被什么东西蛰到了一般,立马缩了回来,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只觉得自己的举动有点儿……过激了。 可悦悦却歪了歪头,像是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沈沛觉得自己可笑,明明是他说要接受悦悦的,却原来还是很难啊…… “咳,本王不是故意的。” 沈沛端着架子道歉,也不管悦悦听不听得懂,“你……娘不是说你还挺乖的吗……那你能不能乖乖的去坐好别乱动?” 沈沛只觉得说出你娘这个称谓让他有点儿难以接受,却也明白这就是事实,是他已经决定接受的事实,就算再难受,沈沛也只能自己消化。 悦悦又跑回去拿了另一颗珠子给沈沛,放在他的手掌心里。 沈沛有点儿不明白的看着悦悦,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丝迷茫来,这是干什么? 悦悦见沈沛不理她便皱起了小脸来,委委屈屈的模样,像是马上就要哭了。 沈沛见状下意识冷声威胁起来:“不准哭!” 悦悦却依旧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沈沛这才慌了神,这才一会儿就哭了,等会儿若冉见了不会觉得是他打的吧? 沈沛有点头疼,不得已的冲着外头喊,“阿冉,她这是怎么了?” 若冉冷不丁听见这个称呼,还没来得及思考便下意识的回了头,她一转身她就看见沈沛手足无措的蹲在悦悦面前,一脸的头疼。 那一瞬间,若冉只觉得面前的沈沛和记忆当中的人重叠在一起,有些怀念浅浅的笑了起来,“她要你陪她玩珠子。” “啊?”沈沛直接懵了,他从来没有陪小孩子玩的经验,只能求助若冉,“这……怎么玩?” “把珠子递给她就好。”若冉笑着说了一句,便没有再去管他们两个。 沈沛见状只能硬着头皮陪悦悦玩,两人就在哪儿递珠子,你递给我,我递给你……周而复始……只是沈沛很克制,从不碰到悦悦软软嫩嫩的小手。 他只觉得那触觉太过柔软,会触动他心底最深的伤,碰一下,便是鲜血淋漓。 若晨来店铺接若冉和悦悦的时候,便看到阿姊站在外头没有进去,他有点疑惑的走过去,才看到了令他疑惑不解的一幕,“秦王殿下怎么在这里?” 若冉也不晓得怎么解释,好在若晨也就是随口一问,并没有要得到答案的意思。 他就和若冉一起站在外头看沈沛和悦悦玩珍珠,若晨只觉得血脉这东西,真是奇妙的东西,悦悦平时可从不会那么亲近陌生人的。 居然还能玩在一块儿……居然还是悦悦主动找过去的? 若晨有点儿吃味了。 若晨可不觉得是沈沛主动找悦悦玩的,看他那模样分明就是被迫的。若晨没有说什么,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看着。 他虽然对沈沛有诸多不满,却也不会去打扰这温馨的一幕,若晨其实也不知道,秦王殿下和阿姊之间,到底会不会有未来,可他想着就算若阿姊和王爷之间真的没有未来,至少也能给悦悦一份美好的回忆。 悦悦的生命中,也不全是遗憾的,她的爹爹,也曾经陪她一起玩耍过,就如同普通人家的父女一样…… 虽然他其实并不知道,可他却异常的认真,没有半点的不耐烦。 65. 若晨想倒一倒脑子里的水 若晨心想,以…… 日落西山, 夜幕降临,便是眼前的这一幕父女天伦再温馨, 若晨也不能让阿姊再这么看下去,只怕她看着看着,又要心里难受。 阿姊不愿去打扰他们父女俩,那这个恶人,就由他来当吧。 若晨走进店铺里,蹲下·身喊着悦悦的名字, 对她张开了手,悦悦看到是若晨,一时之间也顾不上沈沛了, 摇摇晃晃的朝若晨跑过去,扑到他怀里。 若晨就顺势把悦悦抱了起来,甜腻腻的喊她的名字, 开始哄着她,“悦悦今天乖不乖呐,有没有好好的听娘亲的话?” 悦悦听着若晨的话,轻轻的点了点头, 依恋的靠在若晨的怀里。 沈沛见悦悦跑开了, 悄无声息的松了一口气, 从容不迫的站起来, 他还真是拿这么小的孩子没辙, 况且……他心中到底还是介意的。 若晨抱着悦悦过来给沈沛行礼, 沈沛虚虚的拦了拦, “你从前见我,可没有那么多规矩。” 他本意是想要和若晨套近乎的。 谁知若晨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立马开口认错, “那是草民少时不懂规矩,多谢秦王殿下海涵,不计较草民的过失。” 沈沛:“……” 他不是这个意思。 “天色已晚,今日实在是耽误秦王殿下的时间了……您日理万机,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若晨把话说的还挺明白,沈沛看了看天色,也知道这时候太晚了,他虽然不想走,但继续留下来也并不合适。 只能和若冉道别,不舍的离开了。 早就注意着这边动静的三人立马跟了上去。 见到若冉姐弟二人,礼貌的打了招呼,而后分道扬镳,一行人消失在夜色当中。 若晨见到人走了,也没问姐姐是怎么回事,只是问姐姐,沈沛是不是知道了悦悦的身份。 若冉摇摇头,“王爷他……应该是不知道的。” 毕竟若冉都暗示的那么明显了,他也没听明白,当时也没有什么别的反应。 若晨听了之后也没再多言,把悦悦放到了姐姐的怀里,就去关铺子的门,等到一切都收拾完,才和若冉一起往家里走去。 “阿姊如今,是怎么想的?”若晨走在路上的时候忽然出声问道,若冉一怔,她怎么想的?她还能怎么想? “我如今什么都不想,只想悦悦可以平平安安的长大。”若冉其实明白沈沛今日为什么会出现,只是她宁愿沈沛不要出现,毕竟来的次数多了,也只是徒增伤感而已。 “那阿姊还想和王爷在一起吗?”若晨冷静的问道,认真的看着若冉,姐姐的回答,意味着他对沈沛的态度。 若冉却轻轻的笑起来,“这哪里是我想不想就可以的?以后莫要再说这些傻话了。” 许多的事情不是若冉想怎样就可以怎样的,她和沈沛根本就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可以不可以的问题。 若晨看着姐姐,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回去的路上,姐弟俩再也没有说别的,只是再和悦悦说话,即使悦悦不会说话,他们也从不会有什么区别对待,因为悦悦会回应他们,不管是眨眼睛还是摇头,她都会用自己的方式回应着他们俩。 回到家时若冉才发现若晨已经做好了晚饭,他们原本说好的一人一次,晚上应该是若冉做饭,“不是说我来做的吗?” “今日回来的早,有空便做了。”若晨并没有什么在乎的,人人都说君子远庖厨,认为若晨时不时做饭这事儿太过丢脸,若晨却对此嗤之以鼻,只觉得有些可笑,大男子主义还说的那么好听。 “我还没问你呢,今日为何下午也要去捕鱼?其实你也不用去捕鱼,家里不缺这点收成。”若冉觉得出海捕鱼风险太大,若晨下午的时候教孩子们念书,上午的时候便到处跑,有时候是去城里,有时候出海,不过去的次数比较少,隔三差五才会去。 “前些日子张叔捕上来一种鱼,肉嫩刺少味道鲜美,他分了我一条让我回来试了试,我发现悦悦很爱吃,所以才想去碰碰运气。”若晨笑着给悦悦夹了菜,悦悦会自己吃饭,虽然还不太利索,时常把米饭米粒儿掉落在地上,可他们俩也不恼,只是看着悦悦一点一点的进步着。 “什么鱼非要这么着急?”若冉有点儿责怪。 可若晨却不当一回事,悦悦好不容易对某种食物有所偏爱,当舅舅的当然要尽可能去满足,“我们悦悦喜欢吃的鱼,是不是呀悦悦。” 悦悦听到若晨再喊她,抬起头笑了笑,每当若晨看到悦悦的笑容时,就恨不得把所有的都捧到悦悦面前来。 吃过晚饭后,若冉就和若晨说起了苏穆和尹夫人的事情来,若晨原本正在陪悦悦玩珠子,听到这话着实愣了愣,整个人都是懵的,“什么?” 亲生父母? 若晨其实是没有想过亲生父母可能还活着的,他当年虽然还年幼,却还是记事的,他记得阿姊把他从乱葬岗带回了家,给他找大夫,把他养大…… 再然后,他们姐弟俩相依为命那么多年。 若晨其实一直都记得自己是有亲生父母的,只是他那个时候还太小,根本记不清楚,模模糊糊的。他记忆的开端,便是阿姊的笑容,一点一点驱散他心中的恐惧,让他在黑暗中找到了方向,他一直都记在心里,记了许多年。 “确定吗?”若晨有点不敢相信,却也没有直接反驳,因为他知道姐姐是不会拿这些话过来开玩笑的。 若冉拿出沈沛给她的那些东西交给若晨,让若晨自己判断,“这些,是王爷给我的,至于要不要相信,你自己决定。” 若晨接过那些东西,神色复杂的展开,他一直都知道,父母也许是被害身亡的,毕竟自己当时的情况太过于惨烈,只是他没有能力…更别提什么报仇…但是这件事情一直都记在心中,也一直没有忘记过,原本是想长大成人之后亲自把这些事情查清楚,手刃仇人。 可三年前发生的事情,打乱了若晨的计划,让他不得不和姐姐背井离乡,但是若晨也不后悔,因为……比起已经离开的人,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若晨看着上面所有的调查证据,心里的情绪愈发复杂起来了,苏穆和尹涵月的名声,他在京城的时候就有所耳闻,他怎么都没想到这样的两个英雄有可能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若晨看着这些其实心里已经相信了五六分,只是他是若冉带大的,无论是为性子还是为人处世的方式,都和若冉有几分相似,心中还有所顾虑,“所以呢?” 他们知道了之后……打算怎么做? 若晨虽然表现的不太明显,可他的心里还是隐隐约约有些担忧的。 “王爷说他们想过来这里见你的,只是你也知道他们是西北军的将领,擅自离开驻地是违抗军令的……”若冉缓缓的把沈沛说的那些话全部告诉了若晨,包括沈沛所想到的解决办法。 若晨听完之后只觉得奇怪,他怎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自从在南山镇见到沈沛之后,若晨就去了周边的城镇到处打探沈沛的消息,虽然南山镇在最南边,和北漠相距甚远,但是沈沛威名远播,就连这边也略有耳闻,不仅仅因为他是当朝九王爷的身份,更因为他收复了北漠十三城。 北狄那边和大齐更是因为这件事,重新划分了边界线。 北漠那边最大的危险就是北狄,只是北狄如今吃了那么大一个亏,短时间之内,哪里还敢自掘坟墓? 北漠如今情势严峻?骗谁呢? 若晨看着若冉,一瞬间明白了沈沛的打算,他唇角抽了抽,这是故意想把自己骗走了,好让阿姊孤立无援?有什么事情就只能找他了? 若晨想通前因后果之后,只觉得沈沛当真是阴险的很。 他又想起自己年少时还同阿姊说过,王爷是个好人…… 若晨只要一想起这句话就恨不得回到过去把说这句话的自己给掐死,这话是怎么说出来的?自己当年怕不是个傻子吧。 若冉一直观察着若晨,看到他的脸色几经变化,还以为是他不愿意接受这件事,“小晨,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若晨有点儿不大高兴,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去北漠的这件事情我还得想一想,阿姊替我想回绝了王爷吧。” “不……不用。”若晨刚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这不是给他们俩制造机会吗?岂不是正中某人下怀?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阿姊不用忙,我还是自己去和王爷说清楚。”若晨找了一个理由圆了过去,若冉完全不知道他的心思,只当若晨真的是那么想,便也没有多言什么。 翌日一早,若晨专门在铺子里等着沈沛,沈沛原本是满心欢喜过去找若冉的,却只见到了若晨,他的眼神瞟了瞟,漫不经心的搜索着,可到处都不见若冉的身影。 “王爷不用找了,阿姊今日是不会出现的。”若晨一开口就打破了沈沛的幻想。 沈沛皱起眉头,他观察过好几日,若冉每日都会准时出现在铺子里,怎么只有今日不在?难道是为了躲自己? “你和阿冉说了什么?” 沈沛误以为是若晨说了什么,才会让若冉不出现的。 “草民只是和阿姊说,想要亲自和王爷来说清楚。”若晨开始偷换慨念,并不正面的回应沈沛的问话,他也没有弯弯绕绕,直接就问沈沛,是不是故意想把他支开。 沈沛的小心思一直都隐藏的很好,便是俞长胜三人都当他是为了苏穆着想,说的多了就连沈沛自己都开始相信,如今被若晨戳穿,着实有点儿尴尬,“本王……” 沈沛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若晨却问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草民斗胆,只想知道王爷如今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您对阿姊和阿姊的孩子,到底是什么心思?”若晨开口问沈沛,也没有告诉他悦悦其实是他的孩子。 这是阿姊想要隐瞒的秘密,作为弟弟,理当为阿姊守护这个秘密,说与不说是阿姊的权利,旁人没有这个资格。 沈沛看了一眼若晨,倒也没有隐瞒,只说自己想和若冉重新开始。 “至于悦悦……”沈沛说到这儿想起了昨日那个漂漂亮亮的小崽子,心里头虽然有点儿堵,也还是同样的难受,倒也不是那么难以开口,“本王会将她……视如己出。” “王爷此言当真?”若晨不太敢相信的看着沈沛,一直盯着沈沛看,想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本王从不说谎。”沈沛傲然道。 若晨沉默了一会儿,对于沈沛的话也是有几分相信的,身为帝后最疼爱的皇子,秦王沈沛哪里需要说谎,不仅没必要,还不屑。 只是这视如己出四个字,说的容易,做起来却很困难。 “王爷当真?能接受悦悦吗?”若晨的脸色有点儿复杂,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悦悦是阿姊和旁人的孩子…… 对于秦王而言,那便是阿姊背叛他的证明,他当真能够毫无芥蒂吗? “本王不清楚。”沈沛也没瞒着他,颇为诚恳的告诉若晨,“本王不清楚到底能不能接受悦悦……可是本王会努力的。” 就算是为了若冉,沈沛也会努力的去接受悦悦,沈沛像是看出了若晨的顾虑一般,冷着脸解释,“本王没有告诉阿冉这件事……只想做到了之后再告诉她。” 免得让若冉再难受一次。 有些话说得天花乱坠又有何用?她不信他的承诺,便……信他的行动吧。 “你也不要告诉她这件事。”沈沛不放心的交代一句。 若晨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心说秦王殿下是不是想太多了?自己巴不得阿姊跟他快点分开,怎么可能去和阿姊叭叭这些事儿? 说完了这些事情之后,沈沛便问若晨的打算,对北漠之行的看法。 若晨其实心中是期待的,只不过……忐忑大于期待,毕竟都已经分开了那么多年……父母对于若晨而言,实在是太过于遥远,况且他又不可能单独的把阿姊和悦悦留下来。 即便秦王真的会保护阿姊,若晨也不可能会在这时候走的。 “草民还要仔细的想一想。”若晨理智的拒绝,认亲一事并不需要那么着急,苏元帅和尹夫人又不会不见,况且他也不一定就是他们的孩子,他思来想去还是阿姊重要些,“草民还需要好好的想想清楚……毕竟……草民有些担心。” 若晨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心里如同明镜儿似的,如果不是因为阿姊的原因,去一趟北漠其实根本没有关系,就算他真的不是苏元帅和尹夫人的孩子,他也是愿意走一趟的,就当是全了他夫妻二人的心愿。 若非是这些边关将领的牺牲,哪有如今的安居乐业? 沈沛也只能尊重若晨的意思,只不过他现在更想知道若冉在哪里。 “你阿姊她……” 沈沛正愁要怎么问,隔壁铺子的大婶儿瞧见若晨便热情的招呼起来,“哟,小晨怎么来了?今儿个你阿姊不是休息吗?” 沈沛听到这里,怔怔的看向若晨,“阿冉她,今日休息?” 若晨摸了摸鼻子,没有回话,他只说今日不会出现,又没说别的。 大婶儿看了看若晨,又看了看一旁的沈沛,做小买卖的眼力都是不差的,况且沈沛的长相太让人印象深刻,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沈沛便是昨日的那个男人,“这位郎君怎么又来了?” 沈沛:??? 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又来了? 大婶儿见沈沛的脸色有点差,也不敢去和沈沛说话,只能走到一边去扯了扯若晨的衣袖,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问若晨,“这位郎君是来干什么的?也是追求你阿姊的吗?” 沈沛:“……” 若晨看到沈沛的脸色越来越差,一时之间非常的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虽然见不得沈沛好,但也不想把沈沛给惹恼了,“婶儿,一会儿说,一会儿说,你先回吧,铺子里有客人。” 若晨连哄带骗的那大婶儿给哄走,就打算溜之大吉,却被沈沛给拦住了去路。 “那婆子的话是什么意思?”沈沛冷着脸问若晨,“‘也是追求你阿姊的吗?’有什么人追求阿冉?” 若晨摸了摸鼻子,他是存心想要气一气沈沛的,只是吧,这个度得把握好,就在若晨在组织语言的时候,一旁被他哄走的大婶儿又出现了,“这位郎君你居然不知道吗?若夫人在我们这儿可是出了名的美人儿,爱慕她的俊俏郎君可多了。” “若夫人长得好看,悦悦也长的可爱,有的是俊俏郎君上赶着当后爹呢。”大婶儿叭叭的开口,也不觉得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大齐民风开放,寡妇本就可以二嫁,只要名正言顺,没有人会风言风语。 沈沛:“……” 若晨:“……” 若晨摸了摸鼻子,心说大婶儿这话说得也没错,眼前不就有一位,也上赶着想给悦悦当“后爹”呢。 可若晨却不能让大婶儿再说下去,免得秦王殿下真的就恼了。若晨便想着把沈沛给劝走,谁曾想秦王殿下黑着一张脸,咬牙切齿的开始和大神攀谈起来,问出了诸如张公子,李公子,王员外等等人。 甚至为了套话,沈沛还特意去买了几盒胭脂水粉。 之后,若晨就看到沈沛黑着一张脸走了,那方向刚好是他们家…… 若晨怕出什么事,连忙关好铺子的大门就要去追,可还没走出几步,就被云静竹拦住了去路,“若晨小公子,请留步,在下有些话想要同你说。” 若晨见到是云静竹停下了脚步,缓缓的回应,“云将军不要折煞草民了,草民不过一介白身,当不得公子二字,云将军若是不着急我们能不能改日再谈?如今我还有要事要去办。” 若晨有些着急的看着沈沛离去的方向,云静竹也知道自己这时候把人拦住有点儿不大合适,只是……一方面为了自己的私心,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王爷创造点机会,云静竹这才做出强人所难的事情。 “若晨小公子尽管放心,王爷不会对若冉姑娘做什么的。”云静竹随着俞长胜他们的称呼喊若冉姑娘,虽然若冉如今有了孩子喊这个称呼并不太合适,只是云静竹每次喊若夫人的时候总是会被王爷瞪,久而久之云静竹也不敢去触沈沛的霉头,“想来王爷的心思,若晨小公子也是清楚的……我们这些当属下的也清楚,王爷不愿我们看轻若冉姑娘,特意三令五申的告诫过我们,千万不能对她不敬。” 若晨的眉头微微的舒展开,但还是不愿意和云静竹叙话。 云静竹再接再厉,“想来小公子也看得出,他们俩彼此有意……不如,便让他们给彼此一个机会?让他们自己去解决,我们这些旁观者只需要当看客就好。” 毕竟……王爷和若冉姑娘的事情,也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 若晨想起阿姊时常看着悦悦发呆的模样,到底还是没有追上去,无奈的看着云静竹,“云将军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云静竹松了一口气,便提出去酒楼坐坐,若晨应允了。 两人随便找了一家酒楼,点了一壶酒和几碟小菜,云静竹也不绕弯子,便和若晨说起了苏穆夫妻俩。 若晨狐疑的抬头,“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莫不是想要劝我去北漠?我……” “若晨小公子误会了,在下并不是过来劝你的。”云静竹给若晨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推了一杯给若晨,“在下只是想告诉你,苏元帅和尹夫人他们俩,一直都在找你,从来都没有放弃过。” 云静竹告诉若晨,自己父母双亡,是尹夫人带大的,尹夫人每一年都会给孩子准备各种各样的礼物,他们也没有别的孩子,一直都活在自责和愧疚当中,若非责任感和使命感压在身上,只怕天涯海角都要去找凶手报仇。 若晨仔仔细细的听完,沉默不语,良久才端起酒杯喝下一杯酒,心中有些无措。 “王爷和阿姊,都给我看了调查的证据……”方方面面,各种细节,各种足迹,无一不表明着,他们是在找他的,不知道的时候怀念着,知道的时候便再也没有放弃寻找。 可是…… “在下心中的确很着急,因为在下是尹夫人抚养长大的,说夫人是在下的养母也不为过,当真是希望小公子能早些去北漠呢,只是在下明白凡事不能强人所难。”云静竹过来这边其实还有另一个打算,只是怕若晨不接受才一直没提。 如今见若晨没有太过反感,她才想试探一二,“若晨小公子……若是你觉得对元帅和夫人太过于陌生,不如我给你讲讲他们的事儿可好?” 若晨诧异的抬头,有点意外的看着云静竹,许久才开口,“苏元帅和尹夫人都是英雄,他们夫妻二人的事迹,大齐的百姓都是耳熟能详的。” 云静竹见若晨盯着她看,也觉得有点儿尴尬,不大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在下就是想着,已经十几年未见面,总会陌生和生疏的,我也不是想和你说那些耳熟能详的事迹,便是说一些他们平日的事儿……你不知道……苏元帅他那么威武的一个人,他居然怕大鲵,军营里的厨子每次做大鲵的时候,他从来都不碰……说瘆得慌。” 若晨:“……” 在云静竹的讲述当中,浮现在若晨脑海中的,并非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不是那个脸谱化的叱咤风云的猛将,而是一个平常而普通的人,有自己的喜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若晨听着听着,只觉得心情也渐渐的平静下来,那些惶恐和无措,也渐渐的平息了许多,他看着云静竹由衷的开口,“多谢云将军这般细心。” 云静竹不大在意的笑了笑,她也不知自己做这些是不是多此一举,可她当真是想尹夫人快些找到自己的孩子,也希望尹夫人和孩子可以少些隔阂。 两人在酒楼里相谈甚欢,酒都喝掉了好几壶…… 另一边沈沛则是一脸阴沉的去南山镇找若冉,结果却扑了个空,若冉每个月十五和三十这两日会休息,都会带着悦悦去集市或者是海边逛逛,小小的孩子成日里不是跟着她去铺子就是跟着若晨去教书,实在是无趣的。 若冉便想着每个月抽出两天时间,全心全意的陪着悦悦。 悦悦喜欢珍珠,若冉今日便带着她来海边捡珠子,涨潮的时候沙滩上面还会留下贝壳,也会带来蚌珠,悦悦每一次捡到一颗珠子便会跑回来放到若冉的手里,然后再跑出去,至于悦悦捡回来的珠子,若冉都会用小荷包收好,全部给悦悦留起来,便是再漂亮合适的珠子,她也不会拿来用。 若冉每一次都会鼓励悦悦走的远一点,再远一点,让她一点一点的探索外界,她不能保护悦悦一辈子,便只能从一点一点的小事中告诉悦悦,让她从小就明白…有些事情只能她只能自己去做。 母女俩每次出现都能够引起人的注意,因为若冉长得太美,又是寡妇的身份,一开始的时候还有许多的风言风语,说她其实是大户人家养的美貌外室,本来是可以上位的,却因为生了个女儿,还是个哑巴被赶了出来,不得已才背井离乡…… 直到他们知道若冉死去“丈夫”的身份,若冉摇身一变成为了军属遗孀…… 他们这才对若冉改了观,从那之后这些风言风语便少了许多,除了有些个刻薄的还会说酸话,大多数百姓都是维护他们的。 南山镇的确民风淳朴,可若冉会有这般的待遇还是多亏了西南军的将军——侯海宏。 百姓们尊敬他,爱重他,连带着军属也尊敬,虽然若冉那“死了的丈夫”并不是西南军的,可百姓们却爱屋及乌。 悦悦玩累了之后便朝若冉跑过来,只是海滩上有许多藏在砂石底下的贝类,悦悦没有注意只一个劲的朝若冉扑过去…… 眼看就要摔倒撞在尖锐的石头上了,若冉心中着急连忙扑了过去把孩子护在怀里,悦悦没有事儿,她自己却因为跑的太着急扭到了脚,那尖锐的石子狠狠的撞在了她的手肘上。 疼的若冉面容扭曲…… 悦悦一脸害怕的看着若冉,若冉怕吓到孩子,只能硬挤出一丝笑容来安抚着悦悦,“不要怕,娘没事的……真的没事。” 一旁的渔民见状连忙过来帮忙,结果手还没碰到若冉的肩膀,就被一股力道强硬的拨开。 若冉诧异的扭头,才发现了一脸怒意的沈沛。他气喘吁吁的,显然是跑过来的,“您……” 若冉见到沈沛穿的又是常服,也不知沈沛是不是又在暗中调查什么,便也不敢叫破他的身份,渔民见到有人把自己推开心里是有点儿窝火的,刚想要发脾气可瞧着沈沛周身的气度便哑了火。 便是再没见识的也能看得出他非富即贵,渔民不敢造次,只能忍气吞声。 他过来帮忙纯粹是因为感念若晨的恩,知道得罪不起沈沛便也没有多言什么,只是搓了搓手和若冉说话,“若夫人,既然有人帮你,那俺先走了。” 若冉道了谢,目送那渔民离开。 沈沛方才找了若冉许久,多番打听才知道若冉带着悦悦来到了海边,老远就看到若冉摔了,只是隔得太远太远,他就算用最快的速度跑过来也是晚了一步。 沈沛今日知道有人追求若冉原本心里拧巴的很,这会儿又瞧见这一幕,心里的醋坛子早就给掀翻了,便阴阳怪气的开口刺了若冉,“怎么?这打鱼的也想当这小崽子的后爹吗?” 若冉:“……” 沈沛这是怎么了? “王爷,您怎么又来了?”若冉疑惑不解的问道。 “爷来不得吗?”沈沛硬邦邦的烦躁道,听到又这个字只觉得生气,“你对所有人都能够和颜悦色的,怎么唯独对爷这般的不耐烦?” “同样都是想当这小崽子的后爹,旁人可以,爷就不可以?爷是不配吗?”沈沛心中恼恨,说出的话当然也不好听,他心中堵着一口气,听到若冉有追求者的恼恨,还有方才眼睁睁看着她摔倒却无能为力的气恼,这些复杂的情绪全部交织在一起,沈沛心中着实憋闷的慌。 若冉没说话,沈沛便扶着她起来,若冉才发现自己脚疼得不行,她试着推开沈沛自己走,结果根本不行,才走一步路就差点摔下去,若非沈沛在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沈沛想抱她走,却被若冉给拒绝了。 沈沛也不理她双手抓着悦悦的衣服把她提起来塞到若冉怀里,冷冰冰的开口,“抱着。” 而后便不顾若冉的拒绝把她横抱起就朝来的方向走去,他见若冉想挣扎便开始恐吓她,“伤筋动骨是多大的毛病不用本王说你也知道,能不能动得看过大夫才行,若是你硬要自己走日后落下了残疾,看你怎么办。” 若冉听到这话到底是没敢乱动。 现在可不是瞎逞能的时候……她腿脚不便如何照顾悦悦? “你是不想他们瞎传吗?”沈沛见若冉不情愿还以为是这个原因,他虽然不大高兴,却也是顾虑着若冉的,“你放心,本王不会让他们乱说话的。” 若冉本想摇头的,却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她昔日和沈沛在一起,从不畏惧流言蜚语,只是如今她凡事都要为了悦悦考虑。怕悦悦会因为她而受到伤害。 他们的想法都变得不一样了,如何还能在一起? 谈何重新开始? 66. 悦悦好喜欢他【三合一】 若冉抱着悦悦…… 若冉一只手揽着悦悦, 另一只手抓着沈沛的衣襟,这其实并不是一个舒服的姿势, 可若冉还是小心的揽着悦悦,不让悦悦碰到沈沛。 沈沛并不喜欢悦悦,若冉看得出来。 他方才把悦悦抱给自己的时候,是抓着悦悦的衣服拎起来的……若冉知道这并不能怪沈沛,秦王殿下从来就不喜欢旁人近他的身,何况是悦悦这个……在沈沛眼里她和旁人生的孩子呢。 若冉虽然知道原因, 可心中的难受还是不可避免的,若冉清楚这样的局面是自己造成的,可难受与否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便把悦悦揽了过来。 沈沛把她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低下头小声呵斥,“别乱动, 当心摔下去。” 若冉再没敢乱动……僵直着身子,只觉得这条路怎么就那么长?明明从海边到她的家里并没有多远。 沈沛看着若冉费力的揽着悦悦,到底是心生不忍的,悦悦虽然还是个小孩子分量却不轻, 长时间这么抱着实在是为难若冉, 于是他又低下头看着悦悦冷声吩咐, “小丫头, 抓好。” 若冉诧异的抬头, 悦悦也跟着若冉一起抬头, 懵懵懂懂的看着沈沛, 大大的眼睛漂亮清澈,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沈沛有些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下意识的移开了。 但沈沛却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忍着心痛道,“跟你娘一样,抓好。” 悦悦懵懵懂懂的抬头,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有听明白,她学着若冉的样子,一点点的抓上沈沛的衣襟,白皙软嫩的小手搭上他玄色的衣襟,形成了强烈且鲜明的对比。 悦悦抬起头看向沈沛,依旧是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沈沛扼制住想要移开视线的冲动,清了清嗓子语气僵硬的夸赞道:“很好。” 悦悦似乎受到了鼓舞,把另一只手也给搭了上去,又抬头看沈沛。 沈沛也不吝啬,继续用那硬邦邦的语气夸孩子,“嗯,很好。” 若冉:“……” 她这会儿,是不是有点多余? 等好不容易回到了家,若冉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更大的麻烦就来了,她要怎么去医馆? “你在这里等着,本王去请大夫过来。”沈沛说完就要出门,就发现自己的衣摆被悦悦给抓住了,小小的孩子仰起头看向他,怎么都不愿意放手。 沈沛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本来是想让若冉把她抱回去的,可若冉这会儿脚扭了根本走不了路,沈沛自己心里也别扭,不想去抱孩子,只能跟悦悦讲道理,“放手,我现在要去给你娘找大夫,你好好的待着,听懂了没有?” 沈沛的声音根本不算温柔,事实上这么多年来,他除了对待若冉,对任何人都是不会温柔的。 悦悦还是抓着沈沛的衣摆不肯放,见沈沛拒绝她,甚至还用上了两只手抓着,仰着头看他。 一副可怜又委屈的模样。 沈沛时常觉得悦悦和若冉长得相似,这会儿见到悦悦就像是见到了幼时的若冉,什么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两个人僵持不下,沈沛走一步,悦悦就摇摇晃晃的跟一步。 他拿这个小崽子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抬起头看向若冉。 若冉:“……” 除了她和小晨,若冉还从从来没有见过悦悦那么喜欢一个人,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当母亲的到底是不想让女儿失望的,若冉便只能选择“委屈”沈沛了。 “王爷放心,她会走路的,医馆就在不远处,您要不就带着她一块儿去吧。”若冉无奈的开口,悦悦的性子她其实清楚,这会儿她想黏着沈沛,若是勉强把她留下,指不定要怎么哭。 悦悦除了刚出生的时候有哭出过声音来,之后若冉便再也没有听见过悦悦的声音,她哭的时候,没有声音只是无声的掉眼泪,看得人心都要碎了,所以她和小晨从不愿意孩子哭。 沈沛怎么都没想到若冉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若冉,“你……” 就这么放心吗? “我相信王爷的。”若冉浅浅的笑着,也不觉得沈沛会对悦悦做什么,至多只是对她凶些,却也不算太过分,况且若冉其实也是有私心的,明知没有什么希望,她还是想悦悦和她爹爹多相处一会儿。 沈沛没有法子,因为若冉的一句信任,只能一脸不耐烦的带着悦悦出门,也不去抱她,便让悦悦抓着自己的衣摆走路,悦悦的确会走路,只是走的并不稳,也不快。 沈沛只能耐着性子等她,看着她迈着小小的步子一摇一摆的往前走,看着还怪可爱的。 他看着看着,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不大高兴的轻嘲,“小短腿。” 声音很轻,也只有自己能听见,沈沛只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居然还开始跟一个孩子计较起来,这么丁点大的孩子知道什么? 便是所有人都有错,她也是没错的。 南山镇的街道上铺的是些青砖,年久失修导致坑坑洼洼的,有些地方还缺了几块,沈沛怕悦悦摔了,故而走的极慢。 明明一盏茶就可以走到的路,他硬生生的走了两刻钟。 沈沛只觉得这小崽子已经把他所有的耐心都给磨光了,轻声的嘟哝道,“怎么跟你娘一样麻烦?” 悦悦听不明白,还是小心的抓着沈沛的衣摆,还轻轻的晃了晃,沈沛已经是彻底的没了脾气,认命的带着她走进医馆,“小心脚。” “当心点。” “小心我的衣服!别扯坏了!” “你别给摔了。” 医馆的大门敞开着,里头坐着问诊大夫和拿药的病患,还有柜台前的伙计,原本是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儿……这会子听见声音便齐刷刷的抬起头看向外头。 只见一个长得极其好看的陌生男人领着个孩子走了进来,南山镇的百姓们都是认识悦悦的,这会儿见悦悦身边不是熟悉的身影,纷纷觉得疑惑,“这位郎君……” 沈沛便说是来找大夫的。 大夫这边最后一个病患也已经看完,他看沈沛面色红润,中气十足,倒也是没看出有什么问题,“这位郎君可是哪儿不舒服?” “麻烦大夫出一趟诊。”沈沛递过去一块碎银子淡淡的开口,“带上些跌打损伤的药酒。” 大夫倒也是出诊的,只是这诊金着实给的多了些,还有带上跌打损伤的药酒?难道这郎君知道对方是怎么回事? “不知这位郎君家中的患者可有什么症状?若是跌打损伤用不上这么多诊金。”大夫出声询问,总想问清楚些好对症下药。 “扭伤了脚,也不知严重与否,还麻烦大夫走一趟。”沈沛客客气气的开口。 也没把银子收回来,行医不易,他也不相吝色,沈沛从前是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只不过在北漠三年,他亲眼的看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抢救着伤重的士兵们…… 这才会对医者诸多尊敬。 医馆里如今没有其他病患,大夫便拿着药箱随沈沛走了一趟,而后大夫终于明白,沈沛的诊金为何会给的这般多了,大夫原本以为扭伤非常的严重,已经到了来不了医馆的地步才会请他出诊,自然是想快些过去瞧瞧的。 岂料沈沛和悦悦两个依旧慢吞吞的,方才是怎么跨进来医馆的,便又怎么跨出去。 “这位郎君?”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不着急吗? “麻烦慢些。”沈沛刚才是怎么走过来的,如今就是怎么走回去的。 大夫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这…… 孩子就不能抱起来吗?非要让这么丁点大的孩子这么走着? 大夫当然是认识悦悦的,心中也好奇悦悦为什么会和沈沛在一起,大夫虽然不是这般多事的人,可若夫人和若晨是个好人……若是有个万一…… 大夫心中虽觉得沈沛不是坏人,却还是多嘴问了一句,“敢问这位郎君让鄙人出诊的患者,可是若夫人?” 沈沛微微颔首,“正是。” 大夫总算是放下心来,随着沈沛去了若冉的家。 沈沛和悦悦在这边慢慢吞吞的晃悠着,若冉在家里却始终是坐立难安,她虽然相信沈沛,但是这出去的时间也太久了吧? 医馆哪有这么远? 就在若冉担忧不已的时候,沈沛终于带着悦悦和大夫回来了。 “慢一点……抬左腿,对……右边。”沈沛面无表情的指挥着,就连大夫都觉得他有点儿过分了,这孩子才多大? 偏偏悦悦还认认真真的照做。 当真是一个敢吩咐,一个敢听从。 若冉:“……” 他俩的相处,怎么那么奇奇怪怪的? 大夫一见到若冉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慢慢挪步的滋味儿可真不好受,“这位郎君,鄙人先去看诊。” 沈沛应允,大夫便上前一步替若冉查看起来,发现不过是一般的扭伤,并没有伤到骨头,只是有点儿淤血,只需要用药酒把淤血揉开就好。 另一边,悦悦终于放开了沈沛的衣摆,小小的孩子走的气喘吁吁,却还兴高采烈地跑到了若冉的身边。 若冉伸出手,捏了捏悦悦的小腿儿……走了那么多路,晚上会不会腿疼? 大夫不知若冉心中所想,仔细的和她交代要注意的事情,若冉点了点头,大夫见沈沛出去了才小声的问若冉,“若夫人……那位郎君,可是悦悦的爹爹?” 若冉轻轻的摇了摇头,压抑住心中的苦涩,“那是我的……一位故人。” 她什么都不能说。 “也是……这若是悦悦的爹爹,哪里舍得这么对待孩子。”大夫似感叹的开口,南山镇虽都传言若冉的“夫君”死了,可谁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当大夫的嘛,总是盼着生生死死的事情能少些。 大夫说话间就要拿着药酒替若把淤血揉开,却被沈沛给制止了,“大夫出来也有些时候了,医馆里也许还有患者,不如早些回吧。” 大夫一瞬间明白过来了,也没多问什么,留下药酒便离开。 大夫急匆匆的来,急匆匆的走,屋子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仨,若冉看着沈沛去净了手,然后倒出了一些药酒在掌心里,慢慢的搓热。 若冉看的目瞪口呆…… 他这是想干什么?不会吧? 若冉有点儿忐忑,甚至有点儿想逃,却又在心里告诉自己,也许是想太多了,岂料沈沛根本不容她胡思乱想,认认真真的问,“你是自己把鞋袜脱了?还是我来帮你?” 若冉:“……” “不,不用了,这怎么好劳烦您,我自己来就好。”若冉想也没想的拒绝。 沈沛却问她想怎么自己来?毕竟这药酒要用力揉开才可以。 “我……我可以等若晨回来。”若冉随便的开始找借口,方才是迫不得已,如今算什么……她真的不想和沈沛有什么肢体接触。 “男女授受不亲,你和若晨虽是姐弟,到底不方便。”沈沛见招拆招,若冉有点儿尴尬,想说和沈沛也是男女授受不亲,只是瞥见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眸,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更别提身边还有悦悦在。 这便是他们亲密接触最好的证明。 沈沛见若冉还是不愿意动手,便又开始恐吓她,“你想脚肿成馒头吗?” 若冉:“……” “还是想本王帮你?”沈沛不耐烦的问道,若冉知道沈沛的脾气,她可不想太过狼狈,只能自己脱掉鞋袜,有些无奈的别开眼去。 “腿伸出来,你这样要我怎么办?”沈沛气呼呼的说道,若是三年前,只怕他根本不会和若冉说那么多的废话,直接就把人抓过来就脱了鞋袜了,如今却只能慢慢来,当真是麻烦! 若冉:“……” 她只能抓着裙子,小心翼翼的把脚伸出去,沈沛便看见那如同白玉一般的赤足,圆润可爱的脚趾还微微的蜷缩着,看到这一幕,沈沛却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不由控制的想起了当年…… 书房情·动时,软塌缠·绵时,她也会这般,蜷缩着脚趾,紧绷着身子,有些羞赧的面对他……然后那如墨般的长发,便会随着那激烈的动作而不住的晃动着,晃着晃着,总是让他难以自持。 只是这份心思,如今却出现的不合时宜。 沈沛收敛起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抓住她的脚踝上方,手掌轻柔的覆盖在伤处开口道,“我动手了。” 若冉点了点头,如今疼痛却还是其次,她只觉得有些尴尬。 “你若是疼就出声,只是这淤血还是要揉开的,我尽量轻些。”沈沛想起昔日上元佳节她在行宫落水时喝苦药的场景,又不放心的交代了一句。 “我不怕疼的。”若冉淡淡的回应,沈沛却是皱了皱眉头,不怕疼,难道就不会疼吗? 沈沛也没多言什么,只是尽量加快自己的动作,若冉便这么怔怔的看着沈沛,许久都没有说话。 沈沛心无旁骛的替她处理着伤,怕她太疼一直紧绷着情绪,这会儿终于松了一口气,却猛然反应过来若冉居然一声也没吭。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抬起头来,只见她紧紧的咬着牙,一丝痛吟也无,看到他时还能扯出个微笑来。 沈沛看着看着,却忽然生气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疼的话就说出来……”沈沛本想质问她为什么那么疼还要忍着,可这句质问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他心中愤怒的情绪在看到一旁的悦悦时戛然而止—— 为什么忍着? 那是因为,没有人可以说啊,在那些独自一人的岁月里,若冉只有自己。 沈沛心中有些难受,把一旁的鞋袜扯过来细心的替她穿上,甚至还替她绑上了带子,“不要下地走动。” 若冉诧异极了,沈沛之前可是连扣子都不会解的,“王爷您……” “在军营里,大家都很忙,可没有人来伺候本王。”沈沛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人伺候的是别人,可不是他,只是沈沛不需要旁人伺候,也不喜旁人碰他。 若冉却因为沈沛的这句话陷入沉思当中,又想起先前云静竹说的那些,只觉得心中难受不已,“王爷这些年……可是吃了许多苦?” “没有。”沈沛轻声回应,他倒是真没觉得有什么吃苦的,比起这些苦来,显然是若冉的离开对他打击更大,只是这话说出来多少没什么意思,如今再去扯谁对谁错当真是没有必要。 还不如想一想之后怎么办,沈沛去净了手,而后坐在若冉身边问她关于侯海宏的事情。 “侯将军?”若冉虽然不是南山镇的百姓,却也是听说过侯海宏的大名的,那是西南军的将军,西南军驻守南海,擅长海战,侯海宏手下有一支精锐部队,各个水性极佳,武功高强。 在侯海宏的带领下,消灭了诸多的海盗,也是因为有了他们的存在,南海近些年才总算是太平了些。 是以这里所有的百姓,都非常的敬重侯海宏。 “对。”沈沛继续花言巧语的诓骗着若冉,“我这次过来,便是为了调查西南军吃空饷一案的,你也知道吃空饷这事儿在军中屡禁不止,何况西南军这般的偏僻……所以……” 沈沛正打算洋洋洒洒的说上一大堆,却被若冉轻声打断了,“王爷若是要去了解侯将军,您去南山镇随便找一个人,都比我知道的更清楚,您何必过来找我?” 沈沛:“……” “本王不想打草惊蛇。”沈沛面不改色的继续开口,“你也说了他们极其爱戴侯海宏,本王是陌生脸孔,在这里大肆打听他们的将军,你觉得他们不会怀疑吗?本王也只能信任你。” 若冉怔怔的看着他,这话说得……悦悦都不会相信吧? 沈沛是没有选择了吗?还只能信任她? “俞侍卫长和四喜一直都跟着您,当初在江南他们的表现也是让人刮目相看的,如今您身边还有一位云将军,她的能力自然也是不容小觑,不然您也不会把她带在身边,您这次过来,暗一他们肯定也会来,您既然是调查西南军的……总不可能只带这么一些人过来,毕竟昔日在江南只是需要对付一个商人和一个贪官罢了。如今面对的却是千军万马。”若冉分析的头头是道,一字一句都说到了点子上。 沈沛只觉得当年让她读太多书也不是什么好事,这要他怎么说? “阿冉,你就非要把话都说的那么明白吗?”沈沛无奈的叹气,“便是假装不知道,也不可以吗?” 若冉:“……” 这如何还能假装的了? “本王想和你重新开始的,虽然你拒绝了,可我还没有放弃,只是你好歹要给我个机会不是吗?”沈沛见忽悠不了,索性就开诚布公的跟她讲明白。 “王爷……” “不要说了,四喜他们不中用,一直查不到有用的消息,所以本王才会亲自过来调查。”沈沛飞快的打断若冉的话。 若冉到底没有再说别的,只是在脑子里思考着她知道的关于侯海宏的一切,事无巨细的全部告诉沈沛,至于有没有用处,便让沈沛自己去判断。 如今天色尚早,沈沛却想方设法的开始找话题,当同样一句话问了三次之后,若冉已经累了,不想再回应什么,“王爷……您还是请回吧。” 沈沛:“……” 怎么又赶他走了? 沈沛见若冉不为所动,只能退而求其次,看向一旁的悦悦,用不太客气的声音问她,“小丫头,我陪你玩珠子可好?” 结果还被悦悦给拒绝了,递过去了另一个东西,沈沛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若冉,“她这是怎么了?” 若冉轻轻的按住自己的额头,哭笑不得,“……她今天不想玩珠子,想玩折纸。” 沈沛:“…………” 秦王殿下为了能够名正言顺的留下来,只能陪悦悦开始折纸,只不过折纸可比递珍珠难多了,沈沛那双手,挽弓射箭样样可以,却是真的真的,没有办法折纸的。 几次三番下来,沈沛都没有叠出什么来,被悦悦嫌弃的不行,她一把把纸从沈沛手里抢过来,扑到若冉的怀里,小脸皱的紧紧的。 若冉从悦悦的手里拿出纸张,叠了一只漂亮的兔子递给她,悦悦看到兔子后又开心的笑了起来,却依旧窝在若冉怀里,不太想和沈沛一起玩,全然没有先前非要黏着他的架势。 沈沛也不去和孩子计较,继续厚着脸皮凑到若冉跟前来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兔子倒是很像煮煮。” 若冉乍一听见煮煮的名字,便想起了诸多的回忆来,那兔子只怕是活不了了吧? “煮煮……” “嗯,在西北军军营里,每日有人喂,养的白白胖胖的,现在应该可以炒四盘了。”沈沛想了想煮煮的体型,形象的和若冉描述者。 若冉:“……” “王爷不是,不喜欢这些长毛的动物吗?” 难道是现在改了吗? “本王依旧不喜欢,可那是你喜欢的东西。”沈沛说的都是实话,他从来不喜欢这些,只因为那是若冉的,他才会细心的照顾那么多年,况且……在那些遍寻不到她踪迹的日子里,也唯有煮煮陪着他。 “王爷……” “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你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怎么绣那么多,能卖出去吗?”沈沛心里矛盾又复杂,他既想若冉愧疚,却又舍不得若冉太愧疚,两种情绪交织,最终还是不舍得占上风。 沈沛主动的岔开话题,“这里的百姓们,应该也不会买吧。” 都不算富裕,买一两次也就罢了,肯定不会买的多。 “这是给宋老板准备的,宋老板三月前外出行商,大概过几日就会回来了,这些东西在吐蕃、西域那些地方会比较受欢迎,还有便是更远一些的波斯。”若冉当初来到南山镇,能那么快的安顿下来也是多亏了宋老板。 沈沛完全没注意听什么西域吐蕃波斯的,他满脑子只有“宋老板”三个字,今天听到了太多诸如此类的人名,原本就被掀翻了的醋坛子,彻底的破了。 他冷着声,指着悦悦道,“又是一个要给这小崽子当后爹的?” 若冉:??? “张公子,李公子,王员外……还有方才那个打鱼的,现在还多了一个宋老板?”沈沛掰着手指头开始算,越算到后来越觉得怨气冲天,他不满的看着若冉,仿佛是在看什么负心之人。 若冉:“……” 张公子和李公子先前的确有这个意思,不过两人一年前就成亲了,还亲自过来给她道过歉。王员外哪里是想给悦悦当后爹?不过是想纳了她当妾罢了,被若晨坑了好几次,也就消停了。至于方才那个渔夫,纯粹是因为邻里关系过来帮忙的…… 要说这宋老板,就更离谱了,宋老板都已经五十多了,人家家庭和睦夫妻关系顺遂,莫说是孩子,就连孙子都有了,不过宋老板人很好,也许是因为自己有了孙辈的关系,非常疼爱悦悦,每每行商归来,便会给悦悦带来许多新奇的玩意,还帮她多番打听各地的名医。 对此若冉是非常感激的。 她见沈沛误会了就想开口解释,只是话还没说出来,就瞧见暗一急匆匆的跑过来,冲着她点了点头,便对着沈沛道,“王爷,老大查到消息了,让属下请您过去。” 沈沛:“……” 他这会儿看着暗一,就像是在看一块木头似的,怎么这些个下属,一个个都这么不聪明的? 沈沛方才才和若冉说没带暗一过来,俞长胜等人不中用,这还没过多久呢…… 若冉只觉得有些想笑。 沈沛的确是不想走的,只是有要事也不能耽误,和若冉道别后就要走,可衣摆又被悦悦给拉住了,沈沛见到那双清澈的眼眸只觉得自己的心渐渐的变得柔软起来,他缓缓的蹲下·身,问悦悦怎么了。 悦悦递给沈沛一颗漂亮的珍珠,那珍珠长得奇形怪状的,仔细看像是一双翅膀,沈沛有些诧异的看着,还以为是悦悦要跟他玩,就把珍珠放到了她的手心里。 岂料悦悦直接掉下了眼泪。 眼泪掉的猝不及防,也把沈沛给吓得不轻,只能求助的看向若冉,“她这是怎么了?” 若冉的神色有些复杂,那颗珠子是悦悦捡到的最喜欢的一颗……结果…… “这是她要送给您的,是她很喜欢的珠子。” 沈沛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把珠子从悦悦手里拿出来,“送给我的? 悦悦点点头。 沈沛小心的握在掌心里,和悦悦说了谢谢,看着她还在哭,小心的伸出手,在触碰到她头发的时候缩了缩,随即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发,不算温柔的安慰着,“别哭了。” 若冉抱着悦悦目送沈沛离开,她清晰的看到了悦悦眼中的不舍,只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悦悦会那么喜欢黏着沈沛,还把最喜欢的珍珠也送了出去…… “悦悦……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悦悦听见若冉的声音,轻轻的点了点头,若冉只觉得心里的愧疚快要把自己给淹没了,她抱着悦悦泪如雨下,她到底要去哪里给悦悦找一个爹爹? …… 沈沛一路上都对暗一没有什么好脸色,回到客栈之后脸色就更难看了,对着几个人冷声道,“最好是有什么要紧事,不然本王就送你们去沙漠里猎狼。” 几个人齐刷刷的变了脸色,沙漠里的狼,只有夜间才会出现,成群结队的,沙漠白天酷热,晚上极寒…… 这猎狼,是沈沛想出来训练士兵的法子,在寒冷的夜间,不点火把,不拿猎弓,赤手空拳的和野狼搏斗……过程如何他们也不想回忆,只知道西北军没有一个人愿意被沈沛送去猎狼。 “属下调查到侯海宏极其受这些百姓们的爱戴,每个人提起侯海宏都是赞不绝口的,崇敬的程度,大概和西北军见到您和苏元帅差不多。”俞长胜率先开口。 沈沛却只是冷笑一声,“这件事本王已经知道了。” 俞长胜:“……” 这几个意思?难道是说他说的是废话吗? “还有什么事?” “侯海宏是南山镇人,从小跟着寡母一起长大,几年前这边海盗猖獗,他的寡母和妻儿俱亡,在妻子死后也没有续弦,如今是个孤家寡人。”俞长胜继续补充道,结果话音还未落下,就被沈沛冷冷的呵斥了一顿。 “本王让你去查,你就查到了这些东西?”沈沛烦躁道,早知道是这些事儿,晚点回来又有什么关系? 他心里气的不行,嫌弃俞长胜没用,俞长胜真的是快哭了,“王爷,您好歹让属下把话说完。” 沈沛却懒得理,继续冷声骂道,“有什么话不能快些说,你难道不知道要先说最重要的吗?” 俞长胜便只能忍耐着沈沛的脾气,把自己调查的事情说了出来,“西南军之所以会这么受爱戴,是因为他们时常会把军饷和军需救济给这些百姓们,南山镇这边还好,其余的一些村镇,那日子过得是苦不堪言。” “你跟本王说这些做什么?”沈沛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俞长胜,“你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被狗给吃了?同情心泛滥成这样?救济百姓和吃空饷是两回事。朝廷拨下军饷是让他们打海盗用的,私自挪用军饷军需,按律当斩你不知道?怎么?你们还觉得西南军伟大不成?” 屋子里一片安静,鸦雀无声。 “王爷……那些百姓们,真的太苦了。”俞长胜一开始也觉得这样不对,可在看到那些百姓们的惨状时,忽然就…… “百姓们过得苦,可以由朝廷拨救济款,跟西南军有什么关系?搁这儿装什么伟大?该做的事情不去做,不需要他们做的事情倒是管的挺好,海盗没赶走,这收买人心的活倒是做的极好。”沈沛冷笑连连,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们几个,“西南军混淆视听,你们居然也能被忽悠住?百姓们苦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海盗!西南军不去和海盗正面交战,倒是在这儿装什么大善人。” “你们怎么不用脑子想想,他们若是把海盗消灭了,打的海盗不敢来犯,百姓们的日子还能过得这么苦吗?” 沈沛当真是被气死了! 皇兄每年力排众议拨出两倍的军需给西南军,便是想让侯海宏收复南海海域,让这边的百姓不必遭受海盗之苦一劳永逸,却闹出吃空饷一事。 沈沛原本还以为是中饱私囊,结果倒好,拿着军饷收买人心,这一手真是玩的极好。 “查,接着查,把西南军上上下下统统都查一遍,你们若是被发现了,便让侯海宏滚过来见本王。”沈沛冷漠的开口。 俞长胜等人领命去办,暗三却被沈沛留了下来,“去查查若冉说的那个叫宋老板的商人,查清楚。” 暗三也不推辞,愉快的接下命令。 王爷虽然脾气越来越差,可只要事关若冉姑娘,爷总会有所收敛的。 可如今的暗三根本不知道,那宋老板已经被沈沛当成了潜在威胁,他查的越清楚,沈沛就会越生气。 不过好在天可怜见,就在暗三查到了一堆证据犹豫着要不要报告的时候,沈沛却率先一步见到了所谓的宋老板。 67. 沈娇娇带崽 沈沛看着悦悦,终于缓缓的…… 沈沛把所有人都派出去干活之后, 自己也没有闲着,成日去铺子里陪着若冉, 对他而言,这才是最重要的事儿。 自从沈沛知道这里有许多人都想要当悦悦的后爹之后,他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了, 每日都大大方方的坐在铺子里,让所有人都看的清楚明白。 若是有什么人问起,沈沛也会认真的告诉他们, 自己是在追求若冉。 久而久之,那些不怀好意的也都歇了心思,大齐民风开放, 寡妇二嫁常有,只要人家光明正大,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传言。 若冉每次瞧见沈沛的时候, 都挺无奈的,悦悦非常黏着他,每次见到沈沛过来都很高兴。 沈沛对于陪玩这件事情也渐渐的熟门熟路,只不过他还是不喜欢和悦悦有肢体接触, 每一次都显得非常拘束。 若冉的心里其实很矛盾, 她一方面想悦悦可以和沈沛多多接触, 另一方面又觉得, 若是太过于习惯……有朝一日沈沛要是离开了, 悦悦要怎么办? 他过来这边, 原本就是个意外, 他们能再相遇,也是一个意外。 可沈沛却表现出了出人意料的耐心来。 明明并不喜欢,明明心怀芥蒂, 可还是努力的说服自己接受…… 况且他也不仅仅是嘴上说说而已,沈沛是真的真的很努力的,想要接受悦悦。 便是这份真诚,让若冉当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明明她那么努力的告诉自己不要去妄想,可沈沛的举动,却总是会让她生出奢望来。 到最后若冉就什么都不愿意多想了,无论她拒绝与否,沈沛都不会改变主意,倒不如让悦悦多开心些日子。 这天下午的时候,若晨来铺子里找若冉,果不其然又看到了沈沛,阿姊同他说过悦悦很黏沈沛,若晨看到之后虽然觉得不妥,却也没有多言什么。 他恭恭敬敬的走过去行礼,“草民参见秦王殿下。” 悦悦虽然黏沈沛,可舅舅和母亲的地位永远都是不可替代的,她每次瞧见若晨的时候,都会毫不犹豫的把沈沛给抛下。 沈沛每每瞧见这一幕,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 “你是来接小丫头的?去哪里?”沈沛有点疑惑的问道,最近这些日子云静竹总是会去找若晨,和若晨说些苏元帅和尹夫人的事情,所以这几日都是若冉独自一人带着孩子的。 “回王爷的话,草民不是来接悦悦的,只是来同阿姊说一声,张叔找我一同出海,我打算去一趟。”若晨叹了一口气,他把悦悦抱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头发,若晨并不乐意每日见到沈沛同阿姊在一块儿,可他也说不出挤兑的话来,无论若晨有多少的不满,都不会在悦悦面前说她爹爹的不好。 “出海?”沈沛倒是知道若晨会和旁人一起出海,只不过那都是早上,如今都已经是下午,“你们现在出海,晚上能回来吗?” “晚上不回来。”若晨认真的开口,说最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附近的海域都没有鱼,他们就想去远一点的地方,便过来问若晨有没有兴趣,并且他们还想让若晨帮忙去找找原因,毕竟以往这个时候,鱼虽然少,却不至于没有鱼。 之所以会找上若晨,是因为若晨在他们眼中是读书人,学问好,懂得多。 若是以前,这种要出去好几天的远航,若晨肯定是不会去的,但是现在吧…… 不如出海去,眼不见为净。 “可是……”若冉想拒绝,但若晨却已经答应下来了,开口和若冉解释,“阿姊也知道,张叔他们就靠打渔为生,这个季节就捕不到鱼,的确是古怪的,我虽算不上特别能耐,好歹也多读了些书,若是真能找到原因,也算是帮助了他们……大家都是邻居,他们过来邀请我,我总不能拒绝。” 若冉也想起他们初来南山镇时受到的帮助,心中虽担心,到底没勉强。 “阿姊放心,这个时候也不会有海盗过来的。”若晨理智的和她分析问题,把若冉最后的一点顾虑也给打消掉了。 好不容易把若冉说服了,沈沛却问若晨为什么这个时候不会有海盗过来。 “海水退潮太快,船容易搁浅,海盗们用的船都是大船,若是水位不够高,载不动船,他们是不会过来的。”若晨轻声回答,“况且这个时候收成都还没有,海盗跑过来抢什么?” 沈沛:“……” 因为他们算过时辰,下午就要出海,所以若晨特意过来和若冉告别的,而他几番磨蹭,便是想要找沈沛说话,沈沛看了出来,主动找若晨出去谈话。 “你有话要对本王说?” 若晨拱了拱手,“草民有一个不情之请……草民相信王爷说的话……只是人言可畏,阿姊如今并不是一个人,她还有悦悦,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便是悦悦受到伤害,烦请王爷顾念一些阿姊的名声。” 比如大晚上要赖在他们家这些事儿,就别做了。 若晨可不觉得沈沛是什么正人君子,若当真是正人君子,悦悦是怎么来的? 沈沛:“……本王心中有数。” 若晨得了满意的答复就要离开,可沈沛却喊来暗二,让他跟若晨一起出海,“你也不想让你阿姊担心不是吗?况且暗二武功还凑合,真有危险也能保护你们。” 若晨也不矫情,大大方方的接受了沈沛的好意,这次出门时间长,会发生什么还当真没办法料定,有人护着何乐而不为,“草民谢过王爷。” 沈沛微微颔首,转身进了铺子就去同若冉邀功,说让暗二和若晨一起出海了,让她不用担心。 沈沛虽不愿若冉太过愧疚,可这种能让若冉感激他的事情,他也不会吝啬让若冉知道的。 若冉果真如沈沛所料的感激,只是这感激的话还没说出口,铺子就出现一个小厮打扮的男人,“若夫人,我们家老爷回来了,在前头的酒楼让我请您过去,说是有要事要同您说,您之前拜托他的事儿有眉目了。” 若冉一听到这话,哪里还顾得上感激沈沛,立马放下手中的针线抱着悦悦就要出去,却被沈沛给拦住了去路,他面色不善的盯着若冉,“你要去哪里?” 宋老板回来了就这么高兴?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去见?连和他说话的时间都没了? 那宋老板到底是什么人? 暗三还有没有用了?查个人都查不清楚,人现在都已经自己回来了! “去见宋老板。”若冉心里有点儿着急,想要让沈沛让开,可她也知道沈沛是不会走的,正在想怎么办的时候,沈沛又开了口。 “我要同你一块儿去。”沈沛毫不犹豫的开口,坚决不放若冉单独去见宋老板。 若冉听到这里哪能不明白沈沛在担心什么,她看了看等在一旁的小厮,也不方便和沈沛解释,有点儿无奈的开口:“……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有误会,只是想陪你一起去。”沈沛说的理所当然。 若冉拜托宋老板遍寻名医,如今有消息当然是高兴的,她有些为难的看着沈沛,“我和宋老板,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我这会儿有些事,要不……您去别处坐坐?” “行。”沈沛一口答应下来,若冉见他那么好说话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完,便瞧见沈沛依旧跟在自己身边,没有挪步。 “您这是……” “我要去前面的酒楼坐坐,我们刚好顺路。” 若冉:“……” 还能这么顺路吗? 可沈沛说要去酒楼,她又不能拦着…… “那,您自便。”若冉也没心思去搭理沈沛,抱着孩子就走了,沈沛在后头看的气恼的不行,只想着一会儿要怎么破坏。 岂料这所有的念头,都在看到宋老板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这年逾半百的老头,也想当这小崽子的爹? 这都能当若冉的爹了吧? 沈沛狐疑的看着宋老板,若冉当然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可现在哪里是解释这些的时候?说出来不尴尬吗? 偏偏沈沛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宋老板,不等若冉阻拦便冷着声问道,“你如今几岁了?” 若冉:“……” 宋老板:“……” 就在沈沛还想要说别的话的时候,就被若冉给打断了,“您就少说几句……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我是请宋老板替悦悦找大夫的,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沈沛:“……” 沈沛不吭声了,一旁的宋老板倒是饶有兴味的开了口,“这位郎君是误会了什么吗?” 沈沛冷着脸不说话。 “不知这位郎君,同若冉是什么关系?” “我的一位……故人。”若冉不等沈沛回应便抢先回答,若是放任沈沛不管,谁知道他能说出什么来。 故人是若冉对外解释沈沛身份用的,南山镇的百姓们大多都能接受,只不过对比了这些日子沈沛的表现来看,他们就觉得不仅仅是朋友那么简单,大家伙儿纷纷在猜测,他们俩当初是不是有一段……只是因为阴差阳错给分开了,之后若冉就成了亲,死了丈夫。 只是男方还是不愿放手…… 这才追到了南山镇来。 若冉只觉得这流言就如同她“死了丈夫”一样的离谱,偏偏许多人都深信不疑,几个关系好的还偷偷来问过她。 宋老板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笑眯眯的开口,“他乡遇故知,甚好,甚好。” 沈沛只觉得这老头话里有话。 不过宋老板也没有多追问什么,只是让若冉去厢房一叙,他这次回来,果真是有好消息要告诉若冉的,两人边走边说话,“老夫这次去了吐蕃,听当地的居民说有一位大夫……” 沈沛不等宋老板说完,便指了指若冉怀里的悦悦冷声道,“我带小丫头出去走走。” 若冉有些意外的看着沈沛,她方才的确是想着要不要让沈沛带悦悦出去走走,毕竟她也不怎么想让悦悦听这些,却没想到沈沛会主动提。 “你也不想小丫头听这些吧?” 若冉点了点头。 沈沛听那宋老板说话,才知道若冉到底在激动什么,小丫头不会说话,这件事情他也知道,有人说悦悦是个哑巴,沈沛原本是不会那么细心的,可从这几日的相处中可以看出来,小丫头很聪明。 若是听到这些,也不知会不会难受。 “给我吧……嗯,放地上,我带她出去走走。”沈沛本想说抱她,可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为难自己的好,一口不能吃成一个胖子,他也不可能一天就接受悦悦。 若冉依言把悦悦放在了地上,沈沛撩起自己衣摆塞到她的手心里,便带着孩子出去了,依旧是不太温柔的吩咐她小心些,见到孩子摇摇晃晃,也没有要去抱她的意思。 不仅仅是若冉看的无可奈何,就连宋老板也看的目瞪口呆,“这是……” 若冉按了按额头,无奈道,“随他们去吧……” 两个当事人都觉得没问题,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您继续说,那个大夫是怎么一回事?”若冉继续问宋老板,宋老板也没有多去关注沈沛什么,开口和她解释起来…… …… 沈沛说的是出去走走,当真就是出去走走,带着悦悦出去遛弯儿,走了一圈又一圈的,偏偏悦悦一点儿也不耐烦,可沈沛却走烦了,留着人在客栈盯着,就想带小丫头去更远一点的地方。 沈沛一路上看到了许多小孩子在吃糖葫芦的,便带着悦悦也去买了一串,他想的简单,若冉喜欢吃,她的孩子应该也喜欢吃。 他把糖葫芦塞到悦悦的手上,结果却掉在了地上,小小的孩子看着地上的红果子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沛却觉得有点儿烦躁,“你是不喜欢吗?为什么要扔?” 悦悦闻言只觉得更委屈了,可怜巴巴的看着沈沛。 “你哭什么?我又没骂你。”沈沛有些不知所措,可若冉不在跟前,他压根不知道这小丫头到底怎么了,“你别哭了,不喜欢就不吃,我也没非逼着你吃……” 倒是一旁卖糖葫芦的小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无奈的出声道:“这位郎君,这娃儿才多大,糖葫芦签子又长又重的,她哪里握得住?” 沈沛:“……” 可秦王殿下却是个死鸭子嘴硬的,不信邪的指着边上的孩子,“他们不都自己拿吗?” 小哥听到这话就就更加无奈了,“这位郎君啊……您也不看看他们多大了,你家娃儿才多大,这路都走不稳。” “你看看那些个小的,谁的糖葫芦不是爹娘拿着的?” 沈沛:“……那,再给我一串。” 沈沛又买了一串糖葫芦,带着悦悦离开,走出许多路还听到了小哥摇头叹气:这爹都是怎么当的? 沈沛脚步一顿,心中不大高兴,他又不是这小崽子的爹,先前那个怎么当的他怎么知道? 沈沛不悦的带着悦悦走到了一边,学着人家的模样喂她吃糖葫芦。 悦悦舔了舔糖葫芦外头的糖衣,开心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小孩子天生就是没办法拒绝甜甜的东西…… 若冉和若晨从没有给悦悦吃过这些,是以悦悦这是第一次吃糖葫芦,高兴极了。 只是沈沛想起方才小贩说的话,疑惑的问了一句,“你还那么小,有牙吗?咬的动吗?” “要不别吃了。”沈沛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好,便把那糖葫芦给拿走了,可悦悦却不乐意了,看着沈沛就哭了起来,沈沛正担心的不知道要怎么哄她。 耳朵边却传来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呦,这是谁啊,这不是那姓若的寡妇生的哑巴女儿吗?怎么在人家铺子门口哭,真是晦气。” 沈沛听到这句话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脸色不愉的看了过去,“你说什么?” 许是被沈沛的气势所威慑,那说话的女人也开始忌惮起来,虽然有所收敛,却依旧说话不好听,“我……我这说的也是事实啊,哪有在人家铺子门口哭的,她还是个哑巴……不是晦气是什么?” 悦悦像是听懂了旁人话语里的恶意,比起之前的委屈,显然这会儿更加的伤心,哭的也愈发的可怜,让人看了很是心疼。 眼睛红红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偏偏她不会说话,也发不出声儿。 沈沛像是明白若冉为什么会那么心疼这个孩子了…… 他此时此刻也没有去顾得上找那女人的麻烦,直接抱起了悦悦就离开,也顾不上自己喜欢不喜欢,只想快点带她离开这个恶意满满的地方。 堵住她的耳朵,让她不要听见这些恶语相向。 沈沛把悦悦护在怀里,左手捂住了她另一边的耳朵,吩咐暗一去教教那女人好好学学怎么说话。 他一路抱着悦悦,直到来到一处空旷的地方,才把悦悦放下,小小的孩子这会儿已经不哭了,只是眼睛依旧红红的,看起来有点可怜,沈沛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过了许久才发现自己的手里还捏着那串糖葫芦,他有点儿想笑开口问她,“还要吃吗?” 悦悦看着糖葫芦,又看了看沈沛,轻轻的点了点头。 沈沛便把糖葫芦放在油纸上用匕首切开,剔除掉里头的小籽,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递给了悦悦。 悦悦自己拿了一块放在嘴里,冲着沈沛展颜一笑,漂亮的小脸上还带着泪花儿,这让沈沛想起了当初若冉哭的时候,也是一样的…… 他看着看着,当真是……一点儿也狠不下心啊。 “慢点吃。”沈沛认命的开始用价值千金的匕首,处理那一串几文钱的糖葫芦,可视线一晃,他的眼前就出现了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手里还抓着一小块山楂,递到了沈沛的嘴边。 这模样,让沈沛想起了自己每次喂煮煮吃东西的时候。 秦王殿下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想要投喂他…… 悦悦见沈沛不理他,似乎又想哭了,沈沛无奈至极,只能认命的吃下那块喂到嘴边的山楂。 而后他们俩,就在一个简陋而又空旷的地方,分享掉了一串糖葫芦。 也不知道是不是悦悦的偏爱,喂到沈沛嘴里的糖葫芦,上面都沾满了糖衣。 她只想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分享给沈沛。 沈沛见到悦悦身上和手上都是黏答答的糖渍嫌弃的不行,便找了一户农家,问他们要了点水,带着悦悦去净手,手上的糖渍可以洗干净,这身上的可怎么办? 沈沛一边洗一边嫌弃的不行,一边却又开始担心…… 搞得这么脏,若冉不会怪他吧? 沈沛原本想去成衣铺给悦悦买一身衣服,结果被告知没有那么小孩子的成衣,沈沛只能带着悦悦离开,看着她身上的衣服有些不高兴的开口,“这是你娘给你做的是不是?” 悦悦没反应,继续抓着他的衣摆走路。 沈沛想起这些日子看到悦悦的衣服,每天都是不重样的,漂亮又好看,他又开始不高兴起来,继续对着悦悦说话,“你知道吗,她以前只会给我做衣服。” 现在,居然给别人做了,在他不知道的岁月里,是不是另一个人,也享受过同样的待遇? 沈沛越想就越觉得堵得慌。 悦悦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看沈沛,黑白分明的眼睛望向他,好似在问他在说什么。 这让沈沛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傻子。 “罢了罢了,我不跟你计较。”沈沛颇为大度的开口。 这时候暗一回来了,告诉沈沛事情已经处理完,那女人会这么说,只因为她的丈夫夸赞过若冉,这才会对悦悦有这么大的恶意。 “什么东西。”沈沛嗤之以鼻,“不去管好自己的男人,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沈沛低头看悦悦,发现她的表情有些不大对,原本已经没有的眼泪又蓄满了眼眶,慢慢的掉了下来,沈沛拿出手帕替她擦掉眼泪,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很奇怪的疑问,这孩子是不是太聪明了些? “你听得懂他们说你是哑巴对不对?” 悦悦点了点头。 沈沛不太细心的替她擦掉眼泪,用并不怎么温柔的声音安慰她,“不要哭。” “就算你真的是个哑巴,那也是个最漂亮的小哑巴,有什么好哭的?” 暗一在一旁快要听不下去了,这真的是安慰人的话吗? 还有,这么小的孩子,听得懂什么是漂亮吗? 王爷能不能靠谱一些? 沈沛擦掉悦悦的眼泪,算了算时间就要带着悦悦回去,他看着可怜巴巴捏着自己衣角的孩子,想了想,终于缓缓的伸出了自己的手,对着她说话,“走了……回去。” 沈沛的手没有收回去,悦悦知道大人的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她抬起头看沈沛,小心翼翼的抓上沈沛的指尖,软软嫩嫩的小手抓上来的时候,沈沛只觉得心里有点儿茫然,那小小的手掌心里,还带着独有的温度。 这真的是一个,很漂亮很可爱的孩子。 沈沛说的并不是违心的话。 只是沈沛不愿意再看下去,看得多了,心就会愈发的痛一分,有些事情沈沛并不想知道的那么清楚。 只希望,如今这样就好。 不要再有任何的变数。 68. 不按常理出牌 沈沛看着侯海宏,轻轻的…… 沈沛牵着悦悦打算到客栈去找若冉, 老远就瞧见若冉正站在客栈外头等着,她站在那里, 焦急的张望着,看到他们俩的时候浅浅的笑了起来,朝着他们走过来。 沈沛见状笑了起来,牵着悦悦催促她走快些,好不容易走到跟前,刚想要和若冉寒暄两句, 就瞧见若冉直接蹲下·身把悦悦抱在怀里,问她玩的开心不开心。 沈沛脸上的笑容凝固在唇边:“……” 不是过来迎接他的吗?怎么会,这样? 以前不都是迎接他的吗?什么时候变了?沈沛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舒坦, 可要是直接把这话说出来吧,多少显得有点丢人,他只能在一边清嗓子咳嗽, 让若冉注意到他。 若冉果然如沈沛所愿注意到了,只是说的话却不是沈沛心里所期待的,“王爷,悦悦怎么就变得这么脏了?” 沈沛看了一眼悦悦, 发现她的衣服上都是红色的糖渍, 那红红的痕迹, 在白色的衣服上看起来分外明显, 这就是想糊弄也糊弄不过去, 沈沛只能实话实说, “本王带她去吃了糖葫芦, 她自己没注意,弄到衣服上去了。” 秦王殿下毫不犹豫的甩锅。 “您还带她去吃糖葫芦?”若冉有点儿头疼,“她身子有些弱, 吃不得这些的。” “山楂不是消食的吗?”沈沛觉得莫名其妙,这糖葫芦不就是山楂吗? 若冉只觉得头愈发的疼了,这要怎么解释才好? “外头还裹着糖衣……”并不能算是消食的东西。 “哦?”秦王殿下恍然大悟过来,“那没事,糖衣本王吃了。” 毕竟小丫头喂给他的那些山楂上,都是糖衣。 “……您还和她抢吃的?”若冉故意曲解沈沛的话,她当然知道沈沛不会和悦悦抢吃的,只怕是悦悦喂给沈沛的,只是若冉没有想到,沈沛居然能吃得下去。 沈沛:“…………” 和小丫头抢吃的?什么玩意?他是这种人吗?沈沛真的很想问问若冉,到底在她的心里,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形象,只是沈沛为了自己那岌岌可危的名声,又开口解释起来“本王没有,是她自己给我的。” 仿佛是怕若冉不相信,他又补充了一句,“真的,是她自己给我的。” 若冉笑而不语,抱着孩子就要往回走,宋老板已经回去了,若冉是在这里等沈沛和悦悦的,沈沛想问问大夫的事情,可当着悦悦的面,也没有问出来,只想着有机会再说。 若冉本想回来之后就请沈沛离开的,可沈沛怎么都不愿意走,况且悦悦也非常配合的抓着沈沛的衣服不让他走,一大一小极为相似的两人就那么眼巴巴的看着她,若冉只能转身走进厨房,眼不见为净…… 若冉忙着给孩子做饭,只能任由他二人在院子里玩珠子,只听得见沈沛一个人的声音,比起头一天僵硬的陪玩,沈沛如今已经学会对悦悦说话了…… 她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方才见到沈沛牵着悦悦的手回来的时候,若冉心中着实是惊讶的,可按照若冉对沈沛的了解。 她知道,沈沛所谓的重新开始,大概就如同先前一样。 她总觉得,沈沛所想的,所思考的,所做的,永远都不会是她心中所想的。 若冉炒菜的时候倒是没有纠结,做了四个菜,只是准备煮米饭的时候却犯了愁,她舀了一盅米放到了淘米篮里面,一会儿加一些,一会儿又舀出来一些,烦躁的不行,她甚至都开始有点儿恼,沈沛到底什么时候才愿意走?他到底要在这里待多久? 为什么这个人,总能出现扰乱她的平静? 暗一在不远处看了个正着,溜溜达达的跑过去和沈沛耳语,“王爷,属下方才瞧见若冉姑娘在厨房里做饭,好似在考虑要不要准备您的。” “哦?”沈沛挑了挑眉,似有些惊讶,“居然还考虑了本王的伙食?本王还以为,她只想赶本王走。” 沈沛轻轻的笑了起来,对自己如今的地位可是有了非常清晰的认知。 暗一心说这有什么好高兴的?他都想问问王爷是不是受到的刺激太大,都要被人赶走了还这么开心。 沈沛却不以为意,若冉能够考虑到他,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不枉费他这些天这么努力。 沈沛蹲下来看着悦悦,漂亮的眼眸里满是笑意,他拍了拍悦悦的头发,同她商量道:“我们去找你娘好不好?” 悦悦点了点头,沈沛站起身,牵起了她的手,和傍晚时候抓着指尖不一样,这一次沈沛牢牢的把她的小手窝在掌心里面,悦悦的手就如同他所设想的一般,柔软,娇小。 只是这份软软的触觉,却总能触动他心里的痛,沈沛强势的忽略掉心中那份异样的感觉,牵着悦悦的手走到了厨房外头,靠在门框上看若冉,明知故问,“阿冉,有我的吗?” 若冉一转身就看到了倚靠在门边的沈沛,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悦悦学着沈沛的模样,也靠在门框上,一模一样的动作,却因为是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做出了截然不同的效果。 沈沛自然也发现了,摸了摸悦悦的头发,“小丫头说要教我折纸,我不舍得让她失望。” 若冉:“……” 若冉还在米缸前面纠结着,也不知道手里的这一盅米是要倒进淘米篮还是倒回米缸,“……您……能吃得惯粗茶淡饭吗?” “吃得惯,如何吃不惯。”沈沛立马开口,把自己说的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你也知道北漠天寒地冻的,缺医少药,食材紧缺,除夕冬至的时候……连一盘饺子都没有……本王已经许多年都没有吃过饺子了。” 暗一在一旁听不下去,哪里是没有饺子?只是因为王爷都在吃烤肉啊! 是他自己不要吃饺子的啊! 沈沛这话说的一点儿也不心虚,若冉离开的时候,还没有到中秋,自然也没有到除夕…… 那些个团圆的日子他再也没有了要团圆的人…… 还要吃什么饺子? “况且……本王过去是打仗的,又不是去吃喝玩乐的,既是与将士们同生共死,当然也要同吃同住。”沈沛说的话永远都是半真半假的,同生共死是真的,同吃同住就罢了,况且平心而论西北军的伙食,那是真的不差。 沈沛看若冉开始犹豫起来,又添了一把柴,“北漠的饮食和京城有很大的不同……本王甚是怀念……自你离开后,本王已经三年未曾回京。” “刷拉——”一声,若冉把那盅米,倒进了淘米篮里面,沈沛满意的勾起了唇角。 见好就收,过犹不及,沈沛不再多言什么,牵着悦悦走出去,声音甚是愉悦,“小丫头,我们走。” 沈沛带着悦悦离开厨房,看见暗一还杵在跟前不悦的抬眸,“你杵在这儿作甚,有本王的,可没你的。” 暗一可没想在秦王殿下的眼皮子底下抢饭吃,又不是嫌命长了,只是…… “王爷,您这么骗若冉姑娘……真的好吗?” 沈沛抬眼横了暗一一眼,嗤笑出声,“本王什么时候骗她了?” 他说的不都是事实吗?只是事实有一点点出入罢了,“本王这些年,过得很好?” 暗一不说话了。 “况且……你以为她真的不知道吗?”沈沛轻轻的笑了起来,笑的颇为温和,他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也没有多解释什么,便让暗一不要杵在他跟前碍眼。 沈沛见暗一走了便又开始尽职尽责的带孩子,他看着悦悦不停的叹气,“你娘和你舅舅就是太宠你了,你都已经快两岁了,这路怎么还走不稳?” “要多练习练习,知道吗?” “多走走路,腿才能长长,才能长大长高,明白没有?” 若冉在厨房里听着那些匪夷所思的话只觉得离谱,偏偏悦悦还一本正经的点头,完全不知道沈沛到底说了点什么,当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听,配合的天衣无缝。 晚饭都是一些家常菜,因为悦悦的口味和沈沛有些相似,所以这一顿饭,他们俩都非常的捧场,吃过晚饭之后沈沛也没等若冉开口赶他走,就主动告辞,临走时候还特意嘱咐她要好好的休息,不要太过劳累。 若冉点了点头。 因为若晨出海去了,家里只有若冉和悦悦两个人,沈沛并不放心就留了人保护若冉,这件事情沈沛没有告诉若冉,免得她又开始拧巴,等到把一切都吩咐完了,他才转身离开。 若冉锁好了门,抱着悦悦往屋子里走去,悦悦整个儿趴在她身上,没一会儿就沉沉的睡了过去,她知道孩子今天是累极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就都已经困了,只因为沈沛在,她才强撑着不睡过去。 若冉把这一幕幕都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有多言,只是摸了摸悦悦的头发,轻轻的哄她安睡。 …… 沈沛回到客栈的时候,俞长胜和云静竹已经回来了,见到他回来立马走到跟前争先恐后的禀告,“王爷,属下等有要事发现。” 沈沛不大相信的掏了掏耳朵,“一个个来,拣重点的说。” 免得又说些有的没的,他可是一点都不想听,“你们是又查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还是行踪被发现了?” “侯海宏的人马已经发现了我们,只是他们装作没有看到,属下猜测,他们应当是有别的目的。” 显然这么做是和沈沛有极大关系的。 沈沛轻嗤一声,半点没把这事儿放在眼里,“当然有别的目的,他们不过是想本王主动出现罢了。” “那……王爷的打算是?”俞长胜摸不准沈沛的心思,只能小心询问。 “本王凭什么主动出现?自然是等侯海宏过来请。”沈沛不太在乎这些事情,他一点儿也不着急,西北无战事,南海最近没有海盗,他不过是挂了个援助的名头,实际就是过来查案子的,看谁更着急,“侯海宏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可不是靠家族荣光的,孤儿寡母的他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他只要不是个蠢货,明天就会出现。” “军饷这件事接着查,放开了手脚查,不用担心被侯海宏的人知道,也让他们查出一点蛛丝马迹来,比如我们带了多少人……”当然,想让侯海宏知道多少人数,就是沈沛说了算。 沈沛昔日听皇兄夸赞过侯海宏,是个骁勇善战,舍生忘死的英雄,心中有家国大义,赤子之心。 皇兄极少对人有这么高的评价,武将之中侯海宏是一个,还有一个便是苏穆。 沈沛是不太相信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军会做出吃空饷这种事情来,只不过……这知人知面不知心,京城距离南海甚远,何况人心易变,谁知道侯海宏变没变? 况且沈沛对侯海宏并不熟悉,根本没有什么情谊在,当然是公事公办的查。 查到什么,就是什么。 “保护好阿冉,不要让侯海宏的人有机会对她动手。”沈沛慎重的吩咐了一句,而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不高兴的冷哼一声,“罢了罢了,也用不着你们,三年前你们就看不住她,何况是现在?” 暗一他们几个被骂的好惨,也觉得非常的委屈,当年的事情他们也很无辜,王爷只说是要保护,又没有说是要看住人。 况且…… 若冉姑娘手里,拿的还是王爷的令牌。 还是王爷亲手给的,令牌一亮出来,他们那里敢拦着? 只是这些话,暗一他们不能说,说出来就会挨揍。 “至于侯海宏,去查查他有没有什么私生子和外室之类的,用什么手段本王不管,本王只需要结果。” “王爷,不是说西南军请您过来消灭海盗的吗?您如今查侯海宏有没有外室和私生子是为何?”云静竹忽然问道,满脸的疑惑,“我们不如早早的把海盗消灭了,才是正事。” 不仅仅是云静竹有这样的疑惑,沈沛带来的一些西北军的将士们,也有同样的疑惑。 沈沛只觉得这些将士们没有花花肠子是一件好事,可太过于耿直,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没好气的问道,“你们觉得本王是会凫水?还是会掌舵?” “还是你们一个个会凫水?会掌舵?” “看得懂航海图吗?知道海仗怎么打吗?” 屋子里的一群人:“……” “侯海宏摆明是挖了个坑,想让本王跳下去,偏偏你们几个,还就想这么迫不及待的跳下去了?几个意思?嫌自己命长了?要跳进大海里去喂鲨鱼?”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他们未必不知道,只是当真看不得百姓们的惨状,南海的百姓们,也是百姓……就如同北漠的百姓们一样的…… 所以他们才…… “不着急,本王问过若晨这些日子不会有海盗过来,我们还有时间,就看看是本王和侯海宏,到底谁先沉不住气。” 就在沈沛回客栈同俞长胜等人商议要事的时候,西南军议事堂里,同样也坐满了人,西南军的这些将士们,一个个都坐不住了,围着侯海宏的副将范勇说话。 “范副将,侯将军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西南军没人了吗?需要让他们西北那边的过来?”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男人率先开口,满脸的不服气。 他一说话,三三两两的声音就起来了,“就是,将军这是咋回事?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请个打陆仗的过来打海仗?这不瞎胡闹吗?” “秦王不是在京城长大的吗?京城有海吗?别是个旱鸭子吧。” 此语一出,所有人都哄堂大笑,范勇立马冷了脸阻止他说这些大不敬的话,“闭嘴!慎言!秦王殿下岂容你等置喙?” “好了,此事莫要讨论,秦王殿下在西北军中声望甚高,这些话出了议事堂就不要再多言,省的被人听了去,又要挑起争端来。”范勇出声劝道。 可不服气的人永远都是不服气的,“什么战神王爷?瞎吹的吧?若秦王短短三年时间就能有这样的成就?先前怎么没有人知道?依我看啊不过就是西北军那边那些个奴颜媚骨的捧出来的罢了。” 说话的人满脸不屑,可范勇也没有多劝什么,只是让他慎言,过几日等沈沛和西北军过来了,这些话可不能胡说八道。 可他们几个还是不满,最后范勇只能使出杀手锏,“你们也不想将军为难不是吗?” 最后这群人才三三两两的歇了心思,满脸不忿的走了。 范勇应付完这些人,便立即去书房见侯海宏,“将军,您吩咐的事情属下已经办妥。” “他们没闹了?”侯海宏正在书桌前面看着海图,听到范勇的动静也没有抬头,只不过是随意的问了一句。 范勇点了点头,“已经安抚住了,只是将军,属下有一事不明白……” 侯海宏听到范勇的话,终于抬起头来,他大约三十五岁左右的年纪,长得英俊周正,一身的正气,皮肤是海边人特有的肤色,只不过眉眼里多了一丝沧桑。 “你是觉得……本将让秦王过来这件事情不妥是吗?” 范勇没敢说话,可心里却是这么想的。 侯海宏也不介意属下质疑,这件事情他也有自己的考虑,“老范啊,你也看到了,这边的百姓太苦太苦了,海仗并不好打,海盗也不好消灭,我们打了那么多年,都没有办法把他们全部消灭……” 范勇当然也知道海仗有多么难打,可正因为是这样,他才愈发的不服气,“连您都没有法子,那养尊处优的王爷有什么用?他们难道真的以为打海盗就是拼功夫厮杀的吗?难不成以为在马上有几番功夫就能上天了吗?到了水里头连掌舵都不会吧!” 侯海宏笑着叹了一口气,“海战和陆战并不一样,就算是我们去了北漠照样也是一筹莫展,拿我们擅长的去比较他人的短处,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范勇依旧不服气,方才劝说属下的时候头头是道,如今到了自己这里,却依旧不成…… “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有气,有不甘,本将也很想只依靠我们的力量就把海盗给赶走,只是老范啊……这太难了,我们的身后是大齐的领土,是我们发誓要保护的百姓们……可是海盗的身后呢?是无尽的海域,无边无际的……他们只要逃之夭夭,我们就根本没有办法……”侯海宏看着桌上的海图指给范勇看。 “你瞧……这里,这里……都是我们从没有去过的地方……”侯海宏指着这些地方继续说道,“西北军有苏穆,有尹涵月,如今更是多了沈沛……他们收复了北漠十三城,名声大噪,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的丰功伟绩。可这边地处偏远,太子殿下的确是力排众议拨出了军需军饷来支持,只是如今海盗也越来越有策略,他们只会看到我们的失败,并不会看到我们的艰难。” 况且,最重要的一点,他们没有将领。 “可是……”范勇狠狠的朝桌面上砸了一拳,满眼的愤怒和不甘,“可是将军,消灭海盗是我们毕生所愿,您坚持了这么多年……眼看就快要成功了,您甘心吗?” 侯海宏如何能够甘心?他从孩提时代的梦想便是有朝一日可以亲手把海盗赶出故土,只是人啊,总要随着年岁的增长而承认一些事实的。 他没有办法只凭借自己的力量赶走海盗,他就要认命。 “西北军收复北漠十三城,可功劳全部都在秦王殿下的头上,如今您请他过来,到时候就算消灭了海盗,功劳也全部都是秦王的,将军!末将就只想问您一句,努力了那么多年您甘心吗?”范勇的话越说越快,说的侯海宏沉默许久。 “况且我们不是已经有策略了吗?这是最后一役了……将军啊——” 范勇拼命的劝侯海宏,只希望侯海宏可以改变主意。 可侯海宏却根本不为所动。 “老范,甘心不甘心的又有什么关系?我为了消灭海盗,母亲,妻子,孩子……都已经舍下了,不过是一点不甘心而已,又有什么舍不下的?”侯海宏不为所动,况且他也只是想要借一借沈沛的名声罢了。 “我们参军从来也是不慕名利的,功劳是谁的有什么关系?只有把海盗消灭了才是最要紧的。”侯海宏并不打算和范勇去讨论这件事情,他问范勇沈沛如今在何处落脚。 范勇有些烦躁的回答说是在客栈,“秦王既已经到了客栈,为何不过来?” 侯海宏不甚在意的笑了笑,“秦王殿下这是,在等本将过去请他,毕竟……从一开始不就是我们要请他过来的吗?” 沈沛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他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侯海宏,既然要求人,就要做好求人的姿态。 侯海宏轻嗤一声,“明日随本将一同去客栈,去请秦王殿下过来。” 范勇应了声,这时候却想起了别的事情来,“可是将军,属下还听说秦王在查军饷的事情……这要是被发现了……” “被发现了,本将会一力承担的。”侯海宏显然不太在意,原本就是他下的命令,海盗只有特定的时候会过来,平日里并不会过来,他们也用不了那么多军饷,倒不如分发给百姓们,他也知道这并不合规矩,可是他们的职责便是保家卫国,保护百姓们,人如果都死光了保护什么? “将军若是同秦王好好的解释,想来秦王殿下是能够理解的……” “呵,理解什么?”侯海宏不太在意,“老范,你记住,他可不仅仅是西北军的将领,他还是大齐的九王爷。” 沈沛看问题,从来只会站在跟他们不同的角度看的。 范勇一开始还不明白侯海宏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可翌日跟随侯海宏一同见到沈沛的时候,范勇就瞬间明白过来了。 侯海宏第二日特意起了个大早,带上副将和手下几个有身份的属下,叫得上名号的,立过大大小小功劳的那种,一起去客栈请沈沛。 却被沈沛讽刺了一顿,“侯将军贵人多忘事,终于想起来接本王了?” 侯海宏假装听不出那阴阳怪气的话,客客气气的解释着,说是因为这几日军务繁忙,更因为不知道要如何招待沈沛,非常的忐忑。 沈沛却嗤之以鼻,“西南军到底是富有,前头可以把饷钱分发给百姓们,后头又说要好好招待本王。合着这你们这么做,都是有理由不得已的?” 沈沛把一群人挤兑的说不出话来,他轻轻的撩了撩衣袍,眼皮子随意的掀了掀,“用不着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本王不稀罕这些,我们西北军也不稀罕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沈沛心知肚明侯海宏带来的这些人把他和西北军划分在一块儿,这根本就没法去改变,既如此不如让他们看的更加清楚一些。 “侯将军这次过来,是要请本王过去打海盗呢?还是要跟本王解释解释,为何会有把自个儿的军饷发放给百姓们这样的大义之举呢?”沈沛决口不提吃空饷的事情,只问侯海宏这一件事儿,他起初只觉得这件事情非常的有古怪,还以为是侯海宏贪生怕死,可昨日连夜翻了州府的县志,却发现侯海宏当真是兢兢业业的在打仗。 每一次海盗来袭的时候,他们虽然有些伤亡,却从不消极面对…… 侯海宏似乎是早有准备,便把昨日对范勇说的那些话,悉数对沈沛说了,在场的所有人听了,几乎都有触动,可唯独沈沛冷酷无情,压根没被侯海宏的花花肠子给骗了,“朝廷的人都死光了吗?天灾不上报,救济款不去申领,倒是把军饷拿来当救济款用…让百姓们心中只惦记着你这个将军,而忘了本王的父皇?” 沈沛一点一点的道出了侯海宏的想法来,倏然把茶杯重重的搁在茶几上,“侯海宏!你这是打的什么主意?你是要造反吗?” “请王爷息怒。”侯海宏直接跪在了地上,因为他的动作,屋子里一群人都跪了下去,只见侯海宏跪在最前面,把原因娓娓道来,“王爷您有所不知,南海这边实在是太远,救济款层层下来,到州府的时候早就已经所剩无几,我们也只是不想让百姓们活不下去……天灾都挺过来了,总不能被活活的给饿死吧?” “况且臣也不是不想上折子,只是折子总是被替换……除了军饷,其余的救济款总是会被各种克扣……他们之所以不敢动军饷,是因为那是太子殿下亲自拨下来的。”侯海宏跪在地上解释,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并且还说明了自己为什么请沈沛过来,就是想要当面禀告这些事。 可沈沛一句话都懒得听,“你这意思是本王的皇兄失职?没有察觉到你这边的其他情况?” 沈沛这一顶帽子扣下来,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纷纷吓得面如土色,求沈沛息怒。 沈沛懒懒的看他一眼,打了个巴掌又打算给颗枣,“皇兄说你心系百姓,本王的皇兄信任你,本王自然也信任你,起来说话吧。” 侯海宏却不敢起,沈沛也懒得再提,任由他继续跪着,便问侯海宏今日过来还有何打算。 侯海宏便说起了西南军军权一事,说海盗会在七八月份海水大涨潮的时候过来,一直肆意骚扰周边的百姓们……直到秋收季节…他们如今的兵力,根本不足以消灭海盗,只能够防御… 侯海宏的意思是,想让沈沛接手西南军,领导西南军对抗海盗,因为西南军这些年在他的手里也着实没有什么亮眼的成绩来,侯海宏对此非常的愧疚…… 况且他的旧伤也一直未曾痊愈,只怕海盗来临的时候没有办法应对,如今已经七月初,海水已经开始渐渐的上涨……海盗随时都可能过来,所以他才会出此下策。 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侯海宏这一招是以退为进,但凡沈沛心中有一点儿家国大义,就应该明白怎么做。 侯海宏胸有成竹,胜券在握。 可沈沛却是个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的,“好啊。” 沈沛似笑非笑的看着侯海宏,一脸认真的开口,“侯将军大义,知道自己能力不足,主动交出大权来,虽说阵前换帅是兵家大忌,可海盗不是还没来吗?本王虽是西北军的将领,可天下兵马说到底都是大齐的,本王既当得西北军的将领,自然也当得西南军的。” 沈沛此语一出,整个客栈鸦雀无声。 可沈沛却嫌膈应的人不够,继续自顾自的开口,“本王虽从前养尊处优,可这两年也算是历练了不少,北漠十三城也能轻轻松松的到手,如今来南海打个海盗自然也是绰绰有余的,侯将军不必担心,苏穆常夸本王有将帅之才,本王也是这般想的,等会儿就把你们的海域布防图全部拿过来,本王抽空看看。说不定就能收复南海海域了呢。” 侯海宏:“……” 范勇:“……” 西南军一行人:“……” 秦王殿下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他们一个个着急的不行,真怕沈沛就这么乱来,刚想说话就被侯海宏给拦住了,“……秦王殿下,您这般行事作风,只怕是不妥?海仗……不是这么打的。” “不妥?哪里不妥?”沈沛轻描淡写的瞥了一眼侯海宏,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侯将军既然都已经打算交出军权来,还管本王怎么打仗?” 侯海宏:“……” 沈沛看着侯海宏那痛心疾首的模样,心中总算是满意起来,以退为进?想给他个下马威?活的不耐烦了是吗? “侯海宏,本王当你有几分能耐,敬重你是个人物,少给本王扯这些花花肠子出来,少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来糊弄本王,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若是说清楚了……本王可以既往不咎,如若说不出,本王也不会介意换了你。”沈沛面无表情的开口。 这几年来,可当真没有人敢这么来威胁他了。 沈沛让所有人都退下,单独留下侯海宏,也没让他起来的意思,就让他这么继续跪着。 “说些本王爱听的。”沈沛淡淡垂眸,心中厌烦至极,他哪里高兴在这里听这些臭男人废话? 还不如去陪小短腿玩珠子呢。 69. 关于您和若冉姑娘的流言 沈沛百无聊赖…… 沈沛并没有随侯海宏去西南军军营, 谁都不知道他们俩到底谈了什么,只知道侯海宏出来的时候, 脸色非常的平静,他对着沈沛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就带上自己的所有人回去了。 俞长胜等人见侯海宏走了之后就立马涌到房间里,着急的候在一边,急吼吼的开口,“王爷, 他们到底几个意思?” “我们真的要去西南军军营吗?” 沈沛把茶盏随意的往边上一放,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总算是高兴了一些, 故而说话的声音也温和了许多,“把人分成几波,侯海宏和西南军得继续盯着, 他说的那些话本王并不怎么信,另一部分人去西南军里面看看情况,选一些水性好的,做好两手准备。” 沈沛把事情交代完之后, 就没有去管一群抓耳挠腮的属下, 他兴高采烈的出门, 打算去找若冉。 方才沈沛就觉得听侯海宏说废话, 还不如去陪悦悦玩珠子的好, 等他听完之后, 只觉得自己的想法果真的是没错的, 这说的都是些什么废话?当他如今还三岁吗? 可沈沛去到铺子才发现悦悦这会儿正在午睡,睡在若冉绣架旁的小床里面,那么丁点儿大的孩子, 小小的手抓着抓着被子,纤长的睫毛微微的压在眼睑上,睡得满足又安详。 “怎么睡着了?”沈沛还觉得有点儿遗憾。 若冉看了沈沛一眼,也没告诉他悦悦方才一直都在等他,只是回应着沈沛的话,“她还小……有午后小憩的习惯。” 沈沛也没在意,蹲在小床边上伸手戳了戳悦悦软嫩嫩的小脸蛋,“怎么那么软?” 若冉:“……您好好的戳她干什么?万一把她戳醒了呢,她睡不好会闹的。” 每当这个时候,若冉就会觉得血缘是一件奇妙的事儿,悦悦平日里乖乖的,可这起床气,当真是和沈沛如出一辙,那么小的年纪就会摔东西了,只是她力气小,只能摔摔枕头之类的。 沈沛听见这话有点不敢动了,他的手指缩在半空中,疑惑的看向若冉,“真的会戳醒啊?” “……我不知道,谁没事去戳她呀。” 这都是什么问题? “哦?那没事,小孩子总是要经受一些挫折的。”沈沛放心下来又戳了一下,随后发现自己的举动太过于幼稚,到底还是收了手,问起了别的事情来。 “昨日那老头说的大夫是怎么一回事?” 若冉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缓缓的叹了一口气,“宋老板说的是一个吐蕃的大夫,在当地负有盛名,宋老板为了悦悦的事儿还专程过去拜访过,悦悦她这个情况和一般的情况不同,她不是哑巴……我听见过她的哭声,只是后来到了学说话的年龄她也没有说过话,所以才会有人传悦悦是个哑巴。” 沈沛点了点头,对于医理这方面,他也不是很清楚,“那你打算怎么办?要把那大夫请过来吗?还是你想去吐蕃?吐蕃太远,若是你想去的话我陪你去。” “不用去……那大夫的意思是,悦悦也许是自己不愿意说话,他说若是身体缺陷造成的哑疾,一般的大夫都能够看出来,若她身体上没有任何的缺陷,那就是她不愿意说话。”若冉摇了摇头,无奈的说出这么一番话。 若冉其实并不清楚悦悦为什么不说话,孩子渐渐的长大了以后,她和若晨说话的时候都非常的注意,因为悦悦可以听得懂,她万分小心的照顾孩子,可孩子却不会说话…… “也许是我没有照顾好她……” 沈沛倒是没有往这方面去想,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悦悦,看起来白白胖胖没病没灾的,这都算照顾不好?要怎么样才照顾的好? 沈沛把悦悦的胳膊从被子里面拽出来,“你瞧着小手,跟藕节儿似的,哪里就照顾不好了?依我看她不是不愿意说话,是懒得说。” 若冉:“……” 什么歪理? 沈沛却非常笃定的开口,“说话多累,我跟你说,今儿个早上侯海宏还特意来客栈找我,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 若冉的注意力果真被沈沛给吸引过去,沈沛勾了勾唇,和若冉说起了侯海宏,他的目的挺简单,就是想要借沈沛的名声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因为西南军和海盗拉锯已久,他们彼此之间都非常的熟悉,除非可以有碾压的能力,不然以西南军如今的兵力,当真是没办法消灭海盗的。 至于那军饷,也正如侯海宏自己所言,只是不愿百姓们太过受苦,沈沛说完话锋一转开始问若冉的意见,“阿冉觉得,他的话可信吗?” 若冉想了想,轻轻的摇了摇头,“大概只有一半可信,侯将军若是想要借您的名声办事,其实是不太有用的,南海距离京城实在是太过遥远,传到这里的几乎都是一些京城里惊天动地的大事……您在这里并不出名,他借您的名声与其说要对付海盗……倒不如说想要打别的主意吧。” “哦?所说看?”沈沛忽然间来了兴趣,随后想起她说的话心里又开始不高兴了,“你就是因为这儿听不到本王的消息,才过来的吧。” 沈沛看若冉不说话,就知道这是被自己给说中了,可他也没有多言,只是岔开话题,“军中有军中的消息渠道,普通百姓不太清楚,可侯海宏和西南军却是知道本王这些年做了什么的,本王可是战神。” 若冉无奈,“陆战和海战又不一样……” “谁告诉你不一样的?”沈沛不大服气的和她掰扯,“难道在你眼里,本王就这般无用?” 若冉默默的看了他一眼,今儿个不把话说清楚,沈沛怕是不会罢休了,她轻声的开了口,“我又不是傻子……这若是一样的话,为何还要设立不同的兵种?您昔日说过的,术业有专攻。” 沈沛说过的话,若冉都记得,正因为记得所以才会相信,所以才会误会。 沈沛:“……罢了罢了,算你说对了。” 沈沛心中与其说是不服气,倒不如说是高兴的,他乐得见若冉能够有这样的见地,有自己的思考,也不枉费他昔日的教导。 “那军饷呢?你觉得侯海宏说的话,可信吗?”沈沛继续问道。 若冉看着自己面前的绣品,也实在是不明白,为何沈沛要问她这些,这些家国大事不是应该去和旁人讨论吗? 只是要她说的话…… “不可信,而且……他也许还有别的目的,如果他真的想要做善事,他可以募捐,也可以用军饷去别的地方买来粮食和需要的东西分发给百姓们,而不是直接把军饷和军需给百姓们,做善事和挪用军饷这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齐律应当有规定,不能擅自把军需军饷挪于他用,侯将军明明知道,却还是犯了,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很古怪。”若冉认真的回答,可更多的她也没有说。 侯海宏既然是想要打海盗的,却又做出这种让人迷惑的事情来,着实是自相矛盾的。 沈沛眼里的笑意愈发深了,可他也知道若冉的话根本就没有说完,他不问,她就不会多说,沈沛就只能继续问,“你觉得,侯海宏是想造反吗?” 若冉诧异的抬头,听见沈沛就这么大喇喇的说出造反两个字,只觉得秦王殿下当真是……一点儿也没有变,好在她的铺子里没有人,只这个问题吧,她还得回答着,不然就没完没了,“应当不是的,做的太过明显,看起来有点不太聪明……不过…也许人家算准了您会这么想,故意为之也不一定。若不是他脑子有问题,便是他有别的打算,至于这打算,我猜不出。” 沈沛忽然冷笑一声,直直的盯着若冉,这不就和她当初一样吗?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不会离开的,结果她就这么走了,沈沛想到这里只觉得心里有点儿堵得慌,可到底理智还在,没有用这件事情去刺若冉的心。 至于若冉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沈沛笃定侯海宏有别的目的,只是这目的暂时还不明朗。 “侯海宏说的非常诚恳,可他的话本王也只能信一半,军饷这件事迷雾重重,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他自己说的那么简单。”沈沛虽然和侯海宏达成了初步共识,只不过对于他的话,沈沛连一半都不相信,这件事情如果不查清楚,他根本就不会放心。 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让沈沛心甘情愿的装糊涂的,“侯海宏的家人,你了解多少?” 若冉正在绣珠子,听到这句话不知道怎么的手里一滑,珠子掉了出去,沈沛走过去替她捡起来放到了绣布上,“怎么?这事儿问不得的?” “哪有什么问不得的?我只是手滑了而已……”若冉摇了摇头,继续拿起那颗珠子穿了起来,还有最后一点点了,她想趁着悦悦醒来做完的,“只是这些事情我并不清楚其中原委,我过来南山镇的时候……侯将军的家眷都已经不在人世,听闻老母亲和妻子是被海盗杀害的,场面非常的惨烈……尸身还被海盗抛进海里,尸骨无存……坟冢那边立得是衣冠冢,至于侯将军的孩子……好像在那之后也被海盗给杀害了。” “是救回来了之后……死在侯将军面前的。”若冉当初听到这些事儿的时候只觉得不敢相信,可她也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她没有听说过,却不代表这些穷凶恶极之辈不存在。 “王爷……” “什么?”沈沛还在思考若冉方才说的那些话,侯海宏既然和海盗有如此的血海深仇,应当是做不出什么背叛的事情来,只是侯海宏的举动到底还是古怪。 “你若真的是过来南海剿灭海盗的话……还请您……帮帮这里的百姓们吧,他们真的很苦很苦。”若冉轻声的开口,眼里是化不开的愁绪。 沈沛听到若冉的话,如何还拒绝的了,自然是答应下来了,当天晚上回到客栈之后就开始废寝忘食的看航海图和各种航海日志,还有一些排兵布阵的兵书,只是对待海战的记载少之又少,沈沛看的有点儿头疼。 他这认真的模样,看的云静竹和一群西北军目瞪口呆的,“王爷这是洗心革面了吗?” 怎么会忽然看起航海图来?看得懂吗? “因为若冉姑娘说,希望王爷可以帮帮这里的百姓们……”暗一走了过来,开口替他们解答疑惑,眼看他们齐刷刷的把视线转过来,轻轻哂笑起来,“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以后这样的事情会更多的。” 他们那些年,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没有见过?烤肉都能养起来,待遇还比他们都好! 以后只怕是会有比这更加离谱的事儿出现。 “王爷他……”云静竹有点儿无言以对,想问问暗一他们遇到这种情况要如何应对?“这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吗?” 暗一摇头,冷笑连连,“关于若冉姑娘的,怎么可能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果不其然,沈沛不仅仅自己在努力,也把那些航海图扔给了他们几个,让他们好好的看看,云静竹和西北军倒是没什么,都是当兵的,虽说这航海图看起来有点儿累,可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得懂,也能说出一二来。 这些个暗卫们就没有那么好受了…… “王爷……您当真不考虑我们几个了吗?”这都是什么东西?为何会比城防图还要难懂?这是什么?这些一圈一圈的是什么东西? 沈沛缓缓抬头,看见了暗一,又看了看暗三,对他们两个根本没什么好态度,“看不懂?这么笨?留着有什么用?不如去沙漠里猎狼。” 暗卫们终于闭嘴了。 所有人都可怜巴巴的围在一块儿研究海图,最头疼的莫过于沈沛,他根本就看不懂,坚持了半个时辰终于放弃了,“去把侯海宏抓过来给本王讲讲,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王爷……您不是早上还和侯将军说,您自己有将帅之才,这……十二个时辰都还没有过。这会儿去请侯将军,会不会……” 会不会有点儿丢人? 云静竹有点说不下去。 沈沛却不以为然,“你们一个个的,怎么就那么肤浅?本王同侯海宏起冲突,那是因为他不识好歹要找本王麻烦,本王对他放狠话是因为不能落了我们西北军的面子,如今本王请他过来,那是不耻下问心系百姓,这有什么好丢人的?” 所有人:“……” 得,话全部被秦王殿下给说了,他们还能说点什么? 结果沈沛人还没派出去呢,俞长胜和四喜就回来了,两个人带回来了一个并不算好的消息,“王爷,有流言传出来了,如今并没有在坊间流传,只是在西南军中大肆传播,显然是他们那边的手笔。” 沈沛正被眼前的海图折磨的两眼发晕,也没注意到到俞长胜的严肃,只是点了点头让他如是禀告,“说了点什么?” 莫不是说他嚣张跋扈?还是任性妄为? “说您迷恋上了一个寡妇……还与那寡妇同进同出……”俞长胜也不知道是不是自个儿流年不利,这种会让王爷生气的消息,为什么都是他查到的? 沈沛一听见寡妇这个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不就是找到若冉身上去了吗? 他冷笑连连,“本王不仅仅迷恋上一个寡妇,还要上赶着当那小崽子的后爹呢,他们怎么不说?” 这一天天的当真是不知所谓,是没话说了吗?哪儿来这么多的废话? 只要一牵扯到若冉,沈沛就烦躁的很。 一屋子的人大气不敢出,谁都不敢说话,可沈沛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看向俞长胜,“你方才说的什么,再说一次。” 俞长胜有点儿纠结,不知道再说一次之后,自己的命还在不在,“属下打听到消息,说您迷恋上一个寡妇……” 俞长胜飞快的掐掉了后半段,立刻表明自己的忠心,“王爷若是不愿听到这些流言,属下一定让他们闭嘴,请王爷莫要生气。” “生气?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沈沛摸了摸下巴,想起这些流言,只觉得看侯海宏都顺眼了不少,“这天大的好事,为什么要让他们闭嘴?” 这流言愈演愈烈,他不就有理由去找若冉了吗? 当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得来全不费工夫,沈沛二话不说的把海图扔到一边,吩咐四喜给他收拾行李,“你们几个就在这里好好的看海图,本王这几日就不回来了。” 所有人:“……” 他们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沈沛的打算,心中哀嚎不已,原本就不怎么找得到人了,如今这样还能找得到吗? “王爷……您莫要任性啊……这,这事关重大,还请您慎重……”俞长胜苦苦哀求,只希望沈沛可以改变主意,可沈沛心意已决,哪里是他们苦苦哀求就可以改变的? 沈沛淡淡的看他一眼,“昔日在北漠,本王不在的时候,你们不也是把差事办的漂漂亮亮的吗?本王着实信任你们。” 他拍了拍俞长胜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忽悠,“莫要让本王失望。” 语毕,沈沛便提着四喜收拾好的包袱,兴高采烈的走了。 客栈里的所有人脸色都青一阵白一阵的,只想学着沈沛的样子把手里的海图给扔了,只可惜没有这个胆子,只能狠狠的瞪着俞长胜,说点什么不好,带来这么个消息。 而后就开始骂骂咧咧,怨声载道。 俞长胜也委屈的很,不禀告吧,若是事后出了什么事儿,只怕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西北军里大多都不知道沈沛和若冉的过去,虽然也有猜测,却也不会有人当面过来问…… 知道内情的也只有云静竹,可云静竹当然不可能去八卦这些,俞长胜只能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告诫道:“你们莫要犯了忌讳,事关若冉姑娘的……那就是王爷最上心的事情。” 毕竟,那是沈沛找了三年都不愿意放弃的人。 西北军军纪严明,沈沛在军中更是威望甚高,虽然主帅有点儿不着调,可他们也不会去置喙什么,只是如今非常的头疼,“俞侍卫长,你看得懂海图吗?” 俞长胜:“……要不你们还是背地里说说王爷的坏话吧。” 海图这种东西,他怎么可能看得懂? 沈沛完全不知道一群下属如今正遭遇着什么磨难,他只觉得侯海宏当真是做了一件好事,这种事情,他可是从来都不敢想。 沈沛去若冉家里敲门的时候,若冉正带着悦悦洗脸,小东西听见沈沛的声音,连脸也不愿意洗了,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那模样要多激动有多激动。 若冉只能在后面喊她慢一些,可悦悦根本就没有听见若冉说的话,只一个劲儿的跑到门边,想要把门栓给扒拉开。 只可惜根本办不到,她着急的用小手去拍门。 沈沛在外头也有点儿着急,“小丫头你慢点,别摔倒了啊。” 沈沛看不到里头的动静,悦悦又不会说话,他心里一着急就翻身上了墙,生平第一次做出趴人家墙头的事儿,他看到悦悦正努力的伸出手一点一点的够着门栓,就只差了一点点,然后沈沛便开始教坏孩子,“小丫头,你垫脚,垫脚啊……” 悦悦听到沈沛的声音,看向了另一边,疑惑的不行,像是再问沈沛为什么会出现在哪儿。 “就垫脚,然后把门打开。”沈沛继续开口教悦悦怎么开门,若冉却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墙下,仰起头看他。 “您这是干什么?” 沈沛:“……本王有要事要找你商量。” 沈沛为自己找起了借口来,若冉缓缓的看了一眼,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着急的都已经等不及我过来开门,要翻墙了是吗?” 沈沛:“……” 这都是什么事?要不是这小丫头够不到门栓,哪有这种事? 他翻身下去,若冉走到一边打开了门栓,沈沛就站在外头,悦悦看到是沈沛高兴的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腿,沈沛顺势摸了摸悦悦的头发,恶人先告状,“你们方才在干什么?我敲了许久的门。” “王爷这个时候过来,可有什么要紧事吗?”若冉有些疑惑的问道,沈沛这些日子以来的表现已经沉稳了不少,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也许是有什么要事。 “本王有事要和你商量,你让我进去。”沈沛霸道的开口,一点也不愿被她拒之门外。 若冉有些疑惑:“很重要?” 沈沛脸色凝重的点头,“很重要,非常的重要,一点都马虎不得。” 若冉看着沈沛,在他的脸上看到了认真和凝重,她想了想到底没有再怀疑什么,让沈沛进了门,沈沛熟门熟路的去牵悦悦的手,到了屋子里若冉正襟危坐,还以为沈沛有什么要事要同她交代。 谁曾想秦王殿下的稳重只是一时的,不靠谱才是长久的:“本王要住在这里。” 若冉抬起头不敢相信的看着沈沛,还以为他在说什么天大的笑话,“您说什么?” “我说,我要住在这里。”沈沛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到若冉肯定会拒绝的,同样的他也想好了应对的说辞,“你先不要忙着拒绝……事实上,本王方才接到了一个消息……” 沈沛便把俞长胜打探到的消息夸大其词的告诉若冉,听得若冉有些疑惑:“所以呢……” “本王同侯海宏虽然初步达成了共识,可你也知道一山不容二虎,一支军队怎么可以有两个将领,况且还是他的西南军,侯海宏的那些下属怎么会服气本王,你也说了侯海宏此人亦正亦邪,如今都还搞不清楚他的目的,本王如何能够放心?”沈沛可不管侯海宏在若冉心里是什么形象,这会子就算是白的,他也要给抹成黑的! 之后沈沛又说了许多话,无一例外是告诉若冉,他在担心她的安全。 若冉仔仔细细的听完,只觉得这事情太过于凑巧…… “消息是您传出去的吗?” 毕竟这样无中生有的事情,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 “不是!”沈沛飞快的开口,说起这些事情他就来气,当初他不过就是和姜州画了个饼,居然也能惹出这么多的事情来,有前车之鉴在这里,沈沛根本就不想再去画饼。 “本王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沈沛气呼呼的开口,这种事情,他是再也不会做了,“这件事很有可能是侯海宏的手笔,就算不是他,也是他那些个手下,虽然他那些个手下看起来不太聪明,只不过传些流言蜚语,和人聪不聪明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传这些流言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恶心人罢了,西南军本就对沈沛有所不满,这时候再有这些流言传出来,对沈沛是极为不利的事情。 “况且本王也想亲自保护你,他们已经查到了你的存在,若是你和这小丫头受了伤,你要我怎么办?”沈沛把事情一件一件掰开来分析,让若冉明白其中的原委,“况且……就是让你配合本王掩人耳目,这事儿你也不是第一次做。” 若冉无奈的看了一眼沈沛,心说如今的状况,和当初能一样吗? 当初是什么情况……如今是什么情况。 可若冉沉默许久到底还是答应下来,“您住在隔壁的屋子。” 沈沛欣然应允,同时也放松下来,本来还以为要多费一番唇舌。 可他也知道这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若冉只是被他的那句黎明百姓给打动的。她虽然力量有限,可沈沛想要她帮忙的时候,若冉只要能做到,也是不会推辞的。 若冉的家里一共有三间屋子,一间是她的,一间是若晨的,还有一间是给悦悦留的,悦悦如今还小,自然是跟若冉睡,若晨的屋子若冉也不好让沈沛去住,只能委屈他让他住悦悦的屋子,“里头没有什么东西……这是给悦悦准备的,只是她还小,所以一直都没人住,里头也许会有些味道。” 若冉提前和沈沛打过招呼,可沈沛如今哪里还有那些穷讲究?他看了眼房子,只觉得分外满意,虽然没有人住,可里头该有的东西,那是一样都不少的。 “无碍,本王哪里都能住。” 若冉从柜子里翻出被褥来铺上,又淡淡的补充了一句,“我这里没有蚕丝被的。” 沈沛浅浅的笑了起来,知道若冉对他的认知还停留在三年前,他也不去反驳,只是带着悦悦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浅浅的笑起,“阿冉,我早就不讲究这些了……你知道吗?本王第一年去北漠的时候,还在沙漠里露宿……当时根本就睡不着,夜晚的沙漠非常的危险,还遇上了流沙。” 那时候,沈沛看到了北漠的星星,也许是因为地域的关系,他只觉得哪里的星星非常的漂亮,他想告诉若冉,却发现沈沛没有人可以分享,直到那个时候沈沛才恍然大悟,原来若冉真的已经离开了。 若冉铺被褥的手顿了顿,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一滴泪掉在了手背上…… 那是一段她想象不到的过往。 “既然您过来了,就麻烦您帮我照看一会儿悦悦。”若冉飞快的跑了出去,沈沛见状也没有去追,只是脱了悦悦的鞋袜把人放到了床上,看着悦悦身上的寝衣皱了眉头,知道那是若冉做的,有点儿不满道,“她如今可真疼你。” 悦悦歪了歪头,像是听不懂沈沛在说什么。 沈沛冲着悦悦笑了笑,又戳了戳她的脸蛋,“可我也不差是不是?” “她还是心疼我的。” 沈沛认真的开口,并且觉得自己在若冉的心目当中一定是占据一席之地的。 他看着趴在床上玩耍的悦悦,忽然把孩子抱了起来,让她端端正正的坐好,“我有话要同你说。” 悦悦不会说话,只是看着沈沛笑,笑的沈沛心都软了,只是他还记得自己的目的。 “小丫头,我来当你爹爹,可好?” “我虽从前没有养过孩子,也不知道养孩子要做些什么,可你这般聪明一定听得懂我说话的,对吗?” 悦悦眨了眨眼睛,好似在疑惑,又好似在回应。 沈沛的确是不在乎旁人怎么想的,可他在乎若冉的感受,爱屋及乌,顺带着……也在乎孩子的感受。 “那些个什么张公子李公子的,定然是不如我的,先不论出身地位,便是长相,也肯定不如我……你要是选我当你的爹爹,日后去了学堂,同你一般大的小丫头,定然是会羡慕你的。”沈沛说完这些,又戳了戳悦悦的脸颊,“你说,我说的对是不对?” 悦悦学着沈沛的模样,戳了戳他的脸,沈沛也乐得陪悦悦一起玩这些幼稚的游戏,玩的累了悦悦就靠在沈沛的身上发呆,小手还有一搭没一搭的放在沈沛身上。 身侧依偎着一个软乎乎的小身体,沈沛不可能没有感觉,他温柔的笑了笑,摸了摸悦悦的头发。 “我瞧着,你也是很喜欢我的对吗?”沈沛轻声开口,“我也一天比一天的,更喜欢你……所以,让我当你的爹爹,可好?” 悦悦不会说话,只是抱着沈沛的手臂靠在他身侧。 站在屋子外头的若冉把沈沛的话听了个正着,她看着窗户上依偎在一起的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只觉得方才已经快要憋回去的眼泪又忍不住的要落下来。 若冉从不质疑沈沛对她的心意,他们之间,也从不是这些问题…… 只是沈沛真的知道,当一个爹爹,要做什么吗? 他真的明白,要怎么样当一个孩子的父亲吗? 70. 爱屋及乌【加更】 沈沛对悦悦所有的耐…… 若冉站在外头沉默了许久, 等到心情终于平复下来,才走进屋子里去看他们俩, 她只看见悦悦安安静静的躺在沈沛的腿上,抓着他的手指玩,看见若冉进来了,对着若冉笑了笑。 而后就又窝在沈沛的身边,一副依恋的模样。 “悦悦,跟娘回去。”若冉冲着悦悦拍了拍手, 可悦悦只当是没有看见,赖在沈沛的身边,怎么都不愿意走。 若冉看了之后, 多多少少是有一点头疼的,只能和悦悦讲道理,“悦悦, 已经很晚了,不仅是你要休息,这位先生他也是要休息的,你这么赖在这儿怎么可以?” 若冉不知道要怎么和悦悦解释沈沛的身份, 说什么称呼都不太合适, 索性说是先生, 一劳永逸。 悦悦年级还小也许是听不懂, 可沈沛却是听得懂的, 有些不满的看着若冉, 先生? 他不是要当这小崽子的爹的吗?先生算是怎么一回事?可沈沛到底没说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能在这里留宿,可不想节外生枝把若冉惹恼了。 沈沛摸了摸悦悦的头发,认真的建议道, “你还是和你娘先回去吧,明日再来找我玩。” 若冉见状就要走上来抱孩子,可悦悦怎么都不愿意走,死死的抓着沈沛的手臂不肯放,那么丁点大的力道当然不会抓疼了沈沛,只是他看着母女俩拉锯,多少都有点心疼,“要不……让她留在这里吧。” 这么点大的孩子,跟他一起睡也没什么。 若冉却是有些茫然的,她并不怎么愿意把悦悦留下来,前途未知…他们俩的感情若是越来越好,那悦悦日后可怎么办? “就不劳烦王爷了,我还是把她带回去吧。”若冉说着就要去抱悦悦,可悦悦却着急的差点哭起来,眼巴巴的看着沈沛,就像他们俩要生离死别似的。 有那么一瞬间,若冉觉得,自己像极了穷凶极恶之徒。 若冉:“……” 沈沛:“……” 他只能再一次的和若冉商议,“你先把她留在这儿吧,等睡着了你再来把她抱走?” 若冉见悦悦反抗的厉害,也知道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就去了隔壁拿来悦悦的小枕头和小被子,耐心的嘱咐沈沛要注意的事儿,“她睡觉的时候有点儿闹,您……多担待些,要哄她睡觉的。” 沈沛虽然许下过豪言壮语要好好的照顾孩子,可到底没有什么经验的,如今听若冉这般郑重其事的交代,心里头忽然有点紧张,但这可是拉近他们彼此关系最好的办法了,他不能掉以轻心。 “怎么哄?”沈沛小声的问道,脑海中浮现出一些乳母们抱着孩子走来走去的场景,忍不住追问道,“抱起来走走吗?要抱着走多久?” 若冉哑然失笑,教沈沛如何哄孩子,沈沛越听越觉得头大如斗,可为了以后,为了未来! 他可以试一试的。 “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沈沛认真的开口,若冉见悦悦如今只黏着沈沛,也乐得清闲起来。 回到房间去绣自己还没做完的绣品,宋老板这次回来告诉她绣品在吐蕃一带颇为受欢迎,只不过他们要的都是一模一样的东西,算上家里的这一副,若冉已经绣了第三幅了……她当真是看到这一模一样的东西都有点儿厌烦,怎么走线,怎么回穿,怎么收尾都一清二楚。 可是没有办法,她得好好的赚银子。 这几日的进度都有些慢了,原本她是要等着悦悦睡着之后才能做的,只是每次陪着悦悦睡觉,却总会一不小心把自己给哄睡了……等再醒过来就是后半夜。 如今悦悦也不黏着她,若冉一时之间都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 只可惜隔壁那对如胶似漆的父女,也不全是天伦之乐的,没过多久就开始了鸡飞狗跳,“你等等,我去洗漱你乖乖的待在屋子里可好?” 悦悦不吭声,根本就不愿意,况且把孩子一个人留在屋子里也不安全,沈沛估了估床的高度,有点儿疑惑的问她,“你会不会从上面摔下来?” 若冉心想着沈沛总算还是有一点脑子的,没真的把孩子一个人放在屋子里。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又听见了沈沛的声音,“那我带你过去,你不要乱跑行不行?” 悦悦依旧没有回应,隔壁传来了沈沛的絮叨,“你这个鞋是怎么回事?这怎么穿的?这么小能穿进去吗?你脚动一动……动一动啊!” 若冉听得忍俊不禁。 可这还没完,若冉只给沈沛准备了水盆和帕子,其余的只能他自己动手,他这边又要看顾着孩子,又要给自己洗漱,顾此失彼的…… “喂,小孩你在干什么?别玩水,别玩!” “你的衣服弄湿了……” 沈沛匆匆的洗了一把脸就把悦悦整个人拎起来,发现她身上已经湿哒哒的,沈沛无奈的看着她,“你搞得这么脏,你娘等会儿又要生气。” 他半是无奈的抱怨着,可悦悦一点儿也不介意,拿着湿漉漉的手摸了摸他的脸,沈沛瞧见她开心的模样,就什么责备的话都说不出口了,他压低着声音问悦悦,“你是不是还想玩水?” 就在若冉以为沈沛会教育孩子的时候,便听见秦王殿下用非常认真的语气和悦悦商量着,“我陪你玩好不好?” 若冉:“…………” 这两个人是没完了吗? 过了一刻钟,一身湿漉漉的沈沛带着同样湿漉漉的悦悦出现在若冉的面前,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那么看着她,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若冉也懒得说话,反正这个天也不会着凉。 终于还是沈沛按奈不住的开了口,“阿冉,这小丫头的衣服弄湿了。” “有没有其他的?” “你给她换一身,瞧着怪可怜的。” 若冉抬起头看了沈沛一眼,轻描淡写的问道,“水好玩吗?” 沈沛:“……” 他这是自己要玩吗?还不是为了陪悦悦?要不是这小丫头想要玩,他才不会做这种事。 沈沛坚决不肯承认方才到了最后,他也玩得挺开心的。 若冉把悦悦拉到自己的身边,开始给他换衣服,沈沛尴尬的站在一边,看向她的绣架发现又是同一副东西,动手戳了戳上头的珠子,“阿冉……孩子还小,你不要那么严肃,就是玩点儿水,这会儿天气不冷,不至于着凉的。” 若冉听着这话当真是有点儿烦躁的,她难道不知道小孩子天性就是喜欢玩水吗?她难道愿意拘着孩子吗? 可她哪有那么多的精力照顾到孩子的方方面面? “那您给她洗衣服好吗?” 沈沛:“……” 怎么还有这一茬? 他忽然反应过来,如今不是在王府,若冉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亲力亲为,她要照顾孩子,还要洗衣做饭,甚至还要操心生计,她也许不是要限制悦悦玩,只是因为没有多余的精力。 沈沛明白过来之后,从若冉手里抱走了悦悦,一边走还一边教训她:“你要乖乖的,知道吗?以后不准玩水了。听话的小孩才会有饭吃。” 若冉继续低着头继续绣东西,已经不太想去理会那对父女到底是怎么交流的了。 她绣东西的时候,隔壁一直传来沈沛哄孩子的声音,他没有经验,也哄的手忙脚乱的,甚至还异想天开的给悦悦讲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故事,可就是这样,孩子居然还被他给哄睡着了。 若冉收完最后一针,吹灭了蜡烛躺在床上安睡,这是头一次悦悦没有睡在她的身边,若冉其实是有一点失落的,可失落很快就被浓重的困倦所代替。 沈沛在隔壁听到了若冉均匀的呼吸声,这才放下心来,他描了描悦悦的眉眼,心里当真是不太好受,为了这个孩子,若冉到底付出了多少? 可沈沛却不知道,若冉付出的远远比他看到的更多。 翌日清晨,沈沛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悦悦已经醒了,她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抓着自己的小被子玩,时不时的看他一眼,沈沛用手臂遮挡住眼睛,忍不住的偷偷看她,才知道悦悦是在观察他有没有醒过来。 若是发现他没有醒,便安安静静的挨着沈沛躺回去……不吵也不闹,只是小手还紧紧的抓着沈沛的手,像是怕他不见了。 乖巧又可爱。 漂亮又安静。 她让沈沛看到了关于孩子的,最美好的一面。 沈沛发现这些的时候,只觉得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来,他睁开眼睛看她,沉默了许久,终于尝试着喊她的名字,“悦悦。” 他之前不愿意喊,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堵在自己的心口,让他根本没有办法接受,可沈沛一直都明白,许多事情和悦悦并没有关系,她没有任何的错。 沈沛喊了悦悦的名字,发现把这个名字喊出来,其实并没有那么难。 就像他接受了这个孩子,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苦。 他便又喊了一声,温柔且耐心,“悦悦。” 悦悦听见沈沛的声音,兴奋的朝他扑过来,撞到了沈沛的身上,他下意识的伸手揽了揽,不大乐意的开口,“小心点,小心点,你要是掉下去了,你娘还以为我故意的呢。” 等他们两个终于闹腾够起来的时候,若冉已经做好了早饭,她今日要去找宋老板,其实心里还有点儿发愁,宋老板一家人都是很喜欢悦悦的,可宋老板的孙子,却有些让人头疼,那孩子比悦悦大一些,还分不清善恶的年纪,听人说悦悦是小哑巴,也会跟着叫。 倒不是说他对悦悦不好,他也会给悦悦零食和玩具……也愿意带着悦悦一起玩。 只是那小哑巴的称呼,让若冉听着觉得非常刺耳。 原本这个时候悦悦是给若晨带的,只是这会儿若晨不在,她也只能把悦悦一起带过去。 沈沛像是看出了她的为难,问她带孩子过去方便不方便,“要是不方便,你把她给我吧。” “什么?”若冉疑惑的看向沈沛,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的,“您……不是有要事要办吗?” “有要事要办难道耽误带孩子吗?”沈沛不答反问,说侯海宏在军队里散播流言,这会儿不是所有人都觉得他任性妄为,他正愁要如何让旁人相信这是真的,如今悦悦在,就是个最好的机会。 “不会打扰到您吗?” 若冉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可沈沛却说有悦悦在,是帮了他大忙。 可还有些原因,沈沛没有说出口,侯海宏的目的尚不明确,他让所有人都知道悦悦和若冉的存在,也不知道是单纯的为了恶心沈沛,还是为了其他目的。 若是侯海宏要对若冉和悦悦做什么,沈沛自然是不会答应的,若冉那边有暗卫保护着,悦悦还这么小一个,他还是带在身边亲自护着放心些。 当沈沛抱着悦悦来到客栈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可他们也只是稍稍多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再也没有多言什么,沈沛把悦悦抱在怀里,问他们看海图可看出什么来了,所有人都怨声载道起来。 “王爷,我们真的看不懂啊——”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这不是为难人吗?” 沈沛轻轻的笑了起来,捡起那张昨日被他扔在地上的海图摊开,指着上面的东西问悦悦,“你看,这是什么?” 悦悦一脸茫然的抬起头,沈沛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还小,不知道是正常的。” 屋子里的人齐刷刷的变了脸色,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孩子小不知道是正常的?所以他们这些个大人,不知道就是不正常的了? 但是……这东西若是不曾学过,谁能看得懂? “去把侯海宏请过来,让他亲自来说说,这海图到底要怎么看。”沈沛自己看不懂,也懒得去研究,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找人过来讲。 “王爷,这海域图应当是和西北军的排兵布阵图差不多的东西,算得上是他们西南军的机密,属下觉得,他们也许是因为我们看不懂才会送过来的,如今您把侯海宏喊过来讲解,您确定侯海宏愿意说吗?”云静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而且他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若是说了些别的把他们带到沟里去,岂不是得不偿失?云静竹又看了一眼窝在沈沛怀里安安静静的孩子,浅浅的叹了一口气,“况且还有这娃儿在……您这般……让侯海宏看见了,是不是不大好?” 侯海宏若当真想做什么,瞧见沈沛对悦悦这般上心,岂不是正中他下怀? “无妨。”沈沛不怎么在意这事,“他要来就让他看清楚,本王到底是什么态度,若还想动这些歪脑筋,就看看他有没有这个命。” 投鼠忌器本就不是沈沛的性子,他无论高调与否,若冉和悦悦如今都没有办法置身事外,不如让侯海宏把他的态度看个清楚,心生忌惮,要做什么之前也会掂量掂量。 “王爷如今究竟是怎么个打算?您好歹跟我们透个底儿,我们也好见机行事,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免得坏了您的计划。”云静竹大着胆子开口。 可谁曾想秦王殿下依旧是不着调的,“本王没什么计划,一切见机行事就好。” 云静竹:“……” 一群人无奈的看着沈沛,总觉的沈沛是在跟他们闹着玩,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这要怎么个见机行事法? 可沈沛吧,当真是没有胡说八道,因为他自己都还没有搞清楚侯海宏的打算,不见机行事要如何?有些人也只有见了面,正面交锋之后,才能窥探一二。 “顺便去找找,有没有经验丰富的老渔民。”沈沛忽然吩咐道,一群人纷纷侧目,像是不大明白沈沛为何会有这样的吩咐。 找渔民做什么,打鱼吗? “王爷是,想吃鱼吗?” 沈沛简直快要被这群人给气笑了,不把话说清楚就是榆木脑袋了是吗? “你们的脑子是被海风给吹没了吗?”沈沛冷笑连连,继续骂道,“还是你们来了西南之后,脑子都不能用了吗?去沙漠要找向导,出海不需要找渔民吗?”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过来,渔民要出海,自然看得懂天气变化,海上气候风云莫测,找一个有经验的渔民,也可以减少风险。 “王爷的意思是……?” “海盗来的时候,我们总不能躲在西南军的背后,不然传出去像什么话?届时总少不得要迎敌,只是海上到底不比陆地,把所有人的性命托付给侯海宏,本王不放心。”沈沛并不信任侯海宏,丝毫不介意把他的怀疑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在场的所有人也都不是傻子,心中自然也有了计较。 他们安安静静的等着侯海宏过来,在此期间只能看着沈沛耐心十足的陪着孩子玩,甚至还心血来潮的教她写字。 看的所有人纷纷侧目,沈沛教了一会儿就没再继续,他瞅了瞅时辰,便让店家送了些小孩子的吃食过来,是一碗甜甜的乳酪。 沈沛挽了挽袖子正打算喂她,结果却被悦悦给拒绝了,她抓着勺子要自己来,原本沈沛是不想去拦她的,可想起悦悦弄脏了衣服又要辛苦若冉的时候,沈沛就有些不乐意了。 “你别又折腾到衣服上面……” 悦悦却不高兴的瞪着沈沛,非要自己来。 “你怎么忽然不听话了?”沈沛板起脸来训斥她,可悦悦却依旧坚持,见沈沛不为所动就瘪了瘪嘴,委屈的模样看的在场所有人都觉得秦王殿下太过分了…… 干嘛和一个孩子计较? 沈沛同样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只能把勺子塞到悦悦的手里,烦躁道,“成成成,你自个儿吃,小心些,别弄到衣服上。” 沈沛怕她把衣服给弄脏了,还在她胸前给垫了块帕子。 所有人就这么围观着秦王殿下哄孩子,只觉得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他们当真不知道,爱屋及乌原来还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侯海宏带着范勇等人过来的时候,还在心里想着沈沛找他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可西南军想破脑袋都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看见这么匪夷所思的一幕。 只见那高傲的不可一世的秦王殿下,手里捏着块擦脸的帕子,给他身边坐着的奶娃娃擦嘴,见到他们过来头也没抬的吩咐,“等一会儿,等她吃完了,我们再商量正事。” 侯海宏:“……” 侯海宏准备了满肚子的腹稿,就被沈沛轻而易举的给打破了,诧异的看向沈沛。 沈沛这是真的?迷恋上了那寡妇?想给这孩子当后爹了? 71. 两厢算计 几分真心和几分假意,其实谁…… 侯海宏和范勇他们几个过来的时候, 一路上心里都在想着要如何和沈沛打交道,他们虽然远在西南, 毕竟军中有许多消息都是互通的,对于沈沛的传言,这些年也没少听。 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如今……少不得要和沈沛打交道,内心自然是忐忑的。 只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过来这里居然会看到这么一幕, 几天前他们查到沈沛经常出入一家卖绣品的商铺,铺子的主人是个年轻貌美的寡妇,还带着一个哑巴女儿, 在南山镇还算是小有名气。 他们先前只以为沈沛是看上了那个年轻貌美的寡妇,根本就没想到,沈沛居然会把那个孩子亲自带在身边, 还这么耐心十足的对待着。 沈沛等悦悦终于吃完了一碗乳酪,把她仔仔细细的收拾干净之后,才看向了侯海宏等人,“侯将军久等。” 侯海宏倒是一点儿也不介意, 大大方方的笑了笑, “孩子饿不得, 尤其是这么小的娃儿, 更是要好好的照顾。” 沈沛听到侯海宏这么说, 忽然想起了若冉说的那些话, 侯海宏原本也是有一个孩子的, 只是夭亡了。 按照侯海宏的年龄推算,那个孩子死的时候应当年岁不大,至多三五岁的模样。 沈沛虽不知道旁人当爹是什么样的心态, 可他看着悦悦的时候,总是会生出诸多的不舍和心疼,他对一个不是亲生的都有这样的心思,何况侯海宏那孩子是他亲生的。 沈沛没有多言什么,也未曾同侯海宏寒暄,只是摊开海图,直接告诉侯海宏,他看不懂。 客栈里鸦雀无声。 无论是西北军还是西南军,统统说不出话来,以云静竹为首的西北军,只觉得主帅有点儿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就算看不懂,也不要这般说出来呀,多丢面子。 西南军则是觉得,果然如此。 可沈沛却不觉得这有什么好丢人的,本就看不明白,有什么不能说的? “还望侯将军,不吝赐教。”沈沛淡漠的开口。 侯海宏也不矫情,行了礼过后就坐了下来,开始就着那张海图讲解起来了,从最基础的开始讲,教他们几个怎么看懂海图,“海图和地图异曲同工,只是在表现上有点不一样……像这里,就是航道,还有这些是地形。” “为何这航道如此歪歪曲曲的?”沈沛不耻下问。 这问题在西南军这些人眼里,那就是个非常弱智的问题,偏偏沈沛位高权重,他们就算是想要嘲笑,也只能放在心里,可侯海宏却回答的非常认真,“因为海底有山脉,暗礁,暗渠之类的东西……海面上看不出,这些都是需要勘测过才能知道的。山脉隐藏在水底,肉眼看不到,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的,可底下潜藏着的危险是谁都不知道的。” “您瞧着这儿,便有暗礁,若是直接开船过来不改道,就会触礁沉没。” “您莫要小看这些暗礁,行船速度和海流的速度都会有影响的,若是在海上触礁无异于等死。”侯海宏说的那么明白,也不过是想要减少一些伤亡。 他说的浅显易懂,只要是带脑子过来的,都能听得明白。 西北军一个个恍然大悟,西南军这边就有些倨傲了。 侯海宏并不愿西南军的将士们高傲自满,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便温和的开口解释,“王爷和西北军的将士们不住海边,看不懂海图也是正常的,若是让我们去了西北沙漠,我们也是两眼一抹黑。” 沈沛点了点头,“侯将军所言甚是,于海战上,我们本就是外行。” 他也没想着打肿脸充胖子,沈沛此行的目的也不是在于夺权,原本过来只是想查清楚西南军吃空饷的事情,只不过后来若冉的话让他上了心,这才动了想要消灭海盗的心思。 毕竟事情有些不太一样,揽过来都是麻烦。 “秦王殿下太过于谦虚,侯某时常听人提起您的丰功伟绩,此番有王爷您在,实乃一大幸事。”侯海宏谦虚的开口,客套话张口就来。 沈沛却歪了歪头,不怀好意的问,“哦?那你倒是说说看,本王有什么丰功伟绩?本王在实乃一大幸事?侯将军何出此言?本王难不成是什么吉祥物?” 侯海宏:“……” 西南军:“……” 秦王殿下难道听不出来,这就是客套话吗?客套话懂吗? 侯海宏原本只不过是想客套一番,但是秦王殿下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硬生生的迫使侯海宏绞尽脑汁说了许多关于沈沛的“丰功伟绩”,侯海宏说的天花乱坠,这要换成一般人,早就想要找个地洞钻下去,可沈沛根本不是一般人,他饶有兴味的听完。 浅浅的笑了起来,“侯将军的消息倒是非常灵通呢,许多事情就连本王都不知道呢。” 侯海宏:“……” 秦王殿下为何永远都能够,这么不安常理出牌? “不过,本王也知道侯将军心系百姓,对本王有诸多关注也是情有可原的。”沈沛随口胡扯,所有人都不太明白沈沛为什么能把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心系百姓和关注秦王?这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侯海宏被挤兑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根本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 沈沛轻嗤一声,也没继续为难侯海宏,又问了一些别的问题,“你先前说西南军兵力不足对付不了海盗?这是怎么一回事?据本王所知,海盗就算在海面上横行霸道,毕竟人数有限,西南军这么多兵力都对付不了?” 侯海宏见沈沛总算转移了话题,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关于海盗这个话题,也不是什么很好回答的,却总比平白无故被挤兑来的强。 “王爷您有所不知,海外的那些海盗们,从前是分散为各个势力的,只是几年前,出现了一个叫做屠书航的海盗,他非常的具有手段,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把几股分散的势力全部都凝聚在了一块儿,他们不再是分散开的上岸掠夺,反而是很有策略……一边声东击西,一边烧杀抢掠……”侯海宏说起屠书航的时候,眼里闪过了一丝愤恨。 极快,极轻,很容易让人忽略,却被一直关注着他的沈沛给捕捉到了。 “屠书航?”沈沛听着这个名字,只觉得有点儿陌生,也许京中有过战报,但是他没有注意,故而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这是何人?” 沈沛此语一出,所有的西南军都变了脸色,就连在侯海宏身边的范勇,脸色也不怎么对劲,可侯海宏就如同一个没事人一般开口说了起来,“就是一个有些聪明的海盗。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让原本一片散沙的海盗们凝聚成了一股绳。也不知为何,他们忽然就团结起来了。” 沈沛沉默了一会儿开始对这个屠书航上心起来,“你对这个屠书航,了解多少?” “臣……”侯海宏还未来得及回应,他身后的副将范勇便出了声。 “王爷,您若是想要了解这屠书航,还请容臣来替您解惑。” “范勇,不可造次。”侯海宏连忙呵斥道,就怕沈沛忽然想起要找范勇的麻烦。 范勇也知道自己的行为莽撞冲动,只是他实在是受不了,眼睛红了一片。 沈沛不过一瞬就明白过来事情的来龙去脉,想来这屠书航,和侯海宏家破人亡有直接的关系,“罢了,以后再说,不过是个海盗,总掀不歧什么风浪来的。” 侯海宏松了一口气,连连让范勇不可造次。 沈沛的视线往侯海宏等人身上转了一圈,才发现他们一个个脸色都非常难看,看来这屠书航是做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事儿,沈沛不愿揭人伤疤,便没有再追问,侯海宏见沈沛没有继续问他,到底放松下来了。 他这次过来,不仅带来了一些海域图,还有一份是他自己绘制的海图,画的很大,很精细,并非是南海的海域,还有一些在南海之外。 当侯海宏把这张海图摊开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范勇等人。 他们只知道侯海宏带来了东西,却不知道侯海宏带来的居然是这个? 这不是将军废寝忘食绘制出来的海图吗? 为什么要带来这里?! “王爷您请看,这里,是南海的海域,而这边,却是我们从未去过的地方,那些海盗们见势不对就会跑的远远的,根本就追不上,越深入,越艰难。”侯海宏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里染上了许许多多的无力,他也很想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把海盗赶出故土。 却总是分外艰难。 “嗯?这倒是很麻烦的一件事,穷寇莫追…侯将军的决策也没有什么问题。”沈沛颇为理智的开口,未知的海域就如同未知的沙漠一般非常的危险,侯海宏的决策本没有错,只是有许多人不了解罢了,朝堂上才会怨声一片。 “所以侯将军这次过来,是有何事要同本王商议?” 沈沛看得出这海图是花费了侯海宏诸多心血的,若是什么都无所求,沈沛根本就不会相信的。 “臣的确是有要事想同秦王殿下商议的,是关于海盗一事……臣觉得,放任海盗这般烧杀抢掠并不是长久之计,一味的防守也并不能带来安宁,臣想要一劳永逸,想要把海盗驱除,想要南海海域恢复宁静!”侯海宏说了许多,忽然当着沈沛的面跪了下去,求沈沛配合他的计划。 沈沛并没有被侯海宏煽动情绪,反而一脸冷漠的问他,“哦?你要本王,如何配合?” 侯海宏依旧跪在地上眼神坚定有力的看向沈沛,许久才吐出四个字:“诱敌深入。” 沈沛猛然看向他,冷笑连连,“你还真敢说啊。” 侯海宏却是一点也不畏惧沈沛的威严,依旧脊背比挺的跪在地上,“王爷……臣已经没有了别的办法,屠书航此人极难对付,心机颇深,如今他正在壮大其势力,还没有完全掌握,还能够背水一战,若是日后他把各方面的势力全部平衡好了,再想要和屠书航抗衡,那可就难了!” 侯海宏见沈沛依旧不为所动,心中着急不已,不得已说出了深埋心底的伤痕,“臣的母亲,妻儿,都是死于屠书航之手,王爷,臣恳求您……让臣可以在有生之年,亲自为家人报仇!” 客栈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沈沛的答复,沈沛却只说自己要好好的考虑一番,便让侯海宏先回去,侯海宏的确走了,却把绘制的海图留了下来。 不知是真的放心,还是想要给沈沛压力。 客栈里,沈沛看着那副海图久久不曾言语,海岸辽阔,谁都不知道海的对岸到底有什么,西北军所有人的脸色都非常的凝重,他们都能够听明白侯海宏的打算,可他们都不看好。毕竟太过于危险。 “王爷,您是何打算?是要答应侯将军吗?”云静竹出声问道。 沈沛脸色异常的难看,他只觉得自己被人算计的死死的,原来侯海宏从头到尾都是故意的,故意大老远把他从西北骗过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派人盯死了他,若有任何的异常举动,立刻来报。” 沈沛冷漠的开口,只觉得这件事让他分外的烦躁,他不清楚侯海宏的为人,也不清楚侯海宏是否会叛变,他虽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南海的百姓们,只是红口白牙一张嘴,什么都是他说了算。 诱敌深入。 当真是,好计策。 计策是好计策,只是侯海宏此人,却不知深浅。 “王爷,侯将军所言计策,的确是最好的,末将等在海上也许没有法子,可若是到了陆地上,总不至于输给一些海盗。”云静竹冷静的分析道,“如今有我们在,想要消灭海盗,总是会多一分胜算的,虽然人数和兵力有限,可只要配合得好,就可以……” “本王无法信任侯海宏。”沈沛淡淡的打断云静竹的话,他不知道要如何同属下形容这种感觉,沈沛总觉得侯海宏像是故意在隐瞒什么,他的行为太让人心生疑惑,所以沈沛无法信任。 从军饷一事上就可以看出来,侯海宏对他有所隐瞒。 这一次更是想把所有的责任全部推到沈沛的头上来,若胜利了,便是侯海宏的计策好,若是失败了,这计策可是沈沛首肯的。 沈沛并不担心担责,只是弄不明白侯海宏的真正目的,他看这个人的时候,总觉得像是在雾里看花,看不真切。 故而有诸多的怀疑。 “王爷您,还在怀疑侯将军吗?” “这么多古古怪怪的事情,本王难道不应该怀疑他吗?”沈沛轻嗤一声,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海图,心中着实心生厌烦,“别忘了去找人,侯海宏若没有问题自然是最好的。” “往京城里去封信,让皇兄派个能打海仗的过来。”沈沛总要做好两手准备,虽说新换上的人也许不如侯海宏,可总比被人坑了强。 云静竹应下声来,这时候只见原本安安静静坐在一边摆弄纸笔的悦悦走了过来,扯了扯沈沛的衣服,沈沛下意识的低头问她,“怎么了?” 悦悦就扑过来抱住沈沛的腿,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沈沛只觉得莫名其妙,却还是把她抱了起来,耐心的哄着悦悦,“你是不是想出去玩?等一会儿我们就走了。” “要耐心些,他们几个都太笨,我总要把话都说清楚。” 在场被嫌弃的一帮笨蛋:“…………” 王爷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可悦悦却揉了揉眼睛,有点儿茫然的看着沈沛。 沈沛还是耐心十足,“等会儿就带你出去玩,你先自己玩。” 眼看着他们俩鸡同鸭讲的交谈,在场的几个有孩子的将士终于忍不住小声的开了口,“王爷,这小娃儿是想睡了。” 沈沛听到这话有点儿疑惑的问道,“想睡了?” 说话的那几个点了点头,可沈沛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哄孩子睡觉,便让云静竹去想想办法,毕竟这里也只有云静竹一个女眷。 云静竹虽然没有照顾小孩子的经验,可曾经看见过尹夫人照顾孩子,做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旁边又凑过来几个出主意的。 方法都是对的,只可惜悦悦根本就不买账,不要云静竹哄她睡,更不要旁人动她,哒哒的跑到沈沛身边,只黏着沈沛。 云静竹没有法子,摊了摊手,“王爷,不是属下不愿意哄,只是她不要属下们抱她。” 沈沛着实愣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把悦悦抱起来,有点儿疑惑的问道,“这哄孩子睡觉要怎么哄?” 他是真的不会,昨儿个说是他哄睡着的,实际上悦悦是自己睡的,他只是在一旁说话,结果等她话说完了,悦悦也就睡着了。 “王爷,横着抱,横着抱,然后拍拍她。” 沈沛皱着眉头,把悦悦横抱着,顺势的拍了拍,“这?这样?” 可悦悦却眨了眨眼睛看向沈沛,还以为沈沛在和她玩闹,冲着他展颜一笑。 那个给沈沛出主意的将士却有点儿不忍直视,他按住自己的额头无奈道,“王爷,您轻些啊,是哄孩子又不是打孩子。” 沈沛:“……” 沈沛有些麻木的减轻了力道,发现悦悦还是不愿意睡觉,这时候他们又开始乱出主意,什么放下来走走,走累了就睡着了,什么找个地方让她自己睡……五花八门的答案。 沈沛都懒得听,“行了行了,一群蠢东西,做自己的事去。” 他抱着悦悦,让悦悦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抱着孩子满屋子的晃悠,一只手还在她的后背上轻轻的拍了拍,笑的温柔极了。 看的所有人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的。 为什么王爷明明笑的那么温柔,他们还觉得那么恐怖?大概是因为……王爷平日里实在是太可怕了吧。 这是在场所有人心里的声音。 沈沛没有读心术,也不知这些个属下们心里到底在想点什么,他转悠了好几圈,才发现悦悦已经睡着了,小心翼翼的把孩子从肩膀上挪下来,把她抱在怀里吩咐道,“去拿一些盖的东西过来。” 话刚说完,就有人捧了一床毯子过来,沈沛扯开看了看,发现这毯子太过厚实,而且还有些重,沈沛嫌弃的不行,埋怨他们几个不会办事,就自己起身去找盖的东西,找了一圈发现最合适的居然是自己的衣服。 又轻又薄,还透气,盖着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 沈沛把衣服给悦悦盖好又抱着孩子坐了下来,戳了戳她的小脸疑惑的问她,“你会不会流口水?若是流口水了,我会打你的。” 西北军的将士们根本就不想说话,随便秦王殿下说什么吧。 打是不可能打的,这小娃儿要是真的流口水了,只怕王爷顺势就撕了衣裳给她当汗巾子了。 他们觉得秦王殿下不管做出什么举动,他们都不会意外的,与其关注这些,不如想一想怎么去打海仗来得重要。 另一边,若冉独自一人去了宋府,宋老板行商归来,打算在南山镇待上一两个月,之后取道吐蕃,去更远一些的波斯经商,预计会很久才回来,等到从波斯回来,只怕是要除夕了,他算好了时间,便打算这些日子陪陪家里人。 若冉过来的时候,宋老板正带着小孙儿玩九连环。 那孩子一见到若冉眼睛就亮了起来,往她的身后张望了许久,“姨姨,小哑巴呢?” 若冉听见这话心里头有点儿烦,却还是耐着性子和小男孩解释,“宋小少爷,悦悦她不是小哑巴,她只是说话晚一些。” 小男孩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明白,歪了歪头看向若冉,“可是她都不说话,如果不是小哑巴,为什么不说话?” 若冉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回应,宋老板倒是头一回听到小孙儿喊悦悦小哑巴,瞬间板起脸来,“谁教你这么说话的?谁告诉你悦悦是小哑巴的?” 小男孩看着祖父严肃的模样,心里有点儿害怕,支支吾吾了半晌,才说是几个玩伴说的。 宋老板又问了好些话,问孙儿到底是想和悦悦一起玩,还是想嘲笑她是个小哑巴,那严肃的模样把小男孩吓的差点哭了,宋老板虽然慈祥,可一家之主的威严总是不容挑衅的,小男孩结结巴巴的开口说话,说他是想和悦悦玩的,可是朋友都说悦悦不说话,只有小哑巴才不说话。 宋老板这才把小孙儿抱起来,指着一旁的佛龛和小孙儿说些浅显易懂的话,大致意思便是悦悦并不是普通人,所以才不说话,等到她想要说话的时候,就会说话的,并且让小孙儿保证,以后不能再喊悦悦小哑巴。 “悦悦是小菩萨吗?”小男孩天真的问道。 宋老板摸了摸他的头,只说了个模糊的回答,“也许是。” 等到把孩子哄好了,让下人把小孙儿带走之后,才满怀歉疚的看向若冉,“你不要介意,小孩子不懂事,都是大人没有教好,日后老夫会督促夫人好好的教育孩子的。” 若冉原本还有些不满的心,瞬间就平复了下来,“这……宋小少爷其实心地善良,每一次看到悦悦都会把玩具和零嘴儿分给她。” “男子汉大丈夫,总是要豁达一些的。”宋老板见若冉夸赞自己的孙儿,心里头总是高兴的,可他也没忘记正事。 “你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是过来把准备好的绣品交给您。”若冉把包袱里的绣品拿出来,宋老板仔细的查验了之后,便让账房过来,把上一次绣品的银两和若冉结算清楚,钱货两清之后,两人才开始了闲话家常,只是宋老板发现,若冉说话的时候总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常常问了两句,才回答一句。 这让宋老板有些疑惑,明明先前不是还好好的? “若丫头,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可是出了什么难事?需不需要老夫帮忙?”宋老板关切的问道。 若冉却摇了摇头,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让您见笑了,并没有什么难事,只是这几日我那弟弟若晨,出海去了……一去好几天,我有点儿担心。他先前出海并不会去那么远的地方。” 若冉半真半假的开口,她一方面的确是在担心若晨,另一方面确实想问一问关于侯海宏的事情。 宋老板居住在南山镇许多年,对这里的人和事,总是了解一些的。 “小晨出海去了?”宋老板倒是有点想不到,“小晨出海去,那悦悦谁照顾?” “让隔壁的婶儿照看了一会儿。”若冉随口扯谎,怕说是沈沛,又要把话题扯得没完没了便违背了她的初衷,她叹了一口气,又开始说起若晨来,“可不是……最近大家伙儿都说附近的海域打不到鱼,他们就想请小晨去想想法子,他一个半大的孩子能有什么法子?若是遇到海盗,可怎么办?” 若冉说到这儿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颇为犯愁。 宋老板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宽慰着若冉,“你放心,海盗不敢这么嚣张来南山镇的,你可知这是为何?” 若冉疑惑的摇了摇头,“您就别卖关子了,若是知道什么,还烦请您告知我一声,也省得我大晚上的夜不能寐,翻身的动静还时常把悦悦给吵醒了……” 宋老板哈哈大笑起来,“那是因为啊,我们的侯将军,就是南山镇的人,这儿呀,是侯将军的故乡,当年海盗肆虐,在城里、镇上、村子里,烧杀抢掠,彼时才二十出头的侯将军刚从京中考完了武状元回来,斩杀了当时的海盗头子,一战成名。” 宋老板绘声绘色的和若冉描述着侯海宏当年的丰功伟绩,说是一战成名的确一点也不为过,从那之后,再也没有海盗敢这般的肆意妄为,而后侯海宏参了军,渐渐的接手了西南军,带领着一群热血青年保家卫国。 南山镇的百姓们,才渐渐的能睡上一个安稳觉。 “那是最好的时候,侯将军意气风发,他带领着的那些将士们也是如此,作战英勇,不畏牺牲,打的海盗们不敢来犯,若不是……”宋老板说到这里就不说话了,显然这个话题太过于沉重,若冉怕问多了宋老板会多想,也就没有多谈。 “您的意思是?有侯将军的威名在,这些海盗们就不敢这般肆无忌惮对吗?”若冉旁敲侧击的问,宋老板点了点头。 “海盗们那些年死伤惨重,一度把侯将军恨之入骨……关于侯将军家人们的一些传言,你也是听说过的,只是真相比传言更加的残酷罢了。”宋老板也不愿意多提。 若冉点了点头,亦没有多问什么,她大致能够猜测出来,就因为侯海宏这般的英勇,成为了海盗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这才杀了侯将军的老母亲和妻儿。 只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 若冉听到的传言只是海盗杀害了侯将军的家人们,可听宋老板的话,这里头似乎是另有隐情? 若冉的身份并不方便过多的打探这些事,她便打算回去后把这些事情告诉沈沛让沈沛去定夺。 她回到家的时候,沈沛已经从客栈回来了,悦悦还在睡觉,她睡了多久,沈沛就抱了多久,一点儿也没有要把她放下去的意思。 若冉心里头是有些感动的,可感动归感动,总觉的沈沛这举动有些傻气,“您胳膊不酸吗?她虽然还小,可也是有些分量的。” 沈沛的手臂早就酸的抬不起来了,他这么一路抱回来,不就指望着若冉夸他一句吗? 怎么夸奖没得到,反而是被嫌弃了? “不酸。”沈沛气哼哼的说道,“本王喜欢这小崽儿,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同她黏在一块儿。” 若冉只当沈沛说的是真心话,当着他的面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您有这样的心思,悦悦知道了之后,一定会很高兴的。” 沈沛:“……” “您把她放到屋子里去吧,这么一直抱着不仅是您受累,对孩子也不怎么好。”若冉小声的劝着沈沛,沈沛早就已经抱不住了,听到若冉这么说,忙不迭的把孩子放下。 随后揉了揉酸痛的胳膊,眼巴巴的看着若冉。 以前这种时候,若冉都会替他按一按的,只是如今沈沛再也没了这个待遇,若冉只当自己看不见。开始和沈沛说起自己今日的所见所闻,沈沛如今没了往日的待遇,只能自己笨拙的按捏着酸疼的胳膊,闻言抬起了头,“侯海宏是南山镇人?” 若冉点头,“宋老板说,这里是侯将军的故乡。” “那,他的家人和妻儿们呢?也是这里人吗?”沈沛忽然问道,派出去查探的人已经有了消息,说侯海宏并没有私生子也没有蓄养外室。 他自从原配死后,身边连个女人的影子都没有。 “我并不清楚,宋老板是个商人,我若是问的太仔细,他会怀疑的,况且南山镇上了年纪的一些人,对待侯将军总有一种特别的情怀……”若冉轻声开口,其实她也可以理解,若那些暗无天日的过去,是这里的百姓曾经经历过的灾难。 那侯海宏,无疑是把他们救出苦海的英雄,无论现在如何。 在他们的心目当中,侯海宏的地位都是不容撼动的。 “这倒是个问题。”沈沛摸了摸下巴,开始思考要不要换一个方向去调查,“以前如何不清楚,只是如今这侯海宏心思倒是多得很,你不知道他今天又欺负我……” 若冉听见欺负这两个字,还以为自己听岔了,有点儿疑惑的看向沈沛,“……您是在,开玩笑吗?” “哪有?”沈沛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在装可怜,强词夺理道:“他是真的真的在欺负我……” 若冉有点无奈,此时此刻只想进去把悦悦喊醒,与其听沈沛在这里胡搅蛮缠,还不如……让他去带带孩子。 72. 不慕名利【加更】 侯海宏深深的看了范…… 回西南军军营的时候, 范勇和一干将士们跟在侯海宏的身后,每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显然是疑惑为何将军要将千辛万苦绘制好的海图交给沈沛。 一个个想问又不敢问,什么话都憋在心里,可情绪全部都显露在脸上。 侯海宏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瞧见。 回到营地的时候,范勇跟着侯海宏进了书房,终于忍不住的问了,“将军, 您为何要这么做?那副海图花了您多少的心血?为何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拱手让人了?” 侯海宏坐在书桌前,调侃的笑了起来,“呦, 终于舍得问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会问呢。” 范勇如今才不愿理会侯海宏的调侃,而是那海图啊,“将军, 属下并非同您开玩笑,秦王这个人……您真的信得过吗?” 侯海宏听到这话,眼里的笑意稍稍的淡了几分,信不信得过是由他说了算的吗? “莫说是我们信不过他们, 便是他们, 如今也信不过我们。”侯海宏再是淡定不过的把这些话说了出来, 沈沛的种种表现都说明了一件事, 他们互相之间, 是并不信任的。 好在侯海宏也不指望一朝一夕就能够让他信任。 “什么?”范勇听到这儿直接嚷嚷了起来, 万分的不满, “您对大齐忠心耿耿,他居然还怀疑您?” 侯海宏自嘲的笑了笑,出声安抚, “信不信任都没有关系,我们问心无愧就好,无论如何……秦王是最好的人选,也唯有他能够帮助我们,达成夙愿。” 肃清海盗,天下太平。 范勇还想劝说些什么,到底是没有说出口,像是有些心疼,又像是有一些恼恨。侯海宏对此心知肚明,可他没说别的,只是出言安抚范勇,“老范,开心些,我们等了十几年不就等着这一刻吗?” 范勇却只是苦笑连连,等了十几年,是他们的确是等了十几年……可是…… “将军。”范勇沉默了许久还是选择开口,他心里难受极了,像是有什么堵在胸口,一个四十几岁的大男人差点儿哭出来,“可是将军啊……我们只想让您……带领着我们驱除海盗,给伯母、给嫂子还有小侄儿报仇雪恨。” 侯海宏听见范勇的话沉默了许久,他想要开口安慰,只是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到最后所有的言语,都化成了长长的叹息,侯海宏只是站起身来,安抚的拍了拍范勇的肩膀。 “谁带领的不都一样吗?关键是驱除了海盗。” 这才是最要紧的。 沈沛完全不知道自己正成为别人话题的中心人物,不仅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更是别人怨恨的对象,因为此时此刻的秦王殿下,正抱着孩子在灶台上烧火。 “阿冉,要加多少柴?”沈沛一边问话,一边随意的塞了一把干柴进去,悦悦见状也要试试,沈沛就抱着她又塞了一些柴火进去。 “阿冉,什么时候可以吃饭?” “您饿了吗?”若冉手里切着菜,漫不经心的问道,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这会儿说饿?合适吗?她看着砧板上的菜,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被忽悠过来做饭。 沈沛见若冉的声音有点儿冷,毫不犹豫的甩锅给悦悦,“主要也不是我,是悦悦,她饿了。” 偏偏悦悦还非常配合的点了点头,若冉瞧着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当真是什么脾气都没了,只能认命的开始做饭,“您还想吃什么?” 沈沛摸了摸下巴,说自己吃什么都行,三年北漠军营生涯,他已经不挑食了,却又小声的补充了一句:“若是能有一盘酥鱼,也是极好的。” 若冉听到酥鱼这道菜,她的手顿了顿差点儿切了手指,那年从扬州回京城,沈沛便去宫中找了个会做淮扬菜的厨子,教府中的厨子学习做酥鱼,若冉也去学了,因为怕沈沛心血来潮让她做饭。 如今看来倒是挺有先见之明的? “家里没有鱼。”若冉无奈的开口,“况且做酥鱼要用鲈鱼做才好吃,这边是海边,鲈鱼是江里的鱼。” “别的鱼不行吗?海里难道就没有别的鱼?”沈沛委屈巴巴的看着若冉,学着悦悦的样子要哭不哭的,“我都已经三年没有吃鱼了……” 若冉很想问问沈沛,都这么大个人了,堂堂一个王爷,做出这样的举动,不嫌丢人吗? “要不您去海边看看有没有渔民回来,问问他们有没有鱼卖,不过小晨说最近附近都没有鱼,也许买不到。” “那我带悦悦出去看一看。”沈沛兴奋的开口,牵着悦悦的手就要出去,走到厨房的时候又不放心的看向她,“那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若冉轻轻点头,赶瘟神似的将他们赶走,“您带着悦悦出去玩吧,若是能够买到鱼,那就是再好不过的。” 总比两个人杵在跟前捣乱要来的好。 若冉等两人走出去之后,才把灶膛里的柴火抽了出来,有了足够的空隙,那些柴火才慢慢的开始燃烧,她这会儿忽然在想,秦王殿下说的那些自己生火做饭的悲伤过往,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被若冉念叨着的沈沛,忽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他只觉得外头的风有点儿大,紧了紧悦悦身上的衣服,认真的嘱咐道,“外头风有点大,你穿好衣服。” 悦悦紧紧的抓着沈沛的手不愿意放开,时不时的冲他笑一笑,笑的沈沛的心情都好了许多,两人走到海边恰巧碰见渔夫收网回来,只不过一个个都脸色凝重的,像是收成不好的样子,听闻沈沛要买鱼,渔夫也有些犯难。 “这位郎君,最近这些日子收成不好,也只有这些个,您瞧瞧看不看得上,若是看得上,便拿走吧,您买的多,我再送您一些。” 沈沛便买了其中最大的两尾鱼拎回去,同时还和渔夫打听了一番海域的情况,才晓得最近这里都没有什么鱼,往往出去一整天,也捕不到一尾鱼,再这样下去生计都成了困难。 沈沛也不太懂这捕不到鱼是怎么一回事,只能出言安抚几句,便带着悦悦往回走。 沈沛原本以为那些个渔民们会愁眉苦脸,可他却没想到因为自己买了那两尾鱼,就能够让他们那么高兴。 甚至还和边上的人说,自个儿运气不错。 这么大的两尾鱼,才不过几钱银子,怨不得这儿人人都穷,都已经这样了还有海盗来抢。若是不早早解决了这里的是,只怕这日子当真是没法过了。 若冉原本不过是随口一说,倒不曾想沈沛真的买回来了鱼,她自己说出口的话,自当是要履行的,一共只有他们三个人,若冉便把一条大的养了起来,拎起一条小的要处理,还没下刀子呢,就被悦悦给拦住了。 看的沈沛和若冉俩人莫名其妙的。 “她这是要干什么?饿了不成?”沈沛疑惑的问道。 若冉的脸色倒是有些一言难尽,她无奈的按了按自己的头颅出声道,“她想把这条鱼留下来……” “留下来干什么?”沈沛只觉得莫名其妙,她们母女俩的行为,他怎么就有些看不明白? “养起来,不吃。”若冉面无表情的开了口,沈沛听到这里只觉得更莫名其妙了,这俩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养些什么不好?非要养些吃的东西? 若冉养了一只长毛畜生,好歹是可吃可不吃的。 悦悦比她娘更加厉害,居然还想养一条鱼,若是锦鲤也就罢了,一条灰不溜秋除了吃没有任何用处的鱼,养起来做什么? 沈沛毫不犹豫的把悦悦抱开,残酷无情的决定了那条鱼的命运,“杀,不吃酥鱼了,炖汤喝。” 悦悦开始不高兴起来,拼命的挣扎着,沈沛依旧是面无表情,开始同悦悦讲道理,“那只是一条鱼,它身为鱼的使命,便是让人果腹的,你可明白?” 悦悦凶巴巴的瞪着他。 沈沛却满意的点点头:“孺子可教,悦悦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听明白了。” 若冉:“……” 最终,那条灰不溜秋的鱼,成为了一锅鲜美的鱼汤,顺顺利利的进了悦悦的肚子,当天晚上,悦悦一边心疼那条鱼,一边枕着沈沛的胳膊睡着了。 …… 过了几日,沈沛一直让人调查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他花费了诸多人力,总算是查清楚了侯海宏的生平,包括他的母亲和妻儿的讯息,把侯海宏所有的消息都扒了个底朝天。 沈沛思虑再三,终于决定同侯海宏合作,当天便把侯海宏喊过来,指定起计划来。 侯海宏的计划说简单也简单,却要许多人配合,而且还有一定的风险,海盗如今打仗也学会了策略,会提前来勘测,侯海宏和屠书航交手已久,对于彼此也是非常熟悉的。 他打算让屠书航觉得,他们的兵力有限,他们保存着实力,等到屠书航带着海盗们渐渐靠近海滩,再一网打尽。 这是非常危险的策略。 只要有一个地方出了错,那就是全军覆没。 可若是成功了,那就是一劳永逸。 “王爷,臣知道您心中还是有所顾虑,可屠书航此人是个天大的麻烦,若是不趁着他羽翼未丰之时将他铲除,只怕是后患无穷。”侯海宏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只想尽可能的说服沈沛。 “臣与他交手已久,虽然他心狠手辣,却不似一般海盗的骄傲自大,反而十分擅长虚心的学习,臣怀疑,那些把海盗整合起来的手段,便是他从实践中得出来的。”侯海宏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海盗原本就心狠手辣,一个又聪明又心狠手辣的海盗,对于所有人都是灾难一场。 “他用的什么方法把那些海盗们联合起来的?”沈沛只觉得疑惑,海盗的合作无非就是利益二字,屠书航到底用了多少的利益,才能说服他们? 当他把这个猜测说出来的时候,侯海宏却笑了,“王爷,这天下可以合作的原因有千千万万,并不只需要利益,还有便是威慑,屠书航只要有绝对的实力,可以凌驾于所有的海盗之上,他们也会臣服的,只是这种方法并不牢固,绝对的实力为主,利益为辅,所以他们的合作才会牢不可破。” 便是想要招安都没有法子。 沈沛点了点头,大抵明白过来,海盗组织是一个怎样的架构。 “况且……臣想要亲手为母亲和妻子报仇。”侯海宏眼神凶狠的开口,告诉沈沛当年屠书航到底是怎么抓走了他的母亲和妻子,逼迫他就范的。 沈沛看见侯海宏的脸色越来越激动,双眸渐渐的变得猩红,很仁慈的让他不要再说下去,可侯海宏却没有理会沈沛的话。 “不,臣要说,只有说出来了,您才会信任臣,才会相信臣真的是想要消灭海盗的。”侯海宏平复了一番情绪,说起了那个掩埋在心底的秘密,“那年……臣打了胜仗,海盗们已经不怎么来进犯,百姓们的生活也渐渐的变得好转,臣的故乡就在南山镇,虽然臣当了西南军的将军,可母亲却悠闲惯了并不远随臣一起住,依旧住在乡下海边,臣的妻子隔三差五的去探望她,就是那一天他们俩一起被屠书航给抓了。” 屠书航抓了侯海宏的母亲和妻子,吊在高高桅杆上,一面是骄阳曝晒,一面是汹涌深海。 屠书航让侯海宏自己选选,这对侯海宏而言,亦是一个两难的抉择,一边是他心心念念的家人,一边是他为之奋斗的终身理想。 最终,母亲和妻子不愿侯海宏忠孝两难全,从容赴死,屠书航恼羞成怒让人把侯海宏母亲和妻子的尸身扔进了大海里头。 茫茫大海,尸身根本就找寻不见,她们的身躯也许会被海鱼啃食,也许会撞在礁石上变得残破不堪,便是连最后一点念想,侯海宏都没有留住,“臣和屠书航有血海深仇!臣一定要亲自为他们报仇!” 沈沛看了侯海宏许久,他其实看得出侯海宏对他还是有所保留,可这也是人之常情,谁愿意把心里的伤一次又一次的剖开来证明什么? 侯海宏说的这些话,想来也不是什么秘密,只需要去查证一番就能够知道真假,没有人提,也许只是不愿意让侯海宏伤心,沈沛相信他有所隐瞒,却也相信侯海宏想要消灭海盗的真心。 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侯海宏也没有一蹶不振,这让沈沛忽然想起苏穆来,他也是如此…… “侯将军大义。”沈沛推了一杯酒过去,侯海宏举起两人碰了碰杯,达成了共识。 他们从士兵的人数到战略,都细细的商讨过,什么人,在什么地方负责什么事情。 虽然商量到极致,却也还是有风险,海战不比陆战,海面上风起云涌,一点点天气的变化,都会带来直接的影响,他们可以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把所有的想法都考虑到其中,以期减少伤亡,寻求战争的最大胜利。 沈沛最近这些日子忙着和侯海宏商议作战计划,他们也不仅仅是商议自己这边的,还在考虑屠书航那边会有什么应对之法,沈沛对此人并不了解。 只能从旁人的只言片语当中去寻得一些蛛丝马迹,可沈沛就算再忙也会带着悦悦一起,不仅仅是为了保护悦悦,他更想让若冉轻松一些。 毕竟有个孩子在身边,夜晚总是睡不好的,沈沛这几日就时常会半夜醒来,下意识的看看悦悦还在不在。 忙忙碌碌的日子,一眨眼就到了七月上旬。 这一天晚上,沈沛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悦悦的小肚子,小丫头最近也不知何故,总爱躺在他身上睡,沈沛也没反对,只要她开心就好。 忽然,沈沛听到了一阵阵惊雷,眼睛都亮了起来,他若有所思的看向隔壁——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阿冉她,怕打雷吧? 只听那雷声越来越大,沈沛唇边的弧度也越来越大,他摸了摸悦悦的头发,由衷的喜悦道:“你瞧,老天都在帮忙呢。” 73. 抱抱【悦悦开口说话啦】 沈沛看着若冉…… 夏日的夜晚有些炎热, 他们居住的地方距离海边很近,傍晚时分站在屋子外头, 还能够感受到拂面而过的湿咸海风。 景色非常的不错,一抬眸便是辽阔大海。 只可惜,有好处也有坏处…… 比如阵阵惊雷的时候,住的离海边太近,就不是什么好事,这不沈沛听见那一阵雷声过去还未多久, 便又听见另一阵雷声过来,从远到近,并且还愈演愈烈, 越来越响,他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贴心的捂住了悦悦的耳朵。 沈沛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若冉到底还能够坚持多久。他依稀记得昔日在王府,夏日总会有雷阵雨。 若冉平时根本不太愿意杵在他跟前,几乎是能躲就躲,只有在夏季有雷阵雨的时候, 她才会一直待在他的身边, 磨磨蹭蹭许久都不肯走, 还时常和他扯东扯西的说话。 沈沛一开始还以为若冉是想要故意引起他的注意, 后来才知道, 她只是单纯因为害怕, 沈沛对若冉很是包容, 即便是知道她只是想有人陪,也没有戳穿她,只是若冉一向翻脸无情, 雷雨过后便又躲他躲得远远的。 他听着一阵阵越来越响的雷声,只觉得心中纳闷不已,这都听不见?睡死过去了吗? 沈沛开始担心起来,不大好意思的凑到墙上仔细的听了起来,才听见隔壁传来轻微的动静,悦悦见沈沛那模样着实有些好奇,也学着他的样子趴在墙上听了起来,却什么都听不到。 歪着头看沈沛,沈沛摸了摸悦悦的脑袋,无奈的抱怨道:“她也太倔强了吧。” 悦悦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沈沛抱着悦悦坐立不安,找来小衣服给她穿好,自己也披上了外衣,想要过去隔壁看看,却又担心若冉不肯开门,本想等雷声小一些,可这雷声却只有愈演愈烈的架势,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沈沛本想等若冉自己过来找他,可又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隔壁的动静,沈沛算是明白了,若冉就算是害怕,也会自己咬着被角哭,根本不会让他知道。 沈沛无奈的抱起了悦悦,摇头叹气,“她好倔强啊。” 悦悦伸手揽住了沈沛的脖子,依恋的靠在他的肩上,一开始沈沛还会有些不习惯,因为那份心意实在是太过于沉重,沈沛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 “你娘一个人有点儿可怜,所以我们过去看看她好不好?” 悦悦点了点头。 沈沛心满意足的抱着孩子出去,敲了敲隔壁的房门,“阿冉——悦悦睡不着,说要来看看你。” 屋子里安静极了,可沈沛知道若冉根本没有睡着,故而耐心十足的等着。 沈沛还时不时的催促两声,也不说是自己要过来,只拿孩子当借口,若冉听到外面的动静,一点儿也不想起来开门,她把自己整个儿卷在被子里头。根本就不想说话,也不想倾诉,外头电闪雷鸣,也不知何时会停止。 如今这么狼狈不堪的模样,当真是不愿意让沈沛看见的,“……您哄哄她吧。” 若冉轻声道,“我想睡了。” 沈沛半是无奈半是叹气的看了一眼悦悦,问她要怎么办,“你娘不肯理我们呢。” 悦悦便学着沈沛的模样拍了拍房门,小小的力道拍出来的动静和沈沛很不一样,若冉可以很清晰的分辨出来,可她还是不想起来。 沈沛不得以,只能开始使用杀手锏,“阿冉,外面好大的风啊,小丫头还小,吹不得风啊。” 在沈沛如此做作如此夸张的大呼小叫下,若冉总算起身点亮了烛火,一脸不满的打开了门。 只见沈沛怀里抱着悦悦,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根本就不会被风吹到,方才说的话多半都是假的。 “您这是……做什么?”若冉疑惑的问道,她心中大概也知道沈沛是来做什么的,可正因为知道,若冉的心里头才愈发觉得不安。 “小丫头睡不着,说要过来看看你。”沈沛毫不客气的从若冉的身边挤了进去,环顾四周,看见了一间漂亮精致的房间,显然是花了心思布置的,和她在王府的住所比起来可谓是天差地别。 沈沛冷哼一声,心里头如同明镜似的,原来她从来都没有将王府,将他,当成过是自己的归属,沈沛也懒得去计较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只是问她方才是不是睡着了。 若冉也不知是要点头还是要摇头,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沈沛,又问了一次他那么晚过来干什么。 “悦悦怕打雷,我把她给你送过来。”沈沛气呼呼的开口,看着若冉就觉得心头烧起一股无名火来,他过来干什么? 要问的那么清楚吗? 她难道真的不清楚吗?就算清楚了,是不是又要说一些自己不爱听的话了? “还有,本王过来干什么,你当真不知道吗?” 若冉沉默下来,不怎么想说话了,她呆呆的抱着悦悦,感受到孩子身上特有的体温,只觉得心中那股恐惧和害怕也渐渐的消散,事实上…… 今夜,她也远远没有平日那般的害怕,她只要想到沈沛住在隔壁,只要想到他和自己这般的接近,就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 听到沈沛的声音之后,那些恐惧更是驱散了不少。 “王爷若是无事的话……就早些休息吧。”若冉抱着悦悦轻声的开口,明明害怕和恐惧,明明见到沈沛时是欣喜的,可说出来的话却总是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悦悦我来照顾就好。” 沈沛简直快要被这人给气死了,怎么就有人可以……这么倔啊? 怎么就有人可以,把他的心意一而再,再而三的践踏? 沈沛心中有气,想就这么一走了之,可到底舍不得留下若冉一个人独自面对恐惧,错身把门给关上,若冉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是有些紧张,沈沛看到她的动作之后心里的怒气愈发深了。 这是把他当什么人了? 只不过沈沛早已经习惯若冉对自己的抗拒,见状也没有多言什么,只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没好气的开口,“本王的确没事,可本王不想早点休息。” 若冉怔怔的看向沈沛,像是有些听不明白,“您……这是……” “看不出来吗?”沈沛冲着若冉展颜一笑,似乎是在嘲讽她的少见多怪,“本王离不开这小丫头,在这儿等着她。” 若冉:“……” 沈沛这个借口,还可以更加的牵强一点吗? 若冉安静的抱着悦悦坐在床沿上,看着那悦动的烛火一点一点的燃烧起来,外面狂风大作,惊雷伴随着急雨落下,明明是会让人心生害怕的场景,却因为有沈沛在的原因……若冉只觉得那些疾风骤雨离她很远很远。 她怀中抱着的小小孩童似乎有点儿困,脑袋一点一点的,可沈沛却不想悦悦就这么早睡了,若是这会子睡过去,那他要怎么办?是抱着孩子走? 还是把孩子留在这里? 无论是哪一种,沈沛都不怎么想选。 “悦悦,你不是闹着不肯睡觉吗?怎么这会儿又要睡了?”沈沛睁着眼睛说瞎话,把悦悦从若冉的怀里抱出来,扯过一旁桌子上的九连环放到她的手里,“来,我们今天玩这个。” 那九连环是若晨的东西,悦悦根本不会玩,若晨也不会教她这些,只是几个环碰在一起叮叮当当的,听着声儿有趣罢了。 “她不会玩这个。”若冉下意识的开口解释,却被沈沛凶狠的瞪了一眼。 “我会,我来教她,我能教的会,我乐意教。” 沈沛抓着悦悦的小手,一个一个环套着,若冉看了一会儿只觉得眼花缭乱,夏日的惊雷不知道何时才会停歇,但是此时此刻却有更难熬的事情出现…… 沈沛在这里,若冉心中的情绪就无法平静下来,偏偏他的存在感极强,让若冉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忽略掉。 若冉刚想说话,便又是一声惊雷……把她想说的话,尽数的给打断了。 “这里是这样子的,还有这里,是这样的……对,对对。爪子拿上来……”沈沛的声音温和又有耐心,若冉听在耳朵里,只觉得异常的温暖。她半是无奈的妥协了,在心里说服自己,今日的情况太过于特殊,只是偶尔一次……其实也没有关系的…… 可不等若冉说服自己,悦悦就坚持不住了,靠在沈沛的怀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沈沛看着熟睡的悦悦,想起了自己先前说的话,总觉得有些尴尬,却又舍不得把她给叫醒,只能把九连环放在一边,轻轻的哄着孩子,把她抱起来交给若冉,“呐,睡着了。” 若冉看着沈沛动作娴熟的哄着悦悦,心绪复杂极了,她小心翼翼的从沈沛的手里接过孩子,把她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 原本悦悦醒着,他们共处一室倒不觉得有什么,如今悦悦睡着了,只有他们两个人,若冉根本不知道要和沈沛说些什么才好,仿佛说什么都不对,可若是什么都不说,就更不对了。若冉的目光开始游离,从悦悦的身上,蔓延到窗幔上,最终定格在沈沛的身上,“天色已晚……王爷您,要不要早点去休息?” 沈沛当真是什么脾气都没了,就没有见过这么倔强的人,都这时候了还要把他赶走? 赶走他干什么?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哭吗? 哦……这会儿应该不用这么可怜了,能抱着女儿哭。 沈沛面无表情的想着,心中着实气恼,他长叹一口气,妥协的问道,“你啊……是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过来吗?” 若冉沉默不语,知道又能如何?有些事情知道了太多,也不过是徒增感伤罢了。 “王爷说,悦悦想我了。” 沈沛总算是明白过来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个人怎么就可以,这么气人呢? “不是。”沈沛气呼呼的反驳,怕提高音量会把悦悦吵醒,只能压低了声音说话,“这是借口,借口你听不懂吗?你听不出来吗?” 若冉垂眸,又开始自欺欺人,可沈沛却不愿她这么下去,非常认真的告诉她,“我是担心你才会过来的。” “我知道,你害怕打雷。” “从以前就害怕。” 只是从前若冉不说,他也不问,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问出个所以然来的,在沈沛看来害怕打雷,不过是一件无伤大雅的事情。 只是沈沛并不知道,这些年来若冉是怎么过的,“你以前,打雷的时候不是什么都不说,就喜欢在我身边磨蹭吗?” 若冉:“……您都,知道?” 若冉的确是怕打雷的,只是这个秘密她隐藏的很好,只不过京城到底是没有那么多雷声的,频繁一些的时候也只有在夏季,每当那个时候,若冉就会特别黏着沈沛,直到午夜的雷声消散,才会回去休息。 沈沛冷哼一声,“爷看起来像个傻子?” 若冉每次听到这种话的时候,都下意识的想去看一眼悦悦,明明她都已经暗示的这般明显,沈沛还是不知道,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雷声应该很快就会停止的,您不用迁就我什么,我就算害怕也应当自己克服才对。”毕竟,若冉也不知道,他们的未来到底会是如何。 她不敢相信,也不敢去堵,更不能放任自己习惯有沈沛陪伴的日子,她害怕自己又会渐渐的变得习惯起来。 这些年,若冉过得并不容易。 并不是生活太过于清苦的缘故,其实若冉的日子过得并不辛苦,只不过她一直都在很努力很努力的在戒掉对沈沛的思念。 她花了许许多多的时间,一点一点的爱上了那个天之骄子。 然后又花了更多更多的时间,一点一点的,忘记那个人。 当她觉得一切就要恢复正常的时候,沈沛又出现了,明明现在,他们彼此之间的差距应该越来越大了,但是沈沛却…… 每每都能让她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拒绝,内心的情绪在不住的拉锯,让若冉矛盾痛苦。 有的时候她宁愿沈沛不要对她那么好,因为他的好,总会让若冉更加的痛苦。 “你就不能说点我爱听的话吗?”沈沛不满的拒绝,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了若冉的身上,“睡觉。” 若冉看着沈沛,只觉得他和三年前很不一样,可有的时候,又觉得他和从前别无二致,种种回忆交织在一起,总能让若冉不知该如何回应,“那您……” “我在这里陪着你。”沈沛气恼的开口,想起若冉方才的动作,又觉得气闷不已,“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你这么防着我干什么?” 若冉没有说话,他们孤男寡女的在一块儿,难道不应该防备一些吗?只是这样的话说出来,只怕沈沛又要不开心。 他粗鲁的替她盖好了被子,让她睡下,自己则是搬着一张椅子坐在床边,“这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下,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我就在这里陪你。或者你陪我也好。” “陪我说说话……这些年,我亦只有自己。” 若冉咬了咬唇没有说话,她并不是担心这个,她相信沈沛说的话,她只是担心自己。 “……您想说什么?” “什么都行,你说,我听着,或者你问,我回答。”沈沛昔日有无数的话想要和若冉倾诉,第一次见到沙漠里漂亮星星的时候,差一点被流沙掩埋的时候,第一次打胜仗的时候…… 第一次受伤的时候…… 可那个时候,若冉都不在。 他所有倾诉的欲望,所有的喜怒哀乐,仿佛都随着若冉的离开而消失了,如今在想起来,也不过只有一些模糊的记忆,并不真切。 当初都没有说,如今更没有必要再说什么。 有一些很重要很重要的话,也只有当时才会有那么强烈的倾诉欲·望,过了之后便什么都没有了。 不仅仅是沈沛有这样的感受,若冉其实也是一样的。 悦悦在她腹中渐渐的长大,开始胎动的时候,七八个月频繁活动的时候…… 悦悦呱呱坠地的那一刻,她的第一次走路,第一次展颜,第一次自己吃饭。 都没有父亲的参与,那个时候,若冉也是想告诉沈沛的,可沈沛不在。 若冉知道这些事情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可她真的没有办法,让悦悦承受那样不堪的身份。 他们之间有太多太多的错过,也有太多太多的遗憾,想要弥补遗憾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可若冉却早已没有了勇气。 只是沈沛他,却一直都没有放弃。 今晚的月色昏暗,烛火并不明媚,若冉那原本坚定不已的心,也渐渐的开始动摇起来,“您……为何会想到去参军?” “不想待在京城了。” 沈沛干脆的回应她的话,他当时真的没有法子继续留在京城,每一天都是痛苦的,“秦王府里到处都是你留下的气息和痕迹,你不在了,要我一个人如何能够待下去?” “我曾想,你会不会去北漠……所以我才会和苏穆一起去了北漠。”沈沛自嘲的笑了起来,其实那个时候他心里也清楚,若冉是不会去北漠的,她既然决定离开了,就会把他们之间的联系,断的干干净净的。 沈沛也只是需要一个念想,一个让他还能坚持下去的念想。 “我……” “罢了,不说这些事,你可以说说悦悦小时候的事情,她不说话,你和小晨照顾她,一定费了不少的心思。”沈沛并不太想提起当年的事情,只要一提起这些,那些并不算愉快的回忆就会涌现,他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并不好,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可他除了假装不在意,还能如何? “悦悦啊……”若冉抓着被子轻轻的笑了起来,她看着沈沛异常认真的开口,“她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存在。” 留下悦悦,是若冉这辈子做过的,最不后悔的决定。 沈沛却完全没有听出弦外之音,只当她真的喜欢孩子,随意的应了一声,言不由衷的敷衍道,“嗯……她的确长得很漂亮,也很可爱。” 若冉知道沈沛不明白,可是没有关系,她自己明白就好。 可这话题对沈沛而言到底太过于残忍了,若冉缓缓的问了一句,“您还要听吗?” “听,为什么不听?”沈沛飞快的回应道,“难道还有什么,是我听不得的吗?” 若冉浅浅勾唇,缓缓摇头,“没有。” 关于悦悦的,他都听得。 “那你就继续说。说点我爱听的。”沈沛有点不高兴的靠在边上,听着若冉说了许许多多悦悦小时候的趣事,原来那么丁点儿大的孩子,也可以那么有趣。 原来…… 他不知道的事情还有那么多。 若冉一直都没有提起过另一个人,沈沛不知道她是故意没有说的,还是因为那个人一直都不在,这样也好,他们之间的回忆少一些,若冉对那个人的记忆也会少一些。 这样才是最好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的雷声渐渐的小了,若冉的话说到最后也没了声儿,她沉沉的睡了过去,和悦悦一起,两人并排的躺在一块儿,看起来温馨又安详。 沈沛看着她们俩,一时之间心中涌现出了一种奇怪的情绪,他尚且理不清楚头绪,便下意识的忽略了。 沈沛知道自己这会儿应该要走了才对,可他却舍不得离开,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开始打盹儿,起初只是一直在发呆。 可是后来,沈沛伸出手指,似乎想要碰一碰她,但又害怕把若冉惊醒,只能按耐住自己的冲动,讪讪的收回了手指,安安静静的看着若冉和悦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沉的睡了过去。 就在那椅子上将就了一晚上。 若冉醒过来的时候,沈沛已经不在身边,可悦悦早就醒了,正躺在她的身边自己玩着手指,玩的不亦乐乎,她看着悦悦笑了笑,撑起了自己的身子半靠在床头,轻声的喊着她的名字,“悦悦。” 悦悦听见若冉的动静笑的愈发高兴了,小小的孩子看着若冉,猝不及防的吐出了两个字来:“抱抱。” 陌生的声音在静谧的屋子里响起,带着小孩子独有的嗓音,软绵绵的,奶声奶气的。 若冉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悦悦,仿佛是再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悦悦?你刚才,说了什么?” 悦悦却并不知道自己的举动给母亲带去了多大的冲击,只是看着若冉笑的愈发开心了,扑到她的怀里搂着她,又说了一声,“抱抱。” 吐词清晰,声声入耳。 若冉呆呆的抱着悦悦,久久不曾言语,她虽然一直都相信,悦悦不是个哑巴,也一直都觉得,悦悦一定能够开口说话的,可若冉从不知道,有些惊喜来的这般猝不及防。 她只不过是睡了一觉,悦悦就能够说话了? 若冉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她抱着悦悦泣不成声,可悦悦却只是笑,软软的小手摸了摸若冉的脸,像是要替她擦掉眼泪,可母亲脸上的眼泪却越来越多,悦悦的小手像是怎么都没有办法抹去这些汹涌的眼泪,她的手上湿漉漉的,悦悦还因为好奇放到嘴里尝了尝。 咸咸的泪珠子让悦悦皱起了眉头,若冉把她的手指从嘴里拿出来,软乎乎的小家伙抱在怀里,心中的满足与安慰更是无法言说,“悦悦啊……娘亲真的,好喜欢你。” 沈沛在屋子外头听到了动静,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连忙推门而入,便看见若冉穿着寝衣,披着头发抱着悦悦满屋子的走动,脸上还挂着泪珠,见到他进来却笑了起来。 “王爷……” 沈沛被这一出整的有些莫名其妙的,这好端端的哭什么?哭着哭着,怎么就又笑了? “出什么事了?” 他不过才出去一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悦悦她,会说话了。”若冉的笑容里带着满足和安慰,那些委屈和痛楚,都随着滚落的泪水而悄悄的流逝。 沈沛有些意外的看着若冉,像是听不明白她说的话,许久才反问道:“会说话了?” 若冉点了点头,沈沛尚且没来得及表示什么,就看见那软乎乎的小家伙冲着他笑了起来,笑的那么温暖,那么温和。 她冲着沈沛张开了手,甜甜的笑了起来,“抱,抱。” 沈沛听到那软软的声音,呆愣在当场,他不敢相信的看着若冉,却只听见若冉对着他说话,“悦悦让您,抱抱她……” 悦悦依旧是伸手的动作,沈沛心里有些不知所措,却还是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把悦悦抱在怀里,那温暖的小身子抱在怀里,他亦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喜悦。 昨日那些被他忽略的情绪齐齐的开始涌现。 悦悦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喜悦和依恋,就如同依恋若冉和若晨一样,沈沛其实并不知道悦悦为何会这般喜欢他,他只当是自己的心意打动了孩子。 小小的孩子,其实什么都明白。 沈沛有些慌乱的抱着她哄着她,感受着怀里属于悦悦的独有的气息,耳边传来了软软的奶音,并不太清晰,却可以听清楚她说的话。 沈沛只觉得自己的情绪被牵动,也明白为何若冉会落泪,因为不仅仅是若冉,连他也觉得眼睛周围有些热。 他看着若冉由衷的喜悦,和孩子天真无邪的模样。 沈沛终于明白了,昨日他心中隐隐约约的难受是因为什么,如今瞧见这一幕天伦之乐,心中的痛楚更是无法掩饰,沈沛看着若冉,看着悦悦,只觉得那铺天盖地的后悔席卷全身。 沈沛紧紧的抱着怀里的悦悦,闭上眼睛敛下所有的情绪。 他亦清楚的知道,自己究竟在后悔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沈沛想的是—— 若悦悦是他的孩子,那该有多好? 74. 直面危机 那个看起来像个书生一样的人…… 海面, 微风。 渔船上,若晨正聚精会神的盯着水底,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捕到的鱼也并不多,若晨也不知道是海流还是气候的缘故,他还没有那么能干,故而有些挫败。 只能百无聊赖的拿出鱼竿来钓鱼,可是过了许久, 还是什么鱼都没有咬钩。 这时候一个跟他关系不错的男青年走了过来,拍了拍若晨的肩膀问他,“小晨, 那哥们你熟人?” 是船长张大叔的儿子张大牛,若晨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瞧见一身粗衣麻布短打的暗二站在船舷边看向海面, 一副谨慎的模样,好似随时要应对危险一般。一瞧就不是普通人,好在这些渔民们朴实,也没有太过于怀疑, 只当他性子有点儿冷, 不大好亲近。 若晨随意的点了点头, 开始胡扯, “也不算太熟, 上次去赶集认识的, 一来二去也算是半个朋友, 之前听说我要出海打渔,说要跟着一起来,见识见识。” 他漫不经心的笑了笑, 凑到来人耳朵边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道,“你也知道,北边来的没见过海。” “哦——”来人拉长了声音,瞬间明白了过来,拍了拍若晨的肩膀,“不就跟你当时一样吗。” 若晨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谁说不是?本来啊,我也不想带他,你说我们几个出海,带个陌生人是咋回事,主要是给的太多了。”说着就捅了捅张大牛的肩膀,“等会儿没人的时候,我分你些。” “好嘞,够兄弟啊。”张大牛笑嘻嘻的看着若晨。 “只要人不错,一起出海也不是什么大事,没见过海的觉得稀罕想过来看看,这都是正常的,我记得你当时第一次出海的时候啊,晚上都不想睡觉,一直盯着看,还跟我们说看到星星了,哪像现在这样老神在在的。”张大牛此语一出,大家伙儿都笑了起来,一说起往事这话匣子就打开了,纷纷在说若晨第一次出海时候闹得笑话。 那时候若晨第一次看到海面上的星星,激动的不行,把大家伙儿都给吵醒了。 海上的渔夫们,什么没瞧见过?哪有闲情逸致看星星? 若晨长得好,人又聪明,读过书,难得没有文人的清高傲气,跟他们都处得来,闲暇时候还会教他们的娃娃读书,是以他们都很喜欢若晨,只能耐着性子陪他一起看星星。 如今这些糗事也能拿出来调侃几句,还不怕人生气。 “这都陈芝麻烂豆子的事情了还拿出来说,不就是几颗星星,谁没瞧见过似的。”若晨对此有些嗤之以鼻,嘲笑起自己来,那是一点也不含糊,“不就是星星?大白天也能看见的!” 若晨说这话,就抬起头来看天,结果脸色一瞬间变了样,干脆利落的收起了鱼竿,去船舱找人,“张大叔,您出来看看,外头的天色有些不对。” 张大叔一听见若晨那么说,连忙跑出去看了看,果不其然,瞧见天边乌云密布的,这是要刮暴风雨,他想也没想的吩咐船上的渔夫们,“趁着暴风雨还没来,快些划船,赶紧的。” 若晨也没有心思继续钓鱼,拉着暗二就过去帮忙,只不过暴风雨过来的速度比他们想象当中的要快,张大叔当机立断让收帆,抛锚,让人躲在船舱里,等这一次的暴风雨过去。因为他们发现的及时,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海上的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危机解除之后,他们就围着若晨开始夸赞起来,说他发现的及时。 “哪里是我的功劳?还不都是张大叔教得好,我恰好记住了而已,刚才也是运气好,抬头看了一眼天罢了。”若晨回忆起来也觉得是心悸有余,海上的暴风雨来的甚是危险,若非张大叔果决,他们这船都不知道要被吹到哪里去。 “这也还是小晨聪明,你瞧瞧我们家大牛,抬头把天给看破了,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说的是说的是。”张大牛随口附和,一点也不介意被亲爹拿来和若晨比较。 “哈哈哈哈哈哈。” 渔民们纷纷的笑了起来,开着船往东南方向去了,那里有一座小岛,是他们今晚的目的地,今晚住宿在海岛上,明天一早往回赶,运气好的话,天黑就能够回到南山镇。 或者看天气的状况,要不要再往远一点的地方去看看,毕竟出来的这些日子,收成也不是太好,大家伙儿的情绪都挺低迷的。 小岛距离此处不算太远,他们把船停靠在岸边,抛下锚,一个个上了船,找地方休息的找地方,找补给的找补给,若晨则是想去周围看看,这里附近有没有鱼,可张大牛却因为刚才那件事情,对若晨非常的崇拜,非要跟着他,“小晨你好厉害,你怎么知道刚才有暴风雨的?” “我都看不出来。” “哪有的事,都是叔伯们有本事。”若晨随意的回应着,可张大牛还是觉得若晨非常的厉害,这会儿就是走哪儿跟哪儿。 非要让若晨也教教他。 若晨无奈极了,“张大叔还是你亲爹呢,你怎么不让张大叔教你?刚才我只是说了一句天色有些不对,张大叔不就明白过来了吗?我根本不知道那是暴风雨。” “你不知道,我爹说的话我都听不懂。”张大牛满不在乎的开口,“还有你认识的那哥们,看起来也挺厉害的,练家子啊?” 若晨含含糊糊的点头,随意的敷衍过去,他不太想让人知道暗二的身份,知道了之后,少不得要问东问西的。 若晨一直都记得自己的职责,开始在小岛附近查看起水流这些来,谁曾想暗二飞快的跑了过来脸色大变,“若晨小公子,有情况。” “怎么了?”若晨疑惑的问道。 “有大型船朝着这边过来了,看起来不像是渔船。”暗二的脸色不太好,若晨问暗二那船是什么模样的,结果暗二越形容,若晨的心就越慌,那哪里是普通的大型船? 那是一艘海盗船,这个时候,海盗船怎么会在这里? “这不是海盗船吗?海盗船怎么会来这里?”张大牛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三人一合计,立马就朝渔船的方向跑过去,结果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张大叔他们显然也遭遇了海盗,正一边慌慌忙忙的招呼着人上船,一边去解开帆,结果手刚刚摸上了绳索,就被海盗一刀穿心。 “爹——” 凄厉的喊声瞬间吸引了海盗的注意力,若晨眼疾手快的捂住张大牛的嘴,躲在了树枝后面,万幸没有被海盗们发现,可张大牛却拳打脚踢的挣扎起来,要跑到亲爹的身边去。 “闭嘴——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你过去能干什么?”若晨凶狠的骂道,如今海盗人多势众,他们跑过去也只是送死罢了,况且他们方才还看见了另一波海盗,这就证明他们跑到海盗窝里来了! “若晨小公子,我们得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方才那一声定然是暴露了,如果海盗要找到我们,只是时间的问题。”暗二当机立断出声。 若晨点了点头,直接打晕张大牛,放到了暗二的背上,海盗人多势众,他们根本就不是对方的对手,暗二就算武功了得也对付不了约摸上百人的海盗,况且……若晨也不想就这么白白跑过去送死。 这里距离南山镇并不远,海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里面肯定大有问题。 “若晨小公子,你想到了什么?”暗二敏锐的问道,“是这些海盗有什么问题吗?” “来的太多了。”若晨喃喃低语,他们来到南山镇三年,不过遭遇了一次海盗,那次是因为海盗声东击西,才会造成损失,海盗们极少袭击南山镇,因为南山镇是侯海宏将军的故乡,没有海盗会来南山镇触霉头,“这里距离南山镇并不远,他们为何会选择在这里?是打算要袭击南山镇?是要和侯将军公开叫板了吗?” 若晨脑子里的信息太多太多,一时之间根本就无法分辨,甚至都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按照方才暗二说的,另一边也有许多的海盗过来,他们是要在这里集合吗?想干什么?集体攻打南山镇? 这么大的动作,西南军没有收到消息吗? “这……王爷此行过来西南,是因为侯将军写密函告知王爷,想要请王爷协助过来剿灭海盗。”暗二冷静的开口,这件事情说是机密其实也不算是机密,只是这个时候,什么有用的线索藏着掖着都不如说出来,毕竟暗二觉得,若晨应该是能想到什么的。 “协助剿灭海盗?侯将军打算对海盗动手了?”若晨心乱如麻,不远处就是那些海盗们搜索他们的动静,若晨知道,方才张大牛那一声“爹”足以让他们警惕,不找到人杀人灭口,是不会罢休的。 他只能观察着海盗们的动静,一点一点的挪动方向,不让人觉察到他们的动作,渐渐的,天色也暗了下来,张大牛也清醒过来,整个人还呆呆傻傻的,显然还没有从打击当中恢复过来,若晨也没有多言什么,任谁遭遇到这种事情,都不会那么快的反应过来。 “小晨,我爹……我爹他……” 张大牛只要一想到方才那一幕,就忍不住的落泪。 可若晨显然要理智的多,“大牛,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海盗会出现在这里是很不对劲的一件事,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把这个消息送回去,不然西南军没有准备,南山镇的百姓们没有准备,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谁都说不好。”若晨认真的开解着张大牛,让他振作起来不要沉浸在悲伤当中,“我知道这对你很残忍,你根本接受不了这件事,我也接受不了,可我们现在根本就没有资格哭。” 张大牛渐渐的把若晨的话听了进去,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眼神坚定的点了点头,“好!你说我们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当务之急我们是要离开这里,渔船上应该还有一条小船,他们杀了船上的人,又要来抓我们几个,所以不一定会守在船边,等到夜深人静,我们去找找小船,能不能离开这里。”若晨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个海岛一共也没有多少大,他们铁了心要找人的话,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他们刚才应该只听到了我的声音,我出去引开他们,你和这位兄弟走。”张大牛认真的建议道,却被若晨给否决了。 “不行,你以为你一个人能拖得了多久,你当海盗也是傻子不成?”若晨根本不会抛下张大牛去当诱饵,他做不出来这种事,只不过他们三个人现在的处境非常的危险,随时都有被发现的可能。 他们躲在树林里,一点一点的挪步,发现海盗船越来越多,难道是要在这里商议什么大事不成? 果不其然,不远处一队人还在搜索他们,就有另一个人跑来了,“你们在这里干啥,大当家说了去集合。” “这不还有几个小鱼小虾没解决干净。”一个男人回应道,“刚才明明听见的,应该是那艘渔船上的,估计是那老头子的崽子,就是这小崽子还挺能跑,没瞧见。” “是什么人?要紧不要紧?你也知道大当家有多看重这次的事情,要是出了纰漏,可有你好果子吃。”来人听到还有人在,显然是很紧张,可说话的那个男人却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多大点事儿?这岛才多大,我带人在搜一圈,就能找到了,你先走吧,等老子把这里的小鱼小虾收拾干净就过去。” 男人嘴里骂骂咧咧的说了几句不干不净的话,暗二也懒得转述,从他们的话语里,若晨听出来了,他们以为只有大牛一个。 这样也有好处,应该会放松警惕。 “他们刚才说大当家找人集合?是要商议什么大事吗?”若晨疑惑的开口,拍了拍暗二和张大牛,“走,跟过去看看。” 张大牛瞪大了眼睛。 就连暗二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你说真的?” “不然呢,难道就这么走了?我们只是跟过去看看,又不是过去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的,如果能发现他们密谋的大事,那就最好。”若晨冷静的开口,毕竟他总觉得这些海盗在这个时候过来,是来者不善。 “好。”暗二也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张大牛就更加没有异议。 三个人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躲得远远的,若晨和张大牛两个,一个书生一个渔户,虽然耳力和目力并不怎么好,好在这海盗头子声音够大,他们能听见,只是听不太真切,很多话都要靠暗二转述。 海盗们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唯有那为首的海盗头子,是一副书生的打扮。 “屠书航怎么来了?” “认识?”暗二下意识的问道。 “听说过他的丰功伟绩,别看他穿的人模狗样的,却是个心狠手辣的,根本就不是个东西。”若晨恨恨的开口,“说是专门喜欢杀小孩子,就如同悦悦那般大的孩子,侯将军的孩子,听说就是死在他的手里。” “屠书航身边的那个人是谁?”暗二忽然开口。 若晨聚精会神的看起来,才发现屠书航的身边还有一个男人,全身被黑色的斗篷遮盖的严严实实的,看不清模样和相貌,他也没有听说过,屠书航的身边有这么一号人物。 “不清楚。”若晨缓缓的摇头。 可张大牛却瞪大了眼睛:“那个人……” “怎么了?你认识?”若晨疑惑的看向张大牛,可他却摇了摇头,仿佛是不敢相信,有些惊讶也有些震惊,可他很快就坚定的开口否决。 “不认识,不可能是那个人的,不可能!” 张大牛非常的笃定。 若晨也来不及去问张大牛什么,通过暗二的转述,才知道这群海盗们在这里集结,打算十天之后攻打南山镇,并且他们还有了一个非常大的目标,就是活捉沈沛。 暗二听到这里差点给气笑了,“想得还挺多。” 可暗二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一件事,西南军里面有叛徒,不然这群海盗是怎么知道王爷在南山镇的? 若晨也知道自己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不如趁着他们在此集会溜之大吉,“走,我们回去。” “好,好……”张大牛恍恍惚惚的,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打击中反应过来,走在路上差点儿掉链子,走的颇为艰难,若晨也没有去催促,他们从原路返回,一路上风平浪静的,他们来到了岸边,发现之前的渔船还在,船边只有零星几个海盗守着,暗二摸了过去,手起刀落,把这些海盗们全部解决了。 只可惜还是棋差一着,让其中一个发了信号弹,船并没有损伤的太过严重。 只不过上头的场景有些触目惊醒的,若晨和暗二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前一刻还在欢声笑语,不过须臾间就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躯体,可笑的是……他们还不能带他们走。 张大牛强忍着悲痛给亲爹和叔叔伯伯们磕了头,若晨和暗二则从船舱里找出了逃生用的小船,就在他们俩想要叫张大牛下来一起把小船推出去的时候,却听到了张大牛激动的声音,“侯将军,侯将军您怎么在这儿?” 若晨的神色一瞬间僵硬住了,这个侯将军,是他想的那个吗? 如果是的话…… 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过来张大牛的用意,当即去拿斧子递给暗二,让他把船底凿空,拿上船舱里的几个凫水袋,一把扯过暗二跳进了深不见底的海水里,“我们走。” 甲板上,张大牛故意发出惊喜非常的声音,就是想让若晨注意到岸边的情况,他虽然不如若晨聪明,却也不是个傻子,在这个满是海盗的地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无论是怎么回事,总之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他叫破了那个人的名字。 幸好,海盗们只知道他一个人的存在。 幸好,若晨那么聪明,他一定可以把这个消息给带到的。 张大牛震惊的看着侯海宏,似乎是不敢相信,刚才在那边看到那个黑色身影的时候,他就有些神情恍惚,只觉得人影很熟悉,这才恍恍惚惚的,只是没有想到,真的会是那个人。 张大牛叫破侯海宏名字的一瞬间,就被飞过来的箭矢扎成了个刺猬。 他站不住的跪倒在了甲板上……透过那残破的船舷,看向侯海宏,“侯将军?您是来,救我的吗?” 甲板上,张大牛还在苦苦的看着侯海宏,那双眼睛里满是希冀,仿佛是期待着侯海宏,又仿佛是不敢相信。 屠书航勾了勾唇,笑眯眯的看向侯海宏,“侯兄,你这贤名,可是不减当年啊。” 侯海宏却面无表情的看着中箭倒地的张大牛,随口敷衍道,“是啊,我是来救你的。” 张大牛却轻轻的笑了起来,拿出怀里的火折子,点燃了船上的酒,他看着侯海宏,眼里是复杂不明的情绪,他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聪明的人,他爹一直都说,如果他能够聪明一点就好了,他爹是南山镇最厉害的渔民,捕鱼水平一流,看天象也是信手捏来。 明明那些看家本领手把手教了他那么多年,都不如若晨随便学的。 可就算他张大牛再傻,再笨,也知道他心目中的那个英雄,是不会和海盗一起为伍的,也不会和海盗站在一起,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若晨一定会把这个伪君子的消息,带回到南山镇的,而他,就会和叔伯们,还有他爹,一起长眠在海底。 他们南山镇的渔民,生于海,长于海,葬于海。 海神会保佑他们的,海神也一定会,保佑若晨的。 张大牛趴在他爹的身边,牵起了他爹的手,僵硬,冰冷,可他却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具身躯上面传出来的温度,他想,他爹一定也会为他骄傲一次的。 张大牛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坠入了永恒的黑暗当中,任由熊熊大火,把一切都焚烧殆尽…… 屠书航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无趣的紧,他嫌弃的拍了拍火焰燃烧带起的灰烬来,厌恶道,“真是晦气。” “嫌晦气,就别跟来。”侯海宏冷冷的开口。 屠书航却显得没心没肺极了,勾勾搭搭的搭上了侯海宏的肩膀,“别啊,这么凶干什么?我当年要知道,我们俩能关系这么好,也不至于对你老娘和老婆孩子动手。” “兄弟,对不住啊。”屠书航笑嘻嘻的开口,明摆着哪壶不开提哪壶,侯海宏看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恨不得把屠书航的手给剁了,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的自己只能忍耐着。 侯海宏冷冷的喝道,“闭嘴。” 屠书航却依旧是笑,“知道知道,这话你不爱听,可我们当海盗的吧,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我那老子,那就根本不是个东西,把我卖给了我现在的爹,不过这样也好,要他不卖,我现在也不能过这样的日子,还有我那婆娘,前两年跟我一个手下跑了,你说女人这东西,有个啥用?” 屠书航又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堆话,可侯海宏却根本懒得听,他看着这炽热的火焰,把这艘渔船,连同那些渔民们的尸体一起焚烧,烧成了粉末,烧成了灰烬,看见了船舷和甲板被烧空,露出了底下一大片的空洞来…… 他觉得有些疑惑,却什么都没有说。 侯海宏没有再看下去,冷声道,“你要是愿意看,就接着看,我先走了。” “行啊,慢走啊。”屠书航在他身后吊儿郎当的开口,等到侯海宏走远了,才轻嗤一声,“假清高什么?” “老大,这姓侯的说的话,可信吗?” “怎么不可信了?侯海宏如今可不会再为了南山镇那群贱民拼命了。”屠书航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指着侯海宏离去的方向和属下们开玩笑,“所以说啊,这当将军,哪有当海盗来的逍遥快活,身家性命都赔进去咯,到头来啊,什么都没得到。” 海盗们嘻嘻哈哈的笑着,全部都在嘲笑侯海宏痴傻的。 屠书航见这边也没有什么热闹可以看,就带着手下们走了,暗二直到上头再也没有了动静,才带着若晨浮出水面,两个人手里的凫水袋已经用尽,脸憋成了青紫色。 一浮出水面,就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若晨小公子,我们现在怎么办?” “回去。”若晨扯过一块还没有烧完的浮木塞到暗二的手里面,“必须回去,侯海宏现在的身份还没有暴露,他只需要和海盗们核实一共杀了几个人,回去南山镇找人打听一番,就能知道有没有漏网之鱼。” “我们现在必须走,就算在大海中飘,也总好比在这座海岛上等死来得好,况且……他们说十天之后要攻打南山镇,要是王爷听信了他的谗言和他合作,那后果不堪设想。”若晨简直不敢想下去,他没有再回头去看那艘残破不堪的渔船。 带着暗二一起,一头扎进了深不见底的海水里头。 他们俩凭着一股韧劲,在海里面挣扎,扑腾,漫无边际的海水,几乎要把他们俩吞没,夜晚冰冷,白日炽热,海水咸涩根本解不了渴,若晨就用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手掌,喝了自己的血,也不厚此薄彼,还分了一些给暗二。 “若晨小公子……” “不要浪费。”若晨冷静的开口,“你也别着急划你的手,等我们再撑不下去的时候,你再放血。” 暗二:“……” 明明是生死危机的关头,他却不知为何被若晨搞得有些哭笑不得。 “我不过一个读书的,你是习武之人,活下去的希望比我大,我们俩要是都死了,之后死的人只会更多。”若晨看了看天上的毒日头,只觉得心里生出了诸多的绝望来,在这茫茫大海上漫无目的的飘荡着,当真是太过煎熬,好在还有暗二在,不然他一个人早就撑不下去了。 “如果我坚持不下去,你就别管我了。”若晨宛如交代后事一般的交代着暗二。 若晨想说的话还有很多,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姊和悦悦,可是若晨知道,就算他不说,秦王殿下也会好好的照顾他们俩的。 “王爷交代给属下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你的安全,若你死了,我也活不了。”暗二白着一张脸冷声回答。 若晨却轻轻的笑了起来,“按照你这意思,就是为了你,我也得好好活着?” 暗二再没说话,可看他的意思大概就是这样。 若晨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伤口,让自己清醒过来,同时脑子里在思考着侯海宏是叛徒,还是间谍,只是当间谍,需要他一个西南军的将军来吗? 无论若晨怎么想,都觉得侯海宏是间谍的可能性更大。 他咬咬牙,只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去。 不然,张大叔他们,就都白死了,还有大牛,那个最后出声提醒他的大牛,他总说自己笨,自己傻,可若晨知道,他不笨也不傻,最后的最后不也用最巧妙的方法提醒他了吗? 若晨怎么能够辜负大牛? 就在若晨想入非非的时候,暗二却发现了海面上来了一艘渔船,他连忙扯了扯若晨,让他去看。 若晨定睛一看,立马开始呼救。 等他们俩终于上了船,仰躺在甲板上的时候,若晨才感觉到自己真的活过来了。 此时此刻,距离他们听到那个秘密已经过去了五天。 “李叔,赶紧回去,我们碰上海盗了,张大叔他们全被海盗杀了!”若晨只说是海盗,绝口不提侯海宏。 一来是因为这件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二来是因为南山镇的百姓们对侯海宏盲目的崇拜,他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此时一切的细节仿佛都拼凑上了,大牛当时会神情恍惚,大概也是因为认出了侯海宏来? 被若晨称之为李叔的人一听这话,哪里还顾得上捕鱼,立马开船往回赶,还有几个渔民则是让若晨和暗二休息休息,等到了地方在喊他们。 若晨礼貌的谢过,趁人出去之后,却把暗二拉到一旁小声的同他耳语,“我们俩千万不能睡着了。” “在见到王爷之前,千万不能,睡着。”若晨狠狠的咬了咬口中细嫩的软肉,让疼痛刺激着自己的清醒。 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睡过去! 75. 抉择【三合一】 侯海宏宛如一条吐出蛇…… 若晨和暗二被人搀扶着送回家的时候, 若冉正在铺子里整理珠子,听到消息后也没顾得上铺子, 就急匆匆的跑回家去了。 一进屋才发现家里围满了人,一窝蜂的挤在堂前问东问西的,若冉根本就挤不进去。 周围的邻居们都非常的着急,毕竟若晨和张大叔他们一起出海,可只有他们俩回来了。 “小晨,这是咋回事?咋只有你……你们俩回来了?我家老张呢?还有大牛呢?”邻居张婶听到消息之后立马跑到了若冉家里来, 追着若晨问东问西的。 围着若晨的人见是张婶过来了,给她让了条道儿,这才让张婶挤到了若晨面前。 张婶已经听说了海盗的事情, 只不过想要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才会追到若冉家里来。 若晨和暗二的脸色都非常的糟糕,嘴唇皲裂, 神色萎靡,喘气喘的十分艰难,张婶看他这样着实有些于心不忍,只是心中实在是难受……迫切的想要知道丈夫孩子的情况, “小晨, 你跟婶子说说, 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若晨记忆中的张婶, 一直都是个风风火火的女人, 会在张大叔喝酒的时候数落他, 会在大牛挨张大叔打的时候护着他, 因为若晨和大牛关系好,张婶顺带着对他也颇为照顾。 如今张婶的脸上却是从未有过的愁苦,若晨看着张婶强撑着身子跪在了她的面前, “婶子……对不起,我们遇上了海盗,张大叔和叔伯们,都被海盗杀了……本来大牛是跟我们在一起的,本来大牛还活着的,可是大牛为了护着我……” 后面的话不用若晨说,大家伙儿也知道了,张婶其实早在看到若晨的时候,就知道丈夫和儿子凶多吉少,只不过心里还抱有着一丝希望,这会儿一丝希望也没了,眼泪不住的落下,却还是一边强忍着心痛,一边把若晨搀起来,“快些起来,这又不是你的错。” “可是……”若晨的心里本就不好受,如今听见张婶的话,更是悲从中来,咬了咬牙,眼泪瞬间从眼眶里滚落下来,明明他们只差一点点了,如果他们能够再小心一点,能够再谨慎一点,是不是大牛就不会死了? “这都是海盗的错,跟你有什么关系……”张大婶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劝若晨起来,只可惜她自己哭的神情恍惚,也没有什么力气去搀扶若晨,便让边上的人把若晨扶起来。 “小晨你快些起来……” “遇到海盗是谁都没想到的事情……” 张婶亲自给若晨擦了擦眼泪,“大牛要是知道你还活着,肯定也高兴。” 若晨听到这句话,情绪更是绷不住了,他狠狠的擦了一把眼泪,告诉张婶大牛亲自点燃了渔船,把张大叔他们的尸体和渔船一同焚烧了,张婶听完之后也没有多言什么,她有很多的话想问,可她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他们出海遇到了海盗,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旁边有人七嘴八舌的问,这些事情侯将军知道了没有。 出海会有风险,他们其实都清楚,可他们更大的威胁是海盗,所以……比起哀伤,他们更关心的是其他的事情。 有人去给侯海宏报了信,张大婶和家里人则要赶着回去给丈夫儿子设灵堂,一起出去的都是亲戚们,她还得去和妯娌们商量,这丧事是一块儿办,还是分开办。 若晨被人围着,若冉一时之间都挤不进去,好不容易等人群散了一些,她才挤了进去,抓着若晨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若晨摇了摇头,“阿姊,别担心……我没事。” 比起张大叔和大牛来,若晨觉得自己还能活着见到姐姐,已经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只是现在不是和姐姐叙话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若晨着急的看向她身后,却没有看到沈沛的身影。 若晨心中着急,可如今人多眼杂,许多事情都不能多说。 若冉看出若晨有话要对她说,便挨个的劝着那些热心肠的邻居们回去,等到人终于走散了,若晨才着急的问她,“阿姊,王爷在哪里?” 若冉一愣,飞快的回应道,“王爷如今应当是在客栈同侯将军商议作战的细节,王爷说侯将军想到了法子要对付海盗,要同他一起合作,将海盗一举歼灭。” “阿姊,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同王爷说,你能不能去把王爷请过来?”若晨神色焦急,死死的抓住若冉的手,若冉看到他这幅着急的模样什么也没有多问,立刻就答应下来。 刚想要出去找人,就被暗二给拦住了,“若冉姑娘放心……暗一已经去找王爷了。” 若冉疑惑的看向暗二,暗二不大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王爷怕你有危险……所以派了暗卫护着你周全。” 若冉不再言语,既然已经有人去请沈沛了,她也不需要再去,看到若晨和暗二的情况,知道他们俩是在海里暴晒太久脱水导致的,便去厨房兑了些盐水和糖水来,让他们慢慢的喝下。 若晨和暗二其实已经比一开始好很多,只不过怕被镇上的百姓们直接带他们去见侯海宏,一直强撑着没有睡,这才脸色这般难看,这糖水和盐水在船上已经喝过,如今又要被若冉灌一次,心中着实有些不情愿,“阿姊……” “你也不想等会儿王爷问你话的时候,说一句喘三次吧。”若冉一句话,堵了若晨所有的推脱。 等终于喝完这些,若晨终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悦,悦悦呢?” “王爷带走了。”若冉最近轻松的很,白日里孩子不需要她带,晚上的时候,也不需要她哄睡。 若晨:“……” 他不过是出了一趟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若晨想入非非的时候,沈沛终于抱着悦悦回来了,一进屋,悦悦就看到了阔别已久的舅舅,闹着要从沈沛的怀里下去,迈着小小的步伐跑到若晨的身边,伸着小胳膊冲着他叫嚷,“抱,抱抱。” 悦悦也不会说别的话,翻来覆去就是那么一句,有时候沈沛和若冉想逗她说些别的,她根本什么都不愿意说。 对此他们俩也没有什么意见,毕竟能发声儿,能说话,这就是一件好事,证明悦悦并不是个哑巴,旁的话,慢慢的教就是了,并不着急。 只是可怜了若晨,打击和惊喜一波接着一波,都不知道是要先惊讶还是先高兴,只能傻愣愣的看向若冉,“阿姊,悦悦她会说话了?” 若冉点了点头,“前几天的事情,不过只会说这么一句,而且还是看人的。” 遇上陌生人,或者是她不喜欢的人,悦悦依旧什么话都不会说,非常的倔强,沈沛说她这是随了娘的。 若冉根本就懒得搭理他。 “悦悦,过来。”沈沛蹲下·身子去喊悦悦,以往这个时候,悦悦都会兴高采烈的跑过去,可今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若晨在的缘故,悦悦只当没看见。 沈沛蹲的腿都快发麻了,也没见小丫头怜惜他一点,只能讪讪的自己站起来,气哼哼的抱怨小丫头过河拆桥,可眉宇间的疼惜与爱护,就算是个傻子都能看的出来。 若晨呆愣愣的看着沈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秦王殿下这是…… 真的接受悦悦了? 就算他以为,悦悦是阿姊和旁人的孩子?也能够心无芥蒂的接受吗? 可若晨如今去没有再去纠结这些事,反而是一脸认真的看向沈沛,“王爷,草民有话要和您说,草民这一次出海不仅仅遇上了海盗,还遇上了侯海宏,他和海盗屠书航在一起。” “你说什么?”沈沛的脸色一瞬间变了起来,“你在什么地方遇到侯海宏的?把话说清楚。” 若晨刚想要开口,沈沛便吩咐暗一守好院子开始戒备,让暗三去客栈把云静竹等人喊过来,等到所有人齐聚一堂,才让若晨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在听见侯海宏和屠书航称兄道弟的时候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非常难看,“什么?” “啥,还有这种事?称兄道弟?不是说他们俩有血海深仇吗?” “侯海宏是怎么回事,也没说过啊。” “王爷,您听侯海宏提起过这些事吗?”云静竹忽然问道,这些日子商议作战方案的时候她也参与其中,侯海宏提出的计划,设想,和后果,都清晰明白的摆在眼前,他的眼里有梦想,有希望,还有一份为国为民的赤诚,就如同……苏元帅和尹夫人一样。 如今忽然听闻到这个消息,他们都有些接受不了,便开始追问起沈沛来。 “没有。”沈沛脸色难看的回应道,“侯海宏只说自己和屠书航有血海深仇,要亲手杀了他为自己的母亲和妻儿报仇,从未提过有什么额外的计划。” “这……侯海宏到底想做什么?他的目标难道是您吗?”云静竹只觉得难以相信,血海深仇,也是可以说放下就放下的?称兄道弟? “不清楚。”沈沛冷淡回应,活捉他?这也许是欲盖弥彰也许是真实的目的,可这一切目前都已经不重要了,距离若晨听到这个消息到如今,已经过去了整整六日,若海盗说的十日之后进攻不是假话,那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过是三四日。 根本就来不及去查探真相。 “王爷,可否要去试探侯海宏一番?”将士中有人忽然问道。 沈沛却只是轻轻的嗤笑一声,一共就这么三四日的功夫,试探?便是试探出来了又有什么用? 他原本以为海盗不会那么快过来,所以给京中去了信,皇兄便是物色到了合适的人选,也没能那么快的动身过来。 如今当真是骑虎难下。 “若晨,暗二,把你们听到的话再复述一遍,一个字都不许遗漏。”沈沛脸色凝重的开口,若晨和暗二也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根本就不敢有任何的松懈。 他们当时躲在水里,岸边闹哄哄的,侯海宏说了什么,其实根本就没有听清楚,只不过屠书航的话,他们倒是听得非常清楚。 屠书航说那些,很明显就是为了恶心侯海宏的,故意说给他听的。 “屠书航说,侯海宏再也不会为了南山镇的那些贱民……拼命了?”沈沛的脑子里一直回响着这句话,只觉得有些莫名,“屠书航为什么那么笃定?难道不怕侯海宏故意诓骗他的?” 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谁给的? 沈沛烦躁的敲着桌子,眉宇间的戾气越来越重,若冉适时的端上来了一杯茶,沈沛看到那杯茶微微一愣,抬起头看向若冉,下意识的开口解释,“本王没想发脾气。” 屋子里的西北军和暗卫们,只觉得没眼看。 若冉却出声提醒沈沛,“王爷……四日之后是七月廿六,这一日是侯将军孩子的祭日。” “什么?”沈沛还真不知道这件事,他疑惑的看向若冉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隔壁铺子的大婶说的。”若冉认真道,她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铺子里,隔壁大婶总是会过来找她说话,说起七月廿六的时候,总是有些语焉不详,说这不是个好日子,后来若冉才知道,这一日是侯将军孩子的祭日。 “她说这一天不是什么好日子,说起这话的时候脸色有些怪异,我只是留了心,却没有仔细的去追问过。”若冉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了沈沛,她原本也就不是喜欢闲话家常的人,只不过旁人同她说话,她都会很好的当一个聆听者。 “这一日进攻,是侯海宏定的还是海盗定的?”沈沛只觉得自己脑子里的乱麻越来越多,越来越烦杂,一时之间愁绪万千。 “王爷,如果这日子是侯海宏定的……屠书航又说,侯海宏不会再为了南山镇的百姓们拼命,是否这其中另有隐情?”云静竹忽然开口道。 毕竟这日子太过于特殊。 “云静竹,你亲自带人去查侯海宏孩子的死因,不管查到什么都来报,小心行事,莫要引发民怨。”沈沛把事情交代下去,心中暗恨不已,事到如今他们还只能如此畏首畏尾的,当真是让人恼恨。 可沈沛知道他们一丁点儿法子都没有,侯海宏在西南这边,影响太大太大。 云静竹带着人匆匆离去,屋子里的气氛又变得诡异起来,沈沛一脸阴沉的盯着某处,什么话都没有说,屋子里其他人也不敢多言什么,暗一他们几个倒是非常有经验,齐刷刷的看着若冉,惹得西北军的将士们也有样学样,一起眼巴巴的看着若冉。 若冉:“……” 看着她能有什么用? “王爷,小晨遇到海盗大难不死回来这件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的,如今侯海宏自然也收到了消息,想要隐瞒,怕是隐瞒不住的。”若冉有些忧心的开口。 沈沛冷静的点了点头,侯海宏只要稍稍一打听,就能够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们就算想要隐瞒,也隐瞒不了多久,况且若晨的身份也不是什么秘密,侯海宏只要脑子不蠢,就不会发现不了,“若晨,本王派人送你去北漠可好?” 若晨愣了愣,没想到沈沛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些来,他缓缓的摇了摇头,“如此紧要关头,王爷就不必为了我多费心思,不必分出人手特意送我去北漠,不过这几日的光景,何必浪费时间。就算侯海宏知道我是漏网之鱼,总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做什么,况且关键的时候,我也能当人证,指证侯海宏。” 也许并不会有百姓相信,但是这种时候,若晨是不可能离开的。 “也好。”沈沛随意的点头,没有过多的去关注什么,快速的下了几道命令,同时自己也站起身,整了整衣衫。 冷声道:“本王出去一趟。” “王爷是打算直接去找侯海宏问清楚吗?”若冉下意识的问出声来,这话说出来之后,她才觉得是自己太过僭越。 可沈沛却是一点儿也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很是怀念,“这么多年,最了解本王的,果然也只有阿冉。” 沈沛的确是这个想法,他如今已经没有什么时间再一点一点的去调查,还不如直接去问个清楚明白。 也好有应对之法。 “可是……” 若冉还在担心,沈沛却对着她轻轻的笑了笑,“不要担心,若侯海宏的目的真的是我,那他一定不会现在对我做什么,他只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活捉我,来达成他自己的目的。” 若冉却依旧忧心不已,沈沛无奈极了,他以为有朝一日若冉那么担心他,他一定会高兴的,可当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沈沛才发现,他是一点儿也舍不得若冉为此忧心,“不过一个侯海宏罢了,难不成我还对付不了吗?好好的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悦悦。” 沈沛走了,和他一同过来的西北军也走了,若冉呆呆的看着门外,心中的不舍似乎越来越深,若晨看着若冉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阿姊……你和王爷……你们俩?这是……” 和好了? 若晨很想问,你们如今到底是什么状况,可如今山雨欲来,问这些似乎有些不太合适,可若是不问出来,又觉得心里堵得慌。 “我们什么也没有。”若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亦不知是释然还是惆怅,他们的关系,好像是变了,又好像是没有变。 沈沛很努力的在改变自己接受悦悦,也真正的做到了,可他们之间的问题,其实一直都在。 若冉也不愿意再去多想什么,“小晨,不要问了。” 若晨每多问一句,若冉的心就会愈发的痛一份,如今的美好,就像是镜花水月一般,动不了,碰不得,只要一碰,就是一场空。 若冉知道沈沛想要什么,他想要彼此重新开始,可是若冉真的没有办法和沈沛重新开始,理智在提醒着若冉,他们不应该这样下去,可感情总是那么的不讲道理,会生出贪心,会生出妄念。 每当若冉看见沈沛和悦悦在一起的时候,她都不忍心破坏,他们就好像是一对寻常的父女一般。 而他们三人在一起的时候,就好似普通的一家三口一样。 这是若冉从不敢奢望的事情。 若晨见若冉的脸色不好,也没有在追问下去,若晨把悦悦交给若冉之后,就和暗二一起回去休息了,接连几日没有睡好,如今他们的使命也已经完成,在这么继续熬下去,除了把自己给熬死,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 西南军军营,侯海宏比沈沛先一步知道了那艘渔船上还有幸存的渔民,事实上,当时在瞧见船舱底部的大洞时,他就心有所感,果然……还是有漏网之鱼啊。 可侯海宏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横竖不过就这么几天的光景。 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侯海宏完全不慌,就算知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给沈沛,却依旧跟个没事人一样,接到报信百姓的消息,还耐着性子把人给安慰了一番,紧接着召集西南军的将士们,开始商讨对付海盗的计划,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 任谁都看不出来,侯海宏是一个道貌盎然的伪君子,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切其实都是假的,只不过是他伪装的而已。 侯海宏耐心的安慰着百姓们,着急的制定着计划,愁眉不展的看着海图,所有人见到侯海宏,也只会说上一句他心系百姓。 直到,沈沛过来了。 侯海宏紧皱的眉头松快了一些,“快把秦王殿下请进来,也许王爷有更好的办法也说不定。” 侯海宏知道那幸存的两个渔民是什么身份,沈沛调查侯海宏,侯海宏也不会坐以待毙,当将军这么多年,自然也有自己的手段,早就把若冉和若晨的身份搞得一清二楚,至于沈沛的那些风流韵事,侯海宏倒是没有兴趣知道的。 可他却不知道如今沈沛过来,到底是为何。 范勇亲自出去把沈沛请了进来,一边走还一边和沈沛说话,“王爷您来的正好,我们将军本来还说让微臣去请您过来,有渔民来报,在距离南山镇不过一日的海域,发现海盗的踪迹了。” 沈沛冷着脸没说话,当真是有些佩服侯海宏的城府,都到了这份上了,居然还能这么老神在在的? 是问心无愧?还是有恃无恐? “你们将军在什么地方?”沈沛没工夫和范勇寒暄,只想快些见到侯海宏。 范勇这些日子和沈沛一起商议作战计划,对沈沛也渐渐的改观,如今大家都是要合作的关系,沈沛客客气气的,范勇自然也是恭恭敬敬的,“在书房,大家都在书房商议事情,您这边请。” 沈沛微微颔首,未曾给范勇脸色看。 若晨和暗二都说,只看到了侯海宏一人,那……这也许就是侯海宏自发的行为? 可说这些都仅仅只是沈沛的猜测,真相到底如何,还是要问侯海宏才能够知道。 两人快速的穿梭在西南军的军营里,每一个见到沈沛的人都会恭恭敬敬的行礼,这边是沈沛这些日子在西南军中努力的成果。 沈沛和范勇一起出现在侯海宏书房的时候,果不其然瞧见了许多西南军的将士们在此处,一个个义愤填膺,讨论的热火朝天的。 侯海宏坐在正中央,脸上的忧愁和愤怒不像是作假,可沈沛的心,却沉的愈发厉害了。 众人见沈沛过来,纷纷站起身来行礼。 沈沛随意的点了点头,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你们先出去,本王有点事,要单独和你们将军好好的聊一聊。” 侯海宏一听这话,瞬间明白了一大半,秦王殿下这是按捺不住,亲自过来问了? 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呢? 他还以为,沈沛会更加的……沉得住气呢。 “你们先出去吧,想来秦王殿下是有要事要同本将商议。”侯海宏的眉头皱的死紧,仿佛真的是有什么天大的消息要同沈沛商议一般。 等到西南军的将士们三三两两的全部都离开了,沈沛才终于开了口,“今天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侯海宏却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道,“每日都会发生许许多多的事情,恕微臣愚钝,不知秦王殿下说的是什么事。” 沈沛看着侯海宏冷笑连连,也不和他兜圈子,只问渔民发现海盗这件事情,他可知情。 侯海宏倒是完全没有想过要隐瞒什么,轻轻的点了点头,看向了桌上的海图,“这件事微臣的确是知晓的,王爷您瞧,海图还在桌上摊着,微臣也在为这件事情神伤不已。” 沈沛当真是要被侯海宏给气笑了,不知是要夸他临危不惧,还是要感慨他冷血无情,“那你知不知道,那渔民除了遇见海盗,还遇见了谁?” 沈沛压抑着怒火,可侯海宏却是一点儿也不慌乱,开始装傻,“微臣愚钝,不知那渔民还遇见了谁?” 沈沛狠狠的瞪着侯海宏,仿佛所有的耐心,都要被侯海宏一点一点的消耗殆尽,他拼命扼制住自己的怒意,从齿缝里挤出他的名字,“侯、海、宏!” “微臣在。”侯海宏疑惑不解,似乎是不知道沈沛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他不慌不忙道,“秦王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发那么大的脾气?不过是区区海盗罢了,掀不起什么风浪来的。” “呵。” 几次三番下来,沈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侯海宏就是故意在这里东拉西扯的,说不是故意的,都说不过去,沈沛也不想和他再这么废话下去,“你和屠书航,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侯海宏原本以为沈沛还会再多问几句,没想到果真是沉不住气,可他也不恼,见到沈沛如此气急败坏的模样,也觉得挺有趣,饶有兴味的开口,“秦王殿下说的什么话,微臣都有些听不明白。” 沈沛的手指捏的咯咯作响,恨不得就这么直接掐死侯海宏,可他知道根本不能这么做,“本王问你,你当真是投靠了海盗吗?” 侯海宏轻嗤一声,像是觉得这问题问的颇为无趣,又像是觉得沈沛这模样十分有趣。 回答的棱模两可,“若微臣说不是,秦王殿下您相信吗?” 沈沛没有说话,从侯海宏的种种表现上来看,他是没有办法值得信任的,沈沛只是冷漠的开口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和屠书航不是有血海深仇吗?你居然能去投靠屠书航?” “王爷,有血海深仇,不代表不能合作啊。”侯海宏看着沈沛,眼里有着沈沛看不懂的情绪。 沈沛曾经近距离的观察过侯海宏,他给人的感觉永远都是儒雅中带着一丝沧桑,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显得狰狞,可怖,又疯狂。像是把所有的伪装尽数的剥离,如今呈现在他面前的,才是最真实的侯海宏。 原来这个人,一直都在伪装? “就像我和您一样啊……互相提防,互相看不上,却不代表,不能合作啊。”侯海宏看着沈沛冷笑连连,心中涌现出一股报复的快感。 “你!”沈沛死死的盯着侯海宏,“你是想要算计本王?” 侯海宏嗤笑一声,像是在笑沈沛的自视甚高,“您也太瞧得上您自己了……算计您?有这个必要吗?” 沈沛沉默下来,侯海宏的确是没有必要算计他的,那么,侯海宏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王爷,世人都说您天赋异禀,是个天生的将领,想来能被苏穆这般称赞的您,一定不是个蠢人,您猜猜看,微臣到底想要做什么?”侯海宏轻声的询问,像是在闲话家常一般。 如今被沈沛戳穿,侯海宏连东拉西扯都省下了,伪装都已经不屑。 沈沛心中有了想法,可他却有些不敢相信,只是这个想法越来越清晰,让他不得不正视,“你孩子的死,和南山镇的百姓们有关系?你想替你孩子报仇,你想拉着所有的百姓一起陪葬?!” 侯海宏听到这里,微微的勾了勾唇赞叹的拍了拍手,“秦王殿下果然是个聪明人啊,这都能猜得到。” 沈沛气的浑身都在颤抖,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侯海宏居然会做出这种事,居然为了一己私欲,居然和海盗合作? “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些什么?!那些百姓们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般怨恨他们,恨不得玉石俱焚?”沈沛咬牙切齿的质问。 可侯海宏却只是笑,并没有回答沈沛的话,那些百姓们到底做了什么?就是他们什么都没做,才会导致他孩子的死去,就是因为他们什么都没做! 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侯海宏永远都记得自己的孩子,被海盗绑在废弃船上的事情,也永远都记得,十几个大人,在没有任何海盗威胁,没有任何阻碍的情况下,畏惧不前的模样。 那畏惧的模样和神情,永远都印刻在侯海宏的脑海里,明明,什么阻碍都没有,明明一个海盗都没有…… 明明他们,只需要过去,把孩子抱过来就好。 只是那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一共十几个大人,只要任何一个人有勇气,去把孩子抱回来就好。 可他们谁都没有动作,谁都没有…… 是被海盗们吓破胆了吗?还是怕海盗们事后报复? 他们原来,从来都不相信他啊…… 不相信他,其实是可以赶走海盗的,不相信他,其实是可以保护他们安全的。 原来内心的恐惧放大到一定的程度,真的可以让人这么畏惧啊? 无论事情过去了多少年,侯海宏只要一想到当初的那一幕,依旧是无法接受的,他甚至在想。 自己那些年的坚持。 到底有什么意义啊? “玉石俱焚吗?”侯海宏轻轻的笑了起来,笑的悲伤,笑的茫然,可他的眼神很快就坚定起来,他看着沈沛轻声的问道,“王爷如今知道了一切,是要怎么办?把微臣给杀了?” 沈沛没有出声。 侯海宏看他这般模样,笑的愈发大声起来,“原来,秦王殿下也会有这般投鼠忌器的时候啊?当真是……难办的很啊。” 侯海宏如今有恃无恐,就是料定沈沛无法对他做什么。 这才会毫无顾忌的,把所有的计划全盘托出,他就像是一个疯子,可他又不像是个完全的疯子,因为侯海宏所有的部署都是真的,他是真的想消灭海盗,也是真的,想要拉着所有人陪葬。 沈沛如今恨不得直接宰了侯海宏,可他知道自己根本就不能轻举妄动,侯海宏在西南军的地位举足轻重,如今大战在即,战事一触即发,他若是动了侯海宏,西南军军心涣散,莫说要驱逐海盗,便是自己就先把自己给玩死了。 西北军和西南军原本就水火不容,因为有沈沛和侯海宏在,才能保持住一个微妙的平衡,沈沛如今没有任何证据,若晨的证词并不能把侯海宏拉下马,反而会使得军心浮动。 侯海宏能隐藏多年不被人发现,定然是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如今,侯海宏便是明明白白的告诉沈沛,他在算计他。 可是沈沛就算知道这一切,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全盘接收。 不仅动不了侯海宏,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为非作歹。 沈沛能够想到的事情,侯海宏自然也是可以想到的,所以他有恃无恐,所以他嚣张跋扈,侯海宏看着沈沛阴恻恻的笑起来,宛如一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蛇,“秦王殿下,您打算?怎么选呢?是要顾着您自己的性命,还是要保护那帮百姓们的性命呢?” 76. 悦悦不见了?! 沈沛曾经说过,要将孩…… 沈沛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西南军军营的, 他整个人有些失魂落魄的,侯海宏说的话悉数在他脑海里回响。 侯海宏当真是有恃无恐, 他算准了沈沛不敢轻举妄动,也算准了沈沛不会置之不理。 所以,给了沈沛选择,问他要怎么选? 呵……怎么选? 沈沛还能怎么选? 他恍恍惚惚的走到了若冉家里,发现暗一还是尽职尽责的守在外头,沈沛冲着暗一点了点头, 让他和俞长胜一起去调查,“这里有本王在。” 暗一领命离去,沈沛轻轻的敲了敲门, 才发现门根本就没有锁,他缓缓的把门推开,见到若冉一直坐在院子里。 沈沛扯了扯唇角, 浅浅的露出一个笑容来,“你是在等我吗?” 若冉点了点头,她听沈沛的话,没有再去铺子, 只是带着悦悦留在家里, 暗二和若晨虚弱极了, 她便让他们俩去休息, 至于悦悦……若冉因为实在是没有心思好好的陪她玩, 便把孩子给哄睡了, 放在屋子里睡觉。 如今若冉看见沈沛回来, 才松了一口气,可她很快就发现沈沛的脸色有些奇怪,遂而担心的迎了上去,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沈沛看向若冉,他其实有许许多多的话要对若冉说,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他思索再三,还是摇了摇头,“阿冉……我有一点…难受,你能不能让我抱抱?” 沈沛说完也不等若冉拒绝,就把她整个儿圈在怀里,若冉只觉得有些诧异,毕竟这些日子以来,沈沛从未做出过什么别的举动来……即便是雷雨的那天晚上,沈沛也是和她保持着距离的。 如今……这是怎么了? 事实上,自从他们重逢之后,沈沛就再也没有对她说过难受这样的话。 若冉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中,小心翼翼的抚上了沈沛的肩膀,轻轻的拍了拍,似安抚,似回应,“王爷,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沈沛却不说话,只是埋首若冉颈侧,均匀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明明是非常暧·昧的举动,可若冉的心却无端端的往下沉,她只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悲伤,让她心生不安,若冉轻声的问道:“王爷……侯将军,是叛徒吗?” 沈沛还是没有说话,可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他其实很清楚,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办法瞒住若冉的,她看事情永远都是那么透彻,可正因为如此,沈沛才不知道要怎么和若冉说自己的打算。 侯海宏给了沈沛两个选择,可沈沛只会选一个,为了保全自己而弃所有的百姓于不顾,是他根本办不到的事情。 沈沛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有了决断,他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 他把暗一支开,就是为了和若冉告别的。 可是那些话,他如何说得出口? 沈沛摸了摸若冉的头发,轻轻的挑起了一缕,答非所问,“阿冉……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原谅我?” 如果还没有想好的话,就永远不要原谅了。 沈沛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轮到若冉不说话了,原谅吗? 其实何谈什么原谅不原谅?沈沛也没有做错什么不是吗……他们只是身份有难以逾越的沟壑,有跨越不过去的天堑。 和他们之间的情谊,又有什么关系?于感情上,沈沛从未对不起她。 “等您打赢了胜仗,我再告诉您,好不好?” 沈沛听到这句话,轻轻的笑了起来,他想问问若冉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又觉得这些话说出来并没有什么必要,他们彼此心中清楚就好。 就在沈沛想说点别的话的时候,悦悦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沈沛和若冉都惊讶极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下来的。 沈沛仿佛所有的思绪都被悦悦吸引住了,他把悦悦抱起来,举的高高的,问她是怎么跑下来的。 若冉知道沈沛这是对有些话避而不谈,并不想告诉她。 她亦没有去追问,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们俩,她多么想时间就这么定格。 这样的时候多一分,若冉也不知道,是她日后的回忆多一分,还是心痛多一分,可她的理智早已被情感渐渐的撕扯,渐渐的快要溃不成军。 没过多久,俞长胜和云静竹也回来了,似乎是有要事要禀告,若冉本想要把悦悦抱走的,可沈沛却并不怎么在意,坚持把悦悦带在身边,“她这么乖,又不会吵。” 若冉见沈沛坚持,也没有多言什么,把屋子留给沈沛用,自己则是去厨房准备晚饭,她记得沈沛说想要吃酥鱼。 水缸里还养着一尾鱼,若冉神色纠结的把鱼给抓了出来,开始收拾鱼鳞……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准备晚饭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她想了许久,还是准备昧着良心忽略刻漏,继续收拾起鱼来…… 屋子里,沈沛抱着悦悦,把侯海宏的打算悉数说了出来,俞长胜和云静竹等人都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什么?” “他怎么敢那么做?” “侯海宏是疯了吗?” 所有人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显然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有甚者想要冲出去直接宰了侯海宏,宰不宰得了,打不打得过先不去论,关键是要出这一口恶气。 为官为将者,毕生职责,心之所愿便是保家卫国,侯海宏这是怎么回事? 不仅仅和海盗为伍,居然还想要拉着百姓们同归于尽?这种事情他是怎么做得出来的? 可义愤填膺的将士们还没走到门口就被沈沛冷冷的喝住,“回来,你们现在去宰了侯海宏有什么用?海盗来了你们是指望本王去领导西南军吗?” 原本还吵吵嚷嚷的将士们瞬间安静下来,齐齐的沉默着,他们都是领兵打仗的,当然知道目前是什么紧要关头,如今他们就算知道了侯海宏的打算,也不能对侯海宏做什么。 如此憋屈,当真是…… 俞长胜捏着拳头狠狠的砸向了桌面,“王爷,难道我们就只能这么坐以待毙吗?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破局吗?” 很明显,这个局就是侯海宏为了沈沛设下的,千里迢迢的把沈沛从北漠骗过来,可沈沛却不觉得这是一个局,若非侯海宏,也许他这辈子都找不到若冉了。 “当然有。”沈沛的神色非常的冷静,众人听到他这么说立马围了过来,还以为沈沛能有什么好办法,可到头来却是个玉石俱焚的法子。 “既然侯海宏和屠书航是冲着本王来的,本王自然是要去会一会他们的。”沈沛冷静的开口,原本他们的计划是由侯海宏诱敌深入,在海面上伏击海盗,然后把海盗引至陆地,由沈沛率领西北军,将海盗一网打尽,如今这法子怕是不能用了。 沈沛已经决定,四日之后会和侯海宏一同上战船,必要的时候,他会拉着侯海宏和屠书航一起死。 若他运气不差,便是他活着,另外两个死了。 若他运气不好,便是他们三个,一起死。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看着沈沛,根本就不能接受,“王爷,您是在开玩笑吗?” 可沈沛认真的神色,无一不向他们表明了自己的决心,他并不是在开玩笑而已。 “云静竹。”沈沛忽然出了声,云静竹立马单膝跪地。 “臣在。” “商议作战计划的时候你全程都在,你是本王的副将,带领他们抗击海盗也是绰绰有余,本王把这项重任交托于你,你可能办到?”沈沛的声音很是平静,平静的似乎有些冷漠无情。 云静竹心中思绪万千,想起了从前的点点滴滴,她一个女人,想要在军中立足本来就非常的艰难,想要成为沈沛的副将更是难上加难。 沈沛却从不把她当女人对待,只把她当一个普通的士兵对待,虽然听起来有些残忍,却是云静竹迫切想要得到的认可和尊重。 沈沛对她有知遇之恩,如今,沈沛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托于她,云静竹就算是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臣,领命。” “臣自当不负王爷所托,就算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不会让海盗,踏足南山镇,伤害这里的百姓们一分一毫。”云静竹的声音低沉,却异常的沉稳有力,征战沙场,保家卫国,不就是他们一直在追求的吗? 北漠的百姓和南海的百姓又有什么区别? 都是大齐的子民。 南山镇和北漠,都是大齐的故土,都是他们拼死要守护的地方。 “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沈沛淡淡的吩咐着,云静竹沉着冷静的点头。 “臣明白,臣会想办法安抚住将士们的。” 沈沛点了点头,发现悦悦在他怀里扭扭捏捏的,脸蛋还有些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他,沈沛瞬间明白过来,把她放在了地上,“自己去找你娘好不好?” 悦悦轻轻的点了点头,快步的跑了出去。 沈沛又开口问云静竹和俞长胜,有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属下发现,南山镇的百姓们,提到七月廿六这个日子的时候,神色总是奇奇怪怪的,像是有什么事情要隐瞒,很多都是避而不谈。”俞长胜的心里也是非常的着急。 这就像是他们明明知道对方有所隐瞒,却明明知道这其中有蹊跷,却怎么都没有办法知道一样的挫败。 “你呢?查到了什么?” “查到了这几日,南山镇的祭祀香烛这些东西……卖的很快,祭品都是一些小孩子常用的,比如衣服,玩具之类的。”云静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关注到了这些,可她心中就是觉得有所蹊跷,“难道是那些百姓们,觉得对不起侯海宏的孩子?所以才会每年自发的祭祀?” “侯海宏说的只是他自己的片面之词,其中也许有什么隐情也不一定。”沈沛总觉得,按照南山镇百姓们对侯海宏那种盲目的崇拜,不像是会畏惧海盗的,“继续查下去,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 “是。” “是。” 云静竹和侯海宏异口同声道,他们的商议告了一个段落,若冉过来敲了敲门,一脸纠结的问沈沛,还想不想吃酥鱼。 沈沛忽然笑了起来,这是终于又把他放在心上了?可他笑着笑着心里却涌现了一股悲伤,只是沈沛依旧拒绝不了若冉,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若冉去厨房端来了一盘酥鱼,还未进门就疑惑的问了一句,“王爷,悦悦呢?” 沈沛愣了愣,“她不是出去找你了吗?” “啪嗒——”一声,若冉手中的盘子整个儿掉在了地上,金黄色的鱼块滚落的到处都是,一种无言的惶恐充斥全身,若冉只觉得浑身冰冷,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脸色惨白一片,惶惶不安的看向沈沛,“她刚开……刚才,过来找您了。” 沈沛这才惊觉为何若冉会有这样的反应,悦悦不见了。 他环顾四周,对着屋子里的人冷声吩咐,“赶紧去找。” 所有人领命而去,到周围去找了起来,若冉如今已经站都站不稳了,却依旧强撑着要站起来,“我也,要去找她。” 沈沛立马冲过去扶着她,轻声的安慰着,“你先别怕,悦悦这么乖,肯定不会乱跑的,也许就在附近也说不定,我们好好的去找一找,很快就能找到的,你先别慌。” 若冉强撑着仅有的力气点了点头,强忍着害怕把家里所有的屋子都翻了一遍,不出所料的惊动了若晨和暗二,得知悦悦不见了之后,若晨哪里还睡得着,非要挣扎着起来去找孩子。 若冉则是一遍一遍的回忆最后见到悦悦的时候,悦悦要小解,所以跑出来了,之后若冉看着她跑回了屋子里去,她以为悦悦在沈沛的身边,“我为什么没有再仔细一点,为什么没有把她亲手交给您?” “这不能怪你。”沈沛冷静的开口,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更离谱的是…原本还有暗一在,可是刚才暗一被他支开了。 屋子里这么多大人在,怎么就没有注意到一个孩子? “出去找找。”沈沛冷静的安抚着若冉的情绪,“阿冉,无论你是要自责也好,要伤心也好,现在通通不是时候,我们要做的就是快点找到悦悦。” 若冉点了点头,她如今思绪混乱,却还是认真的思考着,“您说……悦悦会不会被拍花子的给带走了?” 拍花子就是人拐子,时常拐卖幼童去贩卖,可谓是让人深恶痛绝,齐律里头对人拐子的处罚非常的严重,一般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不至于铤而走险。 因为人拐子一旦被发现,还没有送官,估摸着就被百姓们给打死了。 沈沛一愣,诧异的看向若晨,“这地方还有拍花子的?” 若晨倒是没有听说过,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的,“也许,最近才出现?” 沈沛瞬间明白过来,让俞长胜拿着自己的令牌去找州府的地方官,“把所有的出入口全部封住,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让暗一他们亲自守在各个出入口,确认没问题再把人放出去。” 而后沈沛又让云静竹留下,让她陪着若冉去周围找找,也许是孩子自己贪玩跑远了,云静竹应了声。 至于沈沛自己,他另有打算,“阿冉,我去别的地方找找,一有消息就回来告诉你,若真的是人拐子干的,本王保证,他不会离开云城的,你千万不要担心好吗?” 若冉轻轻的点了点头,“我和小晨还有云将军去海边找一找。” 若冉如今怕的不仅仅是人拐子,还怕悦悦出了什么意外,沈沛没有拦着她,等到若冉离开之后,脸色冷静的往外走,可俞长胜等人却还没有离开,只是疑惑的看向沈沛,“王爷,您打算去哪里?” “去找侯海宏。”沈沛冷漠的开口,方才若晨那话提醒了沈沛,这地方似乎很少有人拐子出现,在这种紧要关头悦悦却不见了,怎么想怎么奇怪。 “您怀疑是侯海宏绑走了悦悦?” 沈沛点了点头,“所以本王要去看看。” 可沈沛话还没说完,其余的人就齐刷刷的拦住了沈沛,“王爷,这太危险了。” “如果这真的是侯海宏做的,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我们都不清楚,您如今过去无疑是羊入虎口。” “这摆明了就是威胁您。” 沈沛冷静的把他们的话都听完,神情平静的可怕,“那又如何?” 便真的是威胁,真的是陷阱,那又如何? 他总不能不管悦悦了。 “本王若是不去,悦悦出了事怎么办?” 俞长胜等人却再也忍不住了,“可是……王爷……那是,那是……” 俞长胜想说,那并不是沈沛的孩子,是若冉和别人的孩子,沈沛大可以不用做到这一步,这无疑是让自己陷入了危险当中。 可沈沛却是分外的平静,像是听出了俞长胜未尽的话语,“那不是别人的孩子,那是阿冉的孩子,阿冉很喜欢她,本王也……很喜欢她。你还记得本王跟你说过的话吗?” 沈沛说过,他接受若冉成过亲这件事,他承认这是自己的错。 他愿意将那个孩子,视如己出。 沈沛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悦悦的时候,那个小小的孩子,拿了一颗珠子给他,他想起第一次牵上那双软软的小手的时候…… 也想起那个孩子,在自己怀里安眠的时候。 还有她第一次开口说话,笑颜如花的让他抱抱,那喜悦的模样和神色,是沈沛永远都无法抹去的记忆。 只要一想到悦悦,沈沛就觉得心疼,曾经是因为难受,如今却是因为遗憾。 他只是有些遗憾,悦悦不是他的孩子。 “若她是本王的孩子,你们如今还会拦着吗?”沈沛冷声的质问道。 所有人都不曾言语,这假设太过于残忍,谁都不愿意去想。 “本王说过,要将悦悦视如己出……如今孩子有危险,哪有不去救她的道理?” 所有人都拦不住沈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找侯海宏,可俞长胜还记得自己的责任,“走,去找州府的地方官。” “老大,用什么理由?” “排查海盗。”俞长胜心里烦躁的开口,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八瓣来用,这一天天的,遇到的都是什么事儿? “走!莫要让王爷的心血白费。” 一行人急匆匆的往州府衙门过去,而沈沛则是独自一人去找了侯海宏。 侯海宏自从沈沛离去之后,便一直怔怔的看向海图,他有很多次,都想亲自动手把这些海图给毁了,可每一次,侯海宏都下不了手。 甚至于每一次去见屠书航的时候,还会留心一路上见到的陌生海域,明明不想的,可侯海宏回来的时候,还是把这些海图给画了下来。 他的心情永远都是矛盾又复杂的。 就在侯海宏想入非非的时候,范勇来报,秦王殿下去而复返,侯海宏只觉得有些奇怪,沈沛如今已经和他撕破了脸皮,之所以他还能好好的活着,大概是因为沈沛留着他还有用。 侯海宏也很清楚自己如今的价值,不过就是还能对付海盗,不然……沈沛早就要了他的命。 好在,侯海宏也不太在意这些。 多活一天,少活一天的。 都没有什么关系。 如今沈沛去而复返,倒是让侯海宏有些好奇,他收起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迎了出去,“秦王殿下怎么又过来了?可是还有什么事情?” 沈沛也没时间和侯海宏说废话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问他悦悦在什么地方。 侯海宏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悦悦就是沈沛迷恋上的那个寡妇身边的小拖油瓶。 “本将如何能知道?”侯海宏轻嗤一声,完全不知沈沛过来找他是几个意思,只不过并不妨碍他挤兑沈沛,“秦王殿下这是因为孩子不是自己的?就把孩子给丢了?然后随意找个人攀扯就攀扯到本将的头上来了?” 侯海宏对沈沛的风流韵事只是一知半解,只知道他迷恋上了一个漂亮寡妇,时常带着那个孩子到处走动,还经常带到他的面前来,侯海宏大概也知道沈沛的打算,不就是想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只是侯海宏原本就不会对个奶娃娃做什么,沈沛那么做,当真是小人之心了。 如今是怎么回事?这孩子丢了? 沈沛不是如同看眼珠子一样的看着她吗? “是不是你带走了悦悦。”沈沛开门见山的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侯海宏却只觉得沈沛莫名其妙的,怎么什么屎盆子都往他头上扣? “您把孩子弄丢了不去找孩子,跑来找本将干什么?本将又不是给您看孩子的。” 侯海宏听沈沛这话的意思,是觉得他把孩子给带走了?这是哪里冒出来的想法?他无缘无故带个孩子走干什么?带来给自己添堵? “本王没空和你扯皮。”沈沛的冷静全都不复存在,抓着侯海宏的衣领就是一拳。 侯海宏平白无故的挨了一拳,只觉得沈沛不可理喻,“本将好端端的绑一个孩子干什么?” “不是你做的?”沈沛冷冷的盯着侯海宏,脸上尽是怀疑的神色,侯海宏却差点儿被沈沛给气笑了。 他凶狠的瞪着沈沛,不满的嘶吼道,“你当我侯海宏是什么人?我便是再想要报复所有人,也不会对一个孩子下手。” 他便是再如何的心狠手辣,也不会去绑一个孩子,因为侯海宏清楚的知道,孩子被威胁,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我一直都在这里,哪有时间去绑一个孩子。”侯海宏擦了擦唇角的血迹,冷哼一声,见沈沛脸上的关切不似作假,这才冷静下来,稍稍的给他提了个醒,“小孩子喜欢乱跑,秦王殿下与其在这里找我的麻烦,还不如去海边找一找,这个时候快要涨潮了,万一被海浪卷走,那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沈沛找来范勇核实信息,听闻侯海宏的的确确没有离开过西南军军营,便没再言语,急匆匆的走了。 侯海宏揉了揉酸疼的脸颊,只觉得沈沛下手是真的狠,他知道那孩子跟沈沛毫无关系,可沈沛却这般的着急。 一时之间,侯海宏又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他咬了咬牙,依旧没有狠下心,让范勇带着西南军的将士们帮忙一起找。 至于他自己,则是坐在书房里,久久不曾言语,侯海宏说服自己,这是因为不想计划出现什么意外,不过是几日的光景,他不想出现任何的意外。 海边。 若冉姐弟俩和云静竹等人找了一圈又一圈,都说没有看到悦悦,倒是有个渔民说,看到一个孩子往集市那边走过去了。 若冉和若晨一听连忙往集市那边跑过去,云静竹道了谢之后也跟了过去,一点一点的开始搜寻悦悦的踪影。 沈沛则是因为侯海宏的提醒跑到了另一片海滩。 其他的地方若冉已经找了许多次,若是有消息的话,云静竹应当早已经过来找他了。 为了悦悦,沈沛生平头一次,学会了怎么好好说话,把海边见到的渔民问了个遍,拿出了生平所有的礼貌和耐心,问他们有没有看到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姑娘。 这个时候沈沛才发现,原来就算悦悦不在身边,他也是清晰的记得悦悦的模样,记得她的穿着,记得她的身量,都可以很准确的描述出来。 就在渔民想要回答的时候,不远处有另一个渔民跑过来,说是那边的礁石上有个孩子,不知道怎么过去的,这会儿开始涨潮了,看着潮水的架势,很快就要淹没那礁石,岸边有人在想办法过去就孩子,他是过来找人帮忙的。 沈沛一听到孩子这两个字,也顾不上其他的直接就跑了过去。 岸边乌压压的围着一群人,傍晚时分,夕阳渐渐的落下,夜幕降临,天色暗沉了下来,海浪拍打着礁石卷起了浪花,沈沛的心因为那些动静,渐渐的沉了下去,就像是有什么人,把他的心攥住了似的。 他快速的朝人群跑了过去,跑到岸边却看见了让他瞠目结舌的一幕。 只见他们找了许久的小丫头,一个人好端端的坐在礁石上面,不知道在做什么,潮水渐渐的上涨,蔓延,已经吞没了大部分的礁石。 沈沛简直快要疯了。 可所有的气恼和担心,都被找到悦悦的喜悦所取代,他快速的拔开人群,就要往海里冲。 却被那些渔民们给阻拦了,“这位郎君,我们也知道你热心肠,可现在涨潮了很危险的,下面不知深浅,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所有人都在劝说沈沛,可沈沛却是半点也等不及了,着急的解释道:“那是我的孩子。” 渔民们这才明白过来沈沛为什么会这么着急,这时候有经验的渔民在沈沛的身上绑了一条麻绳,沈沛疑惑的看向他,“这什么东西?” “这位郎君,这涨潮很危险的,您别看如今这样,要是被潮水冲走可不得了。” 沈沛就见到渔民们手里拽着根麻绳,示意他往前走,秦王殿下看到腰上这玩意,脸黑的宛如锅底,可这会儿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礁石距离岸边还有一定的距离,沈沛想着应当是还没有涨潮的时候,悦悦顺着礁石爬上去的。 如今…… 海风越来越大,海浪越来越高,沈沛心里的担忧也越来越盛,他快速的朝着礁石走过去,冰冷的海水渐渐的蔓延过他的脚踝,小腿,大腿,乃至于半个身躯。 礁石近在咫尺,悦悦也终于看见了沈沛,她慢慢的爬了过来,兴奋的叫了起来,“抱,抱抱。” 沈沛的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连连呵斥,“不要乱动。” 他方才小心翼翼的走过来,根本就不敢发出一丁点儿的动静,就怕惊动了悦悦,她随便乱动掉到了海里去。 可悦悦哪里听得懂这些,她见到熟悉的人,兴奋极了,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吓得岸边的人心惊胆颤。 悦悦看着沈沛,还以为他不理自己,委屈的瘪了瘪嘴,掉下了眼泪来,“抱抱。” 沈沛看她哭,又是着急又是担心的,却只能耐着性子走过去,不过是这么一小段的距离,为什么能这么远? 当沈沛好不容易走到礁石边上,即将要抱上悦悦的时候,她却脚下一滑往海里栽了进去。 在那一瞬间,沈沛只觉得心跳都要停止了。 他想也没想的扑了过去,随着悦悦一起栽进了海底,此时此刻沈沛什么都想不到了,天地之间他只能看见那个小小的孩子,只想护着那个小小的孩子。 当再一次拥抱住那个软乎乎的小家伙的时候,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几乎快要把沈沛给淹没,他紧紧的抱着悦悦,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当沈沛抱着悦悦浮出水面的时候,岸边所有人都鼓起了掌,松了一口气。 悦悦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吓得哇哇大哭起来,沈沈身上也没有一块干的地方,只能用湿漉漉的手指,替她擦掉脸上的泪水,“活该,让你下次再敢乱跑。还敢不敢乱跑了?” 悦悦见到是沈沛,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小声的啜泣着。 沈沛依旧细心的替他擦掉眼泪,这一刻的沈沛,只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原来悦悦是谁的孩子,当真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早已经从心底里接受这个孩子了。 这边父女两个温情脉脉的,岸边的渔民们都紧紧的捏了把冷汗,着急的直跺脚,“郎君啊,要教育孩子你好歹上岸来教育,这水都要漫到脖子了!快些过来啊!” 沈沛这才反应过来,抱着悦悦顺着那根麻绳慢慢的往回走,过来的时候,他心中焦急万分,如今怀里抱着沉甸甸的小家伙,所有的惊慌和失措,全部都被安心所占据。 身后的海风和滔天巨浪,再也不会对他造成一丝一毫的困扰。 他拥抱着失而复得的小家伙,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77. 我有话对你说 阿冉,若是我回不来,你…… 沈沛紧紧的抱着失而复得的悦悦, 顺着麻绳一点一点的走上岸边,海水涨的越来越高, 在岸边的渔民们,也因为涨潮的关系渐渐的往后边退去,可捏在手上的绳子却是一点儿也没有松动。 等到沈沛终于上了岸,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瞧着腰上的麻绳虽然不大好看,但确实是有用的, 他攥着那条绳子,真诚的朝着那渔民道了谢。 那渔民却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大大咧咧的把沈沛腰上的麻绳给解了, “郎君客气,要紧的是孩子没事。” 沈沛点了点头,抱着悦悦的胳膊又紧了紧……的确, 最要紧的是孩子没事。 傍晚的海边有些冷,何况他们俩浑身都湿透了,沈沛自己倒是没有什么,他只是担心悦悦会着凉, 少不得拉下脸面来问渔民有没有御寒的衣服。 依旧是先前那个热心肠的渔民送给了沈沛一件衣服, 粗衣麻布不算精致, 却能够抵御寒风, 沈沛连忙把悦悦整个儿包裹起来, “多谢这位……大叔, 不知这位大叔如何称呼?家住何处, 我明日让人把衣物送还与你。” 那渔民见沈沛这模样就晓得他非富即贵的,不过是一件旧衣服,他也没放在心上, 只是沈沛这态度让渔民生出了不少好感,“郎君不必客气,不过一件衣服而已,用不着的,还是快些把孩子带回家去吧,孩子调皮乱跑,出来这么久别让家里娘子等着急了。” 周围的渔民们收网的收网,收渔船的收渔船,方才因为悦悦的缘故,他们可都顾不上这些,全部在想方设法的帮忙,这会儿见孩子没事,才总算放下心来。 沈沛听见渔民提起娘子,微微的愣了愣,本下意识的想解释,却又觉得没多大必要,而后沈沛有不可避免的想起了若冉来,私心里就更是什么都不想解释了,只是含糊其辞的点了点头,“是……她,应该是等着急了。” 沈沛和渔民们道了别,抱着悦悦回去,这一路上也并不怎么平静,他凶巴巴的瞪着悦悦,满脸的不悦,可那眼神也只能吓唬吓唬孩子,“你为什么好端端的要跑出来?” “你知不知道你娘找你找得有多可怜?” “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 悦悦委委屈屈的抱着沈沛的脖子,噘着嘴不说话,沈沛看她这模样就觉得心里的无名火给窜出来了。 他伸出手指,想要掐一掐悦悦白嫩的脸蛋,刚想要动手却又有些舍不得,只能改掐成戳,“我还说不得你了?” 悦悦依旧不满的瞪着沈沛,惹得沈沛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跑出来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今天有多危险?差一点,你就见不到你娘和你舅舅了知道吗?你也见不到我了!你知道吗?” 沈沛非常的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悦悦心目当中虽然有些地位,可这地位完全比不上若冉和若晨,他也不想去自取其辱。 他见悦悦根本就不理他,也没再多言什么,只是抱着孩子往家里走去,免得路上耽搁的太久着凉了。 可悦悦却放开了手,在自己的小口袋里掏啊掏,掏了半天,掏出来了一颗圆圆的大珍珠递给沈沛。 沈沛看着悦悦掌心里的那颗珍珠,一时之间有些迈不动步子,“给我的?” 悦悦点了点头。 “你跑出来,是为了找珠子?”沈沛只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这是什么了不得的珠子?还要这么找? 可这时候悦悦却歪着头看他,像是有些不太明白。 沈沛却大概的明白了,悦悦原本应当只是跑出来玩的,后来不知为何就走到了海滩上找起了珠子来,小孩子的记忆都没有多少,悦悦更是不会说多少话,就算他想仔细的追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不如快些带悦悦回去,免得若冉担心,他一边搂着悦悦,一边漫不经心的问她,“给我这个珠子干什么?你不是已经给了我珠子了吗?” 一颗长得奇形怪状却长得很漂亮的珠子。 如今还好好的被沈沛收在荷包里。 “给……娘亲。”悦悦轻轻的开口,“珠……珠……给娘亲。” 沈沛这才听明白她说的话,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句,“你是要让我,把这颗珠子,给你娘?” 悦悦见沈沛理解了自己的意思,用力的点了点头,笑容甜甜,开心不已。 沈沛抱着悦悦,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陈,他恍恍惚惚的想起,先前和悦悦在一起玩珠子的时候,他轻声的抱怨过:你娘之前还骗我,说想要一颗珠子…… 便是他去东海的时候,若冉央求他带回来的珠子,只可惜。沈沛把珠子带回来的时候,若冉却离开了,这些事情,他不会在若冉面前说,却无意间透露给了孩子,沈沛不过是随口一说,可没想到悦悦居然记住了。 沈沛把悦悦紧紧的抱在怀里,心中的酸楚难以言喻,所有的感动和欣喜,均化为了长长的叹息,“你啊……” 沈沛最终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抱着悦悦回到了家里,若冉和若晨都不在,倒是俞长胜和四喜带着人回来了,大家伙儿见到沈沛怀里的悦悦都非常的高兴。 “爷,找到人了?” “在哪里找到的?没事吧?” 沈沛点了点头,吩咐四喜去烧水,又让俞长胜去把若冉找回来,“再去请个大夫过来。” 沈沛把悦悦抱回了屋子里,脱掉了她身上的湿衣服,原本是想给她穿上衣服的,却又想着一会儿要洗澡,便只用棉被把她裹了起来。 悦悦的头发也是湿漉漉的,沈沛少不得拿起一旁的棉布来替他擦干,这一切他都做的得心应手的,倒是除在一旁的四喜看的有些不是滋味,“爷,您的衣服也湿透了,要不您去换个衣服,让奴才来吧?” 沈沛淡淡拒绝了四喜的提议,他伸手探了探悦悦的额头,脸色开始凝重起来,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只觉得悦悦的身上有点儿烫,“出去看看大夫过来了没有。” 医馆距离若冉家并没有多远,这次没有沈沛和悦悦慢吞吞的挪步,大夫过来的很快,他仔仔细细的给孩子把了脉,探了探悦悦的额头,有追问了几句,做出了初步的诊断。 怕是感染了风寒。 只不过,这怎么就奇奇怪怪的? 大夫疑惑的看向沈沛,问他为何不给孩子穿衣服。 岂料沈沛的回答也是让人哭笑不得的,“想让她洗个热水澡再给穿。” 大夫:“……” 这烧水要多少时候?就算有棉被裹着也不能这么折腾吧,“赶紧把衣服给穿上,等会儿要洗澡,再脱就是了,你到底会不会带孩子?” 沈沛一边给悦悦穿衣服,一边冷着声回应道,“应该是不会的,我还在学。” 大夫:“……” 明明沈沛是认认真真回答着的,却因为答案听起来太过于匪夷所思,惹得大夫以为沈沛是故意挑衅的。 这都是什么事? 大夫一边在心里疑惑,一边去开了药方,同时仔仔细细的叮嘱沈沛注意事项,让他们晚上好好的守着孩子,若是晚上起了高热,就把药灌下去,若是没事,那就没事。 沈沛虚心的听着,付了诊金后便让四喜随着大夫去取药。 大夫前脚刚走,若冉就跑了进来。 她跑的太快太着急,发髻都凌乱了不少,着急忙慌的跑到屋子里面喊着悦悦的名字。 “悦悦……悦悦……” 若冉如今什么都顾不上,在听到孩子找到了之后,她就神情就紧紧的绷着,慌慌忙忙的跑了回来,可她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冷静,再没有见到孩子之前,她都没有办法冷静下来的。 当她看见悦悦好端端的坐在床上,那颗原本高高悬着的心,才总算是放松下来,若冉跑过去,把悦悦紧紧搂在怀里,浑身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抱着悦悦开始放声痛哭。 此时此刻的若冉,除了哭,已经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悦悦却不太清楚母亲为什么会哭泣,只是摸了摸她的脸,轻轻的喊了一句,“娘亲……” 若冉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愣了愣神,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悦悦,“你喊我什么?” “娘亲。”悦悦又甜甜的喊了一声,本意是想让母亲高兴的,却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哭的更厉害了。 若冉只觉得心中所有的情绪都一股脑儿的涌现出来,所有的悲伤和喜悦都交织在一起。 心中的悔恨和后怕不住的侵蚀着若冉的心,让她不停的收紧手臂,紧的悦悦有些难受,她开始在母亲的怀里挣扎了起来,沈沛见状连忙去劝她,“阿冉,你抱得太紧了,她会难受的。” 若冉这才恍惚回过神来,把手上的力道松了松,可孩子依旧在自己的怀里,若冉并不愿意放手,沈沛并不想刺激她,可是这会儿也不是哭泣的时候,“阿冉,四喜把热水烧好了,她有些着凉,需要洗个热水澡。” 若冉茫然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把悦悦抱起来,看见沈沛狼狈不堪的模样,她有些奇怪的问道,“王爷是在什么地方找到悦悦的?” 沈沛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要怎么回应,这都已经哭成这样了?要是再说出来,岂不是会哭的更厉害? “是在海边吗?” 沈沛:“……” 他木着一张脸,僵硬的点了点头,方才应该去把自己的衣服也给换了的,就不会被发现了。 “悦悦为什么在抖,是着凉了吗?”若冉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沈沛看她这着急上火的模样,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她,“就……吹了点海风。” 沈沛的话刚刚说完,就瞥见一旁湿漉漉的衣服,只觉得自己说了一个很愚蠢的理由,若冉显然也看到了,甚至也猜测到了原因,“她掉到海里去了?” 沈沛:“……” 这不是都能够猜到吗?为什么还要问他? 沈沛心里有点堵,“还是先给她洗澡吧。” 悦悦这边有若冉照顾着,而沈沛自己也受不了满身的海鲜味道,便去了隔壁屋子沐浴更衣。 今天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沈沛见悦悦也回来了,便让俞长胜他们继续去调查侯海宏孩子的死因,他则是守在若冉身边陪着她。 如今已是日落西山,他们一伙人找了许久的孩子,一个个饿的饥肠辘辘的,包括沈沛。 俞长胜他们还能出去对付一顿,可若冉是没有什么心情做饭的,若晨便煮了两碗面端过来,让沈沛不要嫌弃。 沈沛想起了今日滚落在地上的那些金黄色的鱼块,心里终究是有些遗憾的。 可若晨根本不管沈沛在想什么,只是把另外一碗面条强硬的端到了若冉的面前,“阿姊,吃饭。” 可若冉却摇了摇头,她一直都抱着悦悦,看着悦悦在自己的怀里安睡,直到胳膊酸疼不已,也始终不愿意把孩子放下来。 “我不饿。”若冉淡淡的拒绝。 若晨知道她心疼悦悦,也知道她这会儿心里非常的不好受,可不吃饭怎么行? “阿姊,你还要照顾悦悦的,你若不把自己照顾好,要怎么照顾孩子?” 若晨好说歹说,若冉才总算愿意把悦悦放下来,可也不肯离开,就坐在床边,抓着悦悦的小手,一直看着孩子,就怕自己少看一眼,孩子又要不见了。 她随意的吃了两口,便把碗推向一边,怎么都不愿意再吃了。 若晨也懒得去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沈沛,“王爷,还麻烦您劝劝阿姊。” 沈沛三两口把那碗素面给吃完了,见若冉不愿动,便走过去把那碗面拿到了自己手里随意的开口道,“不想吃就不吃了,只是一顿而已,饿不坏的。” 若晨:“……” 若晨目瞪口呆的看向沈沛,只觉得他像极了一个助纣为虐的妖妃,这说的是什么话? 他找上沈沛是希望沈沛来劝劝阿姊,可不是希望沈沛说这些有的没的。 “王爷……” “你先出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好。”沈沛大包大揽的揽过照顾若冉的活,不等若晨说话就把人给赶了出去。 等到人走了之后,沈沛才看向若冉,轻声的问她,“你是不想吃,还是吃不下?” 若冉其实一直都知道沈沛在她的身边,可她当真没有别的心思去顾着沈沛,她这会儿所有的心思都在孩子的身上,只想就这么一直守着孩子。 她根本就什么都不想吃,她这会儿除了担心和后怕,根本顾不上别的。 “我不想吃。” “可是你要不吃的话,面很容易就会坨的,阿冉你知道吗……你只有好好的照顾自己了,才能好好的照顾悦悦。”沈沛不等若冉说话,便夹了一筷子面,作势要喂她。 “你不吃不喝的,是在惩罚自己,还是惩罚我?惩罚我没有看好孩子?” 若冉摇了摇头,她并没有那么想。 “你不吃不喝的,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意义,孩子不是没事吗?为什么非要做这些让自己难受,也让我难受的事情?”沈沛其实并不怎么会照顾人,那一筷子面条夹起来的也不过三两根,可若冉在他的示意下,还是缓缓的张开了口。 她轻轻的咀嚼着,把即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憋了回去,若冉其实也没有尝出什么味道来,这个姿势对于他们俩而言,都不是什么特别好受的姿势。 可沈沛却依旧耐心十足,继续去夹面条,“还记得当年,我带着你去扬州城各个酒楼找包子的事情吗?” 若冉如何能不记得,即便她到了现在都还是不喜欢吃包子,却永远记得,那天的包子到底有多好吃,记得那天的沈沛到底有多么的温柔。 “那个时候你告诉我,包子不能浪费,有很多人根本吃不起包子,怎么现在你自己都学会浪费了?”沈沛故意东拉西扯的,想要把话题扯开,“还是说,我们阿冉如今自己有了铺子赚了银子,就开始奢侈起来了?” 若冉无奈的擦了擦眼泪,接过了沈沛手里的碗,慢吞吞的吃起面来,沈沛见她终于没有沉浸在恐惧当中,原本高悬着的心,总算是放松下来,他何尝不会后怕? 沈沛的害怕其实并不比若冉少,他亲眼看见悦悦掉进了海里,只差一点点,他就会永远失去那个孩子。 可这些,沈沛是不会告诉若冉的。 说了也只是平添烦恼罢了。 如今见悦悦安安稳稳的睡着了,这就比什么都强。 沈沛见若冉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才开口问她悦悦是什么时候睡下的。 “刚刚睡下。”若冉轻声的回答着沈沛的话,情绪显然已经平复不少,只是那后怕与悔恨,却没有那么快消散,她告诉自己不要担心,却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今日……多谢王爷,若是没有王爷在,悦悦只怕是凶多吉少。” 沈沛却只是摇头,轻轻的把手覆盖在若冉的手背上,“阿冉,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把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悦悦已经这么大了,能跑能跳,能自己走路,会跑出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沈沛一心想要安慰若冉,可若冉一心觉得自己没能好好的照顾着孩子。 “王爷是在什么地方找到悦悦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您告诉我好不好?”若冉着急的询问着。 沈沛原本是想要瞒着若冉,可这会儿她都已经猜测出大概来,再瞒着也着实没有什么必要,含糊其辞反而会让若冉更担心,“在另一片海滩上,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过去的,她坐在一块礁石上面,被过往的渔民发现……我过去的时候渔民们正在想办法救她,所以阿冉,就算没有我悦悦也不会有事的。” 若冉听到这里,只觉得心里的愧疚快要把她淹没,都是她没有好好的看着孩子。 “是我没有照顾好她。” “这真的不是你的错。”沈沛只觉得心里头有点儿堵,他看着若冉满满的心疼,甚至都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让若冉心里的愧疚少一些。 沈沛其实是有话想要对若冉说的,可他却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一开始是因为若冉的情绪不对,等到她的情绪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悦悦却发起了高热。 显然是因为着凉了。 好在大夫留了药给他们,沈沛也不想惊动别人,就自己拿着药去外头熬,虽说秦王殿下觉得自己聪明能干,能够看得懂药方上写的煎药方法。 可是药炉子这东西,却不是说能生起就生起的。 他努力了许久,还是不大行,火没有点着,倒是烟起来了一大堆,没有把若冉引出来,反而把若晨给熏了出来。 若晨白着一张脸,蹲在了沈沛的身边,“王爷,您再努力努力。” “再努力努力就能点着了?” “再努力努力,隔壁就要以为我们家是不是走水了。” 沈沛:“……” 他只觉得若晨这个小兔崽子,比起以前来,越来越讨人嫌了。 若晨无奈的拿走了沈沛手里的团扇,一点一点的开始扇风,“王爷,术业有专攻,以后您还是不要逞能的好,这些事情就交给我们来办吧。” 沈沛看若晨那虚弱的模样,实在是有点儿于心不忍,等炉子点着了之后便让他回去好好的休息,剩下熬药的部分,就让他来。 若晨狐疑的看向沈沛,“您会吗?” 面对若晨的质疑,沈沛冷笑一声,拿出大夫留下的药方拍到若晨的面前,“本王是认识字的。” 若晨便把手里的团扇交给了沈沛,也没打算去掺和他们俩之间的事情,秦王殿下的所作所为,他其实都是看在眼里的,他看得到,阿姊也一定能够看得到。 若晨如今是相信了沈沛的话,他是真的做到了对悦悦视如己出。 可关于悦悦的事,他是没有资格多言什么的,该不该说,该怎么说,那都是阿姊的事情。 但是若晨却开始愿意……为沈沛制造些机会。 他自然也是想,悦悦有爹爹陪着的。 当沈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药熬好端进屋子里的时候,悦悦已经醒过来了,只不过脸蛋有些红红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可怜,“怎么这么严重了?” “她身子不大好。”若冉没解释太多,悦悦有些先天不足,想来是同她孕期思虑过重有关,只是这话说出来,当真是没有多大的意义,她亦不知要如何解释。 沈沛端着那碗药吹了吹,有点儿发愁,“这要怎么喝?这药这么苦。” 若冉却只是把孩子抱在怀里,舀了一勺药,一点一点的喂下去,那药汁苦涩非常,悦悦当然是不愿意的,她挣扎的厉害,不停的摇头,躲开。 哇哇大哭起来。 若冉也是心疼,可这药不喝下去如何能好? 往常这个时候还有若晨可以帮忙,只是如今若晨不在,她身边只有沈沛,若冉没想好要如何使唤沈沛,想了想还是决定靠自己,倒是沈沛主动的问她,有没有什么他可以帮忙的。 “您帮我抱着孩子就好。” 然后沈沛就眼睁睁的看着若冉把那一碗苦药尽数灌到了悦悦的嘴里,当真是灌的,毫无怜惜。 当悦悦把那碗药喝下去的时候,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伏在沈沛的肩头生闷气,看也不愿意多看若冉一眼。 “王爷您哄哄她,让她莫要哭了,若是再哭下去把药给吐出来,便要再喝一次。”若冉清冷的声音响起。 沈沛一听这话简直心疼的不行,抱着悦悦不停的哄,就怕若冉再灌她一次药。 秦王殿下连哄带骗十八般武艺全部都用上了,悦悦才总算是安静下来,安静过后便又透过沈沛的肩膀,眼泪汪汪的开始找娘亲。 沈沛只觉得自己像极了拆散她们母女二人的恶人。 折腾了这么大半宿,这小丫头总算是愿意睡了,只不过因为药效并没有那么快的缘故,悦悦睡得很不安稳,时常哼哼唧唧的。 若冉便把她抱在怀里,满屋子不停的走,时不时的去探一探她的体温。 沈沛怕她太累,便过去换她,然后他才知晓,照顾孩子到底是多累人的一件事,抱着孩子满屋子的转悠更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悦悦睡不好,若冉和沈沛自然也没有法子好好的休息,两人都在一旁守着她,直到东方破晓,直到悦悦终于沉沉的睡过去。 沈沛才缓缓的站起身,冷静的看向若冉,“阿冉,我有话要同你说。” 若冉其实也有话想和沈沛说,只是她不知该不该说,如今被沈沛捷足先登,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 沈沛本还在想要如何告诉若冉自己的打算,这些话他放在心里许久,却总是没有机会说出口,如今留给他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便是在难以开口。 他也明白,他们俩到了要告别的时候。 “阿冉……” 若冉听见沈沛喊她的名字,心中却生出一种无言的惶恐来,她有一些想逃避。却怎么都迈不开脚下的步子。 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您累了吗?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 沈沛却只是认认真真的看着若冉,仿佛要把她的容颜,印刻到心里,他看着睡在床上的悦悦,心中更是溢满了悲伤,可该说的话,该做的事,他永远都没有办法逃避。 沈沛的身上还有属于他自己的,与生俱来的责任。 “如今战事一触即发,海盗来势汹汹,侯海宏更是丧心病狂的想要拉着所有人来陪葬,本王别无选择。” 若冉怔怔的看向沈沛,似乎是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别无选择,是什么意思? “阿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若冉摇了摇头,她不明白,她怎么会明白呢?她一点都不明白的。 可沈沛知道,若冉是明白的,她只是不愿承认罢了,而沈沛,也不知要说什么告别的话,“阿冉……若是我……” “别说。”若冉急急忙忙的打断了沈沛的话,不停地摇头,“我只求您,什么都别说。” 沈沛却并没有答应若冉的请求,其实沈沛原本想问她,如果他可以活着回来,他们是不是就可以重新开始? 可这句话如今说出来,并不是那么的合适。 沈沛并没有把握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他若是回不来,那若冉怎么办?这样的话说出来……只会成为枷锁,成为禁锢,成为她心中,无法言喻的遗憾,而沈沛最不愿意见到的,便是若冉难受。 所以…… 所有的希望和失望,所有的遗憾和不甘,他独自一人承受就好,“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沈沛浅浅的笑了起来,逐渐的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伸出手轻轻的碰了碰若冉的脸,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温柔和眷恋,说出了一句,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说出来的话:—— “阿冉,若是我没有办法回来,那你就给悦悦重新找一个爹爹吧。” 78. 若冉妥协了【2000营养液加更】 原…… 当沈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若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诧异的抬头, 瞪大眼睛看向沈沛。 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他,“您说……什么?” 什么叫做如果他回不来了,就重新给悦悦找一个爹爹?悦悦的爹爹就在眼前,她要去哪里找? 沈沛原本以为这些话说出来是很艰难的,可当他说出口之后才发现,其实并没有那么艰难, 只是心会很疼很疼罢了,“若是我,回不来了……你要记得, 给悦悦重新找一个爹爹,要会疼她,爱她, 好好的照顾她的。” “当然,最要紧的是要能够好好的照顾你。”沈沛全然不顾如今的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强忍着心痛,把想说的话, 想要交代的话, 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沈沛不想听到若冉说话, 因为他怕自己听到之后, 就没有办法再说下去, 这原本对于他而言, 就是非常折磨人的一件事。 “他的脾气不能太坏, 也不能太凶……要会体谅你……可以是景书呆那样的。不能找一个像本王从前那样的。”沈沛亦知道从前的自己到底有多过分,也明白昔日的景浔有多么的赤诚。 而自己,不过是仗着若冉喜欢他。 “王爷……您能不能, 不要再说了?” “不行,本王还没有说完。”沈沛的霸道从来都没有改变,只是在面对若冉的时候,他已经收敛了不少,“罢了……你这般聪明,定然明白要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沈沛想交代若冉,不要爱上别人,不要喜欢别人,可这些从前轻而易举就能说出的话,如今却也到了说不出口的地步,他无法为若冉的后半辈子负责,自然不能对她有诸多的要求。 若冉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下来,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沈沛倒是看得清楚分明,却只是拿出手帕一点一点的替她擦掉眼泪,温和的说道,“不要哭。” 可听到这句话的若冉,却哭得更厉害了。 沈沛无奈极了,可他此生最大的耐心,悉数都给了若冉,自然也不会介意在这种时候,再替她擦一次眼泪,“你知道的,我从舍不得你哭……” 在那些懵懂的岁月里,在沈沛还不知道喜欢和爱的年月里,他也是舍不得若冉难过的。 “我知道,您一直都待我好,便是再生气,也从未对我做过什么。” 就算沈沛再生气,举起的茶杯也只会朝边上砸去,从不会落在她的身上。 就算她不顾沈沛的心意一走了之,他怪她,恼她,气她,却从来没有伤害过她。 “可我却总是让你哭。”沈沛的动作很是温柔,他替她擦干了所有的泪,他捧着她的脸,拇指轻轻的摩梭着若冉柔软的红唇,缓缓的靠近,只是那带着诀别意味的吻没有落在若冉的唇上。 反而如同蜻蜓点水一般的落在她眉间,“阿冉……以后不要哭了。” 沈沛把心爱的姑娘搂在怀里,拆掉了她的发髻,轻轻的拂过她的头发,郑重其事的交代她,“我不喜欢你哭。” 因为,他会心疼的。 沈沛的拥抱隐忍而克制,就如同那个吻一般,他只当自己没有以后,没有未来,并不愿做什么让若冉更困扰的举动,只是理智永远都无法真正意义上的战胜情感。 这才会有这般矛盾的举动。 沈沛交代完这些话就要走,却被若冉拉住了袖子,她抿着唇轻声的追问他,“您说的……是真心话吗?” “您真的……要我去找旁人吗?” “给我自己找一个丈夫,给悦悦找一个爹爹吗?” 若冉的声声质问,就像是一只小勾子在他心上挠着一般,一下一下的,把他的心都挠痛了,沈沛想要点头,却怎么都办不到,说出这些话来……已经让他难以接受,如何还能违心的承认这些是真心话? 沈沛诚实的摇了摇头,自嘲的苦笑起来,“哪能呐……” 只是他,哪里能这么自私? “只是阿冉……你一个人,会很辛苦的。” 一个人照顾孩子,一个人操持生计,一个人养大孩子……是很辛苦很辛苦的一件事。 孩子没病没灾固然是最好的,若是身子不好,便是雪上加霜。 “若晨迟早要娶妻生子,届时他们一家人……留下你和悦悦孤儿寡母的,多难受?” “可是悦悦喜欢你,她想你当她的爹爹。”若冉轻声道。 沈沛知道悦悦喜欢他,他同样也喜欢悦悦,他曾经说过要将悦悦视如己出,这些话告诉了俞长胜,告诉了四喜,告诉了云静竹。 也告诉过若晨。 可他却独独没有告诉过若冉,总想着等承诺做到了,再堂堂正正的告诉若冉,他可以将她的孩子视如己出,不会不喜欢她,不会不爱她。 如今沈沛做到了,可这些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小孩子忘性大,过个三五年,总会忘记的。” “那我呢。”若冉看着沈沛追问道,她死死的抓住沈沛的手不肯放开,“那我呢?我能忘记吗?” 沈沛原本以为,他听到这些话是会欣喜若狂的,可此情此景下听到这些,除了徒增伤感和痛苦,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私心里,沈沛的确是希望若冉记住他一辈子的,可一辈子太过漫长,他这三年过得并不好,甚至连快乐都没有多少。 所以,他如何舍得? “阿冉,你也要忘记。” 若冉却是不停的摇头,怎么都不肯答应,“这些都是假设对吗?您会打赢这场仗,会回来的对吗?” 沈沛却没有回应,他并没有把握,若对付的不是海盗是北狄军队,他根本就不会和若冉说这些。 人人称赞他将帅之才,可沈沛也不过是血肉之躯,面对心爱的人,亦会胆怯退缩。 “您答应我,您会回来的。”若冉固执的想要一个承诺,可沈沛却吝啬给她承诺。 “本王答应过你的事情,无论大大小小,都办到了。”沈沛从怀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来,从里面拿出了一颗流光溢彩的珍珠来,并不是悦悦给他的那一颗。 而是沈沛亲自去东海找来的珍珠—— “即使……是当年你为了支开我而随意扯出来的借口,本王也办到了。” 最初的那颗珍珠,被沈沛捏的粉碎,这一颗是他第二年重新去东海找的,他始终没有办法怨恨她多久。 他承诺的事,他说过的话,都已一一兑现。 可唯独这件事,沈沛无法应下。 若冉握着那颗珍珠,只觉得眼前的人影越来越模糊,她抓着沈沛的袖子泣不成声。 “您答应我,您答应我啊……” 为什么不答应她?为什么以前都可以,只有现在不可以? “不行啊,阿冉。”沈沛任由她哭泣,却只是残忍的说着拒绝的话,“我不能答应你一件,可能无法兑现的事情。” “我不能骗你,也不想骗你,我只希望在你的心里……我永远不会是那个言而无信的人。”沈沛有自己的坚持,自己的骄傲,他不愿给若冉一个虚假的承诺。 他根本无法保证自己可以活着回来。 而他也不想若冉的余生因为这个承诺而痛苦。 最后的最后,沈沛只留给了若冉一句话:你要好好的。 多一个字都吝啬,他走的毅然决然,无论若冉如何的哭泣,如何哀求,他都不愿停下脚步。 沈沛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什么英雄,即便是有,他也只想当若冉一个人的英雄。 只是沈沛决定前往,便没有打算活着回来。 曾经鲜衣怒马,又如何能苟且偷安? 他的自尊和骄傲,统统都不允许他这么做。 用所有人的性命换他一人?这如何能是选择?沈沛只当侯海宏说着顽话,他并不当真,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选择。 出了院子的时候,沈沛对着身边的暗一交代:“好好护着她……还有,你跟她说……” 沈沛说到这里沉默下来,暗一却追问道:“王爷可是有什么话要属下转述给若冉姑娘?” 沈沛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罢了,什么都没有,你只需要好好护着她就好。” 沈沛依旧什么都没有交代,很多话,沈沛可以说,却不愿意说,他若是能活下来,他会一句一句的,说给若冉听。 他若是死了,这些话说出来,留给若冉的只有遗憾和痛苦。 不如什么都不说。 屋子里,若冉看着去而复返的暗一浅浅的抬眸,“你为何还在这里?” 此时此刻,暗一不是应该在沈沛的身边,保护他才对吗? “若冉姑娘……王爷让我告诉您……” “我不要听。”若冉想也没想的拒绝,甚至怕暗二忽然说出来,她还孩子气的堵上了自己的耳朵,“我不要听你说。” “有些话,我只想听他说。”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不管是生气还是怒骂,她都不要听别人说。 她不要听到像是交代遗言一样的转述,若冉只想听沈沛亲口告诉她。 如果说的人不是沈沛,那就没有听的必要。 暗二看着若冉,又想起了方才欲言又止的沈沛,当真是觉得……他二人许是待在一块儿的时间太久,便是连脾性都极其相似。 “若冉姑娘,王爷让我保护你,这里距离海域太近,不如属下带你去云城?” 若冉却摇了摇头,擦掉脸上的泪,毅然决然的拒绝,“我不去。” 暗二微微一愣,继续劝道:“可是这里实在是太危险,若是海盗过来……那……” “我不去。”若冉依旧是拒绝,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她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暗二听,更多的是要说给沈沛听,“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她就在这里,等沈沛回来。 等到沈沛回来,若冉就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她会告诉沈沛,从来没有别人,至始至终只有他。 她也会告诉沈沛,悦悦是他的孩子。 因为她爱他,爱的小心翼翼又忐忑不安,所以和沈沛血脉相连的孩子,是若冉在惶恐不安的岁月里,私心留给自己的所有念想。 她的惶恐,她的不安,她的痛苦,沈沛想知道什么,她都会告诉。 “可是……” “我相信王爷,一定会回来的。” 若冉妥协了,无论未来如何,她都不会退缩了。 若冉只想要沈沛好好的活着。 时至今日若冉才明白,原来只要是沈沛,无论时隔多久,他总是能够让自己,打破所有的原则,毁掉所有的坚持,轻而易举的妥协。 她没有办法爱上别人的。 永远都不能,没有人会如同沈沛一样的尊重她,爱护她,即便是有,那人也不是沈沛。 若冉所求,至始至终,唯有沈沛而已。 79. 当年真相 侯海宏以为自己是被辜负的那…… 沈沛从若冉家里离开之后, 就头也不回的去了客栈,侯海宏的背叛造成了很多的麻烦, 有些战略部署少不得要从头来过。 大方向不能改动,不然将士们就会察觉到,那先前所作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沈沛独自一人坐在客栈里看着侯海宏给的海图,侯海宏教的方法浅显易懂,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藏私, 这海图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 所有的战略部署也都没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侯海宏。 沈沛在思考侯海宏的动机,他一边想要拉着所有人陪葬, 一边又给了一条生路? 到底想做什么?是良心未泯,还是另外的计谋? 沈沛如今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来,就算心中有猜测也不能轻举妄动, 牵一发而动全身,沈沛只怕,满盘皆输。 他虽然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并没有放弃努力, 他想要保护这里的百姓, 自然也想要好好活着。 如果可以沈沛自然是不愿旁人照顾若冉和悦悦的。 交给别人, 他并不放心。 “王爷, 属下查到要事前来禀告。”俞长胜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沈沛敛下自己的思绪, 宣俞长胜进来, “查到了什么?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云静竹人呢?” “云将军还在那边守着, 让属下请您过去一趟。”俞长胜的声音有些激动。 沈沛看了他一眼,略显疑惑道:“这是查到什么了?这么激动。” “云将军查到侯海宏孩子的死可能另有隐情,只不过对方不愿意多说, 所以……”俞长胜后面的话有点说不下去,云静竹做的事情的确是有一点不光明磊落的。 只不过俞长胜也没有反驳的意思,这才过来请示沈沛的意思。 沈沛皱了皱眉头,跟着俞长胜一起来到了一处村落,只见云静竹守在一棵树下盯着一户农家,见到是沈沛过来,立马请罪,“末将自知此举不甚光明磊落,待此事了了末将自会领罚。” 沈沛只觉得有点儿懵,他按了按额头无奈道, “你到底做了什么?” 云静竹盯着那户农家,眼神有点儿飘忽不定,“逼供。” 沈沛:“……” “本王不是交代过……” “末将自知有错。”云静竹认错的态度非常的良好,她原本也想暗中查访,她觉得这些百姓们的态度都奇奇怪怪的,只要一提起侯海宏和侯海宏的孩子,都含糊其辞的,就连七月廿六这个日子都不愿意多提。 旁敲侧击?那得到猴年马月去?不管她怎么旁敲侧击都没有用。 云静竹当真是没有时间好好的跟他们说话,这才做出了逼供的事情,于是她知道了侯海宏的孩子,的确是死在七月廿六这一天,是被海盗害死的,当初海盗抓了侯海宏的孩子绑在了废弃的船上。 让他们过去救,他们没有去。 所以,造成了这一出悲剧。 “这件事本王知道,你们也知道,本王是问其中有没有什么隐情。”沈沛关心的是这个。 “是有隐情的,只是他们不愿意说出来,但是末将猜测,这些事情和他们买的纸扎也有关系。” 云静竹说,她发现这些村民们都买了差不多的纸扎,都是给小孩子的,当她问到是不是给侯海宏孩子的时候,她把几个人分开逼供,村民们的回答都是牛头不对马嘴的,有的说是给侯海宏的孩子,有的又说是给侯海宏的家人。 “侯海宏的孩子死的时候不过四五岁,未到弱冠年龄,不能立墓碑,只会找一处荒野埋了,祭拜……应当是不可能,侯海宏的母亲和妻子也是尸骨无存,况且死的也不是这一天。”沈沛的脑海中回忆起侯海宏家人的情况来。 “对,这里有虽然说得过去,可末将还是觉得很奇怪,所以这几日一直盯着他们,发现他们总是结伴一起去烧纸,行踪鬼祟,末将找人调查过,他们都是些老实本分的渔民,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连小偷小摸都没有过。”云静竹冷静的开口。 沈沛听得却有点烦,“能不能说重点?你跟谁学的?学这些磨磨唧唧的回话?” 在一旁安安静静待着的俞长胜只觉得自家主子意有所指,他这是好端端的,又被嫌弃了? “咳。”云静竹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末将查到,这些人家里都有小孩子,或者说,这些孩子的年纪都很小,差不多只有悦悦一般大,若是按照他们的年龄来推断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沈沛和俞长胜两人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云静竹说的事情奇怪在哪里。 “有小孩子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云静竹见沈沛不明白,只能仔细的开口解释,“王爷,并不是所有人都跟您一样不愿意成亲不愿意生孩子的,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延续香火才是他们的……追求。” “追求?”沈沛只觉得自己更加听不明白。 云静竹无奈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也不太懂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和上峰讨论孩子和香火这种事,她有点儿尴尬,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说话,“就是……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娶妻生子也许并不是因为自己喜欢,而是为了责任,要延续香火。” 沈沛点了点头,大概是明白了…… “就如同本王的母后和皇嫂,要生下嫡长子那样?” 云静竹:“……” 俞长胜:“……” 意思是这么个意思,可这话从秦王殿下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感觉奇奇怪怪的? 秦王殿下这么拿来比喻,皇后和太子妃知道吗? “那你说年龄对不上,是怎么一回事?”沈沛继续问她。 云静竹当然也不打算暗示了,因为她发现沈沛根本就不会理解她的意思,还不如把自己的猜测全部说出来的好,“这些百姓们的年纪都比侯海宏的年纪要大,他们家家户户都有孩子,证明生育能力是没有问题的,他们都是普通百姓,自然也不会有银子娶什么小妾,所以他们的夫人也应当是和他们年纪相仿。” “年纪越大的女人,生孩子越危险,可她们还是生了。” “年纪大……孩子还小,就说明他们是后面生的孩子。”云静竹冷静的开口分析,“年纪大了都要拼命的生孩子,年轻的时候肯定也是能生的。” “但是孩子还小?”沈沛总觉得自己被云静竹给绕进去了,却又不肯承认他自己是没转过弯来,脸又黑了几分,“把话说清楚。” “王爷……末将正要说,您能不能不要这么着急?您总要让末将把话说清楚,这才能具体分析……”云静竹心中也是疑惑,明明对着若冉姑娘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怎么到了他们这里就…… 不过,云将军很快就释然了,他们算什么?没被打死就不错了,怎么和若冉姑娘比? “末将的意思是,他们年轻的时候肯定是生了孩子的,但是他们年轻时候生的孩子却不在,而且无一例外是这种情况,所以末将猜测,是不是他们的含糊其辞,和这个‘不在’的孩子有关系?”云静竹的猜测非常的大胆,换了一般人根本就不会往这上面去想。 若是俞长胜和暗一他们,根本就不会往这方面去考虑。 “这……” “如果说,他们十几个人都是这样的情况,那当年的事情也许就是另一种悲剧。”云静竹有些哀伤的开口,沈沛疑惑的看向她。 “你想到了什么?” “末将想到,北狄的军师曾经用一城的人来威胁苏元帅和尹夫人……所以,海盗会不会如法炮制?” 沈沛听完这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发现他们一直盯着的那户人家忽然有了动静。 那户人家的男主人扶着一个老人家走了出来,两人的手里还拎着一篮香烛,“爹,您慢些,这给娃儿烧纸我一个人去就好了,您是娃儿的长辈,这怎么合适?” “死者为大……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那老者轻轻的说了几句,男主人也没有多言什么,反而去招呼左邻右舍结伴而行,顺便叮嘱他们最近要小心些,有人在查将军当年的旧事, 沈沛皱起眉头,“做贼心虚?” 云静竹却觉得不像,他们好像是要极力隐瞒着什么,结合他们刚才听到的那几句,云静竹先前假设的那个孩子,原来是真的存在过,如今不在,是因为已经夭亡了?但也有可能,说的是侯海宏的孩子。 “王爷,我们跟上去瞧瞧,末将总觉得他们在隐瞒着什么,也许和侯海宏有关系。” 沈沛点了点头,跟在这些人的身后,他原本以为百姓们不过是心中愧疚,想要去祭拜侯海宏的孩子,却不曾想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一片荒凉的坟茔,堆着十几个小坟包儿,没有墓碑,只是逢年过节还有生祭,死祭的时候有人来给他们烧些纸。 “娃儿啊……爹和你爷爷,来看你了。” 随着百姓们的一声声诉说,云静竹肯定了她的猜测,若是……这些人的孩子全死了,侯海宏的孩子也死了? 这件事想不联系起来都觉得困难。 就在云静竹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沈沛却下了命令让暗三去想办法把侯海宏给带出来,在等待的时间里,沈沛和云静竹总算是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侯海宏的孩子的确死了…… 可百姓们的孩子,同样也死了。 死在了同一年,同一月,同一天? 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清楚的?海盗抓了百姓们的孩子来威胁,所以他们才没有救侯海宏的孩子。 这哪里是他们畏惧海盗?分明只是情势所迫,他们心疼自己的骨肉罢了。 他们怀着愧疚,祭奠侯海宏的孩子,和自己的孩子。 日复一日的愧疚下去。可他们却不知道侯海宏做了什么。 在这些百姓们的心里,依旧崇敬着他们的将军,在他们的心目当中,侯海宏那个叛徒,依旧是一个英雄。 云静竹无论如何都听不下去了,紧紧的捏着手里的剑,恨不得直接了结了侯海宏。 当云静竹听到他们告诉那些长眠地底的孩童,他们的将军总有一天能消灭海盗的时候,云静竹再也忍不住了。 她把剑狠狠的戳向地面,咬牙切齿的恨道:“王爷,七月廿六那天,您能带末将一同前往吗?” 沈沛心里同样也不好受,可他毕竟不是云静竹,无法感同身受。 当暗三把侯海宏绑过来的时候,云静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把剑狠狠的架在他的脖子上面,让侯海宏看向那边荒凉的坟茔,“你自己看看清楚!” 这里的动静闹的太大太大,原本正在烧纸的百姓们齐刷刷的看过来,看见了侯海宏和沈沛,都有些不敢相信。 手里的竹篮子啪嗒一下掉在地上,愣了愣神,“将……将军?” 侯海宏原本正在疑惑是什么人把他带来的,如今见到沈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更让他震惊的是这个地方,还有这些百姓们。 这些人的脸,侯海宏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便是他们…畏惧着海盗…… 只是,这些鼓起的小坟包是怎么一回事? “侯海宏,你看不到的吗?”云静竹不等沈沛说话便率先的开口,“你看不到百姓们的苦衷吗?” 侯海宏震惊的看向他们,又看了看那片坟地,“这是怎么回事?!” 侯海宏厉声质问,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回应他,他看着那些香烛纸钱,看着那些玩具纸扎,整个人都快疯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将军……您别问了。”其中一人轻轻的开口,显然是不想提起这伤心事,可侯海宏此时此刻却惊讶的发现,自己也许是有什么事情是不知道的。 云静竹说,苦衷? “你们到底隐瞒了我什么?” 看不到百姓们的苦衷? 不,侯海宏根本就不知道百姓们的苦衷。 “便是他们没有选择救你的孩子……也是人之常情。”沈沛从来都觉得,一个人是否愿意为旁人牺牲,都只是那个人自己的事情。 “你怪他们没有救你的孩子……他们也同样可以因为自己的孩子,不救你的。” 侯海宏像是没有听到沈沛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那些百姓们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 “你们告诉我,那些坟包是怎么回事?这些香烛纸钱是怎么回事?” “这些玩具纸扎……”侯海宏只觉得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有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这个念头一旦形成了…… 便再也没有办法从脑海中抹去。 “这些玩具纸扎……是给小虎他们的吗?” 所有的百姓们都沉默了下来,谁也没有去回应侯海宏的话,只是听着他那声嘶力竭的声音,一个个心中都非常的不好受。 “将军……” “将军您还是不要问了。” “你们说,小虎他是贪玩掉进海里淹死的?小花是害了疾病去世的?”侯海宏还记得这些孩子们的名字,这些孩子们,都在那一年,和他的孩子一起没了…… 幼童多病,幼年夭折的不计其数,侯海宏也没有多想,如今回想起来,他只觉得分外惊恐,他当时深信不疑,可是他忘记了,那些孩子们并没有什么疾病,一个个养的好好的,有的三四岁,有的四五岁,有的六七岁…… 没病没灾的,怎么就忽然病了? 侯海宏只觉得,自己一步一步的,验证了那个非常可怕的事实。 “屠书航抓了小虎和小花他们是不是?!” “他抓了孩子们,来威胁你们是不是?” 明明是询问,可侯海宏心中却有了答案,只见他眼神呆滞的看着百姓们,像是不敢相信,又像是……恍然大悟。 侯海宏摇摇晃晃的……走到了距离他最近的那个百姓面前,轻声的开口,“告诉我……是不是?” 其实不用百姓们说,侯海宏的心目当中也早已经有了答案,他如遭雷劈一般的双膝跪地,痛苦的抱住自己的头颅。 眼泪茫然的从空洞的眼睛里涌出。 沈沛只觉得他们已经触及到了真相,却远远没有想到,真相远远比他们所知道的更加残忍。 当年…… 那些百姓们,最终还是选择救下了侯海宏的孩子,他们十几个人,放弃了自己的孩子,选择了,救那个孩子,只因为那是侯海宏唯一的亲人了。 可最终,那个被他们救下的孩子,依旧没有活下来。 因为……屠书航早就给那个孩子喂了毒。 无论他们怎么做,怎么选择。 都是无力回天的悲剧。 那个孩子最后,在侯海宏的怀里逐渐的没了气息,变得冰冷。 “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侯海宏的声音透着无限的痛苦和绝望,还有无尽的悔恨。 他伤心的从不是百姓们的犹豫,他伤心的只是他们畏惧着海盗,当年即便是那个孩子活不下来,只要侯海宏知道,他竭尽所能护着的百姓们,有反抗海盗的勇气。于他而言便是欣慰。 可侯海宏从不知道,在这畏惧的背后,原来藏着这样让人心碎的真相。 侯海宏如今亦不知自己做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他的报复,就像是一场笑话。 侯海宏以为自己被所有人辜负,可他今时今日才知道,原来从始至终,他从未被人辜负。 他热爱的故土,他拼命保护着的百姓们,从未辜负他。 “孩子已经没了……将军若是知道,也不过是平添悲伤罢了。”这是所有人心里的想法。 他们不过是想要让他们的将军,少些悲伤。 却不知事情会阴差阳错的变成这样。 直至方才,他们都还不知道侯海宏因为这件事情和屠书航合谋。 如今真相大白,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甚至连一句对错都说不出来,云静竹拔了剑指在侯海宏的脖子上,侯海宏哀莫大于心死,根本就不为所动。 那颗他原本以为早已经无波无澜的心,又一次剧烈的痛了起来,他跌倒在地上,死死的捂着自己的眼睛… 原来,他的眼睛,他的心,都是瞎的啊。 原来,他的报复,他的仇恨,都是假的啊。 所以?他还要活着干什么? 他为什么还要活着? 他怎么还配活着? “云将军,你动手吧。”侯海宏闭上眼睛,从容赴死。 云静竹紧紧的捏着剑,恨不得就这么一剑刺下去,可她知道她不能。 她狠狠的咬着牙,就在她挣扎着要收回剑的时候,一旁的老者步履蹒跚的走过来拦住了云静竹,“这位女将军…不可,不可啊。” 云静竹惊讶的看着老者,似有些不明白,“老人家,您到底知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身为将领,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老人家沉默下来,方才所发生的事情,他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可他依旧拦着云静竹,“老头子没有读过什么书……不懂什么大道理。” “可是……老头子知道,将军也是人,他有血有肉,会痛,会哭……当然也会做错事。” 云静竹的手颤了颤,她捏着那柄剑到底还是收了回来,倔强的别开眼不忍心在看下去,不知是在为这些百姓们不值,还是在为侯海宏遗憾。 明明,他可以名垂青史的。 可侯海宏却是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仿佛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沈沛一把把侯海宏从地上拎了起来,声音冷漠的可怕,“现在可不是让你哭的时候,你自己惹出来的事情,自己去收拾烂摊子。” “本王还指望着你对付海盗。” 侯海宏如今哪里还能对付什么海盗? “王爷还是杀了我吧。”侯海宏喃喃低语,并不想去理会外界的纷纷扰扰,信念?他原本以为自己的信念早已坍塌,如今才知道,他所谓的信念……根本就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他有什么资格,被所有人敬重? 又有什么资格,被别人保护着? 他们怕他悲伤……却不知他想把他们拖入无间地狱。 侯海宏只觉得,自己大约是疯了。 沈沛简直快被侯海宏气的不行,就在他恼怒的不知道如何办的时候。 那步履蹒跚老人家却走到了侯海宏的身边,慢慢的蹲下来,那浑浊的眼神里满是沧桑,可在看向侯海宏的时候,却依旧是慈祥温和的,“老头子还记得……将军小时候的模样,老头子是看着您长大的,那个时候的将军说,长大之后一定会将海盗赶出南山镇的……后来,将军真的也做到了。” 只是代价太大太大了。 母亲没了,妻子没了。 就连唯一的孩子,也没了。 他们受侯海宏的庇护,才能够安稳度日,牺牲自己的孩子救了他的孩子,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之所以会犹豫,是因为他们不确定旁人的想法。 不确定他们是不是也愿意牺牲自己的孩子…… 毕竟没有人会那么无私…… 毕竟那个海盗说,只要他们有一个人轻举妄动,他们的孩子都会一起死。 只是他们从不知道,原来不管怎么努力,不管他们怎么选择,所有的孩子都是活不下来的。 “可是我……” “将军,做错了事,只要改正就好的。” “老头子相信……您昔日可以将海盗制服,如今也一定可以。” 侯海宏看着那些充满信任的目光,羞愧的无地自容,他看着那双手,缓缓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在即将要搭上去的那一刻,听到了西南军的传讯号角声。 海盗来袭。 屠书航,提前进攻了。 80. 心中的道义【战争结束】 你要走他未走…… 最终, 侯海宏还是没有把手递给老者,他愣了愣神, 听着号角声,久久不曾言语。 侯海宏整个人是被沈沛从地上拎起来的,沈沛冷酷无情的盯盯着侯海宏,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温度,“你想好了吗?” 屠书航的进攻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却在侯海宏的意料之中, 别看这个海盗读过几本书,每天装的宛如正人君子一样,可侯海宏知道, 他根本就不是个东西。 道貌盎然,虚情假意,虚伪至极。 如今会提前进攻, 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沈沛一直盯着侯海宏,如今在他的脸上只有茫然却没有惊讶,他便有了猜测,抓起侯海宏的领子拎到了自己跟前, “你为何一点都不意外?你早就知道了屠书航会提前进攻?是你们俩商量好的?” 若真是如此, 沈沛并不介意, 在送屠书航上路之前, 先送侯海宏上路。 侯海宏早已没了先前和沈沛针锋相对的心思, 就算如今被沈沛这般拽着领子, 也没有气恼什么, 不过是淡淡的回了一句,“屠书航此人阴晴不定,他的嘴里就没有一句是真话。会提前进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沈沛看着他这模样心中就气恼的不行, 可他知道如今气恼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他拽下侯海宏的令牌扔给了云静竹,冷声道,“云静竹,传令下去,让范勇先行带着西南军迎战,你带着西北军埋伏。” 云静竹丝毫不怀疑沈沛的命令,拿了令牌就匆匆的离去,然后所有人就看到沈沛把侯海宏推到在地上,命令道:“站起来。” 侯海宏依旧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一副看破生死,无欲无求的模样,沈沛见了便气不打一处来。便把侯海宏拖到了那些小坟包面前,压着他看,“你看啊。” 侯海宏却根本不敢去看,沈沛强迫他睁开双眼,硬生生的掰着他的头颅,“你看到了吗?” “你看清楚了吗?”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你知道,在你没有来之前,这些父老乡亲们,是怎么告诉这些孩子们的吗?”沈沛的声声质问,硬生生的憋出了侯海宏的泪,他茫然的看着沈沛,只觉得心中太过于痛苦,是他根本承受不住的痛苦,可沈沛却没有时间去顾及侯海宏的心情。 他知道,自己很残忍,可若是再这么耽误下去,只会有更让人痛苦的事情发生。 “这些父老乡亲们,告诉这些枉死的孩子们,他们的将军,一定会把海盗赶出去的。”沈沛语气平淡的松开了钳制住侯海宏的手,“死者为大,你已经让活着的人失望了,难道还要让死去的人,再失望一次吗?” 侯海宏痛苦极了。 可属于他的痛苦,还远远不仅于此。 “我……” “站起来。”沈沛厉声的命令着他,“拿上你的剑,带上你的兵,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只要你还有一天是将军,就要保护着这里的百姓一天。” 谁都没有去动,谁也没有出声,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侯海宏,强撑着踉踉跄跄的身躯,一点一点的站了起来,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王爷——臣有一个主意。还希望您,可以配合。” …… 范勇一开始没有见到侯海宏还有些惊讶,结果云静竹告诉他,这是王爷和侯将军临时商议出来的计策,云静竹说的一本正经,真就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范勇虽然疑惑,也就真的相信了。 待看到侯海宏和沈沛一起出现的时候,还真以为是商量好的计策。 云静竹和俞长胜齐刷刷的沉默下来了。 她只不过是随口一扯而已,怎么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如今误会已经解开了,王爷不是应该在岸上伏击吗?怎么会出现在船上? 海盗和西南军已经陷入了混战,屠书航此人从来都不讲什么道义,他读圣贤书,却只听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其余的在他眼里就是废话。 沈沛和侯海宏原本的商议是诱敌深入,如今倒是可以灵活多变一些,几个亲信见侯海宏和沈沛,都不知这是闹得那一出。 侯海宏随口提了一句,“计策。” 沈沛原本还以为要花费一番唇舌来解释,谁曾想范勇等人深信不疑,沈沛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当中。 当真是,百姓质朴吗? 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所以上到将军,下至百姓,都这般的纯善? “如今怎么办?”沈沛问侯海宏。 侯海宏倒是一点也不慌,他直勾勾的盯着屠书航,仿佛要把那个人的身影,硬生生的刻印在脑海里,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 “缓缓靠近,到中途的时候,王爷就当我是叛徒来处置,屠书航此人阴险狡诈,善于洞察人心。”侯海宏如今的心情虽然还未曾平复,但是他清楚现在根本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的喜怒哀乐,如今根本就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身后的百姓,是他身后的故土。 沈沛配合着侯海宏的动作,缓缓的靠近,战船碰撞在一起,甲板上的人站不稳,船舷上的人落了海。 屠书航只觉得是看到了什么非常有趣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身边的狗腿子适时的开口谄媚,“还是老大有谋略。” “那是。”屠书航丝毫不客气,“到时候活捉了大齐的九王爷,想要什么好处还不信手捏来?” “是,是,老大英明,老大英明。” 海盗们纷纷已经开始庆祝,仿佛胜利的果实已经收入囊中,屠书航虽然觉得狂妄自大,却也没有完全丧失了理智,在一切还没有完全明朗之前,他根本不会掉以轻心。 西南军节节败退,海盗们士气大涨,深入海湾,许多的战船相撞在一起,屠书航看着西南军的士气渐渐变得低迷,心中更是畅快无比。 侯海宏越来越近,和沈沛打了起来,沈沛从一开始的惊讶,到疑惑,到最后的恍然大悟,脸上丰富多彩的表情彻底取悦了屠书航,与其说屠书航喜欢烧杀抢掠,倒不如说他其实,是喜欢这种玩弄人心,掌控人心的感觉。 屠书航看着侯海宏和沈沛的模样,只觉得心情都愉悦了不少,没错,就应该这样,就应该这样才对。 正义?什么是正义? 不过是一些虚伪的人,在诓骗自己罢了。 屠书航看着侯海宏缓缓的勾起了唇,他心道:你瞧,这人从前不也是很正义的吗?这人不也觉得,邪不压正吗? 结果呢?还不都是一样吗?如今还不是,做了他的刽子手? 屠书航在心里冷笑,只觉得无趣极了。 双方人马一点一点的靠近,屠书航脸上的弧度也越来越大,这大齐的王爷,原来不过是个花架子? 当双方人马越靠越近,屠书航误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海湾外头又出现了一些战船。 把海盗们牢牢的包围在里头。 海盗们所依仗的不过是和侯海宏的里应外合,只会烧杀抢掠,哪里会什么战略部署,什么兵法计策?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以为侯海宏真的叛变了,就连屠书航对此都深信不疑。 当屠书航意识到自己可能被侯海宏骗了的时候,沈沛却上了屠书航的船,手起刀落,把身边的几个海盗全部杀了。 这变故来得太快,太猛。屠书航根本反应不过来,他高声的喝道:“侯海宏,你这个叛徒!” 侯海宏唇边却泛起了一个讽刺的弧度,叛徒? “本将本就是大齐的将军,何来叛徒一说?”侯海宏面带讽刺的笑了起来,“你一个海盗?还会怕被人背叛?” 屠书航气的咬牙切齿,眼睁睁的看着侯海宏出现在了自己的船上,他看着侯海宏一点一点的逼近,船上的西南军也越来越多,他一边应对着,一边打算故技重施,“你还记得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婆娘自己的孩子是怎么死的吗?都是被你拼死护着的那群贱民害死的!” “你这么保护着他们,当危险来临的时候?他们会保护你吗?你的孩子死在了你自己的面前,你都忘记了吗?” “他们唯唯诺诺,畏畏缩缩,就连几步路都不肯走过去。” “你为什么要保护着他们?他们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保护的?” “你是傻瓜吗……” 这些声音,这些话,这些年一直都在侯海宏的脑子里回荡着,他想起来,自己这些年到是怎么过的,被这些声音折磨着,理智和情感在不断的拉锯,变得越来越偏执,越来越痛苦。 可是…… 侯海宏永远都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他永远都记得,自己心中最初的梦想。 他抬起头,讽刺的看向屠书航,“那又,如何?” 侯海宏宛如看傻子一般的看向屠书航,“似你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明白,我的追求是什么。” 屠书航简直快要被侯海宏这番冠冕堂皇的话给恶心吐了,他如何能够允许,这世上有侯海宏这样的人存在? 正义? 这天底下哪有什么正义? “不可能!”屠书航疯狂的嘶吼,“我不信!” 他不相信,这天底下,真的会有这么正直的人存在,他根本不相信,有人可以被所有人背叛,被所有人冷漠对待,还能够不寒心。 明明,他就要成功了不是吗? 明明! 他已经成功了。 沈沛宰了身边的几个海盗,看到屠书航和侯海宏还在磨磨唧唧的,只觉得他们俩从某种方面来说,都是脑子有病的,他踹翻了距离最近的那个海盗。 摸到了屠书航的身边,招招不留情,这才知道屠书航才不是什么文弱男人,他手段狠厉,心狠手辣,抓了身边的手下来挡刀。 沈沛嗤之以鼻,“果真是强盗行径,丢人现眼。” 屠书航狠狠的呸了一口唾沫,愤怒的瞪着侯海宏,仿佛他是什么另自己厌恶的存在。 沈沛回过头去瞪着侯海宏骂道:“磨磨唧唧的,有什么话不能把他活捉了说个够吗?” 侯海宏哑然失笑,只觉得秦王殿下当真是……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 只是如今侯海宏也无暇去顾忌什么,两人对上了屠书航,可战事却依旧焦灼,船上作战原本就不比陆地,尤其是对于沈沛而言,压制了他不少。 海面上刮起了狂风来,吹的人站都站不直,沈沛一刀横了过去,屠书航堪堪躲过,本只要侯海宏再补上一剑就可以活捉了屠书航。 可侯海宏却因为要救范勇,临时撤开了,替范勇挡了一下,把后背露了出来,屠书航见此机会反手就是一弯刀,刺进了侯海宏的背心。 “将军——” 范勇凄厉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海域,很快就被打斗声所湮没,侯海宏只觉得喉间一甜,气血瞬间上涌。 屠书航下手并不轻,他把弯刀拔了出来,冷笑的看向侯海宏,即便这个举动,让他被沈沛制服。 即便刺这一刀,也葬送上了自己的性命,可屠书航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犹豫。 不仅仅侯海宏想和屠书航同归于尽,屠书航也是这样的心思。 侯海宏握着自己的剑,缓缓的转身,沈沛方才和屠书航缠斗,身上早已经落下了大大小小的伤,屠书航也没有好过很多,沈沛看了侯海宏一眼,狠狠的砍了屠书航一刀,把他推给了侯海宏。 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侯海宏由衷的感激着沈沛,他也没有辜负沈沛的成全,提起手中的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挥剑切下了屠书航的头颅。 那一下来的极快,屠书航尸首分离的时候,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他只觉得脖子一凉,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看不到了。直到死的那一刻,屠书航都还没有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明明已经成功了,不是吗? 屠书航到死都不知道,这个天底下有很多人,即使受过伤,流过血,被背叛过,被辜负过,伤人也好,受伤也好,永远,都不会泯灭自己的良知。 因为他们的心中,有一种叫做正直和善良的东西。 就如同信念和道德一样,永远约束着自己。 永远都存在。 侯海宏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由衷的笑道:“多谢,王爷成全。” 沈沛随意的点了点头,把屠书航的脑袋踢给了范勇,转而看向侯海宏,“你有话想和我说?” “秦王殿下当真是聪慧过人。”侯海宏虚弱的笑了笑,完全凭借着最后一口气强撑着,他看着沈沛,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王爷……若是臣死了,您把臣火化了,把臣的骨灰扬向大海可好?” “你说什么?” 不怪沈沛如此震惊,人人都讲究入土为安,即使是在海边的渔民们,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愿长眠海底,更何况还是火化。 尸骨无存。 可侯海宏,却像是一早就想好了自己的归属,他做的每一步,虽然看起来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可都是有迹可循的。 侯海宏从一开始,就想着和屠书航同归于尽,就算……方才那一下,他不替范勇挡,范勇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只不过是会受点伤,哪里会像他这样,生命垂危。 他早就存了死志,勉强不得。 沈沛并没有劝说什么,只是告诉侯海宏,他的孩子,会更想要他陪着。 可侯海宏却只是笑:“罪臣已经——不配了啊。” “怎会?”沈沛淡淡的反驳了侯海宏的话,慢慢的走了过去,扶着侯海宏,“你把本王从北漠骗过来,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吗?” 沈沛看见那些出现在海湾外头的将士们,就彻底的明白过来了,侯海宏骗了所有人,包括他,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想要消灭海盗,也从一开始,就想要和屠书航同归于尽。 他知沈沛不会放任这一切不管,所以侯海宏可以毫无顾忌的,发泄自己心中的怨恨。 就算心中的秘密被人戳穿,侯海宏也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并不打算因为这件事情为自己开脱什么。 他远远没有旁人说的那么好,说再多冠冕堂皇的话,都改变不了,他曾经想要背叛的事实,“王爷……我的心,曾经动摇了啊——” 撕扯着,挣扎着。 侯海宏一直都在赌,他的确做不出拉着所有百姓陪葬的事情,所以,所有的部署都是真的,所有的海图,都是真的,所有的打算,也都是真的。 想让沈沛来阻止,也是真的。 可他的恨,他的怨,也是真的。 这一切的一切交织在一起,快要把侯海宏撕扯成碎片,他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逼疯的。 所以,当理智还残存的时候,侯海宏把自己送上了一条绝路。 他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 他再也办不到更多了,可是侯海宏相信,还有更多的人,和他一样的人,会代替他守护着这里。 时至今日,他依旧热爱着这片土地,依旧深爱着这些百姓。 最后的最后,侯海宏回过头去,深深的看了故土一眼,真好啊。 他想。 在他生命的最后,他知道…… 自己原来,从未被辜负。 就算,这真相来的那么惨烈,那么痛苦,可侯海宏依旧是由衷的感激。 这个时候,侯海宏想起了在自己面前惨死的大牛,那个长眠海底的青年。 侯海宏想,当他的身躯化为飞灰,撒向大海的时候,再去找那个满心满眼信任着他的青年,他是否还愿意给予同样的信任? 如果有来生的话…… 侯海宏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在海滩上奔跑,母亲温柔的擦掉他脸上的汗水,却很快的把他带了回去,告诉他:小心一点,会有海盗过来的。 那是侯海宏心中对海盗最初的印象。 他想起昔日恐惧海盗的神情,也想起了母亲和妻子死去的时候,告诉过他的话:一定要,消灭海盗。 虚虚晃晃的影子层层的交叠在一起,侯海宏看到了许多久违的面孔。 真的是……好漫长的旅途。 好在,终于快要结束了,在那漆黑的海底,有他的母亲和妻子,还有他发誓曾经要保护一辈子的百姓。 侯海宏想,如果有来生的话,他也依旧想要保家卫国,舍生忘死。 沈沛在侯海宏的身躯要倒地的时候稳稳的扶住了他,没有让他跌倒在地上,就算是死,也要给他最后的体面。 沈沛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沈沛原本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不曾想自己看到了一出又一出的悲剧。 他的心情谈不上糟糕,也谈不上很好,此时此刻只是茫然一片。 范勇拎着屠书航的头颅出现,海盗们的气势又了一瞬间的低迷,可很快他们又开始顽强抵抗起来,沈沛对这一幕并不奇怪,海盗毕竟不是士兵,并没有天然的归属感。 屠书航死了,他们心中也许并不是悲伤,反而是觉得终于等到了上位的机会。 只可惜异想天开的海盗们,全部被训练有素的军队压得溃不成军,西北军蛰伏已久,当船靠近海湾的时候,势如破竹般的占据了先机。 沈沛把侯海宏的尸首交给了同行的西南军,云静竹过来问他剩余的那些海盗怎么办? 沈沛想起了南山镇那些凄苦的百姓们,想起了如今已经长眠的侯海宏,又想起了他见到的一出又一出的悲剧,厌恶的皱起了眉头,“杀。” “全杀。”沈沛冷酷无情的下令,“一个不留。” 沈沛并不知道这些海盗里面,是不是还有无辜的人存在,可他并不想去多问什么,无辜吗? 大齐的百姓们不无辜吗? 痛苦吗? 侯海宏不痛苦吗? 放过了这些海盗,沈沛只觉得,自己对不起侯海宏心中的道义,对不起南海的百姓们,对不起所有人。 那是一场,血腥的屠戮。 沈沛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其实也有些不妥,可他当真是没有什么心思去俘虏,去招安海盗。 只想用这些海盗们的血,来慰藉南海所有受苦的百姓们。 胜利的号角终于响起,凯旋之音抚慰了所有的将士,蔚蓝的海水被鲜血染红一片和如血的夕阳糅杂在一起。 虽然悲壮,却异常的动人。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胜利的喜悦,也带着失落和茫然,尤其是范勇,眼睛一直都是红红的,这个中年男人如今只怕是恨透了自己,只当是自己的缘故,才会害的侯海宏惨死。 沈沛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可他知道侯海宏是在乎这些人的,所以他才会勉为其难的安慰了一句,“他死得其所。” 至少,侯海宏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死去。 即使心中有过动摇,也从未辜负过,心中的正义。 沈沛把侯海宏的令牌,交到了范勇的手里,“你要走他未走完的路,看他没有看过的风景,守护他想守护的故乡。” 范勇狠狠的咬了咬牙,捏着那块令牌,明明是冰冷的铁片,上面却仿佛还带有侯海宏的体温。 就像是他们初见的那样,当时的将军还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张扬至极的:老范,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打海盗。 范勇强忍着要涌出的泪水,狠狠的憋了回去,举起那块染血的令牌:“西南军听令——” “进攻!进攻!进攻!” “将海盗,赶出南海去!将海域,还给我们的渔民。” “让他们,出海捕鱼的时候,再也不用担心受怕,再也不用战战兢兢,让这里所有的百姓,所有的孩子,都能够在海边漫步,在海边玩耍!” 而不是,提心吊胆的担心着,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什么时候会消失不见。 而不是担心着,他们会不会没有明天。 往事不可追忆,他们只想用鲜血和泪水,铺出一条康庄大道来,让他们的下一代,再下一代,永远都不要活在海盗的阴影之下。 这条由鲜血浇灌的路。 终究会在白骨上开出花朵。 覆盖住鲜血,覆盖住森森白骨,通向光明和未来的彼岸。 80-100 81. 我娶你为妻【三合一】 沈沛想,让别人…… 两支军队气势如虹, 气势汹汹的去追击海盗,海盗兵败如山倒, 西南军兵威已振,譬如破竹。 打的海盗节节败退,再无还手之力,屠书航出动了大部分的海盗,如今留守在要塞的都是一些老弱残兵,看到军队攻打过来的时候急急忙忙的拿着武器迎战, 却也只是强弩之末。 没过多久就被镇压住了,那些残存的海盗们见势不对驾着船留下这些老弱残兵,弃了他们经营数十年的要塞仓皇的逃离了。 这些被舍弃的海盗们, 看着凄凄惨惨可怜至极,可沈沛却没有丝毫的同情心。 如今的模样可怜? 从前呢?难不成坏人变老了之后,曾经做过的错事, 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吗? 就算他同意,西南军的这些将士们也是不会同意的。 沈沛把决定权交给了范勇,这些老弱残兵里头,没有一个, 是无辜的, 范勇送他们去追随了屠书航。 范勇看着这海盗的要塞, 原本是想要一把火烧掉的, 可到底还是忍耐住了, 他命人把这要塞收拾干净, 派兵驻扎在这里。 海盗选的要塞非常的不错, 占据中心位置,易守难攻,这也是他们这么些年, 节节败退的根本原因。 范勇和所有的西南军们,对这个地方当真是深恶痛绝,可他也知道,这些都是海盗们的错,和地方没有任何的关系。 真的毁了这里,他们重新去寻找要塞,那就是劳民伤财。 倒是沈沛觉得有些惊讶,范勇居然能想到这些,范勇却摇了摇头,“这也不是末将想到的,末将只是想到了将军说过的话,他说,这些死物是没有错的,重点在于使用它的人,一艘船落到了海盗的手里,那就是海盗船,在我们的手里,就是战船。” 同样的,要塞也是。 在海盗的手里,是侵略的根据地,而在他们的手里,便是一道坚固的防线。 海盗虽还有残兵败将,可他们的势力也不足为据,再远一些的海域,是他们从未涉猎过的地方,再追下去也不知会发生什么,况且将士们多有伤亡,总要回去休整。 更何况……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范勇留下人守护要塞,便要领兵返航,可沈沛却让西北军留了下来,范勇有些惊讶,“王爷,这是我们西南军自己的事情。” “本王知道。”沈沛淡淡的看了一眼这些西南军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悲伤和哀恸,“本王不过觉得,他们都想送侯将军最后一程。” 军令不可违,忠义两难全。 沈沛此举,成全了所有人,所有人纷纷跪下,叩谢沈沛的恩典。 沈沛微微颔首,看着真心感激他的西南军们,有点心不在焉的想着。 他还答应了侯海宏一件事,就是不知到时候他真的做了这事,如今这些感激他的西南军们,到时候会不会把他剥皮拆骨。 回程的路上,沈沛一直靠在船舷上发呆,他看着自己身上的盔甲,只觉得有点儿恶心,破破烂烂不说,还都是血迹。 沈沛的身上也受了不少伤,云静竹拿着伤药过来给沈沛,却被拒绝了。 “本王用不着这些。” 云静竹:“……王爷,末将看到您的肩膀上,撕开了好大一个口子。” “闭嘴。”沈沛淡漠的开口,一点儿也不想处理伤口,只是撒了点儿止血药,西南军追击海盗的消息定然会像风一样的吹到南山镇的各个角落,若冉一定也会听到消息。 那么…… 等他们凯旋而归的时候,她应当也会和百姓们一起在海边等她,既如此沈沛只想自己看起来更惨一点。 也好让若冉多心疼他一些。 云静竹完全不知道上峰就是因为这么幼稚的理由拖着不肯处理伤口,不过这种事情从前也是屡见不鲜,她见沈沛没有多大事,就没有再劝,劝着劝着万一惹得王爷发脾气,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船一共行了整整两日才靠岸,原本不需要那么久的,可是一路上狂风大作,天气非常的不好,沈沛这会儿倒是有点感激屠书航了,如果不是他提前进攻。 最终会如何,谁都不清楚。 沈沛猜测的没有错,若冉果真和南山镇的百姓们站在一处,沈沛原本很期待见到若冉,如今她近在眼前,沈沛反而有些胆怯了,站在船上不敢下去。 沈沛想起自己临行前说过的那些话,不知怎么的,只觉得…… 矫情且做作。 幸好,他把人都给支开了,这些话没有人知道。 “王爷,您怎么不下船?若冉姑娘在等您呢。”云静竹疑惑的开口,“您不想见到若冉姑娘吗?” 沈沛木着一张脸,只想让云静竹闭嘴,这些下属是怎么回事?一个个都是榆木脑袋吗? 尤其是云静竹,大概是和四喜还有俞长胜混久了,深谙哪壶不开提哪壶之道。 这儿沈沛身份最高,他不下去旁人也不敢动,被众人眼巴巴看着的沈沛。 只能勉为其难的下了船,磨磨蹭蹭的走到了若冉的身边,明明他之前想了很多很多,迎敌之前,回来之前,想过千言万语。 可如今看着若冉,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若冉却没有沈沛那般扭捏,只是一直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那原本高悬的心也终于放下来,她冲着沈沛浅浅的笑了笑,“王爷,您回来了?” 沈沛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也终于不再扭捏,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嗯,阿冉,我回来了。” 俩人就这般旁若无人的看着对方,什么话也没有说。 看的一旁的几个人一个比一个着急。 “这是怎么回事啊?”云静竹着急死了。 四喜凑在她边上摇头,“我们也不清楚。” “王爷以前也是这样的吗?”云静竹真的非常非常的好奇,“他们俩怎么都不说话?” 俞长胜心说王爷以前当然不是这样子的,只是让他们看见王爷以前的样子,只怕是会比现在还要惊讶。 若冉曾经想的好好的,只要沈沛回来,她就会把一切都告诉他,只是如今她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和沈沛坦白。 秘密隐瞒的太久,再想要开口,总是需要一定的勇气。 沈沛也是如此,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要和若冉说什么,只是……他到底舍不得这个机会。 “阿冉……” “嗯?” “我有话,想要和你说。”沈沛纠结再三,还是决定由自己先开口,若冉点了点头,心道这会儿沈沛总说不出什么让她再给悦悦找一个爹爹这种话了吧? “王爷……想说什么?”若冉有些疑惑的看向沈沛,同时心中也是有些期待的。 不仅仅是若冉期待着,其余的几人也都期待着—— 哪知道沈沛只是轻轻的咳嗽两声,佯装虚弱道:“阿冉,我受伤了,肩膀有些疼,伤的很严重,都抬不起来了。” 若冉:?? 围观的西北军和云静竹:“……” 这其中唯有俞长胜和四喜最为淡定,毕竟,这种事儿从前时常发生。 若冉虽然有点儿震惊,却也很快反应过来,问他是怎么伤到的。 沈沛闻言,便咳嗽的更加厉害,“这……还不是那个……” 只是沈沛矫揉造作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了周围百姓们的惊呼声,“浪来了——浪过来了——快跑,快跑啊——” 沈沛回过头一看,之间那滔天巨浪掀起了几丈高,他也没有心思再假装什么,护着若冉就跑的远远的,“俞长胜云静竹,带人护着百姓们一起走。” “是!” “是!” 这股浪来的措手不及,有许多人站在海岸上的人都被卷了过去,沈沛一直带着若冉跑到了高处,才看清楚海边的状况,有些疑惑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浪?” 若冉方才因为跑得太着急,这会儿一直在咳嗽,沈沛抬起那伤的极其严重的手轻轻的给她拍了拍,“可还好?” “王爷,您的手……”不是伤的抬不起来了吗? 沈沛立马换了一只,欲盖弥彰道:“哦,本王一时情急,忘了。” 若冉:“……” 若冉倒也没有心思去揭穿沈沛,只是和他说起这些海浪来,对于这巨浪她倒是有些猜测,“王爷不用担心……我……咳咳……我没事。” “小晨说……海水涨潮的时候如果遇上海上刮大风,加上地势的缘故,就会形成这种巨大的浪潮……”若冉转述着若晨的话,只是这么大的海浪,她也是头一回见到。 并且狂风还在继续,百姓们如今已有伤亡,谁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如何,况且南海海域极为宽阔,这边是如此,也不知旁的海滩如何。 沈沛看着百姓们,又看了看若冉,欲言又止:“阿冉……我……” “王爷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用顾忌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若冉轻声开口,而后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嘱咐了一句,“还有,王爷小心胳膊。” 沈沛咳嗽了一声,同若冉交代了几句便头也不回的跑回了海岸边。 若冉看着他放下身段,放下高傲,放下任性,毫无芥蒂的帮助着那些百姓们,心中只觉得五味杂陈。 可她也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回了家翻箱倒柜的找出钱匣子来。 若晨抱着悦悦走过来问她要做什么。 “阿姊,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去接王爷吗?” “小晨,海上掀起了巨浪,百姓们有诸多的伤亡,你去远一些的地方多买些伤药来。”若冉的积蓄并不多,再保证自己能够度日的情况下,她把剩余的银两全部拿了出来。 若晨倒是不介意姐姐这么做,只是…… “我一个人去?那你和悦悦留在这儿?危不危险?我们家离海边也挺近的。” “你和暗二一起去,两个人互相之间有个照应,悦悦我来照顾。”若冉飞快的想好了解决的办法。 于是一刻钟之后,暗二和若晨两个人坐在了牛车上面,相顾无言。 但因为有一起同生共死的经历,倒也不至于相看两厌,“若晨小公子,路途遥远需要租车,我是能够理解的,只是为什么要租牛车?” 马车不行吗? “马车装不了多少东西,而且镇上有医馆,也会有库存的药材,我们去买药材,一来一回刚好。”若晨面无表情的开口,把时间计算的刚刚好,“最要紧的是,马车贵。” 暗二:“……” 这个解释真的是没有任何办法反驳。 送走了若晨和暗二之后,若冉也没有闲着,去了铺子里,这才知道原来情况比她以为的要严重的多,因为今日西南军凯旋,许多百姓都去了海边,那浪潮打过来的时候许多人都还在岸边,根本来不及躲闪。 其中就包括了隔壁婶子的丈夫,她这会儿着急的抱着孩子不知所措,想拖个人帮她照顾照顾孩子,她去找丈夫,却根本找不到人。 因为大家伙儿都很忙,都要去找人。 这时候瞧见若冉就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在得知若冉没有事之后,便央求若冉帮她照顾孩子。 若冉一口答应下来,“婶子,你自己小心些。” 那大婶点了点头,摸了摸儿子的头,就朝海边跑过去。大婶的孩子如今已经六七岁了,却是个异常乖巧的小男孩,从前悦悦不会说话的时候,他也从不嫌弃悦悦,会耐心的陪着她一起玩。 如今小男孩忧心不已,却是悦悦主动的牵起了他的手,给了他一颗珠子。 若冉便在铺子里收拾东西,视线也不敢离开这两个孩子太久,就怕这两个孩子万一又跑了出去。 沈沛原本跑过来帮忙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这般严重,南山镇这边还不算严重,再远一些的海岸就没有那么幸运。 这滔天巨浪打过来的时候,他们根本跑都跑不了,一些人的房屋直接就被冲毁了,好在并没有持续多久。 这巨浪来得快去得也快,之后就算有狂风暴雨,也没有先前那么厉害,只不过海水倒灌进来冲垮了房屋,造成了许多的麻烦,沈沛让人去了另一个村落,自己则是带着人留在这个村落帮助这些百姓们。 沈沛指挥着将士们帮忙救助被压在房屋底下的百姓们,见这里没有什么事情就要走,却在这个时候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呼救声。 “还有什么人被埋在下面吗?”沈沛忽然问道。 可周围的百姓们都是含糊其辞,谁都没有说话,沈沛皱起眉头厉声质问,“到底还有什么人被埋在下面?” “这……这位军爷,那个女人不大吉利。”周围终于有人愿意说话了,只是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让沈沛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叫女人不大吉利? “你不是女人吗?”沈沛冷冷的质问,也不等人回话,便让将士们挖开那些废墟四处找一找。 周围的百姓们分明知道底下埋的人是谁,也清楚她在什么地方,却没有一个人愿意说话。 眼看那呼救声越来越微弱,沈沛也不知道她到底被埋在下面多久,也没有耐心再这么漫无目的的找下去,开始以权压人,“本王问你们最后一次,底下的人到底埋在什么地方,你们若是再不说话,小心本王送你们去见官。” 周围的百姓听到沈沛的话,一个个骇的面如土色,纷纷跪在地上。 沈沛烦不胜烦,“听不懂人话吗?说,人到底埋在什么地方?” 在沈沛的威逼利诱之下,他们总算是指了一个地方,沈沛得了答案便让人朝那个方向去挖,至于那些百姓们,便让他们三三两两的散了。 免得又叨叨几句不吉利,平白给人添堵。 在沈沛到来之前,埋在下面的女人心里都已经绝望了,她不过是出了一趟门,怎么都没有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情,联想到自己素来的名声,便知晓自己这次凶多吉少。 可她想到自己的丈夫,还是鼓起勇气呼救了。 即便是会被人唾骂,被人轻视,被人看不起。 她也没有退缩,当头顶上传来动静的时候,女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当她被人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泣不成声,忙不迭的跪下磕头,“谢谢军爷,谢谢这位军爷。” 沈沛让人把她扶起来,随意的点了点头,见到她的腿上有一大滩血迹,瞧着也是行动不便的样子,便开口问了一句,“这是你家?” 女人摇了摇头,“这不是民妇的家,民妇是过来这里送豆腐的。” 谁曾想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嘉 “那你家在哪儿?我找人送你过去。”沈沛原本也不想这般麻烦,可想起方才那些百姓们欲言又止的模样,也知晓这女人恐怕人缘不怎么好,这才开了口。 “多谢这位军爷,只是民妇已经无碍……可以自行回去的。”女人的神情也有些躲闪,拒绝了旁人的搀扶,“民妇有些不吉利……军爷还是离民妇远些,莫要沾染了晦气。” 沈沛疑惑不已,晦气?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就靠你这两条,站都站不稳的腿?” 女人咬着唇不说话。 沈沛最烦这种磨磨唧唧的人,不论男女,有什么话藏着掖着不肯说,至今没被他打死的,笼统也只有若冉一个。 “也不是为了你,刚好我们也要去下一个村落,就捎上你一程,你也好给我们指路。” 在沈沛说一不二的强势下,那女人最终妥协了,而后据她交代,自己是邻村的,家里经营豆腐坊过来送豆腐,没想到却被埋在了下面。 在女人的带领下,沈沛总算是找到了地方,那男主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在挑选豆子,看见自己婆娘被一群官兵送了回来,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连忙站起身来把人护在身后,“你们有什么事情冲我来,不要对我媳妇做什么。” 而后就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着女人,着急的问她,“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受伤了?是被他们打的吗?你不要怕,我肯定不让他们欺负你。” 一众官兵疑惑不已的看着男人,这都什么事儿? 那女人更是脸红如霞扯了扯男人的衣服,有点儿不好意思,“你别胡说八道,是,是那边出了事,这些个军爷救了我。” 男人一听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那着急的神色立马松快下来,也没去问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把女人抱到一旁的椅子上安顿好,热情的招呼沈沛他们坐下,手边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招待他们,便说要请他们尝尝油炸小豆腐。 沈沛当然没有吃东西的心思,可男人非常的热情,把一碗油炸豆腐塞到沈沛的手里,“这位军爷,您尝尝,我这做豆腐的手艺啊,十里八乡的可是一绝啊。” 男人见沈沛没有动,还有些奇怪。 女人扯了扯男人的衣袖,轻声道,“当家的,还是算了吧。” 那男人看了看沈沛又看了看女人,所有热情好客的话也都说不出口了,神情显得有点儿哀伤,“要,要是军爷介意的话,也……也不必勉强。” 沈沛疑惑的看了一眼男人,联想起先前女人说的不吉利和晦气,很容易就猜测出他们夫妻二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找了一张椅子坐下,顺便也招呼了其余的将士们坐下。 看着那油炸小豆腐有点儿疑惑,“这东西,怎么吃的?” 那男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变得和缓起来,“倒上酱油,还有辣子蘸着吃。” 秦王殿下大概是头一次看到这东西,虽然有些纠结,却也还是吃了下去,他一边吃一边和这男人打听起附近的村落来。 男人这才知道自己的妻子到底遭遇了什么事儿,他们这里离海边还是有一些距离的,所以并没有什么波及,倒是前头还有一个村落,离海边很近,也许会有伤亡。 沈沛点了点头,慢吞吞的吃着那油炸小豆腐,别说味道还真是不错。 男人非常的热情好客,看到沈沛也是平易近人不拿架子的,渐渐的话就多了起来,待知晓那些村民们不愿意救他妻子的时候,心中更是气愤不已,“这不是欺负人吗?” 说到这里,倒是也把沈沛的好奇心钩了出来,“你夫妻二人可有得罪过什么人?” 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这……其实是民妇的错,民妇出身不好,连累了当家的。”女人神色哀伤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她丈夫做豆腐的手艺一绝,十里八乡都是很有名的,为人也和善,人缘极好,可就是因为娶了她,导致他们家都没有什么朋友过来,就算是过来买豆腐的。 也是买了就急匆匆的走。 平日里她都是不出门的,买卖豆腐之类的,她也是不经手的,免得旁人嫌弃晦气。 若非今日实在是忙不过来,那户人家见实在没办成,才让她去送豆腐的,平日里那些人看到是她,连豆腐也是不会要的,谁曾想还碰上了这样的事情。 “跟你有什么关系,我都说了,都是那些人迷信。”男人最不愿意听见的便是妻子提起自己的出身,在他看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可却架不住世人愚昧。 “出身代表不了什么的。”沈沛淡漠的回了一句,若冉的身份也不高,只是情情爱爱这东西,本就是不讲道理的,所以沈沛也没觉得这对夫妻有什么不对的。 他们夫妻二人听到沈沛的这些话,对视了一眼,明白沈沛是误会了,“军爷误会了……民妇,民妇是……” “不想说不必勉强。”沈沛头也没抬的开口,没多大兴趣去挖人伤疤,继续吃着自己碗里的小豆腐,觉得还能再吃一些。 可男人看着沈沛心里却有了另一层计较,这位军爷看上去是个明事理的……如果说…… 他看着沈沛,鼓起勇气开了口,“这位军爷,我家娘子并非出身不好,只是有些不吉利……她是棺材子……” 男人此语一出,周围的人惊讶了一大片,一个个看了过来,倒是沈沛,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倒是没有想到这女人还有这样的身份。 也未曾想过男人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瞥见周围人的反应和女人脸上黯淡的神色,沈沛大约是明白过来了,他勾了勾唇,呵斥身边的士兵们,“又不是妖魔鬼怪,大惊小怪的做什么?她和普通人又没有什么区别。” 一众挨骂的官兵们:“……” 他们其实也不是大惊小怪,只是有点儿好奇,这不是从来没见过吗? 沈沛曾经也只是在书上见过所谓的棺材子,民间倒的确有不吉利的说法,可这的确只是迷信。 “她生的于常人无疑,一不伤天害理,二不坑蒙拐骗,堂堂正正的做人?有什么好不吉利的?”沈沛这话是说给身后的那些官兵们听的,同样也是说给那女人听的。 那女人听到沈沛说的话,悄然的别开脸去,掩面小声的哭泣了起来。 那男人感激的看了沈沛一眼,话匣子更是打开收不住了,“这位军爷果然是个明事理的,我与娘子自幼相识,从小便下定决心长大要娶她为妻,可她幼时还好好的,长大之后就变得扭扭捏捏起来,还说什么只要我们俩心意相通,成不成亲其实也没有关系的。” 沈沛听到这话,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的确,只要是心意相通,成不成亲没有多大必要。 “这位军爷您说,这不是糟践人吗?” 沈沛点头的动作僵硬下来。 糟践?人? “这让她没名没分的跟了我,岂不是要被人笑话?” 没名没分? 被人笑话? 而后那男人再说了点什么,沈沛都已经听不清了,他面无表情的盯着碗看,只觉得这些话……宛如巴掌,一耳光一耳光的扇在他的脸上。 让沈沛觉得脸上无光。 “是……是吗?” “难道不是吗?”男人疑惑的看向沈沛震惊道,“这位军爷,难道您喜欢一个姑娘,会不想着娶她为妻吗?” 沈沛还真没想过,在他的人生里……娶妻生子这一条,根本就没有考虑过。 “这…你媳妇不是拒绝了吗?”沈沛试图为自己挽回一点尊严,毕竟若冉曾经也说过的,他们彼此这般就好。 “唉,女人啊,一向都是口是心非的。”男人满不在乎的说道,俨然是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沈沛只觉得心口被扎了一刀,都是,口是心非的? 所以,若冉以前说过的话,都是假的? 沈沛只觉得自己有些无法理解,他看着男人,又看了看女人,“你说不想和他成亲的话,也是假的?” 女人有些羞涩的点了点头,“民妇只是……不想连累当家的。” 毕竟她的名声是真的不太好听。 而沈沛,直接就呆滞了,他像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事情,又像是有些反应不过来,有些问题想要问,但又拉不下面子来。 沈沛捏着那只碗,愣了许久。 “这位军爷,这位军爷您怎么了?” “没什么。”沈沛搁下那只碗,又看了一眼男人,由衷道,“你做的豆腐味道很不错,还有……祝你们夫妻俩幸福。” 离开豆腐摊之后,所有人都看出来沈沛的脸色有点儿不善,却又不敢上前去问,直到沈沛第三次踩了水坑,身边的人终于看不下去了,“王爷,您没事儿吧?” 沈沛摇摇头,也不愿多言什么,他只是还有些事情没有想明白,比如那对夫妻说的话…… 什么叫做,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 难道…… 若冉以前说的话,是骗他的? 沈沛心中像是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他先前一直都忽略……如今被人无意间点破,恍然大悟。 若是…… 阿冉当真不介意这些,为什么会离开,为什么又会有悦悦的存在? 所以…… 从前都是他忽略了? 因为他自己不愿意娶妻生子,所以若冉才会离开,因为他给不了若冉一个完整的家? 因为他自己不愿,所以以为若冉也不愿? 所以……若冉才会说,他们回不到过去? 所以……若冉想要的,原来是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沈沛的心中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却又掩于唇齿之间,他似乎想明白了这些事,却又不明白,若冉的想法明明和他不一样,为什么不告诉他? 只是因为口是心非吗? 沈沛只想找若冉问个清楚,也顾不上旁的,此时巨浪已经停歇,周围的村落应当不会有太大的伤亡,“前头的村落你们去看看,本王还有事就先走了。” 沈沛丢下这句话,就再也没有去管身后的人,拔腿就跑。 他如今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去见若冉,他要告诉若冉,他明白了,他知道了,她到底想要什么。 沈沛在若冉家里没有找到人,便急急忙忙的跑到了铺子里,他过来的时候,若冉正在教两个孩子算术。 沈沛也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这里又多了一个孩子,他还没到铺子喊了若冉的名字,那般的急不可耐,就连气息都有些不稳。 若冉转身看见沈沛,下意识的站了起来,“王爷,您怎么回来了?” 沈沛没有回应若冉,只是跑到她的面前,紧紧的抱着她,不停的说着他明白了。 听得若冉疑惑不解,“您到底怎么了?您明白了什么?慢慢说好不好?” “我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了。”沈沛郑重其事的看着若冉,认认真真道,“我明白,你的想法了。” “什么?” 这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出去了一趟就变成了这样? 若冉被他抱得有点儿紧,刚想要挣扎,就被沈沛放开了,他的模样有点儿憔悴,衣衫也是乱糟糟的,哪还有昔日整洁自持的模样,衣袖上更是还有凝固的斑斑血迹,“您的手……” “阿冉,你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我娶你为妻。”沈沛看着她郑重其事的说出了这句话来。 若冉愣了愣神,根本就不敢相信这句话,“您说……什么?” 娶她,为妻? “对,我娶你为妻,我来照顾你,我来照顾悦悦。”沈沛原本以为说出这句话会很艰难,可当他真的说出来的时候,却也没有生出多少的反感。 若冉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沈沛,像是在确认,他是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您是在,开玩笑吗?” “本王从不骗你。”沈沛的眼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在他想明白,想通了之后,便跑过来找了若冉,那么狼狈,那么憔悴,可他的眼睛却和从前一样,闪着璀璨的光芒。 的确,沈沛从来没有骗过她,可是…… 他说的娶,到底是什么? “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凤冠霞帔,明媒正娶,迎娶你为正妃。”沈沛每说一句,若冉的眼泪就猛落一次,同时沈沛也没有忘记悦悦,他向若冉保证道:“而她,会是本王的嫡长女。” 这个孩子,沈沛认下,就算这个孩子不是自己的也没有关系,他早已经将悦悦视如己出。 “可是……陛下和娘娘,是不会答应的。” “那是本王要操心的事情。”沈沛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他所在乎的,从来也只有若冉。 “不要哭,你只需要告诉我,好还是不好。” 若冉早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只是惊讶的看向沈沛,“您……愿意成亲了吗?” 不是一直都不愿意的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沈沛摇了摇头,其实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父兄给他的阴影一直未曾散去,可是…… 是若冉啊。 “如果是阿冉的话,我想着……成亲应该也是没有关系的。” 只要是若冉,什么都可以。 若冉怔怔的看向沈沛,又掉下了眼泪来,“您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方才有人告诉我,喜欢一个人就是要娶她为妻的。”沈沛颇为诚实的开口。 “只不过,悦悦之后就要改姓氏了,也不知道你介意不介意。” “但是,你日后不要在本王面前提到那个人,我不太喜欢听。” 沈沛每说一句,若冉就的眼泪就愈发的止不住,她如今听着沈沛的话,当真不知是要感动还是要苦笑…… 原来,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就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 “王爷……您知道悦悦姓什么吗?”若冉听不下去,打断了沈沛的话。 “本王如何能知道?”沈沛只觉得有点儿莫名其妙,他连提都不愿意提到那个人,如何还会去了解他到底姓什么?巴不得那人死的透透的。 “不过本王不想知道……” “她姓沈。”就在沈沛喋喋不休的时候,若冉出了声。 沈沛皱了皱眉头,这姓虽然是国姓,却也不是什么稀罕姓氏,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凑巧事,“相同倒也没事,也省的改名麻烦……” 若冉见他还未曾反应过来,只能说的更直白一些:“她叫悦悦……是喜悦的悦,也是,悦之的悦。” 沈沛听到悦之这两个字,整个人从茫然到震惊,最后呆若木鸡,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悦之……吗? 82. 沈悦之【文案剧情】 沈沛想起了从前,…… 悦之, 是沈沛的字。 从他一出生便定下的,是苍玄帝亲自取得字, 朕心悦之。 承载着一个父亲,对幼子最美好的期盼。 只是很少有人会喊沈沛的字。父皇和母后还有兄长和皇嫂,都会喊他小九。 其余的人也没有什么资格喊他的字,为表示敬畏,喊得都是王爷或者秦王殿下。 要不是若冉这会儿提起,沈沛都忘记自己还有个字, 只是……悦之的悦? 是什么意思? “你……她……我……”沈沛惊讶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震惊的看着若冉,“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他, 想的那样吗? “悦悦,是为了……纪念悦之。”若冉轻声的开口,因为她心中的贪恋和私心, 所以她才会把孩子取名叫悦悦。 那是属于她自己的秘密,这件事,谁都不知道,包括若晨, 无论是谁问, 她都会告诉别人, 是喜悦的悦。 沈沛整个人都傻了, 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他根本没有想过有这种事情。 “你的……夫君, 也, 同意?”沈沛傻愣愣的开口,他的心中冒出了另外一个念头,只是那念头太过于荒诞, 沈沛根本就不敢相信。 只是思绪一旦有了偏颇,就会一直想下去,沈沛这会儿在想,真的有那所谓的夫君吗?只是…… 他不敢相信。 沈沛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一切,说服自己接受了若冉和旁人成亲有了孩子,谁曾想事实根本就不是如此,无疑是打破了他的认知。 “没有别人。”若冉认真的看着沈沛,一字一句道:“从来,都没有别人,只有您,悦悦是您的孩子。” 那个时候若冉非常的庆幸,悦悦是个小姑娘,她就可以在悦悦的身上看到沈沛的影子。 后来,她和沈沛重逢,冲动之下暗示了沈沛,可沈沛没有反应过来,那个时候若冉不知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 总想着他们此生,大抵就是如此了。 她依旧可以和以前一样,守着自己心中的秘密和那个最珍贵的孩子。 谁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就在若冉想要和沈沛坦白的时候,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沈沛居然会说,要娶她。 明明,她已经打算妥协了。 “是,我的?”沈沛像是有些难以相信,“你说,她不是别人的孩子,是我的骨肉?” 沈沛茫然的蹲下·身,看着悦悦。 虽然几天未见,可悦悦对沈沛也并没有变得陌生,就算他这会儿狼狈不堪,当女儿的也没有嫌弃他,走过来抱了抱他。 沈沛的脸色愈发茫然,也许是因为太过震惊,导致他这会儿愣了许久,悦悦若是他的孩子,今年应当是两岁半,所以若冉当初是明知自己有了孩子的情况下。 离开的? 为什么? “她,快三岁了?”沈沛又问了一句。 若冉却依旧耐心的回应他的话,“两岁五个月。” 沈沛看着悦悦,心里头闪过无数的念头,像是要发脾气,却又不知道要如何生气,只是愣愣的问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告诉过您的,她的名字是喜悦的悦…”若冉咬了咬唇。 “你这么说,我怎么知道?”沈沛有点儿生气,这喜悦的悦……谁能够想得到? 若冉却有点儿失落,“可这话,是您自己告诉我的。” 沈沛:“……” 沈沛愣了愣神,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他的思绪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年母后非要给他找教习宫女,可沈沛根本就不愿意,推三阻四躲了许久,烦不胜烦。 最终父兄齐齐出面纷纷来劝,他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却告诉母后,人他要自己选。 最终,沈沛选了若冉。 那一夜的记忆并不愉快,沈沛没有任何经验,若冉也不是教习宫女,两人都是懵懵懂懂的,生涩的很,他只记得若冉哭了很久,他也哄了很久,最终也不知是天赋异禀还是误打误撞,总算是让皇后放了心。 那一夜给若冉的记忆并不美好,可秦王殿下却不肯承认自己什么都不会,折腾到天将破晓,才总算没有再折腾,那个时候沈沛也不知是因为若冉长得太过顺眼,还是因为她是自己的第一个女人。 故而对若冉和言悦色的很,并且耐心十足。 若冉沉沉睡过去的时候,沈沛倒是抱着她说了许多的话,絮絮叨叨的也不知说了点什么…… 时至今日,沈沛自己都忘记了,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告诉若冉自己的字。 他当时是怎么说来着? 沈沛从遥远的记忆中,想起了当年的后续,他抿着唇,对那已然熟睡的姑娘说了一句话:本王的字是悦之,喜悦的悦,君子之泽的之,你要好好记住。 沈沛以为,若冉是没有听到的,他全然不知道若冉不仅仅听见了,还记住了那么多年? 所以,若冉明明什么都知道,就是不愿意告诉他? 沈沛看着悦悦,想起了两人重逢之后,他咒骂了不下千百次的“夫君”原来是自己? 所以……南山镇传言的那个短命的“夫君”也是他? 沈沛起初听见南山镇那些传言的时候,心里还在暗暗的想着,得亏那男人已经死了,如今沈沛知道了真相,再想起那些传言,想起自己说过的这些话,脸色就变得愈发难看起来。 他直直的盯着若冉,不知道是要气恼还是庆幸,咬牙切齿道,“合着,你就到处跟人说我死了?” 若冉只觉得有点儿尴尬,这话她当真是从来都没有说过的,谁也不知为何会以讹传讹变成现在这样。 头一个传出这种话的,也不知道是谁…… 若冉看着沈沛这模样,知道他这是生气了,可是这件事情真的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瞪大了眼睛,连连摇头矢口否认,“我从未说过这样的话,我只说悦悦的爹爹去边关打仗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沈沛:“……” 这再也没有回来,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呵。”沈沛冷笑连连,也不知是在气恼若冉还是在气恼自己。 他看着悦悦,似乎是想要看出一点和自己相似的地方来,可他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悦悦长得更像若冉。 沈沛到现在都还是不敢相信,悦悦是自己的孩子。 他先前也曾经遗憾过,也曾想过,若是悦悦是自己的孩子该有多好,可如今沈沛知道了真相,却不似想象当中的欣喜若狂,只是茫然。 茫然过后,便是无尽的心疼。 所以若冉这些年,自己一个人,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沈沛看着悦悦,都有些不敢上前,他的孩子吗? 在他不知道的岁月里,这个孩子就已经存在了,在万念俱灰的时候,若冉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生下她的? “悦……悦?”沈沛轻轻的喊着悦悦的名字,一时之间百感交集,他想起自己昔日对孩子的不待见,想起初见她时候的嫌弃,只觉得心中愈发的难受。 沈沛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他从未承担过一日当父亲的责任,可孩子就这么出现在他的面前,沈沛觉得,让悦悦喊他爹爹这种话,他都是说不出口的。 沈沛只是愣愣的看着悦悦,若非还有理智,说不定都会落荒而逃。 “悦悦。”沈沛轻轻的喊着她的名字,再也没有说别的话,可是悦悦的心目当中从未有过父亲的概念,若冉和若晨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她年纪也小,也体会不到沈沛复杂的心思。 只是不清楚沈沛为什么会这样看着自己,还以为是沈沛要陪自己玩,悦悦又拿起了一颗珠子递给了沈沛,放到他的手掌心里。 沈沛愣愣的看着自己手掌心里的珍珠,开始陪着她玩了起来,若冉这些日子以来时常会看到这样的一幕,可那时候和如今心态是完全不一样的。 曾经的沈沛,怕是只想要她开心,努力的强迫着自己接受这个孩子。 如今的他,应当是想要学会,怎么当一个父亲。 若冉看着沈沛哄着悦悦,也没有忽略掉另一个孩子,三个人其乐融融的,她的眼泪不知为何又掉了下来。 隔壁铺子的大婶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丈夫,夫妻两个过来接孩子,和若冉道了谢,若冉笑着摇了摇头,得知他们一家三口无事,心中亦是开心。 铺子里如今只有他们一家三口。 沈沛先前说出豪言壮语的时候,是心之所想,是真的把悦悦视如己出,想要好好的照顾她的,如今知晓悦悦是自己的孩子,他却又有一些无所适从。 沈沛只能凭借着本能陪着悦悦一点一点的玩珠子,“悦悦喜欢吗?” 悦悦轻轻的点了点头。 沈沛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悦悦的头发,渐渐的往下,触碰到了悦悦柔软的小脸,那温软的触觉,触动了沈沛心里最柔软的部分,当悦悦小小的手指勾上沈沛的手指时,从指尖传递过来的温度,让沈沛的心,变得酸酸涩涩的。原来,这是和对待佑安完全不同的感觉。 原来…… 他以为自己已经够喜欢悦悦了,可当他知道这是自己孩子的时候,他还可以比想象当中的,更喜欢这个孩子。 沈沛轻轻的把悦悦抱在怀里,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那以后……爹爹一直陪你玩,好不好?” 悦悦听不懂爹爹是什么意思,却听懂了玩,她在沈沛的怀里乖巧的点了点头,轻轻的摸了摸沈沛的眼睛,小小的手掌上变得湿漉漉的,她有些好奇,想要看的更清楚一点,却被沈沛紧紧的抱着,根本就挣脱不开。 悦悦的小脑袋里,第一次开始思考起来,爹爹,到底是什么…… …… 海上的巨浪来得快去得也快,毕竟只是狂风引起的,过去了这一阵就好了,西南军应对这一些非常的有经验,很快就把事情给控制住了。 当天晚上,俞长胜和云静竹带着人回来复命的时候,沈沛正抱着悦悦玩耍,衣服依旧是那一件,沈沛根本就没有空去换,只是一个劲的抱着孩子不肯放手。 俞长胜和云静竹看的有点儿莫名其妙,王爷什么时候这般不修边幅了? “王爷,受灾的渔民们已经全部安顿好了,这些是登记在册的损失。”俞长胜递上来一份公文。 沈沛随意的点了点头,“放在一边吧。” 他这会儿没有别的心情。 “王爷,如今侯将军逝世,西南军群龙无首,范将军虽然忠义可他的能力,当真是不足以领导西南军。”云静竹说了很现实的一件事情,范勇忠义有余,谋略不足,只有当先锋的料,毫无将帅之才。 “皇兄派了人过来,本是为了防止侯海宏叛乱的,如今……倒是刚好可以接替侯海宏的位置。”沈沛淡淡的垂下眼眸,心中染上了些许的哀伤,只是不知道新来的将领能不能让西南军的将士们服他。 毕竟……侯海宏的影响力,来得太广,太深。 可这一切也不是沈沛应该要操心的事情,他如今还有其他的事儿要操心。 “距离中秋也没有多少日子了,等到侯海宏的葬礼结束,新来的将领过来之后,你们便随本王回京吧。”沈沛语气平淡的开口吩咐,顺便让云静竹给苏穆写封信,“让苏穆和尹夫人也一同回京。” 云静竹愣了愣,“王爷愿意回京了?” 先前不是还一直不愿意吗? “本王回京还有要事要办,此去北漠路途遥远,还是让苏穆和尹夫人回京,让若晨在京城和他们想见。”沈沛既然知道了这一切,自然不会放任若冉和悦悦继续在西南,况且…… 他说过,要娶她为妻。 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凤冠霞帔,明媒正娶,要做到这些,自然要父皇和母后首肯。 要赐婚圣旨。 要父母承认。 沈沛要她,堂堂正正的,嫁给自己。 “不知王爷有何要事?末将也好安排西北军的将士们,毕竟北漠还有许多的军务要处理。”云静竹冷静的问道。 她和俞长胜一起正在计算着时间。 “本王要成亲了。”沈沛轻描淡写的开口,完全不知道自己这话说出来,会造成什么后果。 云静竹和俞长胜两个人彻底傻了。 “王爷……” “您您您……您说什么?” “本王要娶阿冉为妻,本王若是娶妻,得由父皇赐婚,去太庙祭祀先祖,然后将她的名字载入玉牒,不回京怎么行?”沈沛有点儿莫名其妙的看着俞长胜和云静竹两人,有什么好惊讶的? “王爷……怎么,怎么忽然想到要成亲了?”俞长胜惊讶的问道,其实俞长胜更想问的是,主子为什么忽然想到要娶若冉姑娘为妻,按照若冉姑娘的身份,就算王爷想要娶她为妻也是不可能的。 若冉姑娘先前是侍女,是奴籍,如今是平民,也不是士族。 陛下和娘娘如何能容忍这些? 只怕是困难重重。 “本王想要成亲有什么好奇怪的?”沈沛疑惑的看了俞长胜一眼,真不知道这两个人一惊一乍的干什么,不多时四喜也过来了。 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王爷,您不是在开玩笑吗?这……若冉姐姐的身份,只怕陛下和娘娘不允。” 沈沛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却并没有反驳什么,因为沈沛不得不承认,四喜说的非常有道理。 “况且…还有悦悦在,王爷打算如何安置悦悦?”四喜趁着沈沛如今的脾气还算好,壮着胆子问道。 “她是本王的嫡长女。” “王爷,奴才知道您喜欢悦悦,可……这是混淆皇家血脉的事情,陛下和娘娘真的不会答应的,便是太子爷也不一定会站在您的这一边的。”四喜心中那个着急啊。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觉得主子已经稳重了不少,怎么一遇到若冉姐姐,就,就这样了呢。 “这是本王的孩子。”沈沛强调道。 只可惜四喜他们也没有反应过来,着急道,“爷,奴才知道您喜欢悦悦,将她视如己出……” 沈沛木着一张脸,只觉得这些个下属们,一个个都蠢透了,他按住额头,耐着性子道,“这是本王和阿冉的孩子,是本王的骨肉。” 四喜直接傻了眼。 云静竹和俞长胜也同样,呆呆傻傻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三个人都没有怀疑沈沛说的话,毕竟秦王殿下从不屑骗人,事实如何,就是如何。 只是…… 这事情就更难办了呀,皇家核验血脉颇为严苛,便是大家伙儿都知道悦悦是沈沛的女儿,也不一定会承认悦悦是沈沛的嫡长女。 四喜和俞长胜算是明白了,两人纷纷跪下,“不知爷有何事要吩咐属下/奴才?” 沈沛总算是满意了一些,“如何请得父皇赐婚,那是本王的事情,本王不希望在这件事情尘埃落定之前,出现任何风言风语。” 沈沛连旁人一句小哑巴都觉得刺耳,更何况是私生女这些话? 沈沛清楚的知道,回京之后会遇到什么阻碍,在他没有扫清一切障碍之前,这些会是多大的麻烦,可这些麻烦,都必须由他一一去解决。 “是。” “是。” 俞长胜和四喜两人跪在地上应声,倒是云静竹虽然有点儿游离在外,却依旧表了态,“不知王爷可有什么事要交代末将的?” 沈沛随意的抬眸看了云静竹一眼,“这些事用不着你,免得文官又要开始混淆视听,影响你的仕途,让苏穆和尹涵月回京的时候,带上煮煮。” 云静竹倒是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王爷未必太看得起末将,末将是女子,哪里还有什么仕途可言?只怕如今已是到了头,您对末将有救命之恩,若是有什么需要末将的地方,末将一定万死不辞。” 沈沛疑惑的看着他们三个,秦王殿下只觉得有点儿奇怪,他不过是想要回京请父皇赐婚,怎么他们一个个都觉得自己要回京送死似的? “你们不用这么紧张,事情如何,本王心中有数。”沈沛随口应付着三人,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待他看见悦悦开始打哈欠之后,便没了耐性,直接开口撵人。 俞长胜三人出去的时候只觉得王爷这变脸的能耐,倒是愈发的厉害。 只是云静竹有些不明白,“若冉姑娘的孩子是王爷的,那她当初为什么要走?” 这个问题,俞长胜也是想不明白的。 在他们看来,凭着沈沛对若冉的宠爱,母凭子贵,名分这一块,沈沛定然是不会亏待她的,她又何必要走,过这些苦日子? 大抵三人当中,只有四喜可以明白若冉的心情,庶长女的身份,尴尬非常,况且以若冉的身份,当真是不能给孩子带来任何的优势,反而会连累孩子。 这个问题不仅仅是他们三个想知道的,其实也是沈沛心中耿耿于怀的,若冉把悦悦抱到了若晨的屋子里,便去找沈沛,秦王殿下总算是换下了那一身脏污不堪的衣衫,把自己收拾了干净。 这时候若冉才看见,他肩膀上和手臂上的伤有多么的严重,原本就撕开了很大的一个口子,又因为在海水里泡了许久边缘都开始泛白,更因为天气太过炎热,有些地方已经化了脓。 可沈沛就如同一个没事人一般,自己处理着。 他看到若冉的时候,还下意识的想要躲,并不愿她瞧见如此狰狞的伤口。 只可惜动作太大,把药和匕首都碰落在地上。 沈沛想去捡,却被若冉先一步捡了起来,“王爷……怎么不喊我?” “悦悦睡着了?”沈沛不答反问。 若冉点了点头。 沈沛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和肩头,自己处理的确是有点儿难的,便破罐子破摔的把胳膊伸了出去,“那……你来。” 若冉缓缓的坐在沈沛的身边,手里握着匕首有些不太确定要怎么做,她抬起头看向沈沛,用眼神询问着他。 “把刀子在火上烤一烤,把腐肉刮去就好。”沈沛说的轻描淡写,可若冉的手却开始抖,心也颤了颤,她把匕首放在火上烤了许久,沈沛只觉得若冉烤的不是匕首,烤的那是自己的心。 “你是不是想……烫死我?” 沈沛的话拉回了若冉的思绪,她下意识的收回了手,看着那匕首不知所措,沈沛看着那烤的通红的匕首,可没想拿命去哄若冉开心,他叹了一口气,“这……要不还是本王自己来吧。” 若冉把匕首交给沈沛,脸上的情绪却有些哀伤,惹得沈沛有点儿手足无措,这……难道这就生气了? “要不,还是你来吧。”沈沛把匕首塞到若冉的手里,大义凛然道,“你来。” 若冉却根本不知道沈沛的思绪已经歪到天边去了,她看着沈沛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只觉得心里堵得慌,他明明是最养尊处优的人。 怎么会…… “王爷,您的这些伤……” 身上有,背上有,腹部也有,有的深,有的浅,有的是旧伤,有的是新伤。 “疼吗?” 沈沛想起自己在海边时还矫揉造作的喊着疼,想让若冉多心疼心疼他,只是这会儿看着若冉的模样,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了,“不疼,一点也不疼,便是当时疼,之后也忘了。” 沈沛接过若冉手里的匕首,开始自顾自的处理起手臂上的伤口来,手起刀落熟练无比,最后撒上了药,咬着布条把伤口包扎了起来。 沈沛也知道自己身上有许多的伤口,从前也未曾在意过什么,这会儿被若冉看到了只觉得有点儿尴尬。 他连忙把衣服穿上,“当真是不疼的。” 沈沛根本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的纠结,开始转移话题,气势汹汹的“兴师问罪”,“你为何不告诉我悦悦的事情,本王之前不是说过的吗?无论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说与我听。” 沈沛怨气冲天,脑子可能还没有反应过来,完全没有把若冉离开和有了身孕这两件事情结合在一起。 若冉说了要坦白,便不会有任何的隐瞒,沈沛想要知道什么,她都会告诉他。 “我想告诉您的……” 若冉回忆起了那天的事情,只觉得用一句阴差阳错来形容是再贴切不过的。 “我那天知道自己有了孩子,想起您和我说过的话,我选择相信您,想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您……可是我……等了您很久很久,直到听见您亲口说,要请皇后赐婚。”若冉只觉得她所有的勇气都在那一瞬间变得破碎。 沈沛原本是想兴师问罪的,结果根本没想到这事儿无论怎么算,都能够算到他的头上来,沈沛是死都想不到,他当年说给细作听的一句话,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一时之间他当真不知道要恼恨谁才对。 只想把姜州从坟里头挖出来鞭个尸。 没错。 这都是姜州的错。 沈沛面无表情的想着,只想把所有的错,全部怪到姜州的头上去。 83. 长夜漫漫 其实是疼的,只是一直没有人…… 沈沛攥着衣袖, 面无表情的垂着眼,想起自己当年说过的那些话, 彼时的自己洋洋得意,得意于把姜州玩弄于股掌之中,便是他老奸巨猾又能如何? 还不是被他和皇兄一同算计。 沈沛觉得就是姜州也不过如此。 只不过如今沈沛知晓了这些事情之后,他只觉得这份得意洋洋,变了味。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居然会把自己坑的那么惨。 沈沛只要每一次想起这些事, 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就想回到过去把说这句话的自己给掐死。 他如果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这样的话, 便是要给姜州下套,估计也会选择别的方式。 若是早知道,也许他们之间就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也许, 他还可以早一些知道悦悦的存在,也不会错过悦悦的出生和成长。 若冉站在一旁看着沈沛的情绪变得越来越低落,她有点儿担心,不由的开口问他, “王爷……您, 怎么了?” 沈沛摇头, 没有明说, 他只不过是想起了当年的一些事情罢了, 觉得有些造化弄人。 只是这些话说出来, 当真是没有什么必要, 错了便是错了,再多的解释也不过是借口,“只是觉得……这些年, 让你受委屈了。” “明明……都是我的错。”沈沛把所有的错,全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再也没了和若冉兴师问罪的意思,即便是假装的。 沈沛心中有许多的遗憾,若是他早知道,也不会让若冉和悦悦委屈那么久,可这天底下最无能为力的话便是早知道。 “其实,我也并没有受什么委屈,王爷昔日给的赏赐足够,这一路上有小晨的照顾,我也没有受什么苦。”若冉说的轻描淡写的,沈沛还以为是若冉故意安慰自己的,一直追问是真是假,可事实上她真的没有受太多的苦。 若晨很照顾她,腹中的孩子也很是乖巧,只是她一直都无法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时常会想起沈沛说的那些话和那遍布全城的通缉令。 这才会造成难产。 在若冉的再三解释下,沈沛才总算相信,她真的没有吃太多的苦。 “悦悦她的身份是怎么回事?”沈沛最想不明白的便是这个,“你谎报了她的出生年月?那如今的身份是怎么一回事?” 沈沛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若冉就算知道这些问题避无可避,可真正被问到的时候,还是有点儿不知如何开口。 “身份是……我向一个猎户买的。”若冉看了一眼沈沛的眼神,壮着胆子继续说话,“那猎户……孤身一人,山中猎物渐渐的少了,他也打不到什么猎物,时常挨饿,快要活不下去的时候,就打算去参军……因为军队里还管饭,不会挨饿。” 若冉花了银子,把一切都打点的天衣无缝,之后那猎户去参军,若冉和若晨带着悦悦来到了南山镇。 在此地安顿下来。 一住就是那么久。 “花银子买的?”沈沛听到是这么个答案,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设想过千万种可能,却偏偏没有想到这一种,“谁教你的?” 若冉抬起手指,指了指沈沛,眼神有些飘忽起来,“您教的。” 沈沛:“……” 合着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沈沛知晓来龙去脉之后,脸色越来越黑,狠狠的瞪着若冉,“爷教你这些,你就是用来对付爷的?” 若冉抬起头偷偷的看了沈沛一眼,不怕死的轻声道:“您说……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沈沛简直要被若冉给气笑了,他认真说的那些话,倒是一句都没记住,随口胡诌的这些,倒是明明白白的记在了心里,不光光是记在了心里,还用来对付他。 “你当真是……当真是……”沈沛恼怒至极,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人啊? “你是不是就仗着我喜欢你?”沈沛气恼的开口,“所以,才会骗我,忽悠我…一直瞒着我,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料定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是不是?” 若冉的确是不担心这些的,她担心害怕的,从来也都不是沈沛,他们之间的问题,也从不是彼此的感情,“告诉您了……您一定会带我回京城的,我的身份,注定会让悦悦遭受到许多的非议,我……不愿这样的事情出现。” “他们会嘲笑秦王长女的生母,是个婢女……”若冉有些艰难的说着这些事情,这些便是横在他们之间的,永远都无法跨越的沟壑,“我不愿意悦悦被人嘲讽,我也不愿意旁人说……我并不配同您在一起。” 那一眼就可以看到头的结局,并不是若冉愿意看到的。 她原本是不贪心的,沈沛却一点一点教会她要如何的贪心,一点一点的告诉她,可以贪心,以至于没有希望的时候,若冉才会选择离开。 得不到独一无二,她也不想将就。 沈沛曾经说过的“只有她”太过于美好。 他说的“我们”触动了若冉心中最深的秘密。 若冉对于夫妻最初的印象,便是自己的父母,他们恩恩爱爱,即使只有她一个孩子,也是如珠如宝的疼宠她,在若冉的记忆里,父母永远都未曾红过脸。 这是她心中,关于父母的最美好,最美好的记忆。 若她留在沈沛的身边,也只会侍妾的身份,她永远都成不了沈沛的妻子。 “怎么会……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沈沛像是根本不愿意听到若冉说这些,有些不满的打断她。 若冉却只是释然的笑着,“王爷,我的出身是没有办法改变的,我也并不想否认我过去的身份,自欺欺人大可不必,就算骗得了别人,我也骗不了自己……大抵也只有在您的心里,才觉得我从不低微。” “所以……我才什么都不愿意说。”这些事情她自己藏在心里就好,沈沛尊重她,她同样也想要维护这份尊重。 若冉并不想在沈沛的面前,一次又一次的强调着自己和他之间的天差地别,她也会有自欺欺人的时候。 沈沛每一次听到这些话,就觉得自己的心会愈发的痛一分,在他的心里,竟从未想过这些事情,只因在沈沛的心里,从不会觉得若冉低微,沈沛缓缓站起身,轻轻的拥抱着若冉,“此番同我回京,我会求父皇和母后,给你我赐婚。” 若冉初初听见,心中只觉得震撼,可感动过后便是无尽的惆怅,如今听见却只觉愁绪万千,“陛下和娘娘,是不会同意的。” 皇子正妻,亲王妃,无论如何都不能是一个平民,况且她曾经还是奴籍。 “本王说了,这是本王要操心的事,你不需要操心这些,也不需要担心这些,只需要好好的照顾自己,照顾悦悦,然后相信我。” 沈沛说这些,自然不是随口哄若冉开心的,他的的确确是想要娶若冉的,让她从此不再局促不安,而他,会当若冉和悦悦最大的靠山。 若冉缓缓的伸出手,环上了沈沛的腰,埋首在他胸前,小声的抱怨着,“您为什么,就是看不出悦悦长得像您。” 这话是真的彻底把沈沛给问住了,他当真是看不出悦悦长得像他的,就在之前,沈沛还抱着悦悦问俞长胜等人,孩子长得同他像不像。 可他们仨都觉得,悦悦长得更像若冉一些。 就连沈沛自己都那么觉得,“你到底哪里看出来悦悦长得像我的?” 若冉却不再开口,她看着悦悦,哪哪儿都像沈沛,尤其是睡着的时候。 “说啊,到底是哪里像?”沈沛非常的好奇,可也不能这个时候过去把悦悦抱过来瞅一瞅哪里像,要是把孩子瞅醒了可就麻烦了。 “我不告诉您。”若冉轻笑着开口,“您自己猜。” 若是猜不出,那这就会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沈沛有点儿无奈的看着若冉,也没有在纠结什么,无论他看不看得出孩子像不像自己,都改变不了悦悦是他骨肉的事实。 “不说便不说了,我只想知道,你们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沈沛轻声的询问。 若冉却是说不出太多诉苦的话,她点头,说一切都挺好的。 “因为侯将军的关系,这里的百姓们,对参军的将士们都很是和善,所以……爱屋及乌。”若冉轻声的解释道。 “所以……就算我‘死了’这些百姓们对你这个遗孀,也会善待对吗?”沈沛冷不丁的开口。 若冉听着这话只觉得有点儿尴尬,这件事情是要过不去了吗? 怎么老提? “这话真的不是我说的……”便是小晨当年想当沈沛死了,若冉也未曾同意,谁知道阴错阳差还是变成了这样。 “罢了罢了,本王大人有大量,不同你计较这些小事。”沈沛原本也就是随口一说,他先前连若冉和旁人成亲这件事都能接受了,何况是这些小事。 若是那将士遗孀的身份能让若冉过得好一些,沈沛倒也是不介意被传身故,不过一些虚名而已。 “这些日子,让四喜帮忙把行李收拾了,等到侯海宏的葬礼结束之后,我们便启程回京。”沈沛把之后的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若冉从沈沛怀中挣脱,有些疑惑的问道,“王爷这边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了吗?也不用小晨去北漠了吗?” “本王让云静竹传信给苏穆和尹涵月,让他们俩即刻动身回京,让若晨在京城同他们会面即可。”沈沛拽着她的手在一旁坐下,“至于这边的事情,本王的身份到底有些微妙,西南军和西北军好不容易可以和睦相处一些,本王总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皇兄已经选了人过来,届时让他去操心吧。” 若冉:“……您怕是,嫌麻烦吧?” 沈沛见被若冉戳穿,那是半点儿也不觉得羞愧,“本王这是为了让将士们和睦相处。” “王爷如今和将士们相处的倒是极为融洽,您这些年在北漠过得可还好?”若冉见沈沛提起来,便也顺势就问了,她的确没有什么诉苦的欲望。 却想要了解沈沛。 “唔……过得倒是不错。”沈沛摸了摸下巴,想起在西北军军营的事情,北漠苦寒,西北军崇尚武力,尹涵月一介妇人能成为将领,那是靠着一刀一剑拼杀出来的。 她脸上的疤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起初沈沛去北漠的时候,没有人把他当一回事,只以为他是过来游山玩水的闲散王爷,只觉得沈沛脑子不好,选北漠这苦寒之地游山玩水。 “那……之后呢?”若冉好奇的问道。 沈沛原本就无心睡眠,只想拉着若冉说话,可一开始也不知道要和若冉说些什么,如今见她想知道,便努力的回忆了一番,“本王在朝中名声一般,如此突兀的出现在北漠,定然是所有人都不服气的。” 可沈沛想要参军,当然也不会是从小兵做起,军中将士不服气。 “那……这要怎么办?” “打服就好了。”沈沛满不在乎的说道,“都是些没什么心眼的,打趴下就是,一次两次总能学乖的。” 沈沛那个时候,满身戾气无处发泄,胸腔中的愤怒都快要把他整个儿焚烧殆尽,刚好有一群不知死活的在眼前晃悠,沈沛自然来者不拒,一个个把他们打趴下。 沈沛不过是想发泄心中怒意,岂料被他打败的那些,输的心服口服,不仅如此还到处宣扬说秦王殿下不拘小节,和他们打成了一片。 听的苏穆都跑过来问他到底是用的什么办法。 沈沛压根不知道这些事情,只觉得西北军这些将士们,当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可秦王殿下也不愿承认自己不知道,便随口扯这些将士们好相处。 此话一出,更是让所有将士们都动容了。 再加上沈沛的第一场战役打的极为漂亮,直接让他俘获了这些将士们的心。 这些事情也是沈沛后来才知道的。 那个时候沈沛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当中,白日里和没事人一样,晚上却依旧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到后来,他也只有固定的时辰,才会睡一会儿。 “您和他们相处的,倒是极为融洽。”若冉浅浅的笑着,竖起耳朵听着沈沛说的话,她一直都知道,沈沛想做什么,都是可以办到的。 但是若冉也清楚,他究竟付出了什么。 “您身上的伤……都是怎么一回事?”若冉有些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问。 沈沛听到她这么说,下意识的抚上了自己的手臂,他只觉得这些没有什么好说的。沈沛承认,一开始他的确是在自虐,自暴自弃的想着,若有朝一日若冉知道了这些,可会心疼? 可是后来…… 随着他和苏穆一次次的和北狄交手,沈沛看到北漠的百姓们的生活,那种心情就变了。 沈沛像是找到了更有意义的事情,之后他便开始更认真的对待每一场战役,心中也有了一个更伟大的目标。 并且为之努力着,沈沛依旧想知道若冉的下落,却没有再那么疯狂的寻找,他把若冉放在了心里,绝口不提…并非忘记,而是铭记。 沈沛以为这些事情他隐藏的很好,可俞长胜和四喜都看的清楚明白。 直到他收复了北漠十三城,直到侯海宏把他骗来了西南…… “你想知道吗?” 若冉点了点头,“关于您的,我都想知道。” “肩上的这一道,是最早的一道伤,被弯刀所伤……是北狄当时的将领……叫什么忘记了。”沈沛仔仔细细的回忆着。 “忘记了?” “本王为什么要记得手下败将的名字?”沈沛不答反问,况且那将军也没有活过第二年,沈沛更加不会费心去记。 “腹部上这一道……是东古城那一仗受的伤……” “背上的,大概是……” 沈沛的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疤,许多的伤他自己其实都已经忘记了,如今再说出来,居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每说一句,若冉的心里就难受一分。 眼眶里不知何时又盈满了泪,像是随时都要掉下来似的,“您……疼吗?” “云将军告诉我,您当年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自己划开了伤口,取出了箭矢。”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云静竹并不知沈沛从前是何模样,只觉得佩服不已,可若冉却是知道的,所以……她心中更难受。 沈沛倒是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一茬,“这人怎么话那么多?” “好好的怎么又要哭了?你以前可没有那么爱哭的,难道是心疼我了?”沈沛笑着调侃,轻轻的擦掉她的眼泪。 又想起了他们去江南时候的事情,便是那么难受,若冉也是隐忍克制的,如今倒是哭了一次又一次,“要是让悦悦知道,她娘这么爱哭,有样学样可如何是好?” “到时候,本王是要先哄你,还是先哄女儿?” “那您,要先哄谁?”若冉顺着沈沛的话就问了出来,话音刚落她就觉得自己有些幼稚。 倒是沈沛比她更加幼稚,“当然是哄你,因为悦悦是阿冉生的,所以本王才那么喜欢。” 在不知道悦悦身份的时候,他心里便是这样的想法。 沈沛见若冉还是欲言又止,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你真的想知道?” 若冉依旧是那一句话:只要是关于您的,我都想知道。 “西北军所有的将士,包括苏穆都觉得本王是不畏疼痛的,本王原本也是这么想的,无论军医如何处理伤口,都听之任之。”沈沛有些羞赧的别开眼,他矫揉造作想诓骗若冉哄他的时候,什么都说的出来。 便是三分疼也喊成了十分。 如今让他自己亲口说,还真是……非常的艰难。 “本王原本也以为是不疼的。” “可后来才知道,是因为你不在,有些事情我就不想告诉别人了。” 沈沛的悲伤和喜悦,也只想说给若冉听,至于旁人,他连一丁点儿倾诉的欲望都没有,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阿冉,其实并没有特别疼。只是…你以后再也不要离开了,这些疼痛和你离开我比起来,并不算什么…” 若冉原本还没有掉下来的眼泪,却因为这句话掉了下来,沈沛分明是不想惹她哭的,可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惹若冉哭。 “这些年,我最不能接受的,一直都是你离开我这件事,可我也明白原先是我的错,没有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名分很重要……可本王却一直忽略了这件事,让你受尽了委屈,直到如今才知道。”沈沛越说就越觉得自己太过分。 偏偏,若冉什么都不说。 沈沛能怪她吗? 自然是怪不得的,她可以说什么呢? 以她的性子,什么都不说,才是最有可能的,毕竟……那个时候的他,也不会想到这些。 “本王总想着,若是不成亲,便可以和你永远在一起,不至于和父兄一样,被迫纳了一个又一个女人,我只想给你我以为独一无二的,却不知……这些是不是你想要的,是我的错。”沈沛心中的认知偏差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可当他有这个意识的时候,偏差就已经存在。 “本王不是不愿意娶你…只是我会担心,给不了你唯一。”沈沛只觉得自己这解释像极了越描越黑,他解释到后面,只觉得越来越奇怪,却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可如今被人一语道破,当真是觉得,错的荒唐又离谱。” “不是王爷的错,若是没有悦悦,我是愿意的。” 若冉立马反驳道,这其实不仅仅是沈沛的错,同样也有她的妥协在里头推波助澜,若没有悦悦,她的确是愿意的。 “我原本想,若是没有三年前那场阴差阳错,也许我们都不会遭遇这么多事,可是阿冉,我如今想明白了,便是三年前你不离开,本王也不会意识到要娶你为妻,那样同样也是委屈你。”沈沛彻彻底底的释然,过去的事情,就算再怎么遗憾都是没有用的。 倒不如想想法子如何弥补遗憾来得好。 “王爷……”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你既然这般心疼本王,不如今日留下来陪我可好?”沈沛揽着她的腰,嬉皮笑脸的开口。 若冉愣了愣神,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拒绝,“我……您……我……” 沈沛看着她的表情越来越不对,饶有兴味的勾了勾她温润的下巴,缓缓的站起身来,压迫感十足,暧·昧的凑了过去,在她耳畔轻轻呵气,“阿冉……你在想什么呀?脸怎么那么红?” 若冉这才反应过来,沈沛是故意这么说的,她毫不犹豫的把人推开,“您还是好好休息吧,我就先走了。” 沈沛被若冉毫不留情的推开,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这下手也真是太狠了些。 “真是……越来越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沈沛无奈的嘀咕着。 随即把暗一喊了进来,问他沈靖派来的人到什么地方了。 “三日前收到书信,说是到雍州了。” “这么慢,是蜗牛吗?”沈沛满脸的嫌弃,“派人盯着,要是人过来了,就赶紧带过来。” “是。”暗一领命而去。 等到暗一离开后,沈沛却依旧毫无睡意,他在想着回京之后会面对什么,姜州三年前已经死了,姜家的人死的死,散的散,被贬官的基本都回了祖籍。 皇兄更是把朝局势力大势的洗牌了一番,扶持了许多寒门学子。 这些寒门学子应当是一门心思报效国家,没有空来管他的私事。 可王公贵胄的势力总是根深蒂固的,没了姜家,还有王家,李家,这些平日里实事不干,对于能让他添堵的事情,总是会颇为积极的。 父皇母后的确看不上若冉的身份,可这些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就没有多少是符合所有人预期的,若是他坚持,赐婚倒也不是行不通。 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但是他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况且这些食古不化的迂腐酸儒说的话总是让人厌恶的。 他都不爱听,就更不会让若冉和悦悦听见,他的女儿那么聪明,要是听到了指不定又得哭,她要是哭了,她娘也会哭。 到时候沈沛就真的不知道要先哄哪一个了。 明明是让人头疼的场景,可沈沛想起来却有些想笑。 还有些好奇。 可他也不过是想想罢了,若是可以,他并不想看到她们母女二人任何的眼泪。 沈沛三年未曾回京,如今京城里什么情况也未曾可知,他提笔写下信笺,让人飞鸽传书回京,请皇兄调查一番,至少,他得在回京之前,知晓如今京城的情况。 他的婚事的确是私事,可因为他身份的原因,也不仅仅是私事。 沈沛在西北军,这三年来大大小小功勋不少,只不过因为他是亲王,这些爵位加起来,也没他本身的身份来的尊贵。 故而功勋……可有可无。 但没人提不代表不存在,也因此保不齐那从前已经歇了心思的,如今又想要折腾撺掇着他去争夺那个位置,若是他利用这些事情,让父皇和母后松口,让他娶若冉? 表明他绝无争夺储君之位的意图,能否可行? 沈沛想了一会儿,默默的把这个想法从脑海中赶走,想要造成这样的假象,势必又要去画饼,有姜州的前车之鉴。 沈沛这辈子都不想用这样的法子去对付旁人了。 万一若冉又误会什么…… 沈沛可不敢保证若冉还能原谅他一次。 便是虚假的谎言,听到了也是会让人难受的。 沈沛足足想了一个晚上,也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法子来,烦躁的很,他懒懒的往床榻上一趟,半点都不想再动,天刚刚亮的时候,四喜进来求见,说是范勇过来了。 来同他商议侯海宏的葬礼。 夏日炎热,遗体保存不了多久,昨日狂风巨浪……范勇带着西南军彻夜不眠。 便是不愿让侯海宏等的太久。 沈沛缓缓的抬眸,心里头更是烦躁,只觉得这又是一个难题… 侯海宏可真是,事到如今还要给他找些麻烦。 84. 继承的遗志 生命是一个轮回,有些人离…… 沈沛听到四喜的声儿, 不大情愿的从床上坐起,拢了拢自己的衣衫轻声道, “让他在外头候着。” 沈沛一夜未眠,加上有伤在身上,精神并不是特别好,他让四喜端了水,冰凉的帕子往脸上一盖,瞬间清醒了不少。 这个时间若冉应该已经开始准备早饭, 只不过昨儿个沈沛为了让若冉不要太难过,故意逗弄她,也不知道这会儿消气了没有。 沈沛一边整理着袖子, 一边吩咐着四喜,“去厨房瞧瞧,早饭有没有爷的。” 四喜过来的时候, 没见到厨房有人。虽然觉得主子的吩咐有点儿奇怪,倒也不敢反驳什么,立刻跑去厨房看了看,不一会儿就得到了回应, 说是厨房没有早饭。 四喜的意思是若冉今儿个根本就没有做早饭, 偏偏沈沛的心思也不在这个上头, 只当若冉是生他的气, 没有给他准备。 “这么生气?”沈沛有点儿发愁, 只觉得自己当真是一点儿威严都没有了。 “爷, 您又惹若冉姐姐生气了?”四喜惊讶的开口, 心说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昨儿个一家三口刚刚相认,不是应该阖家欢乐才对吗? 沈沛听到四喜的这句话,脸都黑了下来, “你不说话,会活不下去是吗?” 四喜立马闭了嘴。 沈沛慢吞吞的收拾完,心情愈发的不善,可到底不是不顾大局的,总算是想起了还有一件事,轻声问道,“范勇人呢?” “在外头候着。”四喜立马打开门,错身让开。 此时的范勇已经在外头等候多时。 沈沛如今登堂入室住在若冉家里,这里一共只有三间屋子,也没有多余的地方可以当书房,沈沛也知道范勇过来找他是为了什么,这并不算是什么秘密的事情。 便在堂前见了他。 “王爷。”范勇一见到沈沛就站了起来,给沈沛行了礼。 沈沛微微颔首,示意范勇坐下,“百姓们都安顿好了?” 范勇点头,“多亏了王爷和云将军还有俞侍卫的帮助,已经都安顿好了,谁都没有想到会迎来这么大的巨浪。” “既然都已经安顿好了,你过来找本王是有何事?”沈沛明知故问。 范勇想到自己即将要说的事情,眼眶又一瞬间的红了,他强忍着悲痛哽咽道,“末将是过来,同您商议……侯将军的葬礼,西南军的全体将士们,打算在明日……替侯将军举行葬礼。” “还希望,王爷也能一同出席。” “原是这件事?若是这事……本王也有话要同你说的。”沈沛微微抬眸,看了一眼范勇,语气平淡道:“侯海宏临死之前求本王答应他一件事……把他的遗体火化,洒入大海。” “您说什么?火化?不行!我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 范勇听到这话震惊的站了起来,什么礼数都顾不上了,大声的反驳着沈沛的话,“王爷,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沈沛抬眸看向范勇,对他的反应倒也是心知肚明,“这是侯海宏的遗愿,你总不想违背他的遗愿吧?”沈沛知道不仅仅是范勇,所有西南军的将士们都是不会答应这件事的,更何况还有南山镇的百姓们。 谁都想着要入土为安。 可沈沛觉得,一切都还是要以侯海宏的心愿为先,只不过这些话沈沛不好多言,若让他出面,只怕又会惹出麻烦来,还是交给范勇去办的好。 “可是……可是……”范勇只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怎么都不敢相信侯海宏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这在范勇看来,分明就是离经叛道的,“王爷……末将,末将……” “末将……末将不能答应。”范勇整个人都开始慌乱起来,只觉得这要求太过于荒诞,怎么可能答应这样的事情? 就算他答应了,还会有许许多多的人开口反对的,“王爷……这,不行啊。” 沈沛这会儿却是在想,侯海宏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么麻烦,才把这个难题扔给他的? 沈沛心中烦躁,却想起了自己答应的事情,少不得得耐着性子去劝,“本王已经说过,这是侯海宏的遗愿,你若真的是为了侯海宏好,就不要去违背他的想法。” 沈沛的确是想说服范勇的,倘若说服不了,他就得好好得想个法子。 这边范勇天人交战,外头暗一走过来禀告,说是沈靖派来的人到了。 沈沛见范勇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便让暗一把人喊进来,也让范勇先见一见,他们日后总是要相处的。 只是沈沛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沈靖派来的居然还是个熟人。 “微臣,参见秦王殿下。” 沈沛微微皱起眉,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似有些想不明白,“柳明?怎么会是你?” 下方的人名唤柳明,庆历十四年的武状元,沈沛曾经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臣……”柳明还未回应,一旁发呆的范勇倒是回过神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柳明,惊讶万分。 “你小子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在京城做官了吗?” 柳明腼腆的笑了笑,喊了声范叔。 沈沛饶有兴味的看了一眼,明白他们两个是认识的,这也好,倒是省了许多的麻烦。 “你们认识?那就更好办了,范勇,这位就是朝廷为西南军新选拔的将领,日后将由他带领西南军。”沈沛对着范勇开口,又看向一脸不知所措的柳明道,“柳明,从今日开始,本王要你,尽心尽力的带领西南军,守卫南海海域,保家卫国。” 柳明听到沈沛的这番话,整个人都傻了,“什么?王爷,您莫不是在开玩笑?臣人微言轻,如何能够领导的了西南军?况且,西南军还有侯将军在……有微臣什么事儿?” 柳明根本就没想到沈沛会这么说。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沈沛忽然问道,皇兄并没有告诉过他,来这里的人是柳明,柳明能文能武,年轻有为,出身寒门且不骄不躁,沈沛记得皇兄是想要提携他的,怎么会派他过来这里? “微臣,并不想留在京城,想回到南山镇来报效家乡助侯将军一臂之力……本已递上辞呈,太子殿下却说,有事要交由微臣来办。”柳明愣愣的回应道,他早就存了这样的心思,只是觉得自己的能力不够,才想在京城历练一番。 柳明也不知太子殿下究竟有何要事交代,可是能回来南山镇,对他而言无疑是欣喜的,但太子殿下却什么都没有交代,只是让他过来西南后去找秦王殿下。 柳明起初还以为是西南军要扩充编制,可他怎么都没想到沈沛居然会让他领导西南军。 “不想留在京城?”沈沛皱了皱眉头,“当官的都削尖了脑袋想要留在京城,怎么就你有这样的心思?” 柳明听见沈沛的问话,倒也没有矫情什么。微微仰起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因为,微臣答应过将军,若是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定不会忘记家乡。同样的,微臣也想和将军一样,替家乡的父老乡亲们做些事……” 所以走上了侯海宏的老路。 放弃了高官厚禄,放弃了锦绣前程,回到了贫瘠的故乡。 沈沛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会听见这么一个答案。 柳明一路风尘仆仆,为了掩人耳目尽快赶路,并没有走官道,是以如今还不知道侯海宏已经故去多日。 范勇听见这里眼眶又红了起来,“小柳子,将军他……” “范叔?”柳明也感觉到了范勇的情绪有点不对,他傻愣愣的看向范勇,“怎么了吗?” 是将军,怎么了吗?受伤了? “将军他,为了抵御海盗,牺牲了。”范勇咬着牙说出这件让所有人都心痛的事实,柳明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呆愣住。 “您说什么?”柳明根本就不敢相信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将军他……还不到四十。 怎么会? “事实,便是如此。”范勇眼眶红红。 柳明却呆若木鸡。 沈沛见到他们俩都沉浸在了悲伤当中,也知道自己这时候并不适合打扰,却还是选择开口打断他们俩,“柳明。” “秦王殿下。”柳明回过神来看向沈沛。希望能够得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只可惜,沈沛的回应注定会让柳明失望:“侯海宏临终前,让本王答应他一件事,把他的遗体火化,骨灰洒向大海,本王答应过侯海宏的事情就一定会办到。” 柳明惊讶的瞪大眼睛,“这……” “本王并非征求你们的意见,不过是通知你们。”沈沛语气平淡的开口,明明是随意的口吻,可给人的压迫感却是十足的,“从今日起,西南军便由你来统领,本王现在就交给你第一个任务,去说服西南军,傍晚时分给本王答复,若是说服不了,本王会亲自过来带走侯海宏。” 沈沛说完这些,就让人把柳明和范勇给打发出去,要哭要闹都随他们去,但是他不想浪费时间,侯海宏可等不了那么久。直到这两人走后,沈沛才知晓了来龙去脉,原来柳明是南山镇的孤儿,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 其中对他最为照拂的就是侯海宏一家。 沈沛不知何故又想起了侯海宏来,只觉得这人,活着的时候爱给他添麻烦,如今人没了,还留下一堆烂摊子,“把之前那些损失核算出来,让州府往京城上折子……让朝廷拨些赈灾款下来。” 沈沛拿着昨日云静竹递过来的折子,删删改改了一些,一日改成了三日,损失全部多了些。 最后让人誊抄了一份,还在上头盖上了自己的私章,把它交给暗二吩咐道,“送过去。” 暗二领命离去。 沈沛做完这一切,只觉得自己累得不行,况且这会儿还饥肠辘辘的,他溜溜达达跑到厨房,结果什么都没有找到。 冷锅冷灶的。 沈沛这才知道若冉不是没有准备他的,而是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准备。 一早上也没瞧见若冉的人影,难道这么生气吗? 沈沛坐在水缸边上看着里头的那条鱼若有所思,不知发呆了多久,最终还是若晨抱着悦悦走了过来,“王爷,您这是在看什么?” 悦悦小小的打了个哈欠,沈沛一瞧见悦悦脸色就好了许多,走过来想要抱她,“悦悦。” 可悦悦却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她一早上起来正是黏人的时候,根本就不想要沈沛抱,只是一个劲窝在若晨的怀里。 看的沈沛呆愣在当场,“悦悦……” 若晨有些无奈的按住自己的头颅,不得已开口解释,“王爷莫要见怪,孩子还小,她刚刚醒还有些黏人。” 沈沛对这状况倒也是心知肚明的,人都有亲疏远近,他倒是没有多少失落,毕竟自己并没有陪悦悦多久。 只是他这会儿更关心另外一件事,“阿冉呢?” 若晨听到这问话,摸着下巴想了想,昨日南山镇的百姓也有不少的伤亡,还有别的地方的百姓,阿姊让他买了许多伤药回来,他昨日回来已经不早,况且他也知道阿姊有话要同王爷说,便带着悦悦睡。 有个孩子睡在身边,根本就睡不好。 阿姊这一大早的不在,应当是出门去送伤药了,居然没有告诉王爷吗? 若晨起了坏心思,轻轻的摇了摇头,“草民也不清楚……只是阿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悦悦还小可饿不得。” 沈沛茫然的看着若晨,略显疑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若晨想把孩子递给沈沛,只可惜悦悦怎么都不乐意,非抱着若晨不肯放手。 若晨佯装无奈道:“要不,王爷给悦悦做个早饭?” 沈沛:“…………” “你,认真的?” 若晨抱着悦悦有点儿哀怨,“我们悦悦,还没有吃过爹爹做的早饭呢。” 沈沛因为这句话,硬着头皮开始想要做点什么,回忆起前段日子若冉经常做的鸡蛋羹,如临大敌般的从碗柜里面找出鸡蛋拿出碗开始敲起鸡蛋来。 这动静…… 若晨抱着悦悦走到院子里,无奈的忍笑,点了点悦悦的额头,“你爹爹,嗯……当真是很疼你的。” 说是纡尊降贵也不为过,若晨若有所思的想着,他说要娶阿姊为妻,应当也不是假话吧。 若晨带着悦悦在院子里晃悠,倒是让从外头回来的若冉看不明白了,“你俩大早上的,在晃悠什么?” 若晨没回应,若冉又继续问他,“王爷呢?” 若晨指了指厨房,“里头做饭。” 若冉的脸色更加奇怪了,沈沛怎么可能会做饭? 她满脸狐疑的看着若晨,“你诓他的?” 若晨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厨房里就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声响,若冉把手里的油纸包递给了若晨,便急匆匆的跑了过去。 一进厨房才发现沈沛灰头土脸的,正在和柴火较劲儿。 灶台上是一碗加了水的生鸡蛋,别说……这先不论能不能做成功,至少这准备工作是没有错的。 “王爷,您这是在做什么?”若冉走过去问他。 沈沛瞧见是若冉,心里头是高兴的,只不过……他在做什么?难道看不出来吗? 为什么还要问? “本王在给悦悦做早饭,看不出来吗?”沈沛下巴微微一抬,示意若冉去看那碗鸡蛋羹。 他心中微微有些不满,“难不成你以为本王是在玩?” 若冉心中好生无奈,这脾气,当真是一点儿也没有变,“没有,只是觉得好生惊讶,我们悦悦好福气,爹爹居然这般为她着想。” 沈沛听见这话,唇角微微的勾起,随即又开始不自量力起来,“若是悦悦的娘亲艳羡,本王也是不会吝啬的。” 若冉捏着柴火的手微微一颤,秦王殿下的想法,为何会和一般人这么有区别? “王爷倒也不必……如此纡尊降贵。” 沈沛倒是一点儿也没听出若冉的弦外之音,骄傲的抬起了头,“本王乐意。” 若冉:“……您,还是不要为难悦悦了吧。” “这怎么能是为难呢?本王为了女儿做饭,那是……”沈沛话说到一半,总算反应过来若冉说的为难是什么意思,感情哪里是心疼他,分明就是心疼女儿。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沛冷冷的盯着若冉看,“你是在嫌弃本王?” “没有。”若冉镇定的看着沈沛,“我怎么会嫌弃王爷呢……王爷这般爱护悦悦,我高兴都还来不及。” “真的?”沈沛狐疑的看着她,怎么就那么不信? 完全没有注意到,话题已经被若冉给带偏。 “当然是真的。”若冉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连哄带骗的把沈沛给哄了出去,只希望他不要继续在厨房里霍霍,至于那碗没有看起来还算是不错的鸡蛋…… 若冉也没舍得倒了,收拾了一番上锅蒸了起来,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明明,今儿个不想自己做饭的。 怎么到头来,还是如此? 院子笼统就那么丁点儿大,一早上从客栈赶过来的俞长胜和云静竹目睹了这一切,俞长胜倒是已经习惯,只是可怜了云静竹,从认知上就得到了巨大的冲击。 她诧异的看着这一切,有些疑惑的望向俞长胜,“俞侍卫长?这……这……” 俞长胜宛如过来人一般的拍了拍云静竹的肩膀,“云将军,你要习惯。” 云静竹心说这如何能够习惯的了? 她,那么威严的上峰,为何……为何就,变成了这样? “云将军,时间久了你就会知道……这是好事。”俞长胜轻轻咳嗽一声,至少有若冉姑娘在,他们不会时不时的挨骂,俞长胜凑过去小声的和云静竹咬耳朵,“大家伙儿的日子,都会好过很多。” 云静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虽不太清楚秦王殿下从前如何,但也能感觉得到,王爷如今的脾气倒是真的比从前好了许多。 两刻钟之后,沈沛慢条斯理的吃着若冉买回来的早点,心满意足的看着悦悦吃上了他“亲手”做的鸡蛋羹,心情愉悦了不少。 …… 傍晚时候,柳明和范勇又过来了,这一次两人显然是商量好了,同意将侯海宏的遗体火化。 沈沛不知柳明是用了什么法子说服的西南军和百姓们,他们的情绪依旧是低落的,却没有跳出来反对。 当沈沛亲手点燃侯海宏遗体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落了泪,沈沛被这些情绪感染,心中也是颇为不好受,侯海宏的人生,无疑是一出悲剧,他亲手给自己选了一条绝路,并且一条道走到了黑。 坚持着属于自己心中的正义。 侯海宏活着的时候,影响了许许多多的人……如今故去,这些影响也丝毫没有减少,沈沛心中多少是有些遗憾的,若是他能好好的活着。 自当是会名留青史。 沈沛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打算将侯海宏的骨灰洒向大海,柳明和范勇沉默不语的侯在一旁,不过是两三天的光景,柳明却已经变了不少。 沈沛把侯海宏的骨灰交到了柳明的手里,柳明有些茫然无措的看向沈沛,“王爷这是……” “本王想,他应该更希望你们送他最后一程。” 柳明也没有拒绝沈沛的提议,他捧着那一小坛子骨灰,差点儿落下了泪,他眼眶微红,伸手抓了一把灰,洒向了海里,“侯将军……我和范叔,来送您最后一程。” 柳明想起了侯海宏昔日的教诲,只觉得他仿佛还在身边一样。 他昔日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罢了,能有今日的成就,侯将军功不可没。 “您放心……从今以后,我会接替您,带领着西南军,守卫南海的父老乡亲……守护着故土,再不会让海盗来侵犯……”柳明会从军,都是受到侯海宏的影响。 这个人对他产生了太多太多的影响,他告诉柳明,人活一世要无愧于心。 想做什么,只要是想,就可以做到。 所以,柳明可以从一个小混混,成为武状元。 所以,他可以坚持自己心中最初的愿望,只因为心里有指路的人,一直指引着他。 范勇看着柳明,也不知道是欣慰,还是难受…… 柳明如今的年纪,就和当年的将军差不多大,恍惚间,范勇又像是看到了当年的将军一样,他只觉得…… 人生当真是无常。 就算侯将军不在了,还是会有一个人出现,继承他的遗志,带着他的夙愿活下去。 如同他当年一样,放弃了高官厚禄,放弃了锦绣前程。 只因为心中,还有更伟大的理想。 范勇狠狠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在心中暗暗发誓。 他也会和从前一样,像辅佐将军一般的,辅佐柳明,一同守护着,他们的故乡。 85. 沈沛的坚持【回京城啦】 若冉颇为无奈…… 侯海宏的丧事处理完之后, 沈沛也没有继续留在西南的必要,柳明是南山镇人, 和西南军大多熟识,况且还有范勇在,一定不会出什么乱子。 当初为了让所有的西南军将士们都可以出席侯海宏的葬礼,沈沛把一部分的西北军将士留在了海上的要塞,如今葬礼已经结束,范勇便开始安排人去接西北军回来, 并且安排了西南军驻守要塞,至于轮换制度如何,那就是柳明和范勇的事情。 而沈沛他们就在南山镇等着将士们归来, 整装待发,一起回京。 其中最忙的,却是若冉和若晨。 两人在南山镇生活已久, 如今要走,少不得要和街坊邻居们打招呼,尤其是若冉,只觉得非常对不起宋老板, 明明刚来这里的时候, 受到了宋老板的多番照拂。 原本还答应了要给宋老板一批刺绣, 如今怕也是不成了, 若冉为此专程去找了宋老板, 把事情的原委解释清楚, 并且还把定金退了回来, 至于那些剩余的刺绣,则全部给了宋老板。 若冉毁约在先,可宋老板也没有为难她, 依旧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平日里最是包容的长者,这会儿却对这件事儿非常的好奇,“你忽然要离开南山镇,可否和先前那位郎君有关?” 宋老板说的郎君是沈沛,两人有过一面之缘,可并不算太融洽。 若冉听宋老板提及沈沛,也没有要敷衍的意思,轻轻的点了点头,“是……” 宋老板听到这里,更加的感兴趣了,也难得为老不尊了一次,开始问起若冉和沈沛的关系来。 若冉有点儿头疼,这事儿吧,她当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若是旁人问,她也就糊弄过去了,可宋老板也不是旁人……若冉初来南山镇,这位慈眉善目的老者,给予了她许多的帮助。 若冉相信,宋老板这会儿会问这些,也是真心关心她的。 “他是……” 若冉正在发愁要怎么解释,宋老板的夫人就过来了,人还没到正厅呢,声音就过来了。 “老爷老爷,外头都在传,说是小若的夫君,回来了。” 若冉听见这话,多少是有些尴尬的,可更尴尬的人却是宋老板。 他轻轻的咳嗽一声,佯装生气的轻斥老妻,“咳,夫人莫要道听途说,胡说八道。” 宋夫人却完全没听出弦外之音,着急忙慌的走了进来,“老爷,妾身没有胡说八道,外头都……都……” 宋夫人那兴奋的声儿,在看到若冉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她总算是反应过来,为什么老爷会咳嗽,敢情是怎么一回事?可她哪儿能知道有这么巧的事儿? 宋夫人有点儿不好意思的看着若冉,笑着打了声招呼,“小若啊。” “宋夫人。”若冉镇定自若的回了礼。 宋夫人轻轻的笑了笑,这说八卦被正主听了个正着,别提有多尴尬了。 可宋夫人当真是被这消息扰得抓心挠肺的,无视宋老板的咳嗽声,好奇的看向若冉,“小若啊,那俊俏郎君说自己是悦悦的爹爹,可是真的?” 若冉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宋夫人说的是什么事情。 但是她也能大致猜出来是怎么一回事,俊俏郎君应当是指的沈沛,如今沈沛知晓了悦悦的身份,应当是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说自己是悦悦的爹爹。 这番闹得连宋夫人都知道了…… 定然是沈沛又做了什么。 不然……根本就不会闹得人尽皆知。 若冉轻轻的点了点头,承认下来,“是……他是悦悦的爹爹,此番过来是来接我和悦悦回家的。” 宋老板和宋夫人面面相觑,只觉得这事情有点儿离谱,那位郎君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这…… 这是怎么回事? 而且那郎君一开始对悦悦的态度也不怎么好。 若冉是个人精,哪能不明白宋老板和宋夫人心中所想? 她轻轻的笑了起来,开口扯谎,“是我先前太过任性,和他闹变扭离家出走……所以,他不知道有悦悦。” 若冉编造了一个恩爱夫妻小打小闹的美好谎言出来,宋老板和宋夫人都是和善人,她说的又那么真,说着说着,不仅仅夫妻俩信以为真,就连她自己都快要相信了。 若冉好不容易把宋老板夫妻俩给糊弄过去,原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 可谁曾想这事情并没有结束。 若冉一出宋家的大门,就知道了这流言蜚语是从哪里来的。 听说是沈沛一大早就抱着悦悦在南山镇闲逛,有意无意的哄着悦悦喊他爹爹,悦悦当然是不会喊的,可这并不妨碍沈沛的计划,接着不出半天时间,所有人都知道,沈沛就是若冉那个去从军再也没回来的夫君。 并且,流言这东西越传越离谱。 从一开始的:“若夫人那去从军的丈夫回来了。” 到后来的:“若夫人那死了的丈夫活过来了。” 若冉听到这里,当真是觉得哭笑不得,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偏偏若冉和左邻右舍的关系还不错,她去铺子收拾东西的时候,一个个都来问她是怎么一回事,若冉只能把对付宋老板夫妇的理由重新扯了出来,“我任性。” “我以为,他爱上了别人。” “所以和他吵了架要离家出走,离开之后才知道有了悦悦。” “我又拉不下脸回家……所以……” 若冉欲言又止这一套玩的炉火纯青,所有人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恍然大悟起来。 紧接着纷纷劝说若冉不要太倔强,毕竟孩子还是有亲爹疼的好,若是给悦悦找个后爹,那后爹就算再真心,也总是隔着什么的,哪有亲爹好? 若冉笑着点头,却是在心中不断的反驳她们的话,沈沛在不知道悦悦身份的时候,对悦悦便是真心实意的。 “多谢几位婶子这些年来的照顾。”若冉轻声说道,心中由衷的感激。 可这些左邻右舍也没有在意这些,知道若冉要离开,心中虽然不舍,却也很高兴她可以苦尽甘来。 尤其是若冉隔壁铺子的大婶儿,更是絮絮叨叨的,“你回家之后,可千万不要再任性了。” 若冉点了点头聆听教诲,“大婶儿放心,我明白的。” “那郎君一表人才,你也花容月貌的,你们俩郎才女貌,走在一起多让人赏心悦目,怪不得悦悦也生的这般好看。”大婶想起了沈沛的长相,又开始艳羡起来。 若冉笑了笑,把铺子里的珍珠全部拿了出来,有一些没有用完的,她打算带走,至于那些绣品,能给宋老板的全部给了宋老板,不能给的便全部带走。 尤其是那些梅花,若冉舍不得。 铺子当初是若晨去租的,如今要退租,自然也是若晨去处理。 她在铺子里收拾的时候,迎来了一茬又一茬的人,有些是真心过来祝福她的,有一些是特意过来看热闹的。 若冉也不介意,任由她们围观去。 有一些和她没有多少交情的,说完话也没有离开,惹得若冉有些莫名其妙的,还是隔壁铺子的婶儿告诉她,这些个人铆足了劲的想要看一看她的夫君。 若冉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道这有什么好好奇的? 沈沛都陪了她多少日子了,她们难道还没有看够吗? 若冉完全不明白她们这些人的心思,却也没有多言什么,只是任由她们等着,总想着她们发觉见不到人的时候会自行离去,她也不想在临走时候做这些得罪人的好事儿。 但若冉猜透了她们的心思,却根本就猜不透沈沛的心思,她还没有收拾好呢,她那个不甘寂寞的“夫君”就带着孩子出现在了铺子里,站在门外有些哀怨的看着她,“阿冉……你还没有好吗?” 所有人齐刷刷的看了过去,沈沛本就长得芝兰玉树,容貌不俗,走在路上不知会引的多少大姑娘小媳妇频频侧目,如今抱着个奶娃娃,更是让所有人都好奇,更别提他还是专程过来找若冉的。 若冉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沈沛的身上,唯恐他不自在,立马收拾了东西走过去催促沈沛离开,可沈沛根本就不愿意走。 他来此处的目的还没有达成,哪里愿意走? 只见沈沛就像是头一回见到这些三姑六婶似的,佯装疑惑的看着她们,对着若冉询问道,“阿冉,这几位是……” 若冉无奈的看了一眼沈沛,这是想干什么? “阿冉……不给我介绍一下吗?”沈沛满脸无辜,假装好奇。铺子里围着的这些女人们,也同样的好奇。 只不过一个是装的,另外一些却是真的好奇。 若冉不得已只能一个个介绍起来,沈沛微微颔首,临了等着若冉介绍他。 若冉:“……这位,是我的夫君。” 沈沛听到这话总算是满意了一些,却还是没有太满意,若冉心知肚明,只能又解释一次,“他先前去参军了,我同他闹了脾气离家出走……所以不是镇上传言的故去。” 沈沛勾了勾唇,这下子再是满意不过了。 他牵着若冉的手,一一同这些妇人道别,沈沛真心实意的,感谢着这里的人,尤其是隔壁的大婶,这些日子他也能看得出,若冉受了大婶许多的照顾。 大婶被沈沛感激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祝他们俩幸福。 沈沛闻言笑的愈发开怀。 倒是把一群女人笑的找不着北,直到他们俩的身影都瞧不见了,还有人在窃窃私语,艳羡若冉服气好。 若冉的手被沈沛牵着,她挣脱不开也不想挣脱开,见沈沛去的方向并不是回家还有些疑惑,“王爷,您这是要去哪里?” “去给你买个糖葫芦。”沈沛随口胡诌,有些散漫敷衍。 若冉只觉得奇怪,买糖葫芦需要走那么远吗? 那走街串巷的摊贩不是到处都是吗? 沈沛却左顾右盼不知道在找什么人,若冉还真以为他是在找糖葫芦,直到沈沛终于找到了人,若冉才知道…… 沈沛是来找麻烦的。 那铺子的掌柜是个女的,跟她还有一些过节,每次遇到悦悦都会喊她小哑巴,不仅长相刻薄,嘴更是刻薄,若冉每每遇见她,都会和她吵起来。只是她不知道沈沛是怎么认识这人的,还专程找过来? 若冉原本以为是自己误会了,可看到后来才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误会,沈沛就是特意过来找她麻烦的,站在人家铺子门口,各种让悦悦喊她爹爹。 听的那女掌柜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沈沛却还嫌不够,各种红悦悦喊娘亲。 悦悦虽然不会喊沈沛爹爹,却是会喊娘亲的。 只见悦悦奶声奶气的喊了娘亲,见沈沛哄她,便喊了一声又一声,喊得那女掌柜的脸直接青了。 沈沛却依旧不满意,留下了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淡声道:“我家娘子和闺女,这些年来多亏了掌柜的照顾,如今我来接娘子回家,临走前特意来让掌柜瞧瞧,感激掌柜的不嫌弃我们悦悦是个小哑巴。” 女掌柜:“…………” 这是专程过来打她脸的? 左邻右舍街坊邻居都知道这女掌柜平日里是什么为人,见到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只觉得畅快无比。 沈沛做完这一切,一手牵着若冉,一手抱着悦悦,头也不回的走了。 女掌柜只觉得脸上无光,看着那银锭子只觉得像极了烫手山芋,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恨得不行。 倒是若冉对沈沛的行为有些无奈,“王爷您几岁了?怎么还特意过来找人麻烦。” “呵,若非不想给范勇惹麻烦,本王只想把她扔到牢里去。”沈沛丝毫不介意让若冉知晓他又公报私仇的心思,他心里头别提有多讨厌那个女人。 寡妇和小哑巴,听着就让人厌烦。 沈沛全心全意的维护,让若冉的心情非常的愉悦,她其实也知道沈沛那么做,便是想让那女人下不来台,在街坊邻居面前丢脸。 只不过若冉还是觉得很怪可惜的,“王爷您怎么……给她那么多银子?” “多了吗?”沈沛皱了皱眉头,无奈道,“这已经是本王身上最小的银子了。” “多了。”若冉有点儿不太开心,“我一整个月也赚不了那么多的银子呢。” 沈沛听到若冉这么说便停下了脚步,从袖子里掏出另一个荷包,上头的花色是若冉最熟悉不过的,是她绣的,显然是有了些年头,荷包都已经有些旧,却干净整洁,可见主人非常的爱惜。 沈沛把荷包一整个儿递给若冉,示意她打开看看。 若冉满脸疑惑的打开,才发现里面是一些碎银子还有铜板,上面还有印记,“这是?” “这是本王的军饷。”沈沛说的还挺骄傲,并且非常大方,“全给你了。” 若冉倒出来数了数,发现根本就没有多少,她抬起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王爷……” “怎么?是不是觉得本王很厉害?”沈沛的唇角噙着笑,等着若冉夸赞他。 “您好穷啊……” 沈沛:“…………” 他的脸色瞬间变的不好起来,就想把荷包抢回来,却被若冉躲了过去,可沈沛的脾气却上来了,半点儿也不想让着她,“还给我。” 若冉却把手背到身后,笑着摇了摇头,“您说过给我的。” “本王现在不想给了。”沈沛面无表情的说道,“还回来,本王很穷。” “不要。”若冉怕沈沛跟她抢,还往前跑了两步,只可惜她跑不快,沈沛就算抱着悦悦,也能轻而易举的追上她,只不过那些银子被若冉捏的紧紧的,根本就拿不出来。 沈沛也没有强硬的要回来,并未和若冉过多的计较。 倒是若冉数着那些军饷若有所思,“王爷为何要给我这些?还有呀……您的军饷为什么那么少?” 沈沛冷哼一声,语气生硬的回应着她的话,“你以为军饷是按照爵位给的?军队有编制的你可明白?便是苏穆的军饷和本王也没有多少差别。” 其实沈沛的军饷当然也不止这些,具体有多少他也没有在意过,他也不缺这些钱。 便让军中的账房拿着军饷分给了北漠的那些穷苦百姓们。 只不过他有一次无意间听见军中的将士们说要把饷钱寄回家去,给家中的妻子。 那个时候沈沛只觉得好生羡慕,毕竟…… 他的军饷没有任何人可以给。 那个时候,若冉已经不在他的身边。 “你不要嫌少,这些可都是本王攒下来的。”沈沛气哼哼的开口,深怕若冉不知道他的用意,“军中的将士们告诉本王,军饷是要给妻子的,本王每个月都攒一些,就……就只有这么些。” “本王没有妻子……却想把这些给你。”沈沛轻轻的咳嗽一声,有些别扭的别开眼,像是不愿意和若冉讨论这些矫情的事儿。 若冉数着钱的手指微微的顿了顿,又不可避免的想起了昔日在扬州的时候沈沛给她的一文钱,那大约是尊贵的秦王殿下,头一回赚到的银子。 “你到底要不要,不要还我。” 沈沛见若冉在发呆,还以为她是不稀罕,话还没说上三两句就又要恼,并且还不不止是说说,更是想从若冉手里把军饷抢过来。 若冉却把银子一股脑儿的全放到了荷包里,那里头还有曾经沈沛给她的一文钱,若冉做完这一切,便拉着他的手轻轻的晃了晃,“王爷……您怎么,那么好呀?” 沈沛听到这句话唇角轻轻的上扬了一些,却告诫自己要矜持些,不能被她糊弄过去,故而板着脸说话,“本王哪里好了?本王这么穷。” “哪里都好。”若冉轻声的哄他,并且把沈沛哄的找不着北,“我时常告诉她们,悦悦的爹爹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对我很好,也很喜欢悦悦。” 若冉同人说起“夫君”的时候,想的从来都是沈沛。 有的是真的,有的是假的,关于她自己的是真,关于悦悦的,却是假。 好在,沈沛并没有让她失望,连一点点失望,都没给有给她。 沈沛听到这话,那冷硬的表情就再也绷不住了,虽然很高兴若冉夸她,却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这……你说的倒也不是假话,只是本王从前不知道有悦悦,但是你放心,本王定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的,该属于你和她的荣耀,都将会属于你们。” 若冉从不怀疑沈沛的话,她轻轻的点了点头,主动的牵上了沈沛的手。 沈沛也没有拒绝,只觉得心情更好了一些,“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好了。” “还有没有其他东西要带的?” “都带齐了。” “还有没有什么人欺负过你的?我们去欺负……不……我们去同他们好好的道别一番。”沈沛并不想说他们去欺负回来,毕竟有点儿跌份。 若冉忍俊不禁,“您今儿个抱着悦悦在南山镇走了一圈,只怕所有人都清楚了,况且您方才给的那锭银子,也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 “本王让暗一去和范勇知会一声,让他有事没事的时候,多来瞧瞧这掌故的。”沈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心思,还颇为此地无银的解释一番,“南山镇百姓大多贫穷,本王这是关心民生。” 若冉:“……您高兴就好。” 这么些年了,秦王殿下的年龄大了,阅历广了,就连脾气也和善了不少,怎么这性子,还是如同以前一般的记仇? 可也真是如此,才让若冉分外的怀念。 翌日一早,他们一行人总算是踏上了回京的旅途,沈沛来的时候是骑马的,可回去的时候却非要闹着坐马车,还专门给自己找了理由,只说自己这儿疼哪儿疼的。 其实,秦王殿下就是不找这些借口,也没人会拦着他坐马车,可沈沛非要这般掩耳盗铃,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当云静竹第三次听见沈沛说自己胳膊疼的时候,铁面无私的云将军终于忍不住了,拍了拍俞长胜,“王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俞长胜默默的看了一会儿天,心说这大概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不是胳膊疼吗?” 云静竹:“……王爷好像,疼错胳膊了。” 俞长胜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云将军,你要习惯。” 云静竹无奈的点了点头,这不是,正在不停的习惯着吗? 而马车里的秦王殿下,完全不知自己在西北军面前已经毫无影响可言,沈沛发现悦悦近日有些嗜睡,这让他很是担心,“她这么经常睡着可要紧?是不是适应不了气候?可会不舒服?” 若冉诧异的抬起头,问沈沛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军医说,人若是长途跋涉,很容易水土不服,悦悦还这般小,我有些担心。”沈沛戳了戳悦悦的小脸蛋,发现她迷迷糊糊的,便让俞长胜再放缓些回程的速度。 距离中秋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原本就是赶不上的,沈沛也不想因为赶路委屈了悦悦,若是路上病了,那便是得不偿失。 若冉自然不会去反驳什么,事实上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这一切。 一路上悦悦有时候会闹腾,会因为不舒服哇哇大哭,可每当这个时候,沈沛就会温柔的抱着她,哄着她,路过城镇便要停下来休息,就算是悦悦的情况好转了许多,沈沛也依旧我行我素的,路过风景不错的地方,还会多停留一两日。 带着悦悦和若冉到处走走。 这哪里是赶路,分明就是过来游山玩水的。 云静竹和西北军们一开始还会有些惊讶,到后来就习以为常,如今只觉得沈沛是把大把大把的糖,硬塞到了他们嘴里。 鼾的慌。 云静竹对着四喜和俞长胜感慨道,“若是北漠那群姑娘们知道王爷是这样的,怕是要疯了吧。也许会后悔自己不努力。” 秦王殿下这简直是所有姑娘们……梦寐以求的夫婿啊。 云静竹此语一出,所有人都点了点头,倒是俞长胜还有些理智,“想什么呢这是?这么多年,王爷也只有对若冉姑娘特殊对待罢了,北漠那群姑娘们哪里能有这样的待遇,远的不说,就说我们云将军,王爷把人扔到沙漠猎狼的时候,难道会因为云将军是女人而手下留情?” 俞长胜的话让众人若有所思起来,也对…… 在王爷的心目当中,人就分两种,有用的和没用的。 哪有男人和女人的分别? 云静竹见众人点头,脸瞬间黑了下来,按了按自己的额头,“虽然这话是事实,但是……能不能不要当着我的面说出来?我不要面子的吗?” 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气氛好的不得了,眼看京城越来越近,大家伙儿的情绪都放松下来,可只有若冉和若晨,渐渐的不安起来。 若冉是因为要直面苍玄帝和皇后。 而若晨……却要去面对,那有可能是自己亲生父母的,苏穆和尹涵月夫妇二人。 若晨这几日一直都窝在马车里不见人,若冉曾经去找过他,但是若晨却只说自己想一个人想一想,还没有到需要姐姐开解的程度。 若冉自然是尊重若晨的,他们姐弟俩…有他们的相处方式。 最后一晚上,他们来到了一家客栈,距离京城不过半日路程,沈沛便下令修整,待明日入城。 就在即将入城的前一天晚上,若晨终于按捺不住过来找了若冉。 一向少年老成的若晨,却是头一回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阿姊……我有话,想和你说。” 若冉见状毫不犹豫的把悦悦给了沈沛,和若晨离开。 两人出了客栈走了许久的路,来到一处河堤停下,若晨总算是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些忐忑不安,“阿姊……我有些,担心。” 86. 心中的担忧 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你永远…… 夏日炎热, 虫鸣阵阵,不远处还有知了在不停的叫嚷, 惹得若晨本就忐忑不安的心,更是平添烦躁。 若晨心里有许多的话想说,可他知道阿姊最近的担忧并不比他少,今日他鼓起勇气找阿姊,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垂下眼眸,似有些失落。 若冉心里也同样的忐忑, 她要面对许许多多未知的事情,可如今这些忐忑心思全被若冉抛的远远的,她只担心若晨, “和阿姊说说,你在担心什么?可是在担心苏元帅夫妇?” 若晨轻轻的点了点头,有些欲言又止, “阿姊……你说,他二人,当真是我的父母吗?” “姐姐也不清楚。”若冉说不出肯定的话来哄若晨,虽说证据指向无一不证明着苏元帅和若晨的关系, 可事情没有到最后关头, 她亦不敢保证什么。 “事实如何, 我们也只能见了苏元帅和尹夫人的面, 才能清楚不是吗?”若冉轻声说道, 见到若晨眼中的茫然, 她亦是心疼的, “所有的证据,你也都亲眼看见了,苏元帅夫妻二人, 阿姊相信你心中同样也有猜测……听王爷说,你同尹夫人长得很相似,毕竟儿肖母。” 若晨安安静静的听着,心中虽然还是忐忑,却在姐姐的安慰下好转了不少,“可是我……还是会有些担心。” 若晨看着姐姐,倒也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索性就把自己心里担心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我担心……自己其实不是他们的孩子,我也担心……他们其实找错了人。” 若冉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若晨怕是很喜欢他们夫妻俩,所以才会有诸多的担心,若冉知道云静竹总是一有空就会告诉若晨关于苏元帅夫妻二人的事情。 潜移默化之下,若晨对他们俩也有了好奇心。 越是了解,就越是敬佩,越是敬佩,就越是艳羡。 同样的,若晨也就愈发的担心起来,明明还没有得,就要害怕失…… 况且若晨担心的,还不仅仅是这个…… 这些日子看到秦王殿下对阿姊和悦悦的照顾,若晨多多少少是有些惆怅的,也许是近乡情却,也许是心中有诸多的不确定,若晨只觉得自己矫情的不行,并且还问出了一句非常让人意外的话,“阿姊……是不是,我认了父母之后,你便不想管我了?” 若冉愣愣的抬起头,怎么都没想到若晨会说出这样的话,这分明不符合他的性子。 她清楚若晨也许是因为有感而发…… 可这有感而发的也太…… 让人忍俊不禁了。 好似这样,他才像个十几岁的少年。 “怎么会呢?”若冉温柔的看向若晨,明明平日里那么镇定的少年,原来也会有担心这些的时候吗? 明明三年前,若晨还一脸认真的告诉她,从今往后他来照顾她和孩子的。 “小晨是觉得……阿姊有了孩子之后,就不管你了?” “悦悦要是知道舅舅说这样的话,恐怕就要伤心了。”若冉浅浅的笑了起来,若晨却还是有些情绪低落。 若冉也不介意再哄一哄若晨,毕竟他小时候那么乖巧,若冉就算想哄也没有机会,虽说晚了这么些年,可这体验到底是新鲜的,“我也会伤心的呢。” 若晨总算是有了些反应。 “小晨在我心里,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和悦悦一样的重要,是永远都没有办法割舍的亲人。”若冉从没有怀疑过这些,早在许多年以前,若晨就是她的亲人了。 从她在乱葬岗把若晨捡回来的那天起,他们姐弟俩相依为命到如今。 之后多了悦悦,便是他们三个人。 如今……他们有了不一样的际遇,对于若冉而言,是高兴多于担忧的。 “若苏元帅和尹夫人当真是你的父母,阿姊定会很高兴的,因为这代表着,这世上会多两个人来爱你。在你小的时候,阿姊也没能好好的照顾你,更多的时候呀都是把你一个人放在家里的。”若冉想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心情还是有些失落的。 她明白自己做的并不够好。 若冉也明白自己当初把若晨带回家,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善良,而是因为她自己一个人,没有办法活下去。 一直以来,都是她依赖着若晨。 “好在小晨健健康康的长大了,不然阿姊只怕会非常的愧疚。”若冉回忆起从前的事情来,只觉得自己这个姐姐非常的不称职,在若晨还很小的时候,就让他独自一人长大。 时常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十天半个月才能回家一次,来去匆匆。 若晨却并没有因为这些事情怪过若冉,他知道自己可以活下来,多亏了姐姐,若晨缓缓走上前,双手拽住若冉的胳膊,隐忍又克制,“阿姊……我的命都是你给的,何谈愧疚?” 若冉轻轻的拍了拍若晨的头发,自从他长大之后,就再也没有太亲近的举动,这会子倒是让若冉想起了若晨小时候。她头一回离开家要去王府的时候。 若晨也是颇为不舍的拽着她的手臂不肯放,可那个时候若晨知道,他不能任性,所以他很快就放了手,如今若晨也知道自己不能任性。 这里还有许多路人会看着,他不能让阿姊被人议论,所以若晨很快就放开了手,只是不放心的说了一句,“阿姊…你不能骗我的…” 无论如何,都不能不管他的。 若冉看着若晨,温柔的笑了起来,“无论你是不是苏元帅的孩子,你永远都是我的弟弟,也永远都是悦悦的舅舅。” 若冉的这番话,总算是彻底的抹去了若晨心中的不安,他看着若冉有些羞赧,“阿姊……出来的也有些时候了,不如我们回去吧,悦悦晚上找不到你,会不会哭?” “王爷会哄她的。”若冉并不担心这些事情,就算沈沛完全不知道悦悦到底是为什么会哭,也还是会耐心十足的哄着她,并且还拒绝若冉的帮助。 用沈沛自己的话来说便是—— 他总要自己学会和孩子相处。 若晨听到这话再也没有多言什么,可心中还是有些担心,他看着京城的方向,原本以为他们这一辈子都不会回来这里,“阿姊……等回去之后……” “等回去之后,那才是真正的开始,虽然王爷说过这些事情是他要处理的,可我不能永远都躲在他的身后。”若冉坚定的开口,就算她能做到的事情很少很少,她也不会退缩的。 因为身份的限制,若冉甚至可以说是人微言轻,但是她也不能永远的躲在沈沛的身后,等着沈沛解决掉一切。 若冉知道,沈沛想要娶她会有多么的困难重重,从她决定不逃避的那天起,若冉就明白,她注定要回到这个地方。 “阿姊,等明日回京之后,我们先去客栈吧……”若晨并不愿若冉就这么和沈沛去秦王府,毕竟……阿姊如今已经不是侍女。 “等到在客栈安顿下来之后,去看看能不能买个宅院……”若晨开始计算着他们还有多少银子,明明本来还有挺多的,可谁让在南山镇的时候,阿姊全部拿去买伤药了呢,若晨倒也是没有抱怨什么的意思,可到底还是多了点麻烦。 可这件事情并不用等若晨去操心,沈沛就已经做好了决定,若冉把一串钥匙拿出来,取下了其中一把给若晨。 这是沈沛交给她的,连同房契一起,看着上面熟悉的地名,若冉才知道那是她们三年前卖掉的宅院。 若冉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地方兜兜转转还是到了她的手里,更加没有想到的是…… 这座宅子,沈沛三年前就买了下来。 “还记得,我们三年前的‘家’吗?”若冉并没有详细的说,可若晨却听明白了弦外之音,他握着那枚钥匙,忽然之间觉得……也许事情会比他们预想的要好上许多。 至少……王爷终于明白,阿姊想要的是什么了。 往后会越来越好的不是吗? 姐弟俩在这边谈心,客栈里的沈沛可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他抱着悦悦哄睡觉,可悦悦非要找若冉,一声声娘亲,喊得沈沛头疼又心疼。 秦王殿下无奈极了,看着孩子问道,“爹爹不行吗?爹爹哪儿不好了?非要你娘?” 悦悦的脸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泪,委屈极了。 沈沛心里也委屈的不行,这般被女儿嫌弃,可不是他想要的。 “你娘和舅舅有事要谈,你也知道,舅舅最近心情不好对不对?你舅舅啊……”沈沛也没当悦悦是个小孩子,更没有哄她,而是在同她讲道理。 听的俞长胜和四喜面面相觑。 虽然他们没有带过孩子,但是他们可以清楚的知道,应当是没有人像秦王殿下这般带孩子的。 等沈沛好不容易把悦悦给哄睡着了,他只觉得比打仗还要累,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胳膊随口问道,“阿冉和若晨回来了没有?” 俞长胜和四喜摇头。 “派人出去找找,别发生什么意外。”沈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戳了戳女儿的小脸,借着烛火观察起来,“阿冉说她长得像我,你们觉得呢?” “像若冉姑娘。” “像若冉姐姐。” 俞长胜和四喜还是坚持自己的答案,可沈沛的表情却似乎有点儿遗憾,看的他们俩齐齐不解。 “王爷,从前这孩子长得也同您不相似,您也不见得遗憾,这如今……怎么……” 难道是因为知道孩子是自己的,所以才遗憾的? 俞长胜和四喜开始发散思维,心说他们的主子没有这么肤浅吧? “你们在胡乱猜测什么?”沈沛看着这两个蠢货就想发脾气,可看着自己怀里的女儿还是克制住了,压低了声音道,“这不是,若孩子长得像我一些,母后若是看到了,也许会少为难阿冉一些。” 毕竟,沈沛清楚的知道母后对他有多么的宠爱,也许当真会因为这个原因妥协也不一定。 不过,这毕竟只是沈沛的突发奇想,私心里,沈沛当然希望孩子长得像若冉的。 “你们还有事吗?没事就出去,别把悦悦吵醒。”沈沛毫不客气的命令道,这一路上跋山涉水翻山越岭,悦悦睡得其实并不好。 陌生的环境加上炎热的气候,有时候就连大人都难以忍受,何况是个孩子。 俞长胜和四喜非常的有自知之明,忙道没事,两人刚要退出去,云静竹就一脸尴尬的过来了,“王爷……末将有,有要事禀告。” “怎么?苏穆坐不住了?想要连夜飞出来?”沈沛不大在意的开口,云静竹惊讶的瞪大眼睛。 “您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您已经收到了飞鸽传书?”云静竹若有所思的低下头,发现信笺还在自己的手里,“这……不是还在末将这儿吗?” 沈沛觉得云静竹大抵是和俞长胜等人混的久了,也变得有些傻里傻气的,可他大人有大量,懒得跟这些人计较。 “说吧,有什么事情?” 云静竹只能把信笺呈上,小心忐忑的把苏穆的意思说出来,“苏元帅问您之后有什么打算,还问您……” “还问我为什么不今日入城?” 云静竹点了点头,其实他们也挺好奇的,为什么不今日入城,毕竟时间还来得及,也不至于让苏元帅这么抓心挠肺的。 “路上太赶,不一定可以赶上入城,本王不想用特权引人注目。”沈沛好脾气的解释了一番,况且也等不了多久,只是一个晚上罢了,苏穆都等了那么多年,多等一会儿有什么关系? “况且,总要给若晨一点时间。” 近乡情却,若晨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 秦王殿下考虑到了所有人,唯独没有考虑到苏穆,苏元帅待在元帅府,整个人暴躁的不行,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不敬的话,不停的踱来踱去,把尹夫人吵的头疼,“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苏穆原本就烦躁,如今听到妻子这么说,更是不开心了,“什么叫我能不能安静一点?我能安静的了吗?都什么时候了,你为什么还能好端端的坐着?” 尹涵月缓缓抬眸,没好气的瞪着他,“那你说要怎么办?我不好端端的坐着,我能怎么办?这会儿城门都已经关了,我们也出不去,难不成你还想要和鸽子一样飞过去吗?” “可是,这……这!这,王爷这是为什么啊?就不能今儿个回来吗?非要明日。”苏穆暴躁的不行,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若晨,早在他听沈沛描述的时候,苏穆就很想见到那个孩子。 谁知道,阴差阳错蹉跎了那么久。 如今好不容易可以见面,结果却…… “王爷做事,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的,就算没有理由你能如何?难不成还能去质问王爷不成?”尹涵月无奈的开口,她心里难道不着急吗? 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尹涵月做梦都没有想过孩子可能还活着。 如今这份希望就摆在他们的面前,尹涵月非常的珍稀,“况且……你总要给孩子一点时间,明日……见了面之后,你千万千万不能吓着孩子,知道吗?” 尹涵月的表情太过于平静,甚至比起苏穆来,她理智的有些近乎冷酷。 苏穆因为这件事情坐立难安,可尹涵月却还能安慰他。 这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啊…… “夫人,你是不是不喜欢那个孩子?所以……你才一点期待都没有?”苏穆傻愣愣的问道,问过之后又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有问题。尹涵月有多么疼爱孩子,他心知肚明。 甚至为了那个早夭的孩子,拒绝在养育其他孩子。 苏穆瞧见尹涵月这个模样,像是终于明白过来,恍然大悟道:“……夫人,你…是不是在担心?” 尹涵月没有多言,她能不担心吗?她一方面当然想那是自己的孩子,可另一方面……她也不敢确定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万一……不是呢? 那她岂不是又要承受一次悲伤? “总之,你明日千万不要吓到孩子,可明白?”尹涵月不放心的交代,苏穆虽然满口答应,但是她还是有些不能放心,今夜对于他们二人而言,本就是难眠之夜。 苏穆明明想要冷静一点的,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冷静下来,刚坐下喝了一口茶就又开始暴躁,“怎么天还没亮,还没亮?” 尹涵月:“……” 这怕是精力太过旺盛,无处发泄了? “老苏,你要是真的睡不着,我陪你比划几招如何?”尹涵月提出建议,苏穆虽然有点儿心动,却还是很有理智的拒绝了,这种时候他还是安安静静的等天亮比较好。 并且苏穆还吩咐了副将备马,他要在城门开的时候,第一个出去。 如今还有几个时辰,当真是难熬的很。 “不要。”苏穆想也没想的拒绝了,“你我二人比划,你又不会手下留情,若是见了红可如何是好?明日我们要见那个孩子,听说他还是个书生,若是见不惯我们武人粗俗可怎么办?” 尹涵月原本是没有这个想法的,这会儿被苏穆这么一说,像是头一回想起这些事情。 她下意识的碰了碰自己脸上的疤,听说……那孩子的姐姐,是个极其漂亮的女子,会……会不会? 尹涵月有点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她明明从前不会有这种肤浅的想法…… 尹涵月垂眸,不知在思考什么,可很快的她就找到了罪魁祸首,如果不是苏穆胡说八道,她怎么可能会想到这些? 尹涵月抬头,眸色微冷,动作迅速的抽出了一条鞭子,“苏元帅看起来精神好得很,长夜漫漫,不如我们比划比划吧。” 苏穆:“???” 好端端的夫人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要跟他比划这些? “夫人……夫人手下留情,手下留情,你好歹让我去取个兵刃。”苏穆东躲西藏的,可尹涵月抽出鞭子之后,也不看地点就冲着他发难。 此时客厅里的茶盏已经被扫落,乒乒乓乓的掉在地上,好在是一些便宜的,苏穆也并不心疼。 比起这些东西,他更加好奇尹涵月是怎么一回事。 “夫人,手下留情。”苏穆不停求饶。 尹涵月冷哼一声,“男子汉大丈夫,与我一个小女子交手还要取兵刃?” 苏穆心说你也不是一般的小女子啊……这要被鞭子扫到一下,自己不得躺十天半个月? 罗刹将军的名头是叫着玩的吗? “夫人,夫人……为夫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就直说,不用给为夫面子……只是,只是……”苏穆东躲西藏,最终正厅待不下去,他窜到了外头,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就开始应付。 “原来,苏元帅也不过是说说罢了,这不还是想和我切磋的?”尹涵月见苏穆手中有了根树枝,更是无所顾忌。 苏穆只觉得女人越来越难以明白了。 要是搁在往常,苏穆用那颗不怎么聪明的脑子说不定还能想一想前因后果和来龙去脉……只是这会儿…… 苏穆哪有心思去想这些? 只能被迫承受尹涵月的怒火,甚至他都不知道尹涵月为什么要发脾气。 “夫人啊——”苏穆一边躲躲闪闪,一边试图说服尹涵月,只可惜都是徒劳无功。 被迫开始迎战,还让下人去取了兵刃。 尹涵月见苏穆取来了兵刃,更是不打算手下留情,切磋了两个时辰之后,尹涵月自己打累了,收了手,吩咐下人备水沐浴。 苏穆都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尹涵月把自己收拾的妥妥当当的,骑上马准备出门的时候,苏穆才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这…… “夫人!你怎么能那么狡猾?”苏穆不满的喊道,“你居然都不告诉我!” 他也很想以最好的面貌,出现在那个孩子的面前,现在算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就算要去沐浴也来不及了。 尹涵月高傲的抬着下巴,昨儿个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也一扫而空了,她的确是不美丽的,可这又有什么关系? 她脸上的疤永远都没有办法消失,她只要以最让自己满意的模样出现在那个孩子面前就好。 “老苏,走了。”尹涵月轻声喊着丈夫的名字,“我们去见一见那个孩子。” 无论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他们的孩子,她都想要见一见他。 若上天垂怜,肯把孩子还给她承欢膝下,她必将余生都活在感恩当中。 苏穆也没有纠结什么,上了马和尹涵月一起出了城。 天色微亮,城门也才刚刚打开,要出城和京城的百姓都还没有聚集过来,可苏穆和尹涵月却精神抖擞的骑着马出了城。 距离京城有一段距离的客栈里,若晨一夜未眠,他看了一夜的兵书,心情期待而又忐忑。 随着时间越来越近,若晨的心也就越来越不安,甚至连书都看不进去。 没过多久,悦悦醒来了,若晨听见外头的动静,知道是秦王殿下抱着孩子去敲了阿姊的房门,虽然时至今日,他们俩连孩子都有了。 可沈沛却依旧尊重若冉,不愿任何人对她指指点点,所以,克制守礼。 无论多晚,都不会赖在若冉的房里,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他的亲近,可所有人也能看得出他的尊重。 正是因为这份尊重和爱护,让若晨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他昔日所愿,也不过是想让阿姊过得幸福而已。 用过朝食之后,所有人收拾了东西就出发,行了一段路来到了郊外,距离京城越来越近,若冉的心也变得有些忐忑起来,不仅仅是在担心自己,更是在担心若晨。 沈沛却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不要担心。” 若冉心中不安,沈沛却依旧是气定神闲的模样,也不知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众人行了一段路,越走越觉得荒凉,远处还有不少的乌鸦飞过,这荒郊野外的连个人影子都见不着。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不远处却有人朝着这边过来了,骏马飞驰,尘土飞扬。 他们不由自主的开始防备起来,等到来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众人都惊讶的不行,“苏元帅?尹夫人/尹将军?” 若晨隔着马车听到这两个称呼,愣了愣神,他的双手微微的颤抖,想要推开窗户瞧上一眼,却又少了些勇气。 最后,还是若冉亲自过来,打开了马车,领着若晨下了车。 苏穆和尹涵月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却是一点也不敢催促,他们夫妻二人看着若晨缓缓的靠近,缓缓的走到他们俩的面前。 那想象了无数次的容颜,渐渐的变得清晰。 那渴望了无数次的身影,真的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直到这一刻,苏穆和尹涵月才知道,什么叫做希望。 望着那张和尹涵月有六七分相似的脸庞,苏穆只觉得心中所有的失落怀疑和不安,统统的消失不见,这…… 就是他们的孩子。 这一定,就是他们的孩子! 87. 父母【弟弟认亲】 您二位,是我最敬佩…… 苏穆和尹涵月两人, 站在不远处,愣愣的看着若晨, 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喘气的动静大了点,眼前的这一幕就会消失不见。 少年比他们想象当中的要硬朗许多,个子瘦高,身子骨还未长开,瞧着还有些单薄, 眉宇间却未见稚气,给人一种成熟稳重的感觉,见了他们俩也没有怯懦, 反而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苏元帅,尹将军。” 要知道, 苏穆和尹涵月都是征战沙场,杀伐果决之人,便是有意收敛,那周身的气势也没有办法很好的隐藏住。 尹涵月是苍玄帝亲封的将军, 若晨喊她一句尹将军并不为过, 可这会儿她听到这个称呼, 心里头却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可以的话…… 她其实, 并不想听到这个称呼。 西北军的将士们都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纷纷侧目看着他们仨。 苏穆和尹涵月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只是直勾勾的盯着若晨看, 眼前的少年,长得和尹涵月有六七分相似,和苏穆也有些挂像, 只一眼,谁都能看得出他们之间是有关系的,沈沛带来的西北军将士们,各个都是他的心腹,自然也知晓苏穆和尹涵月的是,这会儿所有人都屏声静气的看着他们,倒也不是想八卦什么,毕竟久别重逢,阖家团圆,总是大家伙儿都喜乐见闻的。 可沈沛却没给他们多少探究秘密的机会,走过去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我们还要赶路,不知道苏元帅和尹夫人,介意不介意坐马车?” 苏穆瞬间反应过来,毫不犹豫的说自己不介意,尹涵月也同样是如此。 他们俩把马匹交给了将士们,一刻钟之后,苏穆和尹涵月上了马车,和若晨四目相对。 马车宽敞,并没有太过拥挤,这是若晨回来的路上一直乘坐的马车,里头有许多他的私人用品,三个人都有点儿尴尬,可谁都不愿意就这么避开,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仿佛说什么都不对,说什么都不合适。 可苏穆知道,在这么发呆下去,那是一点用都没有的,他们这么大老远跑过来,可不是为了发呆的。 “老夫听王爷说,你叫若晨?”苏穆的声音有点儿威严,可这也不怪他,身为西北军的统帅,不威严些,如何可以服众? 可苏穆此时此刻却在心中隐隐后悔,他语气是不是太生硬了些? “是。”若晨不卑不亢的回应着,有些心不在焉的,要是若冉在,一定能一眼瞧出来,若晨是在紧张。 苏穆却根本没有和孩子相处的任何经验,他们失去孩子的时候,孩子还是个幼童,如今却是个少年,十几年的光阴并不是说忽略就能忽略的了的,虽然没经验但不代表苏元帅不会察言观色,他分明感觉到了若晨的心不在焉,可为了此行的目的,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话。 拼命的找着话题,瞧见一旁的兵书便开口问他,“这书是你的?” 若晨点了点头。 “可看得懂吗?”苏穆继续问道,心里想着若是看不懂,他很愿意教若晨。 若晨实际上可以看得懂,却不敢托大,只说不明白,“兵法晦涩难懂,我才疏学浅看的并不是特别明白。” 苏穆听到这话却是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兵书基本都是晦涩难懂,若学识不够,的确是看不懂的。” 尹涵月无奈的按住额头,“……” 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她好想叫苏穆闭上嘴,这不就是在说,孩子学问不好?可按照他们曾经的调查,若晨怎么可能会学问不好? 他分明就是学问太好了才对。 “看不懂兵书,就是学问不好吗?”尹涵月不满的开口,本意是想说若晨聪明的,可也不知道是太过于紧张还是怎么的,这说出口的话,总感觉奇奇怪怪的。 苏穆和尹涵月面面相觑,为什么有一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若晨看着他们俩紧张的神情,心中的拘谨倒是驱散了不少,他轻轻的笑了起来,“您二位对我,不必太过于小心翼翼,我是晚辈,您二位要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直言便是……听王爷说,您二位在找自己的孩子,听说…那个孩子可能是我?” 若晨的紧张和不安早在若冉的安慰下就已经被冲淡了不少,昨夜一夜未眠,是因为心中还有些忐忑,如今见到苏穆和尹涵月,他的心却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 夫妻俩对视一眼,也冷静了不少,苏穆怕说错了话惹若晨反感,便让尹涵月开口,尹涵月也怕自己说错话,可再怎么的也比苏穆强,她狠狠的瞪了苏穆一眼,只能勉强自己来,“对……我们再找自己的孩子……他生于庆历元年,如今应当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 “我们以为他被奸人所害,所以这些年一直活在愧疚当中,直至三年前,才知道他可能还活着……” 在尹涵月的叙述当中,若晨完完整整的知道了他们俩这一路以来的心酸,亲耳所闻,亲眼所见,远远比那些交到手里的证据更为震撼,若晨安安静静的听着,越听越觉得他们夫妻俩当真是不容易的。 他们并不是不找他,而是根本不知道,他还活着。 另一边,沈沛坐在马车里带着悦悦数珠子,他瞧见若冉神情恍惚的,就知道若冉肯定是担心若晨,沈沛开门见山的问她是不是在担心若晨。 若冉点了点头。 沈沛凑到若冉的耳朵边,神神秘秘的问,“那你想不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若冉诧异的看向他,沈沛这是在说什么?想不想知道? “您……想做什么?”若冉狐疑的开口。 “马车那么大,却只坐了三个人,实在是太空旷了,多我们一家三口,也是没有什么的。”秦王殿下大言不惭的开口,就差没直说想过去凑个热闹。 好在秦王殿下还知道要些脸面,没有直接说出来,只说要去关心若晨。 若冉哭笑不得,她心中虽然有些好奇,却也没有要去窥探若晨隐私的意思,那虽然是自己的弟弟,却已经是个有自己主意的少年,“王爷……那是小晨自己的事情,若是小晨愿意告诉我,我自当是洗耳恭听,可倘若小晨不愿意告诉我,我自然是尊重他的。” 沈沛听到这番话,只觉得有点儿面上无光,这话说得,难道他就很喜欢挖人隐私? 这还不是为了若冉吗? 不然他去管这些闲事干什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本王不尊重若晨?”秦王殿下骤然发难。 若冉哭笑不得,“我没有这个意思……我知道王爷是好心……只是我不想知道。” “呵。”沈沛冷哼一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觉得自己有必要表达一番自己的愤怒,“本王生气了,本王要带悦悦去骑一会儿马。” 若冉疑惑不解,“骑马?” 还有生气和带孩子去骑马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吗? 沈沛到底是怎么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的? 若冉只觉得自己愈发看不懂沈沛了。 “没错,本王觉得,你污蔑了我的人格,所以本王要向你提出抗议。就暂时就不同你一起坐马车了,这是本王对你的惩罚。”沈沛瞎扯了一通,就抱着悦悦出了马车,让俞长胜把他的马给牵过来,若冉还没反应过来,就眼睁睁的看着父女两个骑着马慢悠悠的跟在马车边上。 若冉:??? 惩罚什么?沈沛不缠着她,这分明就是奖赏才对。 悦悦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骑马,她被沈沛抱在怀里,双手似模似样的抓着缰绳,小小的脸上满是兴奋,时不时的往后看沈沛,激动的不行。 若冉一撩开马车的帘子就能够看到他们两个。 沈沛很疼爱悦悦,却总是会带着她尝试一些新鲜事物,是她和若晨没有带悦悦尝试过的,若冉从不否认沈沛对悦悦的爱,甚至于…… 她看见沈沛对孩子倾注了许多的耐心,沈沛也许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孩子,可当他知道的时候却从没有想过要逃避,反而开始学会一点一点的爱着这个孩子学会怎么去当一个父亲。 就算…… 许多的行为都是不着调的。 “悦悦,我们去前面看一看,好不好?”沈沛问着悦悦的意见,悦悦转头看沈沛,抓着他的衣袖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点什么。 “哦?”沈沛故意拖长了尾音故意曲解了悦悦的意思,像是说给若冉听的,“你要去看看舅舅?” 若冉:“…………” 秦王殿下最近找借口的理由,当真是越来越散漫,越来越敷衍,什么事情只要往女儿身上推,就一了百了。 若冉关上了马车的窗户,轻轻的打了个哈欠,也没想去管那对父女要做什么,横竖都是沈沛想要做什么,悦悦只是个借口,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只会被爹爹给带带偏。 与其去关心这些,倒不如想想之后要怎么办,若冉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回京之后会掀起多少的轩然大波。 姜婉潼虽然已经远嫁他乡,可想要当秦王妃的女人却不会因为姜婉潼的离开而减少。 她昔日就知道沈沛有多么受人欢迎,更别提如今的沈沛,若冉陷入了沉思当中,想到后来若冉只觉得头疼,索性就不去多想,有这些时间想东想西的,还不如好好的休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既来之,则安之。 沈沛见若冉放下了帘子,无奈的摸了摸悦悦的头发,小声的抱怨道,“你瞧,你娘又不理我们了。” 悦悦呆呆的抬起头,清澈见底的眼眸望向沈沛,看的沈沛都有一点不好意思起来,开始反思自己忽悠悦悦是不是太过分了? 只是尊贵的秦王殿下怎么可能会承认? “但是没有关系,爹爹会陪着你的……”沈沛的声音并不算小,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其中就包括了苏穆和尹涵月。 他们心中认定了若晨就是自己的孩子,可若晨却非常的谨慎,只说要进一步的确认,比如找个大夫滴血验亲,不然他的心中始终是存疑的。 “你可是在怪罪我们俩……当年没有好好的保护你?”苏穆心中有疑问,也不愿意膈应着,遂而问了出来,他对若晨的确是不了解的,可通过方才的那些交谈,让苏穆明白了若晨的为人,他坚强自信,心智更是比一般人坚韧,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而苏穆心中当真是那么想的,不然他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让若晨拒绝和他们相认。 “苏元帅莫要误会,我并没有怪罪您二位……”若晨心中的确是已经相信了,可他和阿姊相依为命这么多年,阿姊的一些习惯总是会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的,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他总是会担心出什么意外,“这是我自己的杞人忧天罢了。” 苏穆和尹涵月有些不解。 若晨看着他们俩疑惑的神情,少不得开口解释。 “我和阿姊从小到大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有许多的事……若非铁证如山,我俩都是持怀疑态度的,我们俩……并不愿意把事情想得那么美好,不然……事情若是不尽如人意,岂不是平添悲伤。”毕竟人生在世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就如同曾经谈好的田地租赁,都能够在最后关头被人反悔,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您二位不用愧疚……您二位倘若真的是我的父母,我非但不会怪罪,反而会觉得荣幸,抵御外敌,保家卫国是您二位的责任和使命,您二位先是大齐的将军,而后才是我的父母。”若晨说这番话从来也不是哄苏穆和尹涵月的,他的心里当真是那么想的,过惯了颠沛流离的日子,才会明白太平有多么的重要。 “我只是……有些担忧罢了。”若晨看着面前慈眉善目的夫妻,也没有吝啬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您二位,是我最敬佩的那一类人,若您二位当真是我的父母,我应该是会很高兴的……可是这世上总有万一,若我贪心的早早接受,可您二位要不是我的父母……” 这让他,情何以堪? 如何能够接受? 倒不如,一开始就劝自己不是。 不要抱有太多的希望,也免得太过失望。 苏穆和尹涵月听了,只觉得心中酸涩不已,却又因为若晨的一番话而感到由衷的庆幸。这个孩子被教养得如此之好…… 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而想到这里,苏穆和尹涵月就不由的想到了若冉。 提起若冉的时候,苏穆就不得不好奇沈沛说的话,毕竟刚才的那些话,他们听的清清楚楚的,沈沛说的是“爹爹”?苏穆只知道沈沛这些年一直在找一个人,却不清楚沈沛和若冉到底是什么关系。 毕竟秦王殿下又不会告诉他们自己心里的伤疤。 这会儿听到了,苏穆心里震惊的不行,“王爷怀里的那个孩子……” 若晨抬起头看了看苏穆和尹涵月,像是在确定他们对这件事到底知道多少,秦王殿下从未在西北军面前隐瞒过悦悦的存在,如今更是故意让苏穆和尹涵月听见,大概也是想让他们心里有个数。 毕竟尊贵如秦王殿下,犯不着对着两个臣子巴巴的解释悦悦的身份。 解释这种事,还是交给他们来比较好。 若晨心思转了转,明白沈沛的意思,再是淡定不过的出声,“那是王爷的孩子。” 若晨镇定自若的开口,语不惊人死不休,“那是我阿姊和王爷的孩子。” 苏穆:“……” 尹涵月:“……” 虽然早已经有了猜测,可真正听到的时候,他们夫妻二人还真是震惊的不行。 “什么?”苏穆整个人都傻了,怎么都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档子事,几乎一瞬间,苏穆就联想到了之后的腥风血雨,“这……你同老夫透个底,王爷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们也好配合不是吗? “王爷说,他要娶阿姊为妻,堂堂正正的迎娶她过门,成为秦王妃。”若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根本就没有惶恐不安,也没有觉得任何的不合适。 他只觉得,妻位相许,明媒正娶,才配得上他天底下最好的阿姊。 “什么?!”苏穆惊呼出声,简直不敢相信。 苏穆的表情太过于惊讶,以至于声音都大了许多,瞥见若晨皱眉,苏穆的理智才回过神来,同若晨确认道,“这……王爷当真是那么说的?” 若晨的心里却有点儿不大高兴,他知道阿姊的身份不高,也知道这件事说出来之后有很多人都不理解的,可看着苏穆震惊的模样,他的心中还是有些……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好在尹涵月细心,连忙开口解释起来,“你不要误会,你爹……不是,我是说,他不是这个意思,并没有看轻若冉姑娘的意思。” “王爷在北漠三年,北漠大大小小的官员,无论是给他塞女人的,还是给他介绍侧妃的,无一例外都被他给拒绝了,王爷甚至还放了狠话,说绝不娶妻……”尹涵月细心的解释,她很清楚的知道若冉在若晨的心目当中到底有多重要。 比他们这两个在若晨心里不知道是不是父母的人,来的重要许多。 “王爷在北漠从不近女色,西北人人都传王爷是个断袖。”尹涵月笑着开口,其实还有比传断袖更离谱的,所有人都觉得沈沛不行……毕竟送上门的女人都能够拒绝,也只有沈沛能够做到。 苏穆听到这里也总算反应过来,忙不迭的点头,“对,对……我就是奇怪这个,毕竟秦王殿下时常说自己不会成亲,如今忽然说要娶妻,所以我才……” 若晨深深的看了苏穆一眼:“……多谢苏元帅和尹将军的解释,阿姊她对我很是重要。” 所以,他不能容许任何人……轻视之。 若晨看着苏穆震惊的模样,虽然晓得自己有点儿不大厚道,可他也不是故意的,毕竟……是苏元帅自己要问的,不问不就什么都好了? 况且罪魁祸首也不是他,分明就是秦王殿下。 尹涵月的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若晨,虽然他们三个人说话,牛头不对马嘴的,并且还时不时的冷场,可尹涵月根本就不愿意放过任何的机会,想要验证孩子是不是他们俩的,滴血验亲是最好的法子。 苏穆早在收到沈沛消息的时候,就入宫去求了苍玄帝,他们出城的时候,副将已经拿着苏穆的帖子去请了御医,这会儿应当已经在元帅府候着了。 其实滴血验亲,民间的大夫也可以办到。 但是苏穆想一劳永逸,他日若苏穆想要恢复若晨的身份,少不得还要请宫中的御医来核验一次,这般麻烦,还不如一步到位。 只是苏穆怎么都没想到,秦王殿下这儿,居然还有这么个惊喜在等着他。 震惊过后的苏穆也反应过来,秦王殿下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多半是故意的。 苏穆只觉得昔日那任性的一眼就能看穿的九王爷,如今那心眼比什么都多,退一万步说,便是要他表态,就不能好好的说吗? 非要这么一惊一乍的。 苏穆想起方才若晨的模样就觉得后怕不已,若是没有夫人在此,若晨岂不是要误会他? 一想到这里,苏穆就觉得头疼的不行。 就在他想入非非的时候,马车终于缓缓的入了城,沈沛低调,全程躲在马车里,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沈沛本想把若冉和悦悦送回宅院的,可他知道若冉定然是关心若晨的,便带着若冉去了元帅府。 其实就算沈沛不那么做,苏穆和尹涵月也不会忽略若冉的,可沈沛偏偏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和若冉一同出现在元帅府。 沈沛的那张脸,满京城谁不认识? 当御医看着秦王殿下抱着个孩子出现的时候,惊讶的下巴都快要掉地上了,沈沛却只当没瞧见,也不避讳什么,毕竟能当上御医都不是傻子。 御医清楚的知道自己今儿个到底是过来干什么的,麻溜的从药箱里拿出银针来,在苏穆的指头上采了点血。 轮到若晨的时候,他却有点儿想躲,下意识的看向了若冉,若冉冲着若晨点了点头,笑着鼓励他,若晨才终于伸出了手让御医取了血,在场的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当两滴血在众目睽睽之下,融合到一起的时候。尹涵月心中百感交集。 她捂着嘴激动不已,泪水夺眶而出,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了。 猛然转身抱住了若晨,颤抖的喊着他的名字,“小……小晨。” “小晨啊……”尹涵月所有的理智和克制,都在看到那相融的血液时变得溃不成军,“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原来,老天当真是可怜她的,还肯给了她一个希望,并且让她愿望成真。 尹涵月哭的不能自己,苏穆的眼眶也是红红的,若冉看着若晨惊愕的模样,心中更是行为不已,这样的结果当真是最好的,小晨并没有背负血海深仇,而是……多了那么多疼爱他的亲人。 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好的呢? 若晨还是头一回被人这般抱住,就算此时此刻知道了尹涵月是自己的母亲,可他还是有些不知所措,“尹……将军?” 滴血验亲的结果就在眼前,可若晨却有些胆怯起来,这句母亲怎么都喊不出口,好在苏穆和尹涵月都是通情达理的人,虽然心中失落。却并未过多的勉强,孩子已经找回来了…… 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吗? 只是尹涵月的理智,是早已不复存在了,紧紧的搂着若晨不肯放。 苏穆倒是有心想要说点什么,可根本就轮不到他。 他看见太医麻溜的开始收拾起药箱来,心思百转千回,想起方才沈沛的暗示,少不得要出点力,便装模作样的走过去建议沈沛道:“王爷,您要不要也验一个?” 沈沛皱眉看向苏穆,“验什么?” “当然是滴血验亲。”苏穆夸张的开口,这话显然是说给御医听的,苏穆的想法是舆论造势,虽然御医会守口如瓶,明哲保身,可这些话若是不出意外肯定会传到苍玄帝的耳朵里。 沈沛皱了皱眉头,明白了苏穆的意思,心道谁说武将心眼少的? 苏穆的心眼比什么都多,可沈沛却根本没把苏穆的话放在心上,秦王殿下的想法,是歪的,他盯着苏穆面色不善,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哭笑不得的话,“你是安得什么心?为什么想要拿针来扎本王的女儿?” 苏穆:“……” 他是这个意思吗?他这还不都是为了秦王殿下! 太医:“!!!” 他听到了什么?这些话,这些秘密,是他一个人微言轻的太医可以听到的吗?太医环顾四周,看着沈沛和苏穆,只觉得自己可能要命不久矣。 就在太医想要找个借口开溜的时候,沈沛却骤然发难,“你刚才听到了什么?” 太医有苦说不出,只能硬着头皮应付:“……微臣,什么都没有听到。” “不,你听见了。”沈沛面无表情的开口,苍玄帝身边的密探和护龙卫根本不是闹着玩的,他带着若冉和悦悦回京,便是再掩人耳目,也不可能瞒过父皇,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主动出击,“你回宫复命的时候,务必把今日听到的,都告诉陛下。” 太医:“……” 这些秘密说出来,自己真的不会死吗?还有自己是不是被苏元帅和秦王殿下算计了? 秦王殿下这么威胁一个太医真的好吗? 沈沛像是没瞧见太医的忐忑不安,莞尔勾唇,“放心,好好的替本王办差,本王不会亏待你的。” 太医哭丧着一张脸,只觉得自己肯定要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满脸纠结的应下,“……是。” 沈沛目送太医离开,眼看那边的一家三口还沉浸在喜悦当中,知道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他,沈沛也没计较,他把悦悦放到了地上和若冉交代了一番,“苏穆夫妻俩怕是没那么快放若晨走,你和悦悦便先留在这儿,本王要入宫一趟,晚些再来接你。” 若冉轻轻的点了点头。 沈沛则蹲下来和悦悦告别,悦悦挥了挥自己胖乎乎的小手,满脸不舍的看着沈沛,沈沛一步三回头,脸上亦是不舍。 悦悦看沈沛走了,还迈着小步子追了出去,若冉按着额头把孩子给抱了回来…… 这父女俩是闹哪样? 不过是分开一会儿,为何搞得同生离死别似的? 并且这戏码每日都在上演,这两人难道都不觉得累得慌吗? 沈沛出了元帅府,四喜连忙上前来询问,“爷是要先回府?还是先入宫?” “去东宫。”沈沛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淡淡的吩咐了声,父皇母后那一关也许难过,既如此不如先,去探一探皇兄的口风。 父皇和母后的态度如何沈沛不敢保证,可至少沈沛确信,皇兄一定会站在他的这一边。 沈沛没有时间来浪费,并不想让旁人抓到把柄来威胁他,沈沛只能先发制人。 88. 最好的兄长 沈靖对这个三年不归,一回…… 皇城, 东宫。 沈靖正拿着一封密函仔细的研究着,上头是各个世家的家主名字, 还有各种错综复杂的家族关系,枝叶繁茂,根深蒂固,可平日里却非常的低调,若是不仔细去查还根本发现不了。 沈靖自然不会闲来无事去查这些世家,这东西, 正是前些日子沈沛传回京城要沈靖帮忙调查的。 日理万机的太子殿下在收到密函的时候,便放下了手头上的事情,任劳任怨的调查了许久, 结果早几天就拿到手,可沈沛却一直都没有回京,回程的日子一拖再拖, 错过了中秋。 如今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却率先去了苏穆的元帅府。 半点也不自觉! 惹得一心想见弟弟的太子殿下分外烦躁。 他看着调查详细的密函,心中有些厌烦,把东西随意的一收, 扔在了一旁, 刚想要静下心来处理公务, 便听见外头内监进来禀告, 说是秦王殿下求见。 沈靖起初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待看见沈沛昂首阔步走进屋的时候, 才反应过来确有其事, 沈靖三年未见沈沛,如今见了他心中甚是高兴,可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 见到沈沛请安只是冷声讽刺, “你还知道回来?” 沈沛没等皇兄发话就从地上窜了起来,没皮没脸的往软塌上一靠,就嚷嚷着口渴要茶吃,“皇兄,你不知道外边的日头有多毒,臣弟都要中暑了。” 中秋虽然过了,秋老虎却没有走,天气闷热非常,沈靖不畏严寒酷暑,可沈沛不行,太子殿下虽然还生着气,可到底是心疼弟弟的,木着一张脸让齐赞去取一盆冰来。 秦王殿下勾了勾唇,得寸进尺起来,“皇兄,还要茶点。” 沈靖轻嗤一声,没好气的骂道,“滚回你的秦王府。” “那,臣弟就真的走了?”沈沛似笑非笑的开口,从软塌上爬起佯装要走,气的太子殿下好生烦躁。 “滚回来坐下。”太子殿下端着架子冷笑连连,“有你这样的人吗?三年不回京,一回来就想跑?” 沈沛摸了摸鼻子,也知道自己有点不厚道,但是他也不是故意的,“这不是皇兄说不想见到我吗?” “呵。”沈靖听见这话差点要被沈沛给气笑了,“孤三年前让你不要去边关,怎么没见你那么听话?” “臣弟长大了。”沈沛大言不惭的开口。 沈靖却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一个字都懒得信,“呵,长大了?” “臣弟长大了,自然要开始听父兄的话。”沈沛单手托着下巴,笑嘻嘻的开口,看的沈靖一脸的无奈,可他再怎么生气也说不出不管沈沛的话,明知道这人过来是有求于他,无事不登三宝殿,可太子殿下还是选择了妥协。 “说吧,是不是在外头闯了什么祸?” 沈靖都已经做好替弟弟收拾烂摊子的准备了,他想的也简单,想着总是什么和地方官员起冲突,和西北军不睦之类的小事。 谁曾想秦王殿下一点儿也不客气,一回来就扔给他一个天大的麻烦,“我找到阿冉了,我要娶阿冉为妻。” 沈沛依旧是那副淡定的不行的模样,语气平淡的说出这个消息,太子殿下手中的茶盏都快要握不住,听到前一句的时候,沈靖其实是高兴的,可听到后一句的时候,沈靖整个人是懵的。 “娶她为妻?”沈靖愣了愣神,忙不迭的追问,“你不是在开玩笑吗?当真想明白想清楚了?” 沈沛点了点头,想的非常清楚,这件事情其实也可以写信告诉兄长,可沈沛反而决定亲自回来告诉兄长,这其中未尝没有自己的一些私心,他希望兄长可以明白他的心意。 “还请皇兄成全。”沈沛说的认真,沈靖却是被这人给气的头疼。 “父皇和母后尚且健在,你便是想要求人成全,也万万求不到孤的头上来,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沈靖被沈沛气的不行,这话哪里能乱说? 沈靖心里虽然恼沈沛不早些把事情告知于他,可再生气也不可能真的不管他,太子殿下按了按发疼的额头,无奈道,“你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说出来,不得有任何的隐瞒。” “皇兄这是答应了?”沈沛惊讶的眨了眨眼睛,没想到兄长居然这么好说话,他再来的路上可是想了千万种可能,都做好跪地哀求的打算了。 乍一听见这话,还有些不太适应。 “从小到大……孤什么事情没有答应过你?”沈靖其实也清楚,自己对沈沛太过于宠溺,他也明白,自己这样的举动是为何,一方面是真的心疼弟弟,另一方面,则是补偿着那个被迫妥协的自己。 他只希望沈沛可以活的潇洒肆意,无拘无束。 “多谢皇兄。”沈沛立马就顺坡而下,飞快的道谢。 沈靖看着他又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心中是怀念大过于气恼的,便也没有去计较什么,但还是提醒他不要太过于得意忘形,“先别高兴的太早,孤同意了也改变不了问题的根源,你的婚事孤做不了主,父皇和母后是不会同意的,况且还有各个世家,都会用祖宗的体统规矩来压制你……” 沈靖的话说到这儿戛然而止,抽出了被他放在一旁的信函,轻嗤一声,“原来,你早就做好了打算?” 沈沛也没和兄长兜圈子,捏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这不是姜州虽然落马了,这些老牌世家可不会善罢甘休,虽然他们在本王眼中虽然不够看,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却是制造麻烦的一把好手。” 沈靖深以为然点点头,的确是如此。 “你心中如今是何打算?”沈靖开口询问,沈沛却是满脸的愁容。 “这不……走一步,看一步,苏穆找回了儿子,本王也找回了孩子,这些消息已经通过太医传给父皇,只怕不一会儿,父皇就会过来找我了……”沈沛面对着兄长也没有丝毫的隐瞒,就把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沈靖。 “咳咳……咳咳……”沈靖差点被一口茶呛到,从来都是优雅自持的太子殿下可从来都没有过那么狼狈的时候,他气恼的看向沈沛,恨恨的盯着他,这个人到底是如何一脸平静的说出这些让人惊愕的话的? 太子殿下佯装镇定的擦了擦衣衫,心悸有余的把茶盏推得远了些,生怕沈沛又说出什么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先说说吧。” “说什么?臣弟如今还没有太明显的计划。” “先说说,你还有多少事情是孤不知道的?”沈靖有些孩子气的掰了掰自己的指头,表情近乎麻木,“你要娶若冉为妻,她给你生了个孩子……如今你这般着急?莫非是又有了?” 沈沛疑惑:“……又有什么了?” 皇兄这是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孩子。”沈靖面无表情的陈诉,不然为什么那么着急? 沈沛的脸都黑了,他是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皇兄是怎么扯到又有孩子这件事情上的,他和若冉重逢之后,根本就!没有做过!任何让若冉为难的事好吗…… 如何会有孩子? 可这话,沈沛哪里能和兄长说? 沈沛原本还疑惑皇兄好端端的为何会提起孩子,待瞧见皇嫂才明白事情原委。 沈沛见到宋慕祯过来便站起身来恭敬的唤了声皇嫂,一抬眼就瞧见她的小腹微微隆起,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孩子如今已经显怀,衣衫遮掩不住,也不知几个月了,“恭喜皇嫂,恭喜皇兄。” 沈靖微微颔首,问宋慕祯怎么忽然过来了。 太子妃依旧是沈沛记忆中那个温婉贤淑的嫂子,如今她再度有孕,眉宇间比起往昔更是柔和了不少,“臣妾听说小九过来了,想着三年未见,特意过来瞧一瞧他。” “有劳皇嫂挂心,皇嫂一切安好,不知这孩子可否听话?”沈沛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眼神里满是好奇,惹得宋慕祯忍俊不禁,从前她有孕的时候,可不见沈沛这般关心她,不由的问他缘由,待知道沈沛和若冉有了孩子之后,宋慕祯总算明白过来小叔子为何有这般反常的举动。 比起自己腹中的这个,宋慕祯倒是更关心沈沛的孩子。 “那孩子,是男是女?”宋慕祯问道。 沈沛见皇嫂问起悦悦,虽然有点儿疑惑,却也没多想,一五一十的回应着,“是个闺女,如今两岁半,长得很漂亮……也很聪明,叫悦悦。” 沈靖和宋慕祯光光是听描述就知道沈沛有多喜欢那个孩子,他眉宇间的喜悦根本就隐藏不住,沈靖更是瞬间明白过来孩子名字的含义:“因为悦之?” 沈沛:“…………” 所以……为什么皇兄听到这个名字就能瞬间明白过来?而他过了那么久才明白? 还不是自己明白过来的。 沈沛看着皇兄和皇嫂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暗暗发誓这件事情得烂在肚子里面,坚决不能让他们知道……他知晓悦悦的身份,是若冉亲口告诉他的。 “是个姑娘更好,母后一直盼望着有个闺女呢,只是一直未能如愿,如今有了孙女儿一定会高兴的。”宋慕祯认真开口,可沈沛却没有那么乐观。 “母后会不会,不喜欢悦悦?”沈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悦悦虽然愿意开口说话了,可她翻来覆去也只会说那么几句,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沈沛其实根本就不介意这些,便是悦悦真的不会说话,他也是不会嫌弃的,却不敢确定母后的想法。 母后从前就不愿他和若冉又过多的牵扯,不然也不会硬塞给他女人,如今…… 会喜欢阿冉的孩子吗? “无妨,有空带孩子去见见母后,母后总不至于对一个孩子恶语相向,王公贵胄规矩体统的确是麻烦的很,可小九……父皇和母后的心,始终是偏向你的,你想要堂堂正正的娶她为妻,必须得到父皇母后的认可。”沈靖已经说得很明显很明白,就差没有手把手教他怎么去软化皇后的心。 沈靖清楚,母后和弟弟之间心中尚且存在着隔阂,这也不能怪沈沛,因为当年的事情便是沈靖对皇后也有些芥蒂。 这三年来,沈沛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回京。 沈靖看得出来,母亲已经隐隐的后悔了,可心中还拧巴着,若是沈沛愿意主动服软,母后也未尝不会妥协。 只是这话沈靖不会告诉沈沛,只希望他可以用真心打动母亲。 沈沛正在想入非非的时候,苍玄帝的内监过来传唤沈沛去御书房,沈靖放心不下也想去看一看,却还在担心宋慕祯,一时之间有些两难,“慕祯……孤……” “臣妾知道殿下担心小九,不如一同去看看,臣妾无碍的您不必担心。”宋慕祯善解人意的开口,沈靖依旧放心不下,便亲自把她送到了皇后的兰玥宫。 东宫的女人那里掀的起什么风浪来?便是最兴风作浪的侧妃如今也安分下来了。 宋慕祯知道沈靖是在担心她,虽觉得有些小题大做,却也不愿违背了丈夫的心意,“殿下快些去看看吧,母后这边臣妾会探一探口风的。” “孤送你过来,不是为了让你做这些的。”沈靖有点儿不满的开口解释,他明明只是…… “臣妾知道,臣妾心中有数,您快些去吧。”宋慕祯站在兰玥宫外头,目送着沈靖离开,而后她一步一步的踏入兰玥宫,礼数周全的同皇后请安。 “儿臣参见母后。” “快些起身,过来母后身边坐,本宫不是吩咐过,不用你过来请安,怎么巴巴的又过来了?”皇后看着宋慕祯的肚子满心喜悦,不由的有些嗔怪。 宋慕祯却是过来告诉皇后一个好消息的,“是殿下送儿臣过来的,让儿臣告诉母后一个好消息……小九回来了。” 毕竟这消息瞒不住,倒不如……拿来讨巧卖乖的好。 皇后一听这话足足愣了半晌,“此话当真?” 太子妃点了点头,“是呢……只是小九被父皇喊了过去,殿下怕您等着急了,特意让儿臣过来告诉您呢。” …… 这边兰玥宫中皇后和太子妃婆媳两个相谈甚欢,另一边御书房里,沈沛却承受着苍玄帝的雷霆怒火。 他把一本奏折直接扔到了沈沛的身上,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伴随着奏折落地的,便是苍玄帝饱含怒意的斥责声,“你还知道回来?!” 沈沛不卑不亢的跪在地上,从容不迫的应对道:“父皇,小心身子,莫要动气。” 苍玄帝一听这话气的愈发狠了,“只要你这兔崽子少气朕一些,朕都能多活几年!你是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吗?朕连发几道诏令都没办法把你从北漠战场上召回来,你想干什么?不想活了是吗?想朕和你母后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吗?” “父皇,您和母后还没有白发,况且……这不还有皇兄吗?” 沈沛只觉得苍玄帝小题大做,根本就没有他们想的那么严重。 岂料苍玄帝一听这话更加的生气,拎起纸镇就要砸,却到底没舍得,怕把孩子给砸坏了,重重的把砚台砸在书桌上,“你还有理了?任性至极,胆大妄为,你说!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朕的?” 沈沛摸了摸鼻子不敢说话,也不敢告诉父兄,在西南的时候,他是真的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战报中沈沛丝毫没有提及侯海宏的“背叛”只说是他们商议好的计策,带去的人也都是他的心腹,自然不会走漏风声。 “儿臣倒的确有一件事情要告诉父皇……如今儿臣的孩子也快三岁了,父皇打算何时替儿臣赐婚?”沈沛也当真是敢问。 苍玄帝只觉得自己刚刚消下去的怒火一瞬间又被点燃了,他想起自己方才听到御医说的那些话,只觉得荒谬极了。 这么大的事情,居然就让一个御医过来透了透口风?万一这御医不够严谨?到处胡言乱语呢? 这混小子可有想过后果? 苍玄帝哪能不明白沈沛的心思和打算?可正因为明白才愈发的生气,孩子大了,翅膀硬了,都学会算计到亲爹头上了?同时苍玄帝也明白过来若非是发生了这些事,沈沛只怕根本就不愿意回京。 所以,他气恼的很。 “赐婚?想让朕赐婚?你还不如做梦。她的身份地位如何能当你的正妻,你是昏了头了吗?还是仗着朕宠你,就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都敢干了?”苍玄帝冷冷的骂道,心中怒火颇盛。 倒也没想怎么样,只希望杀一杀沈沛那嚣张至极的气焰,别看人如今跪在他面前,可眼里却一点儿也不服气,沈沛根本不愿被这么指着鼻子骂,脾气一上来就起了身往御书房外头走去。 苍玄帝当真是被气得没了脾气,这么些年,也当真只有沈沛敢这么干了,“滚回来,你干什么去?” “父皇既然不喜她,那儿臣只当是带着她离开的。”沈沛说的不卑不亢,可苍玄帝如何听不出来他话语里的埋怨。 “滚回来跪好。” 沈沛听到这话倒也没反驳什么,径直的跪了下去,也不等宫人们去取个蒲团,直直的跪在冰冷的地上,实诚的让人头疼,苍玄帝看了好生心疼,却也不想这么惯着孩子,这都要把孩子给惯得无法无天了,“你想到那里去?” “父皇既不喜儿臣的孩子,儿臣自然带着他们母女俩离开,总好过在京城中受人白眼来得强。”沈沛倨傲的开口,明明是他有求于人,可这说出来的话当真是让人气恼不已。 “倘若朕要赐她白绫鸩酒呢?”苍玄帝的声音冷漠至极,不怒自威。 沈沛却半点儿也不惊慌,直直的抬起头看向父亲,“父皇不会这般做。” 苍玄帝冷笑一声,“若朕执意如此呢?” “父皇不会舍得让儿臣伤心的。”沈沛说的非常笃定,苍玄帝在他的心中从来都仅仅只是一个父亲,这想法根深蒂固,便是苍玄帝再是生气,也吓唬不了沈沛的。 父子相争不下,到底还是当爹的败下阵来,服了软,“朕都没见过那个孩子,你如何知道朕不喜欢?” 沈沛却得了便宜还卖乖,继续气哼哼的,“父皇都不喜欢她,儿臣难道眼巴巴的带过来让您嫌弃?” 苍玄帝:“……” 这到底是生了个什么气人的东西? 可再让人生气也是自己生的,苍玄帝只能告诉自己要冷静,要耐心,“你且和朕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没头没脑的,便是朕想要替你做主也无从下手啊。” 沈沛见目的达到,也懒得委屈自己在跪,不等苍玄帝开口就站了起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的苍玄帝无奈的直摇头,只当自己没瞧见,略过这事儿继续问他,“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年前。”沈沛木着脸开口,把那些误会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苍玄帝和太子殿下听到这儿都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笑。 他们俩怎么都没想到还有这档子事。 “如今你打算怎么办?”苍玄帝开门见山的问道。 “儿臣不过是希望,父皇母后和皇兄莫要反对……儿臣也知道,这件事情很难,阿冉的身份想要当秦王妃更是难上加难,便是父皇有心要成全,也堵不了悠悠之口。”沈沛从没想着仗着父母的宠爱来换取什么,他做这一切只不过是希望父母和兄长不要反对。 他会自己想办法,让父皇名正言顺的赐婚。 苍玄帝本就偏爱他,若是不管不顾的给他赐婚,难保不被天下人诟病,父兄疼爱他,沈沛如何愿意父皇被天下人议论纷纷? “敢情你是把所有人都算计进去了?”苍玄帝没好气的瞪着他,“跟着苏穆别的不学好,这些算计人的手段倒是学的炉火纯青。” 沈沛假装没有听见苍玄帝的讽刺,顾左右而言他,“父皇若是什么时候有空,儿臣带悦悦过来给您瞧瞧可好?” 苍玄帝:“…………” 这就要开始收买人心了吗?别说,这一招还挺有效。 “咳,朕不一定有空。” “那便算了吧,孩子还有些认生,不要吓到她。”沈沛顺坡而下,假装没有听出苍玄帝的弦外之音。 苍玄帝:“……” 他气急败坏,抓起书桌上的东西又要砸,沈沛连忙往边上躲了过去,“父皇,您这动不动就砸东西的习惯要改改,悦悦胆小,您不要胡乱发脾气,免得到时候吓到了孩子。” 苍玄帝原本已经不想发脾气了,可听到这话不知为何,总想把沈沛揍一顿。 不然难消他心中怒火。 可他看着这样的沈沛,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感慨的,苍玄帝既希望沈沛可以长成独当一面的男人,又希望他永远是那个骄傲任性的幼子。 大抵当父母的总是如此。 苍玄帝想着想着,心就软了七八分。 幼鸟总要离巢,他也总要放手,“朕答应你,不会插手这件事,至于能不能堵住所有人的悠悠之口,便看你自己有多少能耐。” 沈沛想要的便是苍玄帝的保证,如今见目的已经达成,脸色都好了不少,真心实意的道了谢,“多谢父皇成全。” 苍玄帝冷哼一声,并不怎么想搭理沈沛,可三年未见,却又舍不得他就这么走了。 只能东拉西扯的,强硬的把沈沛留下来,“听说,你还灭了南海的海盗?” “儿臣天资卓越,对付区区海盗不足为奇。” 苍玄帝:“……你能不能谦虚些?” “儿臣说的都是实话,您总不能让儿臣说自己愚笨吧?”沈沛半点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苍玄帝头疼的按住额头…… 这人真的是…… “朕听闻苏穆找到了自己的孩子,此番当真是可喜可贺。”苍玄帝只想找借口想和沈沛多说说话。 可耿直的秦王殿下却完全不明白当父亲的良苦用心,反而不满道:“儿臣也找到了闺女,父皇如何不恭喜儿臣?” 苍玄帝觉得不是自己爱生气,而是兔崽子太气人,“怎么哪里都有你的事情?苏穆是丢了孩子,你算什么?” “父皇如何能厚此薄彼?罢了罢了,儿臣明白,父皇其实是不愿意恭喜儿臣的……儿臣有些伤心,只怕一会儿不知要说出点什么来,为了避免御前失仪,还是不要在父皇跟前碍眼的好,儿臣就先告退了。”沈沛说了一车轱辘的话,未等父兄反应过来便一溜烟的跑了。 跑的比兔子还快。 苍玄帝咬牙切齿,“这兔崽子!” 沈靖忍俊不禁,浅笑着规劝,“父皇不必如此忧心,好在小九如今回来了,想要见面还怕没有机会吗?” “你瞧瞧他那样子,是想要见到朕的样子吗?话都没说几句就跑了,朕会怎么他吗?”苍玄帝气急败坏的抱怨。 沈靖笑而不语,知道父皇并没有真正的生气,他反而担心起了另一件事情,“父皇……母后那边。” “朕不会插手。”苍玄帝冷哼一声,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既然想要娶那姑娘为妻,总要明白这世上并非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帆风顺的,他自己的妻子,难不成还要父兄帮他护着不成?” 若是一开始就护不住,日后也是护不住的。 “父皇就真的撒手不管吗?”太子殿下满脸忧愁的看着苍玄帝。 苍玄帝无奈的按住额头,“靖儿,你莫要这般宠他,把他惯得这般无法无天的……” “小九一人在边关三年,受尽了苦楚。” 苍玄帝的脸色变了变。 “听闻他收复北漠十三城的时候,差点遭遇了流沙……险些活不下来。” 苍玄帝的手顿了顿。 “此番去西南,更是不惜以身犯险,亲自为饵,剿灭海盗……” 苍玄帝收了奏折,无奈的叹气,“陪朕去一趟兰玥宫。” 沈靖微微一笑,装模作样的行礼,“多谢父皇体恤。” 苍玄帝面无表情的指了指那堆奏折,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沈靖的笑容僵硬在唇边,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学着弟弟的模样博取同情,“父皇如今只疼小九,不疼儿臣了。” 苍玄帝听到这话一个踉跄,差点摔了,“太子,你为了不批奏折,脸面都不要了是吗?” 沈靖挑眉,好端端的要脸面做什么?这不是父皇教的吗?脸皮薄的成不了大事,“父皇,您果真不疼儿臣了……” “儿臣到底哪里不如小九……父皇都不疼儿臣……”沈靖这一番矫揉造作的话,说的苍玄帝浑身不适,他彻底败下阵来。 只觉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句话到底是有道理的,“……闭嘴吧。” 苍玄帝为了多活几年,还是决定自己批奏折。 89. 若晨的坚持 不是不羡慕别人,也不是不…… 沈沛从御书房跑了之后, 本想直接出宫的,可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这么做不大地道, 便拐去兰玥宫看皇后,他过来的时候,太子妃也还在,婆媳两个正在给太子妃腹中的孩子选布料做衣衫。 皇后见到沈沛过来,一时之间还有些愣神,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直到沈沛的请安声传来,皇后才回过神来,看着跪在下首的幼子, 久久不曾言语,皇后原本以为自己会很期待见到沈沛。 可当真见到的时候,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激动。 只是反应冷淡的让沈沛起身, “何时回来的?” “今早。”沈沛的反应同样也是平平淡淡的,说完话就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皇后不语,他也不言。 母子两个谁都没有说话, 完全没有往日的气氛, 看的太子妃有点儿无奈, 怎么小叔子在丈夫面前好好的, 在婆婆面前就…… “小九和父皇谈完事了吗?”宋慕祯眼看母子俩的气氛越来越尴尬, 便主动开口解围。 “回皇嫂的话, 父皇和皇兄还有要事商议, 故而臣弟请安过后便离开了。”沈沛也不清楚这个时候可以和母后说些什么,他心中的确是尊敬母亲的。 可有些隔阂也不是说消散就能消散的,沈沛亦明白他不应当生母亲的气, 明明是想要和母亲好好说话的,但是话到嘴边,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两人僵持不下。 皇后看了一眼沈沛,“你是要留在宫中用膳,还是要回府?” “儿臣留在宫中用膳不合规矩,先告退了。”沈沛想了想,根本不知道和母亲说点什么,还是决定离开,免得出言顶撞了母后,把事情越弄越糟糕。 皇后怎么都没想到沈沛居然真的要走,可话是她说的,总不能临了反悔,随着沈沛的话,皇后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沈沛不是看不到,却依旧选择离开。 太子妃坐在一旁只觉得尴尬的不行。 秦王殿下离开之后,把屋子里那原本温馨的气氛也给带走了。 皇后直直的盯着门外,眼神阴沉了不少,太子妃自然不愿婆婆和小叔子的关系恶化下去,连忙出声劝道,“母后……小九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这…我们应当高兴才对,至少他还是以前那个小九,一点儿也没有变呢。” 皇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太子妃,“你是来为他当说客的?” 太子妃笑而不语,这种事从前也常有,皇后也没有去怪罪儿媳妇什么,她明白沈沛介意她的插手,如今沈沛愿意回京…… 只怕是这事情出现了转机。 “他找到人了?”皇后淡淡的询问。 太子妃轻轻的点了点头,不仅人找到了,还带回来了一个很大的惊喜,只是不清楚皇后能不能承受的住,太子妃也不知这话要不要说…由她来说,到底合适不合适? 就在宋慕祯举棋不定的时候,外头传来了宫人的声音,说是皇上和太子来了。 太子妃在心中松了一口气,连忙站起身来行礼,苍玄帝没想到儿媳妇也在这里,连连摆手免了她行礼。 苍玄帝也没顾得上太子妃,兴奋的走到皇后身边坐下,神神秘秘的开口,“皇后,朕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沈靖则是走到了宋慕祯的身边,搀扶着妻子坐在一旁。 皇后的反应却是冷冷淡淡的,方才因为沈沛的态度,她这会儿还在生气,丈夫和大儿子来的这么及时,是生怕她不知道这两人是来做什么的? 皇后本不予理会,可丈夫毕竟是皇帝,总是要给些面子的,“何事?” “我们有孙女了,小九没告诉你吗?”苍玄帝一脸的激动,坐在皇后身边如数家珍,“听说是个很漂亮,很聪明的闺女。” 皇后满脸疑惑的看向丈夫,“你说什么?!” “我们有孙女了!小九这次回来还把孩子给带回来了……”苍玄帝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可是皇后的脸色却非常的不好看,甚至越听越生气。 “来人啊,速去宫门把秦王拦下来,让他来兰玥宫见本宫,若是出宫去了,便是追到秦王府也把人给本宫追过来!”皇后生气极了,沈沛居然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愿和自己透露一分一毫。 她看着一脸喜色的丈夫和大儿子,就清楚他们两个是知情的,合着就隐瞒了她一个? 苍玄帝看着皇后,极力安抚,“这……皇后,你不是一直盼望着能有一个孙女儿吗?如今这现成的孙女儿都有了,怎么不高兴了?” 皇后没好气的横了苍玄帝一眼,“陛下您是真的不知,还是在同臣妾装傻?” “您难道不知道臣妾为什么生气吗?” 苍玄帝摸了摸鼻子。 屋子里的气氛低沉的可怕,苍玄帝坐在一旁老神在在的喝茶,沈沛都已经走到宫门口了,却被兰玥宫的嬷嬷给找了回去。 一进正殿就瞧见了皇兄和皇嫂,只是没想到父皇也在。 沈沛刚打算一一的行礼,却听见皇后冷漠至极的声音,“跪下!” 沈沛也未曾想过偷奸耍滑,老老实实的跪下,“不知母后传唤儿臣所为何事?” “本宫听你父皇说,那侍女给你生了个女儿?”皇后直截了当的追问,连旁敲侧击都省了。 沈沛听见侍女这两个字,心头多少是有些不悦的,可他明白若冉昔日的身份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又何必自欺欺人? 沈沛承认的干脆利落,“是,孩子如今两岁半,儿臣找大夫确认过,是儿臣的骨肉。” 沈沛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如今已经炉火纯青,他从未怀疑过悦悦的身份,莫说这是若冉亲口告诉他的,便不是……他也会承认悦悦是自己的骨肉。 “你……”皇后被沈沛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却依旧告诫自己不能有失风度,“既然如此,那母后便做主,给她一个名分,让她当你的侍妾,虽说还未有嫡女便有了庶长女说出去不大好听,却也不是没有先例的,你意下如何?” “儿臣不愿意。”沈沛想也没想的拒绝了,若只是一个侍妾,他当年就可以答应,何必等到现在? “你说什么?!”皇后的声音一瞬间拔高了许多,惹得苍玄帝往旁边退了退,免得被妻子给迁怒了。 “儿臣要娶她为妻,明媒正娶让他当儿臣的王妃,至于那孩子,只能是儿臣的嫡长女。”沈沛跪在地上一字一句的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打算,庶长女? 他怎么舍得让悦悦背负那样的身份? “母后不必多费心思,这辈子除了若冉,儿臣不会娶别的女人,儿臣也不喜欢孩子,喜欢佑安,是因为那是皇兄的孩子,疼爱悦悦,只因为她是阿冉生的。”沈沛把自己的态度摆的明明白白的,时至今日他其实连成亲也依旧不愿,只因为是若冉,沈沛才愿意的。 皇后却被沈沛的这一番话气的不行,她抓起手边的茶盏直直的朝沈沛身上丢过去,沈沛不躲也不闪,任由那茶盏砸到了头上。 “王爷!” “小九!” 一时之间正殿里乱成了一团,陶嬷嬷和宫女们连忙围上来,却还是没抢过太子殿下,沈靖一脸心疼的看着沈沛,只见头上肿起了好大一个包,额头上还砸出了血,皇后这一下根本没有收敛任何的力道。 “来人啊,传太医!”沈靖着急的吩咐着。 可沈沛却推开了兄长,继续跪好,“母后若是还没有消气,儿臣就在这里,您可以砸到消气为止。” “你!你!”皇后气恼的盯着沈沛,冷冷的开口,“你是故意要气死本宫吗?” 而沈沛也根本不知道为何他说了这话之后,母后会那么生气,他分明是真心实意的想让母后消气,哪里来的故意? 苍玄帝和太子无奈的按住额头,根本看不下,这话说得无疑是火上浇油,可这也不能怪沈沛,毕竟尊贵如秦王殿下从小到大可很少有受罚的时候。 他们俩也帮不上什么忙,免得越扯越乱,这事儿还是让沈沛自己来吧。 皇后双手捏着手绢,心中的担心和心疼不比太子少,只是,只是她…… 如何能够答应这件事? “你莫要痴心妄想,本宫不会答应的。” “那儿臣,只求终身不娶。”沈沛绝了自己所有的路,也只给了皇后两个选择。 皇后当真是被沈沛气的无话可说,她从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知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她如何配得上你?” 沈沛当然知道若冉是什么身份,可他从不在乎,也并不想在乎,“母后……儿臣只知道,她是儿臣心爱的人,想要娶心爱的女子为妻,并不算什么过错。” “父皇昔日娶了您,也是一样的心思。” “皇兄娶了皇嫂,同样也是如此。” “只是儿臣坎坷些,她的身份不高,可是……身份地位代表不了一切,身份地位也不能改变,儿臣喜欢她的事实。”沈沛说的极其认真,皇后无奈的按住自己的额头。 她其实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早在几年前就清楚。 只是,那个时候的沈沛并不知道自己的心意,所以才不会来同她理论这些。 皇后原本以为,他们这辈子都不会遇见,可谁知道缘分就是这般的奇妙。 “别说了……”皇后阻止沈沛说下去,并不愿意听到这些话。 她最疼爱的幼子居然告诉她,要娶一个奴婢为妻? 这简直就是荒唐! 可沈沛却没想就这么放弃。 “儿臣不想娶别人,儿臣也不喜欢旁人,儿臣喜欢的人只有她。”沈沛的声音坚定有力,面对母亲的质疑和怒火也没有丝毫的退缩。 他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对的……他这辈子,应当也只会有若冉一个。只是这些话,他到底是没有说出口的,毕竟……母后和皇嫂都在。 说的越多,刺痛的就不止是一个人的心。 “儿臣求母后成全。”沈沛跪在地上磕头。 可皇后却是一点儿也不想听,命人送沈沛出宫,“本宫不想听。” 沈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也明白有些事情并不能一撮而就,也没有多计较母亲的态度,只能慢吞吞的从兰玥宫退出去。 四喜见沈沛从兰玥宫出来,立马迎了上去,待看见沈沛脸上的血迹下了一大跳,“王爷,您,您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 “瞎嚷嚷什么?”沈沛烦躁道,看着自己脸上的血迹更是心烦,这伤在额头上,少不得又要让若冉担心。 “可是王爷,这这么大一个口子真的没关系吗?会不会留疤?”四喜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发现这伤是被瓷片割的,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本王又不是女人,留个疤又能如何?”沈沛带着四喜出了宫,率先回了秦王府,找府里的大夫处理了伤口,又换了一身衣服,至于这伤…… 挡是挡不住的,沈沛也没有想要隐瞒若冉的意思,可总不能弄的太狼狈不是。 当沈沛出现在元帅府的时候,尹涵月刚好吩咐人去准备晚膳,见到秦王殿下过来,便想留沈沛一同用膳,可沈沛却没有这个心思。 “就不麻烦苏元帅了,本王还有事就先回了。”沈沛语气平淡的开口。 苏穆也知道不便强留,只是他有另外的心思,想要留若冉吃一顿便饭,这样也能多了解了解若晨。 “王爷……今日我们一家三口团圆,王爷是我们夫妇二人的大恩人,还请王爷不要拒绝。”尹涵月也开了口,沈沛到底是没能拒绝。 “麻烦尹夫人,本王想吃河鲜……” “好,麻烦王爷稍等,臣这就让府中的厨子去准备。”尹夫人笑着应下,只有苏穆一脸无奈的看着沈沛。 “王爷,还请借一步说话。” “本王没有话想和苏元帅说,本王今日不想处理公务,元帅若有事,就明儿个再谈。”沈沛拒绝不了尹夫人,可拒绝苏穆却没有多少心理负担。 苏穆看着沈沛,心里好生的烦躁,他哪里是想和沈沛谈公务?他分明就是有话要问沈沛。 偏偏秦王殿下一点眼力见也没有,只是拉着悦悦的小手不停的晃悠,“悦悦,有没有想爹爹?” 悦悦轻轻的点了点头,奶声奶气的吐出一个字来:“……想。” 沈沛哑然失笑,把孩子从地上抱了起来,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就这般金贵,连爹爹都不愿意喊?” 苏穆在一旁气恼的不行,若冉从他怀里抱走了悦悦,提醒道,“王爷,苏元帅像是有话要同您说。” 沈沛的确是不想搭理苏穆,却不会不给若冉面子,这才看向苏穆,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你有什么话要和本王说?” “王爷您入宫了,您这伤是怎么回事?”苏穆关切的问道,听的沈沛一阵恶寒,苏穆为何忽然这般关心他?吓得沈沛往后退了退,“有什么话赶紧说,别扯这些有的没的。” “你想做什么?”沈沛冷冷的盯着苏穆看,直截了当的问苏穆到底想说什么。 好在苏穆也没继续恶心沈沛,只是问,他若是提出让若晨认祖归宗,会不会遭受到若晨的反对。 找到了孩子认祖归宗这原本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可苏穆和尹涵月却在乎孩子的感受,从若晨的叙述中,他们清楚的知道若晨有多么在乎他姐姐。 沈沛也没想到苏穆想和他说的话居然是这些,他浅浅的勾了勾唇,“这件事,你还是直接问若晨比较好,他和阿冉经历的事情太多,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主意,阿冉很尊重若晨,从不会干涉什么。” 苏穆得了沈沛的话,心中有了底。 沈沛见苏穆问完了,也没在理会他走过去和若冉一起陪悦悦玩,十句话里面有九句话是问悦悦有没有想他。 悦悦一开始还好脾气的说想,说到后来,悦悦都烦了,就不愿意搭理沈沛。 跑到了舅舅的身边,抓着舅舅的衣服怎么都不肯离开,沈沛见了只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晚膳过后,苏穆夫妻俩想要留若晨住一晚上,可悦悦也舍不得舅舅,抓着他的胳膊不肯放,若冉也没有惯着悦悦,反而是学着沈沛的样子同她讲道理。 直到若晨再三保证,明日就会回家,悦悦才依依不舍的放开手,和舅舅道了别。 苏穆夫妻二人听到若晨说“回家”心中有些难受,可他们也明白有些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 苏穆和尹涵月一直保留着若晨的院子,里面还有从小到大尹涵月给若晨准备的衣衫,玩具,还有各种各样的生辰礼。 很多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玩意,还有许多都是中原瞧不见的,有些陈旧,便是当初珍贵,如今也过了时,可若晨还是很珍惜的拿了起来,“多谢尹将军。” 尹涵月的笑容却带了一点点苦涩,“都是一些旧东西了,本来,我们俩以为你不在了,有些东西也不能留……只是三年前知道你还活着,那个时候我就开始偷偷的给你准备衣服,不想让别人知道,也不敢去期待什么。” 怕期望越多,失望也会越多。 “好在……真的是你。” 若晨低下了头,抚摸着那些衣服,针脚从一开始的稀疏到逐渐的细密,可手法却依旧粗糙,但是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到,准备这些衣服的人是用了心的,“这是……您做的吗?” 尹涵月见被若晨识破,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她出生将门,本就不是什么温婉闺秀,这些东西她在做姑娘的时候就是不会的,做这些衣服花费了尹涵月许多的心思。 可尹涵月原本是不想让若晨知道的,“这没有什么的,只是每个母亲都会为孩子做的事。” 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普通人家的母亲可以做到的,尹涵月也想做到,但是她却做不好,偷偷做了许久,也只有一件勉强能看。 “多谢您……”若晨看着那衣服爱不释手,他知道不擅长针线活的人,要做一件衣服有多么的不容易,“下次还是不要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您不必为了我勉强自己的。” 若晨说这些话的本意是不想让尹涵月为难,可尹涵月却有些误会,“若是你不喜欢的话……” “不,您误会了,我很喜欢。”若晨把衣服捧在手里,仔细的摸索着上面的针脚,“您不擅长这些,我不过是想让您不要太劳累……但是能收到您亲手做的衣服,我很开心。” 没有一个孩子,不渴望得到母亲关心的。 也没有一个孩子,在感受到母亲的爱的时候,是不喜欢的。 尹涵月还准备了许多的衣服,统统的拿了出来,“我知道你不习惯住在这里,若是你想带回去,也是可以的。” “不用,就留在这里就好。”若晨浅浅的笑了起来,“您不用对我这般小心翼翼,我先前就说过,您和苏元帅是我最敬佩的一类人,您二位是我的父母,我很高兴……” “只是,阿姊父母早亡,阿姊收养我之后,我们姐弟俩相依为命,家中也只有我们俩而已,我对父母是没有印象的,说一句惹您伤心的话,我对您二位的记忆也是模糊的,所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口,还希望您二位不要介意。”若晨心中知道这是自己的父母,心里亦是喜悦的,只是很多话,他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关于称呼……就更难了。 “我明白的。”尹涵月心中亦是安慰,她感恩上苍的同时,也对若冉充满了感激。 “我答应了悦悦,明日就要回去的。”若晨看着尹涵月,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苏穆,也知道这话说出来有点伤人,可他还是想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您二位不要介意,我并不是不想住在这里,只是阿姊如今一个人还带着孩子,我实在是放心不下……虽说王爷会派人保护阿姊,只是到底人言可畏。” 秦王殿下想要成亲,自然困难重重,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谁都不知道事情到底会如何,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若晨希望在这段时间,可以一直陪着姐姐。 “待阿姊顺利同王爷成亲之后,我就搬过来,同您二位一起住,可好?”若晨也知道自己这要求有点过分。 可苏穆和尹涵月却是一脸的欣喜,他们见过太多太多叛逆的孩子,也曾担心若晨不接受他们俩,却没想到若晨把一切都想好了,还主动的提了出来。 “好。”尹涵月不等苏穆说话,便一口答应下来,“若冉姑娘对你有救命之恩,你能知恩图报,爹娘很是欣慰。” “小晨,你对我们也不用这么客气,若是需要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们,虽然迟了十几年,可老夫和夫人,也想要尽力的去满足孩子的心愿。”苏穆也走了过来,坐在若晨的身边,小心翼翼的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 苏穆的手和尹涵月的手一样,上面都是薄茧,那是他们征战沙场的证明,“我们俩还没有学会怎么做父母就失去了你,我们也没有别的孩子……所以,也不知道要怎么当爹娘,好在如今你回来了,一切都还不算太晚。” “可是别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们也想能做到。”苏穆试探的问了一句,“小晨……可以给爹娘一个机会吗?” 若晨听到这话,只觉得眼眶周围热热的,他问出了一个一直盘旋在心里的疑问,“您二位……为何不选择,再生一个孩子?” “若是……您二位有了别的孩子,也许……早就能够承欢膝下。” 尹涵月和苏穆对视一眼,他们俩不约而同的想起若冉的话,对于孩子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们不是不能生,而是不愿意。 尹涵月小心的碰了碰他的头发,温柔的开了口,“爹娘瞧见旁人儿孙绕膝的时候,同样也是羡慕的,可是再生一个孩子,也不是你,代替不了你,爹娘心里装着对你的愧疚和思念,如何还能要别的孩子?若是生了孩子,也只是寄托了对你的感情,这样不管是对你,还是对那个孩子,都是不公平的。” 既然没有办法改变,索性就不生了。 这是尹涵月的任性,好在苏穆是理解她的。 若晨听罢,一滴泪砸在了他的手背上,他轻轻的擦去,想到了苏穆方才说过的话,鼓起了勇气,试探性的喊了一声:“父……父亲。” 苏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愣神,还是在尹涵月的示意下,才点了点头,“嗳……嗳。” “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求……父亲帮忙。”若晨有点儿羞赧,可他方才的紧张和失措,都在他们俩的鼓励下,渐渐的被驱散,同时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哪有今日才认了亲,就求人的道理? “我……想求父亲帮忙,找一找有没有学问不错的夫子。” 苏穆被这一声父亲喊得老泪纵横,背过身去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听到若晨的话,才知道他是想要找个学问厉害的夫子,“小晨是,想要念书?” 若晨点头,“我想参加来年的春闱。” 苏穆和尹涵月有些疑惑,他二人虽是武将出身,却也知道科举考试有多难,若晨想要参加春闱,便必须先通过秋闱,可如今……秋闱的时间近在咫尺。 便是现在报名也来不及了,况且苏穆了解到,若晨当初都没能参加考试。 “这……小晨是喜欢念书?”苏穆原本还想让孩子继承自己的衣钵,却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强求,要是若晨喜欢读书,想走文官的路子,也未尝不可。 “不喜欢。”若晨回答的直白,念书对他而言不过是一种手段罢了,“但是,我想当状元。” 尹涵月和苏穆这会儿瞧着若晨,就像是瞧着叛逆的孩子似的。 这说的什么话? 不喜欢念书,但是想当状元? 若晨跪在地上求苏穆想想法子,“昔日我以为,父母是被奸人所害,唯一的法子便是好好念书,出人头地,待有能力之时为父母报仇,如今……却想让阿姊,能有一个当状元的阿弟,也许这样,旁人就不会看轻了她。” “这……” “秦王殿下说要娶阿姊为妻,我是相信的,可我也想自己努力为阿姊做点事。”若晨想的还听明白,况且他这个年纪,不去念书还能做点什么? 苏穆也不扭捏,孩子头一回求他,要是这都办不成,还怎么当人家父亲? “好,你明日把报名需要用到的所有东西全给爹,爹去求陛下。”苏穆当即拍板,在心中下了决定,便是豁出去这张老脸,也得想到法子。 况且苏家和尹家的人都还在,总能有法子的。 “还有一件事,想要求您二位……不知族谱上,我的名字是什么?”若晨问了出来。 苏穆说了一个名字,可若晨却提出自己不想改名字。 “阿姊待我恩重如山,她艰难的抚养我长大,我不愿换了这个名字。”若晨看着眼前善解人意的父母,同样也不愿伤了他们的心,“可您二位的恩情,我亦无以为报,我不愿伤了您二位的心,若是在名字前加上姓氏……您二位可否允了我不改名?” 若晨的忐忑,苏穆和尹涵月都看在眼里,他拍了怕若晨的肩膀,满心都是安慰,知恩图报本就是他们最看重的品质,苏穆甚至都做好了若晨不认他们的打算。 可他们的孩子,不仅认了他们,还这般的善解人意,无论是他们,还是他的姐姐,方方面面都考虑的非常周到。 让苏穆不感动都难,“苏若晨……这真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他们赋予了若晨生命,可另一个姑娘却赋予了他们的孩子,这世间最美好的品质。 苏穆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90. 私房夜话 若冉一直都觉得,皇后能容许…… 沈沛和若冉从元帅府离开的时候不过傍晚, 虽然天色尚早,可若冉知道苏元帅夫妻二人定然是有许多的话要和若晨说的。用过晚膳之后就告辞了, 没有多做停留。 悦悦舍不得若晨,拉着他委委屈屈的掉眼泪,看得人于心不忍,最后在若冉的劝说中,才眼泪汪汪的和舅舅道别,跟随父母离开。 只是一路上, 悦悦都在生若冉的气,像是怪若冉分开了她和舅舅,无论若冉和她说什么, 都不搭理。 委委屈屈的趴在沈沛的膝头不说话。 若冉凑了过去,温柔的问道,“悦悦是在生娘的气?” 悦悦却别开脸不去看若冉, 抱着沈沛的膝盖不说话,眼睛红红的。 看的沈沛和若冉好生无奈,沈沛更是没了原则,“要不, 拐回去把若晨带回来?” 沈沛的话还没说完, 便瞧见了若冉不赞同的眼神, 直接倒戈, “这……这, 苏元帅和尹夫人一家三口好不容易团聚, 不能去打扰。” 而后为了不让若冉生气, 便又开始忽悠起女儿来,“悦悦,舅舅好不容易才找到爹娘, 很不容易的,悦悦要听话一些,明白吗?” 而沈沛也不管悦悦听不听得懂,继续和女儿讲道理,“就像爹爹找到悦悦一样,非常非常的不容易。” 悦悦根本就不明白,委委屈屈的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哭哭啼啼的开口喊若晨,“舅…舅…” 若冉和沈沛面面相觑,怎么都没想到悦悦居然会喊人了,惊喜之余又有一些遗憾,若晨没能亲耳听见,而沈沛,忽略掉惊喜和遗憾之后,就是深深的不满,他把趴在自己膝头的孩子抱了起来,半是抱怨半是吃醋的问道,“爹爹不配是吗?” 悦悦歪着头看向沈沛,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 “叫爹爹。” 悦悦没说话。 沈沛却依旧不死心,“快点,叫爹爹。” 悦悦却只是笑,“抱抱!” “是爹爹,不是抱抱。”沈沛非常耐心的纠正悦悦。 悦悦歪了歪头,“舅舅…” 沈沛无论说几次爹爹,悦悦都是喊的舅舅,到后来他看悦悦都快要哭了,这才死了心,无奈道,“你舅舅不在这里。” 若冉听着他们父女二人的对话,不由的有些想笑,她一直都告诉过悦悦,爹爹是谁,悦悦应当是知道的,问她爹爹是谁的时候,也认得出人来。 只是一直都不愿意喊人,也不知道是真的不会喊,还是故意不喊的。 若冉从未想过去干涉什么,他们父女俩之间的事情,得让他们自己去处理,所以她一直都不曾插手,沈沛也没有强迫过悦悦,他总觉得要等到孩子心甘情愿的喊他爹爹,才能证明自己被孩子接受。 若冉也没有去管他们父女两个,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她握着钥的手也越来越紧。 那座宅子,是她三年前买下的,距离王府并不算很远,当初考虑到的事情有很多,最要紧的是想让若晨有一个好的念书环境。 更何况买的太远了,沈沛会不同意的,那宅子当初花费了若冉和若晨许多的心血,可离开的时候,若晨却毫不犹豫的找掮客给卖了, 若冉知道之后其实还有些惆怅的,谁曾想是被沈沛给买了回去,兜兜转转之后,还是回到了她的手里。 当真是,世事无常。 就如同她一般,峰回路转,还是回到了京城。 她撩开了帘子,看着外头和三年前别无二致的景色,一时之间思绪万千。 马车里,父女两个不知道说起了什么,悦悦咯咯的笑了起来,胖乎乎的小手摸到了沈沛的脸上,同样也看到了他的伤口,“痛痛。” 沈沛有点儿诧异,他都快要忘记这伤口了,此时被女儿提起来,少不得要和她解释,“不痛痛。” “呼呼……”悦悦爬到沈沛的身上,缓缓的凑近,吹了吹他的伤口,小小的孩子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奶香味,软乎乎的小手按在他的脸上,沈沛只觉得脸上酥酥麻麻的,浑身不适。 “别动。”沈沛有些不习惯,可他根本就不敢乱动,就怕怀里的孩子一不小心掉了下去。 “痛痛……呼呼。”悦悦重复着自己的动作,沈沛只觉得自己的心一瞬间柔软成了一片,悦悦做的那么认真,完全没有半点敷衍的意思。 沈沛把孩子搂在怀里,语气温柔的告诉她,“爹爹不痛了。” 悦悦小心翼翼的摸了摸他的伤口,眼里的担心显而易见,做父亲的好生得意,抬起眼看向若冉,“瞧瞧,还是闺女会心疼人。” 若冉点了点头,敷衍道,“是,是,谁都知道你们父女俩感情好,关系好。” 沈沛哪里听不出若冉的敷衍,可他如今只想炫耀闺女,根本就不介意这些,“那是,悦悦本就喜欢她爹爹。” 若冉继续点头,“对,对,悦悦最喜欢她爹爹了。” 喜欢到这会儿都不愿意喊一声爹爹。 沈沛说了几句之后,也觉得自己这行为有点儿幼稚,可人一旦幼稚起来,那是半点儿法子都没有的,沈沛非要拉着若冉让她承认自己和悦悦的感情好。 若冉少不得得安抚他,“是呀,悦悦可喜欢她爹爹了,还不知道这是爹爹的时候,就喜欢缠着他。这就是天定的缘分呀。” 沈沛听到这些话,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算你会说话。” 若冉哑然失笑。 马车没过多久便停在了宅院正门外,里头灯火通明的,沈沛一早就吩咐了人过来打扫,该修缮的地方修缮,该添置的地方添置。 焕然一新。 若冉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地方,眼里的诧异是怎么都挡不住的,说来也是惭愧,这宅院虽然是若冉买下的,也是她和若晨亲手布置的,可她却从未住过,如今抱着悦悦进了正院,她只觉得陌生,“王爷是什么时候,把宅子买回来的?” 这里头的东西,几乎都是和原先一模一样的,有好多物什,是她和若晨从以前的宅子里带过来的。 悦悦这会儿睡眼惺忪的,在马车上就有些昏昏欲睡的,如今趴在若冉的肩膀上打瞌睡,沈沛从若冉的怀里接过了女儿,拍了拍她的背,语气轻柔的哄着悦悦睡觉。 听到若冉的问话,少不得的回应她,“离开京城之前。” 沈沛的笑容染上了一些苦涩,当时他连秦王府都不想住了,却非要巴巴的买下这座宅院,还命人不准动里面的东西,自欺欺人的告诉所有人,他一点儿都不在乎的。 甚至在离京之前,还欺骗皇兄,他当真放下了。 沈沛当初,真的以为自己什么都不在意的,却没想到很多事情比他以为的还要在意。 “你当初走的,当真是毫无留恋。”沈沛一说起这些来,心里就有些酸涩,“什么都没有带走,把后路都安排得好好的……” “连宅子都给卖了。” “本王送你的所有东西,你什么都没要!” 沈沛越说越觉得气恼,满脸控诉的看着她,若冉却觉得自己非常的冤枉,东西当然是带不走的,都是一些御赐之物,放在身上只会引来祸端,宅子也不是她卖的,她当时心乱如麻,哪里还能想得到这些?这些都是小晨一手操办的。 可这事儿,说来说去是自己理亏,若冉没反驳当着沈沛的面承认下来,“是我不好。” “哼,认错倒是很快。”沈沛生气的抱怨着,这地方他可一次都没有来过,原本还想着给这宅子填一些东西的,岂料他东西都准备好了,却人去楼空,“若晨还说要请本王过来参加乔迁宴,谁知道你们就这么走了。” 若冉从不知道沈沛的记忆那么好,可这事儿吧,也怪不得她和小晨,“是您忽然要去江南的,不然这乔迁宴怕是早就办了。” 若冉可以承认许多事,但是这件事不能认! 若冉不提起江南也就罢了,一提起江南沈沛的心情就变得非常恶劣,他有些不满的看了若冉一眼,脱口而出,“那还不是因为……” 若冉一直都觉得沈沛忽然要动身去江南的举动非常奇怪,可沈沛一直都不告诉她,她也不好问,如今他主动的提起来,倒是勾起了若冉的好奇心,“因为什么呀?” “还不都是因为你。”沈沛心情烦闷,有点儿破罐子破摔,“母后非要塞两个侍妾给我,我不愿意,就……跑了。” 沈沛摸了摸鼻子,这些事儿说出来,当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他昔日不清楚母后为什么要这么做,如今却是有些明白了,只怕母亲一早就看出来了,却什么都不愿意说。 若冉愣了愣,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有点儿不知道怎么接话,“这……这……皇后要赏赐给您侍妾,您为什么不愿意呀?” 沈沛听到若冉的回应,差点儿被她给气笑了,“你真的不知道?” 若冉沉默下来,愣了愣神根本不知道怎么接话,“我……我……” 沈沛见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也不想去搭理她,把已经睡着的悦悦放到了床上,轻轻的拍了拍她,安抚着孩子,“悦悦乖,好好的睡觉,爹爹在这里的……” 沈沛哄孩子已经哄的熟门熟路,虽然并不轻松,可他却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如今的得心应手,就连若晨都不得不承认,秦王殿下对悦悦,当真是疼爱有加的。 当秦王殿下好不容易把女儿给彻底哄睡了之后,才发现若冉不见了,沈沛的心情愈发不好了,这是不肯好好说话就这么跑了?这是因为不想看到他了? 沈沛一脸烦躁的坐在软榻上,想着一会儿要如何兴师问罪,沈沛都想好了要如何发难,却见若冉拿着伤药走了进来,他要脱出口的抱怨尽数噎在了喉咙里,“你这是……” “王爷您额上的伤,要不要紧?” 沈沛有些尴尬的别开眼去,小声道,“原来你瞧见了?” 若冉点了点头,“您今日出现在元帅府,我就瞧见了。” “那你怎么都不说?”沈沛的心里也是矛盾的不行,又不希望若冉看见,却又想她看见,当若冉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沈沛就本能的不开心。 “那是苏元帅的府中,您也不想兴师动众不是吗?”若冉撩开沈沛的头发,一点一点的给他上药,也许是因为哄悦悦哄习惯了,若冉下意识的就对着那伤口吹了吹。 沈沛面对悦悦的时候,倒是还算正常,可如今面对若冉,如何没有些旖旎心思?他想也没想的揽上了若冉的腰,把头靠在她胸前轻声的抱怨着,“我还以为,你眼里只有悦悦了呢。” “王爷,药还没上完。”若冉把伤药举的高高的,生怕被沈沛给碰到了,她的声音里满是无奈,什么叫做恶人先告状? 沈沛这样的就是。 “分明是您,眼里只有悦悦了。”若冉顺着沈沛的话抱怨道,沈沛一听到这话就来了精神,继续在她的身上乱蹭。 “阿冉这是吃醋了吗?你早说啊…你要是不说,本王怎么能知道?”沈沛好生的得意,若冉却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 “您坐好,不要乱动。” “阿冉,你怎么越来越凶了?你以前温柔多了……”沈沛不满的抱怨着。 若冉只当自己没有听见,问他额上的伤是怎么一回事,沈沛也没有隐瞒,直接告诉若冉这是皇后拿茶杯砸的,若冉看着那道伤,看出是瓷片割的,很深的一道口子,心里头别提有多心疼了,“您就不能躲一躲吗?” “母后在气头上,躲了她只会更生气,况且我也没有错,不想躲。”沈沛倔强起来,旁人也是一丁点儿法子都没有的。 皇后具体因为什么生气沈沛没有明说,若冉却是清楚的,说到底还是因为她的原因,“皇后娘娘会生气,那是情有可原的,王爷万万不可同娘娘硬碰硬,娘娘疼爱王爷,您若是和她置气,会伤了娘娘的心的。” 沈沛对若冉的话却有些不赞同,“母后如今已经不疼我了。” 不然也不至于发那么大的脾气。 “父皇和皇兄都未曾反对,可母后却……”沈沛一想起这事儿就觉得心里堵得慌,他其实并不想把这些事情告诉若冉,但是憋在心里无人可诉,也是颇为厌烦。 “怎么会呢?皇后娘娘一向是疼爱您的,只是她对您的爱,和陛下还有太子殿下是不一样的。”若冉细心的劝慰着沈沛,见沈沛还是理解不了,只能拿悦悦来比喻,“若是悦悦长大了,要议亲了,我的心思就会简单许多,只希望她的夫君是疼爱她,爱护她的,但是您呢?” 沈沛被若冉问的措手不及,他? “您是否会觉得,这世上所有的男子,都配不上悦悦?” 若冉循循善诱,沈沛原本是想反驳的,可他反驳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事实上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秦王殿下只要一想到有个不长眼的臭男人把他乖巧可爱的女儿给拐走,心里就堵得慌,“悦悦还小,莫要说这些话。” 若冉看见沈沛的脸色,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还只是说说呢,都已经不满成这样了,若当真到了要给悦悦议亲的时候,沈沛还不得疯了? “同样的道理,陛下和太子殿下,只要您开心就好,可是皇后娘娘不一样,她这般疼爱您,当然觉得您配得上世上最好的女子。”若冉从不否认皇后对沈沛的爱,那是天底下所有母亲心中的想法,皇后娘娘是世家嫡女,从小受到的教育,接触到的人和事,都是门当户对的。 她接受不了自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若冉心中有数。 皇后娘娘她怎么可能接受一个侍女当秦王妃,当自己的儿媳妇? “对于本王而言,你就是最好的女子。”沈沛从身后抱着若冉,有些闷闷不乐的开口,“母后只是不明白而已。” 若冉浅浅的笑了起来,没有挣扎什么,任由沈沛抱着,“皇后娘娘很爱您的。” 沈沛却依旧不说话,显然是觉得母亲不如父兄疼爱他,“她送你离开。” “可是王爷……皇后娘娘,只是送我离开,却从未想过要伤害我的性命。”若冉其实一直都清楚,皇后对她诸多的容忍,都是因为沈沛,她的身份不过是一个侍女,三年前她求上皇后,原本也是不抱希望的,皇后大可以赐她白绫鸩酒,或者在她离开京城之后杀了她。 神不知鬼不觉,沈沛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发现,也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她已经不在人世。 可皇后从未如此做。 “皇后娘娘是怕您伤心,所以,她才容忍我活着。”若冉把这些事情看得非常透彻,她也不愿沈沛因为自己的原因和皇后置气,这般做除了让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没有任何的好处,“您答应我,不要同皇后娘娘置气,可好?” 沈沛含含糊糊的应了声,显然是被若冉给说服了,只是他依旧不肯放手,“若是母后一直都不答应,你是不是又要走?” 若冉哭笑不得,只觉得自己在沈沛的心里,如今是一点儿也不值得信任了,她轻轻的摇了摇头,极力的安抚着沈沛,“您放心,我不会离开您的。” 永远都不会离开,若冉不想再承受一次,沈沛和她道别的场景,她再也不想听到沈沛像是交代遗言一般的话语。 有些事情,有些勇气,只有一回。 沈沛说过,要娶她为妻,说她痴心妄想也罢,如今她便妄想一回,况且……在她决定和沈沛坦白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要面对这一切的准备。 若冉既然已经决定和沈沛共同面对,就不会有任何的退缩,“王爷,若是皇后娘娘要见我和悦悦,还请您不要拒绝。” 沈沛听到这话本能的皱起了眉头,“为何?” 沈沛几乎可以想象得到母后会说什么,母后当着自己的面说话都这般的不客气,更何况是对若冉? “您说过,您要娶我为妻。” “夫妻之间,要相互扶持。” “我不能永远都躲在您的身后,等着您保护我不是吗?” 沈沛抿着唇,似乎是有些不赞同,心中的担忧依旧存在,可他却觉得自己快要被若冉给说服了,“可是……” 若冉脸上的笑容并不曾有什么改变,一直萦绕在沈沛心头的烦闷,就在她的笑容中渐渐的消散,他明明只想让若冉开心快乐,从不想她遇到什么风风雨雨,“可是……我只想为你扫清一切的障碍,不愿你为这些事情来操心。” 若冉听到沈沛这么说,也没有再和他解释什么,主动投入沈沛的怀抱,“那,我等王爷的好消息。” 沈沛给的心意太过珍贵,珍贵的若冉根本就舍不得去反驳什么,若是沈沛觉得这样是最好的,那她也会选择妥协。 可沈沛却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骄傲任性的男子,对于若冉心中的想法,他同样是放在心里的,“那……你等本王再想一想法子,去劝劝母后……若是母后执意要见你和悦悦,本王陪你们一起去。” “阿冉说要同我并肩作战,我虽想要一直保护你,却又觉得,这样也很好。”沈沛轻声的在她耳边说话,“似乎只要是阿冉,就什么都好。” 若冉听到这些,只觉得心中像是有什么暖流细细的流淌过去,沈沛总是可以……让她一天比一天的感动,在她以为这个人已经足够好的时候,他还能做得更好。 沈沛从身后圈住她,浅浅的吻在她的脸颊上,不死心的追问她先前的答案,“你当真不知道,本王为什么要带你去江南?” 若冉想要躲开他的吻,却被沈沛紧紧的钳制着,挣脱不开,他说出了心中的秘密,也半点儿都不想吃亏,非要得到若冉的答案,见她躲闪更是得寸进尺,细密的亲吻落在她的唇边,温柔的诱惑道,“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若冉只觉得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颈侧染上了诱人的粉色,沈沛分明是想要诱惑她的,结果自己却被诱惑的彻底,他得不到答案,却依旧不死心,蜻蜓点水般的吻在她柔软的红唇上,额头相抵,鼻尖相触,“阿冉……你不知道吗?” “既然你不知道……那,本王告诉你。”沈沛私心里只当若冉不开窍,秦王殿下找了一个最好的理由安慰自己,那解释随着他的亲吻一同落下…… “因为……我不想,秦王府里有别的女人存在。” “我只想……也只愿意和你做这些事……” 无论是亲吻,或是其他。 只愿意,是若冉。 若冉却觉得自己要被沈沛给撩拨疯了,他的亲吻隐忍而克制,全无从前的掠夺,温柔的不像话,却也因此让若冉生出了诸多渴望来,她只觉得…不是沈沛把持不住,是她自己快要坚持不住。 待那缠绵的吻终于结束之后,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不均,沈沛埋首她的颈侧努力的调整着呼吸,他虽然一直都拥着若冉,可他的拥抱非常的克制,很快就松开了手,“本王留在这里不大好,先回王府。” 若冉轻轻的点了点头,呼吸还有些乱。 沈沛其实根本就不愿意走,却也明白人言可畏,逼迫自己离开,只是走到门边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苏穆把煮煮带回来了,是先养在王府里,还是送过来给悦悦陪玩?” 若冉听到沈沛提起煮煮,心中还有些诧异,“煮煮,还能陪玩?” “应该是可以吧,军营里的狗就能陪玩,兔子毕竟也是长了腿会蹦跶的。”沈沛也是头一次养长毛畜生,不太懂兔子和狗的区别,“反正悦悦也走不快,煮煮也跑不快,院子也够大,让他们俩自己去折腾吧。” 若冉笑着说好。 只是沈沛却告诉她煮煮有点儿胖,若冉一开始并没有把沈沛这句太胖了放在心里,直到翌日清晨,沈沛抱着煮煮过来的时候,若冉才终于明白,沈沛的有点儿胖,委实太谦虚。 “这……真的是一只兔子吗?”若冉疑惑的看向沈沛,很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办到把兔子喂的这么胖。 “好像可以炒五盘了。”沈沛抱着煮煮嘀嘀咕咕的,若冉压根没听清,沈沛知道悦悦没有醒来,也没有要去吵她的意思,把兔子放下和若冉说了会儿话,就进了宫。 赶在皇后晨起之前,跪在了兰玥宫外面。 秦王殿下想的非常简单,母后若是没有消气,就想法子让母后消气便是,岂料他这个举动彻底惹恼了皇后。 待皇后晨起知道沈沛跪在宫外的时候,勃然大怒,对着寝殿所有的宫人训斥道,“你们就任由他这么跪在外头,都不知道拦着一些吗?” 陶嬷嬷和宫人们一个个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开口,好在陶嬷嬷有眼力见,一早就传令下去,免了妃嫔们的请安,也不让一些宫女太监往这边张望。 如今在皇后寝宫的,都是一些心腹。 “娘娘,您消消气儿,王爷他……也许是过来请罪的。”陶嬷嬷胡乱的猜测道。 岂料皇后是一丁点儿也不买账,“请罪?他这是在威胁本宫!本宫瞧着他是想把本宫给活活气死!” 就真的那么舍不得那个婢女? 居然宁愿跪在兰玥宫外,都不肯放弃? “娘娘……这王爷还在外头跪着,如今早晚寒凉,午间燥热的,王爷如何受得了?”陶嬷嬷心疼的不行,可一向疼爱沈沛的皇后却根本不想去理会。 甚至阻止了陶嬷嬷要给沈沛送伞的举动,“让他跪!” 皇后从容不迫的站起身,坐到梳妆台前命人给她梳妆,“谁都不许去管他,本宫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倒是要看看,沈沛究竟能为那个婢女,做到什么程度。 91. 谁先妥协? 那不是,本王去太庙也是要…… 兰玥宫内。 气氛非常的凝重, 皇后言出必行,说了不让任何人去管沈沛, 就不准任何人前往,她在殿内坐着,沈沛就在殿外跪着。 母子两个没有见面,谁都没有说话,沈沛一早出现,便跪在了外头, 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昂首挺胸的跪着,像是无声的抗议, 皇后如何能不知道沈沛的态度? 认错?请罪?怎么可能?沈沛就是过来威胁她的,以为这样她就会心软了是吗?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太阳渐渐的升起, 兰玥宫传了午膳,陶嬷嬷本想着给沈沛送过去,却被皇后呵斥,“本宫平日里太宠你们了是吗?都把本宫说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 陶嬷嬷心疼的不行, 跪在地上求皇后开恩, “娘娘, 那是秦王殿下啊……” 不是什么犯了错的宫人。 “娘娘, 王爷他自小金尊玉贵的, 如何受过这样的罪?您如何舍得啊……” 皇后的心里如何能不疼?可她却倔强的别开眼, 不去看陶嬷嬷, 也不想去看外面跪着的幼子,倔强道,“他既然那么喜欢跪, 就让他跪个够。” 陶嬷嬷见主子在气头上,也不敢去规劝什么,只能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时不时的往外头张望着。 皇后瞧见陶嬷嬷的举动,却只当做没有瞧见,她想起自己对沈沛的期许,对沈沛的爱护,从以前到现在,只希望幼子可以一生顺遂,哪里能够想到,沈沛人生中所有的挫折、所有的悲伤,都来自若冉。 他因为那个侍女,时常的忤逆自己,还因为那个侍女一走了之,三年未曾归家,只顾着自己的悲伤。无视她和丈夫的思念,如今更是为了那个侍女,要威胁自己? 不答应他,就一直跪着不起来是吗? 皇后心中恼恨不已,沈沛依仗的是什么?不就是仗着她疼爱他的心吗? 不然,他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情? “可是娘娘……外边日头毒辣,天气燥热……王爷如何受得住?”陶嬷嬷苦口婆心的劝,也不仅仅是为了沈沛,更是为了皇后,她伺候皇后多年,哪能不清楚皇后对沈沛的疼爱? “如何受不住?”皇后不答反问,话语里夹枪带棒,“他多能吃苦?去了北漠三年未归,陛下连发那么多道诏令都不能把他召回来,毒日头晒一晒也好,刚好空一空他脑子里的水。” 皇后把话说的非常明白,不许任何人为沈沛求情,兰玥宫的宫人们自然也不敢多话,主子正在气头上,谁会想这时候上赶着去触霉头? 陶嬷嬷只能悄悄的差人去把消息分别递给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 消息是先往御书房送的,恰巧太子也在御书房,父子俩这一次倒不是为了相互推脱奏折的,而是为了苏穆的请求,在犯愁 苍玄帝看着跪在下首的苏穆,只觉得自己这皇帝当得,着实不容易,“苏爱卿啊……你说的这件事情,委实有些难办……” 这秋闱近在咫尺,这时候说要报名,这……这哪里能办得到? 苏穆如何不知道这事? 可这是儿子头一次求他办事,这要是办不成,岂不是有损自个儿当父亲的威严? “求陛下成全臣的爱子之心……臣这么多年,都没有尽到过照顾这孩子的责任,如今孩子唯一的心愿就是想要参加来年的春闱……若是,若是错过这一次,岂不是又要等三年?”苏穆跪在地上,言辞恳切,声泪俱下。 为了演的逼真,还用大拇指揩了揩泪,“陛下……臣求陛下恩准。” 苍玄帝:“……” 倒也不必如此情真意切,这怎么还哭上了? “陛下,犬子已经十七了,若是……若是再耽搁三栽,岂不是要二十了?” “苏爱卿,苏爱卿莫要如此激动。”苍玄帝见到苏穆哭的声泪俱下,少不得得安抚一番,吩咐太子把苏穆搀扶起来。 同时心中也对苏穆的想法非常的不理解,不过是十七……听苏穆方才的语气,还以为他这宝贝儿子三十七了,过了三年不也才,二十嘛?怎么就这么激动了? 沈靖非常配合的起了身,谁曾想苏穆一点儿也不配合,错开了沈靖的手,往旁边挪了挪,“陛下,您不答应臣,臣就不起来了。” 苍玄帝:“……” 沈靖:“……” 苏元帅这是在做什么?他还记得自己是一国元帅吗? 这般如同后宫妇人威胁人的惯用手段,为何苏穆可以做的得心应手? 苍玄帝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内监过来禀报,说是兰玥宫的宫女过来了,瞧着像是陶嬷嬷一直带在身边调·教的。 苍玄帝摸了摸胡子,便宣了宫女觐见,而后看向苏穆,“这一会儿宫人们过来,你总不愿她们看着你堂堂一国元帅跪着吧?” 苍玄帝本想给苏穆一个台阶下,让他这会儿顺势就起了,莫要跪在地上,岂料苏穆已经半点不稀罕自己的脸皮,“臣求陛下成全,若是陛下不答应,臣就长跪不起。” 苍玄帝眼角抽了抽,也不想管苏穆,直接宣了宫女进来,在得知宫女是有关沈沛的事情要禀告之后,便让宫女直说。宫女看着苏穆在场有些难以启齿,倒是皇帝陛下半点也不介意,“苏爱卿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宫女听到苍玄帝的话,便跪在下首,无奈出声道:“陛下,太子殿下,秦王殿下如今跪在兰玥宫外头,一直都不肯起来,娘娘大发雷霆,不让任何人去看王爷,也不准任何人求情……” 苍玄帝:“……” 沈靖:“……” 父子俩听见宫女的话,都觉得好生荒唐,这一个个的都是怎么回事?怎么都用上了这套戏码? 苍玄帝挥了挥手,让宫女退下,一脸无奈的看着苏穆,“朕的儿子学了你这一套,敢情是你教的?” 苏穆别提有多冤枉了,他这是豁出去了脸皮,谁知道秦王殿下也用的这一招? 难不成,武将的脑子都是一样的? 苏穆想入非非,行动却半点不含糊,磕了几个头就开始解释。 “臣并不知情,自从昨日和秦王殿下分别之后,就再也未曾碰过面。”苏穆一番话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他如何能知道秦王殿下干了什么? 苍玄帝无奈的按住额头,打发人过去兰玥宫看了看情况,而苏穆依旧是笔直跪在地上,求苍玄帝成全,这回也索性不在藏着掖着,直接把若晨告诉他的那些话,一字不漏的转述给苍玄帝和太子。 “犬子这番知恩图报的心意,臣和内人甚感欣慰,故而腆着脸,来求陛下成全。”苏穆抓紧机会把事情的原委给说清楚,这说来说去,不都是……不都是为了秦王殿下吗? “苏爱卿……礼部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秋闱,如今这个时候当真是不合适,朕知道你的打算,可你和尹将军多年清誉,从不因私事来求朕徇私,朕若是允了,这算什么事?” 苏穆的话,苍玄帝听得清清楚楚,也很清楚那少年的一片赤子之心,虽然没多大用,可说出去了,名声到底是好听些的,可这事,到底是徇私,苍玄帝爱惜人才,当然不愿苏穆被人诟病。 “陛下……臣心意已决。”苏穆翻来覆去还是那一句话,脸面值几个钱?再没有若晨的岁月里,他和夫人愿意用所有的一切去换那个孩子,如今孩子就在眼前,哪有不满足他的道理? “宣礼部尚书过来。”苍玄帝见苏穆这般决绝,无奈的按了按额头,宣了礼部尚书。 苏穆一点儿也不含糊,谢恩谢的干脆利落,“多谢陛下成全。”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许多,苏穆不再跪在地上求苍玄帝,反而去缠着礼部尚书,并且也不仅仅是缠,反而找来了若晨昔日所有的文章。 又编了一个让人声泪俱下的故事……让礼部尚书原本就有些动摇的心,动摇的愈发厉害了,况且又有苍玄帝的暗示…… 这事情就这么三言两语的敲定下来了,倒不是礼部尚书没有原则,实在是若晨太过于优秀,这还未及弱冠,便这般文采斐然…… “可是,苏元帅,这想要参加秋闱,就必须要参加乡试,如今乡试的时间早就已经过了……”礼部尚书只觉得发愁。 苏穆却是一点儿也不慌,又跪在了苍玄帝的面前,苍玄帝如今瞧见苏穆下跪,心里头就瘆得慌,“苏爱卿……莫要动不动就下跪。” “陛下,今岁臣配合秦王殿下夺回了北漠十三城,您曾说要奖赏臣,如今臣不要什么赏赐,只求陛下让吾儿参加科举……臣有一个不情之请,不如让六部大人们监考,由您当庭出题,若是吾儿答得上,您便准许他参加科举可好?” 苏穆此语一出,莫说是礼部尚书,便是苍玄帝都有些惊讶,夺回了北漠十三城,的确是沈沛的功勋,可谁都知道苏穆和尹涵月也是功不可没的,若非他二人配合,沈沛也没法成功。 苍玄帝给予的赏赐更是不会少,苏穆如今是元帅,若是要奖赏,少不得封侯,但是谁都没有想到苏穆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请求……其实,便是苏穆不提,苍玄帝看在他功绩卓越的份上,也会答应下来的。 “臣这一生,也唯有这么一个孩子,如今好不容易找回来,在臣的心目当中,也唯有他才是最重要的,还请陛下成全……”苏穆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苍玄帝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况且满朝文武,只要是上了年纪的,都知道苏穆没有孩子,起先他们只知道孩子是病故夭亡,根本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如今苏穆为了成全若晨,也不介意把自己的伤疤挖出来,苏穆和尹涵月都觉得没所谓,毕竟达成目的才是最要紧的。 倒是若晨,内疚了许久。 惹得他们夫妻二人心里暖暖的,只觉得若晨心善。 那惨烈的过往早已经过去,如今若晨活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尹涵月哪里还会为了当初的事情心痛? 最终的结果便是,苍玄帝被苏穆的一片爱子之心所感动,答应了苏穆的请求,至于他说的不要赏赐,也没当一回事,该给的奖赏还是会给。 六部尚书全部被苍玄帝传到了御书房来商议这件事,待到几个时辰过后,才终于商量好了时间。 秋闱报名已经截止,如今要多加一个人,许多东西都要更改,留给他们和若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苏穆见事情尘埃落定,一颗心总算是放到了肚子里头,撇下一群头疼的尚书大人,乐颠颠的回家同夫人邀功去了。 等忙完了这些事,沈靖就要告退,人还没走出去,就被苍玄帝给拦下,“站住,你要干什么去?坐下批奏折。” 沈靖看着书桌上的那些奏折,微不可闻的皱起了眉头,也没有和父皇讨价还价,反而恭敬道:“还请父皇着人把这些奏本送往东宫。” 苍玄帝挑挑眉,心知肚明沈靖要去哪里,瞬间起了坏心思,“不成,朕今日要看着你批奏折。” 沈靖极其不愿,“父皇,儿臣还有要事去办。” “有什么要事也不能耽误国事,坐下。”苍玄帝根本不听沈靖的解释,非要把他扣押在御书房。 沈靖看向苍玄帝,无奈道,“父皇,您明知道儿臣要去哪里的。” “小九同你母后置气,你去淌什么浑水?惹得你母后不高兴,小心连你一块儿迁怒。”苍玄帝像是对这些事儿非常的有经验,所以气定神闲的,一点儿也没有要去凑热闹的意思,手心手背都是肉,长子他也是心疼的。 “可是……小九这般跪着,传出去……” “朕已经派人去打听过了,你母后今早还免了嫔妃们的请安,不会有人知道的。”苍玄帝摸过一旁的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面对长子的担忧也是满心无奈,“你母后心中恼怒,如今更是固执己见,我们便是说破了嘴皮子去,也没有办法说服她,万一把你母后惹恼了,事情更糟糕了怎么办?” “但是……” “眼不见为净,看不见了也就不心疼了,待到关宫门的日子,他也就回去了。跪一会儿,不会有事的。”苍玄帝说的满不在乎,可心里头的担忧并不比沈靖少。 父子俩打定了主意不出面,心不在焉的在御书房里批奏折。 兰玥宫外,沈沛跪了几个时辰,太阳东升西落,从炎热到寒凉,他滴水未进,却一言不发。 兰玥宫内,皇后看着面前精致的吃食,却怎么都没有胃口。 皇后知道,陶嬷嬷去给苍玄帝和太子送了消息,可丈夫和长子都没有出现,连一个台阶都不给她,只想让她自己走下来。 而皇后若是想要走下台阶,便只有妥协。 只有答应沈沛。 “简直荒唐!” 皇后恼怒至极,把精致的餐具往桌上一撂,可她的声音却非常的平静,她知道没有人会站在她的这一边,她知道,如今他们父子三人一个鼻孔出气,便是要威胁她,逼迫她接受这件事。 他们父子三人,当真是,当真是好的很啊! 就这么笃定,她一定会妥协是吗? 皇后如今心中不仅仅是气恼,更多的是伤心,她只要一想到沈沛为了一个奴婢这般的忤逆自己,丈夫和长子还不理解她,心中的痛楚便怎么都止不住。 他们为何都不明白她的心意? 堂堂亲王,娶一个侍女为妻,是会被天下人耻笑的,他们怎么就……不明白呢? 皇后怕自己心软,连兰玥宫的大门都没有踏出去一步,日落西山,到了宫门要落锁的时候,沈沛也没有理由继续待下去,便由四喜搀扶着离了宫。 皇后听到这个消息后,那颗高高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去,明明心中担心的不行,却依旧倔强的佯装不闻不问,甚至连一个太医都没有往秦王府上派。 陶嬷嬷问起的时候,依旧嘴硬,“本宫倒是要看看,他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皇后今日拧巴着,根本就不愿意见沈沛,她见不着人,自然就不会心疼,也正是因为没瞧见,才不知道沈沛到底有多惨,沈沛直直的跪在廊下好几个时辰,未曾挪动过一寸,素来就是娇生惯养的人,还从未这般的跪过,膝盖青紫肿胀,走路一瘸一拐的,好不狼狈。 若非苍玄帝派人盯着,用步辇送他出宫,只怕这会儿,所有皇子都要来看他笑话。 沈沛倒是不介意被人看笑话,在他看来,为了娶心爱的姑娘做的努力,如何能称之为笑话?只不过他当真是走不动路了,便没有拒绝父皇的步辇。 一出宫上了秦王府的马车,四喜就要去看他的伤口,却被沈沛给阻拦了,“你笨手笨脚的,别碰爷。” “爷,您这会儿是要去哪里?是回府,还是去看若冉姐姐?”若是之前,四喜也不会问这蠢问题,直接就驾车过去朱雀巷,可如今沈沛这般模样,四喜当真不确定主子的意思。 “先不回府,这事情也瞒不住,要是被她知道了,只怕还要怪我。”沈沛小声的抱怨着,却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他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四喜忍着心酸,差人去找大夫,而后又吩咐车夫慢些。 可车马行的再慢,路也总会走到头,当马车停在朱雀巷的时候,沈沛醒了过来,他按了按自己的额头,佯装无虞的下了马车,上前去扣了扣门。 还未进门便听见了里头传来的欢声笑语,若晨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回来了,这会儿悦悦正抱着她舅舅不停的喊着,把若晨喊得喜形于色,抱着悦悦久久不肯放开手。 沈沛心里嫉妒的不行,站在大门外喊着悦悦的名字。 悦悦一整天未曾瞧见沈沛,此番见到他少不得跑过来,跑到一半的时候想起了自己今日的新伙伴,又跑回去抱起了煮煮。 煮煮那么肥的一只兔子,成人抱着尚且有些吃力,更何况是悦悦这样一个小孩子? 只见悦悦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还是没把煮煮给捧起来。 好不容易在母亲的帮助下捧起来了,还没迈开步伐,就差点儿一头栽倒,小小的孩子在母亲的搀扶下才堪堪站住了,有点儿迷茫的看着兔子,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悦悦看着沈沛,有点儿想过去,瞧了瞧煮煮,又很是舍不得。 沈沛看的忍俊不禁…… 悦悦不知道那只兔子是沈沛送过来的,只想把煮煮带给沈沛看。 这么多日子的朝夕相处,沈沛也能明白女儿的心思,毫不犹豫的冲着悦悦招了招手,“悦悦快些过来,爹爹不要那只兔子。” 谁要那只胖兔子啊? 又不能吃。 悦悦听到沈沛的话,也没犹豫直接就跑了过去,一把抱住沈沛的小腿,仰起头冲着沈沛甜甜的笑了起来。 秦王殿下倒是很开心女儿对他的亲昵,只是这份亲昵,当真是有些无福消受,他膝盖疼的厉害,悦悦跑过来又不会顾及什么,重重的撞了上来,疼的沈沛龇牙咧嘴的,差点儿被撞倒。 若非有四喜在他身后扶着,只怕秦王殿下的一世英名都要毁了。 若冉看出不对来,走过来想要抱走悦悦,却被沈沛给阻止了,把悦悦从地上抱起来,温柔的问她今天都在干什么。 悦悦并不清楚爹爹这会儿有多辛苦,指了指地上的那只兔子,“兔。” 沈沛:“……” 秦王殿下有些嫉妒的看着那只兔子。 舅舅和娘亲也就罢了,怎么一只兔子都能有名字? 所以,当爹的真的不配是吗? 若冉见沈沛的脸色有些差,连忙走过去把悦悦从他怀里抱下来,“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沈沛轻轻的笑了笑,刚想说自己没事,王府的侍从就领着大夫走了过来,若冉狐疑的看向沈沛,看的沈沛好生尴尬,“我……就是……” 之后的事情也不需要沈沛去解释什么,若冉有眼睛可以看到,她瞧着沈沛一步一挪的走到了屋内,又看着大夫剪开了他的衣衫,这才知道他到底伤的有多严重,膝盖到小腿上,青紫一片,“您这到底是怎么了?” 沈沛摸了摸鼻子,吩咐若晨把悦悦给带出去,免得吓到了孩子,待看见悦悦出去之后,才拉着若冉的手小声道,“无碍,就是跪了几个时辰,没多大事……” “什么没多大事?这位郎君可莫要开玩笑,这淤血若不散开,可是伤筋动骨的事儿。”大夫说着话就把药油在手心里搓热,不等沈沛反驳,就按了上去。 疼的沈沛面容扭曲。 这是……什么啊…… 怎么能这么疼? “你倒是下手轻点!”沈沛没好气的骂道,他只觉得跪在地上的时候都没那么疼,这会儿疼得他只想骂人,“按那么重做什么?故意的?” “轻些轻些,听不懂人话吗?” 大夫碰一次,沈沛就骂一句,大夫被沈沛骂的畏首畏尾的,只能委屈的看着若冉,“这位夫人,您劝劝您的夫君,这……淤血不化开,这伤怎么能好?” 若冉还未曾反应过来,沈沛倒是被大夫的这一声“夫君”给取悦到了,和颜悦色起来,“无碍,你继续治。” 大夫被沈沛的阴晴不定搞得一惊一乍的,根本不知道是要动手还是要收手。 “给我吧。”若冉接过大夫手中的药酒,示意四喜送大夫出去,这里由她来,沈沛的膝盖上青紫一片,她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认识沈沛近十年,她还从未见过沈沛受这样的苦。 “您何苦呢?” “你知道什么?爷这叫苦肉计。”沈沛看着若冉握着药酒怎么都倒不下去也没勉强,打算自己动手。 却被若冉淡淡的回绝了,“我来就好。” 沈沛轻轻的吹了吹膝盖,发现上头都秃噜皮了,只觉得母后有点儿狠心…… 可很快沈沛就发现,若冉也非常的狠心,这动手的力道并不比大夫的轻,若眼前的是大夫,他还能呵斥几句,可眼前的人是若冉,沈沛哪里舍得呵斥? 只能咬着牙坚持,“好了……没有……” “还没有。”若冉其实也不想这么做,可淤血若是不化开,只怕明早就走不了路,沈沛到最后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咬着手臂脸色不善的看着她…… 若不是不合时宜,沈沛当真想落荒而逃。 偏偏,他还不能喊疼。 要是喊了,只会让若冉更加心疼,这不眼睛里又噙着两包泪,不知道的还以为受苦的人是她。 沈沛轻轻的擦掉了若冉眼角的泪,“怎么就变得这般爱哭了?不过是在外头跪了几个时辰而已。不算什么大事的……” “您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般的苦?” 沈沛的确是没受过的,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曲解若冉的意思,“那不是,本王去太庙也是要跪祖宗的,不然父皇会生气。” 若冉被沈沛逗的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开玩笑?” “好了好了,不过是一点点小伤,不疼的,真没多大事。”沈沛温声软语的哄着若冉,完全忘记方才自己疼的面容扭曲,还有心思调侃若冉,“莫不是还在吃醋?觉得本王疼悦悦多些了?所以见天的哭,好让我心疼?” “没有。”若冉否认。 沈沛却不依不饶,“我知道,我知道,我最近对悦悦多上心了些,可最上心的还是悦悦的娘亲……” “我都说了没有。”若冉无奈的推开沈沛的手,却被沈沛握住了手不肯放。 沈沛学着若冉以前的法子,轻轻的晃了晃,“就是一点皮肉伤,不碍事的,母后的态度没有那么容易软化,我少不得得再去跪几次。” 他一想到这里,就觉得膝盖疼。 沈沛看着若冉的模样就知道她心疼,可他去跪了,总比若冉去跪强些,虽然沈沛也知道自己是仗着母亲的疼爱为所欲为,并不怎么光明磊落… 可他这会儿,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只能,继续任性下去。 92. 不会再放弃 若冉毫不畏惧:只要王爷不…… 沈沛留在这边同悦悦和若冉一道用了晚膳, 他没什么胃口,随便的扒拉了两口。 等草草对付之后, 就陪着悦悦说话,话题多是围绕着煮煮的,悦悦早上醒来的时候,瞧见了煮煮很是新奇。 南山镇那边没有人养兔子。 悦悦头一回见到煮煮还有些害怕,在若晨安抚下才渐渐的放松下来,去尝试着接触煮煮, 然后……就不肯放手了。 一人一兔玩了许久。 煮煮大概自从被沈沛养了之后,还从没有这么劳累的时候,这一整天的, 被悦悦撵着蹦跶到这里,蹦跶到那里的,这不, 用过晚膳没多久,便又开始了。 沈沛知道了以后,不知为何心里居然升起了一股隐秘的喜悦,看着煮煮的态度也非常的明显, 似笑非笑的, 像是再说:你也有今天? 光光是嘲笑的态度还不够, 并且还在一旁怂恿悦悦, “闺女, 跑快些。” 悦悦不明所以, 追着煮煮又开始跑。 沈沛看到这一幕, 笑的愈发开怀。 看的若冉和若晨面面相觑,尤其是若冉,只觉得哭笑不得。 直到后来, 一人一兔实在是跑不动了,沈沛才抱过女儿要哄她睡觉,只是悦悦今个儿不要爹爹了,非要煮煮陪她一起睡,嘴里一直嚷嚷着兔子。 秦王殿下只觉得自己如今不仅仅是比不上若冉和若晨,就连一只兔子都可以威胁到他的地位,心中别提有多生气,但是沈沛如何舍得对着女儿说教?便拎着煮煮的耳朵开始教训它:“你知道自己是一只兔子吗?” “你还记得你自己的职责吗?” “身为一只兔子,你要明白,作为兔子应该做什么……” 沈沛拎着兔耳朵说了许多话,最后以一句最熟悉的话结尾:“既然你不反驳,就当你承认了。” 煮煮努了努三瓣嘴,并不在意,显然已经听习惯了。 倒是一旁的若晨听得目瞪口呆,完全不懂沈沛这是什么操作,待看见所有人都脸色平静的时候,若晨陷入了深深的纠结当中。 难道是因为自己少见多怪? 所以会觉得奇怪?但是,他们都不觉得奇怪吗? 屋子里一共还有三个人,秦王殿下本人,自然是半点不在意的。 悦悦根本就不懂。 至于若冉,早已经习惯了沈沛的行为,当然半点没有放在心上。 只可怜了若晨,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那个昔日在他心目中英明伟岸的王爷,怎么会是这样的? 许是若晨的震惊太过明显,沈沛也觉得有些不大好,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就放开了煮煮,和他们道别之后,就自顾自的回了王府。 若晨想起先前在南山镇的时候,沈沛还想着要登堂入室,各种赖着不走,没想到回到了京城,他反而克己守礼起来。 “阿姊……王爷这是?”若晨心中虽然有猜测,却还是想听若冉亲口说。 “王爷不会留在这里的。”若冉浅浅的笑起,温声软语的替若晨解惑。 虽然若冉从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名声可言,但是为了悦悦,该顾及的,还是要顾及。 若晨这才放心下来,他还以为是因为他在的缘故,王爷才走的。 如今人走了也好,若晨刚好也有话要和若冉说。 “阿姊,父亲已经为我求得陛下的首肯,允我参加今年的秋闱,若是顺利的话,来年便可参加春闱……” 若晨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并且告诉若冉,自己不打算改名,只不过会冠上父亲的姓氏。 待她还未成婚之前,他依旧会住在这里。 若冉看着若晨,只觉得心里有一股暖流淌过,她当然明白若晨的心思。 他如今不过十七,便是三年后再参加科举,也不过是弱冠之龄,根本不需要那么着急,若晨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若冉看着他久久不曾言语,倒是若晨有点儿担心,忐忑的问道,“阿姊…为何这般看着我?是怪我自作主张吗?” 若冉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这样子你太辛苦了。” 明明没有必要做这些的,时间并不宽宥。 若晨听到是这么个原因,明显放松了不少,他冲着姐姐笑了笑,坦然道:“不辛苦的。” “我一直都想为阿姊做点什么,如今有这个机会,当然不想错过。” 若晨从不觉得这是什么辛苦的事情,要论辛苦阿姊以前比他辛苦的多,而他不过是念书而已,许多人想要念书还没有法子办到,“这几日,我会去参加考试,通过之后就可以参加秋闱。” 若晨把之后几日的安排告诉若冉,目的是为了告诉姐姐,这几日他可能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悦悦玩。 “不然,你搬回元帅府去住?悦悦看到舅舅,估计只想着黏上去了呢。”若冉笑眯眯的开口,“苏元帅和尹将军若是瞧见你搬回去住,别提有多高兴了呢。” 若晨却是有点儿苦恼的抱起了悦悦来,显然是舍不得,“父亲和母亲……他们两个对待我的态度,太过于小心翼翼,只怕我在府中念书,他们俩时不时的要跑过来看一看。” “悦悦还能让阿姊抱走呢……他们俩……怕是不能够。”若晨无奈道。 声音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满足。 还真是甜蜜的苦恼呢,若冉轻轻的笑了起来,很是为若晨高兴。 悦悦昨日没有见到若晨,今儿个非要缠着同他一起睡,当然还有今天刚认识的兔子,若晨面对悦悦的时候,底线并没有比沈沛高多少,为了不让悦悦失望,若晨被迫和一只兔子同床共枕。 好在这只兔子养尊处优干干净净的,不然若晨还真的没有办法接受。 之后的日子…… 他们都逐渐的开始忙碌起来,若晨在六部尚书的共同监考之下,通过了童试,而后便报名参加秋闱,当他写下苏若晨三个字的时候,只觉得心中有一股异样的感觉划过。 若晨看着那三个字,久久不曾言语。 他的身份被昭告天下,所有参与考试的学子们,都清楚他的身份,也因此,若晨成了所有人都关注的对象。 有的人为他惋惜,有的人则开始嫉妒,更多的是落井下石。 从士族子弟到平民,若晨的人生看似是不幸的,可若晨一直觉得,能够遇到姐姐,是他这辈子非常幸运的事情。 所以,若晨坦坦荡荡的走进贡院,无视所有人探究的目光,无论是好意还是恶意,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最要紧的是秋闱。 他要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姐姐,即使结果不尽如人意,他也不会有任何的退缩。 若晨这边忙着考试,沈沛那边同样也不轻松,他接连几日早起去兰玥宫跪着,待到日落西山再离宫。 从不间断。 膝盖上的淤血揉散了第二天又会有,破皮的地方结了痂又破,周而复始,新伤加上旧伤。 饶是如此,沈沛也不肯离开,依旧每日早早的跪在宫外,莫说是求饶,便是连饭食也没有用。 皇后听罢之后,不准任何人去给他送吃食,只当沈沛想要羽化成仙。 皇后眼见沈沛这般固执,索性免了嫔妃们一个月的请安,让沈沛跪个够,母子两个算是彻底的耗上了。 关于沈沛的消息,其实每日都有人告诉皇后。 皇后只当没听见,她拒绝见沈沛,也拒绝见若冉和他们俩的孩子。 倒是陶嬷嬷,时常找机会劝皇后,见一见那个孩子。 可皇后的反应却颇为冷淡,“本宫不见。” “娘娘……您不见那丫头倒也罢了,可这孩子毕竟是王爷的骨血,您这般不闻不问的……是不是…有些不大好?”陶嬷嬷小心翼翼的开口。 皇后却依旧不为所动,“呵……非婚生子,本宫为何要承认那个孩子是本宫的孙女?” 皇后根本就不愿意接受承认她们,又何必要见面?何必自欺欺人要? 陶嬷嬷不再说话,只是有些担忧的看着外头,今儿个的天气有些古怪,外头阴云密布的,唯恐要下雨,“娘娘,王爷这都已经跪了半个月了,您……” 陶嬷嬷想问皇后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那么多余,如今的状况还不够明显吗? 便是他们母子两个彻底的杠上了,谁都不愿意妥协,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就这么耗着,拖着。 谁先低了头,谁就输了。 皇后不愿妥协,沈沛同样不愿妥协,可陶嬷嬷看得出来,这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毕竟秦王殿下的举动,无疑是用钝刀子在割皇后的心。 当母亲的又能承受多久? “让他跪着。”皇后依旧是那句话,这半个月来,受折磨的哪里是沈沛,分明就是她。 秦王殿下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可是皇后不一样,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被剜掉了一大块,里头空洞的可怕,沈沛此举,无疑是把她半辈子的骄傲,认知,统统的都践踏了。 她要妥协,就必须要抛开这一切…… 皇后那里能办得到? 陶嬷嬷还想劝什么,外头就黑了下来,太阳被乌云遮蔽,瓢泼大雨伴随着惊雷滚滚倾盆而下,来的猝不及防,外头的宫人们三三两两的找地方去躲雨。 唯有沈沛还是一动不动的跪在外面,仿佛这雨对他而言像是不存在似的。 陶嬷嬷看向皇后,皇后倔强的别开眼。 陶嬷嬷便自作主张撑着油纸伞冲出去劝沈沛起来,“王爷,这么大的雨,您快进来躲躲雨吧。” 沈沛脸色苍白,唇瓣干裂,大雨打湿了他的头发,睫毛,雨水顺着脸颊落下,打湿了所有的衣衫。 雨水砸在身上的滋味并不好受。 风大,雨也大,雷声更大,盖过了人声,沈沛跪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会儿听到陶嬷嬷的话,却只是虚弱的摇了摇头,“雨大,嬷嬷你回吧,不用管我。” 陶嬷嬷如何能够放心的下,替沈沛撑了伞挡雨,跟他说着些什么,沈沛只觉得声音越来越模糊,根本就听不真切。 他含含糊糊的应着,翻来覆去也只是让嬷嬷不要管他……他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认输。 可沈沛却渐渐觉得不对劲起来,他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声音越来越缥缈,眼前一黑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沈沛这一倒自个儿倒是不要紧,却吓坏了一群人,陶嬷嬷被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雨伞都拿不住,忙不迭的喊着宫女太监过来帮忙。 外头闹哄哄的,皇后再也坐不住了,走到殿外来,一眼就瞧见了这让她疵目欲裂的一幕,眼看宫人们都不敢动,狠狠的骂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人搬进来,赶紧去请太医,笨手笨脚的。” 皇后发了话,所有人的动作更快了,皇后等不到宫女打伞着急的亲自跑了下来,要去看沈沛的情况,陶嬷嬷见状连忙跑过来拦着她,“娘娘啊,奴婢求您,您快些回去,莫要淋了雨。” “你们快些,快些啊!”皇后着急的催促道,这会儿她哪里还能想得到要同沈沛斗气? 她不过是一个担心孩子的普通母亲罢了。 兰玥宫闹得沸沸扬扬的,苍玄帝和太子同样得了消息,匆匆的赶了过来。 他们到的时候,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被皇后给找来了。 父子俩围着太医不停的追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忽然晕倒的?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回陛下,回娘娘,回太子……秦王殿下这是劳累过度,又因为一冷一热中了暑气,一时不慎才会晕过去的。”太医只觉得额上汗涔涔的,面对三宫的询问,压力可想而知。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皇后冷声质问道。 太医却说沈沛膝上的伤口有感染,加上他多日未曾休息好,什么时候醒过来并不确定,“娘娘,按微臣的建议……还是让王爷多睡一会儿更好。” 皇后又追问了一些事,太医都从容不迫的回应了,并且再三保证沈沛真的没有事,皇后才没有逮着人继续追问。 太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得到苍玄帝的首肯后,便着手给沈沛处理伤口,只见沈沛的膝盖上的伤口青紫一片,结痂的,破皮的,化脓的,简直是惨不忍睹。 皇后看了一眼就不忍心再看下去。 她一言不发的坐在了不远处,安安静静的看着太医给沈沛处理伤口,看着沈沛在睡梦中依旧不安稳的呓语。 皇后看着看着,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下来,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倒是苍玄帝接过了皇后手中的帕子,轻轻的替她擦了泪, “兰儿,莫哭了。” 皇后看着面前的丈夫,眼睛里充满了迷茫,“陛下……臣妾,错了吗?” 把孩子逼到这个程度,她真的错了吗? “没有。”苍玄帝想也没想的回应道,“你只是以另一种方式,爱着他,无论是哪一种,爱都是没有错的。” 皇后听到这话,只觉得心酸不已,“那为何,你们都要逼臣妾?都要让臣妾来妥协?” 苍玄帝轻轻的擦掉了皇后脸上的泪,坐在她的身边,陪同她一起看向沈沛,“兰儿……我们一共只有这两个孩子,靖儿从小被予以厚望,朕对他严加管教,可是小九……分明就是我们私心里把他养成这样的。” 生在帝王家,却渴望寻常夫妻情,父子情。 他们的长子要继承瑰丽江山,言行举止,都得张弛有度,不能行差踏错…… 可是沈沛不一样,他是幼子,身上并没有那么多的责任,他无忧无虑的,在他们的疼爱中长大,骄傲,张扬,任性。 他把他们俩,当成是普通的父母。 他把太子,当成是至亲兄长。 会变成这样,分明就是他们刻意纵容的。 所以,为什么要怪沈沛任性? “兰儿,朕从不否定你对小九的爱,这世上所有的爱,都是爱,可你爱他,却不是你让他伤心的理由。”苍玄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皇后的手背。 “可是……” “最多,不过就是被人议论几句,孩子开心最重要。”苍玄帝非常的开明,他珍惜皇后,自然珍惜皇后生的孩子,其余的,苍玄帝也没有多言,他知道皇后一定会想明白的。 只不过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罢了,假以时日总是会接受的,当父母的面对孩子时?哪里有什么胜算可言? 沈沛膝盖上的伤口总算是处理好了。 皇后看着那一盆盆的血水,只觉得心在颤抖。 太子来看过沈沛确定他没事之后,便回了东宫,苍玄帝也没有久留。皇后的心结,还是留给他们母子自己解为好。 偏殿里的人来了又去,皇后却还是一言不发的坐在一旁,看着沈沛,他额上的伤口已经很淡,可皇后却想起了那天他鲜血直流的模样。 她看着沈沛,想起的却是他小的时候,那个精致的,漂亮的孩子。 转眼就长大了。 皇后看着看着,心绪愈发的复杂起来。 沈沛睡了几个时辰,皇后就看了几个时辰,直到他的眼睫轻轻的颤抖,皇后才收回了目光,却未曾挪步。 沈沛只觉得自己疲惫极了,他挣扎着睁开眼,入目是有些陌生的地方,身下的锦被舒适温暖,身上的衣服也悉数的更换过。 他挣扎着就想要起来,警觉的环顾四周,这些举动却在瞧见皇后的时候,戛然而止:“母后?” 皇后微微颔首,“醒了?” 沈沛抓着被子,有点儿不知所措,却依旧挣扎着想起,被皇后按住了,“你的腿是不想要了?” 沈沛这才觉察到膝盖上延绵不断的痛楚,伤口上清清凉凉的,虽然疼,却比之前要好很多,他当然知道是太医的手笔,既然母后宣了太医,母后也在,那这地方应该是兰玥宫的偏殿。 “多谢母后。” 皇后点了点头,受了沈沛的道谢,过后便是无尽的沉默,母子两个谁都没有说话,相顾无言。 皇后在心中叹气,看着沈沛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小九啊——” “你就真的那么喜欢她吗?” 喜欢到,无可替代? 喜欢到,宁愿这般伤害自己? 沈沛毫不犹豫的点头,说爱她,“儿臣原本以为,成亲是一件很让人反感和可怕的事情,可当儿臣想着成亲的对象是她时,心中便会生出许多的欢愉和期待。” “欢愉着那个人是她,期待着我们日后的生活。” 皇后轻轻的摸了摸沈沛的头发,只觉得昔日任性的孩子,到底是长大了。 “本宫还以为,你会大吵大闹。”皇后无奈的开口,看着他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心中不知是要气还是要恼。 她怎么都没想到,沈沛居然会跪在外头那么久。 “本也是想的。”沈沛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还有些羞赧,“可是阿冉说……母后因为这件事很伤心,让我不要同您置气,我便想着让您消气。” 皇后哭笑不得,她见到沈沛跪在外头,除了心疼还是心疼,哪里会消气? 皇后从前就知道,若冉是个很聪明的丫头,却没想到…… “她是如何跟你说的?” “阿冉说,母后出身世家贵族,遇到的人和事,都是门当户对的……您不能接受她,并不是不疼我,而是心疼我。”沈沛轻声开口,一番话,说的皇后更是心酸。 她心中无不遗憾,若是那丫头的身份再高些,只要是官家出生,她都不会这么反对。 皇后看着沈沛,也不便让他留在宫中,便让兰玥宫的侍卫把沈沛送回了秦王府。 而后枯坐了一晚上,第二日清晨的时候,让陶嬷嬷宣旨,召若冉母女进宫,特意吩咐不许告诉沈沛。 陶嬷嬷不知皇后打的什么哑谜,心中虽担忧却还是领命去办。 若冉见到陶嬷嬷的时候,正在陪悦悦吃朝食,本想着一会儿带悦悦去见沈沛,没想到会被皇后突然召见。 若冉抱着悦悦,跟随陶嬷嬷一起来到了兰玥宫,这条路,她走过无数次,却从未有一次,是这般的忐忑。 若冉知道皇后一定会召见她的,却没有想过,会这么早。 陶嬷嬷把人领到了之后,悄无声息的退下。 若冉恭恭敬敬的行了跪拜礼,“民女若冉,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态度冷淡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若冉,心中还有些恍惚,这份从容不迫的模样,倒是让皇后回忆起了三年前。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 她也是这么从容的跪在自己面前:“奴婢,求皇后娘娘成全。” 皇后看着若冉,她的容颜一如往昔,艳若桃李,美艳动人,也许是因为当了母亲的缘故,看起来更添温婉。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称呼变了,从前是奴婢,如今是民女。 “小九把卖身契给了你?”皇后语气平淡的问道,也未曾让若冉起身,若冉也不介意,安静的跪在地上。 “回皇后娘娘的话,王爷体恤,还了民女自由身。”若冉见招拆招。 悦悦也学着若冉的模样,跪在了母亲的身边,小小的孩童并不知道这一举动意味着什么,只觉得有趣,只是她跪不了多久不一会儿就跌坐在了羊毛毯上。 安安静静的,不哭也不闹,礼貌教养都是极好的。 皇后看着那粉雕玉琢的孩子,心一瞬间软了下去,这孩子很像沈沛小的时候。 她在孩子的身上,看到了许多沈沛的影子。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皇后原本是想让若冉知难而退的,她原本是不打算理会这个孩子的,但等她回过神来,话都已经问了出来。 “回娘娘的话,孩子的名字叫悦悦。” 皇后问什么,她答什么,不多一句,不多一言。 “因为悦之?”皇后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过来,悦是哪一个悦。 若冉依旧恭敬:“是。” 皇后轻嗤一声,只觉得这事情怎么可以这么荒唐?这两个孩子,怎么可以这么任性?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无媒苟合,未婚生子,你可知道,这个孩子的将来会遭遇到什么?”皇后本想要心平气和一些,可她却怎么都无法冷静,世俗礼教让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样的事。 “本宫且问你,为何三年前你要离开?” 看着悦悦,皇后同样也明白,为何三年前若冉会决绝的离开,只是走了,为何还要回来? “为了孩子。”若冉轻声回应,“民女不愿意孩子是个庶长女,不愿意孩子背负着生母是婢女的沉重枷锁,更因为……民女爱王爷,不想见到他娶妻生子。” 她非常的贪心,只想守着沈沛说的天长地久,去一隅之地,自欺欺人。 “你既然都明白,已经做了决定?为何又要回来?” “回皇后娘娘的话……民女会回来,同样是因为王爷,因为王爷说,他那三年过得并不快乐,民女舍不得他难过。” 若冉无法告诉皇后,沈沛当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和她诀别的,她也无法告诉皇后,自己当时又有多么的痛苦,在生离死别面前她妥协了,就算要回到这个,注定不公平的地方,饱受讥讽和嘲笑,她也妥协了,因为她没有办法承受失去。 “呵。”皇后轻嗤一声,明白若冉说的都是真话,可这不代表她愿意听,愿意被说服,“依本宫看,怕不是你爱慕虚荣,因为小九说要娶你为妻,你才会跟他一同回京,是不是?” 皇后故意曲解若冉的意思,直直的盯着她看。 “是。”若冉干脆利落的顺着皇后的话承认下来,即使她打算和沈沛坦白的时候,沈沛并没有说过要娶她,她还是认下了皇后的话,若冉没有解释,也不想多言,过多的解释只会让皇后更反感罢了。 “你好大的胆子。”皇后的眼神冷漠极了,宛如一道利刃刺向若冉,“当真是爱慕虚荣的卑贱东西。” 若冉跪在地山,心中平静一片。 “本宫会成全你的心愿,让这孩子恢复身份,她会是秦王的嫡长女……但是,你必须离开,你明白吗?” “民女不愿意。”若冉未曾挪动一寸,无论皇后说什么,她都不曾有异议,直到听到这句话才出声反驳。 皇后的怒火被一瞬间的点燃,冷漠而又残酷的目光直白的刺向若冉,“你说什么?” “民女说,民女不愿意。”若冉不卑不亢的开口,面对皇后的威严依旧是从容不迫,“民女答应过王爷,无论多么的艰难,都不会放弃,民女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王爷。” “可民女不会再放弃。” 她不会再让沈沛难过,也不会再丢下沈沛一个人。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皇后的声音依旧冷漠,甚至都没有高声斥责她,但是若冉知道,皇后那是不屑对她有脾气,她在皇后的眼中根本就不算什么。 “民女自知忤逆,还请娘娘恕罪,可民女不能答应您。”若冉看了一眼旁边的悦悦,认真道:“民女知道,这件事很难很难,民女没有身份,没有背景,没有地位,人人可欺,人人可嘲,他们不仅仅会嘲笑民女,还会嘲笑民女的孩子……” “更会嘲笑王爷……娘娘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王爷,民女都清楚。”若冉的路,比沈沛难走千万倍。 若沈沛是被偏爱的那一个,那么她,就是孤军奋战。 可是,她有沈沛,有悦悦。 当情感战胜理智的时候,她也想为了她深爱的人,为了自己,赌上所有,哪怕前面没有路。 她也会勇敢的往前走,从荆棘中,找出一条出路来,“只要王爷不放弃,民女就不会放弃。” 若冉跪在皇后的面前,冷静自持。 她的确脆弱,的确渺小,可是她若是在这个时候退缩,辜负的便是沈沛的心意,她舍不得,也不会那么做,“民女不愿辜负王爷的心意。” 沈沛爱她,尊重她。 她同样要回应这份尊重,这份爱。 沈沛放下自尊和骄傲跪在兰玥宫外,那么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皇后见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她从以前就似有所感,会有这一天,但是她没有料到,会是如今这样的局面,毫无畏惧吗? 是有恃无恐……还是…别的? “本宫不让人通知小九,听陶嬷嬷说,你直接就进宫了?并没有想法子给小九送消息?” 若冉点了点头,应了声是。 “你就不怕本宫杀了你吗?” 若冉轻轻的摇了摇头,“娘娘不会那么做的,娘娘昔日有无数的机会可以动手,可您都从没有那么做,便是那避子汤,也是最为温和的那种,您不是心狠手辣之人。” 若冉一直都明白,不然她怎么会停了药,便有了身孕? 皇后听到若冉这番话,只觉得心中的情绪有些怪异,这些事情,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自然也不会和旁人提起,便是陶嬷嬷也是一知半解的。 可当她的心思被人当中点出来的时候,依旧是有些烦躁的。 “难道你就不怕本宫当众斥责你,让你难堪?”皇后冷冷的盯着若冉,倒是要看看,她能答出什么来。 “娘娘是在乎王爷的……自然也会在乎王爷的孩子。” 即使皇后再厌恶她,也不会当众斥责她,何况这种有失身份的事情,皇后怎么可能去做? “呵。”皇后冷笑一声,总算是明白了,这一个两个的,不就是仗着她心软吗? 所有人都知道她心疼沈沛,不舍沈沛伤心。 所以,所有人都不担心她会反对? 当真是……过分极了! “罢了,你回吧,免得留的久了本宫的好儿子就要不顾自己的身子,跑到宫里来闹了。”皇后出言讽刺,懒懒的挥了挥手示意若冉离开。 若冉缓缓的起身,牵着悦悦就要出去,却见悦悦看向了皇后,有些依依不舍的看了好几眼。 皇后有些意外,却并未出声,只匆匆的看了悦悦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让陶嬷嬷送若冉离开。 若冉一直抱着悦悦,脸上挂着娴静恬淡的笑容,一直到出了宫门才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若冉背后濡湿了一片,心中泛起一阵阵的后怕来。 只觉得自己当真是命大,她也知道今儿个不过是运气好,或者说,皇后足够的爱沈沛,皇后能执掌六宫,自然有自己的手段,难不成光靠着苍玄帝的宠爱吗? 沈沛还可以有恃无恐,她哪里有资格有恃无恐? 只要皇后想,有的是法子让她悄无声息的死去,还不会让沈沛发现。 若冉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刚想上马车,就听见了不远处的动静,她抬起头一看,瞧见了骑在高头大马上,脸色不善的沈沛,他死死的盯着若冉看,许久未曾移开目光。 若冉无奈的按住额头,只觉得—— 山雨欲来风满楼。 93. 脾气 听到若冉说悦悦和他一样好哄,沈…… 沈沛突兀的出现在宫门口, 马儿不停的踱步,却被沈沛牢牢的制住, 他手中握着缰绳,脸色不善的看向若冉,眉宇间透着森森的冷意,原本极其好看的眉眼拧在了一块儿,让人看了有些害怕,不敢上前。 若冉同样也是如此, 小心的站在不远处,想着离沈沛远一些,“王爷……” 沈沛像是没注意到若冉的动作, 只是冷漠的问她,“谈完了?” 声音听不出喜怒,却是极冷的。 若冉已经许久未曾见过沈沛这个模样, 一时之间有些忐忑,轻轻的点了点头。 “您……怎么过来了?”若冉记得皇后不让人告诉沈沛,而她也没有找人告知沈沛这件事,如今却被沈沛撞个正着, 若冉少不得是有些忐忑的。 “怎么?本王不配出现在这里吗?”沈沛说的话并不算好听, 此番坐在马上, 从上而下的打量着若冉, 瞧着她和悦悦全须全尾的, 那颗高悬的心才算是放松下来, 只是脸色依旧难看,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沈沛这是生气了。 若冉哪里会不明白? “您……听我解释……”若冉本想快些回去,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 只是这会子看着沈沛,这个想法怕是没办法实现了。 “行,我听你狡辩。”沈沛冷淡的开口,很想问问若冉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派暗卫保护她,她就一点儿也不知道要自保的? 母后着人来带她和悦悦走,不让她说就不说了? 让跟着走就跟着走了? 沈沛气急败坏的盯着若冉看,越是生气,越是平静。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今日事出突然……”若冉无奈的看着沈沛,心里还有些委屈,这难道能怪她吗? 她身边有秦王府的暗卫,兰玥宫的侍卫都是摆设吗?哪里会不知道?陶嬷嬷带来的皇后口谕,分明就是说给她听的。 皇后便是想要看看她,到底怎么选。 若冉能够如何选? 她一个平民,如何能够忤逆一国皇后?便是她真的和沈沛成了亲,那皇后便是她的婆母,双重身份,更加忤逆不得。 “事出突然,呵,本王跟你说的话,你都当成耳旁风是吗?”沈沛原本是在王府养伤的,原本想着好一些就去找若冉的,谁曾想他还懒洋洋的躺在床上,就听到了这个消息,哪里还能躺的住? 直接就从床上窜起来。一边埋怨若冉不找人给他递消息,一边又担心母后为难若冉,完全不顾自己的伤势如何。 一路上沈沛心急如焚,他完全不明白,母后昨日的态度分明已经软化了,今日就要召见若冉? 心中闪过了无数的猜测,沈沛倒也不是揣测母亲要对若冉做什么,可他总担心若冉会受委屈,收到消息的时候急匆匆的策马而来。 不仅不顾及自己的伤势,也不顾及那些御史台的言官。行事如此张扬,明日弹劾他的奏本,怕是又要像雪花片一般飞向御书房。 只是所有的担心和害怕,都在见到若冉和悦悦的时候消失不见,他的心是放松下来了,但是他的语气却依旧冷硬,“本王还在等你的解释。” 沈沛冷冷的盯着若冉,当真是快要被这个人给吓死了。 若冉抱着悦悦,想要解释的话也说不出来,如今还在宫门口,秦王殿下就当真一点儿也不顾及了吗? “王爷……我们这会儿还在宫门外……”若冉有点儿无奈开口,“有什么话,我们回去说好吗?侍卫大哥们都看着…” 皇城护卫,可不是什么花拳绣腿。 他们俩的对话,早已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只不过皇城的守卫们还是有点儿节操的,不好光明正大的听,但是耳朵都已经支棱起来了。 沈沛听到若冉的话,抬起头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怎么?他们几个影响你狡辩了?” 若冉:“……” 这说的是什么话?还有为什么是狡辩? “王爷……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的,您能不能听我同您慢慢的解释?”若冉有点儿无奈,像是无法应付这样的沈沛,又像是得心应手。 沈沛像是变了很多,却又像从未改变。 “慢慢?”沈沛轻嗤一声,心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话没说两句又开始胡搅蛮缠,“让你慢慢的想?想着怎么和本王狡辩?” 若冉无言,并不想和沈沛讨论狡辩这两个字。 可她清楚,沈沛这是生气了,并且气的狠了,他在怪她,怪她自作主张,或者是怪她不给他递消息。 沈沛也许并非是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她讨论这些,只是因为太生气。 若冉刚想着怎么开口劝沈沛,俞长胜和四喜就匆匆的赶到了,两个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互相勾肩搭背的喘着粗气,“爷,您……您倒是慢点儿……您忘记了您现在是什么情况了吗?” 就膝盖上那个伤,不养个十天半个月的,怕是都好不全了。 连走路都不怎么利索,怎么好骑马的? 沈沛冷哼一声,“跑得这般慢,还怪本王的不是?” 俞长胜和四喜大气不敢出,只能在心里暗暗腹诽,他们两条腿的,哪里跑得过四条腿? 况且主子的坐骑还是千里良驹。 他们如何能追的上? 只不过,这千里良驹在街道上跑的并不算愉快,真的是委屈它了。 若冉的怀里还抱着悦悦,母女两个都眼巴巴的抬着头看向他,一模一样的神情,一模一样的眼神,两双极其相似的眼眸看着他,看的沈沛心烦意乱,一个都要招架不住的,更何况是两个? “罢了罢了,上马车。”沈沛挥了挥手,告诉自己不要和若冉计较,可方才的担心和后怕却一直萦绕在心中,经久不散。 若冉把悦悦放到了马车里,疑惑的看向他,“您不和我们一起乘马车吗?” “不要。”沈沛想也没想的拒绝了,并且还阐述了理由,“本王正在生气,不要同你们一起乘车。” 沈沛说完就骑着马慢悠悠的走了,若冉看的疑惑,同时也在心中暗暗的担忧,连和她一同乘车都不愿了? 这到底是有多生气? 一路上,若冉都有些担忧,她的确有想过沈沛会生气,却没有想过沈沛居然会这么生气。 可若冉哪里知道,秦王殿下并非不愿意乘车,实在是……膝盖疼的厉害,下不了马。 先前膝盖上的伤口化了脓,太医用针全部刺破,上药包扎过,特意吩咐他不能剧烈活动,沈沛本是在秦王府养伤的,谁曾想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坐立难安就跑了出来,这会儿膝盖和小腿疼得厉害。 也不知那伤口有没有裂开,况且沈沛也没有说谎,他的确是生气的,气若冉没有差人来告诉他,气若冉的自作主张。 母后的心思深沉,沈沛怕若冉受了什么委屈,此番见她好好的,秦王殿下却又开始胡乱的猜测起来。 担心母后是不是和若冉说了什么,若冉是不是又答应了母后什么? 几番心思纠葛,沈沛心中烦躁,脸上郁色更甚。 他先是把人送到了朱雀巷,却未曾进屋,话都没说一句就着急着要走,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悦悦那期期艾艾的眼神。 待到了秦王府之后,沈沛终于撑不住了,一巴掌拍在四喜的脑袋上,“快些扶本王下来。” 四喜这才反应过来,秦王殿下哪里是不想下马,分明是下不来。 他有点儿哭笑不得,“爷,您说说您这是何苦呢,非要巴巴的跑回府里来…若冉姐姐指不定以为您怎么生气了呢。” 沈沛原本膝盖疼的心里头烦躁,这会儿听见四喜叨叨个没完,脸黑的可怕,“你这是在教爷做事?” 四喜从善如流的认错,“奴才不敢。” “只是奴才方才瞧见小小姐都快哭了,还以为您不理她了。”四喜口中的小小姐是悦悦,虽然他们都知道悦悦是沈沛的女儿,但是正式册封还未下来。 喊小郡主就不是尊敬,而是惹祸了。 沈沛方才急着回来,也没去注意悦悦,这会儿听四喜提起,他烦躁的骂道,“既然知道,还不快点扶本王进去?本王上了药换身衣服再过去看悦悦。” 沈沛并不想因为自己膝上的伤口让若冉伤心,那触目惊醒的模样,他自己都不敢看,听父兄说,他可是靠着这一出完美的苦肉计,让母后心软的。 可见有多么的惨烈。 但事实上…… 沈沛真的没想过搞什么苦肉计,他真的只是很单纯的,想让母亲消气,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秦王殿下也实在是懒得提。 更要紧的是,他不要面子的吗?要是让女儿知道,他下个马还要人扶,一世英名不都毁的彻彻底底了? 这边四喜火急火燎的去找大夫,可沈沛却等不及了,咬着牙解开了布条,结痂的地方有些裂开,渗出了点血,秦王殿下心狠手辣的倒上了药。 只觉得钻心的疼。 沈沛在这边兀自瞎折腾,朱雀巷那边,若冉的心略微的沉了沉,气成这样了?连发脾气的步骤都给省略了?难不成三年过去,秦王殿下生气的本领也见长了? 若晨更是看不明白了,他刚刚从贡院回来,就瞧见沈沛骑着马离开,连一点流连都没有。 过去了半个时辰,悦悦还扒在门上看着外头,若冉和若晨怎么劝都没有用,她根本不愿意离开。 煮煮蹦跶到悦悦的脚边来,若是平时,悦悦估摸着就要和煮煮去玩了,可这会儿悦悦连煮煮都不要了,就趴在门边看着,看的当舅舅的心都疼了。 “阿姊,这是怎么回事?王爷为何……不理悦悦了?” “他可能没瞧见。”若冉开口解释道,沈沛生气很有原则,生她的气,绝对不会迁怒女儿。 至于若晨的问题,若冉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说沈沛是生她的气。 “你考完试了?”若冉看向若晨,还有些惊讶,她早上出去的时候若晨还未归来,没曾想从皇宫归来之后,若晨也回来了,若冉看着他脸色有些苍白,虚弱,显然是累极了。 “什么时候考完的?怎么直接回来了?”若冉还有些奇怪,她记得从前秋闱期间路过各大酒楼的时候,那考完试的学子们都会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儿互相说考题。 “同他们不熟悉。”若晨淡淡的解释,因为他的身份闹得人尽皆知,所有人都觉得他是走关系的,若非他的童试是六部尚书一同监考的,说不准还有人会说他舞弊。 如今秋闱结束,若晨哪有功夫同他们瞎扯什么? 有这时间,还不如早些回家来陪悦悦,“我回来之时,阿姊并不在家,早上是出门了吗?” 若冉点头,“晨起皇后娘娘召见,让我带着悦悦入宫。” 其中的细枝末节,若冉也没想着过多的解释,毕竟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她如今也好好的,若冉看着若晨那担忧的模样,少不得开口安慰,“莫要担心,皇后娘娘是个极为和善的人。” 若晨还未说话,外头就传来了沈沛的声音,“我母后知道你这样夸她吗?” 若冉见是沈沛,惊讶的不行,“王爷,您怎么过来了?” “呵,本王为什么不能过来?”沈沛不答反问,咬着牙尽量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本王是来听你解释……不,狡辩的。” 这个词,大概是过不去了。 “悦悦,过来。”沈沛走进院子里,冲着悦悦招招手,可悦悦却根本不理会沈沛,转身抱住若晨的腿,躲在若晨的身后。 沈沛傻了眼。 不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被女儿给拒绝了? “悦悦?”沈沛似有些不敢相信,眼里满是受伤,“悦悦,是爹爹啊……” 可悦悦却抱着若晨的腿不肯放手,拒绝理会沈沛,小小的孩子眼睛红红的,眼眶红红的,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当父亲的好生心疼,就要走过来抱她。 却见悦悦松开了手,跑回了屋子里,像是打定主意不理沈沛。 沈沛彻底迷茫了,手足无措的看向若冉,“这是怎么了?” 若冉对于悦悦的反常举动心知肚明,还不就是因为方才沈沛不愿意理她吗? 这会儿悦悦也如法炮制,有样学样,不搭理爹爹了。 若晨放心不下悦悦,也不管沈沛和若冉之间的事情,追着孩子就进了屋,只留下若冉和沈沛两个站在院子里。 若冉知道他身上还有伤,也没有僵持着,走过来就要扶他,“您怎么又过来了?” 沈沛心说不过来行吗?他都已经来的那么快了,女儿还是生气不理人了,要是再晚一点,这个家里哪里还有他的地位? 当然,这些话只能在心里说说,沈沛也是占了理的人。 “过来听你解释。”沈沛语气平淡的开口,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伤口也已经上了药,秦王殿下都没有瞧见大夫的人影儿,就自己处理好伤口,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若非是腿脚不便,沈沛哪里还想做马车? “皇后娘娘不过是……想要知道我为什么会回京。”若冉在皇后面前说的振振有词的,可是一旦对上沈沛的眼睛,她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若冉解释了一句,就不想多言,但是沈沛哪里是这么一句话就可以打发的人? “然后呢?” “什么?”若冉扶着沈沛去了自己的院子,让他坐在软塌上,问他想喝什么茶,可沈沛哪里是过来喝茶的? 他是过来要个说法的,“母后还和你说了什么了?为什么不让人知会我?” “皇后娘娘召见,耽误不得的,况且……娘娘并不会伤害我,这一点王爷也是清楚的。”若冉见挣脱不开,索性就不动,她知道这么三两句话没有法子把沈沛给打发了,少不得只能解释。 若冉本想抹去皇后的一些不客气的言论和让她离开的提议,毕竟这些话说出来,无疑是火上浇油,只可惜皇后跟她说的最多的,也就是这些,把这些都抹去了,就不剩下什么。 结果沈沛看着她绞尽脑汁的模样,又开始拿话刺人,“怎么了?是还没想好怎么诓骗我?” 若冉只觉得今儿个的沈沛,像极了一只刺猬,“我没有……我只是在想,要怎么哄您开心呢。” “我是悦悦吗?还要你来哄我开心?”沈沛不满的喊道,“不要转移话题,本王是在问你,母后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若冉却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沈沛却没了耐性,“你说过的,不会再有事瞒着我。” 眼看沈沛的脸色越来越差,若冉只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当真是此地无银,沈沛若是想要知道,怎么的也能问出来,到时候从旁人哪儿得知了这些,指不定又要恼,只是这话说出来,却不知沈沛要气成什么样儿。 纠结许久,瞧着沈沛的脸色越来越差,若冉看着他,万般无奈道:“……皇后娘娘,想让我离开您。” 果不其然,只见沈沛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刷拉一下站起身,冷冷的瞪着若冉,“你答应了?” 所以跟个没事人一样的出来了? “又要一走了之?” 所以先前怎么都不肯说? “这一次是要带若晨还是带悦悦?” 若晨有了父母,悦悦是他的女儿,若冉应该带不走…… “还是说,谁都不带了?” “你打算自己一个人走?这一次要去哪里?这一次打算去多久?” 沈沛一声一声的质问,惹得若冉哭笑不得,可笑过之后,心中却觉得无尽的酸楚。 沈沛越想越觉得心烦,连最初的质问都忘的干干净净,不满道,“你不能厚此薄彼,三年前带着悦悦走,这一次要走,也得带上我……” 她主动的扑到沈沛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的腰,埋首沈沛胸前,想要把那些心酸的情绪悉数赶跑,沈沛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们俩一起走,算什么?私奔吗? 若真是私奔了,也许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了呢。 若冉开始想入非非,忽然觉得这提议也不错?她立马打住了自己的想法,在沈沛的胸前蹭了蹭,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可她的主动却让沈沛的质问戛然而止,沈沛虽然还在生气,倒也没舍得把人给推开,那原本有些不安的心总算是安定下来,但是嘴上依旧不饶人,“不要以为你扑过来抱我,我就会原谅你,我是那么好哄骗的人吗?” “我没有答应。”若冉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些哽咽,“我没有答应娘娘……我说,会永远陪着您的。” 若冉说过,只要沈沛不放弃,自己就不会放弃。 沈沛听到这句话,倒是罕见的沉默下来了,永远吗?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沈沛这才满意过来,紧紧的拥抱着若冉没放手,提起了一直搁在心里头的想法,“既然你也有这样的想法,待到你我成亲之后,本王就让能工巧匠修缮陵墓,等到百年之后,我们也不会分离。” 若冉诧异的抬起头,委实不太清楚,沈沛是怎么把话题扯到这上面去的,“王爷……我想好好活着呢。” 沈沛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人固有一死,不过是早晚罢了,莫要贪生怕死。” 若冉心说这哪里是贪生怕死?只是她根本不明白话题怎么会往这上头扯,沈沛不是还在生气吗?怎么忽然就不生气了,超凡到身后事了? “还是你说要永远陪着我,是骗我的?”沈沛凶巴巴的瞪着她,像是在确定她说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没有……只是我们好好活着,不好吗?” “当然是要好好活着的。”沈沛只觉得她莫名其妙的,人就活这么一辈子,不好好活着难道要醉生梦死? 若冉按了按额头:“……那我们一起好好活着,不就好了吗?” “可你迟早是要死的,总要先一步做好打算,比如陵墓安在什么地方……”沈沛说起这些的时候坦坦荡荡,可若冉却并不愿意听,她听到这些的时候,总是会想起沈沛和她诀别的时候。 那样撕心裂肺的场景,若冉并不愿意再经历一次。 沈沛见若冉的情绪有些低落,又不满起来,“怎么?死了之后和本王葬在一块儿,委屈你了不成?” 若冉当然是不委屈的,只是她不太明白,为何他们俩要在现在,要在这儿讨论墓穴的事儿……就,不忌讳吗? “王爷……我们为什么,要现在讨论,墓穴的事儿?到时候再讨论不行吗?” 不诡异吗? “之后是什么时候?死了之后怎么来得及?”沈沛的声音还有些激动,见若冉不理解,才开口跟她解释,“这你就不懂了,找墓地是要算风水的,若是地段好的,那当然要早早占下。” 若冉:? “本王行九,上头还有八个皇兄,父皇虽然偏心我,可坟茔这样的大事儿,当然是先到先得。”沈沛见若冉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怪异,就换了一种比喻方式,“就如同抢宅子一般,先下手为强。” 若冉:??? “这……能一样吗?” “如何不一样?不过一个是生前住的,一个是死后住的。”沈沛活的坦然,若冉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王爷……您能不能不要再说了?”若冉都觉得是沈沛故意吓唬他的。 偏偏秦王殿下还真的没有这么个意思,“人人都说,死后会去往另一个地方生活,那坟冢便是住处……” 所以,沈沛才想早早的打算,若是长眠,他也不愿委屈了若冉。 “您还,相信这些?” 沈沛怎么看都不像是相信这些的人。 “自然是不信的。”沈沛不信鬼神,只信自己,可因为若冉,他便无端端的生出些奢望来,愿意去信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但是,本王见着你,就想相信了。” 虽然听着有些荒诞可笑,却是沈沛心中最真实的想法,他想和若冉有来生。 “你是在害怕吗?”沈沛后知后觉的问道,倒是忽略了一些事,许多人都会忌讳谈论生死,沈沛从前就不信,后来去了北漠上阵杀敌,到西南的时候,都想同人同归于尽了,自然不会介意这些。 却不知道,若冉是不是会害怕。 若冉哪里知道她的一句永远,会扯出这么多的事情来?不过,沈沛理解的也没有错,从生到死,一辈子的时间,可不就是永远吗? 她抱着沈沛的腰用力的摇了摇头,“不害怕的。” 死了其实什么都没有了,另外一个世界,不过是人们美好的想法罢了,她知道沈沛是不信的,她其实也是不信的。 却因为沈沛相信,也愿意去相信。 “只要有王爷在,不管去哪里,不管在什么地方,我都不会害怕的。” 沈沛便止住了这个话题,没有再谈论什么,可却把这件事情放在了心里头。 而后,秦王殿下仗着自己“身负重伤”,没皮没脸的哄骗着若冉把在兰玥宫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复述了一次。 再听到若冉说:王爷不放弃,她就不会放弃的时候。 笑得好生得意,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舞,“再说一次。” 若冉无奈又重复了一次。 沈沛却不依不饶,说道最后若冉已经快要麻木,沈沛当真是,很擅长破坏气氛。 就在若冉想要甩手走人的时候,沈沛却忽然正经起来,靠在她的肩膀上,语气温软的同她说话,“阿冉……你以后,再也不要丢下我一走了之。” 若冉轻轻的点了点头,原本恼怒的心情一瞬间变的酸涩起来,声音微不可闻,“嗯……” 沈沛靠在她的肩膀上,同她温声软语的说话,这一幕似曾相识,他从前也是如此的,或笑,或闹,仿佛只要和她在一起,就很好。 其实若冉也是一样的,无论沈沛做什么,都是纵容的,只是这个时候……却由不得他们这么岁月静好下去,“王爷,您还记得悦悦在生气吗?” 沈沛拽着若冉头发的手指瞬间僵住,记当然是记得的,只是他不太明白悦悦为什么会生气,“……她怎么了?” “您方才离开的时候,她眼巴巴的扒在门上看您,您却根本没有回头…她怕是以为您不理她了。”若冉淡淡的开口解释,先前若晨离开的时候,悦悦也是这样的表现,若晨还是和她仔细交代过得,如今沈沛什么都没说就跑了,只怕悦悦气的不轻。 沈沛:“……本王没瞧见。” 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本王哪里是不理她,本王是想快些回去换件衣裳……这不是伤口裂开了,我怕吓到悦悦……”沈沛无奈的解释着自己的举动,说着说着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戛然而止。 若冉明白过来,趴在沈沛肩头上笑得不行,把沈沛看的莫名其妙的,“你笑什么?” “王爷,您这话同我说是没有用的,您要去和悦悦说。”若冉只要一想到沈沛为了不吓到女儿,结果却阴差阳错的惹了女儿生气,就笑得不行。 当真是,一报还一报。 “啊?”沈沛如今还完全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认为哄一个孩子是很简单的事儿。 “那我,过会儿去和悦悦解释……”沈沛主要是不知道,要怎么哄孩子,开始同若冉支招,“我得怎么办?” “其实,也不难的。”若冉强忍着笑意,和沈沛耳语,“您想想,从前我是怎么哄您的,您就怎么哄悦悦就好。” 沈沛却是满脸的不相信,“……这么简单?” 若冉很想问问秦王殿下,是不是失忆了,为什么会觉得她哄他,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儿? “您在,开玩笑吗?” 沈沛摸了摸下巴,像是听不懂若冉的话,“本王不好哄吗?” 哪次不是若冉给了个台阶,他就巴巴的下来了?甚至于有时候没有台阶,他还得自己找? 若冉不忍心沈沛再继续蹉跎时间,拖得越久,悦悦就会越生气,本着日行一善的心思,把人从软榻上拉起来,劝道:“您快些过去和悦悦解释一番,就是不知道您的女儿,愿不愿意听您的狡辩。” 沈沛听到这话有些不满,嚷嚷道:“……本王是去解释的。” “我明白的,我都明白,趁着这点儿时间,您想想要怎么狡辩……”若冉把沈沛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沈沛:“……” “本王回来再同你理论。” 沈沛信心满满的走到隔壁屋子,他满心以为若冉说的跟他一样好哄,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 此时此刻的秦王殿下,还不知道,他的女儿,到底有多么的难哄。 94. 孩子是父母最好的镜子 沈沛看着悦悦,…… 沈沛在若冉的催促下, 有些忐忑的走到了隔壁院子,刚刚靠近, 就听见了若晨和悦悦的声音。 方才悦悦生气的跑了,若晨怕她磕着碰着,便跟了过来,这会儿若晨和悦悦在隔壁院子里说话,当舅舅的抱着外甥女儿,一点一点的把话题带开, “悦悦这几天有没有想舅舅?舅舅这些日子忙着念书,都没有好好的陪你……” 悦悦眼睛里还挂着泪,好生的委屈, 可听见若晨的话,还是轻轻的点点头,软软的喊着若晨, “舅舅…” 若晨听到这儿,只觉得心一瞬间就软了,本来还想过来劝一劝,给沈沛说几句好话, 这会儿看着委委屈屈的外甥女, 若晨的心直接偏到了天边去。 劝? 这有什么好劝的? 谁弄哭的谁来哄, 谁让秦王殿下这么过分的?还能把孩子惹得那么委屈。他和阿姊照顾了那么久, 怎么都没把孩子惹成这样? 若晨想通这些之后, 半点不对悦悦提起她爹爹, 只是把她抱到屋子里面, 要和她一起玩珍珠,把珠子全部倒在桌子上,两人一道摆出各种各样的图案。 然后若晨就会握着悦悦的手, 把这些图案画下来。 这是甥舅两人之间的游戏。 摆出来的图案各式各样的,画出来的画,也是不一样的。 便是玩上再久,他们俩都是不会厌烦的。 悦悦坐在若晨的怀里,终于不再哭泣,还时不时的往后看看他,甜甜的喊一声舅舅。 “嗯,舅舅在这里。”若晨应道。 无论悦悦喊几次,若晨都会耐心十足的应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好极了,时不时的有欢声笑语传出来。 站在屋外被若冉赶过来的沈沛有点儿茫然,心说这不是好好的吗? “她不是已经没有哭了吗?”沈沛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不要进去,不仅没有哭,还在哪儿笑呢。 沈沛扭头看向若冉,开口询问她,“这,悦悦不是好好的吗?也没有哭,也没有发脾气,正在玩儿呢,我还要进去吗?” “王爷,你理解错了。”若冉一板一眼的纠正沈沛,“里头那是悦悦和她舅舅,他们两个之间好好的,跟您没有关系。” 沈沛疑惑:“……什么?意思?” “悦悦是生您的气,又不是生小晨的气,为什么要对小晨发脾气?”若冉说的理所当然。 沈沛疑惑的看向她,像是有些不太理解若冉的话,“你的意思是,若是本王这会儿进去,她就会生气了?” 若冉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沈沛听得目瞪口呆,“……她还挺恩怨分明。” 若冉漂亮的眼睛里染上了些许笑意,回答着沈沛的话,“跟她爹爹一个样。” 在某些方面,当真是一模一样,尤其是这脾气,非常的难搞。沈沛没有听出若冉话语里的深意来,还以为若冉在夸自己,非常骄傲的抬起头,“那是。” 恩怨分明,可不就是很好的品质吗? “所以,您快些进去哄哄她吧,她气性儿大,一件事情能记很久……”若冉也不想再欺负沈沛了,毕竟悦悦是真的难搞,难搞还记仇,一件事能记好久,别看她平日里乖乖巧巧的,实际上那脾气,非常的倔强。 发脾气的时候,就爱生闷气,也不闹腾,就是不搭理人,背过身去掉眼泪,说的急了就哭给你看,让人看了又气又无奈。 还只能在一旁干着急,气恼过后,就是无尽的心疼。 沈沛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也不会把若冉的话当耳旁风,慢吞吞的挪动着自己的两条腿,迈进了屋子里,这是若晨的院子,比起正院来有点儿小。 三年前他们买下这宅子的时候,若晨就住在这里,如今重新搬回来也没有换地方。 甥舅两个就坐在书桌前绘画,桌上已经瘫了好几张纸,若晨哄起孩子来一点儿也不吝啬,不仅仅有墨,还有各色各样的颜料,那些画上面,可都是有颜色的。 当舅舅的也不迂腐,没规定什么东西必须是什么颜色,悦悦喜欢什么颜色,他们就画什么,所以就出现了…… 朱红色的云,天青色的羊,鸦青色的猫儿狗儿,还有墨黑色的白兔,至于为什么沈沛知道那是白兔而非黑兔,是因为若晨特意在画上标注的:黑色的白兔。 沈沛看着这些,非但没觉得荒诞,反而觉得分外有趣,他进屋的时候,甥舅两个人正在画一条鱼,悦悦要五颜六色的。 若晨就握着悦悦的手,一片鱼鳞一片鱼鳞的画起来。 悦悦的神情是那么的认真,一笔一划,非常努力,这幅画面太过于和谐,让沈沛都有些不愿破坏。 可他想起了若冉说过的话的话,还是轻轻的喊了一声,“悦悦。” 然后,沈沛就看到了让他不可思议的一幕,他发现屋子里那和谐的气氛,因为他的到来彻底的不复存在,先是悦悦抬起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嘴唇抿的紧紧的不说话。 把手里的笔往桌上一放,转身抱住若晨的胳臂,半个眼神都不愿意给沈沛,只当没瞧见。 这一系列动作,她做的行云流水,无比熟悉,前一刻还是笑容满面的,沈沛一声喊就立马换了一副脸孔? 这……这…… 川剧变脸,大概也不过如此。 沈沛只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明白了,甚至不太想承认,悦悦是真的在生自己的气,于是秦王殿下又开了口,“悦悦……爹爹在喊你。” 悦悦当然听到了,可是她一点都不想理,沈沛每喊一声,悦悦就往若晨的身上凑近一分,最后搂着若晨的脖子不肯放手,搂的若晨无奈求饶,“悦悦……再这样下去,舅舅要喘不过气来了。” 悦悦听到这话才没继续,却依旧抱着若晨的脖子,小脸皱的死紧,满脸不高兴。 拼命的往若晨身上蹭,一边蹭一边喊着不要,不要的。 看的沈沛疑惑不解,半晌才反应过来,悦悦是怕他过去,把她给抱走。 沈沛:“……” 他是洪水猛兽吗? 若晨抱着悦悦站起身来,不住的往往沈沛的身后张望,未曾瞧见阿姊的身影,他心中顿时明白过来,便软着声哄了悦悦放手,眼疾手快的把悦悦放到了沈沛怀里,“王爷,悦悦有点儿不大开心,您哄哄她。” 沈沛下意识的接过悦悦,小小的孩子还有些懵,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一转眼,就到了爹爹怀里。 她懵懵懂懂的抬头看向沈沛。 若晨就趁着这个机会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悦悦如今已经明白了沈沛是“爹爹”,只不过具体这个“爹爹”是什么意思,谁都不知道悦悦到底懂没懂,毕竟悦悦先前的生活中,是没有爹爹的。 父女俩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着对方,谁都没有说话,沈沛轻轻的拍了拍悦悦的被,深深叹了一口气,“悦悦,爹爹有话要和你说。” 秦王殿下率先开口,打算先发制人,开场白一说,就在腹中组织语言,岂料出师未捷身先死,悦悦根本不买账,挣扎着就要从沈沛的身上下去,一边挣扎一边哭,“舅舅……舅舅……” “不要你,不要你……” 悦悦哭了起来,又想起之前爹爹不理她的模样,哭的愈发伤心,豆大的泪珠止也止不住。 沈沛腿上有伤,本就站立不了多久,抱着个孩子有些受不住,况且悦悦还在胡乱的挣扎,秦王殿下不得已,只能带着孩子往墙壁上靠,以此来借力,他怕自己抱不住孩子摔了她,搂的愈发的紧。 悦悦却根本就不明白沈沛的辛苦,见自己被抱着兀自挣扎起来,哭到后来已经不知道是舅舅还是救救,不仅仅如此,还死命的推着沈沛,推也就罢了,嘴里还不停念叨不要他。 沈沛身心受创,只觉得难受极了,这般被女儿拒绝的滋味可不好受。 沈沛有些心酸,却只能强忍着难受开口哄她,“悦悦,你听爹爹说……” 悦悦那里肯听?只要一听见沈沛的声音就不停的挣扎起来,看的沈沛好生无奈,怕她在乱动就摔在地上,只能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沈沛抱的越紧,悦悦就挣扎的越厉害,父女两个开始了拉锯,悦悦胡乱挣扎的时候,小手乱挥,打在了沈沛的脖子上,还抓下了他几缕头发,更不知道是怎么了,悦悦的小胖手绕在了沈沛长长的头发里,她想抽出来抽不出,越挣扎缠绕的越紧。 秦王殿下活了那么大岁数,完全不知道自个儿有朝一日居然会被人扯头发? 而这扯他头发的人不是什么胆大包天活腻歪的,偏偏是他的亲生女儿,沈沛一边吃痛一边安抚悦悦,可悦悦的手被头发缠着,她害怕的哇哇大哭起来。 沈沛想死的心都有了,“轻点轻点,哎哎别哭了,爹爹给你解开……” 这时候悦悦总算不喊舅舅了,开始哭着喊娘亲…… 就连煮煮那只兔子都能被悦悦给嚎上两声,除了……绝口不提爹爹。 沈沛已经从一开始的嫉妒,到羡慕,到如今的麻木。 “别哭了,别哭了,本王求你了,你可别哭了……”沈沛越听越烦躁,声音都大了一些,“你可别哭了!” 这一声,把悦悦给吓了一跳,声音戛然而止,唬的悦悦呆呆愣愣的,沈沛一见她这模样,瞬间就内疚起来,“爹爹不是要凶你…爹爹真的不是要凶你,就是怕你缠着手……” 头发丝太细,她这般胡乱挣扎着,只怕会嵌到肉里去。 沈沛扯了好久,总算把头发全部扯开,因为太着急,头发被扯断了好多,沈沛已经痛的麻木, 秦王殿下抱着哭闹不止的悦悦开始思考人生,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那尖锐的哭声,嚎的沈沛头疼又心疼,想就这么不管了吧,却又舍不得,踩着那一地的断发还只能温声软语的哄孩子,别提有多可怜,“悦悦,抱歉,是爹爹不好。” “是爹爹没有看到悦悦在后边,不是不理你。” “爹爹不是故意的,悦悦不要生气好不好?” 沈沛干巴巴的开口,语气去怪怪的,毕竟也不能怪他,秦王殿下活了这么多年,根本就没有道歉的经验。 如今对着个奶娃娃道歉,他只觉得浑身不适,倒不是拉不下脸来,而是沈沛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道歉才对。 因为,悦悦!一直!在哭! 该哄的也哄了,该道歉的也道歉了,只是……悦悦依旧不理他,还是嚎啕大哭,“娘亲……舅舅……” 沈沛只觉得额头的青筋凸起,只想把人抱出去找她娘亲和舅舅去。 但是……这念头不过是短短的一瞬,沈沛想起方才进来时候瞧见的那一幕,只觉得心中酸涩不已。 没道理……若晨可以哄好孩子,他就哄不好。 况且若冉说过……悦悦只是生他的气,秦王殿下以己度人,认定悦悦生气是在乎爹爹的表现,既然如此,当爹爹的也只能打起精神来。 继续哄孩子。 “悦悦,不哭了好不好?爹爹真的不是有意的,是真的没有看见你,没有不理你。”沈沛实在是站不住,就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孩子依旧被他牢牢的圈在怀里。 只不过在听到沈沛说这话的时候,终于停止了嚎啕大哭,改为小声的啜泣着。 沈沛方才被她哭的浑身烦躁,脑袋都疼了,乍一见悦悦终于不哭了,悄无声息的松了一口气,只要不哭,一切都好办。 沈沛满心以为,自己已经把孩子给哄好了,殊不知属于他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若冉和若晨听到屋子里的动静,也总算是放松下来,若晨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有些疑惑的开口:“阿姊,王爷真的能哄好悦悦吗?” “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吧。”若冉轻声回应道。 “应当?” 若冉是真的没有任何把握,沈沛那个脾气和性子,哪里会哄人? 两人不要吵起来就不错了,听着刚才那动静,不就差一点吵起来了吗? 至于悦悦…… 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女,她的性子和沈沛其实也没有多少差别,只是如今还太小了,看不太真切,“这会儿已经不哭的,应该是没有多大的问题,你也累了,快点去休息。” 若晨考试考得头晕眼花,贡院三天,不仅仅是考学问,更是考体力的,好在当初在南山镇,他跟着渔民们一起出海,风吹日晒的,也不算是什么文弱书生。 眼看这里没他的事情,若晨打着哈欠就要去客房,临了想起若冉来,“阿姊怎么办?要一直守在这里吗?” “不用,这是他们父女俩之间的事情,我不方便插手。”若冉笑着回应若晨,沈沛和悦悦之间的事儿,当然得由他们父女两个自己去解决才对。当初悦悦和若晨生气的时候,她就是说破天去也是没用的。 并且她,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若冉知晓皇后当日召见她,应当是软化了态度,可这态度是看在沈沛的面子上的,若冉明白皇后不喜欢她,她也从不奢望皇后会喜欢她。 若冉对于皇后的态度心知肚明,对于她的想法更是了然于心,若冉不难受也不伤心,沈沛是亲王,她不过一个侍女,皇后若是欢天喜地的答应,那才是有问题。 皇后喜不喜欢她,若冉其实不怎么在乎,便是一辈子不喜欢她,也不要紧,但是…… 她必须要让皇后喜欢悦悦,要让皇后发自内心的去维护悦悦,而不是看在沈沛的面子上。 唯有陛下和皇后主动的去维护悦悦,悦悦之后的生活,才不会过得艰难。 若冉想到这里,去屋子里找出了针线来,打算将先前的一幅画,绣出来送给皇后,这画是若晨在回京的路上画下来的,是沈沛和悦悦玩耍的场面,应若冉的要求,上面没有她。 沈沛和若晨都觉得非常诧异,若冉推脱说想给他们父女俩一个单独留念,事实上…… 若冉是打算送给皇后的,皇后一定不希望看到她,既然如此,何必要多此一举平白无故惹人嫌?悦悦姓沈,她可不姓。 倒不是若冉觉得自己不配,她只是不想横生枝节,免得功亏一篑。 若冉选好了丝线之后就开始分线,然后捏着针,在雪白的绢布上刺了下去。 另一边,沈沛抱着悦悦,说的口干舌燥的,从他错了,到他保证再也不会犯,翻来覆去说了好久好久。 说到沈沛都快要麻木了! 悦悦还是一丁点儿反应都没有,只是比先前好一些,未曾再嚎啕大哭。 她只是用那双漂亮漆黑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沈沛看,脸上依旧是不满的神情,显然是沈沛的道歉,没有说到她心坎里,悦悦气哼哼的转头,凶巴巴道,“不要听。” 沈沛:“……” 他这会儿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若冉说的和他很像是什么意思,他面对父兄的时候,好像也是这般的……不愿意听,就不听。 生气就生气…… 只不过,那是他有记忆之后,在有记忆之前是怎样的,沈沛也不知道。 不过看着悦悦,沈沛是能够想象的出来他的脾气有多糟糕……悦悦平日乖巧可爱,许是若冉的功劳,若都跟他似的,这日后上学堂,会不会被人打? 秦王殿下忽然觉得,这么多年自己没有被人套麻袋,许是因为位高权重的关系? 这心思也不过是他的想象,沈沛那些年过得随心所欲,也没人可以给他气受,只要不是不长眼舞到他面前的,沈沛都不会在意,他虽性子不好,却也不是个炮·仗一点就炸。 便是母后当年送走了若冉,他心中难受,也不曾大发脾气,只是选择了离开京城,可现在想起来,这何尝不是另一种脾气? 此番沈沛看悦悦,只觉得…… 现世报这三个字,当真是非常的贴切。 沈沛也终于明白,母后看到他跪在宫门外到底是怎样的心情,也明白了母后的态度为何会有转变,不就是,无可奈何吗? 母后对他无可奈何,他对着自己的女儿,也是无可奈何。 悦悦气呼呼的盯着沈沛,鼓着脸瞪他,眼眶里还挂着金豆豆,眼泪要掉不掉的,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沈沛彻底败下阵来,轻叹道,“悦悦……你说,你到底想要爹爹怎么样?” 悦悦看了看沈沛,继续抽抽搭搭的,拿起一边的珍珠捏在手里,自顾自的玩起来。 沈沛看到她这个举动,还以为是悦悦给自己的台阶,他兴高采烈的拿起一颗要和她玩,岂料珍珠被悦悦从他掌心里拿出来,“我的。” 沈沛的手僵直了,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悦悦,“……你的?” 悦悦点头。 “不给我了?”沈沛继续问。 悦悦继续点头,她现在在生气,很生气很生气。 所以漂亮的珠珠不给了。 “那,爹爹要玩呢?”沈沛问她。 悦悦便抓起桌上的珍珠,当着沈沛的面,一颗一颗的丢到地上。 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就是扔了,也不给沈沛。 沈沛:“……” 秦王殿下看的眼睛都直了,这是什么狗脾气? 沈沛完全忘记了,他自己也是一样的,小时候有些东西便是砸了,也不给旁人。 沈沛还是头一次被人嫌弃的这么彻底,若是换作之前……秦王殿下早就不管不顾的拂袖而去,只可惜现在这个嫌弃他的人,是他的闺女。 沈沛就算再生气,也做不出这种事…… 他非但不能离开,还得厚着脸皮和女儿说话,沈沛总算清楚,若冉说的都是真的,一句假话都没有。 不仅仅没有假话,还真的过了头。 沈沛的眼角抽了抽,都来不及去计较若冉诓骗他,如今他只有一个心思,就是想把女儿给哄好。 于是,秦王殿下少不得只能放下身段追问,“悦悦,为什么不愿意给爹爹珠子?” 悦悦胖乎乎的小手抓着漂亮的珠子,抬起头狠狠的瞪了一眼沈沛,由于是个孩子,这举动根本没有什么威慑力,反而有着说不出的可爱来。 只可惜,悦悦说的话,就没有那么可爱了,“你……讨厌。” 沈沛看着悦悦,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这是……不仅被女儿给嫌弃,还被女儿给讨厌了? 但是,为什么悦悦都不能迂回一些?居然还这么不加掩饰的告诉他? 这……这…… 沈沛觉得自己根本没法接受,“悦悦,为什么要讨厌爹爹,你和爹爹说说,好不好?” 这话要是不说清楚,沈沛如何接受得了? 悦悦没说话,依旧瞪着沈沛,半晌回应一句,“不喜欢你。” 沈沛头大如斗,偏偏无可奈何,只能开口猜测,“你是不是还在生爹爹的气?” 不过这一次悦悦却没有了表示,沈沛眼睛亮起来,大概这就是问题关键。 他再接再厉,耐心十足的开口解释,“爹爹方才是没有瞧见你,所以才离开的。” 沈沛耐心的开口解释,原本以为悦悦听了之后就会释然,结果还越来越糟糕了,她又开始哭了。 悦悦委屈了,她这么大这么大一个人?居然看不到吗? 不似先前的嚎啕大哭,眼泪从眼眶里沁出来,一滴一滴的掉下来,看的沈沛心疼的不行,手忙脚乱的替她擦去。 这么哭下去的确不是个事儿,沈沛想了想还是决定带着悦悦去找若冉,“爹爹带你去找娘亲好不好?” 沈沛私以为悦悦是会答应的,结果秦王殿下依旧被拒绝的彻底,“不要。” “是不要去找娘亲,还是不要爹爹走?” “不要。”说着说着又开始挣扎,仿佛先前乖顺的模样都是假象,沈沛有点儿无奈,就把悦悦放在了地上,“那,爹爹去把你娘亲找来好不好?” 沈沛已经没有了正常的思考逻辑,满脑子只希望悦悦不要再哭,他也不是不想自己哄孩子,可孩子根本就不要他,哭着喊着找娘亲和舅舅…… 沈沛除了承认自己不被闺女待见,还能如何? 他破罐子破摔的想着,不被待见就不被待见吧,反正也不是头一遭,可再这么哭下去,只怕是要把嗓子给哭哑了。 结果沈沛步子还没挪,手上传来了温软的触觉,沈沛下意识的低头,看见悦悦捧了他的手给自个儿擦眼泪,见他看过来又放开手。 沈沛惊讶的不行,这是闹的哪一出? 他太过于好奇,疑惑的看向悦悦,“悦悦?不生气了吗?” 悦悦见沈沛放下了手,又气呼呼的捧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眼睛上,沈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才是台阶啊! 天可怜见的,秦王殿下看着女儿递过来的台阶,激动的踩了上去,弯下腰把女儿抱了个满怀,凑过去小声道,“是要爹爹给你擦眼泪呢?” “不是。”悦悦依旧是凶巴巴的语气,却没拒绝沈沛的亲近,沈沛大受鼓舞,对于悦悦口是心非这种表现,那是了然于心。 这不就是闺女给他台阶下了吗?!只不过,女儿害羞,才不说的。 “爹爹真的不是故意的,爹爹怎么会舍得不理悦悦?爹爹是腿受了伤,伤口裂开了,流了血,所以才急匆匆的回府换衣裳,不想吓到悦悦。”沈沛先前还和若冉解释过,这会儿还得对着女儿解释一次,一回生二回熟,反正……他拿这两个人没办法。 “爹爹真的不是故意的……爹爹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好不好?”沈沛好说歹说的哄,悦悦总算没有再哭泣。 她听得懂沈沛说的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沈沛问,“流血了……哪里痛痛?” 沈沛一愣,指了指自己的膝盖,“腿上痛痛。” 悦悦就挣扎着要下去,沈沛小心的把她放在地上,完全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还以为她要出去,可悦悦却只是站在他面前,用胖乎乎的小手摸了摸沈沛的膝盖,轻轻吹了吹,“不痛痛。” 那小手并没有什么力道,压上来也不会疼,沈沛轻轻的把她的小手掌包裹起来,一字一句认真的告诉她,“爹爹现在,已经不痛了。” “流血了……”悦悦固执开口。 “现在已经不流血了。”沈沛没敷衍,认真的挽起裤腿,指给悦悦看,“你看,不流血……不痛痛。” 悦悦又用胖乎乎的小手摸了摸。 像是终于接受了这个理由,小姑娘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很快,想起了刚才被她丢掉的珠子,开始满屋子找起珍珠来。 沈沛膝盖疼,也不方便做下蹲的动作,就只能看着悦悦自己满屋子的找珠子。 他无奈的按了按额头,都已经扔了,还找什么呢? 早知道要找,干什么还要扔? 沈沛一点儿也想不明白,在这一点上,悦悦怎么就不像他?他砸茶杯瓷器的时候,可没想着还要黏回去。 这一点,他们父女俩,还是有差距的。 也不知秦王殿下在骄傲什么…… 只见悦悦把之前扔出去的珍珠找回来了一大半,拉过沈沛的手,把珠子放在他手心里,“给……” 秦王殿下握着那坑坑洼洼的珠子,当真是受宠若惊,眼泪都差点掉下来,却不敢再自以为是,只是小心追问道,“这是,要和爹爹和好的意思?” 悦悦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主动的牵起了沈沛的手,拉着他往外走去,“娘亲……找……娘亲。” 沈沛听懂了,这是要一起去找若冉的意思,于是父女两个慢吞吞的走出去,来到了正院,若冉正在刺绣,瞧见沈沛和若冉过来,下意识的抬起了头。 父女俩手牵着手站在她的面前,显然是已经和好了。 只不过,为什么,他们样子那么奇怪?一个脸脏的和花猫儿似的,另外一个头发乱的跟鸡窝差不多。 他们俩,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刚才……没有吵起来? 是打起来了吗? 95. 她很像你小时候【三合一】 所谓的隔辈…… 沈沛和悦悦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若冉的面前, 一个大花脸,一个鸡窝头, 形象已经跌到了谷底。 偏偏两人谁都没在意,手牵着手,好似关系非常亲密一般。 不仅如此,两人还一脸骄傲的看着她。 动作神态如出一辙。 若冉原本是不想笑的,可不知为何,瞧见这一幕她就很想笑。 “你们俩这是……和好了?”若冉疑惑的问道。 沈沛微微颔首, 那神情要多骄傲有多骄傲,悦悦也不甘示弱的点头,“没错。” 若冉看的忍俊不禁, 她也没有追问是怎么和好的,打了水给悦悦洗了脸,“你是怎么把自己搞的那么脏了? 悦悦乖乖的任由若冉给她洗脸, 洗完之后又是干干净净的,只不过眼睛还是红红的,一瞧就知道刚才哭的有多惨。 悦悦洗了脸之后,看见了蹲在院子里吃草的煮煮, 玩心大起的要去追煮煮, 若冉也没有拦着, 任由悦悦到处跑。 沈沛见若冉给悦悦擦了脸, 便没有吭声, 老神在在的等待着, 结果等了许久, 若冉都没瞧见他,反而要去把水给倒了,这下子秦王殿下忍不住了, 拽着她的手问道,“我呢?” “什么?”若冉只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的,她怎么觉得自己有点听不懂,“您,什么?” 沈沛看了一眼悦悦,眼神里有显而易见的嫉妒,他把脸凑到若冉的跟前,小声道,“那我呢?” 若冉看了看手里的帕子,又看了看沈沛,像是有些难以置信,这……当爹的是越活越回去了吗? “您……难道还要,我来给您洗?”她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沈沛这是伤了腿,不是断了手吧? 沈沛沉默不语,却没放开若冉的手,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若冉没有动,沈沛也没有动,只是眼巴巴的看着她,看的若冉无奈至极,“王爷,这么多人看着呢…俞侍卫长就在外头,四喜还在哪儿陪悦悦玩…远的不说,暗一他们也还在……您……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有什么不大好的?他们什么没见过?”沈沛满不在乎,非要和闺女比较个高低。 若冉原本是想告诉沈沛,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怎么还做这么不庄重的事儿,哪里想到沈沛根本就不介意这些,反而觉得若冉太过分。 “阿冉还说我眼中只有悦悦,如今看来,分明是阿冉眼中只有悦悦……”沈沛略显伤感的开口,把双手伸到了自己的面前,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手上有一些墨渍,也不知道是哪里沾到的。 “本王也不想的,只可惜啊,本王行动不便……”沈沛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 不知道的还以为沈沛断手断脚了。 若冉听不下去,牵着沈沛的手放到了水盆里,如同照顾悦悦一般的,仔仔细细的给他净了手,问他,“您看,这样可好?” 沈沛满意的点了点头。 净手之后还拧了毛巾给他擦干,“悦悦都没有这待遇呢。” 若冉开口道,她原本以为这样一来,沈沛就会不好意思,可秦王殿下那脸皮,当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沈沛非但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是把脸凑过去,“还有呢。” 若冉:“……这是悦悦用过的水。” “她是本王的女儿,本王不嫌弃。”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若冉还能如何? 只能绞了帕子给沈沛擦脸,发现他的头发不仅乱糟糟的,还有些参差不齐,有些有很明显断裂的痕迹,不由的问出声来,“您是在屋子里,和悦悦打起来了吗?” 沈沛脸色一僵,有些无言的看着若冉,“在你眼里,本王就是这样的人?还能和悦悦打起来?” 这打赢和打输,都一样丢人好不好? 若冉心说沈沛都能干出和悦悦争宠这件事了,不过是打起来,又有什么不可能的?但是这话吧,还是不能说出来的。 “那您这头发……”若冉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发现头发乱的不行,断口是被硬生生的扯断的。 “哦,悦悦的小手卷到头发里去了。我怕头发把她手给划破了,所以把头发扯了。”沈沛满不在乎的开口,当时还有点儿疼,现在已经彻底没了感觉。 说到这里,沈沛就半点不顾及了,气呼呼的和若冉告状,“你不知道这小孩有多过分,明明是她自己卷起来的,非要哇哇大哭的。还一边哭一边甩手。” “是……是……” “她真的好凶啊!” “还扔东西!” 沈沛越说越起劲,若冉从屋子里找来梳子,一边给沈沛梳头发,一边听着当爹的抱怨女儿。 悦悦如果是三岁,沈沛大概只有四岁,不能再多了。 她一点一点的给沈沛把头发捋顺了,看着那毛毛躁躁的,于心不忍,在他的头发上抹了一点头油,沈沛倒是不怎么介意若冉捯饬,只是他不太能接受这味道,“这是桃花?” 若冉点头,“是,这是前些日子买的,悦悦她说喜欢。” “悦悦买的?她居然喜欢这个味道?”沈沛多少有点儿嫌弃,只觉得闺女的品位有点儿问题。 若冉倒是不介意桃花香味,见沈沛讨厌还以为是这味道奇怪,她闻了闻,也没觉得味道有多么的怪异,“王爷是不喜欢吗?您不是喜欢吃桃花糕吗?” 因为景浔的原因,沈沛最讨厌的东西就是桃花,如何能够喜欢? 只是这里有说出来,免不得要被人说是小肚鸡肠。 “本王已经不喜欢吃桃花糕了。”他不想和若冉解释,把话题拐到了头油上面,“至于这头油。” 沈沛把那头油拿了下来,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本王如今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能用这种招蜂引蝶的头油。” 若冉:? “桃花的头油,万一惹来烂桃花怎么办?” “您是不是想太多了?”若冉手中拿着那头油的盖子,只觉得匪夷所思,“用桃花味道的头油就能惹来烂桃花?这是迷信。” 沈沛却没理会,“本王这叫做宁可信其有。” 说完这话,沈沛就把盖子从若冉的手里抢过来,然后扯着嗓子喊四喜,四喜原本正在陪悦悦赶兔子玩,玩的不亦乐乎的,听到沈沛喊他,少不得的跑了过来,“王爷,您有何吩咐?” “去外头买一盒梅花香的头油回来。”沈沛毫不犹豫的吩咐,至于四喜能不能找到,不在沈沛的考虑范围之内。 四喜傻了眼,像是没听明白,“头油?” “您说的是,您手里的这种头油吗?” 四喜心说手里不是有一盒吗?为什么还要他再去买? “没错。”沈沛赞许的点了点头,“近日来你倒是愈发的观察入微,孺子可教。” 四喜哪里是孺子可教,分明是了解沈沛,跟了王爷那么多年,若是这一点事情都办不好,岂不是又要挨打? “这……奴才一个大男人,去买头油,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云将军刚好也在京城,不如让云将军去看看?”四喜小心的建议道,虽然云静竹也是个不着调的,但好歹是个女的,去买个头油总不至于被人议论纷纷。 “云静竹连玫瑰和月季都分不清楚,你让她去买,小心她揍你。”沈沛直接抛了一锭银子过去,“买了之后,多的就是你的赏钱。” 四喜接了银子,兴奋的跑出门去买头油,毕竟……昔日在扬州,四喜还陪着沈沛逛过绸缎庄,当时也是娘子军一群,一回生二回熟的,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若冉见沈沛不喜欢那盒桃花的,少不得要把它收起来,见沈沛头油都要买梅花的,有些感慨道,“王爷是真的很喜欢梅花啊……” 沈沛单手拖着腮,心说自己怎么会喜欢花,这不就是因为若冉喜欢吗? 这才说自己喜欢。 “不知道这些年,灵顺寺的梅花开的如何了。”若冉有些怀念的开口,那场梅花雨,她同样记了很多年。 “本王不太清楚。”沈沛也就那一年去过灵顺寺看梅花,还是因为若冉想去,他才带着她去的。 “出了京城之后,本王就再也没有看过梅花了。”沈沛随口说道。 若冉却有些疑惑,“没有再看过梅花了?您……不是喜欢梅花吗?” 若冉还记得云静竹告诉过她,沈沛去过很多的地方,那些地方四季风光皆不同,自然也有赏梅的地方,沈沛居然没有去看过? “谁告诉你本王喜欢梅花的?”沈沛有些无言的看着若冉,心说这是哪里传出来的谣言,“若不是你喜欢,本王才懒得多看一眼。” “什么?”若冉听到这话惊呆了,沈沛说的话她像是听明白了,又像是听不懂,“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您原来不喜欢梅花吗?” “那您为何……要特意去灵顺寺看梅花?”若冉心中有了答案,却有些不敢相信,她看着沈沛才想起了许许多多被她忽略的细节。 从一开始,就是她想去灵顺寺求签的,她想要清心寡欲,因为若冉觉得,自己渐渐的被沈沛蛊惑,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没有办法把持住自己的心。所以,想去求签。 “哪里是本王要去的?”沈沛只觉得若冉说的话有些奇怪,这件事情怎么能算到他头上?秦王殿下可以承认很多事,唯独这件不行!关乎名誉! “不是你要去看的吗?非要说灵顺寺的梅花好看,说了一次又一次的……” “要不是你喜欢,本王为什么要带你去?难不成你以为本王这么闲?大雪天的眼巴巴跑出去看两朵破花?”沈沛有点儿郁闷的开口。 若冉这会儿终于明白过来了,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误会?原来,他们都不喜欢吗? “本王看你在房间里放了那么多梅花,还以为你喜欢呢。”沈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像是有些想不明白若冉为什么要问这些。 若冉有点儿想笑,可是她的心里,却是满满的感动,像是要溢出来似的,她走过去,凑到沈沛的耳边悄悄的问,“王爷,您知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梅花?” “本王上哪儿去知道去?”沈沛的声音有点儿烦躁,还在想着为什么他闺女会喜欢桃花那种妖艳的东西,“你喜欢什么那是你的事儿,本王又不会干涉你的喜好。” “那是因为……我以为是您喜欢的,我才会喜欢。”若冉极少这般直白的说明自己的心意,若是先前她知道了,大概是会放在心里头,慢慢的消化着,如今她知道了,却想把这一切告诉沈沛。 若冉在渐渐地,回应着沈沛的心意。 沈沛听到这话,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之后,脸色变得五彩斑斓起来,一言难尽的看着若冉,像是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 过了许久才开口,“阿冉……虽说你告诉本王了,本王很感动,可这话以后我们还是早些说清楚为好。” 若冉看着沈沛的脸色,半点没觉察出来,他到底哪儿感动了。 “这大冬天的,怪冷的,你也知道本王怕冷。”沈沛郁闷的不行,他本以为若冉喜欢,才会巴巴的带她过去,沈沛那么努力的早起,顶着风雪陪若冉去看梅花,他把自己感动的不行,谁曾想只是一个误会。 还是一个这般乌龙的误会。 若冉忍俊不禁,笑的非常开怀。 她主动的抱着沈沛的手臂,把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肩膀上,笑眯眯的开口,“我现在觉得,梅花很好看呢。” 沈沛听到这话,扭头看了若冉一眼,满脸的郁闷,“好看有什么用,你又不喜欢。” “现在很喜欢呢。”若冉抱着他的手臂一直在笑,笑的沈沛莫名其妙的,也不知道她在笑点什么。 “莫要笑了。”沈沛有些凶的开口,可这语气连悦悦都吓不住,何况是这般了解他的若冉。 “以后你喜欢什么,你就直接告诉本王……本王真的不想在大雪天出门。”沈沛当真是郁闷的不行,可沈沛越是郁闷,若冉就笑的愈发开心,笑到最后,沈沛都已经无可奈何了,索性也懒得制止,任由她笑。 轻轻的摸了摸若冉鬓边的头发,“罢了罢了,你开心就好,你若是真的喜欢,本王还是愿意陪你去的。” 若冉轻轻的点了点头,“还有悦悦。” “是是是……还有悦悦,落了谁也不能落了她。”沈沛无奈道,像是有点儿不愿意,可看向悦悦的眼神,却是异常的温柔。 他看着悦悦把煮煮追的满院子跑,看着悦悦一点一点的长大,当真是很庆幸的…幸好,他们只是错过了三年。 可沈沛的心中依旧有很多的遗憾。 他未能亲眼见证着悦悦的出生,在若冉怀孕生产的时候,也没有陪在她的身边,“当初生孩子的时候,是不是很痛?” 若冉被问的一愣,其实孩子很乖巧,产程也很快,产妇们说的那些症状,她几乎是没有经历过的,只是那个时候,她很难受…… 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直闷闷不乐的,所以,才会难产。 但这话,她不想说,“不疼的,悦悦很乖。” 沈沛想起了方才悦悦那发脾气的模样,对于很乖这两个字,当真是不敢恭维,“呵。很乖……” 乖什么乖! 若冉笑着安抚他,“悦悦真的很乖的,像她爹爹,一点儿也舍不得我难受呢。” 沈沛听到这句话,扬起的唇角再也掩饰不住了,“那是……” 可孩子就算再乖,生孩子也是一件非常凶险的事情,沈沛想起了皇嫂生佑安的时候,东宫里站了一排的太医和医女,还有许多的嬷嬷,饶是如此,皇嫂生的还是非常艰难,可若冉那时候却只有一个人。 幸而还有若晨在,要是没有若晨,沈沛简直不敢想象。 “阿冉……辛苦你了。”沈沛轻声道,若冉听到这句话有些反应不及,而后就感觉到沈沛的声音有点儿低沉,她听不真切…… 过了许久,才知道沈沛说的是谢谢。 若冉只觉得自己又要掉眼泪了,有些不知所措,沈沛总是很体谅她,恰好这时候悦悦朝着他们俩跑了过来,若冉立马放开了手,冲着悦悦张开手臂,迎接着从远处跑过来的孩子,紧紧的抱了个满怀,“好不好玩啊?” 悦悦点了点头,坐在若冉的怀里,小心的拉着沈沛的手,冲着他羞涩的笑了笑。 沈沛那被若冉“抛弃”的难受情绪,在女儿这里倒是彻底的得到了治愈,他伸出手刮了刮悦悦的鼻子,“跑了一身的汗,那兔子那么傻,有什么好玩的?” “兔兔。” 沈沛有点儿不满,只觉得自己如今是连一只兔子都比不上了? 不死心的秦王殿下还想试最后一次,认认真真的教她,“悦悦,叫爹爹。” 悦悦抬起头看了看沈沛,一脸认真的学,“悦悦,叫爹爹。” 沈沛彻底傻了眼,根本不清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若冉听到这里,差点儿笑岔了气。 沈沛只知道鹦鹉会学舌,却不知道小孩子也会,诧异的问若冉。“她以前也这样吗?” 若冉轻轻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呢。” 沈沛却以为若冉是故意哄他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王爷……她以前不会说话呢。” 沈沛:“…………” 怎么就忘记这档子事情了。 自从悦悦鹦鹉学舌了一次之后,沈沛就彻底的歇了心思,半点也不想去勉强孩子了,秦王殿下极其擅长自我安慰:悦悦两岁多了才会说话,也是自己忽然愿意说的。说不定就什么时候愿意开口喊爹爹了。 孩子都不一样,半点强求不得。 不得不说,沈沛的心态是极好的。 秋闱九月放榜,这些日子京城中大大小小的学子们,都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那些考题已经被翻来覆去的说烂了,就连悦悦都会说上两句之乎者也。 可若晨却跟个没事人一样,每天带着孩子去元帅府玩,留在那儿用午膳,然后回来蹭晚膳。 若晨知道若冉有事要忙,所以主动接过带孩子的重任,沈沛则是安安分分的在秦王府里养伤,毕竟秦王殿下不想年纪轻轻的就瘸了。 出行其实有马车,倒也不是不能去找若冉,可沈沛却是趁着这些日子,把朝中那些顽固分子给调查一遍。 毕竟家大业大的,难免不会有些纰漏和把柄。 打蛇打七寸,抓着把柄了……总会让人忌惮一些,沈沛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但是…… 他媳妇都快娶不上了,如今还管什么光彩不光彩的? 母后的态度已经软化了,之后他只需要对付这些食古不化的老臣就好。 就在沈沛绞尽脑汁挖坑设计的时候,陶嬷嬷却亲自过来秦王府传皇后的口谕,让沈沛带着悦悦进宫一趟。 沈沛有点疑惑,反复的确认,“嬷嬷说的是本王和悦悦?没有阿冉?” 陶嬷嬷点了点头,“娘娘说,这是家宴。” 是自家人才能参加的。 所以,有沈沛和悦悦,却没有若冉。 陶嬷嬷自然是知道皇后心思的,若非是态度软了,根本就不会举办什么家宴……毕竟当日若冉的态度是皇后始料未及的。 如今,只看沈沛的态度了。 陶嬷嬷有心想要提醒,却是无能为力,跟她一道来的都是兰玥宫的侍卫,她总不能明目张胆的站在沈沛的那一边。 若是秦王殿下足够聪明,就会知道皇后的用意,要不是皇后有心给他们一个机会,也不会派她过来。 “嬷嬷放心,还请嬷嬷回宫后告诉母后,本王会准时到的。”沈沛的确是心有不满,却也知道如今不是任性的时候,若冉从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悦悦。 如今母后给了台阶,若是不把握机会,那他不就白跪了吗? 沈沛深知这是一条极为艰难的路,他们的时间并不多,因为悦悦在一天一天的长大,沈沛只想在悦悦记事之前迎娶若冉,他当真不愿意悦悦因为这些事难受。 陶嬷嬷见沈沛没有闹腾,总算是放心的回了宫。 兰玥宫里,皇后正看着一枚小金锁发呆,陶嬷嬷站在外间瞥了一眼匣子,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皇后的母亲,早已经过世的姜老太君给的,一共有两件。 一件皇后给了皇长孙,还有一件,是要给秦王的嫡长子/嫡长女的。 如今皇后居然把这东西都拿了出来…… 陶嬷嬷敛下思绪,出了声,“娘娘,奴婢回来了。” 皇后听见陶嬷嬷的声音,也没有掩饰什么,甚至连手中的匣子都未曾藏起来,开口问她,“小九如何说?” “王爷说,他会带着孩子准时到的。”陶嬷嬷恭敬道。 皇后一怔,像是没有想到这个答案,又像是意料之中,最后却是笑了笑,“他果然是……长大了。” 陶嬷嬷看着皇后手中的金锁,有些疑惑,“娘娘怎么把这东西拿出来了?您……难道是要……” 皇后看了一眼金锁,把匣子给合上了,“本宫还不确定。” 还不确定,要不要给。 还不确定,自己舍不舍得给。 “收起来,再看看吧。”皇后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够想起当日若冉跪在她面前说的那些话。 只要沈沛不放弃,她就不放弃吗? 倒是个,很勇敢的孩子。 聪明,通透,坚强,善良。 上天赋予了她极其美好的品质,却没有给她一个良好的出身。 皇后其实清楚,出身并不能代表什么,昔日姜婉潼的出身足够好,可沈沛不是不喜欢吗? 京城中的贵女如同繁花似锦,沈沛不照样看不上吗? “再看看吧……”皇后心中矛盾极了,她当真不知道,沈沛的这份爱意,可以持续多久。 夫妻二人,荣辱与共。 他们俩若是在一块儿,沈沛得不到任何妻子娘家的助力…… 待她和陛下百年之后,孩子们会如何? 一辈子那么长,那么长啊…… …… 秦王府中,沈沛换好了衣裳,就拐去朱雀巷见若冉,再得知悦悦还没回来的时候,他打算自己去接,“母后让我带着孩子进宫一趟。” 若冉虽然觉得有些诧异,倒也是能够接受的,“那辛苦您照顾悦悦了。” “照顾自己的孩子有什么辛苦的?只是你得告诉我,她有什么是能吃的,什么是不能吃的……万一她挑食,惹得母后不开心怎么办?”沈沛原本也不会这么仔细的,这不是特殊时候,特殊对待吗? 母后原本就心存芥蒂,这些小事能规避就尽量的规避吧。 “她……她的喜好,和您差不多。”若冉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有些想笑,“您吃的,她也喜欢,您不喜欢的,她基本也不会喜欢。” 沈沛:“……” “是……是吗?” 这么像的吗? “王爷无需太过于小心,孩子的性子是怎么样的,就是怎么样的,掩饰也是掩饰不了的。往后她会慢慢的长大,难道您要她在皇后娘娘面前掩饰一辈子吗?” “这……”沈沛还真是没想到,若真如若冉所言,这也太累了,“这么辛苦的事儿,本王舍不得。” “况且……陛下和娘娘,如何能看不出来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呢?”若冉倒是一点也不担心的。 与其为了讨好帝后,这般的勉强悦悦,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掩饰了,“我相信,陛下和娘娘一定会接受悦悦的。” 就如同,沈沛当初接受悦悦一样。 沈沛吃了一颗定心丸,和若冉匆匆告别后,就带着四喜去元帅府接走了悦悦。 皇宫中。 苍玄帝在御书房心不在焉的,这奏本拿反了都不自知,“靖儿,你说小九来了没有?” “宫人还未曾传信过来,像是还没到。”沈靖一边用朱笔批阅,一边还要应付父亲,非常的心累。 “父皇,您能不能快些批奏折?若是您早早的处理完了,我们也能早早的过去。”太子殿下按了按自己发酸的鬓角。 只觉得父皇的行事,越来越过分了! 这些日子送到东宫的奏本越来越多,沈靖不是不知道的,只是一直隐忍不发,体谅父亲最近的辛苦。 起初是多了一两本,后来是多了三分之一,如今已经多了一半,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只怕日后送到东宫的,就是全部了。 为避免这样的惨案发生,沈靖便带着奏折,来到了御书房。 体谅父亲也不是这么个体谅法,太子殿下还想睡个囫囵觉。 “这……也是,也是。”苍玄帝自知理亏,也不便和沈靖争吵什么,只是他心中抓心抓肺的,他早就想见见那个孩子,可皇后一直都没有松口。 苍玄帝也不好让沈沛把孩子带过来。 因为这事儿,皇后已是十分伤心,若他和太子越过皇后去看那个孩子,只怕皇后会更加难以释怀,是以他们爷俩只能忍着。 “也不知那孩子长得什么模样。”苍玄帝写了一个字,又开始絮絮叨叨,“你母后见过,可朕要问的时候,你母后却什么都不说……” 沈靖性子清冷,平日喜怒不形于色,宠辱不惊的。 可人都有脾气的。 当苍玄帝把一下午批奏折的时间都浪费在絮絮叨叨上之后,沈靖终于忍不住了,“母后是不告诉您吗?依儿臣看,您怕是不敢问吧。” 苍玄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朕难道还怕你母后?” “听闻父皇最近去兰玥宫,母后都不愿见您,您还是跟着福安一道进去的?”沈靖说话半点不客气,苍玄帝不想听什么,他非要提什么。 当爹的老脸都快要挂不住了…… “批,父皇批不就是了!”苍玄帝狠狠的打开奏本,看着这些废话,就觉得烦躁,随意的圈了圈,“这些文官,当真是迂腐得很,说事儿就说事儿,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沈靖也看的头疼,但是他还得保持着自己的风度,“文官们大约是习惯了如此行文。” 苍玄帝想到这里的时候,不可避免的想起了若晨的卷子,当初若晨的童试,是苍玄帝亲自出的题,六部尚书监考。 那孩子能在六部尚书的注视下临危不乱的答题,已经让苍玄帝刮目相看了。 出于好奇,苍玄帝还把卷子拿过来看了看,答得非常简洁,一字一句都写在点子上。 除去了华丽辞藻,却也不是满篇大白话,配得上文采斐然这四个字。 那张试卷,让苍玄帝对若晨的印象极好,沈靖看了也是夸赞不已。 “不知道那孩子这一次秋闱能取得怎样的名次,若是不出意外,那孩子日后就要走文官的路子了。”苍玄帝对若晨,倒是非常期待的。 沈靖笑而不语,那孩子年岁不大,倒是少年老成,很多事儿都藏在心里,“是个有主意的。” “十七岁……小九十七岁的时候,还不知道在干什么。”苍玄帝想到这里,就有点儿头疼。 “人各有不同,小九和那孩子的成长环境就不一样,您放在一块儿比较,未免有些不公。好在如今小九也长进了不少。”沈靖不知不觉又开始护短。 苍玄帝听到这话只觉得头疼,无奈的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合着朕连说一声都不行了是吗?你非要刺上一句?” “那是父皇说的不对。” 苍玄帝:“……” 罢了罢了,他也不能同孩子计较什么。 父子俩又看了一会儿折子,御书房的内侍就进来了,说是秦王殿下进宫了。 苍玄帝如今哪里还看得下去折子,干脆利落的扔到一旁,招呼着太子,“走,随朕去见你母后。” 他原本以为太子是会反驳的,谁曾想沈靖也干脆的放下了朱笔,站在了苍玄帝的身后。 动作宛如行云流水,半点儿也不含糊。 苍玄帝眼角抽了抽,这才反应过来,先前就在装模作样呢? 沈沛先父兄一步到了兰玥宫,人都还没到,只有他一个人,他熟练的抱着悦悦从外头走进来,宫女替他打帘子的时候,沈沛还会小心翼翼的护着悦悦的头。 到了皇后更前,沈沛就把孩子放下来,恭敬的行了礼,而后也没有忘记悦悦,带着她给皇后行了礼。 皇后瞧见这一幕,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她到底是当不了恶人的,无奈出声道,“起来吧。” 沈沛带着孩子起来,牵了她的手落座。 “陛下和太子还未过来,你皇嫂如今不大方便,来的也晚,福安如今去了女学……也未曾到,倒是你……怎么就来的那么快?” “儿臣想过来看看母后。”沈沛轻声的回应着,开口解释道,“前些日子,儿臣惹悦悦生气了,哄了她许久,方知道母后当日有多难受,所以……儿臣想先一步来看看母后。” 沈沛这一番话,说的皇后差点儿掉眼泪,她看着沈沛怀里的那个孩子,长得粉雕玉琢,浓眉大眼,笑起来的时候好看极了。 眉眼和沈沛幼时有诸多的相似,只是沈沛到底是男子,小时候柔和的五官,长大了之后就有些看不出,只依稀间有些相似。 皇后看着那小姑娘扯着沈沛的袖子,小声的说着饿。 也瞧见并不细心的幼子吩咐宫人去取了糕点,然后仔仔细细的用手帕擦干净孩子的小手,让她捧着糕点慢慢的吃。 期间还不忘把帕子垫在她的下巴底下,轻声吩咐她,“慢点吃,别噎着了。” 悦悦点了点头,冲着沈沛轻轻的笑,掰了一半分给他。 “爹爹不饿。”沈沛温柔的开口,可悦悦却非常的固执,沈沛也没有嫌弃,吃了那半块自己不喜欢的糕点。 皇后看着这样的他,恍惚间想起了,沈沛还小的时候…… 也会毫不吝啬的,把自己手里的东西分出去。 “她和你小时候很像。”皇后由衷的开口,“不管是性子,还是模样,都很像。” 从见到悦悦的第一眼,皇后就生不出什么厌恶心思,只因为她在悦悦的身上,看到了昔日沈沛的影子。 96. 家宴【悦悦俘获所有人】 皇后对沈沛,…… 沈沛听见皇后这话, 微微一愣,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 疑惑的反问道,“真…真的吗?” 沈沛听若冉说过,悦悦和他很像,可他一直都不知道,悦悦到底哪里和他像,也曾经偷偷的问过很多人, 可他们都说悦悦长的像若冉。 久而久之,沈沛就觉得,若冉说悦悦长得像他, 其实是为了哄他开心的。 如今听见母后这么说,沈沛心中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他勾了勾唇角, 眼里有着隐秘的笑意,面上还是一脸的平静,可得意和喜悦却是怎么都隐藏不住的。 皇后把沈沛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心中非常的清楚, 沈沛很喜欢这个孩子, 如今见到他这般模样, 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紧接着, 皇后就因为悦悦的缘故, 看到了沈沛的细心和耐心, 她见到沈沛一点一点的给悦悦擦拭脸颊, 然后温声软语的哄着她慢慢吃东西,怕孩子噎到,还细心的喂着水, 冷了烫了都不行,还非得自个儿试过才放心。 其实宫人端上来的茶,哪有太凉太烫的毛病? 皇后看着看着,就沉默下来,她何时见过这样的沈沛? 这样的幼子,出乎她的意料,让她觉得非常非常的陌生,“小九……母后记得,你并不是那么喜欢孩子的人。” 沈沛对于小孩子,其实一向是没有什么耐心的,皇后当初可怜福安没了母妃,把孩子抱来兰玥宫抚养的时候,沈沛起初也是挺新鲜的,只不过时间久了沈沛对于福安,也就不怎么上心的,虽说知道是多了个妹妹,平日也会诸多维护,可每次出去玩,都不会带上福安。 后来,沈沛渐渐长大了之后,太子娶了妻,太子妃生了佑安。 沈沛也不是昔日的少年,对待孩子稍稍的多了一些耐心,却时常的会把佑安给弄哭,高兴的时候带着玩,不高兴的时候两人还会吵起来,完全没有身为叔父的自觉。 如今对着自己的孩子…… 却是这般的耐心,明明没多久而已,皇后知道,沈沛先前是不知道这孩子的存在的,满打满算也不过几个月的光景。 “是……儿臣先前,的确对孩子没有什么耐心的。”沈沛也没觉得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况且母后说的本就是事实,“可悦悦不一样,悦悦是儿臣的孩子,儿臣看着她的时候,心就软了,恨不得把自己拥有的,统统都给她,心中还觉得,给的还不大够。” 生怕亏待了悦悦。 皇后惊讶极了,她完全没有想到沈沛会说出这番话,虽说人都有私心,自己的孩子和旁人的孩子的确是不一样的。 可这天底下多的是薄情寡义的男子,他们从不会体谅妻子的辛苦,更别提会有这番领悟。 但是皇后没有想到,沈沛居然……会说这样的话。 更没有想到,沈沛由他自己的孩子,明白了她的不容易。 “儿臣昔日看到书上所言,‘养儿方知父母恩’,儿臣原本是不明白的,如今却是明白了,先前是儿臣不孝,忤逆了母后,让母后伤心了。”沈沛垂下眼眸,声音还有些失落。 皇后素来疼他,当然是舍不得他这般失落的,轻声劝慰道,“本宫的小九,倒是长大了。” 她的心中不知道是失望多一点,还是惆怅多一点。 每一位父母其实都是矛盾的,希望孩子快快长大,又希望……孩子永远都不要长大,永远可以承欢膝下,撒娇痴缠。 “儿臣心疼悦悦的心,就如同母后心疼儿臣的心是一样的,所以……儿臣不愿意,让旁人因为悦悦的身份而对她有诸多诟病。”沈沛摸了摸悦悦的头发,悦悦又抬起头看了看沈沛,她虽然有些饿,却没有多吃,非常克制的只吃了两块。 然后就把小爪子递给了沈沛,沈沛极其自然的动手替她擦干净,“不饿了?” 悦悦点了点头,规规矩矩的坐好,只不过眼睛一直看着皇后。 不哭不闹,安静又乖巧,大大的眼睛像是能看到皇后的心里去。 看的皇后心都软了。 “母后明白。”皇后看着悦悦,由衷的出了声,悄无声息的松了口。 沈沛也清楚过犹不及,有些事情只能徐徐图之。 母子俩说话间,陶嬷嬷进来禀告,说是苍玄帝过来了,太子殿下则顺路拐去了东宫接太子妃和小皇孙。 苍玄帝因为皇后这些日子赌气不见他的缘故,每每来兰玥宫都被拒之门外,当皇帝的丢不起这个人,久而久之都不怎么愿意让太监通传,免得又被拒绝,徒增尴尬。 可今日是家宴…… 皇后自然不会将苍玄帝拒之门外的。 苍玄帝明明是知道的,偏偏要这么装模作样的,也不知道是要装给谁看。 皇后有些无奈,轻声吩咐陶嬷嬷,“请陛下进来吧。” 陶嬷嬷含笑点头。 不多时,一身龙袍的苍玄帝就出现在了兰玥宫内,他老远就瞧见了沈沛怀中的那个孩子,精致漂亮,小巧玲珑。 只一眼,就把九五之尊的心给软化了,“哎呦,悦悦。” 比起皇后,苍玄帝可是少了许多的心理负担,皇后喜欢悦悦,还需要端着点架子,可皇帝陛下则完全不需要,喜欢就是喜欢,他走到悦悦的身边,亲切的喊着她的名字。 悦悦早就已经听得懂自己的名字,此番听见有人喊她,轻轻的扬起了头,看向苍玄帝。 她不大会喊人,却是冲着苍玄帝浅浅的笑了笑。 笑的皇帝陛下好生得意,“她这是,喜欢朕是不是?” 沈沛笑而不语,什么话都没说,心里只觉得悦悦就是个小人精,谁都没有教过她,自己就无师自通,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知道对付谁要用怎样的法子。 这让沈沛想起了当初悦悦俘获他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奶兮兮的拉着自己一起玩珠子,仗着一张漂亮可爱的脸蛋,让所有人都没法对她狠下心肠来。 苍玄帝看着悦悦,更是开心,索性就坐在沈沛的身边一门心思的哄着孩子,“悦悦,喊皇祖父。” “来……喊皇、祖、父。” 苍玄帝一字一顿的教,可悦悦却只是笑,什么话都不说,甚至还往沈沛的身上躲了躲。 看的苍玄帝有点儿无奈了,“朕,长得那么吓人?” 沈沛看了一眼悦悦,把她搂在怀里,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安抚着孩子,一边开口和苍玄帝解释,“父皇莫要多想,她不太会说话,更不怎么会喊人,如今也只会喊娘亲和舅舅。” 悦悦最近说的话倒是多了一些,发脾气的时候还能和自己吵架,说讨厌他。 可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沉默不语的。 这解释非但没能让苍玄帝释怀,反而更加的疑惑起来,“什么意思?你不是说她快三岁了吗?这个年纪的孩子,怎么还不会说话?” 说到这里,沈沛就更加的难受了…… “悦悦之前……不会说话,一直到几个月前,都是不会说话的……南山镇的那些百姓们……都当悦悦是小哑巴。”沈沛说起这些的时候只觉得心酸不已,只要一想起悦悦可怜巴巴掉眼泪的场景,当爹的心都疼了。 沈沛这一番话听的皇帝和皇后非常的诧异,这么漂亮的孩子不会说话? “如今可大好了?”要不要朕宣御医过来再瞧瞧?” “父皇放心,如今已经渐渐好转,她虽话少,却也渐渐的愿意开口说,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沈沛摸了摸悦悦的头发,只觉得这个时候,还需要让父皇和母后知道,若冉做了什么,“这些年,阿冉遍寻名医替悦悦看病,每一位大夫都说,孩子本身是没有问题的,并非先天哑疾,本想着再带孩子去其他地方看看,谁曾想她自己就会说话了。” 沈沛说起悦悦的事情来,那是如数家珍。 苍玄帝看着悦悦,也是爱怜不已。 祖孙俩隔着一张小茶几对视着,悦悦时不时的探出头看一看皇祖父。 见苍玄帝看过来,就又缩了回去。 那副可爱的模样,看的皇帝陛下心里痒痒的,这软乎乎的孙女儿,怎么就那么可爱? 苍玄帝也不是没有孙辈。 除了太子膝下的佑安以外,二皇子到八皇子,基本都已经成亲,膝下有儿有女,只是孙辈见了他都是战战兢兢的,更别提是孙女了。 看的苍玄帝头疼的不行,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至于吗? 便是他对膝下的这些皇子们,也不算差,虽比不上皇后生的,可他到底没苛待孩子们不是?一碗水虽然端不平,可当爹的也从未忽略过孩子。 谁曾想会变成这样,就连佑安见了他,都还有些害怕。 哪有像悦悦这样,还会同他玩耍的? 看了一会儿,苍玄帝实在是按奈不住了,冲着沈沛轻轻的咳嗽,“小九,给朕抱抱。” 沈沛忍俊不禁,却没有立即答应,反而是问悦悦和皇祖父玩一会儿可好? 待见到悦悦点头之后,沈沛才把孩子放到了父亲的手中,还不放心的嘱咐道:“您别弄疼她。” 苍玄帝的眼角抽了抽,对沈沛的话嗤之以鼻,“朕会抱孩子的时候,你都还没出生呢。” 沈沛:“……” 苍玄帝也懒得计较沈沛的话,兀自抱着悦悦在兰玥宫里走来走去的,他瞥见皇后的神情,就知道皇后其实也是喜欢悦悦的,只是拉不下面子来。 当丈夫的如何能不满足妻子? 于是,苍玄帝就抱着孩子往皇后的跟前凑,“皇后,你瞧瞧,这孩子长得多漂亮。” 皇后起初还能勉强的拒绝一二,到后来,根本就没有办法拒绝,尤其是悦悦主动的冲着她伸出双手,“抱,抱。” 皇后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更软了。 入手的孩子很轻,可皇后却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她抱着孩子,根本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来。 她看着怀里的悦悦,思绪飞到了老远老远,那一瞬间,皇后只觉得……有这么一个孙女,当真是极好的。 “悦…悦。”皇后轻轻的喊着悦悦的名字,起初还有些不大习惯,还有些生涩,可喊着喊着,就愈发的熟稔起来,和苍玄帝两个人旁若无人的逗着孩子。 至于孩子的亲爹,他们的亲儿子,则被忽略的彻彻底底的。 秦王殿下对于自己被忽略这件事,一点儿也不恼,父母可以接受悦悦,对他而言,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至于自己被无视了? 也都不是事儿。 省的父皇母后抓着他问东问西的。 沈沛坐在一旁自顾自的喝茶。顺便等着皇兄和皇嫂过来。 东宫离兰玥宫还有一段距离,况且皇嫂如今身怀六甲,自然是更慢一些,不过算一算时间,也差不多要到了。 沈沛在殿内坐不住,便站在殿外等着,可他没想到,第一个等到的人,却是福安。 十五六岁的小公主,如今过了及笄的年龄,两个小发包用簪子簪起,性子虽然还是憨憨傻傻的,好歹比从前稳重了不少,不说话的时候还真能唬人,如今见了沈沛也能似模似样的行礼了,“九皇兄。” 沈沛微微颔首。 冲着福安浅浅一笑,温和喊了她的名字。 可这一声却让福安抖了抖,许是因为三年前,沈沛离开京城之前给福安留下的心理阴影太过,以至于过了三年,她都还没缓过来。 尤其是沈沛的笑容…… 当真是,瘆得慌。 “九……九皇兄,您……您若是实在不愿意对着皇妹笑,可以……可以不用勉强自己的。”福安战战兢兢的开口,同时也希望九皇兄不要勉强她。 沈沛听到这话脸色有些不大好,无奈道,“在你眼中,皇兄就是这样的人?” 福安其实挺想点头的,但是理智让她在最后的关头,忍住了,“不……不是,九皇兄对皇妹一向极好,极好的。” 福安这些年年岁渐长也知道了自己小时候都干了些什么蠢事,她觉得自己还能安安稳稳的活着,当真是老天垂怜,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胆子,让她在九皇兄的老虎头上薅毛的,当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是吗?”沈沛轻嗤一声,对福安的战战兢兢有点儿烦,却也耐着性子想要当一位好兄长,“听母后说,你去了女学?” 明明当哥哥的想要好好和妹妹相处,但这话听在福安的耳朵里,却像极了质问,福安也不能不答,轻轻点头,斟酌语句,“回皇兄的话,大皇兄说我有些不懂规矩,所以……送皇妹去学学规矩。” 福安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沈沛,对于三年未见的九皇兄,她其实心中还是极其想念的,只可惜九哥太凶,脾气又坏,她就算有心想要亲近,也…… 也没那个胆子啊! “是吗?”沈沛不太清楚福安这几年发生了什么,看情形的确是比之前要稳重许多,“去见过父皇和母后吧。” 沈沛冲着她微微颔首,福安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溜烟跑进了殿内。 一眼就瞧见了苍玄帝和皇后,两人正抱着个小姑娘在逗弄,福安如今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的,皇后也没有刻意的瞒着她,乍一看见悦悦,就清楚这孩子是什么身份。 她垂下眼,只当自己没瞧见,恭恭敬敬的给帝后行礼,“福安参见父皇、母后。” 皇后听见福安的声音,浅浅的抬眸,让她起身,招呼孩子到自己的跟前来,“什么时候过来的?” “回母后的话,刚刚到,还在外头碰见了九皇兄,皇兄比起从前来,好似变了许多。”福安其实也说不清楚哪里变了,也许是气质,也许是模样…… 可这些都太笼统,让她来说的话,九皇兄变得,比以前更可怕了。 从前好歹直接凶她。 如今居然还会冲着她笑了。 实在是,更瘆得慌。 “人都是会长大的,便是你这些年也变了不少。”皇后看着福安,那是由衷的高兴,毕竟过去的三年,幼子离家出走,长子忙于政务,陪在她身边的也只有这个女儿。 “是母后教导有方。”福安憨憨的笑了起来,虽然规矩和体统学了不少,可性子到底不是说改变就可以改变的。 像是沈沛,依旧倔强如斯。 苍玄帝见福安过来,便起了身,把地方腾给娘俩儿,自个儿坐到一旁的塌上,敲了敲桌面问内侍,太子和太子妃来了没有,得到否定答案之后。 苍玄帝也不太着急,只是眼巴巴的看着悦悦,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挺想抱在怀里的,但是……皇后不肯放手,他总不好和妻子抢。 皇后招呼福安坐下,福安大大方方的坐下,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悦悦,方才就觉得悦悦长得好看,如今凑近了仔细看只觉得悦悦看起来特别的可爱,像极了除夕夜贴在窗户纸上的年画娃娃,尤其是那小手,白白胖胖的。 上头还有小肉窝窝。 福安越凑越近,一个没忍住,戳了戳。 “母后……好软啊。”福安轻声的感慨道,“这娃娃怎么那么可爱?” 福安的话让皇后忍俊不禁,这其实也是她想问的问题,这孩子怎么能那么可爱? 可爱的皇后都有点儿舍不得松开手。 “这是你九皇兄的女儿。”皇后淡声解释道,这一句话,极大程度的代表了皇后的态度,皇后未曾掩饰悦悦的身份,看她的态度,想来是打算接受的。 福安大致是清楚的,只是不敢胡说八道而已,这会儿瞧见悦悦,只觉得这孩子可爱。 如今听见皇后的话,更是放心的和悦悦玩了起来,她抓着悦悦胖乎乎的小手放在掌心里轻轻的按捏着,开心的不行。 “母后,真的好可爱。”福安认真的开口,彻底的被悦悦俘获。 之前在来的路上,福安还在想,自己要坚持一点,不能就那么轻而易举的妥协,就算九皇兄威胁她,责备她,她也是不会妥协的! 毕竟,这孩子的生母,可是自己非常讨厌的人! 结果……结果! 皇兄什么都没有说,她自个儿先把持不住了。 尤其是悦悦还害羞的冲她笑,小脸儿红红的,看的福安心软的不行,果然……孩子的母亲长得漂亮,生出来的孩子也是漂亮的。当姑姑的迫不及待的从小荷包里面掏出各种各样的金锞子递给悦悦,让她自己选,“你喜欢哪一个?是这个小猫的,还是这个小狗儿的?” “要不,都给你吧。”小公主非常的大方。 悦悦歪着头看她,小心翼翼的从福安的掌心里拿走了一颗金锞子,偷偷的看了福安一眼,见她没有任何的反对,又抓了一颗,偷偷的看她,紧接着她也掏出了自己的荷包来,把金锞子装进去,从里面拿出一颗珍珠来,放到了福安的手心里。 “给……”悦悦大方的开口。 福安只觉得受宠若惊,“给我的?” 悦悦点了点头。 皇后见她们俩玩的开心,索性就把悦悦放在了塌上,让福安陪她一起玩,自个儿则去看了看席面,毕竟…… 照这样的架势下去…… 怕是没有一个人,能逃脱的了悦悦的蛊惑。 皇后就没见过福安那么大方,那些金锞子,是内务府特意打造送过来给她的,也只有那么一些,平日里福安轻易不拿出来的,这会儿不仅说要全给了悦悦,还拿着给她玩…… 当真是,匪夷所思。 待到太子夫妇带着佑安过来的时候,福安已经抱着悦悦在玩金锞子了,软榻上金锞子和珍珠撒的到处都是。 她们俩你一颗我一颗的,年龄差了十几岁,也不知道是怎么玩到一块儿的。 沈靖看了只觉得有点儿,匪夷所思,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沈沛,“这是怎么回事?” 沈沛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说他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都还来不及说点什么,他闺女就把这些人一个个都搞定了。 “大概是……天赋俱佳。”沈沛微微一笑,说出了一句非常欠揍的话,“毕竟……悦悦长得漂亮。” 沈靖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你很骄傲?” “有这么漂亮的闺女,臣弟当然是骄傲的。”沈沛非常自豪,尤其是这闺女还这般能耐,自己就把这一大家子给搞定了……不废一兵一卒。 沈靖原本还是想讽刺沈沛两句的,无他,纯粹是因为不想让弟弟太过于得意,只不过这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佑安也加入了进去。 这还不算…… 太子妃在一旁看的也非常的开心。 沈靖:“……” 罢了,是他输了。 而后……太子殿下也凑了过去,围观两个人玩珠子和金锞子,就瞧着她们你来我往的,悦悦还以为他们也要玩,抓起珍珠一人手里放了一颗,用鼓励的小眼神儿看着沈靖一家三口。 看的沈靖心中生出了隐秘的期待来。 若是慕祯这一胎,是个闺女就好了…… 家宴还未开始,悦悦就成功的俘获了所有人,全胜而归。 到晚膳的时候,沈沛已经抱不到自己的女儿了,一个个都非要挨着孩子一块儿,最后还是苍玄帝“以权压人”,成功的抱到了孙女。 皇帝陛下就像是头一回当皇祖父似的,高兴的问悦悦喜欢吃什么,结果悦悦指了几个,都是沈沛喜欢吃的。 看的苍玄帝有点儿烦,“皇祖父问的是悦悦喜欢吃什么,甭管你爹。” 沈沛:“……” 他这地位,什么时候这般岌岌可危了? “父皇,她就爱吃那些。”沈沛觉得要为自己正名一番,同时存了炫耀的心思,无不骄傲的开口,“悦悦的喜好,和我一样。” 苍玄帝抬起头看了一眼沈沛,想说点什么到底还是忍住了,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是吗?” 沈沛笑眯眯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认真道,“父皇,那是儿臣的孩子。” 苍玄帝更是亲自给悦悦夹了菜,本来还想亲自喂呢,只不过悦悦自个儿会吃饭,她并不喜欢被人喂饭,乖乖巧巧的坐在皇祖父的怀里,一点一点的把饭吃干净,还时不时的抬起头看看他们,包袱极重……还知道给自己擦脸。 看的一群人忍俊不禁。 福安看着悦悦吃饭,只觉得自己胃口都好了很多,不知不觉的吃了一大碗,她捂着自己的腰有点儿绝望…… 这是不是又要胖了? 佑安看着妹妹,想起了来的路上父亲说过的那些话,只觉得父亲奇奇怪怪的,这么可爱的妹妹,他原本就是很喜欢的,为何还要假装喜欢? 大人,都好奇怪啊! 这一次家宴,皇后原本以为气氛会极其压抑,却不曾想是这般的结局,她隐隐觉得,便是多了一个人…… 好似也不错的。 能把孩子教育的那么好的孩子…… 品行定然是没有问题的。 家宴结束之后,沈沛要带着悦悦离开,孩子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却还是哒哒的跑到了皇后的面前,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拿出来一颗珍珠,郑重其事的放到了她的手里,然后就跑到了沈沛的身边,躲在他身后观察着皇后的反应,像是有些忐忑,又像是有点儿……期待。 看的皇后疑惑不解,“这……” 这颗珍珠奇形怪状的,并不规则,也不是圆形的,皇后活了那么大的岁数,还是头一回收到这么“劣等”的东西。 “悦悦先前住在海边,这是她最喜欢的珍珠,海边的渔民说这是异形珍珠,每一颗都是不一样的,儿臣也有一颗,也只有一颗。”沈沛开口解释道。 皇后这才明白手里的珠子到底有多么的珍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皇后只觉得有点儿尴尬,可尴尬过后便是从心底油然而生的喜悦。 毕竟…… 他们都没有,只她有。 皇后悄悄的收紧了手掌心,佯装镇定道,“本宫收下了。” 沈沛这才放心带着孩子离开,路上悦悦趴在沈沛的肩膀上睡着了,皇后担心孩子受了风,特意传了步辇送他们离开。 回到殿内,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皇后,方才皇后神情淡淡的,也不知她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皇后看着眼巴巴望向她的众人,骄傲的扬了扬下巴,把那颗珠子放在了手心里端详着,“陶嬷嬷,明日传内务府来一趟,瞧瞧这珠子能不能做成首饰……” 众人一听瞬间了然过来,这哪里是不满意,分明是太满意了。 太子见皇后心情俱佳,也没有留下打圆场的必要,便带着太子妃和佑安一道离开了,一家三口还是同昔日一般,太子右手牵着佑安,左手则扶着太子妃。 像极了寻常人家的丈夫。 福安见这儿没她的事情,也躬身告退,唯有苍玄帝,依旧厚着脸皮待着。 此时见孩子们都走了,才巴巴的凑过来,“兰儿,让朕瞧瞧这珠子。” 皇后这会儿没有阻止丈夫的亲近,她摊开了掌心,那枚奇形怪状的珠子躺在手心里,她看着看着,只觉得心里暖暖的,任谁都想要被特殊对待,即便是皇后也不例外。 她清楚,丈夫和长子早就想见悦悦,却因为她心中的不情愿,而容忍至今。 她也清楚,丈夫是九五之尊,若是他态度强硬,自己也唯有妥协的份。 “陛下……谢谢您。”皇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拿出了先前把玩的小金锁,交给了陶嬷嬷,“明日一早,送去秦王府,告诉小九……” “就说……就说……” “若……”皇后欲言又止,还有些说不出口,可她却依旧,努力着。 “若他能求得陛下的赐婚……能应付的了顽固老臣的反对……能堵住他们的悠悠之口,本宫……不会阻止他娶任何人。” 皇后说完,像是终于释然了。 原来,说出这些话来,其实也不是特别的难。 原来,让孩子开心,是这么喜悦的一件事。 皇后到底还是对沈沛妥协了,妥协的彻彻底底…… 就像当初,同意太子娶太子妃一样,如今……她终于也同意了,沈沛娶他心爱的姑娘。 97. 胜利的曙光【三合一】 沈沛抱着悦悦去…… 沈沛出宫的时候已经接近亥时, 悦悦在他怀里睡得香甜,小脸红扑扑的, 唇边还挂着浅浅的笑,她的小荷包里面装满了金锞子,全部都是福安今天给她的,当姑姑的一点儿也不吝啬,只恨自己金锞子带的少了。 佑安虽然还小,但是在给礼物这件事情上, 也是半点没有输给姑姑的。 姑姑送金锞子,他送银锞子。 悦悦的小荷包鼓鼓的,沈沛也没有去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什么, 只知道她今晚上收获颇丰。 若非父皇和母后知道不合时宜,只怕悦悦今儿个就不是收获颇丰,而是, 满载而归。 沈沛的心情好极了,他怕孩子着凉,用小毛毯盖在悦悦的身上,马车颠簸着, 悦悦有点儿不安的动了动, 沈沛就顺势的拍了拍她的背, 把孩子给哄睡着了。 马车里柔软舒适, 沈沛完全没有必要一直抱着悦悦, 可他却完全放心不下, 只固执的抱在怀里。 四喜在外头询问沈沛去哪里, 毕竟这个时辰,都已经快要宵禁了,一来一回有些太赶。 “去朱雀巷。”沈沛淡淡吩咐。 从皇宫到秦王府当然要近许多, 虽然孩子在自己这儿,若冉也不会担心,但是…… 沈沛还是想卡着时间过去一趟,毕竟……他想见若冉,还有些话想和若冉说。 他记得若晨今天也不在,尹涵月染了风寒,若晨不太放心过去探望,若冉便让他住在元帅府,这件事情沈沛去元帅府接孩子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是以诺大的宅子里,只有若冉一个人,至于躲在暗处护着若冉的暗一等人。 在秦王殿下面前,是没有什么姓名的。 若冉看着刻漏快到了宵禁的时间,只当沈沛和悦悦不会过来了,便打算去锁门,谁曾想见到了一辆在熟悉不过的马车,紧接着就看见沈沛抱着悦悦走了下来。 若冉拿着钥有些疑惑,“王爷?” “你在干什么?要把我们俩锁在外头吗?”秦王殿下深谙先发制人之道,开始胡搅蛮缠。 若冉连忙错身,让他们父女俩进来,而后也不知道是要落锁还是就这么候着,因为她不知道沈沛是单纯的把悦悦送过来就走,还是他打算自己也留下。 “王爷……这会儿已经快要到宵禁了,您是打算……”若冉在心里默默的算了算时间,少不得问出声来。 沈沛冷哼一声,没有回应她,熟门熟路的抱着孩子来到了正院,刚刚想把悦悦放到床上,孩子却开始挣扎起来,睁开眼睛抱着沈沛的脖子不肯放。 沈沛见状立马把孩子从床上抱起来,轻轻的安抚着,若冉想去接过孩子,可悦悦还是不愿意…… 沈沛半是无奈半是得意的看着若冉,“看来,悦悦还是很喜欢她爹爹的。” 若冉轻轻的点了点头,敷衍道,“是,是,悦悦最喜欢的就是她爹爹。” 沈沛好不容易把孩子给哄睡着了,又想把悦悦交给若冉,结果刚一动,悦悦又开始哭。 几次三番之后,两个人都非常的无奈。沈沛一路抱着她,身上温暖舒适,若冉身上凉飕飕的,难怪会被孩子给嫌弃。 眼看宵禁的时间都快到了,若冉也不纠结,当机立断让沈沛把孩子带回秦王府,顺便从柜子里扒拉出了一套衣服,“这些是她明天要穿的。” “什么?” “您明日再把她送回来就好。” 沈沛点了点头,只要若冉不介意,他把孩子带回去也是没有什么的。 于是,四喜和俞长胜就眼睁睁的看着王爷把孩子给送了回去,然后又原封不动的抱了出来,也不算是原封不动。 四喜还收到了一个小包裹,听若冉说,里面是衣服和一些发带,是明儿个要用的。 四喜拿着那小包裹抓了抓头发,“这……若冉姐姐,这东西,我不懂啊。” “哪儿那么多废话?你不懂没关系,本王懂。”秦王殿下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 四喜根本不敢问主子是怎么懂这些的。 只能小声的和若冉道别,老老实实的开始驾车,一溜烟朝秦王府过去。 回到府邸,堪堪到了宵禁的时间。 四喜长吁一口气,紧接着就拎着那小包裹跟在沈沛的身后,“爷,这小小姐会不会怕冷?” 九月的天,已经逐渐的转冷,也难怪悦悦不肯让若冉抱,沈沛闻言紧了紧手臂,把毛毯又裹紧了一分。 “找人把屋子收拾收拾,再加一床被子。”沈沛淡声吩咐道,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说这话有什么不对,他本就怕冷,如今再让人加一床被子,也是很理所当然的事儿。 不仅仅如此,沈沛还让人拿了汤婆子放到被窝里,若非这个时候烧地龙委实太过分了,秦王殿下也许会让人去把地龙点了。 一直折腾到了子时,沈沛这才睡下,他不是头一回带着悦悦一起睡,可却是头一回带着悦悦来秦王府,他担心孩子会不会认床。 明明已经很困,可沈沛却怎么都睡不着,开始想入非非,想着悦悦会不会喜欢这里。 秦王府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沈沛从前没有娶妻的打算,所有的院子基本都是闲置着的,沈沛这个时候却开始打算,要把哪个院子给悦悦。 不能离得太远,唔,也不能太差,还是明日去看看,要不要重新修缮。 也不知道悦悦到底喜欢什么。 不得不说,秦王殿下想的着实有一点多,想着想着就愈发睡不着了,最后实在困得不行,才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陶嬷嬷就带着皇后赏赐的小金锁来了秦王府。 结果得知沈沛和悦悦还未起,陶嬷嬷听到这话属实有点儿疑惑,“那……小姑娘是住在秦王府的?” 四喜闻言笑着解释道:“哪能啊,这不是昨儿个回来晚了,王爷把孩子送回去的时候,小小姐扒拉着王爷不肯放,王爷没法子这才抱回府里了,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王爷更是寅时才睡下……” “我们也不敢进去催……毕竟王爷的脾气,嬷嬷您是知道的。”四喜有点儿为难。 陶嬷嬷也知道沈沛睡不醒有多么的严重,当然不会催促什么,原本陶嬷嬷也不会这么早出宫的。 这不是……皇后被小姑娘的一颗珍珠彻底给收买了吗? 所以才催她快些出宫。 哪里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 陶嬷嬷也不着急,便在堂前慢慢的等着,结果正院忽然乱了起来,陶嬷嬷便跟着四喜一道过去了,刚一走近正院,就听见屋子里爆发出悦悦惊天动地的哭声,然后就是秦王殿下手忙脚乱哄孩子的声音。 之后陶嬷嬷就瞧见秦王殿下穿着一身寝衣,抱着孩子出现在院子里,冷声吩咐四喜去厨房瞧瞧有没有什么吃的。 四喜领命而去,陶嬷嬷看着在沈沛怀里抹眼泪的孩子还有点儿担心,壮着胆子道,“王爷,可否要老奴来?” 陶嬷嬷是皇后的陪嫁,太子和沈沛都是她照顾着长大的,是以她说这话,也不算僭越。 “不用,她就是早上醒来发现地方不熟悉才哭的,再就是……有些饿了。”沈沛的眼里满是笑意,半点儿没有被孩子吵醒的不耐,看的陶嬷嬷好生感慨。 秦王府中只有沈沛这么一个主子,厨房自然是没有准备孩子的吃食,好在悦悦也大了,不需要单独准备,她的口味和沈沛相差无几,端上来的朝食,她也爱吃。 沈沛见悦悦喜欢,自然不会多言什么。 父女俩坐在一块儿吃饭,那画面别说……还挺赏心悦目的。 陶嬷嬷在一旁看着,心道一会儿回宫说给娘娘听,定能让娘娘高兴。 沈沛吃了几个饺子,忽然抬起头来看向陶嬷嬷,似有些疑惑的问道,“嬷嬷,你怎么在这儿?是什么时候来的?” 这问题问的陶嬷嬷好生无奈,她轻笑道:“王爷这是才发现老奴在这儿吗?” 沈沛还真没发现,“不知嬷嬷过来有何事?” 陶嬷嬷也不卖关子,把皇后给的金锁交给了沈沛,“这是娘娘让老奴送过来的,是娘娘的母亲……也就是王爷您的外祖母留下来的东西。” 沈沛一愣,还有些不敢相信。 沈沛对外祖母没有什么好印象,毕竟,因为姜州的缘故,他对姜家都没有好印象,姜州落马之后,外祖母没过多久就去世了,他只听皇兄提起过,母后很是伤心。 却不知道外祖母原来还留下了东西。 “这是姜太夫人留下的,一件,在皇长孙手中。这一件……是皇后娘娘,让老奴交予您的。”陶嬷嬷这话都说的那么明显了,若沈沛还听不懂,那就是个傻子了。 他接过陶嬷嬷手中的小匣子,低声的谢了恩。 “王爷先不忙,娘娘还有话让老奴带给您呢。”陶嬷嬷也不卖关子,把皇后说的那些话,悉数告诉了沈沛。 若说收到这金锁,沈沛是疑惑的,听到这话之后,他就直接愣了。 他的确有猜测过,母后会看在悦悦的份上,态度软化,可他却没想到,母后居然就这么…… 答应了? 居然这么简单吗? 沈沛看了看悦悦,只觉得自己的膝盖隐隐作痛,早知道那么简单,他直接把悦悦带过去不就好了? 何苦还要勉强自己跪? 虽然膝盖上的伤已经好了,但是沈沛永远没法忘记到底有多疼,可这般心思到底也只能隐藏住,沈沛看向四喜,四喜麻溜的把赏银奉上。 沈沛微微颔首,“辛苦嬷嬷走这一趟。” 陶嬷嬷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接过,又给沈沛提了醒,“王爷,昨儿个姑娘送的那颗珠子,娘娘很是喜欢,今日专程宣了内务府的过去打造首饰。” 沈沛承了情,朗声道:“烦请嬷嬷回去告诉母后,本王有空会带悦悦去给她请安。” 陶嬷嬷得了沈沛的答复,心满意足的离开秦王府,心里想着总算是能够给娘娘交差了。 另一边,沈沛在悦悦吃完朝食之后,带着孩子就出了门,迫不及待的去见若冉。想和她好好的夸奖一番悦悦,想告诉若冉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沛心中着急,催促着四喜,四喜没法子,只能把车赶得飞快,可沈沛还在催,四喜快被主子给折磨疯了,“王爷……城中规定,马车不能行驶的过快,不然会被人找麻烦的。” 沈沛听了这话只能作罢。 岂料到了朱雀巷,暗一说若冉还没起,沈沛和悦悦被拒之门外,一时之间,气氛变得非常尴尬,悦悦倒是还好,没有什么,倒是沈沛,只觉得满腔的热情被泼了一盆冷水。 若冉昨儿个好不容易不用带孩子,自然早早的睡下了,不用晚上起来看孩子,没有任何的心事,当然一觉睡到自然醒。 这不,都这个点了还没有想着要起来。 她听到外头动静的时候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却没怎么在意,毕竟还有暗卫在,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待看见沈沛抱着悦悦走进来的时候,整个都呆住了,猛然坐起身来,不敢相信的问道,“王爷?” “您,这么早?” “早什么?都已经午时了,你还想睡到什么时候去?悦悦都没有你那么贪睡。”沈沛不高兴的嘟囔着,若冉看了眼房中的刻漏,明明距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 但若冉很有理智,并没去反驳沈沛的话。 悦悦看到若冉,高高兴兴的扑了过去,若冉下意识的把孩子抱在怀里,看着站在门边的沈沛,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您这是,怎么进来的?” 沈沛看了她一眼,只觉得若冉这问题有些莫名其妙,怎么进来的?他还能怎么进来?难不成青天白日的翻墙? “本王是从大门,走进来的。”沈沛骄傲的抬起下巴。 事实上,是他让暗一开了锁,父女俩这才没有被关在外头。 若冉:“……” 沈沛这话,她当真是不知道怎么接。 “您,能不能先出去,容我,换个衣裳?”若冉无奈的开口,沈沛忽然过来,她都来不及换衣服。 沈沛慢吞吞的走进屋子,尽量让自己目不斜视,他冷淡的看向若冉,就要从她手中抱走悦悦,却被若冉阻拦,“她,就留在这儿吧。” 沈沛一听这话,诧异的挑了挑眉,“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可以在这里?本王就要走?” 沈沛这话问的太过于犀利,若冉更是被问傻乐,这还有为什么? “因为……因为……”若冉因为了半晌,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因为什么?”沈沛认真的盯着她看,非要若冉说出个所以然来,若冉只觉得,沈沛真的只有四岁。 “王爷……您能不能不要这么一大清早的,就开始胡搅蛮缠?”若冉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只觉得目前这情形想当的麻烦,尤其是这个地方……这些话题,着实有些暧昧。 沈沛却装作自己根本听不懂,“你厚此薄彼,她能留在这儿,我为什么就得走?你换个衣服要防着我,难不成都不用防着她的?” 若冉无言以对。 眼见沈沛真的没有离开的意思,才不得已的开口,“王爷……这不是一回事。” “难不成你以为爷会偷看你换衣服?”沈沛有些不满的嚷嚷道,“你以为爷是这种人吗?” 若冉看着沈沛自说自话,只觉得头疼,“王爷……” “爷怎么可能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儿,要看也是光明正大的看。”沈沛说的义正言辞,若冉只觉得沈沛的话再多听几句,她都会控制不住自己。 她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把怀里的悦悦塞到沈沛的手里,而后面无表情的把父女俩一起推了出去,“您和悦悦都出去吧,反正你们俩感情好,定然不会相互嫌弃的。” 沈沛被若冉从屋子里推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是懵的,他抱着同样一脸不满的悦悦大眼瞪小眼,像是没明白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开口,“你娘说我们俩感情好,悦悦定然是不会嫌弃爹爹的对吗?” 悦悦看了沈沛一眼。 不嫌弃吗? 才怪—— 悦悦气呼呼的要从沈沛怀里下来,然后巴巴的去推若冉的房门,结果发现根本推不进去,悦悦这才知道,娘亲插了门栓。 悦悦在家的时候,有时会和若晨一起睡,早上起来会找若冉,有时候早,有时候晚的。 所以一般情况下,若冉是不会栓门栓的。 这也是为何,沈沛能这么轻而易举推门而入的原因。 悦悦见进不去,便把气都撒在了沈沛的身上,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可怜巴巴的坐在廊下,看的沈沛莫名其妙。 “你怪我有什么用?我不照样被你娘赶出来了吗?我们俩这叫做患难与共,你知道不知道?”沈沛坚决不承认,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若冉才把悦悦给赶出来的,这件事情自然是要隐瞒的。 于是秦王殿下又开始忽悠起女儿来了。 悦悦抬起头看了沈沛一眼,又看了看房门,觉得好像是有一点道理的,却又觉得,奇奇怪怪的。 总觉得有些不对。 沈沛不等悦悦反应过来,又开始忽悠孩子,“你在外头,爹爹也在外头是不是?” 悦悦点头。 “你娘把你赶出来了,也把爹爹赶出来了,对不对?”沈沛再接再厉。 悦悦继续点头。 秦王殿下露出了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所以……你怎么能怪爹爹呢?这分明就是……我俩同病相怜啊——” 都一样的可怜呢。 悦悦像是终于被说服了,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地,示意沈沛一起坐,沈沛也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干脆利落的坐下,随口夸赞道,“悦悦是哪儿找到这好位置的?” 悦悦听见沈沛的夸赞,又笑了起来。 当若冉换好衣服出门的时候,就瞧见他们父女俩坐在石阶上说话,这形容也许不大贴切,若真要具体形容的话,应该是…… 沈沛单方面的吹捧,悦悦非常的捧场,回以一个可爱的笑容,顺便,拉着她爹的手不肯放,沈沛说什么她都笑。 要不是悦悦说话利索,这会子应该是父女俩互相吹捧。 听的若冉不住的想笑,她走出门,轻轻的咳嗽一声,而后一大一小两个脑袋齐刷刷的抬起头,呆呆的看向她,好似在嫌弃她多事? 若冉:??? 她尽力的忽略掉这奇奇怪怪的感觉,出声问沈沛,“王爷,您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沈沛那满腔的热情,都被早上紧锁的大门消耗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听若冉问起,也没有特别想要倾诉的欲望,随意的找着借口,“本王就是过来送孩子的。” 若冉却是一点儿也不相信,要只是过来送孩子,沈沛怎么可能这么着急? 青天白日的沈沛也不会抱着悦悦翻墙,能进来定然是让暗一开的锁。 若冉见他又开始不开心,就主动伸出手,把一大一小从地上拉起来,“王爷……我也不是故意不起来的,这不是昨儿个您带着悦悦进宫,我有些担心……悦悦不在身边,我也有些睡不着……然后就失眠了呢,天快亮的时候才睡过去。” 若冉睁着眼睛说瞎话,坚决不会告诉沈沛,自己一觉睡到自然醒。 “你眼里只有悦悦了。”沈沛拒绝若冉的搀扶,依旧带着女儿坐在地上,像是在抗议。 至于为什么用这样的法子抗议,除了沈沛,谁都不知道为什么。 “王爷……您要不要先起来,这大庭广众之下的,您坐在这儿是不是有些不大好?”若冉小心的劝道。 沈沛依旧固执,重复着自己的话,“你眼里只有悦悦了。” “我是担心您呢……” “呵,本王不信。”沈沛拒绝踩台阶,气呼呼的盯着若冉看,非要她说到底是在乎他还是在乎悦悦,父女俩感情好是一回事,却一点儿也不妨碍相互争宠。 好在悦悦还小,很多话都是听不懂的,听见沈沛叫自己的名字,冲着爹爹甜甜的笑了笑。 沈沛看着女儿乖巧甜美的笑容,只觉得自己的行为属实过分了些,便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矜持的把自己的手放到了若冉的手里,“既然你一再的坚持,本王就给你个面子。” 若冉看着装模作样的男人,有些忍俊不禁,“……那就,多谢秦王殿□□恤。” 沈沛听到这个称呼,微微一愣,他不仅仅有些不习惯,更是很明显的听出了若冉话语里的调侃,若冉对他的称呼,从来都是“王爷”,“您”,只有对着旁人才会称呼他为秦王殿下,从未当着他的面喊过这个称呼。 她语气里的笑意太过明显,若是这都没听出来的话。 沈沛也就不用活了。 他淡淡的撇开眼,不知道为何,耳根后头染上了一片粉色,喊什么秦王殿下啊真是…… 别说……这称呼由若冉喊出来,也不算特别的糟糕。 若冉刚刚起来,家里冷锅冷灶的,也没有吃的,沈沛惦记着她从府中带了朝饭过来,若冉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坐在饭桌上吃了起来。 是饺子。 秦王府的朝饭,是没有包子的,更准确一点……秦王府的饭桌上,是没有包子的容身之地的。 悦悦见到之后,也去抓了一个饺子吃,见母亲不反对,又抓了一个。 “您还没有告诉我,您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呢……” “你就不好奇,昨晚上本王带着悦悦进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沈沛不满的看向若冉,只觉得她一点儿也不关心他们父女,都不主动的问一问。 “王爷不就是过来告诉我这件事儿的吗?”若冉眉眼含笑的看着沈沛,温婉柔和,看的沈沛心中非常郁闷。 “你就不能表现的好奇一点儿?” 若冉觉得,这委实有点难为她了,她亲眼见到了沈沛的行动,皇后更是亲自召见了她,事情具体如何,她心中多少是有数的。 沈沛此行定然是顺利的,若是不顺利,他昨日就不会那么平静了。 若冉了解他,自然知道沈沛心里在想什么。 “我好奇的呢,王爷您快些告诉我,昨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陛下和娘娘,都说了什么……”若冉一股脑儿的抛出一大堆问题。 沈沛却只是冷笑连连,“你还能更敷衍一些吗?” 若冉:“……我这是,在好奇。” 沈沛只觉得半点儿激动的心情都没有了,明明是很让人激动的一件事儿,怎么被若冉说的,他就觉得这只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儿了呢? 衬的激动的自己,像个傻子。 “父皇和母后很喜欢悦悦,皇兄和皇嫂也很喜欢她,佑安送了悦悦礼物,福安送了她很多金锞子。”沈沛想了想,又补充了几句,“不过都是些小孩子的玩意儿,不用放在心上。” 若冉笑了笑,“陛下和娘娘都喜欢悦悦,着实是很幸运的一件事。” 若冉虽然大致的明白,却还是不敢痴心妄想的,她原本以为最好的结果是陛下和太子殿下喜欢悦悦,皇后娘娘,只要不讨厌孩子就好。 只要不讨厌,就还有机会,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欢喜的结局。 “怎么不说话,你是高兴傻了吗?”沈沛见若冉怔怔的,总算觉得扳回了一城,他还以为,只有自己会那么激动呢。 若冉点点头,半点儿也不掩饰,“是我没有想到的。” “还有你更想象不到的事情。”沈沛这一次过来的时候,还带着陶嬷嬷送来的金锁,他把小匣子交给若冉,告诉若冉,这是外祖母留下来的东西。 若冉疑惑的打开,瞧见里头是一枚纯金的小锁,上头的花纹有些繁琐,具体看不太清楚,虽然东西已经有些年头,但能看的出来,保养得当,也能看出来,皇后娘娘很珍惜这金锁。 “这一共有两枚,一枚在佑安那儿,另外一枚,母后给了悦悦。” 这枚金锁是什么分量,不用沈沛说,若冉也非常的清楚,她看着那枚金锁,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想把锁拿起来仔细的看了看,又觉得它太过于贵重,试了几次都没有办到,手伸了出去,却又缩了回来。 沈沛便牵起她的手,和她一起把那枚锁拿起来,若冉才发现,这锁其实一点儿也不重,“王爷……” “母后已经答应,若是我能求得父皇赐婚,她不会阻止我娶任何人。”沈沛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若冉乍一听见这句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猛然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您说什么?” “我说……母后已经答应了,让我娶你为妻,她不反对了。”沈沛把金锁放回了匣子里,从身后圈住若冉,一字一句的告诉她,“阿冉,母后答应了,让我娶你为妻。” 若冉的眼泪就猝不及防的掉了下来。 砸在了沈沛的手背上,沈沛这一次却没说她爱哭,事实上…… 再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沈沛也有些感慨,他担心的,从来都是父母的态度,文武百官即便是想要阻止,他也有办法可以解决。 可父母不一样…… 若是得不到父皇和母后的赐婚,若冉的身份永远都不是名正言顺的,沈沛并不愿她再受委屈了,“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本王做了那么久的准备,也已经到了要收获的时候。” 若冉却有些听不明白,开口问他做了什么。 “就是让皇兄把京城里的那些顽固世家们统统都查了一遍,看看能不能抓住什么把柄。”沈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丝毫不觉得自己做这样的事情有什么不对的。 “王爷……您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大磊落?”若冉有些难以相信,只觉得行事不妥。 沈沛完全不当一回事,“必要时候,必要手段,若非这些人吃饱了没事干,总爱叭叭别人娶妻生子的私事,本王才懒得搭理他们,你是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有多爱管闲事。” “就那个礼部尚书,沈云就是给他儿子取什么名字,都要去过问几句。”沈沛随口给若冉举了一个例子。 沈云便是直郡王,当年那坛鹿血酒,不仅让若冉有了悦悦,也让直郡王府多了许多小萝卜头,毕竟,直郡王府妻妾和睦,直郡王妃收到了鹿血酒之后,每个侧妃的院子里都送了一些。 直郡王差点儿被榨干。 “这样吗?”若冉倒是不太清楚礼部尚书的为人,若冉从前跟在沈沛的身边,也接触不到礼部尚书,毕竟她一个侍女,成日陪在沈沛的身边,被礼部尚书看到了,指不定要怎么不满。 “真是多管闲事,你信不信,若是他知道了悦悦的名字,得把本王给烦死。”沈沛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儿一般,浅浅的扬起唇角。 沈沛的字是悦之,悦悦的名,取自沈沛的字,若是让礼部尚书那个老古板知道,只会说于礼不合,子女要避讳双亲的名讳。 可沈沛却根本不在意,他巴不得昭告天下,孩子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这是她的小名。”若冉听到沈沛这么说,忽然开了口。 沈沛愣了愣,像是没听懂,“小名?难道你还给她取了别的名字了?取得什么,你也未曾告诉我。” “我没有给她取名字,因为,孩子的名字一般都是由父亲取得,我的名字也是爹爹取的。”若冉轻声开口,因为心中这固执的念头,若冉一直都没有给悦悦取名字,若晨想必心中也是知道的,所以从来没催促过。 “这……”沈沛傻了眼,完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缘由,“你的意思是,让我给悦悦取名儿?” 若冉点了点头。 “孩子的名字,要父亲取呢。” 若冉的这一番话,让沈沛愈发激动起来了,他完全没有想到若冉还留了一件这么有意义的事情给他。 因为沈沛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改悦悦的名字。 “这……让本王想想,本王要好好的想一想。”沈沛的心里非常激动,恨不得这会儿就回秦王府去翻阅典籍,也恨不得这时候就进宫去找父兄炫耀一番。 好在秦王殿下还有些理智,没有这么做。 倒不是于礼不合,只是沈沛担心父兄要跟他抢着给孩子取名。 只不过,有理智的秦王殿下依旧非常激动,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只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我能不能去若晨房里找两本书?” 若冉还没说话,刚从外头走进来的若晨听到这话,奇怪的不行,“王爷…您还需要看我的书?” 他为数不多的一些孤本,都是沈沛送他的。 “本王要给悦悦取名儿,所以想找几本书看看。”沈沛骄傲满满的开口,看的若晨一阵无言。 只能去挑了几本带过来。 而后沈沛就一门心思的开始看书,安安静静的,除了书卷翻页的声儿,仿佛自己不存在似的。 若晨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惊奇不已,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若冉,轻声道,“阿姊,你是不是想让王爷安静些,所以才特意告诉王爷,悦悦还没取名的?” 若冉的眼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狡黠如狐,“嘘,别让王爷听见。” 若晨明白过来,只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你怎么忽然回来了,尹夫人的情况如何了?”若冉关切的问道。 “母亲她略感风寒,吃了两幅汤药就好全了,只不过大夫说母亲的身上有许多的伤病,如今还年轻,并不怎么要紧,年纪大了之后只怕是会很难熬。”若晨说到这里的时候心中多少有些难受。 昔日听闻苏穆和尹涵月,若晨只觉得他们夫妻二人英勇无比,尤其是尹夫人,巾帼不让须眉。 如今知晓他们是自己的生身父母,这份敬佩就多了一些复杂。 比起敬佩,更心疼父母的伤病。 可见,人心本就是偏颇的。 “大夫既然能看出来,就证明这伤病不是隐疾,是可调理的,只不过以苏元帅和尹夫人的性子,大概不会把大夫的话放在心上,但是小晨你不一样,他们俩不听大夫的,却不会不听你的。他们疼爱你,只要是你说的,他们应该是会答应的。”若冉笑眯眯的开口,指着一旁的沈沛和悦悦,“你瞧,王爷从不吃胡萝卜馅饼的。” 沈沛想起有味道,可这会儿悦悦递过去的胡萝卜馅饼,沈沛却悉数吃完了。 若冉的一番话,让若晨茅塞顿开。 瞬间想明白了自己要怎么办。 秋闱放榜的日子很快就到来了,这一天若冉陪同若晨一起去看榜,沈沛则带着悦悦入了宫,本是想带悦悦去见见母后,却没想到,属于他的东风,居然这么快就出现了。 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98. 是本王不情愿 阿冉的过去,是我和她的…… 皇城, 东宫。 沈沛像没骨头似的躺在软榻上,舒舒服服的感慨道, “还是皇兄这儿最舒坦。” 茶水糕点应有尽有,冬日有炭夏日有冰,若非沈沛不喜人服侍,指不定还得多个伺候的宫人。 沈靖抬起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明知故问,“悦悦呢?” “母后宫里。”沈沛顺手打了个哈欠, 最近几日他忙着给孩子取名,秦王府的藏书都快要被翻烂了,也没找出一个满意的名字来。 反而把自己整的挺累, 白日里困倦,晚上睡不好的。 今儿个秋闱放榜,若冉和若晨去看榜了, 沈沛没跟着一块儿去凑热闹,带着悦悦进了宫,把孩子往皇后宫里一放,就跑来找沈靖了。 皇后的态度那么明显, 自然不会对悦悦做什么, 孩子和亲祖母待在一块儿, 沈沛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与其杵在兰玥宫被母后嫌弃, 倒不如趁此机会过来找皇兄商议事情。 “皇兄, 臣弟听闻礼部众官员, 最近很是轻松啊。”沈沛随意的找了一个话头闲聊,沈靖却没有接话。 “你最近不是在着人调查礼部尚书?他们闲不闲你不知道?”沈靖反问道,也不知沈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想起跟随父皇多年的礼部尚书,着实有点儿不忍心,“楚舟一直战战兢兢的办差,身为礼部尚书更是知礼守礼,也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 礼部尚书楚舟,也不结党营私,也不惹是生非,多年来晋升的也算稳当,他也着人调查过,未曾发现不妥。 “他记性不大好。”沈沛皱起眉头,楚舟的确知礼守礼,也许是年纪太了的关系,脑瓜子不怎么灵光,但是不要紧,沈沛会想办法提醒他的。 沈靖无奈摇头,刚想再说两句,外头就有个侍卫急匆匆跑过来跪下,“太子殿下,陛下急召您去御书房商议大事,南燕叛乱了。” 沈靖微微颔首,挥退了侍卫,整了整衣衫就要去御书房,临出门的时候也没放过沈沛,一起给喊上了。 南燕是大齐的附属国,地方不大,野心却很大,十年前就叛乱过,当时集结了许多蛊师和咒术师,并且还和西域诸国勾结,各种五花八门的奇门异术统统都用上。 配合着南燕特殊的地形,一路向东进攻,还真让他们咬下一块肉来,南燕军队势如破竹,打的大齐军队节节败退,倒不是因为技不如人,实在是因为南燕军中咒术师和蛊师太过诡异。 稍有不慎便中了蛊惑,毫无破解之法。 危急关头,赵惠将军临危受命,赶赴南燕战场,终结了南燕疯狂扩张的脚步,彻底打乱了南燕咒术师的布局。 最终南燕数十位咒术师以血为祭,诅咒赵惠将军活着的时候孤独终老断子绝孙,不得善终。死后永世不得安宁,不入轮回,企图逼迫赵惠将军退兵。 可赵惠将军根本没将那些咒术师放在眼里,毅然决然领兵攻击,他和他手下的将士们,纷纷将生死置之度外,以绝对碾压的姿态,灭了南燕的咒术师,打的南燕俯首称臣。 此后十年,赵惠这个名字,成了南燕的噩梦。 南人信奉蛊师,咒术师,可在他们眼中无所不能的咒术师和蛊师却被赵惠将军踩在脚底。那宛如天神一般的身影,是所有南燕士兵心中的阴影。 即便回京之后,赵惠将军就因为咒术英年早逝,不得善终。 可他的名字,却依旧威慑了南燕整整十年。 赵惠将军身故的消息一直都是个秘密,他一生无妻无子,当真应验了那句不得善终,他临终之前更是求苍玄帝不要替他举办葬礼,若是让南燕知道他是死于咒术,只怕那些歪魔邪道会死灰复燃。 丧事秘而不宣,无人知晓。 南燕递交降书,对大齐俯首称臣,一向安分守己老老实实的纳税朝贡,如今怎么会忽然叛乱? 御书房里,聚集了一群武官。 其中自然也包括苏穆和尹涵月,不过他们二人不是被苍玄帝找来的,而是一早就出现,本意是来辞行的。 二人是西北军的元帅和将领,虽说北狄如今被打的元气大伤,但他们久不在边关也不是个事儿。 本想着等若晨秋闱名次出来后,便动身前往北漠。 却听到了南燕叛乱的消息,更让夫妻二人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南燕一个弹丸小国都如此的野心勃勃,更别提和大齐对峙许久的北狄,如今被打的丢盔卸甲,也不过是暂时隐藏野心罢了。 没有一个国家,愿意对另一个国家俯首称臣。 也没有一个君主,愿意对另一个君主,行跪拜之礼。 沈靖和沈沛出现在御书房的时候,武将们半点不觉得疑惑,太子殿下是储君,此等家国大事,自然是要参与的,秦王殿下是西北军的将领,战功赫赫,此前更是收复了北漠十三城和南海海域。 文官如何想的不清楚,至少在武官心目当中,沈沛是相当的有威望。 如今见到沈沛,武官们一个个发自内心敬仰,在给沈靖行过礼后,便朝着沈沛行礼。 沈沛微微颔首,以示尊重。 苍玄帝看着面前的战报,拧起了眉,看着御书房的众大臣,开门见山问道,“可都知道是何事了?” 众人点头。 苍玄帝便把战报递给太子,沈沛坐在沈靖的身旁,凑过去同皇兄同看一份战报,越看越觉得疑惑,“南燕这皇太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怎么这皇太子看起来脑子不太好?” “那是南燕的新国君。”沈靖略显无奈的开口,“三月前刚刚继位的。” 南燕国君薨逝,皇太子继位,如今不过短短三月,这皇位估摸着都还没坐稳,就要对大齐用兵,要不是没有脑子,就是急着送死。 “这般孝顺,难不成是想早些跟到地底下去服侍他爹?”沈沛摸了摸下巴,疑惑开口道。 除此之外,他真的想不到任何理由来形容南燕新国君的脑子。 御书房众武将原本凝重的心情不知为何都有些绷不住了,秦王殿下这真是…… “好了小九,莫要开玩笑。”苍玄帝无奈的制止了沈沛,若南燕只是对大齐用兵也就罢了,如今却还有更加棘手的一件事情,这才是苍玄帝最头疼的事,“朕收到密报,南燕的新国君,已经知道赵惠将军身故,更是知道了赵惠将军的死因。” 如今南燕上至国君,下至士兵,纷纷开始狂欢,只觉得自己的信仰并未崩塌。 那威慑了他们十年的男人,早就已经死了,死在他们伟大咒术师的咒术之下。 “所以?南燕如今是打算如法炮制?重新集结一群咒术师和蛊师,再搞一堆歪魔邪道的东西出来重新对大齐用兵?”沈靖有些疑惑的问道。 只觉得沈沛说的话不无道理,这可不就是上赶着去地底下当孝子——找死吗? 十年前赵惠将军可以不畏生死,难不成十年后,就没有另一个赵惠将军了吗? 话虽如此,可沈靖也知道,的确是有点麻烦。 毕竟赵惠将军当初死的着实凄惨,他自知时日无多,留下遗言给苍玄帝后,便回家等死,毫无征兆的死在一个清晨,并且死的极其不体面,症状宛如马上风。 若非知道赵惠将军并未娶妻,并不眠花宿柳,要不是父皇早就有所准备,封锁了所有的消息,只怕这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只怕赵惠将军这一世英名就要被毁的干干净净的。 武将们多多少少都略有耳闻,心中虽然佩服赵惠将军大义,可对于这般死状,依旧是心有忌惮。 况且武将大多各司其职,能统领三军的少之又少,沈靖原本培养了柳明,可此前侯海宏为国捐躯,柳明如今带领着西南军守卫南海。抽调去南燕的战场?显然不合适,柳明擅长海战。 咒术和蛊术一个摧残心里,一个摧残生理。 去南燕战场的,必须是心智极其坚定的武将才行。所以人选非常的麻烦,有能力的心智也许不坚,心志坚定的能力稍显不足。苏穆和尹涵月倒是合适,可倘若他们俩不在北漠。 北狄伺机而动,那就得不偿失。 如今南燕叛乱,苏穆和尹涵月,势必要回北漠镇守,以防北狄浑水摸鱼。 至于为什么不是沈沛? 因为秦王殿下压根就不是正统武将,他连正经八百的军衔都没有,只因为他的封地在北边,这些年才会在北漠的战场上频繁活动,西北军崇尚武力,所以压根没觉得沈沛领导他们有什么不对,毕竟都是被他打服的。 况且,苍玄帝和太子也是有私心的,赵惠将军是怎么死的他们心知肚明,如今南燕国君效仿其父,重新召集咒术师,若是有个万一…… 沈沛若是为国捐躯光荣牺牲,他们无话可说,这若因为咒术,而遭遇这般极不体面的死法,有损皇家颜面,于公于私苍玄帝和沈靖如何能够接受? 讨论了几个时辰,还是没能确定下主帅。 但这件事情已经不能再拖,南燕战场上,原本守城的将军身受重伤,送来密函告知苍玄帝,他中了南燕蛊毒,恐时日无多,却因为放心不下边境的百姓们,顽强抵抗,和副将一同苦苦支撑着,带着所有的将士们死守城池,战事一触即发。 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让他们浪费。 御书房的议事散了之后,沈靖却单独留了沈沛去东宫叙话,“你可知道,南燕是如何得知赵惠将军身故的消息?” 沈沛茫然摇头,他一不通敌卖国,二对南燕那个国君毫无兴趣,从哪儿知道去? “这都是拜南燕的新王后所赐。”沈靖淡淡开口。 沈沛想了许久才想起来,那南燕的新王后是何许人也,就是三年前把若冉推下冰湖,被他一气之下扔到南燕和亲的女人——姚素弦。 “她竟敢叛国?”沈沛漂亮的眼眸眯起,眼神犀利的可怕,“姚安抓起来了没有?” “孤已经派俞森去了。”沈沛淡淡的敲了敲桌子,“如今还不知道,姚安和这件事情究竟有没有关系。” 沈沛倒是没有那么多心思,“想知道有没有关系还不简单?抓回来审一审就是了,十之八·九脱不了干系,赵惠将军死的时候,姚素弦不过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能知道什么?” 沈沛想通其中关窍,得知皇兄已经去抓人,也没多管闲事。 他看了看时辰,打算去兰玥宫接悦悦,看着愁眉不展的皇兄宽慰道,“无碍,事情虽然棘手了些,可到底也是个机会。” 沈靖完全不明白沈沛说的机会是什么意思,待到翌日早朝,才彻底明白过来,沈沛这句话的含义。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齐聚一堂,就连回京许久都未曾露面的沈沛也在,百官们议论纷纷,都在猜测沈沛出现的原因。 可这些微不足道的猜测,很快就从他们的脑子里被剔除,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儿,需要他们去操心。 昨日的战报公之于众,南燕战事颇为棘手,守城将军行将就木,唯独一个副将苦苦支撑,独木难支,城破只是时间问题,苍玄帝当庭询问可有人主动请战。 朝臣噤若寒蝉,谁都没有说话,武将们并不怕死,只是不愿死的那般不体面。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苍玄帝又问了一次,这一次,有一些武将们有了动作,开始窃窃私语,却依旧没有下定决心。 第三次,议论声更大了。 就在武将们打算豁出去的时候,有一个人的速度比他们更快的站了出来,是秦王沈沛—— “父皇,儿臣请战。” 沈沛自请而战,朝野震惊,朝堂之上雅雀无声,谁都没有开口,南燕之战颇为凶险,谁都没有把握可以全身而退,况且咒术蛊毒层出不穷,南燕当地,更是蛇虫鼠蚁,瘴气毒林,每一样都是未知。 谁都知道秦王殿下在苍玄帝心目中占据什么位置,虽说如今秦王自请而战,却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把沈沛架在火上烤。 苍玄帝虽心中不舍,却也办不到众目睽睽之下呵斥沈沛,他先是大齐的皇帝,而后才是沈沛的父亲。 苍玄帝舒展起眉头朗声笑道:“好,吾儿有志气。” “待吾儿得胜归来,想要什么赏赐,父皇都会成全你。”苍玄帝龙颜大悦,随口做出承诺。 朝臣虽觉有些不妥,却无一人敢阻止,点将之时一个个宛如鹌鹑似的不吭声,下定不了决心,如今陛下的亲儿子要上战场,当父亲的想要给儿子一个承诺,哪里轮得到他们来叭叭? 只不过,文官们却担心皇帝给秦王的封赏太过,毕竟沈沛是正一品亲王,赏无可赏,封无可封,再往上一层便是东宫储君。 可沈沛也从不稀罕这些身外之物,得了苍玄帝的承诺之后,顺坡而下,缓缓勾唇,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儿臣不要旁的赏赐,只希望待儿臣归来之时,父皇可以为儿臣赐婚,允儿臣娶心爱的女子为妻——” 下朝之后,文武百官议论纷纷,都在猜测沈沛到底想要娶谁。 而东宫书房。 沈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就连跟在他们身后的苏穆夫妻俩,脸色也不怎么好。 不等沈靖开口,苏穆就率先按奈不住,“王爷,您是因为想要娶若冉姑娘为妻,才主动请战的是吗?” 虽然是疑问,可苏穆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书房里几个人神态各异,倒是沈沛半点也没放在心上,淡淡的否认,“不是,本王是为了黎民百姓。” 心事被戳穿,沈沛却依旧在装模作样,原本他就在想,要怎么样才能让朝臣和天下百姓心服口服,如今南燕上赶着送,沈沛若是不把握机会,岂不是对不起南燕国君这般作死? 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秦王殿下心满意足,太子殿下和苏元帅却是一脸的不赞同,“王爷您这是何必?南燕战役虽然凶险,却也不是没有破解之法,李将军出生南部,对南燕也是知之甚多,若非您早先一步站出来,李将军也会自请而战,您久居京城,对南燕了解甚少……” 李将军之所以犹豫,还真不是因为怕死,只是本人极为好面子,那般死法,他当真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只怕死后被人议论,可最后关头李将军依旧选择站出来。 结果还没动呢,就被沈沛拦住了,秦王殿下的动作极快,旁人也许没有发现,可苏穆却看的分明。 “这般好机会,本王为何要拱手让人?”沈沛不答反问,顺势安慰了苏穆一番,“苏元帅昔日说本王是天生将才,本王觉得此话言之有理,这不,南海海域也收复了,本王在海战上都如此有天赋,何况陆战?” 沈沛睁着眼睛说瞎话,怎么瞎扯怎么来。 听的苏穆干瞪眼,“王爷……老臣和夫人商议过,想要收若冉姑娘为义女,如此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解决她身份的问题,想来您就算请陛下为您二人赐婚,也不会遭到多大反对。” 苏穆是元帅,战功赫赫,他的义女,无论是苍玄帝或者朝臣都会给面子的,嫁与沈沛为妻,不说门当户对,至少不会有人反对。 尤其是那些老顽固的嘴,可以统统捂上。嘉 如今帝后二人都松了口,朝臣若是要反对,也只会抓住若冉的身份做文章,说他们俩门不当户不对。 这提议应当是皆大欢喜的,可苏穆未曾想到在家中提出却遭到了若晨的反对,若晨说他阿姊是不会同意的。 苏穆这才按捺住了心思,如今见沈沛要去南燕打仗,又忍不住旧事重提。 沈沛听到这话,非但没觉得感激还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苏穆,“本王当你是忘年交,你倒好,居然想当本王岳父?” 苏穆羞愤的不行,只觉得沈沛把他的好心当成驴肝肺,“……王爷,您明知道老臣不是这个意思。” 沈沛如何能不知道苏穆的好意? 只是…… 他还是想也不想的拒绝了,“不用。” “本王不想委屈阿冉。”沈沛说起若冉的时候,眼神变的异常温柔,看的书房一干人等莫名其妙。 “委屈?什么?”苏穆只觉得自己都要听不懂了,咋地?他堂堂镇国元帅的义女,这身份还很委屈不成? 沈沛轻轻的笑了起来,也不知道皇兄和苏穆夫妻俩能不能听得明白,倘若他们听不懂,他也不介意为他们几人解惑,“让阿冉用别人的身份嫁与我为妻,本就是一种委屈。” “她若是你的义女,那便是别人的身份。”沈沛在这件事情上非常的固执。 “这……”苏穆有点儿茫然了,“可是,就算是老臣的义女,不也是她自己吗?” “旁人提起阿冉来,只会说是苏将军的义女……” “可即使阿冉当了你的义女,她的过去,和她曾经的身份都是无法抹去的,莫说她是你的义女,便是如今父皇封她为郡主,该传的风言风语,该有的议论纷纷都不会少。若要平息也唯有换个身份,让阿冉把过去彻彻底底的抛开……”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苏穆还真当认真的思考起来。 沈沛眼里闪过极淡的笑意,浅浅的摇头,低声反驳道,“可是本王不愿意。” 书房里的众人诧异的抬起头来。 “我喜欢她的时候,她是侍女,我决心娶她的时候,她是平民。那在所有人眼里都应当要抹去的过往,都是我和阿冉的回忆,并非是需要掩盖的污点。”沈沛便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堂堂正正的告诉他们,他喜欢的就是一个侍女。 就是一个平民。 他要娶她为妻,因为她是自己心爱的女人。 只不过身份不高,恰好是个侍女,仅此而言。 沈沛今日能当着太子和苏穆的面说这些话,来日也会当着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的面,说这句话。 他从不觉得,若冉的身份,是什么不堪的污点。 他爱她的时候,真心相待,他想娶她的时候,真心诚意。 “本王娶她,是当妻子的,并非是藏起来见不得人的花瓶,京中见过她的人不在少数,阿冉日后,是要堂堂正正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 “王爷……老臣知道您的心意,可老臣只是想要尽一份绵薄之力,您无需这么大反应。”苏穆无奈道,觉得自己当真是里外不是人,原本只是好心,结果,亲儿子不乐意。 沈沛也不乐意,好在没去问若冉,指不定那姑娘也不乐意,若是被三人都拒绝了,那苏穆当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沈沛的眼里浮现起隐秘的笑意,他当然知道苏穆的好意,只不过他会拒绝,也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心意,还是为了若冉。 她有爱她如珠如宝的父母,虽父母早亡,可若冉每每提及的时候,眼中都带着幸福的笑,让她认旁人为父母,只怕她心中不愿,更何况…… 是为了要与他身份相配而做出的妥协。 沈沛不愿让若冉为难,他冲着苏穆勾唇,“这,就当是本王的的私心吧。” 苏穆只觉得,自己愈发看不懂沈沛了。 “本王只希望,她往后余生,所有的喜怒哀乐,皆与我有关,满身的荣耀,皆由我所予,亲王妃的头衔,本王会亲自替她争,赐婚圣旨,本王会亲自去求。” “本王要让所有看不起她的人,都无话可说。”沈沛说的铿锵有力,由始至终,他从未想过,要让苏穆收若冉为义女。 那是一条捷径,走上了,皆大欢喜。 可沈沛却固执的不从,没有什么值得和不值得。 他心爱的女人,就值得最好的。 那些对她诸多讽刺的贵女,若因为若冉成了苏穆的义女而心甘情愿的妥协,哪算什么? 沈沛只想让若冉,以平民的身份,成为秦王妃。 这些人喜欢不喜欢,高兴不高兴,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高兴就好。 苏穆彻底败下阵,“可……南燕的战事,真不是那么简单……” “那便把李将军一起带上,多一份保障。”太子殿下淡淡出声,做了决定。 苏穆:“……” 李将军知道了,怕是要骂人。 “为国征战,人人光荣。”沈沛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苏穆还想说话,倒是沈靖什么反对的话都没了,像是被沈沛说服,只是当哥哥的还有一些好奇,“若南燕不叛乱,你打算如何做?” 书房里都是自己人,沈沛也没打算隐瞒,“当然是去提醒提醒楚舟,本王这些年来的战功,还未论功行赏。” “若没有南燕这档子事,本王也会用所有的战功,去换父皇的赐婚。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去找楚舟,南燕就先动了手。”沈沛说起这事的时候,那是半点儿也不心疼。 虽然论功行赏,封侯拜将能封的爵位比不上沈沛本身的,可这却是他能载入史册的毕生荣耀,但沈沛说放弃就放弃,没有半点不舍。 “你即已经有了计划,何必这般着急?” “当然是因为悦悦很快就要长大,臣弟可不知道要怎么和她解释,爹爹和娘亲为何不是夫妻。”若是能早些解决麻烦,何必拖着? 小姑娘的心思敏感而又脆弱,她日后还要上学堂,若是记事了,听到一些风言风语,憋在心里偷偷伤心怎么办? 况且……秦王殿下只想快些把人娶回家,没心思跟他们玩什么阴谋诡计,万一又出现一个姜州,他上哪儿哭去? 之后,无论苏穆再说什么,沈沛都没有去理会,就算苏穆说到了南燕的诅咒,沈沛也不为所动,“本王已经有悦悦了。” “可悦悦是个姑娘……” “苏穆,重男轻女要不得,悦悦生的孩子,自然也是本王的血脉。” 苏元帅说到最后,彻底的败下阵来,被秦王殿下洗脑的,当真以为是自己太过狭隘,重男轻女,拉着尹涵月的手说,就算日后若晨不想娶妻生子也不要逼迫。 把沈沛笑得不行,就连一向清冷的太子殿下,眼里也染上了淡淡的笑意,决定晚些时候去找父皇一趟,当年赵惠将军死的那般凄惨。父皇不可能无动于衷。 居安思危,是每一个帝王都应该能够想到的事情。 南燕不会甘于人后,有朝一日定会卷土重来,父皇那边,未必没有对付咒术师和蛊师的能人异士。 沈沛见沈靖没再说话,便拱手告辞,南燕来势汹汹,留给他们准备的时间并不多,如今已在集结大军,最晚明日一早,沈沛必须要出发。 此番还有一些时间,沈沛哪里愿意在这儿浪费着? 朝堂之上苍玄帝亲点沈沛为帅,出征南燕,秦王殿下在朝堂上的请求,便像是长了脚一般的窜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若冉出门买菜的时候,听了个正着。 若晨以秋闱第三的成绩中举,虽不是解元,却也是备受瞩目,毕竟若晨还年轻,未及弱冠。 若冉得知了若晨的名次之后很是高兴,打算宴请苏元帅夫妇来家里庆祝一番,沈沛和苏穆、尹涵月三人上朝去了还未归来,若冉和若晨便带着悦悦过来集市买菜。 不一会儿就听见了街头巷尾的传言,若冉和若晨直接愣住了。 他俩这会儿已经不知道是要先惊讶南燕的叛乱,还是先疑惑沈沛的举动。 若冉更是满心不解,沈沛等待的东风,难道就是这个? 可这很快就被若冉否决,沈沛又不会未卜先知,如何能知道这些?这也许是顺势而为。 只是南燕臣属许久,为何忽然叛乱? “小晨可有听到过风声?”若冉问的是南燕。 若晨摇了摇头,“父亲和母亲在府中并不讨论军务,况且他们二人的战场远在北漠。” 和南燕也没有直接的关系。 两人再没了闲逛的心思,买了菜之后,就匆匆抱着孩子回去宅院。 他二人回到住处,沈沛已经来了,正大摇大摆的坐在堂前喝茶,不太温柔的戳着煮煮的脑袋,瞧见他们二人,才停止了欺负煮煮的行为。 “阿冉,小晨。”沈沛拍了拍手,放下茶杯从椅子上站起来。 若冉看着迎面走来的沈沛,心中有无数的话想要问,还没开口,沈沛就先发制人,“阿冉怎么知道我明日要出征,特意为我践行的吗?” 若冉怔怔的看向沈沛,似有些难以置信,看来…传言是真的,如今听见沈沛的话,只能凭着本能回应,“这是……为了庆祝小晨考上举人准备的……我……尚且不知您要出征…故而没有准备…” “现在知道也不晚,本王也不嫌弃他,便一块儿办吧。”沈沛想的还挺开,“一会儿把苏穆和尹涵月也请过来,他们如今还在宫里,一会儿让四喜去宫门口候着。” 沈沛说着话,顺势就把若晨手里的菜抢了过去,拉着若冉去了厨房,“你要亲自下厨,还是找人来做?若是亲自下厨,本王帮你打下手,若是找人来做,本王让俞长胜去王府把王寿找来。” 若晨抱着悦悦,看着他们俩的背影,很识趣的没有去打扰。 咋一听见秦王殿下的请求时,若晨是松了一口气的,只觉得王爷非常有担当,如今又觉得,自己还是抓紧时间好好学习比较好,来年春闱定要考个好名次。 一甲共三个名次,若晨是冲着一甲第一去的。 万万不能就这么被比下去了! 如今连厨房打下手的活都已经被抢了,长此以往下去还了得? 他一定要当阿姊最坚实的后盾! 99. 卿安【悦悦的名字】 沈沛看着若冉心中…… 若冉原本是为了庆祝若晨中举, 才决定亲自下厨,只是如今听闻沈沛要出征, 她多少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才看着厨房里的这些菜,开始愣神。 原本就打算宴请苏元帅夫妻俩,也不会出现食材准备不够的窘迫,只是她的心情颇为低落。 沈沛倒是半点儿没觉得有问题,开始捣鼓起那些菜来, “阿冉,要我帮忙吗?” 若冉听见沈沛说话,才终于回过神来, 开始收拾起菜来,明明她自己就可以的事儿,沈沛非要帮她打下手。 “这个怎么弄的?” “这个是什么东西?怎么长这样?”沈沛疑惑的开口问, 再得知是什么之后,整个人是愣的,像是想不明白。 若冉看到他这样,有点儿想笑, 塞了一把青菜在沈沛的手里教他, “像这样掰开就好。” 沈沛看了两眼, 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而后, 就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前开始掰起青菜来, 一根一根的掰, 掰了一根之后,放到篮子里。 那如临大敌的模样,让人看的忍俊不禁。 若冉就没再去管他, 开始着手处理别的菜,家里没有别人,平日只有若冉若晨和悦悦在,秋闱结束之后,若晨也正式的开始要去书院念书,备战来年的春闱。 沈沛认认真真的掰青菜,若冉那边都已经开始下锅了。 若晨带着悦悦在厨房外头张望着,没一会儿四喜领着苏穆和尹涵月进来,夫妻俩老远就瞧见若晨牵着悦悦在厨房外头站着,脸上的表情丰富多彩,看得人莫名其妙,夫妻俩不明所以便开口喊他,“晨儿。” 若晨一愣,扭头看见是父母,立马带着悦悦走过来行礼,“父亲,母亲。” “你方才是在做什么?”夫妻俩好奇的问道。 若晨听见父母问,浅浅的笑了笑,“在看王爷择菜,王爷说要给阿姊打下手。” 苏穆和尹涵月面面相觑,完全没想到有一天,沈沛居然会和打下手三个字联系在一块儿,沈沛在他俩面前高高在上惯了,是以苏穆总觉得有些不大好,“你怎么不拦着点?” 若晨哪能不知父母的心思?可这事儿要怎么拦着?他难道拦得住吗? “父亲也实在是太看得起孩儿,您不知道……在西南的时候,王爷都已经学会了烧火。”虽然没有一次是成功的,还需要阿姊来善后,可是,若晨还不能说沈沛是不会的。 毕竟,人家真的会呀。 若晨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何有些言语泛酸,毕竟这曾经都是他的事儿。 苏穆和尹涵月心中的诧异就愈发明显了,秦王殿下居然,还会?还会……烧火了?可是为什么,若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甘心? “如今只是择菜,并没有什么的。”若晨站在一旁,开口说着风凉话,也拦住了企图进去帮忙的父母,毕竟…… 他哪里能不清楚秦王殿下的心思? 从前就是如此…… 只不过那个时候,若晨还不知道沈沛的心思,如今倒是一清二楚了,但是,木已成舟。 若晨能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把人给赶出去吧。 “父亲,母亲,请进。”若晨牵着悦悦的手,招呼父母去堂前坐,苏穆和尹涵月只能无奈的把秦王殿下留在厨房里打下手,他们坐在一旁等着开饭。 虽有些诧异,可他们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在东宫书房,苏穆可是清清楚楚的看到,沈沛对若冉的心意。 若晨看着父母的神情,就知道他们有些接受不能,不得已开口解释,“您二位不必担心,王爷从前就是如此,他喜欢和阿姊待在一块儿。” 还能勉强自己吃了一碗清汤寡水长寿面。 苏穆和尹涵月若有所思,也不再多言,若晨把悦悦交给了尹涵月,自己则是去泡了茶。 若晨经常会带着悦悦去元帅府,是以他们三个人也不算陌生,单独待在一块儿的时候,也能玩。 不多时若晨便泡了茶过来,开门见山的问道,“父亲母亲,孩儿有一事不明,还希望您二位可以解惑。” 夫妻俩对视一眼,大致也能猜测出若晨想要问的是什么,应当是南燕叛乱,以及沈沛要出征的事儿。 “这件事情有些说来话长……” “父亲不用担心,按照王爷择菜的速度,一时半会儿应该完不成。”若晨眉眼含笑,说的苏穆也有些忍俊不禁。 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秦王殿下居然还有这一面,“若是让北漠的那些姑娘们知道了,只怕是要后悔自己没能早些把握。” 毕竟……谁都没有想到,沈沛居然,会这般温柔。 “应当是不行的……王爷他,只会对阿姊这般温柔。”若晨看到很明白,从前就是……沈沛之所以会对他不错,也都是因为姐姐的缘故。 秦王为了姐姐,都能够接受悦悦了,彼时他甚至都不知道悦悦是他自己的孩子。 “南燕,缘何会叛乱?” 苏穆听到这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赵惠将军身故的消息,一直都是机密,也只有一些武将和一些文官们清楚。 一来是因为赵惠将军自己的请求,二来,则是因为要稳固朝纲。 南燕虽是弹丸小国,可咒术和蛊毒实在是棘手。 “南燕知晓了赵惠将军早已经身故的消息,觉得他们的咒术师依旧伟大,所以想要如法炮制。”苏穆知道若晨是一个有主意的,所以见他问,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毕竟这会儿赵惠将军身故的消息,应当已经被南燕昭告天下了。 “那……王爷此去南燕,胜算有多大?”若晨担心的问道,战场上本就刀剑无眼,况且南燕最麻烦的还是咒术和蛊毒,这两个东西放在一块儿,要多头疼就有多疼。 “晨儿问这些做什么?”苏穆疑惑的开口。 “王爷出征,阿姊心中一定担心,阿姊聪明,我便是想要宽慰她,也不能对着她说假话,会被发现的。”若晨有些无奈。 他知道,阿姊会把很多话都放在心里,根本就不会提,可他却不想阿姊担心。 “这是军事机密,爹爹不能告诉你,只不过……爹爹可以告诉你,陛下既然让秦王殿下出征,肯定是有把握的。”苏穆笃定的开口,若南燕的情况当真是无法扭转,苍玄帝是不可能派沈沛出征的。 有风险,但是这风险一定是可控的。 “如此……多谢父亲,是孩儿让父亲为难了。”若晨也知道自己这行为有些不大好,可苏穆和尹涵月只是冲着他笑了笑。 “你姐弟二人感情笃定,我和你娘见了,也是打心眼里的高兴,原本是想收若冉姑娘当义女,好让你们彼此之间有个照应,可谁曾想你拒绝了,王爷也拒绝了……”苏穆无奈至极,把沈沛在御书房里说的话,转述给若晨听。 若晨听了之后,唇角缓缓的勾起,只觉得秦王殿下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我阿姊值得。”若晨骄傲的扬起头来。 苏穆哭笑不得,他怎么忘记了,这一个也是一心向着姐姐的。 他们一家三口就围在一块儿说话,若晨这才知道,苏穆和尹涵月明日也要动身回北漠,毕竟他们离开已经许久。 如今南燕叛乱,他们怕北狄也会伺机而动,百姓们遭受不住战乱,他们早一天回去,也可以早一天的安心。 若晨听到这儿,情绪略略的有些失落,“……是,是吗?” “晨儿这是舍不得我们了?”苏穆看到这儿心中虽然不舍,却还是有些隐秘的高兴的,他们一家三口,分开的时间真的太久太久,感情这东西,却是需要慢慢培养的。 若晨点头,不带半点扭捏,“是……孩儿有些,舍不得你们。” 苏穆朗声笑了起来,“爹娘年关就会回来,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过年了。这么多年,因为你不在的缘故,我们俩从不愿过除夕。” 也从不愿回京。 只在北漠,对着大漠,圆月。 夫妻二人对酌。 “今年好了。”苏穆拍了拍若晨的肩膀,“今年,有晨儿在。” 若晨轻轻的点了点头,苏穆看到沈沛亲自端着一盘菜出现,立马去一旁的饭厅收拾起桌子来,“王爷,这怎么好劳烦您?” “无妨,都是自家人,不用讲究这些虚礼。”沈沛自个儿都每当一回事,苏穆和尹涵月看着看着,也就看习惯了。 罢了,这也许是人家小年轻之间的情趣。 若冉为了庆祝若晨中举,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的菜,也因为要宴请的人一早就定下了,基本都是他们爱吃的。 “这些,可都是本王和阿冉一起准备的。”沈沛骄傲的开口。 虽然那青菜直到最后都没有择完,可秦王殿下还是觉得,自己非常的厉害。 苏穆和尹涵月非常有眼力见,站起身来谢恩。 沈沛满意极了,轻描淡写的点头,“都是自家人,不讲究这些。” 礼数的确是不讲究的,可他们的感谢,秦王殿下还是想要的。 一顿饭吃的兴高采烈,又是庆祝,又是践行,高兴和伤感的事情都太多太多,苏穆到最后更是拍开了酒坛子,说要敬若冉一杯酒,说当年要不是若冉,他们夫妻二人也不能活着见到若晨。 若冉立马站了起来,“苏元帅严重了,当年我也是有私心的,多亏了小晨,我才能坚持下来。” 他们姐弟二人相依为命,风风雨雨走了那么多年,血缘关系早已经不算什么。 “若冉姑娘说的哪里话,那年那样的情况,自己想要活下来都十分的困难,何况是养育另一个孩子……”苏穆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这些话就不多说了,老夫敬你一杯。” 听苏穆这般说,也没有再推辞什么,喝了一杯酒,依旧表明自己的立场,“无论小晨姓什么,他永远都是我阿弟。” 苏穆郑重的点了点头。 因为明日还要赶路,所以几个人都很克制,若冉让若晨陪苏元帅回府,晚上就不要过来了,临别在即,他们也一定有很多的话想要说。 因为,她自己也有很多的话要说。 等到若冉把一切都收拾妥当后,悦悦都已经被沈沛给哄睡着了,沈沛正坐在绣架前看若冉的刺绣,那副画已经完成了,却还没有从架子上拆下来。 沈沛就着柔和的烛光,看着这一副刺绣,是他和悦悦,看起来很温馨,很和睦,只不过沈沛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他见若冉走进屋,有些不满的问道,“为何不让若晨画上你?” “你瞧,这里空了一大块。”沈沛用手比划着,并不开心。 “王爷,这里是留白,不是当年您教我的吗?”若冉无奈的开口,“至于原因,您不是已经问过了吗?” 沈沛当年心血来潮的想要教若冉画画,教的非常用心,只可惜若冉在画画这件事情上,当真是毫无天赋可言。 还曾被沈沛讽刺,不如抓一只猫儿来踩踩。 沈沛也不去纠结那副画,反而拉着若冉的手轻轻的晃动,“你不开心?” 若冉摇了摇头,“没有不开心,只是觉得有一些突然……没有想到,您真的要出征了。” “本王是西北军的将领,要去领兵打仗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只不过是今年北狄安分守己了,往年的时候,大大小小的战役层出不穷,本王哪有这般清闲的时候。”沈沛满不在乎的开口,虽然他没有正式的军衔。 可西北军不在乎,他自己也不在乎。 军饷照样也有,他也不缺钱,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吧。 若冉听到沈沛这么说,心中的茫然更甚了,她垂下眼眸,“我只是觉得……有一些……难以置信。” “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沈沛真的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任性的王爷了,没有想到沈沛这三年,到底是怎么过得。 “没有想到什么?难不成你觉得本王在打海盗是闹着玩的?”沈沛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若冉当然不觉得沈沛是闹着玩的,就因为当时的情况太惨烈,所以若冉才会担心,“我……我只是……” “你担心?”沈沛试探的问道,“你担心,会和在南海一样,本王要同你告别?” 若冉虽然不想承认,却是真的有这样的担心。 沈沛安慰似的把她抱在怀里,轻声的哄着她,“好了好了,别担心,当时在西南,情况就不一样,本王不擅长海战,也不知道侯海宏是这样的情况……所以才会和你说那些,如今不过是去南燕平叛,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性质的事儿。” 若冉也不知是不是被沈沛给说服了,轻轻的点了点头,“那您……什么时候回来?” 出发的日子定了明日一早,她也没有再问一次的必要。 “本王也不清楚,得看战争什么时候结束。”沈沛不敢托大,若他没有上过战场,估摸着会说出什么豪言壮语,可正是因为经历过,才知道从前的自己到底有多么的无知,也明白了自己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若是结束得早,本王就早些回来。”沈沛温柔的看向她,“我也想早些回来,想和阿冉一起过除夕,也想早些娶你。” 若冉只觉得眼睛红红的,她亦想起了沈沛请求苍玄帝的承诺,只觉得眼眶周围更热了,她猜测的没有错。 这件事,就是沈沛的顺势而为。 “您不是说,要徐徐图之吗?” “徐徐图之那是因为没有法子,若有更好的法子,谁想和他们徐徐图之?”沈沛半点也不觉自己这般着急有什么不对的。 他搂着若冉,却开始想起了别的事情来,献宝似的拿出一颗珍珠来,“你瞧这个。” “珍珠?” “你猜猜这珠子是哪儿来的?”沈沛开始和若冉卖关子,后者非常给面子的摇了摇头。 “猜不出来呢。” “悦悦给我的,那天她跑出去,就是去捡这个珠子……她把这个珠子给我,让我送给你。”沈沛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就有些想笑,这颗珠子很大很圆,比沈沛找来的那颗虽然小一些,却依旧漂亮。 “您把这个拿出来,是要做什么?”若冉疑惑的开口,“既然是悦悦给您的,您收好就是了。” “你我二人大婚的时候,凤冠和礼帽上,不是要镶嵌珠子吗?用这个可好?”沈沛说的另一颗珠子,就是他送给若冉的那一颗。 那一颗,她诓骗沈沛去找的珍珠。 非常的有纪念意义。 “好。”若冉一口答应下来。 “还有婚服。”沈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的确是不喜欢红色的衣服,倘若是婚服的话,倒也不会那么介意。 “婚服怎么了?” “本王听人说,若是新娘亲自绣的婚服,便能保佑婚姻美满,你可曾听说过?”沈沛若有所思的问道。 若冉点了点头,“确有其事。” 沈沛看着若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实在是按奈不住,欲言又止的看向若冉,总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但他非常的……心动。 沈沛这番举动,看的若冉莫名其妙的,“您这是怎么了?是有话要同我说吗?” “阿冉……婚服能不能,你自己做?”沈沛有些羞赧,“本王不是把你当绣娘的意思……” 只是这寓意实在美好,沈沛也不能免俗。 若冉倒是极其愿意给自己和沈沛做婚服的,只不过这事儿是她能说了算的吗? “王爷……您难道忘记了吗?您是亲王,您的衣服和饰物,都是有品阶的,便是婚服,也是会由宫中专人来做的,我可能插不了手。”若冉其实也觉得有些遗憾。 她也想亲自给自己绣嫁衣。 “这好办,本王着人去说一声就成。”沈沛见若冉不反对,也没了那么多担心,“本王把令牌留给你……到时候让尚衣局的把衣料和绣线送过来……” 沈沛说到令牌的时候,声音猛然一顿,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了非常熟悉的一幕,同样的夜,同样的场景,把他的思绪拉回了三年前,他掏令牌的动作都顿住了。 沈沛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若冉,“这一次,你不会再走了吧?” 若冉:“…………” 沈沛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吗? “要不,这令牌,本王还是不留给你了?”沈沛只要一想起三年前若冉就是拿着他给的令牌走的干脆利落,就觉得心里头堵得慌。 若冉哭笑不得,“这令牌,我这儿还有一块。” 沈沛:“……还给本王。” 他沉默了一会儿,只觉得这不是一个好现象,“那是本王的东西,还回来。” 若冉趴在沈沛的肩膀上笑得不行,“您不要担心,我不会走的。” 可沈沛还是不放心,“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若冉也知自己没有什么信用可言,只能想方设法的哄着沈沛,“我既已经答应跟您回来,定然是不会走的。” “你从前也答应要和我永远在一起的。”沈沛开始翻旧账,“就在本王去东海的前一夜,你还跟我有说有笑的。” 若冉只觉得这些事儿是过不去了。 于是只能费心的哄着沈沛。 说到最后,沈沛总算是没把令牌给收回去,却很认真的告诉她,“等你绣完了嫁衣,我就回来了。等我凯旋归来,我便娶你为妻。” 这份承诺太过贵重,若冉从未想过,她曾经的奢望,有朝一日真的能够实现,“那,还有头面呢……” “珍宝司有现成的,等本王回来一起去选。”沈沛曾经陪皇兄去过,所以熟门熟路的。 他看了看刻漏,只觉得有些晚了,虽然很舍不得,却不得不开口告辞,“天色已晚……本王还是回吧。” 沈沛心中还是有些遗憾的,若是在秦王府,他就不用这么可怜了,哪里需要大晚上冷飕飕的离开?还在这样的日子已经不需要过太久。 他想着要是若冉这时候挽留他一番,他也不是不能顺便留下来的,沈沛想着想着就迈不动步子,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结果低头一看,手腕被若冉给抓住了,“……您今晚,能不能不要走了?” 沈沛没想到,美梦可以这么快就成真,这可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一时之间什么矜持,什么礼仪,统统的被抛诸脑后,沈沛的行动比脑子还快,立马关了房门,飞快的答道:“好。” 生怕晚一会儿,若冉就要反悔。 秦王殿下连出去吩咐一声四喜的时间都没有,只是对着隐匿在暗处的暗一吩咐了一句。 随后一道气息消失,不多时外头传来了四喜的声儿,“王爷,那奴才这就回去收拾行李,明儿个一早送过来。” 沈沛满意的点了点头,“去吧。” 之后,外头就彻底的安静下来,只余下阵阵的风神,若冉觉得有些羞涩,沈沛却眼也不眨的看着若冉,“阿冉这是,在邀请我吗?” 沈沛这话问的暧昧,若冉尴尬,她其实只是舍不得沈沛,可被沈沛这么一问,就有些不对味起来。 可是…… 若冉依旧遵从本心,轻轻的点了点头软声道,“舍不得您走。” 话音刚落,沈沛的吻就落了下来,来的猝不及防,来的霸道非常,并不算温柔,那久违的气息让若冉有些招架不住。 她愣愣的看向沈沛,像是意料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她原本似有所感,却没想到……会来的这般快,她还以为,沈沛这些年,是清心寡欲的。 毕竟和她重逢以来,沈沛从未有过出格的举动,最多也只是拥抱和亲吻,完全不似从前…… 结果现在…… 若冉眼里的诧异太过明显,直到被沈沛压在床榻上,还有些愣神,沈沛似乎不满她的走神,质问道,“你发什么呆?” “王爷……您急色。”若冉看着沈沛,有些口无遮拦。 沈沛却半点不在乎,用拇指研磨她的唇瓣,那原本苍白无血色的唇瓣,被他揉搓着像是抹了胭脂,艳红一片,而后沈沛满意的低下头轻啄,“那又如何?本王只急你的色。” 沈沛这话说得太过理所当然,若冉的耳根处染上了粉色,她觉得自己应该要矜持一些的,却怎么都舍不得把沈沛推开。 毕竟,他们俩连孩子都生了,这会儿再来谈矜持,似乎有些晚了。 沈沛见若冉不反对,便伸手挑开了若冉的衣衫,方才研磨过若冉唇瓣的拇指被他放在唇边咬着,伸出舌尖轻轻的舔了舔…… 若冉不自在的别开眼。 “您……能不能……不要……”若冉想说点什么,却觉说什么都不合适,况且沈沛也不会让她在这种时候说话,缠·绵的亲吻落下,若冉只觉得天旋地转,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只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又那么的陌生,心中有些害怕,却还是隐秘的期待着。 只是还没等若冉期待什么,沈沛的动作就戛然而止,紧紧的搂着若冉的肩膀恼怒道,“不行!” 若冉疑惑的看向沈沛,“什么……” “不行……”沈沛郁闷的开口,他埋首若冉肩窝,不停的喘着粗气,明明忍得极其辛苦,却根本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若冉都被沈沛给搞懵了,她想说其实也不是不行,可这话说出来,就显得她急色…… 但这情况,若冉还是要问清楚的…… “您……是怎么了吗?”若冉有些疑惑的开口,“是……战场上,受伤了吗?” 沈沛听到这话有些莫名其妙,像是不明白若冉为什么会这么问,随口回答,“本王没受伤……” 而后猛然反应过来若冉这话是什么意思,狠狠的捏着她的下巴,语气凶狠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肌肤相贴的灼热温度,让若冉不住求饶,“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你说本王不行。”沈沛的眼神非常危险。 若冉只要不是个傻子,就不会在这时候惹他,“这话……是您自己说的……”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沈沛若有所思道,“是不是故意的?” 若冉立马摇头:“……不是。” “呵,少胡说八道。”沈沛懒懒的放开手,百无聊赖的躺了回去,只觉得他迟早要被这人给气死。 他平躺在床榻上,伸手圈住若冉的腰,“本王出征在即,你若这时候有了身孕怎么办?” 若冉微微一愣,像是没料到沈沛会这么说。 “本王问过若晨,他说你生悦悦的时候十分凶险……万一又有了孩子,不论生还是不生,本王都舍不得。”沈沛的声音缓缓的在她耳边响起,若冉听着他的话,却不知怎么回应,着实冷了许久。 沈沛的心思却复杂多了,若有了孩子,不要吧,沈沛舍不得。 要吧,他也舍不得。 横竖都是若冉受苦。 况且……万一真的有了身孕,若冉肯定想把孩子生下来,他归期不定,免不得有人嘲笑若冉未婚有孕,虽说悦悦就是个例子,可同样的事沈沛也不愿若冉再承受一次。 能避免,就避免吧。 “避子汤有害无益。”沈沛淡淡道,“你生悦悦的时候难产,日后能不能再生孩子,还得太医瞧过了才可。” 若冉眨了眨眼睛,想要把眼泪给憋回去,她以为沈沛是不知道的……却不曾想原来,他都知道。 “若……我日后不能再生孩子呢?”若冉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这么矫情的问,她只觉得在沈沛的面前,她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 “不生就不生吧,生孩子也怪疼的,我们有悦悦。”沈沛说的轻描淡写,显然没放在心上,他看了眼在一旁熟睡的悦悦浅浅的笑了起来,“若是只有她一个,招赘也成。” 沈沛想的还挺不错,毕竟,他一直都觉得,关于孩子这件事,他还是有一些……忐忑的。 这天晚上,沈沛只是搂着若冉说了一宿的话,像是舍不得睡。 话没有说完的时候,可天总会亮,卯时二刻,四喜带着沈沛的盔甲和行礼轻扣院门,沈沛看见若冉还在睡,轻手轻脚的要起床,给若冉押了押被角,刚想走出去就被若冉拉住手腕,躺在床上的人还有些迷糊,却依旧坚定,“……我送您。” 沈沛含笑应允,“不着急。” 若冉说罢,就转身去把悦悦给喊醒,小小的孩子睡眼惺忪的看着母亲,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被人抱起,才清醒过来,她看着沈沛浅浅的笑着,在他腮边亲了亲,这是悦悦这两天刚学会的。 …… 辰时二刻,大军已经在城门外候着,街道边站着许多夹道欢送的百姓们,云静竹走过来恭敬道:“王爷,大军已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沈沛微微颔首,却未曾立刻下令,反而下了马,来到若冉的面前,用力的拥抱着她,认真道,“阿冉,等我回来。” “好,我等您回来。您不回来,我哪儿也不会去。”若冉郑重的给出承诺。 沈沛放开了手,轻轻的摸了摸悦悦的脸蛋,缓缓的吐出了两个字,“卿安。” “什么?”若冉尚未反应过来。 “卿安,她的名字。”沈沛说完就翻身上马,号令三军出发。 若冉一直站在他身后,看着沈沛的背影渐渐的消失不见,如同三年前一样,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昔日她伤心欲绝。 而如今……却是心怀期待。 若冉低头看向悦悦……把她抱了起来,眼里的笑意却怎么都止不住,“你爹爹,真的很喜欢你呢。” 卿安。 唯愿你一切安好。 这是一个父亲,给女儿最美好的祝愿。 100. 两地相思 等到嫁衣绣好的时候,她心爱…… 若冉送别沈沛之后, 便陪着若晨一起,去送苏穆和尹涵月离开。 他们夫妻二人常年镇守边关, 若非必要,并不轻易离开,这还是头一遭,在不年不节的日子里,留在京城这么久。 苏穆的元帅府虽然在京城,可他住的日子屈指可数, 去往北漠那么多年,他们夫妻二人每一次都是在一个清晨,悄无声息的走, 因为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也不愿同僚相送,徒增伤感。 这还是头一次, 苏穆和尹涵月生出了不舍的心思来,两人看着若晨,也没有多说什么惹彼此伤心的话,只是不放心的吩咐了一句, “天转凉了, 好好照顾自己, 也好好的照顾你阿姊和悦悦。” 若晨轻轻的点了点头, 满脸不舍。 夫妻二人同样也是如此, 却依旧决绝的离开, 再也没有回头, 只怕多看一眼,就走不了了。 若晨目送苏穆和尹涵月离开,直到看不到任何的影子, 他才回过神来。 姐弟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由着相似的愁绪,还是若晨率先反应过来,问姐姐方才在笑什么。 “王爷给悦悦取了名字。”若冉笑着开口,抱着女儿轻轻的哄她,“我们悦悦有名字了。” “是吗?”若晨还觉得有点儿难以置信,他可是亲眼看见沈沛纠结了那么多天的,原本以为秦王殿下就要那么纠结下去了呢,没想到居然就取好了? 若晨脸上的诧异实在是太过于明显,看的若冉非常无奈,轻声道,“你那是什么表情呀?” 若晨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这不是……王爷太纠结了吗?那几天都快把书给翻烂了。不也没取好名字吗?” 这根本就不能怪他诧异,分明就是秦王殿下太纠结,扔了满地的废纸,整个人暴躁的不行。若晨那几天都怕沈沛突然发脾,见着沈沛就绕道走。 “卿安。”若冉轻声开口,“王爷取得名字,叫卿安。” 若晨听到这个名字,忽然觉得纠结一点儿也是理所当然了,他从姐姐怀中抱过悦悦,点了点悦悦的鼻子,“听到了没有,卿安,这以后就是你的名字了。” 悦悦睁大眼睛看向若晨,根本听不明白舅舅在说什么,只是听着若晨的声音咯咯的笑了起来,高兴的喊着他,“舅舅!” 悦悦的笑容感染了若冉和若晨,所有人里头,也只有悦悦不懂离别的伤怀,她的日子照样的过,每日起来撵兔子玩,日常缠着母亲和舅舅。 只不过舅舅白日里也经常不在,听母亲说是要去书院念书。 悦悦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听母亲的话,念叨着不能吵舅舅念书,于是煮煮就愈发的遭殃了。 时常被悦悦追着到处跑,这段时间,已经足足瘦了一圈。若冉看着悦悦和煮煮的时候,总是会想起沈沛来。 思念从来都是如影随形的,这个地方有许许多多沈沛的影子,无论她多么努力的想要忽略都没有办法。 好在,若冉很忙,想起沈沛的时候少之又少。 她忙着绘制喜服上的花样,沈沛说,想要若冉亲手做的喜服,而若冉也欣然应允,花样画了一堆又一堆,总觉得不合适。 因为沈沛的交代,陶嬷嬷专程过来找过若冉,宫中的尚衣局都会配合,原本应当是把布料和绣线送到若冉这儿来的,只是皇后不方便出宫,却又想见悦悦,这才让若冉三天两头的进宫,还要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 只不过尚衣局的布料都不怎么好看,选出来的一些皇后颇为不喜,若冉也没特别喜欢的,这制喜服的事儿就这么搁置下来。 皇后的意思是等着江南新进贡的料子,若冉自然没有任何意见。 这一日陶嬷嬷亲自过来领着若冉进宫,说是今年江南进贡的新料子已经到了,皇后娘娘把所有的都扣了下来,没往后宫赏赐,尤其是大红色的那些。专程让若冉去看看合不合适。 若冉牵着悦悦随陶嬷嬷进宫,悦悦见过陶嬷嬷好几次,每一次她都会给自己很好吃的糕点,于是悦悦大着胆子把另一只手放到了陶嬷嬷的掌心里,冲着她展颜一笑,“婆…婆。” 这一声,喊得陶嬷嬷诧异万分,她有些受宠若惊的看着悦悦,可心中理智尚存,连连摆手,“这,小小姐,使不得,使不得啊……” 皇后已经承认了悦悦的身份,待到沈沛同若冉成亲之后,悦悦便是沈沛的嫡长女,从一品的郡主。 悦悦看着陶嬷嬷,还以为她不喜欢自己,撇了撇嘴就要哭,把陶嬷嬷惹得手足无措,只能小心的求助若冉,“这……这是怎么了?” “她以为,嬷嬷不喜欢她。”若冉轻声开口,看着陶嬷嬷连连解释的模样,她已经可以想象那一天悦悦在宫中的表现。 沈沛告诉她,那一天悦悦凭借着一己之力,俘获了所有人,从帝后到小皇孙,无一幸免。 陶嬷嬷的心里自然是极高兴的,见若冉也不反对,便主动的伸出手牵起了悦悦,“小小姐,您慢点儿。” 若冉见状只觉得匪夷所思,她明明记得,昔日在南山镇的时候,悦悦都是不怎么爱搭理人的。 三人一路来到了兰玥宫,皇后早就已经等着了,时不时的催促着宫人去看看,见到若冉带着悦悦过来,才舒展了眉头。 让若冉没想到的是,在兰玥宫的不仅仅是皇后,还有昔日看她颇为不顺眼的福安公主。 悦悦的小荷包里还有许多的金锞子,听沈沛说,那是福安公主给她的。 若冉虽然觉得诧异,倒也没有其他的想法,她知道皇后和公主喜欢悦悦,心中自然是高兴的,至于她们俩到底喜欢不喜欢自己,还真的没有多大关系。 若冉带着悦悦行了礼,皇后赐了若冉座,便招呼着悦悦走过去,待她走近后,便一把把人搂在怀里,“悦悦,这几日有没有想皇祖母?” 悦悦轻轻的点了点头,软乎乎的说了一句想。 把皇后哄的眉开眼笑,更是开心的哄着她,看的一旁的福安眼热不已,“母后,母后,您让儿臣抱抱。” 皇后便把悦悦放到了福安的怀里,让她们姑侄二人玩去了。 留下了若冉说话,皇后看着若冉,神色略显复杂的问道,“小九不在,你一个人照顾孩子可辛苦?需不需要本宫拨几个宫人给你?” 若冉委实没有想到皇后居然会说这一番话,虽然是皇后的好意,可她却轻轻的摇了摇头,“多谢皇后娘娘体恤,只是民女住的院子不大,左邻右舍都是些平头百姓,平白无故多出那么些宫人,未免太惹眼了些,如今南燕叛乱,王爷奉命出征,本就是多事之秋……民女并不愿有任何的风言风语传出……损了王爷的名誉。” 虽说,当日在城门口,许许多多的人都看到了若冉和悦悦,也清楚的看到了沈沛拥抱她,有些事情其实是瞒不住的,若冉也不想瞒,却也不代表她喜欢把把柄送给别人让别人来议论。 皇后淡淡的瞥了一眼若冉,只觉得有点儿遗憾,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她总想着自己的宝贝孙女,可以得到妥善的照顾。 可孩子的母亲都拒绝了,皇后也只能作罢。 她到底还不是正经婆婆,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幼子出征前千交代万交代的,唯恐她把人给委屈了。 皇后虽然恼,却也没有多少反感,这些日子她都已经想清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若冉见皇后有些失落,便主动的开了口,“娘娘,民女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皇后用杯盖刮了刮茶杯,随意出声。 “王爷说,喜服想要民女亲自做,听说您已经选好了衣料,民女想着这进贡的锦缎定然是十分贵重的,拿到宫外未免有小人惦记,倒不如还是宫中为好,况且民女技艺不精,尚衣局的大人们,也能给民女提点一二……”若冉顿了顿,看着皇后复而又开口,“只不过,民女一个人照顾悦悦,未免有些力不从心……” 皇后若有所思的看了若冉一眼,明白过来她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浅笑着勾了勾唇,接过话茬,“悦悦是本宫的亲孙女,你若要去尚衣局,就把悦悦送到本宫这儿来。” “既如此,那民女就先谢过皇后娘娘。”若冉跪下谢恩。 皇后满意颔首。 双方都觉得这个主意好极了,尤其是皇后,只觉得若冉聪明伶俐,每一件事都极其的有主见,就算有些小心思,也从不藏着掖着,坦坦荡荡,比如这事儿,若冉就明明白白的想要讨好她。 皇后自然也不想戳穿,“进宫的布料都在尚衣局,本宫还未曾让人动过,让陶嬷嬷带你去选,选自己欢喜的。” 若冉谢了恩,随着陶嬷嬷离开了兰玥宫。 皇后看着若冉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好反对的? 她还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那个被她疼宠长大的孩子,还能有这样的一面,起初皇后是诧异的,可诧异过后,就是欣慰。 她欣慰沈沛可以这般有担当,也欣慰沈沛,可以活的这般坦坦荡荡的。 因为早早选定了太子的缘故,只要太子不失德,皇位就注定和沈沛无缘,皇后也从未想过让沈沛踏上那称孤道寡的道路。 如今这样,也好。 皇后收回了自己的思绪,走到福安身边去,陪着悦悦玩起来。 倒是福安,一脸纠结的看着皇后,“母后……九皇兄当真要娶那个侍女吗?” 皇后微微颔首,制止了福安要说出口的话,“吾儿慎言,待你九皇兄归来,陛下的赐婚旨意一下,她便是你的皇嫂。” 福安还是觉得有点儿难以置信,“皇兄就真的……这么喜欢她吗?” 这个问题皇后也曾经想过,也曾不止一次的问过,可沈沛的答案始终都是如一,就算若冉离开了三年,沈沛的心意也从来没有改变过。 不仅没有改变,反而…… 变得愈发的深刻。 “喜欢。”皇后看着女儿,笑容温婉,“母后还从未见过,你九皇兄有那么认真的时候……” 只要是沈沛喜欢的,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会喜欢。 …… 皇后和福安公主的对话,若冉根本就无从所知,她其实不必勉强自己每日都要进宫来,可是她知道皇后很喜欢悦悦。 这样可以培养他们祖孙感情的机会,若冉也不愿意错过。 一个讨祖母欢心的孩子,总比一个让祖母不喜欢的孩子来的好。 陶嬷嬷领着若冉出门,一路上两人什么话都没有说,到了尚衣局之后,已经有人在等着了,见到陶嬷嬷带着若冉过来,纷纷上前行礼。 若冉是平民,如今和沈沛也还未成亲,尚衣局的众女官们,虽然心中明白,可如今一切都还未曾尘埃落定,便只能称呼她:若冉姑娘。 若冉每每听见这称呼的时候,都觉得有些不太合适,毕竟……她连孩子都有了,可还有许多人这般喊她。 喊的人不觉奇怪,她听着听着,也就,不尴尬了。 “若冉姑娘,这些都是皇后娘娘吩咐,留下来的。” 若冉轻轻点头,皇后吩咐留下来的,自然是极好的,她走近一看,眼神瞬间就亮了起来,这些料子都极其的漂亮,颜色光鲜亮丽,上面还有漂亮别致的暗纹,显得端庄又华贵。 只一眼,她就移不开视线,若冉很快就选好了布料,便开始着手丈量起来,同样的料子还有一些,做两件喜服定是用不完的,可这布料若冉选了,皇后便不会在赏赐给后宫。 余下的那些,若冉打算给悦悦也做些衣服。 很快就要到新年了。 况且,他俩成亲的日子,一家三口当然要整整齐齐的。 沈沛的身形比起三年前来,也没有改变多少,原本的尺寸她可能还要询问尚衣局一番,可由于临别之前那一晚的关系,若冉就这么一不小心……记住了。 沈沛的喜服原本应当是由尚衣局,按照亲王的品阶来制作的,可因为沈沛先前就已经交代过,所以尚衣局都不敢动手,只是见若冉在裁剪,尚衣局的女官们纷纷想要帮忙,却被陶嬷嬷给制止了,她缓缓的摇了摇头,“王爷可不会喜欢你们做的衣服。” 尚衣局的女官们都是在宫里当差的,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是清楚的,如今一想也的确如此,一个个便安安分分的跟在若冉的身后,帮忙打下手。 宫里的布料和丝线自然是最好的。 若冉本就想让悦悦和皇后多多相处,于是之后的日子,便早上带着悦悦进宫,到了傍晚再离开,日子过得单调而充实。 沈沛的喜服和她自己的嫁衣,都是她一针一线缝制的,看着大红色的布料一点一点的变成一件漂亮的成衣。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也一点一点的被填满。 珍宝司同样也送来了头面的样式,因为沈沛点名要用上那两颗珍珠,珍宝司设计的头面样式都是配合着这两颗珠子来的,若冉选了几样,也不着急做,说是要等沈沛回来选。 珍宝司听说了之后,便吩咐把材料留出来,免得到时候还要临时去找。 喜服做好之后,便是绣花样,原本也是有规定的,却因为沈沛说让她由着心意来,若冉把他们俩都不喜欢,却以为谁都喜欢的梅花绣到了袖口上。 她看着那些梅花,又一次忍不住的笑起来。 若冉原本是每日带着悦悦进宫,可这些日子还有别的事情要忙,便由陶嬷嬷每日过来接悦悦,傍晚的时候再送出来,皇后更是发了话,要是若冉放心,留在宫里也无碍。 皇后都那么说了,若冉便是真的不放心,也不会说出来,况且…… 她是真的有事要忙。 沈沛出征之前,留下了一堆事情,他甚至连四喜都没有带走,因为……他把四喜留下来的目的是为了修缮秦王府,“若冉姐姐,这是工部画好的图纸,王爷说,要把正院边上的那个院子留给小小姐。” 那是秦王府除了正院之外最好的院子。 若冉点了点头,看着工部画好的图纸,足见工部的大人们,是被折腾的不行了。 “这是谁的主意?王爷的吗?”图纸并非是传统的北方建筑,融合了许多西南的建筑风格,更夸张的是…… “这里是怎么回事?”若冉指着图纸问,“这个人工湖的形状……” “王爷说小小姐喜欢大海和珍珠,北方没有海,就给她做一个。这里是活泉,水会流动,冬日也不会结冰的。”四喜一本正经的把沈沛的话转述给若冉听,而后又认真道,“若冉姐姐放心,王府里那么多人看着,小小姐不会掉下去的。” 若冉一向知道沈沛疼悦悦,却不知道沈沛宠孩子已经宠到了这个地步,什么叫做北方没有就做一个? “这些珍珠是怎么回事?” 什么叫做,珍珠垒沏? “王爷已经命人去东海找珍珠……说是要让小小姐开心……” 若冉无奈的按了按额头,也不忍扫了沈沛的兴致,“那便让他们动工吧,你看着一点就好。” 她也不好亲自去秦王府监工,只能让四喜两边到处跑,只不过大兴土木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还得钦天监测算过。 等一切都有条不紊步入正轨的时候,若冉也开始绣起自己的嫁衣,此时距离沈沛离开,已经过去了二月有余。 大军一路向南疾行,沈沛赶到的时候,守城将军已经气绝身亡,若是再晚来一刻,南城危矣。 沈沛到了之后,整合了军队,打退了耀武扬威的南燕军队,残留的南城军士气高涨,他们向南出发,,主动出击。 这一次不再是南燕的军队过来挑衅,而是大齐追着南燕打。 沈沛这次出征,不仅仅带上了南部出生的李将军,还有苍玄帝这些年找寻到的能人异士,正如沈靖所预料的一样,苍玄帝不可能放任南燕如法炮制,也不会让沈沛重蹈赵惠将军的覆辙。 只不过这一路走来,都没有瞧见咒术师和蛊师的影子,时间一久,就有人觉得南燕是在扯谎,但是沈沛却不觉得是南燕在耍诈,南燕这个地方有多么信奉这俩东西,他心知肚明。 简直已经到了病态的程度。 这几日正面交锋的机会少之又少,南燕的军队仿佛是想要把他们引诱到别处,可沈沛也不是傻子,当然未能如他们所愿,便下令就地驻扎。 “派探子去看看。”沈沛冷声吩咐道,他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士兵跑了出去。 留在营帐内的,便是先前南城守将的副将,还有李将军,云静竹等人。 “这南燕国君,到底是个什么心思?”沈沛忽然问道,总觉得这南燕国君反叛的有点儿莫名其妙的。 “回秦王殿下的话,据小道消息传言,南燕国君是受了王后的蛊惑,所以才会对大齐出兵。” 沈沛听到这里,只觉得愈发疑惑,“难不成是他这王后许诺了什么好处?这才让南燕国君,不管不顾的用兵?” 他怎么不记得姚安有那么大的权利? 要真这么能耐,也不至于直接被抓了,这会儿还在刑部大牢里关着。 难不成是要里应外合的造反? 沈沛想到这里,只觉得自己太看得起姚安了。 “秦王殿下,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温柔乡就是英雄冢。”李将军大嗓门的开口,和沈沛开着玩笑。 沈沛却嗤之以鼻,“你可别侮辱英雄。” 这南燕国君,顶多只能算是一个狗熊,况且这南燕王后?是个美人? 他怎么一点儿也不记得?其实沈沛早已忘记那南燕王后长得什么模样,他拼命的回忆着姚素弦的长相,可就算再怎么努力,都没想起来,只依稀记得哭起来怪丑的,脑子也不怎么聪明。 “难不成是因为,南燕那地方茹毛饮血,这南燕国君就没见过女人?所以才把个丑八怪当成是天鹅?”沈沛的眼神略微有些嫌弃,语气中带着一些悲天悯人,“真可怜。” 云静竹:“……” 李将军:“……” 他们俩依稀记得,那南燕王后,姚大小姐长得并不丑吧……虽然比不上若冉姑娘秀色天成,可用丑八怪来形容委实也太过分了些。 “王爷……这南燕王后,长得还挺漂亮的。”云静竹难得想要为姚素弦正名一下。 可沈沛半点儿不买账,略略疑惑道,明显的不相信,“是吗?” 秦王殿下摸了摸下巴,对云静竹口中的漂亮嗤之以鼻,“能有阿冉好看?” 云静竹不说话了,云将军心说比若冉姑娘好看的,整个大齐一共也没几个,要拿若冉姑娘来当对比,那……南燕王后的确是丑的。 “王爷您说的是,是末将没有见识。”云静竹决定不去和上峰讨论这事儿,毕竟……能入秦王殿下眼的,笼统也只有一个。 “南燕国君为了个丑八怪出兵?说出去也不怕笑死人。”沈沛的声音带上了淡淡的嘲讽,可他总觉得这只是一个幌子,毕竟,若冉长得那么好看,他不也没为了若冉做出什么荒唐事儿吗? 也因此,秦王殿下一心以为对方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偏偏不信人家就是色迷心窍。 所以说,以己度人有时候真的要不得。 转眼就到了深秋,以往这个时候,北漠都已经下了雪,可南部却依旧闷热潮湿。 南燕的地形非常复杂,蛇虫鼠蚁,沼泽瘴林到处都是,惹的人烦不胜烦。 贸贸然进攻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谁也不知道有什么毒虫等着,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脚下的土地就变成了沼泽,更何况南燕永远都只是不痛不痒的骚扰一番。 如此过了半个月,沈沛的耐心已经彻底被消磨干净。 既然南燕这般躲躲藏藏,就不要怪他先发制人,早点打完,早点回家,沈沛才不愿见天的留在这儿,和蛇虫鼠蚁打交道。 当大齐军队进攻的消息传到南燕军中的时候,新上任的国君正在和心爱的王后一块儿互相喂着葡萄。 听到这话的时候,一颗葡萄直接吞了下去,差点儿把自己给噎死,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惊慌失措道:“你说什么?大齐怎么忽然进攻了?” 南燕国君之所以会节节败退,一是因为要引诱军队过来,二是因为他还在等待一个时机,却没想到沈沛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本来,他们都是算计好的,按照他们的设想,沈沛不可能这会儿出兵的,怎么,怎么就跟他们想的不一样? “王上,这您也不用担心,我们燕国具有地形优势,哪里是那么容易说攻破就能攻破的?况且,大齐的军队,也没法子适应这儿的气候不是吗?再拖上一拖,等到雨季来了,保管能病倒一片,到时候哪能轮到他们逞威风?”姚素弦软软的依偎在南燕国君的怀里,温声软语的劝道。 这般自大的话,却非常的奏效,把个炸毛的南燕国君给哄了回去,姚素弦身上穿着的是南燕的王后华服,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上头坠着玛瑙和宝石,垒起来了一圈又一圈。 身上坠着薄薄的轻纱,露出若隐若现的小腹,雪白一片,暴露非常。 姚素弦来到南燕,脱下了大齐的衣裙,换上了南燕的衣袍,如同自己的身份一样,换的彻彻底底,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根,自己的国,自己的家在哪里。 只当过去的自己死的透透的。 “还是王后说的是,我们燕国,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被攻破的!”南燕国君自大又张狂,对于大齐的进攻,根本就丝毫不慌,因为他还有别的依仗。 “况且,我们的大祭司还没有出关,大祭司不是说了吗?这一次呀,定然让大齐的所有军队,有来无回。王上只需要静候佳音即可。”姚素弦温柔的劝慰着南燕国君,可她的眼神,却比匍匐在地上的那条毒蛇还要凶狠。 尤其是当姚素弦知道这一次对南燕出兵的将领是沈沛的时候。 她就更高兴了。 在痴心妄想的年纪里,姚素弦也曾偷偷思慕过沈沛,可是她的思慕,她的真心又换来了什么? 沈沛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不仅仅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更是把她的一片真心踩到泥土里去践踏!为了一个奴婢,居然这么对待她! 还有她的父亲! 也是一样的。 从来不曾关心过她,只是把她当成争权夺利的工具,见她被沈沛厌弃之后,更是毫不犹豫的放弃她,明哲保身。 任由沈沛把她送来这茹毛饮血的苦寒之地。 的确,姚安的女儿不少,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若让她自身自灭也就罢了,偏偏姚安贪心不足,见她俘获了南燕皇太子的心,便又腆着脸过来和她修复关系。 橄榄枝抛过来了,姚素弦哪有不接的道理? 一口一个乖女儿的喊着她,姚安怕是完全忘记当初对自己所做的事了。 当时不顾她的死活,如今又要来说的天花乱坠?父女亲情? 呵,虚伪! 姚素弦可不管南燕和大齐这些百姓的死活,她早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挑起南燕和大齐的争斗,她不好过?这些贱民们,为什么能好好活着? 还有沈沛,凭什么一直都高高在上的?凭他是大齐的秦王殿下吗? 就是不知道天之骄子身首异处客死他乡,那疼他如同眼珠子的帝后和太子殿下会是如何反应? 她倒要看看,沈沛死了,还有谁能护着那个贱婢! 100-120 101. 困境【三合一】 在颓废的时候,人群中…… 大齐的军队来势汹汹, 南燕根本没有应对之法,南燕的国君更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 终日里只知道寻欢作乐,若非当初运气好娶了姚素弦,只怕这皇太子的位置都要换人了,又有什么能耐继承国君? 姚素弦嫁过来的时候,南燕算得上是内忧外患,她用了几个月的时间, 理清楚了南燕皇族的关系,劝当时的皇太子明哲保身,装模作样的把老国君哄得服服帖帖的, 毕竟老国君当时的身子骨已经不怎么好,横竖也不过那么几年。 若是他安安分分的,把人给熬死了, 就能够名正言顺的继位,不然只怕会有着诸多麻烦。 偏偏当时的皇太子根本就不信邪,完全不相信父亲会把他给换掉,若不是兄弟的狼子野心暴露了, 皇太子根本就不会听姚素弦的话。 姚素弦也实在是不太清楚, 就这么一个小地方, 从国君, 后妃到皇子, 脑子都不怎么好的样子, 为何会觉得自己是天命所归? 对自己有着深切误解的人, 当然也包括了皇太子,姚素弦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 他们怎么就不明白? 她想不通,就把这一切归咎于咒术师和蛊师洗脑的能耐太厉害。 她虽然嘴上说着相信大祭司,可内心深处还是不怎么相信的。 毕竟…… 衣服可以换,装扮可以换,这十几年来的见识和认知,是根本换不了的,“王上,如今我们可怎么办?” 南燕的国君虽然荒诞,但也不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想办法把他们引着去沼泽地……再去问问大祭司出关了没有,算算日子应该也就是这么几天了,要实在不行…就去把咒术师请过来…” 他摸了摸下巴,开始思考起来。 南燕的大祭司是个蛊师,非常的有能耐,南燕的蛊毒和咒术都是一绝,两个流派通常都是僵持不下的,只不过咒术师更胜一筹,因为历任的大祭司,都是咒术师。 唯有这一任大祭司是蛊师。 他承诺南燕的老国君,只要给他时间,就能够让大齐的军队全军覆没。 可老国君根本就不相信,毕竟十年前赵惠将军的那件事儿,已经让南燕的百姓们对于咒术师和蛊师的信任大打折扣。后来老国君辞世,皇太子继位,他又开始游说新君,只要给他三个月的时间,他就能够让大齐的军队有来无回! 就在这个时候,姚素弦却告诉南燕国君,赵惠将军早就已经去世了,并且死状凄惨。 姚素弦会知道这事儿,还是偷听到姚安说话。 她原本听了就过了,那曾想时至今日,居然还能派的上用场。 南燕国君一听,大齐原来一直都在骗人,立马接受了大祭司的建议,并且按奈不住的对大齐出兵,当然,姚素弦在这件事情上可是出了不少的力。 “去找咒术师吗?王上何不现在就把咒术师找来?俗话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您总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大祭司的身上。”姚素弦继续开口,咒术师和蛊师,谁都没有关系,死了也就死了,反正死的不是她。 是谁都没关系。 只不过这些话,到底是不能说出来的,免得南燕的士兵们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毕竟……南燕国君迷恋她,那些士兵们对她可不会对她怜香惜玉。 “不用那么麻烦,还不到那个时候,若真的有危险,我们就退,反正这地方也不是什么让人稀罕的。”南燕国君说的理所当然,姚素弦只觉得恨铁不成钢。 国君当的那么窝囊。 若是她的话……就应该和大齐的军队正面对上,南燕占据地理位置,况且南部多雨,大齐的军队可不会那么快有应对之法。实在是可惜啊…… 姚素弦没有再想下去,她也知道,这事儿不是她说了算的。 南燕的军队就和大齐的军队打起来了,姚素弦身为王后,自然是不需要上战场的,她只需要在后边慢慢的等着就好。原本商量好的,把大齐的军队引向沼泽,至于南燕这些士兵的死活,并不在姚素弦考虑的范围之内。 可南燕的国君却是心疼这些勇士们,毕竟为了让沈沛上钩,他们要派出的可都是一把好手。 “王上……现在可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还记得大祭司说过的话吗?我们必须要把人给拖住,为了我们燕国的大业,牺牲几个人是没有关系的。”姚素弦拼了命的给南燕国君洗脑,“他们也会明白,自己有多么的伟大……” 在姚素弦不遗余力的鼓动下,南燕国君也被说服了,“王后所言极是,为了家国大业,牺牲一些人也是应该的。” 沈沛怎么都没想到,南燕国君居然会置自己国家的将士于不顾,为了引诱他们去沼泽地,可以这么不择手段。 如此手段,让大齐的将士们烦躁不已,只觉得这根本不是打仗,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从不愿堂堂正正的正面交锋。 沈沛的耐心,已经彻底告罄,在他得知这一切都和姚素弦脱不了干系之后,没什么表情的吩咐云静竹,想个办法把姚素弦宰了。 云静竹冷静的应了声,对这命令没有丝毫的疑问,原本姚素弦是过来南燕和亲的,关系到两国的邦交,可如今南燕国君这般嫌命长,何况这胳膊肘往外拐的“王后”,云静竹不清楚姚素弦为何会做出这种事来。 却并不妨碍她厌恶这个女人。 如今能有个机会光明正大的把人给宰了,对于云静竹而言,是非常愉悦的一件事。 这一场战役打得并不顺利,因为南燕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给大齐的军队带去了很多的麻烦,若是迎战,必定会无辜殒命,若是不应战,便正中他们下怀。 打的憋闷又恼恨。 沈沛不愿将士们无辜殒命,死在这不明不白的沼泽地里,便命令李将军带着将士们与其周旋,他自己则钦点了人马,随同他一起绕开沼泽。 云静竹自请一同前往,沈沛略微思索,点头应允,“记得本王给你的任务。” “末将领命。” “夫妻本是一体,既然姚素弦这般爱她的丈夫,送死都上赶着一块儿,我们也不要当这个恶人了。”沈沛淡淡吩咐,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好人做到底,让他们夫妻一道,整整齐齐的。 只不过这些事情永远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 他们对南部这边的地形并不是很熟悉,这里的地势复杂多变,有沼泽瘴林,也有悬崖峭壁,每一步都是危险重重。 况且随同沈沛一道而来的将士们,有些受不住南部的气候,闷热潮湿,军中已有多人出现水土不服的现状,若是再这样耽搁下去,情况只怕会对他们愈发不利。 所以,沈沛才会铤而走险。 而事实上,南燕国君也比他们想象当中的要自大很多,论细心程度远不如姚素弦,若是慢慢周旋,大齐的军队只怕会苦不堪言,可姚素弦却一心一意的想要让南燕和大齐同归于尽,压根不会管这些人的死活。 每天的伤亡人数姚素弦根本就无动于衷,她只是很遗憾,为什么沈沛还能活的好好的,没有被沼泽给淹死。 也很遗憾大祭司怎么还不快些出关。 她也不关心大祭司到底在做什么,只关心这蛊毒有没有用,能不能把人给弄死,至于别的? 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一天,南燕国君搂着姚素弦感慨,说他们南燕的勇士死伤过重,久攻不下,隐隐有了退缩之意,姚素弦一听这还了得? “王上,待到大祭司出关之后,您就可以亲自为他们报仇了呢,到那个时候,我们的勇士们就会明白,王上您到底是多么仁慈的一位君主,您永远都记得他们的好,记得他们的牺牲,和他们的付出……”姚素弦一番话,又让南燕国君原本动摇的心坚定了起来。 “王后所言甚是……” “到那个时候,您亲自去杀了大齐的秦王,用他的鲜血来告慰我们燕国的勇士们……”姚素弦继续出声蛊惑,心中倒是巴不得南燕国君和沈沛一道去了。 她若是运气好,之后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丈夫死了还有小叔子,不管是当大嫂还是当继室也都是命,若是运气不好,就这么死了也没什么关系。 姚素弦早就对好好活着没了什么期待。 她只需要等大祭司出关就好,可让姚素弦没想到的是,她没有等来大祭司出关,反而等来了南燕勇士们全军覆没的消息。 沈沛带着人绕过了沼泽地,绕到了他们的后方,把南燕的勇士们一网打尽。 这一次南燕国君可没有那么悠哉的心思了,好在他们距离战场还有老远的距离,南燕国君立马带着姚素弦跑,要亲手宰了沈沛为他们的勇士们报仇这种豪言壮语,早就被他给吞到狗肚子里去了。 姚素弦不太情愿,她深深的看了南燕国君一眼,这人为何就不能,拿起刀剑堂堂正正的和沈沛较量? 南燕虽是附属国,可这个男人好歹也是一国之君…… 怎么就,要这般仓皇的逃走? 沈沛再怎么尊贵,也不过是亲王而已…… 姚素弦只觉得内心悲凉一片,像是不得不认命,她昔日是名门闺秀,成亲之后是一国王后,却嫁给了一个窝囊废。 但是若冉呢?一个低贱的婢女,昔日能得到沈沛真心爱护,如今沈沛更是要娶她为妻。这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沈沛出征之前说过的那些话,早就和长了脚似的,传遍了三山五岳,五湖四海。 许多人都在猜测,沈沛想要娶得人是谁,姚素弦却肯定是若冉,沈沛当初就是因为她,才把自己送来南燕和亲的。 南燕不过臣属国,便是大齐不应南燕的和亲,也没有任何的关系。 可沈沛却为了要给那个女人出气,而葬送了她的一生。 凭什么那个低贱的女人就能幸福美满?而她就要在这种茹毛饮血的地方,成日里哄着一个窝囊废? 她才不愿过这样的日子。 “王上莫要着急,若是让我们燕国的勇士瞧见您这幅慌慌张张的模样那可不行。”姚素弦忍着不耐烦安抚着人,“当务之急是快些去请大祭司出关,大祭司给的时限也快要到了呢。” “对对对,王后说得对,说得对……”南燕国君点了点头,忙不迭的朝外吩咐,“快些去请大祭司过来!” 南燕国君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仔细的听,里头还有一丝颤音,俨然是慌张和害怕的,姚素弦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实在是不清楚……这样的男人,是怎么当上一国之君的。 大齐军队来势汹汹,危急关头,南燕的大祭司总算是出关了。 他带来了一种最新炼制的蛊毒——迷情蛊。 顾名思义,就是会让人迷失心智,不过比起从前的迷情蛊,这一次的显然更加有分量,它不会让人产生幻觉,因为心志坚定的人,不一定会被幻觉所影响,它会让人产生错觉。 一字之差,相差甚远。 它会把对的事情,记成是错的,错误的,认为是对的,并且深信自己的判断。 所以,大祭司信心满满。 南燕国君同样难掩喜色,便是姚素弦,心情也好了许多,她倒是要看看,面对这个,沈沛还能有什么法子。 虽然大祭司出关,也带来了致胜法宝,只可惜他们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不容乐观,沈沛的这一手让南燕的勇士们防不胜防,他们原本以为胜券在握,却不曾想那沼泽成了他们的坟冢。 他们太过依赖于天险,俨然已经忘却要如何制敌,被打的丢盔卸甲,最终只能仓皇逃离,沈沛带着人乘胜追击,没了南燕这些人的阻挠,要过这片沼泽地,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南燕国君带着他心爱的王后和大祭司,早就先一步的跑了。 只不过比起先前的落荒而逃,这一次显然是有准备的跑,他们信心满满的在等待着,想要找一个机会,找一个很合适的地方,合适的时机,送沈沛去见他们的蛊神。 然后大祭司还想把沈沛的那一身血肉,通通留下来炼蛊,这提议自然是得到姚素弦认可的,她这时候只觉得大祭司看着,可比自己的丈夫要顺眼许多。 沈沛原本只不过是想打退南燕,如今却有了别的想法,南燕的国君既然这么爱作死,不如他就多些成人之美,送他一程。 也免得时不时的出现来蹦跶,惹人心烦。 大军过了沼泽地,找到一个当地人领路,沈沛如法炮制,带着先锋队去探路,大军随后。 沈沛一直都在担心,那南燕引以为傲的咒术师和蛊师为何还没有登场,一直以为他们是在找机会,而后才知道,咒术师和蛊师为了争夺大祭司的位置,先前斗争的厉害,死伤无数。 不需要大齐动手,他们自己就可以很有效的控制着歪魔邪道的数量。 沈沛听罢,当真不知要说点什么才好。 大齐的军队已经踏入了南燕的土地,越往南,气氛就愈发诡异起来,南燕这个地方和大齐的风土人情很不一样,虽然有国君,却也有大大小小的部落,语言不通,习俗不一。 瞧见他们的时候,一脸的惊恐。 沈沛虽然想灭了南燕,却也没有要拿这些平头百姓出气的意思。 大军就地驻扎,沈沛召集将领商议要事,他如今想的已不是如何退敌,而是如何歼灭南燕,一劳永逸。 沈沛的话让所有的将领们热血沸腾起来,尤其是李将军,他出生在南部,自然对南燕深恶痛绝。 当即表示,会势死追随沈沛。 听得沈沛无奈至极,“李将军,好好活着不成吗?本王还要回京娶妻呢……” 一番话说的所有人哈哈大笑起来,李将军更是爽快的道歉,“是末将失言,是末将失言……” 军中的气氛实在是好极了,可沈沛却因为李将军的一番话,不可避免的又想起若冉来,也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 天气渐渐的转凉,只希望她和悦悦一切安好…… 沈沛在南燕忙着打仗,若冉在京城忙着绣嫁衣。 喜服的袖口上,她绣了点点梅花,沈沛的喜服上,配合着布料的暗纹,绣的是遨游天际的飞龙。 她的嫁衣上,绣的是牡丹和蝴蝶,还有缠枝和云纹。 若冉绣的并不快,因为四喜每一日过来禀告秦王府施工进度的时候,还会有意无意的告诉她南燕的战况,若冉知道,这是陛下和皇后的恩典,四喜说什么,她听什么,也正因为如此。 若冉知道沈沛还要很久很久,才会回来,也因为知道这些,她才放慢了速度,不然…… 嫁衣绣好了,沈沛还没有回来。 这言而无信,要算谁的? 沈沛从未骗过她,所以……若冉自然也不舍得让他言而无信。 日子便这么有条不紊的过,只不过悦悦最近,倒是变得有些不大一样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悦悦就爱盯着门口发呆,像是在找什么。 若冉见过几次之后,心里就明白过来,抱着女儿问她,“悦悦是在找爹爹吗?” 悦悦轻轻的点了点头,小声的喊着,“跌……跌……” 模糊的吐词,并不算清晰,可若冉知道,悦悦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带着悦悦去了屋里,那里还留有一幅画。 先前的刺绣若冉已经给了皇后,可最初的画还留在自己这儿,她指着画上的沈沛,认认真真的教着悦悦,“你看,这是爹爹,爹爹有事要忙,所以不在这里,等到爹爹忙完了就会回来……” 悦悦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说,除了那一天模糊不清的发音之外,再也没有说过别的,可若冉知道,悦悦盯着画像的时间渐渐的长了起来。 当母亲的如何能不知道孩子的心思? 悦悦开始思念沈沛了,和她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女儿是现在才开始思念,而若冉,从沈沛离开的那天起。 就没有停止思念。 这天晚上,若冉如同往常一样带着悦悦休息,可她却在梦里,见到了沈沛,这显然让若冉很诧异,她极少做梦,就算是分别的那三年,她也很少梦到沈沛。 她心爱的男子依旧是意气风发的模样,只不过和张扬肆意的曾经比起来,梦里的沈沛一身戎装,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脸色凝重,眼神肃杀。 他神色紧张,眉头紧锁,忽然,睁大了眼睛诧异的看向不远处—— 随着沈沛的视线,若冉看见了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梦境戛然而止,若冉猛然睁开眼睛坐起身来,梦境中见到的那一幕让若冉久久未曾回过神来,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像是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这梦境太过于荒诞,太过于真实,又太过于清晰,她甚至都不明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什么警示。 可若冉明白,自己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她想起了沈沛临行前说过的话,如果想他的话,可以寄家书给他。 “阿冉你可知道……在北漠的三年,谁都收到过家书,只有我没有。”沈沛抱怨的声音还言犹在耳,若冉问他陛下和皇后没有给他写过家书吗? 岂料这话一出,沈沛抱怨的声音就更大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他们送过来的,便是家书,最后也都会变成旨意,你知道家书是什么吗?就是妻子会写给丈夫的,父母会写给孩子的……寄托思念,寄托情感。” 若冉提起笔,却不知要如何落下,只称呼这事上就犯了难。 直呼其名未免不尊敬,若是称呼王爷,写下只怕他要恼。 若冉思索再三,终于写下两个字:悦之…… 她看着纸上的这两个字,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若冉从来不知道有朝一日她居然还会给沈沛写家书。 只不过,当沈沛看到这一封和他本人自己一模一样的家书时,心中会是怎样的感受。 “京中一切安好……唯您远在异乡,心中担忧之……” 若冉原本是不知道要和沈沛说什么的,可她怎么都没想到,一旦落了笔,想说的话,自然而然就跃然纸上,也是这个时候若冉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话,想和沈沛说。 她也终于明白了,昔日在扬州遇见的那位老婆婆,为什么能写下那么长长的一封家书。 只因为…… 心中所有的思念,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在一张小小的信笺上,唯恐说的少了,恨不得每一件事都想告诉他。 若冉本想把悦悦会喊爹爹这件事告诉沈沛,却又忍住了,沈沛这般期待悦悦喊他爹爹,要让他知道他不在的时候,悦悦喊了出来。 也不知是高兴多一点,还是气恼多一点,按照沈沛的性子,只怕会郁闷许久。 为了避免这样的事儿发生,若冉决定这事儿还是等沈沛回来,当面告诉他为好。 写完了信,她就怎么都睡不着了,眼看天也快亮了,便挽了发,坐在绣架前开始绣起嫁衣来,若梦境中那惨烈的一幕是预警,若冉只希望沈沛可以快些回来。 …… 南燕境内,某山洞。 沈沛的脸上苍白无血色,唇瓣皲裂,他缓缓的靠在石壁前闭目养神。 三日前,他带着一队人马在行军路上遇见了一个小孩,两三岁的模样,突兀的出现在荒无人烟的山道上,小孩一路上哭哭啼啼的朝着他们跑过来。 所有人都知道有问题,都知道有炸,却谁都没有办法对个孩子下手,只能往后躲开,便是这一瞬间的时间。 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所有人都因为这样一个孩子,中招了,起初他们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后来才知道,这孩子的身上带着蛊毒。 沈沛也因为救李将军,被刺了一刀。 也是借着这事儿……他们知道了那蛊毒到底对人有什么样的影响,沈沛心志坚定,明知眼前是悬崖峭壁,却自个儿给自个洗脑,说前头是康庄大道,这种事儿他真做不出。 可是他心志坚定,却不代表所有人的心智都是坚定的。 沈沛原先一直以为南燕的咒术和蛊毒都是闹着玩的,只觉得南燕举国上下所有人,脑子都是不怎么好使的,如今却觉得,他不应当拿自己的脑子来当参照物比较,不然对所有人都不公平。 这不……整整三天了,李将军还在这儿忏悔,说是因为他的缘故,才害的沈沛受伤,害的他们被围困,这地方他们能出去,对方却进不来,只不过对方打定主意要把他们活活困死。 沈沛只觉得烦不胜烦,他不说话,是因为不想说话,想好好的睡一觉,怎么到了这李将军的眼里,就是他马上要死了? “本王没事,你莫要在本王跟前哭……不过三天而已,你哭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死了。”沈沛无奈的开口,心说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儿,他是过来领兵打仗的,难不成还要当奶妈子? 要是悦悦那样的孩子也就罢了,这李将军是怎么回事?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要他来哄? 说不过去吧? 沈沛只觉得郁闷不已。 “可是王爷,如今您和我都被困在这里,外头……外头……”李将军有些说不下去了,暗恨自己为什么那么不小心,居然着了道,也怪自己心志不坚。 李将军说着说着,就又开始忏悔起来,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听得沈沛头疼,“无妨,云静竹还在外头,有她在,不用担心什么。” “可是……云将军到底是一介女流……” 沈沛听到这话猛然抬眸,犀利的眼神刺的李将军把剩余的话尽数给吞了回去。 “怎么,李将军还看不起女人?”沈沛的声音有点儿冷,他不知旁人是如何想法,只不过在他看来,尹涵月是非常值得人尊敬的巾帼英雄,她一手养大的云静竹同样也是如此。 “难不成你以为,本王选了云静竹当副将,是因为看上了她是个女人?”沈沛似笑非笑的开口,可李将军哪里敢接话? 这想法就算有人猜测,也不会当着沈沛的面说出来,可朝中有这样想法的人,当真还不在少数。 “云静竹心志坚定,从西北军一干将领中脱颖而出,成为本王的副将,多年来出生入死,杀敌千万,本王不容许有人污蔑本王的副将。”沈沛淡淡开口,“李将军这样的想法,不仅是亵渎了云静竹,也是对本王的污蔑。” 李将军立马道歉。 “你也知道西北军崇尚武力,身份地位可不会让他们服气。”在北漠那样的地方,常年和北狄蛮夷周旋,西北军多少也沾染了一些习气,莫说云静竹是个女人,便是个天仙,比武的时候不照样照打不误? 况且西北军也没因为沈沛是皇亲国戚对他手下留情。 更重要的是云静竹不仅仅心志坚定,她还不为儿女私情所困。 沈沛依稀记得两年前,北漠有一位大官的嫡子很喜欢云静竹,便托人说了媒,真心诚意的求娶,两人相处的极好,云静竹对对方也是非常的满意,可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却再也没了下文。 还是有一次打了胜仗,俞长胜和四喜问起来,沈沛才知晓来龙去脉,对方觉得上战场太过危险,希望云静竹成亲之后莫要再上战场。 云静竹说保家卫国上阵杀敌是她的理想,她的祖父,父亲,叔父,都是这么走来的,她也要继承家族的遗志,想方设法的说服对方,可对方却坦言,不愿活在担心受怕当中。 云静竹愣了许久,毅然决然的退了婚,她只觉得从未听说过如此荒诞可笑的话,有一个人,因为她在战场上的英姿为她着迷,也会想方设法的折断她的羽翼。 云静竹从不否认自己对那人的爱,也从不愿意妥协这件事。 她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希望有朝一日能遇见一个理解她,尊重她的人。 而不是以爱之名,困着她的人。 云静竹从来都是清醒的,她太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太明白自己要走怎样的路,爱情于她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有则有,没有,也没有关系。 她这一生,只想马革裹尸,保家卫国,为心中的理想,抛头颅,洒热血。 沈沛对云静竹很是欣赏,自然不愿有人诋毁她。 云静竹也从不辜负沈沛的期望,便是知道沈沛和李将军被围困,也未曾像个没头苍蝇一般的乱窜,冷静非常。 让那些能人异士牵制住大祭司。然后直接对南燕出兵,打的所有人措手不及,更是抢占先机,抓了落单的姚素弦。 云静竹眼神冷冽如冰,拿刀架在姚素弦的脖子上,用来威胁南燕国君。“说,他们到底在什么地方?你要是不说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你王后这身细皮嫩肉,怕是半点儿也遭不住。” “王上,不要听她妖言惑众,臣妾死不足惜,我们燕国的勇士们,可不能白死,万万不可放过他们……”姚素弦哪里会让云静竹得逞,她可不愿苟且偷生,只希望沈沛可以早点儿死。 “闭嘴。”云静竹烦不胜烦,只觉得这女人当真是碍事,想也没想的掐上了姚素弦的脖子,手下的肌肤细腻柔软,都说南燕茹毛饮血,这女人的日子倒是过得很不错。 “王上……您千万不要为了臣妾一个人,让燕国的勇士们寒心呐。”姚素弦死死的扒着云静竹的手,用尽全力说出这么一句话,就算被人这么死死的掐着,她也没有任何要求饶的意思。 只是云静竹没有手下留情,姚素弦觉得疼痛不已,咳嗽的厉害。 南燕国君一看心爱的女人被制止,哪里舍得? 南燕的士兵们听见他们往后的话,更是士气大振,被人打到了家门口,还被对方抓走了王后,这般挑衅的举动,如何能忍? 云静竹却是猜测连南燕国君奈何不了沈沛,如若不然,早就抓来威胁她了,哪里还能再这里跟她废话这么多?云静竹相信,秦王殿下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试探出结果之后,就把姚素弦像是丢抹布一样的丢在地上,“把人关起来,这女人太吵,问问军医有什么法子让她闭嘴,若是没法子,毒哑了就是。” 云静竹淡淡吩咐,按照姚素弦这疯劲,事后想要问点什么也是问不出的,她也许是因为和亲一事记恨秦王殿下,别说是问出什么机密,云静竹甚至觉得,如果能有机会,这个女人也许会想和秦王殿下同归于尽。 她从不小看这种疯子,“无论她说什么都不要相信,听明白了没有?” 下属领命而去,云静竹举着刀,加入到战斗当中去。 王爷说的没有错,南燕从某种方面来说,比北狄还要麻烦,至少北狄蛮夷抢东西抢的明明白白坦坦荡荡。 哪像南燕,专门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玩弄人心。 当真是,恶心至极! 沈沛他们被困在山洞里整整三天,滴水未进,粒米未食,行军打仗身上带的都是干粮,每个人身上都有,但也没有人去吃。 大家伙儿都因为那蛊毒的原因,士气有些低迷,沈沛知道云静竹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沈沛同样不会坐以待毙。 “李向,把人都召集过来。”沈沛冷静开口,他的伤看起来凶险,实际上不过是些皮肉伤,只是血流不止……沈沛一早就避开了要害,这么做,也有掩人耳目的意味。 况且他的伤,也是被怀里的糖罐子挡了一下,才会偏离。 沈沛从怀中摸出那个糖罐子来,外观已经有些变形,他浅浅的一笑,打开看了起来。 若冉给他准备糖的时候,一定不知道,还有这样的用处。 他把黏在一块儿的糖一点一点的掰开,看着站在前面的士兵们,语气平淡的问道,“你们有没有,什么愿望?” 将士们不知道沈沛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如今一个个都陷入了自我怀疑当中,他们一向认为自己心志坚定,结果还是中了蛊毒,遇到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儿。 只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配得起保家卫国这四个字。 沈沛把他们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却没有多言什么,又问了一次他们有没有什么心愿,不管什么心愿都好。 一开始还有人东拉西扯,沈沛却只是淡淡的横了那人一眼,朗声道,“本王数年前去过扬州,遇到一位老婆婆,她付银子让本王替她写一封家书……” 在沈沛的讲述中,许多人渐渐的放松下来,再没有东拉西扯,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自己的心愿来。 “我妻子快要生产了,我想……可以回去陪她……” “我母亲年事已高,我想给母亲养老送终,让她安度晚年……” “我儿子说,我从来没有送他上过学,这一次回去,我一定要亲自送他去学堂……” 每个人想要的都不是加官进爵,不是高官厚禄,而是简简单单,平平常常的心愿。 想和妻子饭后散步,想和兄弟一同喝酒,甚至想和邻居吵吵架……简简单单又富有生活气息。 说着说着,有的人声音都哽咽了起来,沈沛如何不知道他们付出良多。 听着听着,他只觉得,心中感慨万千,“既然心中有那么多放不下的,就打起精神来,在这儿哭丧着一张脸有什么用?” 沈沛的这番话,说的他们脸上火辣辣的疼,一个个都觉得自己太过于矫情,也正是因为反应过来了,才觉得…… 太丢人。 是啊!在这里愁眉苦脸的有什么用? 他们过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打仗吗?! 也不知道是谁,问起了沈沛可有什么心愿。 沈沛缓缓勾唇,心道他们还算是有些眼力见儿的,一个个炫耀老婆孩子的,像是他没有似的,秦王殿下坚决不会承认,他还真挺羡慕。 “自然是有的。”沈沛的唇边泛起浅浅的弧度,想起若冉和悦悦的时候,他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本王承诺过心爱的姑娘,待到凯旋之日,就回京娶她为妻,所以……你们可千万不能,让本王言而无信。” 人群中爆发出起哄的声音,有时候快乐总是简单而纯粹的,他们也明白过来,原来高高在上的秦王殿下也是个普通人。 沈沛慢吞吞的起了身,把那些不算好看的糖块分给了每一个人,骄傲的扬起下巴,“尝尝。” “王爷,您怎么还随身带着糖?” “这是本王喜欢的姑娘准备的。”沈沛说起若冉的时候,从不会遮遮掩掩的,便是这糖,同样不觉得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就当是提前庆祝……待到凯旋之日,本王请你们喝酒。” 所有人的热情都被调动了起来,那颗甜腻腻的糖在口中融化,清甜的味道,让所有人的思绪都开始清明起来,每个人都兴致高昂,拿起了武器来,谁都说不清楚是因为那颗糖,还是因为沈沛承诺的酒水。 他们只知道…… 在这个地方自怨自艾,除了悔恨,得不到任何东西。 而他们的心愿,他们的遗憾,他们的理想和抱负,只有离开这个地方才可以彻底的实现。 他们的父母,妻子和孩子。 还在等着他们,凯旋归去! 102. 凯旋归来【团圆啦】 他带着满身的荣耀…… 战争, 开始了。 云静竹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抓了姚素弦, 反而让南燕的士兵们士气大涨。他们全然不知姚素弦心中所想,只希望可以夺回他们的王后! 杀一杀大齐的气焰。 王后从前是哪里人没有关系,可是王后现在,是他们南燕的人。 而且王后还这般的为他们着想,南燕的军队声势浩大,可云静竹也不是吃素的, 带领着所有人,生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将士们听令,灭了南燕, 灭了这些蛇虫鼠蚁,给所有惨死的百姓和同僚报仇!”云静竹没有说什么官方的话,她只记得自己的想法, 自己的使命,自己的理想。 保家卫国,马革裹尸,既然如此, 那她和敌人, 就只能活一个。 大齐的军队士气如虹, 南燕那些所谓的勇士, 根本就抵挡不住, 双方打的热火朝天, 谁都不服谁。 另一边, 围困着沈沛的那些南燕士兵们,却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南燕的大祭司原本是想围困住沈沛,活活的把沈沛给耗死。 原本其实不需要那么麻烦, 把人围困起来,有的是办法把人弄死,只不过大祭司非常不接受自己辛辛苦苦制作出来的蛊毒,这么轻而易举的被破解了,也不相信沈沛的心智能够那么坚定。 所以,大祭司命令他们,一定要把沈沛抓起来,他要好好的研究研究。 最好是抓活的,可这事哪里是大祭司想要怎样就可以怎样的?抓活的?简直像是一个笑话…… 当所有人都意识到大祭司的命令有问题时,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大祭司心爱的徒弟瞪大双眼,看着出现在面前的沈沛,只觉得难以置信,他就像是鬼魅一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沈沛面无表情的用刀尖抵在大祭司爱徒的脖子上,“你是要先走一步,还是等你的师父一起?” 大祭司徒弟:“……” “你怎么没事?你怎么可能没事?我师父的蛊怎么可能没有效果?”大祭司的徒弟怎么都不敢相信,可沈沛没什么心情同他废话。 刀尖微微用力,划破了他的皮肤,“你说话太难听了些,本王不想听。” 所有人:“……” 这是什么理由啊! 当沈沛带着失踪人马全部赶到的时候,云静竹已经控制住了场面,南燕的王后被抓,云静竹时时刻刻记着上峰的教诲,他们大齐的人一向都是大大方方的。 所以就好人做到底,让他们夫妻两个,整整齐齐的。 沈沛时隔三年见到姚素弦的时候,当真是没认出来,指着她随口问云静竹,“这人谁?” 姚素弦怒目圆睁,要不是被军医灌了药,只怕这会儿早就开始破口大骂。 云静竹眼中含笑,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王爷,这是南燕王后,姚素弦。” 沈沛这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认出来,“几年不见,怎么更丑了?” 姚素弦听到这话,眼睛瞪得更大了! 云静竹真怕沈沛就这么一不小心把人给气死了,连忙岔开话题,“王爷,您的伤要不要紧,要不还是让军医瞧一瞧?至于他们两个,一个油盐不进,一个狂妄自大,想来是问不出什么话的。” 云静竹命人把姚素弦夫妻二人带下去,开始汇报自己这两天的成果,南燕皇室原本还有些能够和南燕国君一争高下的,可这三年期间全被姚素弦明里暗里解决掉了,什么借刀杀人,什么嫁祸,什么美人计。 能用的办法都用上。 沈沛听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非常肯定自己的观念,“南燕的人,果真是没见过漂亮的。” 真可怜。 云静竹又忍不住开始咳嗽,却也是有点疑惑的,姚素弦虽说人疯的厉害,可脑子看起来至少是没问题的,只是云静竹不懂,既然脑子不笨,怎么就沦落到这个程度了? “她当年想害死阿冉,寒冬腊月的推她入冰湖。”沈沛只要一想起这件事就心思郁结,虽然当初他去的及时,可若冉还是病了一场,也不知阿冉昔日难产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 云静竹听到这里直接愣住了,只觉得姚素弦当真是勇气可嘉,好好活着不好吗?非要作死,“那王爷现如今打算怎么处置他们夫妻二人?” “押回去再说吧。”沈沛疲倦的打了哈欠,南燕国君叛乱倒是情有可原,可姚素弦到底是大齐的官宦之女,“至于姚素弦……赐死吧。” 与其让她活着,倒不如死了的好。 云静竹没有半点儿惊讶,似乎早就明白会是这样的结果,姚素弦活着,她就是明晃晃的叛国者,如果她死了,那属于她的一切罪孽,都将会成为被迫。 沈沛没有要去洗白姚素弦的意思,只不过是想要稳固朝纲罢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沈沛不想有人耽误他成亲,云静竹心知肚明,只是没说出来,毕竟要给上峰一些面子。 至于那南燕的国君,就没有那么好的下场,他会被押送回京,是生是死,就看他的造化如何了。 南燕被覆灭之后,沈沛留了李将军在此地驻守,其余人马和他一起班师回朝。 至于那大祭司和爱徒,日子也没有多少好过,毕竟在南燕,但凡会点儿邪魔外道的,都是自视甚高的,可除了些天赋异禀的,大多数都是靠着这点本事傍身,除了自身能耐,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废物! 哪里打得过大齐的军队? 在逃跑了几次之后,见到国土被覆灭,也就彻底的歇了心思,乖乖的配合着苍玄帝派来的那些能人异士们一起,研究蛊毒的解药。 这东西其实只是迷情的作用,若是不受其蛊惑,那就一点儿事情都没有,比如沈沛。 成日里跟个没事人一样。 但也有很多人被折腾的苦不堪言,这就要靠他们研制解药,偏偏大祭司想要作假都没有用……毕竟,这蛊毒被沈沛用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他要是敢轻举妄动,吃苦头的还是自己。 这一场仗打了好几个月。来的时候,还只是秋日,回去时候已经是腊月,沈沛归心似箭,所有的将士们也都是一样的心情。 腊月已至,除夕还会远吗? 当沈沛踏上归途的时候,京城里已经下起了雪。 秦王府的院子已经修缮完成,一花一树,一草一木,都是按照沈沛的想法修缮的,统统都是若冉和悦悦喜欢的模样。 若冉从未去过,她知道,那修缮的模样和她记忆中的秦王府,肯定是不一样的,但是她却按捺住自己的冲动,若冉知道,等到她再一次堂堂正正的出现在那座府邸,有很多事情都会变的不一样。 若冉的嫁衣绣的很慢很慢,明明早就已经可以完成可,但她配合着捷报一点一点的调整着自己的速度。 京城里下起了雪,悦悦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看见雪,起初非常的疑惑,不敢上前,还是若晨带着悦悦去堆雪人,慢慢的,悦悦才喜欢上雪,也喜欢上了堆雪人,并且别出心裁的堆了好几个:“娘亲,舅舅……皇祖父,皇祖母,皇伯父,皇伯母,佑安哥哥……姑姑,还有……” 悦悦指着最后一个,声音低落的开口,“爹爹……” 沈沛走了几个月,孩子已经明白了爹爹的意义,只可惜沈沛一直没有回来。 若冉走过去摸了摸悦悦的头发,轻声安抚道,“爹爹很快就会回来的。” 悦悦听到这话,懵懂的抬起头,像是在问若冉说的是不是真的,“那……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等到爹爹忙完了,就会回来了。” 若冉把孩子揽过来,指着地上的雪娃娃岔开话题,“为什么这个是娘亲呀……” “这个最好看!” “那,为什么这个是爹爹呀?” “爹爹也好看。”悦悦回答的理所当然,比如舅舅比爹爹矮一点儿,皇伯父凶一点儿……皇祖父老一点儿…… 当然,佑安哥哥最矮。 若冉笑得不行,这一堆差不多的雪团团,她到底是怎么分出来的? 不都……一样吗? 可这些雪娃娃,在悦悦的心里,一直都是不一样的……她把雪娃娃们一个个视若珍宝的搬到了屋子里,结果没一会儿都化了干净,悦悦看到之后哭的好大声。 若冉说要陪她重新堆,可小姑娘非说不是原来的…… 当娘的少不得得安抚孩子。 北方的天气寒冷,时不时的就会下雪,干燥的雪花飘在掌心里,会慢慢的融化开,悦悦看着这一幕惊奇不已,而后又多了一项快乐,跑到院子里去接雪花玩。 若冉看她高兴,也没想着去约束孩子,却也没有让悦悦在外头玩太久,毕竟孩子头一次接触雪,并不怎么习惯,若冉只怕她长了冻疮。 屋子里早早的烧起了地龙,悦悦并不太习惯,头一天点燃地龙的时候,悦悦睡到半夜的时候哇哇大哭起来…… 若冉吓了一跳,还以为她受了风寒…… 折腾了半晌,各种请大夫,而后才知道……是不适应地龙热哭的,可又不能不烧,毕竟北方的冬天,夜晚非常的冷。 为了悦悦,若冉少不得得和若晨一起,调整地龙的温度。 连日来的大雪,让若冉的心情有些不大好,她担心大雪封路,大军回不来,也因为雪下的太大,不让悦悦出去玩,小小的孩子只能每日待在屋子里,和舅舅母亲作伴,并且悦悦也有了自己的小脾气。 偷偷的和若冉生气。 只不过……悦悦舍不得生气太久。 每每若冉过去的时候,她就会扑到母亲的怀抱里,又问出了一件所有人都想知道的事情,“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若冉一直都回应她很快,可很快到底是多快,她也不敢保证。 这一天清晨,若冉打开窗户的时候,迎来了久违的太阳,太阳照耀在屋檐的冰凌上,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 若冉看向自己的绣架,发现最后一朵牡丹,也已经在昨日绣完了,她抚摸着密密麻麻的针脚,只觉得,若有所思。 若冉似有所感,开始从衣柜里翻起衣服来,喊着还躺在床上睡觉的悦悦,“悦悦,快些起床了,我们要出去。” 悦悦刚刚醒,还有些呆呆的,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看向若冉,见到母亲过来,伸出手要她抱抱,若冉把她扶起,替她穿好衣服。 悦悦睡眼惺忪,任由母亲摆布,若冉也不管她到底醒没醒,硬是把她从床上扒拉起来,这里的动静闹得有些大,惹得隔壁院子的若晨披着氅衣走了过来,无奈的敲了敲门,“阿姊,悦悦哭什么?” “她不愿意起来才哭的?吵醒你了?”若冉隔着门回应道。 若晨倒是没有被吵醒,他也差不多要起了,昔日住在清水乡,寒冬腊月的都要起来念书,更何况如今…… “你这么早把她喊起来做什么?她平时不是都要睡到巳时吗?”若晨靠在门边打了个哈欠,结果面前的门被拉开,若晨就看见若冉穿戴的整整齐齐的,还有些诧异…… “阿姊你这是……” “我的嫁衣绣完了。”若冉轻声道,虽然看着还挺平静的,可若晨却从姐姐的语气中听出来她这会儿到底有多激动…… “可是……不是已经好几日没有捷报了吗?” “王爷说过,等我绣完了嫁衣,他就会回来的。”若冉认真开口,错身让若晨进屋,自顾自的开始给悦悦穿衣服。 小姑娘反抗不了母亲,只能委屈巴巴的坐着。 若晨哈欠连天,只觉得这事儿吧,多多少少有些不靠谱,却也不会当面去反驳若冉的话。 自然也不会让若冉一个人出门,他想了想,出声道,“那我们早些出门,还可以去外头吃朝食。” 若冉点头,把穿戴整齐的悦悦抱在怀里哄着,小姑娘靠在若冉的肩膀上,开始打起了瞌睡来。 姐弟俩穿戴整齐之后带着悦悦出去,刚拉开大门,就看见了火急火燎准备敲门的四喜,几人面面相觑,纷纷疑惑。 “若冉姐姐?你这么早?” “四喜,你来做什么?” “王爷今日回来,我和悦悦还有小晨要出门。”若冉笑眯眯的开口。 四喜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更加惊讶了,他诧异的问道,“若冉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这八百里加急的捷报不是还在我手里……” 四喜看着战报,只觉得有点儿……奇怪。 这到底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自己的消息来得太晚了?王爷派人单独给若冉姐姐送的信? 若冉听见这话,笑的愈发开心起来,“既然你来了,那我们就一起走吧。” 四喜跟着若冉和若晨一起去酒楼的时候,愣是没反应过来,若冉是怎么知道的,偏偏她见到捷报一点儿也不激动,对于四喜的询问,只是说了一句非常糊弄人的话,“我绣完了嫁衣。” 四喜听到这个理由,宁愿相信是王爷单独给若冉姐姐传了消息…… 沈沛班师回朝,一直都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百姓们都只知道秦王殿下打了胜仗,却不知道秦王殿下什么时候回来。 四喜是最先得到消息的,便立马让府中的侍从们订了酒楼,消息是瞒不住的,等到所有人都知道了。 只怕酒楼会爆满。 若冉气定神闲的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点了一些朝食,悦悦总算是醒过来了,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也没有再闹腾,安安静静的抓了只饺子吃。 四喜在一旁郁闷的啃着油饼子。 果不其然,沈沛凯旋归京的消息一传出去,主街道两旁的酒楼瞬间爆满,名门贵女们更是铆足了劲的打扮,虽说沈沛出征之前说的话,他们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可这并不妨碍她们打扮自己,庆祝沈沛凯旋。 便是成了亲的郎君,无论是状元游街还是凯旋归京,都会受到热烈欢迎,更何况是还没成亲的秦王殿下。 哪个女人不会有痴心妄想? 若冉不过是吃了一顿朝食的功夫,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多出来了许多的情敌,她哭笑不得,只觉得这一幕非常的相似。 京城里的名门闺女纷纷都在猜测,秦王殿下到底要娶谁为妻,这赫赫战功,名垂青史的机会说不要就不要了,只是为了去换取一道赐婚圣旨。 说不羡慕,那都是假的。 可她们心知肚明不是自己。 没有人会永远十六岁,却永远有人十六岁。 昔日恋慕沈沛的姑娘们,早已经嫁人生子,有了家室,有了孩子,她们对于年少的相思,早已经一笑置之,如今会出现在这里,是过来瞧一瞧大齐的英雄,也是过来看一看,自己年少时候喜欢的那个郎君…… 而从前未长成的姑娘们,错过了昔日的机会,如今却是使出浑身解数,想让沈沛注意到她们,其中有不少过来人去劝过。 只可惜…… 这些女孩子们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半点儿也不想放弃。 时间一久也没人想去劝了,毕竟除了一些看不清的,那些年长一些的,大多数都能猜出沈沛要娶的人是谁。 这不,礼部尚书楚家嫡姑娘,就是那清醒的那一群。 她劝着自家鬼迷心窍的堂妹,“秦王殿下的确是人中龙凤,可他当真不是你的良配……” “堂姐莫非是嫌秦王殿下年纪大了?秦王殿下如今还不到而立之年,算不上什么年纪大的。”楚家堂妹说的一脸认真,看的楚彦诗无奈至极。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秦王殿下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他待她极好……你这般爱慕秦王殿下是想要做什么?”楚彦诗原本是不想把话说的那么清楚,只可惜自家堂妹的这个脑子,已经有点不太好,话不说的清楚些,只怕是反应不过来。 “秦王……难道不会纳侧妃吗?”楚家堂妹轻声道,这一番话说的楚彦诗愣然许久,的确……秦王的侧妃可不是普通的妾室,便是正妃已经有了人选,想当侧妃的人也是不在少数的…… 只是…… 秦王愿意纳侧妃吗? “你若还当我是你堂姐,你就听我一次劝,莫要去招惹秦王殿下。”楚彦诗只要一想起沈沛,就忍不住的打了个寒噤,她想起三年前随父一同去行宫,当时姜家还没有倒台,姜婉潼还是那不可一世的柔嘉郡主。 当初姜婉潼连同姚素弦那个蠢女人非要瞎折腾。 害得所有人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在外头学规矩…… 最后姚素弦更是恶向胆边生,推秦王殿下的侍女下水,数九寒天,冰天雪地的,也不知姚素弦是什么歹毒心思。 当年的那件事情她们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的,她们可是亲眼瞧见,秦王殿下先侍卫一步跳入了水里,救上了自己的侍女。 同样的,她们也清楚的知道姚素弦的下场…… 楚彦诗这些日子出门,瞧见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若是没有意外的话……秦王殿下想娶得人就是那一位了。 她可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毕竟……上一个得罪了若冉的,已经被送去南燕和亲了。秦王殿下从前都能为了一个侍女做出这些事情来。 如今不过是想娶她为妻,也不是什么让人疑惑的事儿。 只可惜楚家堂妹不知道堂姐的一片心意,依旧固执己见。 她们在酒楼里,从早晨等到了午时,直到申时的时候,沈沛让大军驻守在城外,带领着将士们,终于进了城…… 街道两旁的百姓们,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和呐喊声,酒楼两旁的姑娘们更是疯了一般,把绣好的荷包和手帕全部扔了下去,当然……没人敢朝沈沛的身上扔,虽然这些都是给他准备的。 悦悦同样趴在窗户上往下看,像是不明白母亲和舅舅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忽然悦悦看见了人群中的沈沛,眼睛直接亮了起来,“爹爹——爹爹——” 悦悦喊得好大声,可周围的声音更大,她小小的奶音直接被掩盖住,沈沛根本就听不见,也没有朝她看,小姑娘差点儿急哭了,“爹爹……” 若冉看着悦悦这模样,也不忍心让女儿失望,少不得学着楼上姑娘们的举动,扯着嗓子喊王爷,她原本以为沈沛是听不见的。 可沈沛不仅听见了,还听得清清楚楚的,他勒住缰绳,抬起头看向若冉,一本正经的问道,“姑娘是在喊本王?” 因为沈沛的举动,那原本热热闹闹的主街,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纷纷朝这方向看过去。 若冉被那么多人注视着,只觉得尴尬不已,而她面对沈沛似笑非笑的眼眸,也只能木然的点头。 沈沛摸了摸下巴,环顾四周,街道上散落了一地的帕子和荷包,可若冉的手上却空空如也的,显然是没有准备,想到这儿秦王殿下有些不高兴了,“你既学着她们喊本王,怎么不学着她们给本王送荷包?” 酒楼里的姑娘们差点儿都疯了! 她们纷纷看向若冉,眼神惊恐不定,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般。 一个个瞧着若冉,恨不得自己就是她! 眼尖的人瞧见若冉手中没有荷包,更是恨铁不成钢。 “荷包啊,手帕呀!”不仅仅是姑娘们,便是少妇和大婶们都开始着急起来,恨不得替若冉去送荷包,“你倒是给啊,给啊!多给几个!” 一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从地上捡几个荷包塞若冉手里。 而被当街索要荷包的若冉,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能从袖子里拿出荷包来,同样还是梅花…… 明明误会都已经解开了,可若冉绣东西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绣梅花,她捏着荷包想从窗户里扔出去,却看见沈沛骑着马渐渐的靠近,冲着她伸出手。 若冉的确是不习惯被那么多人注视着,可她看着沈沛,却一点儿也顾不上旁人异样的眼神,小心翼翼的踮起脚尖,探出身子把荷包放到了沈沛的手掌心。 入目所及的还是再熟悉不过的梅花,沈沛干脆利落的把荷包放到怀里,这还是头一次,打了胜仗归来,有人在等他。 怨不得苏穆总在他跟前炫耀,这滋味着实不坏,“还有呢。” “还有……什么?”若冉只绣了一个荷包。 “还有手帕呢?”沈沛有点儿得寸进尺,“没有手帕,你不诚心。” 若冉:“……” 她上哪儿去找手帕去? 两人隔着窗户遥遥相望,所有人纷纷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云静竹和一干将领们早就已经见怪不怪,毕竟秦王殿下一旦遇到了若冉姑娘,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儿来都不会奇怪的。 明明只是收到了一封家书……没过半个时辰,军中清洗战马的杂役都知道了…… 可大军就这么僵持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就在云静竹想要劝一劝沈沛的时候,悦悦脆生生的声音传了出来,“爹爹——” 沈沛听到这句话,眼睛比刚才还要亮上几分,“悦悦,你会喊爹爹了?” 悦悦方才喊得嗓子都疼了,可沈沛愣是没听见,这会儿周围没什么声儿,她的小奶音才能传出来,她见沈沛看她,更是兴奋的一连喊了好几声。小小的身子被若晨抱着,却是不管不顾的想窜出去,半个身子差点儿探出去,看的沈沛揪心不已。 直接松开缰绳,一脚踩在马鞍上面,一手攀着屋檐,三两下跃上了二楼,把悦悦搂在怀里,“再喊一声。” “爹爹!” 父女俩当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应。 天伦之乐羡煞旁人。 底下倒是有不识趣的内侍提醒沈沛还要进宫,秦王殿下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内侍,“你没听见吗?本王的女儿会喊爹爹了。” 内侍当然听见了,可这小郡主会喊爹了?跟进宫谢恩有什么冲突吗? “可是王爷,您还得进宫谢恩……” “本王没空。”沈沛再是淡定不过的回应道,“本王只想听女儿喊爹爹。” 所有人:“……” 他们怎么一直都不知道,秦王殿下原来是个女儿奴? 二楼的窗户很快就被关上,人群中鸦雀无声,可很快就爆发出热烈的议论,他们纷纷猜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时之间流言甚嚣尘上。 皇宫中,苍玄帝和太子殿下瞧着雪花片一般的奏本,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 这沈沛人都刚到京城还不过半个时辰,怎么就又惹事了? 他难道就没有一天,是消停的吗? 103. 本王脾气不好 沈沛觉得这些个喜欢瞎叨…… 原本热热闹闹的街道就因为沈沛这突兀的举动而鸦雀无声, 大军呆愣当场,却又没法子去指责沈沛, 就算有这个立场,也没有这个胆子。 那宫里来的内侍,更是被秦王殿下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陛下和太子殿下,还有满朝的文武百官都在宫里候着。 谁曾想秦王殿下居然闹出了这一出? 而且还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秦王殿下可曾有想过后果吗? 因为这话是沈沛亲口说的, 听到消息的文官们纷纷都坐不住了,一时之间关于秦王殿下有私生女,私德有亏, 蔑视君上……等等等等一系列的罪名,都冒了出来。 并且这奏本直接就往御书房递,都来不及等到第二日早朝, 当真是……当真是着急忙慌的很。 看的苍玄帝和太子殿下父子俩面无表情。 父子二人看着那堆奏本,连打开的欲望都没了。 原本将近年关,事情就多的不行,偏偏沈沛还闹这么一出, 这奏本更是比平时多了三倍, 苍玄帝一看就觉得厌烦, 他皱着眉头看向一旁的长子, 冷声问道, “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沈靖心说他一整天都陪着父亲一起, 一同上朝, 一同下朝,而后就窝在御书房批奏折,连沈沛的面都没有见着, 哪里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不过悦悦的身份本来就瞒不住,文武百官们原本就会知道,只是早一点和晚一点的区别,他们也没想着要隐瞒,毕竟……沈沛承认悦悦是嫡长女,他们同样也是承认的。 “大概是除夕快要到了,文官们就想方设法的,为自己增添一些业绩。”沈靖慢吞吞的走过去,把那些弹劾沈沛的奏本全部扔到了一边,为什么目无尊长和私德有亏还能分成两本奏折? 这要不算故意增添业绩,沈靖都觉得是他们在浪费奏折。 苍玄帝非常满意沈靖的动作,毕竟……他也懒得看这些东西,派出去调查的护龙卫很快就回来了,苍玄帝和沈靖也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是若冉带着悦悦去迎接沈沛。 主街上热闹非凡,悦悦却在这个时候会喊爹爹了,并且不是模糊的吐词和发音,而是字正圆腔的称呼。 也怨不得沈沛连皇宫也不想来了,要知道秦王殿下盼他闺女喊爹爹,已经盼了许久,只不过孩子一点儿面子也没给。 皇祖父和皇祖母还有皇伯父都已经会喊了,就连姑姑和佑安哥哥都没有落下,只是不肯喊爹爹。 也不知悦悦是什么时候学会喊爹爹的。 父子俩没有去理会这些奏本,可那些文官们却纷纷递了帖子,跑到皇宫里来了。 奏本还有理由可以压下,但是人都跑来了,却没有不见的道理,只见沈靖慢吞吞的站了起来,随意的抱了几本奏本,恭恭敬敬的告辞,“父皇既然有要事要商议,儿臣就不便打扰。” 苍玄帝冷哼一声,哪能不清楚沈靖的打算? “回来。”皇帝陛下一声令下,喊住想要脚底抹油的太子,“你打算做什么去?” “儿臣回东宫批奏本。”沈靖回应的理所当然,苍玄帝冷笑连连,命内侍将那些挑出来的奏本全给了沈靖,“既然太子这般有心,那就把这些奏本一同带回去吧。” 沈靖:“……” 太子殿下看了那些如同雪花片一样的奏本,只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关心一下弟弟,“儿臣还是留在这儿,为父皇分忧为好。” 这些乱七八糟的奏本看完,沈靖觉得自己很难压制住自己的脾气,毕竟前头那个说他弟弟不好的,这会儿还在北边草原挖矿。 苍玄帝淡淡的看了太子一眼,也没有戳穿他的话。 不多时,文官们齐刷刷的涌到了御书房,待行了礼之后,就开始七嘴八舌的废话起来,说来说去都是围绕着沈沛的私德有亏。 毕竟秦王殿下亲口说,那是他的女儿。 文官们可不就铆足了劲的来找麻烦了吗。 “陛下……秦王殿下如今,私德有亏,如今这私生女都有了,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苍玄帝其实一个字都懒得多听,可他是皇帝,文官有谏言,他只能听着,总不能去把人的嘴给捂上,因此只能耐着性子听,时不时还要劝上一句,“爱卿有话慢慢说……” 要是说不清,就别说了。 沈靖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也不怎么好,慢吞吞的刮着茶杯盖儿,只要是了解沈靖的,就知道太子殿下这是在生气。 毕竟满朝文官都知道,太子殿下到底有多疼秦王。 昔日弹劾秦王殿下的,基本都被太子殿下明里暗里的收拾过,偏偏太子殿下还不是悄无声息的,而是明晃晃的告诉你,他就是公报私仇。 但是他们还不能说,因为……那些人真的是犯了错,只不过先前太子殿下压着不发,专挑弹劾秦王的收拾。 太子殿下对此倒是半点儿没觉得自己做的有问题,找的理由也是冠冕堂皇:“大臣们犯错,孤寻个由头发落了?难不成还得挑日子?” 收拾就收拾,还得选良辰吉日吗? 如今…… 沈靖想起了前些日子悦悦小心翼翼的牵着他的手,软软的喊他皇伯父,顺便还送了一颗珠子给他…… 那时候,沈靖只觉得,连日来哄孩子的辛苦,到底是没有白费的,毕竟……父皇还没有悦悦给的珠子呢。 没错…… 现如今大家伙儿衡量受欢迎的标准,已经变成了能不能收到悦悦给的珠子。 沈靖越听私生女那三个字就越觉得烦躁,对这那大臣淡淡的说了一句,“张大人,未知全貌,还是不要多言为好。” 那张大人一听沈靖这话就来了劲儿,非说悦悦是私生女。 这话说得上位的父子俩烦不胜烦,只想把张大人捂着嘴拖出去打一顿,偏偏他们还不能这么做,御书房的气氛一时之间焦灼了起来,沈靖慢条斯理的把茶盏放下,决定好好的和张大人唠嗑一番,就在这时候。 内侍通传,沈沛过来了。 苍玄帝和沈靖对视一眼,都不太清楚沈沛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他们还以为秦王殿下要抱着闺女听闺女喊几个时辰的爹爹呢。 秦王殿下原本是不想进宫的,可他在回去的路上,听悦悦喊了皇祖父和皇祖母。 还有皇伯父…… 这一听还了得,敢情这些都会喊了?只有爹爹不会?争强好胜的秦王殿下如何能够容忍?这才迫不及待的进了宫,说要给父母还有兄嫂请安。 可明眼人都清楚,沈沛这会儿过来,其实是为了炫耀的,毕竟……他心爱的女儿,终于会喊爹爹了。 于是…… 沈沛先是把悦悦抱到了兰玥宫,当着皇后的面,让悦悦喊爹爹,当女儿的给了面子之后,沈沛便又跑来了御书房。 “父皇,皇兄,悦悦会喊爹爹了。”沈沛一进御书房,连人都没有看清,就嚷嚷开来了。 御书房所有的大臣们都惊呆了,怎么都没想到居然还能瞧见当事人,只不过先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人,这会儿却噤若寒蝉鸦雀无声。 沈沛走进御书房看见那么多人在,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你们,为何会在这里?”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看清楚了沈沛怀里的那个孩子,长得倒是非常的漂亮可爱,玉雪团子似的,可这也掩盖不了,她是私生女呀? “参见秦王殿下……”一众大臣纷纷跪下行礼,沈沛微微颔首,也没问他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这些不在他关心的范围里。 只不过秦王殿下却是牢牢记得自己过来干什么的。 “各位大臣可还有什么事情?要是没事的话就赶紧走吧,本王还有要事和父兄商议。”沈沛说的义正言辞,可这要事,大家伙儿都心知肚明,只怕是为了炫耀那小姑娘会喊爹了…… 毕竟,京城流言纷纷,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秦王殿下有了个女儿,这小姑娘如今会喊爹了。 “微臣敢问秦王殿下,您怀中这孩子……可是您的亲生女?” 人群中那非常耿直的张大人又开了口。沈沛只觉得这些文官,是越活越回去了,若非是他的亲生女,他带过来干什么? “几年不见,你们倒是愈发喜欢说废话了。”沈沛淡淡开口,没有半点迂回的意思,他毫不顾忌的把悦悦抱于人前,“她是长得不像本王,还是长得碍了你们的眼?” 连这都看不出?真是没有眼力见。 众大臣们看的分明,心知肚明这孩子的身份,偏偏还有些食古不化的耿直大臣非要问这孩子的出生年月。 沈沛倒是半点儿没有隐瞒,一一作答之后,随意的问道,“张大人是要给本王的闺女选一个良辰吉日昭告天下吗?” “也对,本王的嫡长女,本就不能这般藏着掖着,张大人身为礼部官员,责无旁贷。” “记得挑选个良辰吉日,若是要她的生辰八字,本王也是能提供的。” 张大人瞪大眼睛,像是完全听不懂沈沛在说什么。 “王爷……这孩子她是……” 张大人的一句私生女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沈沛飞快的打断了,“张大人慎言,小心些说话,本王的脾气不好,要是听到什么不爱听的……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来。” 御书房所有的大臣俨然没想到沈沛居然敢这么公然的威胁他们,这说的是什么话?还不让人说话了吗? 他们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秦王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秦王殿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陛下和太子殿下都在这儿,您这么做难道是要捂住朝臣的嘴不成吗?这孩子,分明就是个私生女!” 沈沛眼疾手快的捂住了悦悦的耳朵,随意的看了说话的大臣一眼,看似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可他的眼神却冷冽如冰,“张大人……是听不懂本王说话吗?” “秦王殿下,您这是公然威胁朝廷命官,您的眼里还有没有祖宗法度?”张大人激动的开口,非要和沈沛辨个高低,可沈沛却根本就懒得听这些,一个眼神扫过去,吓得人顿时都不敢说话。 沈沛是战场上杀伐决断的将领,不过是一些文官叽叽歪歪的废话,自然是镇不住他的,可他如今这么做,倒也不是想和朝臣争论什么…… 只是不愿悦悦听到这些话,沈沛随手点了苍玄帝身边伺候的最久的大太监出来,让他把悦悦送去兰玥宫给皇后,悦悦才见到爹爹根本就不愿意走。 沈沛却好脾气的哄着她,“爹爹这儿还有事,等会儿忙完了就去找悦悦好不好?” 沈沛旁若无人的哄着孩子,好说歹说才让悦悦松了口,依依不舍的和父亲告别,沈沛则一直温柔的看着悦悦。 等到人走了之后,才拿正眼瞧了说话的人,“本王威胁你了?” 张大人只觉得心中憋着一口气,不吐不快,但是沈沛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说话。 “本王脾气不好,举国皆知,你难道非要本王举例说明,自己的脾气有多不好才行?”沈沛只觉得此人古板至极,“张大人非要同本王说祖宗规矩,难不成让流落在外的孩子认祖归宗,是有违礼法的事情?” 没有人敢回应沈沛,毕竟这些事情都是有例可循的,莫说是皇家,便是世家贵族也有许多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和私生女,这些孩子起初都是不受待见的,原本一辈子都没有认祖归宗的机会。只是因为世家没有了继承人,没了血脉,才会把他们接回来。 要是他们脑子不清的要和沈沛掰扯这些,只怕出了皇宫的大门,就要沦为所有世家的公敌,张大人就算再怎么死板,也不可能会说这件事不对。 “既然大人们都觉得孩子认祖归宗是没有问题,是不违背礼法的,怎么到了本王这儿就不成了?难不成只是为了针对本王而已?”沈沛语气冷淡的开口,也是半点儿不含糊,直接点名张大人,问他是不是真的在针对自己。 张大人看向沈沛,只见那说自己脾气不好的秦王殿下,语气不温不火,说话慢条斯理,半点儿也看不出从前的嚣张跋扈,只是眼里多了一些深不可测。 “秦王殿下……这孩子母不详……”张大人骑虎难下,可他也不能就这么认输,皇家核定血脉原本就非常的严苛,总不能秦王殿下说是,她就是吧。 “哪里来的母不详?本王孩子的母亲,自然是本王王妃所育,至于本王的王妃……本王在出征南燕之前,曾经向父皇讨要过一份承诺,如今本王凯旋归来,自然是请父皇兑现承诺的。”沈沛慢条斯理的开口。 一撂衣袍跪在地上请求苍玄帝赐婚。 也是这个时候,礼部的官员们才知道秦王殿下要娶的秦王妃,到底是谁。 并非是世家贵女,也不是官宦人家,而是一介平民,昔日更是奴籍,是秦王府的侍女。 这,这简直就是荒唐? 这不仅仅是私生女,还是未婚有孕? 礼部的官员们纷纷跪下,嘴里念叨着于礼不合,沈沛听着这话就烦躁,“本王活捉了南燕国君,灭了南燕国土,让大齐的版图向南扩张,延伸,南部的百姓们再也不会受咒术和蛊毒所苦。” 礼部官员纷纷调转风向,“秦王殿下大义……” “本王收复了北漠十三城…让北漠的百姓们免于战乱之苦…半年前更是平定了南海海域,让南海百姓免受海盗之苦。” 礼部官员宛如学舌鹦鹉:“秦王殿下大义……” “既然你们一个个都知道本王到底有多少丰功伟绩,那就应该清楚,这些功勋的分量,本王如今不过是想娶心爱的女人为王妃,还要由你们来规定合适不合适?” 大臣们纷纷不敢多言,谁都不敢拿沈沛的功绩说事,却还是抓着若冉未婚有孕来说事,说她德不配位,当不了秦王妃。 可沈沛却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的身上,“孩子也不是她一个人能生的。难不成你们家的夫人们,都已经能自己一个人生孩子了?” 众大臣:“……” “父皇……这所有的功勋,儿臣都可以不好,儿臣只求父皇,可以允儿臣的心愿,让儿臣娶心爱的女子为妻。”沈沛从头到尾也只有这么一个要求,所有的指责,所有的流言,所有的过错,他同样愿意一力承担。 “吾儿战功赫赫,不过是这小小的要求,为父自然应允。”苍玄帝的圣旨早就已经拟好,并且连成亲的日子都已经选好。 定在来年的三月三,上巳节。 沈沛虽然觉得这时间吧,有点儿太晚,只不过他也清楚,如今都快要除夕了,再怎么快也来不及在今年办。 更何况婚礼多番筹备,时间太紧,很多东西都来不及筹备,他原本也不会想要委屈若冉的。 沈沛看向礼部的官员们,微微的勾了勾唇,“各位大人来的正好,本王也就不用再跑一趟,你们也听见了,本王马上就要娶王妃,成亲的日子也没几个月光景了,各位大人就辛苦些?” “哦对了,本王的女儿名唤沈卿安,记录玉牒的时候,别把名字给写错了。况且这是本王的嫡长女,按照祖制便是郡主,还麻烦各位大人拟个封号上来,要好听些的。”沈沛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本王的脾气不大好,各位大人还请多担待些。” 礼部众官员:“……” 他们是真的没有想到,气势汹汹的来,却要灰头土脸的回去,毕竟谁都没有想到,还会有这档子事情,陛下的赐婚圣旨都已经下了,他们就算再怎么反对也是没有用的,况且秦王殿下放弃了自己所有的战功,去换取的赐婚。 他们能如何?还能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一个个只能起身告辞,抓紧时间会礼部去拟章程去,不仅仅要筹办婚宴,还要拟封号…… 秦王殿下的要求还多,还要好听的。 这,好听的,这不得寓意要好啊。 卿安,明眼人一听就知道,秦王对这个女儿有多在乎,他们能不上心吗? 幸好,他们不是最惨的,最惨的分明就是触了秦王殿下霉头的张大人,沈沛把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给了他办。 这若是故意公报私仇也就罢了,偏偏秦王殿下还表现的颇为大度,“张大人这般知礼守礼,定然能把本王的喜宴办的热热闹闹,规规矩矩的对吗?” 张大人起初还以为秦王殿下是在故意讽刺他,但是沈沛把他单独的留了下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的张大人泪水潺潺,离开御书房的时候,只觉得是自己先前太过狭隘,秦王殿下,果然是性情中人,同样也是能够理解他的。 张大人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筹办秦王殿下的婚礼。 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的苍玄帝和太子殿下,只觉得有些没眼看,“莫非,你在北漠的时候,就是这么哄着那些将士们为你出生入死的?” “父皇说的是哪里话?什么叫为了儿臣出生入死?北漠的将士们……不,应当说,大齐所有的将士们,都是为了保家卫国,为了故土山河而出生入死的。”沈沛半点也不觉得,他们是为了自己。 “至于那张大人,虽说迂腐是迂腐了些,脑子有点儿不好一些,可也不能怪他,毕竟是个老古板。”沈沛随口嘟囔道,“谁让本王是个讲道理的呢。” 苍玄帝和太子半点儿也不想搭理,讲道理? 讲道理的人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自己脾气不好? “婚期定在了三月三,这已经是上半年最好,也最近的日子了……你莫要在吵吵。”苍玄帝率先开口,只想绝了沈沛改婚期的念头。 “儿臣明白父皇的良苦用心,婚礼总还是要花时间筹备的。”沈沛说的可不是恭维话,而是真真切切的明白父兄的考量,毕竟按照正常的流程……他要成亲,怎么的也得花一年时间来筹备。 只不过悦悦如今渐渐的长大,许多的事情都不太好解释,况且……沈沛也想早些娶若冉为妻。 “听说前段时间,你人虽然不在京城,却把工部的官员们折腾的够呛?”苍玄帝随意挑了个话题,这工部官员时不时的来自己这里告状,苍玄帝因为太好奇,还把图纸给拿来看了看,发现上头都是些看不懂的东西,一问之下才知道,图纸是沈沛亲手画的。 “悦悦很喜欢大海,只不过京城没有海,儿臣便想着亲自给她造一个。” 沈沛回答的理所当然,所以就把院子里的人工湖给挖了,旁边做成了礁石和沙滩的模样,虽然看着挺怪异的,可最要紧的是孩子喜欢。 旁人觉得奇怪与否,跟他有什么关系? 往后,悦悦还要在秦王府住上许多年,可不就得按照姑娘的喜好来吗? 叭叭有伤风化的那些,又没有资格住在秦王府。 “那你怎么就只动了一个院子?王妃娶进来,住哪儿?”苍玄帝原本是不想过问的,可他看着看着,还是决定问一问比较好,免得到时候惹出麻烦来,当父亲的只觉得,自己还要操心这些,当真是不容易。 “她和儿臣一道住正院。”沈沛干脆利落的回应,开始给他们举例子,“寻常百姓人家,夫妻都是住在一块儿的。” “可你不是寻常百姓……”苍玄帝多少有点头疼,礼部官员们怕是又要烦他了。 “苏穆和尹夫人也是一块儿住的。”沈沛回答的理所当然,而后看向父兄,瞬间了然,“是儿臣忘了,您二位不懂的。” 苍玄帝:“……” 沈靖:“……” 怎么就忽然觉得,眼前这人瞅着非常让人厌烦呢? 父子俩对视一眼,纷纷觉得不能委屈自己,沈靖抄起桌上的奏本扔了过去,命令道,“出去。” 苍玄帝半点儿没有要制止的意思,也学着长子不庄重一回,扔了两本,“快些,滚出去!” 沈沛就这么莫名的被父兄嫌弃的彻彻底底,可秦王殿下半点儿也不在乎,临走时候还不忘自己过来时候的目的,“父皇,皇兄,悦悦真的会喊爹爹了,不如一道去兰玥宫,儿臣让她喊给你们听可好?” 苍玄帝和太子面无表情。 甚至想吩咐人快些把沈沛赶出去。 有女儿很了不起吗? 一心盼着女儿,可却被太医断言太子妃怀了男胎而梦想破碎的太子殿下非常的嫉妒,恨不得没有这个弟弟。 104. 赐婚 当若冉接过圣旨的那一刻,只觉得…… 沈沛自御书房离开后, 亲自去兰玥宫接了悦悦,皇后留父女俩吃饭, 却被沈沛给拒绝了,找的理由也挺冠冕堂皇的,“母后近日来应该有很多事儿要忙,儿臣就不多打扰了。” 沈沛的话说的非常好听,可皇后哪里会不清楚沈沛心中的打算? 分明就是不想和她一道用膳罢了。 “罢了罢了,你赶紧走吧。”皇后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 原本还以为是特意过来瞧她的,如今算是明白了,沈沛今儿个带着悦悦入宫, 就只是单纯的为了炫耀而已。 沈沛浅浅勾唇,带着悦悦同皇后道别,“母后多保重, 儿臣改日带着她们一起来看您。” 皇后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丈夫已经同她说过这事儿,赐婚圣旨已经拟好, 婚期也已经定下。 等到阳春三月, 她就会多一个儿媳妇了。 这儿媳妇聪明, 伶俐, 长得也是花容月貌, 皇后仔细的想了想, 还真是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至于风言风语? 也没什么人敢当着她的面叨叨,便是叨叨了,她身为皇后, 莫非还要受这闲气不成? 皇后想通了这些事情之后,也就不再纠结什么。 沈沛牵着悦悦的手,慢吞吞的走在宫道上,宫檐下的水珠凝结成了一串串冰凌,悦悦抬起头,问沈沛私生女是什么意思。 沈沛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动作已经够快,可悦悦还是听到了。 望着女儿漆黑的眼眸,沈沛只觉得一阵头疼,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和悦悦解释,可他明白不能就这么糊弄过去。 沈沛缓缓的蹲下,认真的看向女儿的眼睛,“悦悦觉得,什么是私生女?” “悦悦不知道。”悦悦有点儿委屈,她虽然不懂,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词,因为爹爹捂住了她的耳朵,就和以前别人喊自己小哑巴的时候一样。 “出生不被父母期待,不受父母喜欢的孩子,才是私生女。爹爹和娘亲那么喜欢悦悦,悦悦怎么会是私生女?他们会这么说……是因为他们不知道。” “就像从前在南山镇,他们当你是小哑巴,也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你会说话。”沈沛认认真真的和悦悦解释,“悦悦觉得,娘亲不喜欢你吗?” 悦悦轻轻的摇头。 “还是悦悦觉得,爹爹不喜欢你?” 悦悦继续摇头。 “爹爹和娘亲那么喜欢悦悦,只不过这份喜欢,只有我们知道,他们都不知道,可他们是陌生人,并不重要,悦悦只要知道,爹娘和舅舅,还有皇祖父他们有多喜欢你就好。”秦王殿下一个劲的给女儿灌输自己的理念,陌生人的态度,他从不放在心上,悦悦在沈沛的开解下认认真真的点了头。 再没纠结私生女是什么意思。 也许悦悦还不太明白私生女是什么意思,只不过听到了才会问,可沈沛觉得,悦悦可以当着他的面问出来,总比一直放在心里,等哪一天听到别人胡说八道时候默默伤心来的强。 悦悦轻轻的点了点头,牵着沈沛的手慢慢的朝宫外走去,“他们不喜欢悦悦……” “因为他们不知道悦悦有多可爱,不了解悦有多好。”沈沛一点儿也不着急,依旧慢悠悠的带着悦悦走路,“悦悦第一次看见雪的时候,不是也害怕吗?” 这件事,还是若冉写信告诉他的,一点一点的小事,关于悦悦的,关于她自己的,若冉都有说。 悦悦也许是可以听明白的,也许还不懂,可沈沛从来不会糊弄孩子。 毕竟没有人可以人见人爱,旁人喜欢与否,是真的不怎么重要。 父女俩便踏着风雪朝着宫外走去,当苍玄帝和太子殿下听到父女俩对话的时候,只觉得沈沛当真是长大了不少。 “虽然有些不着调,可别说,孩子带的还挺好。”苍玄帝略略嫌弃的开口,可语气中的自豪,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沈靖懒得多言,想起沈沛方才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心中就有些烦躁,毕竟……他私底下已经找了好几次御医,可御医都说,太子妃腹中的是男胎。 沈靖着实有点儿烦,儿子已经有了一个了,物以稀为贵,一个就成。 “太子妃的产期,是不是很接近了?”苍玄帝忽然问道。 沈靖轻轻的点了点头,“太医说,大抵是在正月初。” 具体什么时候,也说不好,毕竟每个产妇的情况也是不同的,早一些和晚一些,都是正常的。 “无论是男是女,都是你自己的骨血,莫要成日里逮着太医问是不是女胎,传出去,难免要惹人笑话。”苍玄帝哪里会不知道沈靖的心思,这不儿子已经有了,当然想要个香香软软的闺女。 原本是不会有这种心思的,可成日里瞧着悦悦…… 本来没有的心思,都能被调动起来。 “父皇教训的是……”沈靖淡淡垂眸,“儿臣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只希望慕祯可以平安的生产,至于是男是女,都是儿臣的骨肉,都一样的。” 苍玄帝看着沈靖这模样,还以为他是心生感伤,少不得得安慰他一番,安慰着安慰着,太子殿下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从御书房告退了。 苍玄帝等到长子走了之后,看着满桌子的奏折才想起自己是着了道了。 沈靖哪里是感伤?? 分明就是不愿意批奏折。 “呵……”苍玄帝差点儿被气笑了,把一本奏折扔到一边,“真是,越大越会玩心眼,越大越不怕丢人。” 这心眼玩的越来越溜,这脸皮也是越来越不稀罕要了。 为了少批几本奏折,都能开始装可怜。 苍玄帝能如何?这人是自己放走的,话是自己亲口说的,君无戏言呐! 于是,被太子殿下摆了一道的皇帝陛下,只能任劳任怨的批奏折。 …… 宫外。 内侍带着圣旨来到了朱雀巷,若冉正在煮茶具,沈沛这一次从南边带来了许多的茶,虽然若冉没有品茶的习惯……可,沈沛有,秦王殿下品茶虽然不怎么着调,但还是能说出个一二来,虽然很多的茶都被若冉煮成了醒酒茶。 但是……他们俩不说,谁知道呢? 所以,若冉少不得得把茶具找出来,只不过秦王殿下不太看得上这一套茶具,从秦王府送来了一套新的。 沈沛带悦悦进了宫,若冉就在宅子里收拾茶具,想着一会儿煮什么茶。 当内侍带着圣旨到来的时候,若冉整个人是懵的,她已经清楚苍玄帝和沈沛之间的默契,可她却从没想过,赐婚的圣旨会来的那么快,着急忙慌的跪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听着内侍朗声念叨沈沛的种种优点,圣旨上洋洋洒洒一片赞美之意,还有婚期,她听着听着,愣在了当场,怎么会那么快? “若冉姑娘,快些接旨吧。”内侍笑眯眯的开口。 若冉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接旨,当明晃晃的圣旨落入手中的时候,她只觉得一切都变的不太真切起来,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一切……那无法跨越的横沟和天堑。 最终凝成了她手中的小小圣旨,被她恭恭敬敬的捧在手中,抱在怀中。 这里头,有沈沛给她的承诺,有她的期待,有她的希望…… “民女,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若冉接旨谢恩,内心激动,可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宠辱不惊,她捧着圣旨谢恩,大大方方的给了内侍赏赐,亲自送他出门。 内侍也不推脱,把赏赐收了下来,“若冉姑娘客气了。雪天路滑,您留步。” 若冉也没有坚持,只是捧着那圣旨有些茫然,不知道该拿这圣旨怎么办才好,毕竟……从前她也没有接到过什么圣旨,沈沛那样的身份,得到的也大多是口谕,这还是头一遭瞧见。 就在她纠结万分的时候,沈沛带着悦悦归来,一进门就瞧见若冉呆呆的坐在正院,看着那圣旨茫然。 若冉瞧见沈沛回来才放松下来,求助的看向他,“王爷,这圣旨要怎么办?” “呦,这么快就过来了,来本王看看。”沈沛大大方方的从若冉手里拿过圣旨看了起来,前面大约通篇都是废话,夸赞沈沛的话数不胜数,沈沛却半点不愿意看,心想着好在刚才他不在,如若不然听那内侍吊着公鸭嗓念叨这些。 只怕鸡皮疙瘩起来了就没法消下去。 “嗯,秀外慧中,蕙质兰心……嗯,父皇说的不错,的确是如此的。”沈沛看着看着,终于满意了,婚期定在了来年三月初三,距离如今不过是几个月的光景。 沈沛很是满意,他把那圣旨随意一拢,招呼俞长胜过来把圣旨收好,“拿回去搁在秦王府。” 毕竟日后这里的东西都是要搬去秦王府的。 “三月初三,是不是太早了些?”若冉下意识的开口问,只不过此语一出,沈沛的脸色就冷了下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不稀罕嫁给本王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太早了些……”若冉见沈沛不高兴,连忙开口解释,“这……我不是不愿意。” “既然不是不愿意,其他的话就都别说了,本王不爱听。”沈沛非常霸道的开口,他不爱听的话可多了去了。 若冉也不再纠结,早晚也没有什么分别,很多事儿也不需要她去操心。 沈沛见若冉终于不再注意那婚期,这才展颜笑起,走到她身边猝不及防的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呢喃出声,郑重其事的开口,“阿冉,我回来了。” 沈沛这拥抱来的太过于突然,若冉有些反应不过来,可她随即就用力的抱紧沈沛,认真的回应着他,“我今天早上,刚刚绣完了嫁衣,您就回来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相拥,四喜和暗卫们早已经见怪不怪,倒是看傻了一直跟在沈沛身边的悦悦,小家伙哼哧哼哧的跑过来扑在沈沛腿上紧紧的抱着。 沈沛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爹爹这会儿要陪你娘亲。” 悦悦傻愣愣的抬起头看沈沛,才发现父亲根本就看不到她,小姑娘也不介意,依旧抱着父亲的腿,不住的拿脑袋乱蹭。 “你在嫁衣上绣了什么?”沈沛轻声问道,熟悉的温度和气息,让他根本舍不得放开手,今日人多眼杂,沈沛便是有亲近之意也不能表露出来,只不过这当街索要荷包的事儿一出…… 旁人就算想不知道也难。 这不才过去几个时辰,京城里就已经传遍了。 “牡丹,云纹,和蝴蝶。”沈沛问什么,若冉就回答什么,“料子是江南进贡的,皇后娘娘特意留下来的,因我选了来当喜服的料子,所以余下的娘娘也没有赏赐出去,全给了我……裁了喜服之后,还给悦悦做了几身衣裳。” “您要看看吗?”若冉轻声问道。 沈沛却是半点儿也不想动,只想这么安安静静的抱着她,“晚些时候再看也是一样的。本王不太着急。” 比起嫁衣,显然有另一件事情更加的困扰沈沛,“今日满城的姑娘都给本王准备了荷包和手帕,为何你没有准备?” 若冉无奈的看向沈沛,好想问问秦王殿下,那个递到他手中的梅花荷包,是凭空变出来的吗?就算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也太过分了些,“王爷,那荷包还在您袖子里呢。” “没有。”沈沛干脆利落的回应,“那是本王主动要的,而不是你主动给的,意义就不一样。” 若冉:“……不都是荷包吗?” “本王说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秦王殿下又开始胡搅蛮缠起来。 悦悦看着爹娘,小小的孩子在这一刻只觉得自己非常的多余,她悄无声息的放开了手,深深的看了沈沛和若冉一眼,走到门外去牵着四喜的手,“四喜叔叔,我们出去玩吧……” 四喜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看向沈沛,沈沛冲着四喜点头。 后者这才放心的牵着悦悦的手离开,四喜只觉得,他们的小小姐,小小年纪的,也承受了很多很多啊,也许以后……小小姐也会跟他们一样呢。 小萝卜头被带走了,沈沛就变本加厉的问若冉索要荷包,“不仅仅是荷包,还要手帕,你没瞧见吗?她们恨不得塞七八个荷包给本王,你难道都不会吃醋吗?” 若冉心说她为何要吃醋?沈沛从来都只看得到她一人,便是想吃醋也没有机会。 “您连她们长什么模样都记不住,我为何要吃醋?” 若冉说的都是大实话,沈沛从来都记不住旁人的长相,便是跟在他身边许久的云静竹,换了身女装还被沈沛问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沈沛见心事被若冉说中,只觉得有些恼怒,他用力的掐着若冉的腰肢,语气危险的开口,“你怎么知道本王记不住她们的长相,一个个长得花枝招展的…本王眼睛又不瞎…” “那,她们好看吗?”若冉轻声问道。 沈沛淡淡的瞥了若冉一眼,心说当然是不好看的,可这话能说出来吗? “还凑合吧……”秦王殿下含含糊糊的应着声,“就今儿个街上那个穿绿色衣裳的,长得还成。” 脸上的脂粉抹了三层厚,看过去白茫茫的一片,五官都给糊没了,沈沛一眼瞧过去还以为是在看大白墙。 若冉闻言却只是想笑,心知肚明沈沛想听见什么,非常的配合,“您不许看她们。” “为何?”沈沛淡淡抬眸,手上的力道不减,丝毫没觉得自己这么威胁有什么不对,“本王这般受欢迎,瞧一瞧怎么了?” “我会不高兴的。”若冉认真的开口,“您瞧别人一眼,我就会吃醋的。” “哦?”沈沛的眼里染上了淡淡的笑意,却还是不怎么相信,他怎么看若冉,都觉得她不像是在吃醋,连荷包都没有给他,“你只给了本王一个荷包,一个!” 沈沛重点强调数量,若冉没法子,只能牵着沈沛的手把人拉到了屋子里,从绣篮里翻出做好的荷包,一溜烟排开,足足有七八个,各式各样的颜色,各式各样的图案。 “您瞧这是什么?”若冉随意的抓着一只来问。 沈沛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 看不懂。 “花。”秦王殿下认真的开口,不知道是什么,回答大的种类总是没有错的,牡丹梅花桂花,不都是花吗? “这是并蒂莲。” 花开并蒂,同心同德。 “原来如此,怪不得本王觉得这花开得不一般,好看。”沈沛煞有介事的点头。 “那,这呢?”若冉指着另一个荷包问道。 沈沛眨了眨眼,水里的,那应该是…… “鸳鸯!”这回总没错了吧? 秦王殿下信心满满,等着被夸奖。 “这是大雁。”若冉横了沈沛一眼,“鸳鸯不是什么忠贞的鸟,比不得大雁的。” 沈沛:“……” “可是……这大雁为什么是,这个颜色的?”沈沛想起了自己从前猎到的大雁,只觉得和这上头的有些不大一样。 “我觉得这个颜色的丝线更好看呢,就绣了这个颜色的大雁。”若冉笑眯眯的开口。 沈沛看着那五彩斑斓的水鸟,他要是能猜出这是大雁,那才有了鬼了,“你怎么不说这是野鸭,野鸭的毛才这么亮。” “野鸭多俗气呀,不好看呢。”若冉回答的有理有据。 沈沛放弃了,又抓起另外的荷包问,“这又是什么?喜鹊?” 这一次沈沛倒是猜对了,可若冉却起了坏心思,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才不是……这是麻雀。” 沈沛看着那五颜六色的荷包,只觉得自己是一个都看不懂了,还是梅花吧……毕竟自己还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大雁并蒂莲也就罢了,可这麻雀为什么要混进来? 野鸭俗气,麻雀就不俗气了吗?天上飞的和水里游的还能区别对待? 沈沛捏着那荷包越看越觉得奇怪,几次三番的抬起头看向若冉,像是不确定的问她,“真的是麻雀?” “为什么要绣麻雀,有什么寓意吗?”沈沛问的认真。 若冉忍笑忍得颇为辛苦,却依旧镇定的点了点头,“是呢,是麻雀……您千万不要小瞧麻雀呀,不是有一句话叫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麻雀,麻雀……” 若冉怎么都扯不下去了,伏在小几上笑得不行,沈沛这才反应过来若冉是在哄她的,眼神颇为危险的瞪着她看,“是麻雀吗?” 大概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便是见到沈沛这般“凶神恶煞”的眼神,若冉还是不怕死的点头,“嗯,是麻雀。” 沈沛还当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骂也舍不得,打也舍不得,最终只能伸出手挠她痒痒,“是麻雀吗?” 若冉被挠的不行,这才开始摇头,“是喜鹊,喜鹊。” “不是。”这回轮到沈沛矢口否认,他把若冉压在塌上,伸手拿过那荷包,一点一点的指给若冉看,“你瞧,这五颜六色的羽毛,不就是五颜六色的麻雀吗。” 若冉只觉得,秦王殿下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倒是愈发厉害了。 “王爷,这真的是喜鹊,您能不能……不要压着我了……”若冉只觉得自己如今这情况有点儿类似于,玩火自焚? “呵。”沈沛不理她,“你不是说你吃醋了吗?吃醋了还有心情来哄本王?你这吃醋,是嘴上说说的?” 若冉没法子,只能凑过去,在他脸颊上印上一吻,“那不是哄呢,这才是哄。” 秦王殿下的眼神却变得愈发危险起来,他勾起若冉温润的下巴,以吻封缄,身体力行的教她什么才是哄。 屋子里的气氛愈发的暧昧起来,若冉不住的挣扎,沈沛这才放开了手,得了便宜还卖乖,“那也不是哄,这才是哄。” 若冉别开眼不想理他,使劲的推了推沈沛,“您起来好不好?” 偏偏沈沛这会儿一点也不着急了,靠在若冉身上开始看起剩下的荷包来,“这是竹子吗?” 若冉脸颊红红的点头,再没了哄骗沈沛的心思。 沈沛轻嗤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是松树?” 若冉心说,这指鹿为马好歹也要有点儿像才是,这竹子和松树怎么可能是一个东西? 要说是富贵竹,还有点儿可可能。 “可能是芦苇。”若冉顺着沈沛的话往下说,此言一出,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笑到最后若冉已经没了什么力气,靠在沈沛的身上看这些荷包,“这一件,可以配官服,这一个呀,可以配常服,还有这一个……可以配……” 若冉这是给沈沛的每一件衣裳,都配了一个荷包。 在沈沛出征的这段日子里,她的嫁衣其实早就已经绣好,只不过……为了打发时间,这才绣了这些荷包,形态各异,寓意美满。 “您瞧,这里头还有名字。”若冉小心翼翼的把荷包翻开,果不其然背后是他们俩的名字,放在一起分外的和谐。 他轻轻的揽着若冉,郑重其事的告诉她,“日后,我们俩的名字,会一直并肩而立。” 无论是在什么时候,不需要这么悄悄的绣在里头。 当沈沛把这个意思表达给若冉听的时候,她好生的无奈,“王爷……只有悦悦的荷包才会在外头绣名字,是怕丢了。您又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这种的。” 沈沛只觉得自己满腔的心意,就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一般,合着不是不能绣,是她嫌太丑? 自作多情的秦王殿下,决定不再说话。 “呵……” “您要不要看看嫁衣呀?您的喜服也在这儿呢……”若冉见沈沛的情绪不大对,熟门熟路的岔开话题。 可沈沛半点儿不感兴趣,“不要,嫁衣又不会跑。” 这会儿瞧见了嫁衣,秦王殿下怕自己忍不住让若冉穿给他看。 只是这嫁衣脱了又穿,到底是有些不吉利的。 说来也是可笑,沈沛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可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吉利的,只是面对若冉,他总会生出诸多的胆怯来。 可沈沛当真是好奇这嫁衣是什么模样的。 “要不,还是看看吧。”秦王殿下的坚持,一向坚持不了多久,若冉便带着沈沛去看了嫁衣。 嫁衣已经从绣架上拆下来,如今被好好的挂在衣架子上。 大红色的喜服映入眼帘,牡丹雍容华贵,蝴蝶五彩缤纷,云纹更像是点睛之笔,另一边男款的喜服上绣的是金龙,腾云驾雾,栩栩如生。 “这颜色真漂亮。”沈沛由衷的夸赞,他以前怎么不知道,红色这么好看? 沈沛牵着若冉的手,一点一点的描绘那牡丹和云纹,想象着他们成亲的时候,只觉得心情都好了不少,“阿冉一定会是最漂亮的新娘。” “只有您会这么觉得。” 从前,若冉从不敢奢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穿上大红色的嫁衣,明明她什么都没有说过,可沈沛却把她心中的奢望和念想,一点一点的实现。 从不会觉得,她不配。 105. 单独相处 沈沛选的兴致勃勃,若冉看的…… 沈沛和若冉一起看着那两件喜服, 幻想着它们穿在身上的样子。他从来都觉得,若冉会是最美的新娘。 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喜服是大红色的, 艳丽夺目。 “江南送来的布料很合适,也很漂亮,好像是新的料子。”若冉轻轻的触碰着嫁衣上面的牡丹花,手指划过细细密密的针脚,“您猜猜,我当时在想什么?” “想本王什么时候回来?” “才不是呢。”若冉往后偷偷的看了他一眼, “我在想啊……这牡丹花怎么一直都绣不完。” 沈沛听得莫名其妙,“既然不喜欢牡丹……做什么要绣?不是告诉过你喜欢什么,绣什么吗?” 喜服这一辈子也就穿一次, 他还特意为若冉求得恩典,怎么就这么不知道珍惜,“本王只是想让你高兴些, 想你穿着自己喜欢的嫁衣,嫁给我为妻。” 若冉听见沈沛这么一本正经的语气,只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些过分了,她踮起脚尖凑到沈沛耳边轻轻开口, “我在想呀, 若是牡丹花少一些……不就可以快一些绣完了吗?” 那么, 她一直期待着的人, 不就可以快一些回来了吗? 沈沛这才明白若冉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没好气的扯了扯若冉的头发, 力道稍稍有些重, 却没扯疼她,气呼呼的瞪着她看,“糊弄本王就那么开心吗?” 若冉笑而不语, 主动的拥抱着沈沛,“王爷您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呵。” “不是您教我的吗?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呵。”沈沛差点儿被她给气笑了,“本王教你的时候,同你说过是这个意思?你随口胡扯的本领倒是愈发炉火纯青,你是跟谁学的?” “不都是花吗?”若冉无辜的眨眨眼,“开在田间小路上,和绣在嫁衣上也没有多少区别的,您瞧瞧嫁衣上的牡丹,不也是盛开的模样?” 至于沈沛问的问题,这不都是跟秦王殿下学的吗?只不过这话一定不能说出来。 沈沛无奈的按住自己的额头,“日后你千万不要教悦悦功课……不然本王怕夫子都被你给气死。” 毕竟,秦王殿下这会儿就挺生气的,“阿冉……你就不能坦率一些?你若想本王了,就说出来。” 便是写了一封家书,字里行间也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从不说思念,却记得他离开了多少日子,沈沛其实清楚,只是…… 他更想听若冉亲口告诉她。 若冉笑而不语,她觉得比起从前来,自己已经坦率了很多很多。 至少有许多的话,从前不会告诉沈沛的,如今都会告诉他,“珍宝司还送来了头面的图纸,您要看看吗?” 这些事情原本只需要女方来决定就好,可若冉娘家没有人,只有若晨一个,若晨小公子根本就看不懂那些头面,看到图纸就觉得头疼,七八张图纸摆在一块儿,他觉得都是一模一样的,根本看不出区别。 得知沈沛居然千交代万交代让若冉等他回来选,若晨只觉得秦王殿下的想法,当真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 “在哪儿?”沈沛听到若冉这么说,立刻就让她去把图纸拿出来,珍宝司做了好几套头面,还有配套的男冠,因为要用上那两颗珍珠,所以设计上多少都是有些特殊的。 沈沛原本满心期待的看着,看到最后只觉得珍宝司的水平也就这样,“太丑。” “王爷是觉得不好看吗?”若冉瞧着这些头面,觉得都挺不错的,设计也很独特,“这个就挺好看的……这不是珠子还没有镶嵌上去吗?也许镶嵌上去就好看了?可因为一共就那么两颗,他们不敢乱动。” 沈沛凑过去瞧了瞧,那头面倒是还算过得去,但也仅仅只是过得去而已,“凑合。” 好看是好看,可沈沛总觉得有点不太合适,“听说京城里有一家叫做玲珑阁的铺子不错,明日我们去瞧瞧。” 沈沛原本也是不知道的,还是听同僚提起的,闲暇之余他们就喜欢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块儿,说他们的妻子喜欢去哪里哪里买些珠宝首饰之类的,原本这种话题,沈沛是插不上话的,可是今年不一样了。 秦王殿下寻到了若冉之后,也混了进去,在他们聊天的时候时不时的发表一番言论。 只不过……旁人都是:我娘子,我妻子,我夫人。 沈沛总是一本正经的告诉他们:我家阿冉喜欢夜明珠。 说到最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更绝的是,以云静竹为首的西北军,多多少少都知道,他们的王爷有收集夜明珠的癖好。 如今赐婚圣旨已下,沈沛下一次介绍若冉,估摸着就会从我家阿冉,变成本王的未婚妻。 等到来年大婚,大抵就会变成,本王的王妃。 明白的都明白,只要沈沛高兴就好。 若冉也是听说过玲珑阁的只是一直都没有去过,沈沛兴致勃勃,两人便约了翌日一早去看首饰,再问道带不带孩子的时候,一向宠女儿的秦王殿下却一反常态,“留给若晨。” “他书院有年假,悦悦要同舅舅多相处相处。” 因此,若冉前一天晚上特意把悦悦哄去和若晨一道睡,小姑娘幽幽的看了母亲一眼,大概是明白可母亲的心思,不哭也不闹的,甚至还主动的牵起了舅舅的手,若晨对此也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抱着外甥女,拽着兔子去了隔壁院子。 翌日清晨,若冉刚起来没多久,沈沛就敲响了外头的大门,在得知悦悦还在睡觉未曾起来的情况下,他也没去和女儿打招呼,牵着若冉的手就出门,“我们去外头买些朝食。” 若冉轻轻点头,随意的打了个哈欠,“王爷您怎么那么早过来?” “本王陪你出去买东西,自然是要早一些的。”沈沛摸了摸下巴,说的颇为认真,这可是他结合了许多过来人的经验,外加自己看了无数的书籍,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 若冉也不太明白为何要早一些,他们只是去看一看首饰和头面,又不是一大清早的去赶集,可沈沛乐意那就早些去吧。 于是若冉睡眼惺忪的被沈沛带出去,坐上马车的时候还在打瞌睡,只不过昔日若冉还要靠在马车壁上打瞌睡,如今却可以靠在沈沛的肩上,沈沛也挺困的。 却没把若冉推开,甚至还替她盖了毯子。 外头的雪还未化,只是天气渐渐的好了些,没有再下雪了,阳光明媚的,是一个适合外出的好日子,到了闹市,他们俩先是去吃了朝食——云静竹说最好吃的一家。 沈沛紧接着信心满满的带着若冉来到了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玲珑阁,听无数同僚说,是他们夫人最爱去的地方。 当沈沛牵着若冉的手旁若无人的走进玲珑阁的时候,在里头挑选首饰的姑娘少妇,包括掌柜的统统都看了过来。 若冉拜自己的那张脸所赐,出门也经常会被人注视,只不过……这般阵仗还是头一遭,她的手被沈沛牢牢的握着,下意识的想抽回来,结果刚刚一动就被沈沛给瞪了一眼。 那些姑娘们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看,若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一再告诫自己要习惯,这样的情况,日后大概还会出现很多很多次。 这会儿更是不能把手给抽出来,免得沈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她,他是不是见不得人。 这话可真的没法接。 “秦王殿下大驾光临,小店当真是蓬荜生辉啊。”掌柜的连忙出来迎接,同时给小二使了眼色,聪明伶俐的小二立马上楼去找东家。 沈沛今日穿的是常服,可昨日回京声势颇为浩大,赐婚圣旨更是闹得家喻户晓,沈沛那张脸满京城谁不认识,今儿个见他牵着个姑娘进来,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知道他们俩的身份。 “本王听同僚们说,你们铺子里的首饰做的颇为精细,今日本王有空,特意和未婚妻一道过来瞧瞧。”沈沛这话的时候语气温柔极了,掌柜的随即眉开眼笑,领着沈沛和若冉上楼,秦王殿下随意的点头,上楼的时候还轻声吩咐若冉小心裙摆。 玲珑阁里的女眷们三三两两的小声议论着,语气艳羡,基本都是感叹沈沛对她贴心的,若冉听得分明,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心中却有不一样的情绪划过…… 她并不讨厌。 玲珑阁的二楼是接待贵客的,三楼是东家的住处,小二一见掌柜的眼色就上楼去请了东家,这会儿他们俩一到二楼,玲珑阁的东家下来了,“鄙人参见秦王殿下……参见若冉姑娘。” 沈沛微微颔首,“不必多礼,本王今日是带未婚妻过来置办首饰的。” 东家立马笑起来,吩咐掌柜的把玲珑阁的那些珍品拿出来,桌面上摆了满满的一排,若冉随意的扫了一眼,只觉得都挺漂亮的。 她对首饰这些,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欲望,毕竟从前她没有打扮的机会,成日里只想着攒银子,生了悦悦之后,她就更想要好好的赚银子了。 这会儿瞧见这些,喜欢是挺喜欢的,却没有到一见钟情的地步,东家送上来的都是一些玉饰,可是若冉吧…… 她的品位,完全没有她的长相那么的清新脱俗。 对于这些玉饰兴致缺缺的。 沈沛倒是极其喜欢,拿了个墨绿色的玉镯在她手腕上比了比,“会不会太小了?” 若冉瞧了瞧那个圈口,接过来比划一番,“可能戴不了。” “这颜色还挺好看的。”沈沛觉得有点儿可惜。 若冉倒是不知道这黑不溜秋的哪里好看了,可见沈沛那惋惜的神情还有些不忍心,“要不我试试?” 沈沛便把玉镯递给了若冉,这一试不要紧,戴的进去拿不出来了,若冉有点儿尴尬,这都是什么事儿? 可沈沛却觉得这镯子很适合她,便不许她摘下来,“就这样戴着,挺漂亮。” 那东家更是见缝插针,说这玉镯和若冉有缘,时下女眷们买玉饰,讲究的都是缘分,有些缘分不到,便是再喜欢也是无用的。 若冉心说哪里是有缘,分明就是脱不下来了,可她喜欢不喜欢,似乎一点儿也不重要,秦王殿下看首饰的热情,比她高昂许多,而后沈沛又瞧上了另一个,这一次是通体白色的,“这个也好看。” 沈沛说着就要往若冉的手上套,只不过若冉眼疾手快的抓住了自己的手腕,“王爷……右手那个已经摘不下了,要是这个套在左手上再摘不下……左边白色的,右边黑色的……这……” 黑白无常吗? “阴阳八卦也是这个颜色的。”沈沛单手托腮,眉眼含笑。 若冉诧异的抬头,想问问沈沛为何选个镯子还要去考虑阴阳八卦? “可这个也很漂亮,很适合夏天……” 在沈沛的软磨硬泡之下,若冉试了七八个镯子,有飘花的,冰晶的,各式各样的,可最终还是买了那一黑一白的,若冉算是明白了,沈沛就喜欢这俩。 原本以为这也就罢了,可玉镯选完了,开始选玉簪。 这次沈沛根本就不问若冉的意见,一个劲的拿起簪子往若冉头上摆弄,只要觉得好看合适的,都放在了一旁,那是一会儿要去结账的。 若冉看着那些簪子,只觉得……有点儿太多了。 沈沛选的兴致勃勃,若冉看的兴致缺缺,玲珑阁的东家陪在一旁,只觉得自个儿是一点都看不懂,怎么秦王殿下和未来的秦王妃,同一般人这么的不一样呢? 他记得每一次来他们铺子里的年轻男女,或是恩爱眷侣,或是和睦兄妹。 几乎都是女方在一旁看,男方在一旁打盹儿。 怎么到了他们俩这儿,就反过来了? “若冉姑娘是对这些不满意吗?”玲珑阁的东家小心翼翼的问。 若冉的确是不太喜欢玉饰的,她其实更喜欢金银首饰,不仅仅好看,款式也更多,尤其是那些镂空的工艺,别提有多漂亮了…… 沈沛见若冉一脸纠结又欲言又止的模样只觉得分外的有趣,他如何能不知道若冉喜欢什么?只是……喜欢什么,得自己说才行。 “满意。”沈沛率先回应东家的话,“这些玉簪都挺漂亮的,她很喜欢。” 沈沛睁着眼睛说瞎话,又拿起一支梅花簪比到若冉的头上,“好看吗?” 若冉看了一眼沈沛,瞥见了再是熟悉不过的神色,通常……她哄沈沛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神情,她摇了摇头,“我不喜欢这个。” “那你喜欢什么?”沈沛循循善诱,若冉指了指一旁柜台上的金簪。 “我喜欢那些……” 金灿灿,亮闪闪的。 沈沛哑然失笑,轻轻的碰了碰若冉的头发,佯装嫌弃道,“你先前怎么不说?” 东家看不太懂,还以为他们俩是要吵起来,可秦王殿下的神情怎么瞅着那么高兴呢? 东家不明白大人物的心思,但是会做生意啊!立马就把金簪全部拿了过来,若冉看着这些簪子,眼睛都亮了起来,只觉得每一支都很漂亮,就算日后不喜欢了,还能融了当金锞子。 “秦王妃是有俸禄的。”沈沛忽然开口。 若冉浅浅抬眸,有些舍不得移开视线,不明白沈沛好端端的和自己说俸禄做什么。 “本王给你买的东西,你必须要好好的收着。” 可千万不要又拿去换银子。 若冉有些茫然,为什么说到这些? “你日后可是秦王妃了,若是让他们瞧见你去当铺,指不定以为本王破产了。”沈沛凑到她耳畔小声的对着她咬耳朵,声音很小,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若冉见心事被拆穿,只觉得有点儿尴尬…… 脸一瞬间红了,“这,这……我一定会好好收着的。” 沈沛把一支金簪簪到了若冉的头上,一支漂亮的镂空蝴蝶,工艺精湛,上头还坠着流苏,看着就十分精致。 “喜欢吗?” 若冉照了照镜子,浅浅的点了点头。 “日后你的首饰,宫中会派人送过来,可也不是绝对的,你若是不喜欢,可以不戴,只戴喜欢的就好。”沈沛淡淡开口。 虽说秦王妃的穿戴打扮,都有一应的品阶,可珍宝司做的东西,当真是只有个名头好听,丑的不行,便是母后和皇嫂,也不太喜欢…… 说到这里沈沛就问东家有没有头面的样式。 玲珑阁的东家立马点头,“您算是问对人了,京城里啊,我们玲珑阁做的头面,是最漂亮的。” 东家立马让小二去取册子,那些头面都是独一无二的,被人买走了的,就只留下了一张图纸,就算有人喜欢,也不会复刻第二套。 因为东家说,每个姑娘嫁人都是最美好的时候,他们当然也希望给姑娘们最美好的祝福。 也因为东家的这一做法,便是玲珑阁的头面比一般店铺贵一些,出嫁的姑娘们,花银子也花的心甘情愿的。 沈沛翻了翻,都觉得比珍宝司做的好看。 便问起东家能不能卖图纸,沈沛看得上玲珑阁的设计,却瞧不上这儿的材料。 东家笑眯眯的点头,原本就是一锤子买卖,在不在这儿做当真是不打紧的,“不知秦王殿下想要怎样的头面。” 沈沛还在摆弄那些金簪,一个个的在若冉头发上试过去,有些看着平平无奇的,上头却挺漂亮的,沈沛见若冉喜欢,也打算买了,听见东家的话,随意的开了口,“本王没什么要求。” 东家心中大喜,没想到秦王殿下居然那么好说话,也是,这首饰都买了一大堆,也没别的要求,当然是好说话的。 “只要配得上本王的未婚妻就好。”沈沛也就这么一个要求,“不能把她衬的丑了,那头面也不能太俗气,要华丽些,漂亮些,让人瞅一眼就喜欢的,最重要的是……上头还要镶嵌珍珠,镶嵌上去后,不能夺了珍珠的颜色,也不能被珍珠比下去。” 玲珑阁东家:“……” 这叫没什么要求吗? “好了,就要这些吧,全部送去秦王府。”沈沛选了一大堆的首饰出来,方方面面什么都没落下,便是衣服上的禁步都买了好几个。 玲珑阁的东家只觉得瞧见了财神爷,那张满是褶皱的脸笑起,宛如一朵盛开的菊花,“王爷放心,放心,一定给完好无损的送到府上。” 这里的动静自然也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珍宝阁的二楼虽然人不多,却也不少…… 于是就有许多人,亲眼目睹着秦王殿下替未婚妻挑选首饰,每一件都非常的漂亮,看的一干贵女眼红不已,她们都不知是要嫉妒若冉长得太好看,还是要嫉妒沈沛待她太好。 几千两银子的首饰,说买就买了…… 而且还是亲手挑的! 亲手挑的也就罢了!居然还挑的那么好看!还有没有天理了? 一个个又是羡慕又是眼红的,昨日沈沛刚刚归来,秦王殿下前脚刚进宫,后脚赐婚圣旨就传出来了,她们纷纷猜测未来的秦王妃是哪一家的女儿。 闹到最后才晓得,居然是个平民,最离谱的是……她曾经还是秦王府的侍女。 除了一些被若冉折腾过的姑娘们知道情况,那些个年纪小的根本就不能接受,这不,楚彦诗的堂妹就是那不能接受的其中之一。 昨儿个知晓这事之后就哭了半宿,今儿个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来出来逛逛,却又碰到了这一幕,她再也忍不住的趴到了楚彦诗的怀里小声抽咽起来,“堂姐……这是怎么回事?” 楚彦诗摸了摸堂妹的脑袋,只觉得哭一哭也好,可以把脑子里的水给哭出来,昨儿个知晓了沈沛要娶妻之后,这死心眼的丫头居然说要去秦王府当侧妃。 这……先不说秦王愿不愿意娶侧妃,便是愿意娶,也轮不到她呀。 况且……楚彦诗三年前就知晓若冉在沈沛的心目中是怎样的存在,如今瞧见这一幕,只怕他们俩的感情,更胜往昔吧。 “便是你看到的这样。”楚彦诗看着堂妹红彤彤的眼睛,也没多少的想法,少女怀春,再是正常不过的事儿…… 原本楚彦诗还会觉得堂妹可怜,可……这些年,她安慰过太多太多,爱慕沈沛求而不得的少女。 安慰着安慰着,安慰的自己的整颗心都要麻木起来。 毕竟,对方是秦王殿下。 楚彦诗从前就觉得,在秦王殿下的心目当中,他在乎的女人只有她的侍女……其余的姑娘,在他眼里就和碍事的人没什么区别,下场参考姜婉潼和姚素弦。 之后的日子,楚彦诗便一点一点的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当然现如今可能不一样了,听闻秦王那殿下有了小郡主,“你也不要太伤心了……毕竟,京城里同你同病相怜的姑娘不在少数,你能那么快知晓真相,也算是运气好。” 毕竟,大家都是那么过来的。 楚家堂妹听见堂姐这档子话,一时之间不知要继续哭还是要觉得自个儿还不算太惨,“你说的也对……” 楚家堂妹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又偷偷的朝着沈沛和若冉的方向看了一眼,“毕竟,未来的秦王妃长得那么好看…我也很喜欢…” 她要是个男人,也喜欢那么漂亮的。 楚彦诗的手指僵硬了些,立马严肃的捂住了堂妹的嘴,“这话你可不要乱说啊!” 万一秦王殿下觉得自家堂妹对未来秦王妃有些心思可怎么办? 毕竟秦王殿下的想法和正常人还是有些区别的。 楚家堂妹也说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是瞧着沈沛和若冉两个,就有些忍不住的羡慕,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坐在一块儿说话,选了簪子。 说的话也不过是些普通的交流,她怎么就一直都移不开视线呢? 原本,楚小姑娘是不知道的,直到日后她嫁人生子,嫁给了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丈夫,才明白昔日瞧见的那一幕是什么。 那是她在少女怀春的年纪里,看见的,关于幸福,最初的模样。 她一直记在心里,记了很多很多年。 106. 陪着你一起【三合一】 沈沛觉得别人家…… 玲珑阁里头的姑娘少妇们神态各异, 一个个看着沈沛和若冉窃窃私语,像楚小姑娘那样哭哭啼啼的也大有人在, 可好歹是有分寸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做不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可视线却再也移不开了。 沈沛看完了首饰便牵着若冉的手出门,兴致勃勃的问她要不要去布庄看看,“我记得当初在扬州,你不是还买了一大堆布料带回来?” 为此还要特意的租一艘大船, 虽然那些布料和丝线,最终都没有用上。那些东西如今还好好的保存着,但时间过去已久, 布料和丝线早已经过时,它更像是一段褪色的记忆,放在库房里无人问津。 因为那个时候若冉已经离开了, 连他都已经不要,更何况这些丝线? 江南制造业发达,每年京中流行的这些布料,都是江南送过来的, 若冉当初会买那些, 纯粹是因为要给沈沛做衣服, 倒也不是多么喜欢布料, 如今见沈沛提起, 她欣然应允, 软软的笑起, “王爷又想要荷包了吗?” 沈沛岂止是想要荷包?他更想要的是手帕,“你还欠了本王很多手帕。” 若冉着实不清楚沈沛为何对手帕这般执着,可看在方才买了那么多首饰的份上, 她也不介意满足沈沛。 玲珑阁边上就是布行,这一条街上还有卖胭脂水粉,卖香料的,沈沛没告诉若冉,他打算这些铺子都去逛一逛。 两人来到布行,掌柜的早已经收到了消息去请东家过来,东家亲自陪着他们俩一同看布料。 皇宫里什么样的时新料子没有? 秦王这次陪若冉来布行,不就是明摆着想陪未婚妻买东西吗? 所有人都不看好赐婚,偏偏秦王殿下想让所有人都瞧瞧清楚,在他心里头,未来的秦王妃是什么地位。 “这颜色不错。”沈沛拉出一匹布来,放到若冉的身上比划,“适不适合做裙子?” 水蓝色的布料颜色非常清新,在夏天的时候很合适,“可以给悦悦也做一件衣裳。” 如果可以的话,沈沛觉得他也能拥有一件。 若冉学着沈沛的样子把布料在他的身上比划了一番,试探的问道,“您是不是喜欢这个颜色?” 沈沛沉默不语。 “也想要一件?” 沈沛不说话了,只是眼巴巴的看着她,眼里还有着些许的期待,“你已经许久没有给我做过衣服了,柜子里都是悦悦的衣服。” “你如今,只疼悦悦,不疼我了。”沈沛半点没觉得这话说出来有什么不合时宜的,他说的自然,若冉听着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只是苦了一旁的布行东家,他就这么呆呆的站在一旁,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在这里听到这些当真没有事儿吗? 原来秦王殿下和未婚妻私底下是这么相处的?怎么看起来和秦王殿下威严的身份不大相符? 布行东家觉得自己知道的,委实多了些。会不会秦王殿下前脚出了这个门,后脚就派人来追杀他? “这个您喜欢不喜欢呢?”若冉抽出了另一匹烟青色的布料,岂料沈沛一瞧见这个颜色,就黑了脸,非常的不高兴。 “本王不喜欢。”沈沛有时候会很大度,可有的时候却又会很小气,他每次瞧见烟青色的衣服,总是会不可避免的想起景浔来,继而想起那一天景浔过来找若冉说明心意的事儿。 秦王殿下的记忆很好,因此迁怒了桃花和桃花糕。 沈沛的衣橱里头还有一件烟青色的衣服,只不过上面有一些血迹,他从未穿过,自然也没有想过要去洗掉血迹,那些记忆太过美好和鲜明,也因此把之后发生的事儿衬托的更加痛苦。 痛的沈沛都不愿意回忆往昔的甜蜜。 若冉像是明白了沈沛为何不喜欢这个颜色,她却依旧把布料往沈沛的身上比划,“可是,我很喜欢呢,我总觉得这颜色穿在您身上会很好看的。” 沈沛疑惑的支棱起耳朵来,“当真?” “当然是真的。”若冉语气笃定的开口,倒也没有学着沈沛的话说上一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这话沈沛说得,若冉却是说不得的,因为她真的骗了沈沛很多。 “那……买吧。”沈沛勉为其难的开口,觉得身为一个善良大度的未婚夫,是要满足未婚妻所有的心愿的,“多买些,不要忘了悦悦的。” 若冉笑着应声,布行这些年经过发展,也不单单只是卖布了,还开始卖起成衣来,只不过这些成衣不多,大多数人还是喜欢买了布料回去做,或是让裁缝上门。 若冉知晓沈沛的心思,选的布料多是他们一家三口都喜欢的颜色,她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是没有什么特别偏好的颜色,昔日当侍女的时候,王府中有统一的服侍,后来去了西南,她也没有做衣服的念头,只要够穿就好。 给悦悦和沈沛做衣服倒是会考虑他们俩的喜好,但是她自己,好像真的没有特别喜欢的? 若冉坐在一旁,开始思考起来自己到底喜欢什么颜色? 沈沛见她情绪有些低落,便随意的开了口,“你不喜欢这些?” 若冉摇了摇头,见沈沛一脸疑惑,倒是没有隐瞒他,“我只是在想,我到底有没有,偏好的颜色。” 沈沛万万没想到若冉居然在纠结这些,偏好的颜色自然是有的,只是她自己没有发现而已,“你喜欢……看起来好看的。” “什么?” “比如说,白色,黄色,这些亮堂堂的颜色。”沈沛想起若冉给悦悦和他做的那些衣服,几乎都是这一些色儿,见若冉面露疑惑。 沈沛倒是缓缓的勾起了唇,像是发现了她的秘密一般,若冉的喜好其实很好猜,她喜欢的东西是亮闪闪的,喜欢的颜色也多是鲜艳明媚的,“无妨,这会儿不知道也没有关系,从前是没法选择,如今……你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 “无论是衣服的颜色,衣服的样式,还是发簪和首饰,统统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来。”沈沛也不是不知道这样不合规矩,只是他素来离经叛道惯了,原本盯着他的人就不在少数,当若冉的命运和他绑在一起的时候。 就注定她不能再拥有平静的生活。 无论做什么,怎么做,都会被人议论纷纷,甚至于无论她怎么做,都不会让所有人满意,倒不如活的开心些,“现在选不出来也没有关系,可以慢慢的选,慢慢的看,慢慢的发现,等你喜欢什么的时候记得要告诉本王。” 就像若冉知道他的喜好一样,沈沛同样也想知道若冉的喜好。 免得日后和同僚一起炫耀夫人的时候,秦王殿下只能和他们说:本王的王妃喜欢夜明珠。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数多了同僚们指不定怎么想,还以为他不了解夫人呢。 若冉想说这不太符合规矩,可她随后想到,她和沈沛在一起原本就是最不符合规矩的事儿,这是沈沛对她的爱护,若冉也不想磨磨唧唧的,照单全收就好。 这两人仿佛在说一件非常平常不过的事儿,一个敢说,一个敢应,倒是布行里的其他人,纷纷觉得心酸不已。 皇亲国戚世家子弟,但凡叫得上名号的,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虽敬重妻子,却也没耽误纳妾,哪有秦王殿下这样的?为了娶一个侍女如此大费周章,甚至还拒绝了苏元帅的提议。 军功不要,捷径不走,以命相博…… 只不过是为了告诉世人,他到底有多喜欢那个女子。 说出去怕是没有人会相信的,可这事儿就这么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并且看秦王殿下的架势,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晓。 他亲昵的牵着若冉的手,旁若无人的提起他们的孩子。 外界的纷纷扰扰仿佛和他没有关系似的,其他人怎么想的沈沛其实一点儿也不关心,他只是在乎若冉的想法而已。 出了布行之后,沈沛又带着若冉去了胭脂铺子,去了绸缎庄,绣坊…… 但凡是姑娘们喜欢去的地方,沈沛统统都陪若冉去了个遍,他们俩买的开心,商家们赚的开心,也同样闹得满城风雨。 不出半日,京城的百姓们都知道了,秦王陪未来的秦王妃逛街。 在首饰铺子一掷千金。 在布行一掷千金。 在胭脂铺一掷千金。 若冉听着听着,只觉得传言这东西,真当是会夸大其词,百姓们是对一掷千金有什么误解? 首饰铺子也就罢了,这胭脂铺子要如何一掷千金? 便是每个颜色的胭脂都买了,也用不着那么多银子,若冉听得哭笑不得,“不出半日,全京城的都会知道王爷您今日陪我一掷千金了呢。” 沈沛对这传言倒是挺满意的,只是对这传言的内容非常不满意,小声的嘟囔着,“本王也没花多少银子,哪有一掷千金的地步。真是会夸大其词。” “您说什么?” “本王说,你可还有什么东西想买的?还是想去哪儿看一看?”沈沛觉得买完了用的东西之后,他们就可以买一些不太一样的,比如说,吃的? “王爷今儿个是专程出来陪我买东西的?”若冉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她原本以为只是出来看一看,没曾想沈沛一直都在想方设法的打扮她,无论是脂粉钗环还是绫罗绸缎。 像是要把她从前没有的,统统都给她补上,也并非一味的按照自己的喜好来,沈沛总是问她喜欢不喜欢。 只不过,秦王殿下买起东西来,多少是有些财大气粗的,这金簪子一买就买十支,胭脂水粉一共买了十盒,更别提那些绫罗绸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这数字有什么特殊的偏好。 当若冉因为心存疑惑问起的时候,沈沛的回答倒是出乎意料,“是给你一旬一旬换着戴。” “那,一个月有三旬呢。” 若冉的话换来了沈沛的不满,秦王殿下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那些玉簪子在你眼里都是不配存在的对吗?” 沈沛七七八八选了许多,完全可以保证一个月不重样。 若冉委实没有想到,他把这些都考虑进去了,她还真没注意沈沛选了多少玉簪子,“那……胭脂?” “那铺子里没有三十种不一样的颜色。”沈沛认认真真的回答,“你也说过,红色也有好多种,可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红色都算上,也不过十五六色。” 若冉:“……您还真的考虑了?不会觉得那些红色是一样的?” “不是你说的,一个深一些,一个浅一些,一个亮一些。”沈沛说的头头是道,看来当年陪若冉劈丝分线还是学到了些许经验的。 “我们还是,先用膳吧。”若冉觉得这话题还是不要继续下去的好,免得沈沛还想着要一个月不重样的衣裳,这倒是挺好办的,若是又突发奇想的想要一个月不重样的荷包和帕子? 难不成她还要给沈沛的每一套衣裳,都搭上不同的荷包才行? 这,秦王殿下什么时候这般讲究了? 沈沛轻轻点头,点了一些两人都喜欢的菜肴,想着下午去哪儿看看,话本上说姑娘家总是会抱怨丈夫不陪她去集市,去铺子。 便是去了也是敷衍了事,经常不到一个时辰就要走。 秦王殿下觉得,这一个时辰也着实太过分了些,看布料的时间都不大够,不得好好商量着布料能做些什么?合适什么? 同时沈沛开始深深谴责话本里的丈夫,半点儿不体谅妻子,倒是他的那些同僚们,都觉得陪同妻子一道上街是非常愉悦的一件事儿。 为此还经常凑在一块儿炫耀,比如今日陪着妻子做了什么。 经此一役,秦王殿下也多了些炫耀的资本,这会儿倒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瞧见那些同僚,好好的告诉他们,自己今儿个都做了些什么。 只不过他们大多数都在处理城防军务。 更有甚者大多都在北漠,沈沛摸了摸下巴,开始思考成亲之后要不要携妻女去一趟北漠。 倒也不是要去炫耀什么,主要是他心系边关将士和百姓们,顺便想带着若冉到处走走。 沈沛这边想入非非,百无聊赖之际瞧见了刚要下楼的文官们,一个个还挺眼熟,其中就有经常弹劾沈沛的那些个,若是之前瞧见这么七八个文官,沈沛的头都要疼了,哪里还会这般仔细观察? 可今儿个不一样,今日的秦王殿下,可是特意带着若冉出来的,沈沛思及此朗声喊了起来:“王大人。” 七八个文官下了朝来酒楼小酌几杯,闲暇之余听了一耳朵近日风头正盛的秦王殿下的八卦,几杯热酒下肚,三三两两的说了话,宴席还未曾散去,酒意都没有醒就被当事人逮了个正着。 被点名的只是王大人一个,可僵直了身子的却是一群。 一个个心惊胆颤的转过身来,缓缓走到沈沛的跟前行礼,“参见秦王殿下……见过若冉姑娘。” 若冉和沈沛有婚约,可到底没有成亲,如今这些大臣们见了面能问候若冉一声也是给足了她面子。 若冉也不知这会儿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好在身边还有沈沛在,秦王殿下连尴尬的时间都没有留给若冉,便朝着这群大臣开了口,“王大人,缘何在此?” 沈沛随意的找了一个话题,本质是想让这些大臣们有些眼力见,比如问问他为何在这儿,这样沈沛可以说的话就有许多了,偏偏这些文官们也许是因为酒还没有醒,也许是因为木已成舟。 对秦王殿下带着未婚妻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件事儿,那是半点也没有意见,不仅仅没有意见,更是对着沈沛诚惶诚恐的,“下官,下官是……” “王大人工部的事儿忙完了?” “回王爷的话,秦王府的院子已经修缮完成,若王爷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还请王爷吩咐,下官一定督促他们更改。”王大人还以为沈沛是过来兴师问罪的。 秦王殿下哪里是想要说这些? 他又看向了一旁的几个,指望着他们能说点话,结果一个两个的,还以为是他们聚众听墙角的事儿被秦王给发现了,忙不迭的找理由。 沈沛听的兴致缺缺,在确定这些个文官没法子让他开心之后,便挥了挥手让他们离开,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们几个,话本上不是说,促进双方感情最有效的办法便是有几个不长眼的出来叨叨,然后上演英雄救美? 这英雄救美分文武。 只不过沈沛不会让若冉遇到什么危险,这武的那一条,直接就被放弃。 沈沛等了许久好不容易等到这几个嘴巴不饶人的文官,就等着他们叨叨几句,好让他英雄救美,比如全心全意的维护若冉。 沈沛连词儿都想好了,怎么这些人就,这么不配合? 秦王殿下有些郁闷,甚至还多喝了两杯酒,发现是果酒之后,给若冉的杯子里倒了些。 “您不开心?” 沈沛点头,“本王发现,这些个文官当真是一言难尽,想他们来事儿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说。” 不想要他们废话的时候,倒是能叨叨一箩筐。 “许是他们知道您的功绩,觉得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多言什么呢。” 毕竟南燕也不是说灭就可以灭的,文官们多是叨叨沈沛私德有亏,却没有一人会拿他的功绩说事儿,可关于悦悦,沈沛是全盘认下,连一点儿否认的意思都没有。 文官们能弹劾什么? 弹劾若冉的出身? 赐婚圣旨都有了,还是沈沛亲自拿功勋换的。 弹劾悦悦是个私生女? 礼部都在拟封号了,他们敢乱说吗? 别这边弹劾的奏本还没写好,另一边就有人说他们诋毁天家郡主,文官们不过是耿直了些,又不是脑子被马车给挤了,好端端的在沈沛这么高兴的日子送上门去触霉头? 沈沛在武将心目中的地位超然,万一下朝路上被武将们套麻袋可怎么办? 沈沛随意的喝了两口果酒,虽然文官们跑了,可秦王殿下一点也不想放弃英雄救美,头一回接触话本的秦王殿下,宛如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觉得这英雄救美四个字,和他们俩那是非常的契合。 英雄,美人都有了。 差的不过就是个救字,他不想就这么放弃,开始静待机会。 原本若冉是想用过午膳就回去的,可沈沛的目的还没有达成,万万不愿就这么回去,单手支撑着脸颊往嘴里倒酒,“呵,本王不信。” 这些年弹劾他的奏本,都能垒成一堵墙了。 “这……也许是因为大人们先前不知,如今了解王爷了也不一定。”若冉说着好话,可沈沛半点也不介意自己是不是被文官们理解,他这会儿只想试一试英雄救美。 让文官们叨叨几句,这已经是秦王殿下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没一会儿功夫,沈沛喝完了酒,若冉的手边倒是还有一壶,沈沛懒得动,就把酒杯推了过去,若冉笑着替他倒酒,“您少喝些。” 话虽如此,可倒酒的动作倒是半点儿也没有减缓。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 将近年关,西北的一些将领们都回来了,几个人欢聚一堂,自然也没落下京城里的热闹,听得最多的就是沈沛和若冉的流言。 他们这些个武将,听到这些流言,非但没觉得沈沛这么做有什么不对,纷纷觉得秦王殿下当真是够爷们,娶妻嘛,当然要娶自己喜欢的。 云静竹也混在里头喝了几坛子酒,和这些武将们说南燕的事儿,结果说到精彩处,发现就没了刚想出门去喊店小二,结果一出厢房就瞧见临窗而坐的沈沛和若冉,云静竹也不太清楚秦王殿下为何不找个厢房。 非要坐在众目睽睽之下,可云将军很快就释然了,只当秦王殿下喜欢市井烟火气息。 全然不知沈沛只是为了显眼些,能有些不长眼的上前来叨叨,然后准备了许久的秦王殿下,就能实现英雄救美的美好愿望。 沈沛把目标悉数都放在文官身上,半点也没有往武官身上去想,以至于云静竹带着一帮人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沈沛只是微微的掀了掀眼皮子,“你们都回来了?” 武将们一个个冲着沈沛行礼,又极其热情的和若冉打招呼,若冉还有些不太习惯,下意识的看向沈沛,秦王殿下果酒喝的有些上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错失了一个良机。 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你们吓到她了。” 沈沛此语一出,不仅仅是武将们,就连若冉都有些尴尬,她不是被吓到,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回应才是。 武将们大大咧咧惯了,这会儿更是和沈沛一样喝酒上了头,听见沈沛的语气也没有特别恼怒,便笃定上峰没有生气。 三三两两的说起别的话。 “王爷,末将听闻您要成亲了?婚期定在三月三?恭喜您啊。” “没错,我们前几日刚到,听他们说您和云将军去了南燕,您更是一举夺下了南燕,当真是让吾等佩服。” “这几日关于您二位的事儿,传的人尽皆知,吾等倒是不知王爷竟然这般的长情。” 武将们的话一串接着一串,有恭维的,有祝福的,有恭喜的。 沈沛听着听着,那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情绪倒也是丰富起来了,是谁说武将们都是大老粗的? 这夸起人来,不比文官说的话让人舒坦? 沈沛浅浅勾唇,心情愉悦不少,“好说。” 他拿眼睛瞅着这些个武将们,眼里似有鼓励之意,就差没明说让他们几个在夸夸。 可武将们到底不如文官人精,真情实意夸完之后,还没夸得沈沛高兴,就开始讨论起沈沛的婚期来。 虽说三月三不过几个月的光景,可他们是戍边将士,哪能在京城里待那么久?一个个纷纷觉得可惜。 “无妨,本王会差人把喜酒送去北漠的。”北漠的将士们陪同沈沛一道出生入死,在他痛不欲生的时候,都是他们陪着自己,说是救赎也不为过。 沈沛原本就不会吝啬一杯酒水。 可这些武将们却一个个觉得不够,吵着闹着要请柬,沈沛倒是半点儿也不恼笑着应允下来,“好说,明日本王就差人把请柬送去你们府上。” 沈沛原本不过是随口一提,可被他们这么一闹,倒真是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儿,他还没有想过这喜帖的事儿要怎么办。 其实沈沛要成亲,无论大事小事,都有人去操持,他只需要人到场就好,可偏偏他非常的期待和若冉成亲,无论是大事小事,都想要亲自过问一番,只是从前不管事儿的人,许多事情都想不到。 这会儿想到了喜帖,这午膳就怎么都吃不下了,拉着若冉就要回去,也懒得同武将们多叙旧,只是临走时候留下了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喜帖,本王会亲自送过来的。” 原本武将们还不知道沈沛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听到沈沛说亲自送,只当上峰重视他们,一个个高兴的不行,直到他们收到了沈沛亲自送的喜帖,才明白过来,秦王殿下,哪里是看重他们,分明只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秀恩爱的机会。 请柬上的字迹极其相似,放在一块儿看,根本就看不出来区别。 沈沛更是一脸得意的将请柬亲自送到他们每个人的手中,还不忘交代一句,“这是本王和阿冉亲自写的,一起写的。” 于是…… 京城里但凡有资格收到秦王殿下喜帖的朝臣们都明白了一件事儿,喜帖不喜帖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秦王殿下是想让他们知道,未来秦王妃的字迹同他是一模一样的。 至于为什么会一模一样,便是不明说也足够让人想入非非了。 沈沛可不管他们这些个收到喜帖的是什么心情,至少他写的还是很开心的。 那日同武将们分开之后,沈沛就让四喜去礼部取来了空白的喜帖,纸是上好的洒金笺,墨是价值连城的徽墨,在不大的书房里,沈沛如同从前一般,握着若冉的手,郑重其事的写下誓词:一堂缔约,良缘永结,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家宜室…… 落款处,写下了他二人的名字,沈沛和若冉。 沈沛越看越觉得,他们俩的名字写在一起的时候是非常般配的,仿佛这两个名字,生来就是要写在一处的。 只要瞧见,就能让人原本不善的心情变得喜悦起来。 越看越觉得这字写的是如此赏心悦目。 想到这儿,沈沛便开始求夸赞,“本王教的好不好?” 若冉的字迹和沈沛一模一样,是沈沛一笔一划教出来的,她浅笑着点头,“王爷教的自然是极好的,日后悦悦开蒙了,王爷也能教女儿写字呢。” 可沈沛听到这话却有些不太情愿,似乎是不大想教,和若冉商量着日后等悦悦开蒙给她找个厉害的夫子,或者让若晨去教。 “王爷不愿教悦悦吗?” “有一些。”沈沛倒是半点儿也不遮掩,他本就不是什么特别有耐心的人,开蒙的事儿还是让夫子去做比较好,况且…… “本王只想教你写字。” 看着若冉一点一点的写下她和自己的名字,看着一模一样的字迹出现在他的面前,沈沛只觉得这个人,从里到外,所有的,都是他的。 至于女儿…… “本王便是再喜欢悦悦,也越不过你去。”沈沛从身后抱住若冉,把人圈在怀里,说着也许会让若冉不喜的话,“我不大喜欢孩子,只因她是你生的我才这般爱她。” 既任性而又真诚的语气。 他不是不爱,只是不会越过若冉,却又担心若冉觉得他不喜欢悦悦,便又开口解释,“本王倒是可以教她作画,瞧着那天赋,似乎比她娘亲好些。” 若冉的画技,便是沈沛手把手的教,也不过是初学者的水平,如今还能糊弄糊弄悦悦,等再过几年,可能连女儿也糊弄不过去。 若冉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在意的,她本就不擅长,何必要欺骗孩子。 “王爷今日怎么忽然想起要陪我一道上街?还胭脂水粉铺,绫罗绸缎庄一个不落下?您是有意为之?” 沈沛见若冉猜出来了,倒也没继续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这不是本王也想学着普通人家的丈夫和妻子的相处之道?本王也没成过亲,不知道成亲要做点什么,只不过是想让你知道,旁人的丈夫能做到的事儿,我也可以。” 便是不会,也可以学。 “王爷不必如此的,不必为了我勉强您自己……” 若冉话说到一半就收了音,想起了沈沛在铺子里一掷千金的模样,挑选起来比自己还兴致勃勃的,这勉强可能不大恰当? “本王不勉强。”沈沛虽然不太能理解,却也觉得把妻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儿,“旁人有的,你也要有。” “本王不愿委屈了你。”沈沛轻轻的握着若冉的手,写下另外一份喜帖,他像是完全不知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对他而言,就像是在说最稀疏平常的话语,“有我在,谁都不能给你受委屈,包括我自己。” “所以……日后若有什么人不长眼的要往秦王府塞人,你记得好好的处理了,本王不喜旁的女子,成亲之后也只会有你一个妻子,就如同我昔日说的一样,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沈沛依旧漫不经心的握着若冉的手写字。 可若冉却因为太过惊愕愣神许久,直到墨渍滴落在纸张上,晕染了一大片。 沈沛觉得有些可惜,“阿冉,这可是洒金笺。” “我赔您银子可好?”若冉愣愣的开口,沈沛听到这话瞬间脸都黑了。 他看起来像是缺银子的吗? “不用……”赔偿什么银子,赔偿别的就好,沈沛瞧出若冉的心不在焉,低下头在她唇上轻啄,唤回了她的理智,“谈银子多俗气,这般赔偿就好。” 若冉轻轻的眨了眨眼,只觉得眼前泛起了朦胧的雾气,若冉被吻的茫然一片,明明都已经听到了沈沛粗重的喘息声,以为他要做些什么,偏偏沈沛还没有忘记自己的最初想法,硬是拉着若冉一起写喜帖。 若是真的好好写喜帖也就罢了,偏偏手还不老实,一个劲的乱撩拨,惹得若冉意乱情迷,难受不已,手抖的更是厉害,“王爷……” “阿冉,虽然我们有银子,也不是让你这么浪费的。”沈沛一脸的谴责,却借此为由压着若冉胡作非为。 喜帖废了一张又一张,四喜少不得得去宫里头再领,惹得礼部官员还以为秦王殿下的人缘好极了,十分的诧异。 殊不知这些喜帖到底经历了什么…… 107. 度日如年【三合一】 又是一年除夕夜,…… 那命运多舛的喜帖, 在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之后,到底还是写完了, 上至帝后,下至文武百官,但凡是叫得上名号的,都收到了秦王殿下亲手写下的喜帖。 一众大臣拿到喜帖之后面面相觑,着实有些受宠若惊,原本不过是一件小事, 可秦王府的侍从送喜帖过来的时候,还特意交代了一句,这喜帖是秦王殿下和未来的秦王妃亲自写的。 文官们拿到之后, 少不得要夸赞一番,所有的赞美词儿统统都找出来,把这喜帖夸得天花乱坠, 天上有地下无的。 侍从满意了,又去了下一家。 有一就有二,有了先例之后文官们就如法炮制,夸赞的话一串一串的,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 还没有收到喜帖的就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秦王府送喜帖, 是按照路程来的, 当然是住的离皇城近的率先收到, 住的远些的晚些收到。 这先收到的夸了一番, 这后收到的可不得绞尽脑汁才能想起其他的夸赞词? 京城的文官们也许想破脑袋都没有想到,好好的都快要过年了,居然会因为一封喜帖, 这般绞尽脑汁的想祝福词,同时也对那些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同僚们,有了些埋怨。 笼统不过是几句祝福词儿,非要说的洋洋洒洒,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考科举,前头的都说完了,后头的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难道是为了讨好秦王殿下就一点也不顾及同僚的情谊了吗? 说好的,文人傲骨呢? 不是还一起弹劾秦王殿下的吗? 真是……一个个溜须拍马的时候风向转的比谁都要快! 文官们腹诽归腹诽,当喜帖送到自己府上的时候,恨不得把考科举的架势都给拿出来,至少不能被同僚给比下去,也不知道在暗自较劲什么。 秦王殿下是稀罕这几句祝福词吗?他分明只是想告诉所有人,这喜帖是怎么来的。 沈沛完全不知道,他的喜帖居然在文官中掀气了那么大的反应,洒金笺废了一摞,秦王殿下收拾收拾便拉着若冉继续练字,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不能浪费。 若冉却瞧着沈沛就想跑,只觉得书房和书桌这样的地方,她是永远也不想来了,气喘吁吁的顾左右而言他,“王爷想要什么样的荷包?” “本王想教你写字。”沈沛轻轻的扣了扣桌面,觉得荷包这种东西不急在一时,“或者,画画也成。” 若冉一想到画画就头疼,笑着拒绝了,她是一点儿也不想去自取其辱,偏又舍不得沈沛情绪黯然。见他不太高兴只能无奈的抓着画笔,苦大仇深的开始画画,“王爷您今日不需要去宫里吗?” “本王想陪着你。”沈沛回答的理所当然,握着她的手在纸上开始画画,若冉画着画着就开始打起了瞌睡来,最后在沈沛调色的时候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若冉现在住的院子并不怎么大,这里的书房自然也不能和秦王府的比,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东西一应具有,沈沛见她睡着,也没有要把人吵醒的意思,只是担心她这样睡得不舒服,小心的把她抱到一旁的软塌上。 扯了一旁的氅衣盖在她的身上。 书房里烧了地龙也不会太冷,今儿个不仅仅是他带着若冉出了门,便是若晨也带着悦悦去玩了,宅子里只有他们俩,沈沛看着桌上的那副画,也明白于作画一事上,若冉是没有丝毫天赋的。 非要强迫她画,实在是为难人。 明明是冬日残荷,偏偏能被若冉画成雨打芭蕉,可因为是若冉画的,沈沛也不太想扔了,便把画收起来放在了一旁。 颜色已经调好,若是不用也太过浪费。 沈沛瞧着一旁裁剪的方方正正的洒金笺,有了其他的主意。 他先是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而后又用画笔随意的勾勒了几笔,一个活灵活现的姑娘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带着胆怯,带着几分不安。 那是年少的若冉,是他们初遇的时候。 说不上是见色起意还是其他,可沈沛在瞧见若冉的第一眼,就觉得她长得挺好看。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五官还未怎么长开,却也因为那张漂亮的脸,而得到了许多的便利,沈沛当时对若冉没有什么旖旎心思,只觉得她长得好看,放在跟前倒也是赏心悦目。 若冉就这样,一步一步的,来到了沈沛的身边。 沈沛仔仔细细的回忆,才发现原来,他们的过去,不仅仅是他以为的那些,还有许许多多他忽略的过去。 在还没有学会规矩体统的时候,若冉也会和秦王府的侍女们一起调皮,春日摘花夏日扑蝶…… 沈沛算得上是一个挑剔的主子,可挑剔也仅仅是在伺候他这件事情上,秦王府的大多侍从们,日子还是过得非常舒坦,他偶尔瞧见小丫鬟们玩闹,也不会过多的苛责,毕竟他当初的年纪也不大。 府中只有他一个主子,除了在吃穿用度上挑剔一点之外,他算得上是京城为数不多的好主子。 他们俩起初是没有什么交集的,沈沛在男女一事上根本就不怎么上心,除了日常去学堂,便是成日里出去玩乐,除了青楼妓馆,其余地方哪儿都去过,便是赌坊酒肆也是常客,说他成日里游手好闲也不为过。 可府中却没传出过什么荒唐事儿来,帝后为此还专门彻夜长谈过一次,当母亲的甚至还在担心幼子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可这话皇后不好问,只能由当父亲的来问。 苍玄帝推拖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去问沈沛,只觉得上朝都没有那么累。 等皇帝陛下千辛万苦的问清楚之后,他们才知道不是沈沛不行,只是根本没有那想法罢了。若非皇后当初非要给沈沛找什么教习宫女,沈沛和若冉也不会有交集。 他起初只当若冉是秦王府长得好看一些的侍女。 赏心悦目还聪明伶俐。 可因为皇后要给他找教习宫女,沈沛才选了若冉。 秦王殿下的想法非常的简单,既然推拖不得一定要找,自然要找一个长得好看的,不让他讨厌的。 那时候的若冉,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眼神躲闪的站在沈沛面前,虽然瞧着镇定自若,可沈沛知道她在害怕,因为,他同样也很紧张。 那一夜的记忆并不算欢愉,他把若冉折腾的一直在哭,哭到最后嗓子都压了,沈沛也不大开心,说不上是恼怒还是心疼。 亦或者是有一些怜惜的,他在那一夜告诉了若冉自己的字,也是从那一日开始把若冉和旁的女人区分开。 沈沛起初的想法非常简单,只当他自己的人,自然要庇护着,不让人欺负了。时至今日,沈沛才明白当初的心情应该是心动,只可惜他不懂,也没有告诉过他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心情。 更不会有人告诉他,他会爱上一个侍女。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眼神躲闪的小姑娘,都已经学会想方设法的糊弄他,沈沛其实又何尝不知道? 只是想着她哭的时候,瞧着也怪可怜的,他又不是什么恶毒主子,便说服自己和善些,大度些。 这些说服自己的话听多了,沈沛自己也认为是那么一回事,不知什么时候就把若冉放在了心里,等到回过神来,她就已经在他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赶不走,也舍不得赶走。 既然舍不得,那就一直放在心里吧。 只是那个时候的沈沛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去喜欢一个人,也不明白爱一个人到底要做些什么。 以至于日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想到这里沈沛就觉得有些难受,他在方方正正的纸上画下了许多的画,一笔一划,勾勒出的全是他心爱的姑娘,记忆中的模样。 嬉戏打闹的,狡黠灵动的,委屈哭泣的…… 沈沛揉了揉手腕,把这些画一张一张的整理好,打算送去找工匠装订成册,至于要不要送给若冉,他暂时还没有想好。 他画完了这些,发现软榻上安睡的人此时此刻还没有醒过来,冬日寒冷,她若是想睡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沈沛还是有了一种自己被抛弃的心酸。 于是……秦王殿下想也没想的挤到了软塌上,抱着若冉陷入了梦想。 等到若冉醒过来,瞧见近在咫尺的容颜时,思绪有一瞬间的混乱,这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他们两个都睡在塌上? 软塌并不大,睡一个人合适,挤两个人就有些勉强了,更何况按照沈沛的身形,也只能蜷缩着,当真是有些委屈他了。 若冉见到他的脸色有些不太好,也不知这些日子他到底睡得好不好。 想把人叫醒,又不忍心搅了他的睡意,就在若冉纠结的时候,沈沛却自个儿醒了过来,兀自的打了个哈欠,搂着若冉的腰肢在她肩窝不住乱蹭,迷迷糊糊的问她,“什么时辰了。” 若冉没有注意时辰,可看外头的天色,应该也不早了,“我也不太清楚。” 沈沛闭着眼睛不愿意起,若冉问沈沛他们俩是怎么会一起睡着的,最让若冉无奈的是卧房就在边上,为何非要这般委屈的睡在塌上? 当真是有些硌得慌。 秦王殿下睡得迷迷糊糊的,可还是要维护自己的面子的,他哪能说出是因为自己太懒? “还不是因为你睡着了。”沈沛一开口就是倒打一耙,“本王要抱你回去的,你非拉着本王的手,让我陪你一块儿睡。” 沈沛闭着眼睛瞎叨叨,也不算是睁着眼说瞎话,“本王这不是,这不是怕拒绝了,让你抹不开面子吗?” “这才勉为其难的陪你睡塌上,你怎么还翻脸不认人了?” 沈沛说的就和真的一样,若冉疑惑的看着他,又看了看身上的氅衣,开始思考他这话里头,到底有几句是真的,几句是假的。 “您说的是真的吗?”怎么听起来这般奇怪? 沈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闻言轻轻的点头,“你瞧着本王像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吗?” 若冉一听也觉得挺有道理,况且这原本就是一件小事,她也不想追根究底,不过是随口一问,可秦王殿下不一样,也许是因为做贼心虚,他见若冉不说话便又开口解释。 俗话说越是解释就越是有鬼。 若冉听了半晌,大致是明白过来了,“您……是在骗我的吧?” 沈沛却依旧矢口否认,“本王骗过你吗?” “那,您就是在这儿哄我的。”若冉已经完全的清醒过来,面对他们俩目前的状况也有了非常好的解释,“依我看您是懒得去卧房罢了。” “再让我猜猜,也许还因为外头太冷?”若冉见沈沛不说话,知道自己是猜中了。 “……本王没有。”沈沛还在催死挣扎,也不知道在嘴硬什么,“本王能文能武,上阵杀敌,智擒俘虏,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怎么可能怕冷?” 若冉却只觉得想笑,“那明日您陪我一道去灵顺寺看梅花吧。” 沈沛:“……” “本王怕冷。”面子有什么用?能抵御寒冷吗?秦王殿下看着若冉,已经连脸皮都不要了,毕竟再过几个月这就是自己的王妃,在妻子面前要什么脸皮? 若冉听到这话笑的更大声了,“您不是说,只要我愿意的话还是会陪着我一同去看梅花的吗?” 沈沛默默的想着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可说出口的话总是不能收回的,秦王殿下认命了,“也不是不能去,可你得让本王花些时间准备准备。” 若冉:? “本王得,花些时间说服自己。”沈沛有点儿郁闷,他一向不喜欢冬日,可若冉愿意去,那就去吧。 “你这次是要去烧香拜佛,还是就想去看看梅花?”沈沛开始做起了心理建设来,若是去看梅花,午后也可,倘若是要烧香,就得起早。 “除夕过后要去寺庙烧香呢,那时候再去也来得及,您若是不愿去看梅花也不用勉强自己起来,原本我也不怎么爱看的。”若冉轻声解释,冬日寒冷本就起不了太早,只不过是她总忍不住的想要去试探一番,明明知道沈沛一定会答应的,却还是想问。 也不知是什么心思在作祟。 沈沛淡淡的瞥她一眼,认认真真的问道,“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和您一道才喜欢的。”若冉缓缓的撑起身子想从软塌上下来,却被沈沛给按住,虽说书房里也有地龙,可他就是觉得冷,唯有搂着若冉才觉得温暖一些。 “那本王就陪你一块儿去,你想去做什么,本王都会陪你一起去的。” 梅花不是什么重点,可沈沛却还是决定去灵顺寺看看打发打发时间,毕竟快要到除夕,腊月二十四已经封印,朝臣都已经不上朝了,他也没什么事儿。 如今正掰着手指算日子,这一天天的,日子怎么能过得那么慢? …… 好不容易熬到了除夕夜,沈沛参加完宫宴出宫,发现若冉和若晨带着悦悦在一块儿包饺子,当然是他们姐弟两个包着,悦悦在拿面团捏爹爹。 只见他的乖女儿揉了一把面团,捏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小人出来,告诉他们这个是爹爹。 这句话,不仅若冉和若晨听见,就连后头进来的苏穆和尹涵月夫妻俩,也听得清清楚楚的。 除夕已至,他们两个自然也回来了,见沈沛急匆匆的出宫当然晓得他是要去哪里,便一同跟了出来,这会儿三人刚刚到,听到这话的时候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笑的着实太大声,让沈沛有点儿抹不开面子。 “有什么好笑的?”沈沛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只觉得他们两个当真是有些莫名其妙,“这不正是悦悦喜欢本王的证据吗?” 沈沛这话说得可一点都不是在强词夺理,而是真的那么一回事。 虽然那用面团捏起来的“爹爹”看着多少有点儿磕碜,可旁人想要这么磕碜还没有这样的待遇。 悦悦见沈沛过来,还特意把手里的面团儿拿起来,“爹爹看。” 那炫耀的小模样,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沈沛还能如何? 自然是心平气和喜笑颜开的接受,“嗯,爹爹看见了。” 悦悦高兴的笑了起来,小脸红扑扑的还时不时的看一看沈沛,之后就郑重其事的把“爹爹”放在了一旁,学着母亲和舅舅的模样开始包起饺子来。 只不过那胖乎乎的小手不太听使唤,若冉本想教她的,可见沈沛挽起了袖子走过来,打算亲自教悦悦。 若冉看着多少有点儿吃惊,“您是……” “你们俩忙你的,本王来教她就好。”沈沛说的信誓旦旦的,完全忘记自己根本就不会包饺子,但是秦王殿下是非常好学的人,总觉得自己天赋异禀。 连海盗蛮人都能够对付得了,何况是区区几个饺子? 只见沈沛拿着一张饺子皮放到了悦悦的手掌心里,那饺子皮比她的手掌还要大一点儿,似模似样的舀了一点儿馅,“瞧好了,这样子,这样子,在这样子……” 悦悦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揉成一团的饺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沈沛对那一团非常的满意,父女俩一起抬起头看向若冉,那骄傲的神情如出一辙似乎是在求夸奖。 “王爷,我们是要包饺子呢,不是要包馄饨。”若冉无情的戳破了父女俩的幻想。 悦悦完全听不明白母亲的话,还一个劲的嚷嚷着馄饨,童言无忌的声音惹得沈沛尴尬不已。 “馄饨不好吗?”秦王殿下又开始死鸭子嘴硬了,“馄饨有哪里不好吗?” “没有哪里不好呢,只是……您这么团成一团,确定一会儿下锅的时候不会散开吗?”若冉把那一团东西拿起来看了看,由于馅儿太多,皮有些地方裂开了,沈沛用蛮力补了起来。 有些地方撕扯的实在太厉害,他就用另一张饺子皮补上。 别说,这想法还是挺正确的,一般人的确是想不到的,从某些方面来看,秦王殿下也算是天赋异禀。 “会吗?”沈沛又拿了一张饺子皮,死皮赖脸的凑到若冉的身边,“那要怎么做?” 沈沛一脸的跃跃欲试,若冉也没有打击他的积极心,手把手的开始教,只因为秦王殿下说等他学会了之后再去教悦悦。 偏偏悦悦还一脸认真的等着。 一家三口谁都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的。 若晨实在是不清楚,为何中间还要换个人折腾一下,就不能直接让阿姊教悦悦包饺子吗? 可若晨知道有些话是不能多说的,说出来就是个讨人嫌的下场,他为了不让自己和父母太尴尬,索性就拉着父母一块儿包饺子。 “父亲,您会不会包饺子?不如我教您?”若晨一脸的认真,结果他完全错估了情况—— 苏穆是会包饺子的,不会的人是尹涵月。 尹涵月见到若晨诧异的模样,多少有点羞赧,从前不觉得有什么,可这会儿被若晨看着只觉得自己这个当母亲的多少有些失败。 “娘不太擅长这些……”尹涵月尴尬的不行,见若晨没有嘲笑的意思,终于松了一口气,“要不,你教一教娘?” 若晨当然是愿意的,尹涵月是上阵杀敌的将军,不会包饺子又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只是他们总是会很珍惜家人在一起的时光。 只要是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很愉快的,就像只是在除夕夜,挤在厨房里包着饺子一样。 “小晨,小晨这个是怎么回事?”是尹涵月慌张不已的声音。 “阿冉你看,是不是这样子?” 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沈沛炫耀的声音,只是秦王殿下就算拿着一个面团也能夸的天花乱坠,可信度不太高。 若冉轻轻的点头,只见一只白胖圆滚的饺子躺在沈沛的手心里,他骄傲的举起来给若冉看,“好看吗?” 沈沛的模样非常的得意,苏穆看了两眼,只觉得秦王殿下打了胜仗都不一定有这样的神情,偏偏再怎么骄傲的模样都改变不了他这会儿有些狼狈的事实。 沈沛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了面粉,结果他自己却一无所知,若冉拿起手帕轻轻的替他擦了去,“您又不是悦悦了,怎么会和悦悦一样脸上蹭上面粉的?” 沈沛见若冉拿着帕子替他擦脸,一点儿也不尴尬反而把脸凑了过去,轻声问她,“右边有没有?” “没有呢。” 沈沛见状就用沾满面粉右手摸了摸脸,又凑了过去,“这会儿有了。” 若冉着实没料到沈沛还能闹这一出,却也不吝啬,替他把右边的脸也给擦了擦,好在沈沛还有点理智顾及着还有人在,没在额头和下巴上抹上面粉。 目睹这一切的苏穆一家三口,只觉得自己有点儿多余。 尤其是苏穆差点儿把手里的饺子皮给捏变形了,秦王殿下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这般做作的姿态,他手底下那些西北军知道吗? 知道吗?! 苏穆看向若晨,小声的问儿子,“王爷平日里也是这样子的?” 若晨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心说比这过分的还有,吃饭要请,出门要哄,就连悦悦都疑惑的问他爹爹是怎么了。 怎么了? 还不就是当爹的比女儿还要会撒娇吗? 偏偏阿姊还惯着,这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能说什么? “嗯。”若晨见怪不怪的点了点头,“他们俩一向如此,时间久了您二位也会习惯的。” 毕竟连悦悦都已经习惯了,有时候还会学着若冉的样子哄一哄沈沛,摸一摸他的头发。 秦王殿下头一回被女儿哄的时候就连耳根子都红了,不过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多试几次就怎么都习惯了。 苏穆和尹涵月看着若晨和悦悦,甥舅两个还认认真真的包着饺子,仿佛一点儿也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倒是显得他们夫妻俩大惊小怪了。 这…… 难道真的不是什么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儿吗? “饺子好难。”沈沛又开始叨叨,有点儿不满的,“本王为什么包不出漂亮的饺子?” “王爷,悦悦都没有您这么矫情呢。”若冉笑眯眯的开口,“您知不知道有一个词儿叫见好就收?” 事实上沈沛是完全不知道这个词的,脸皮这种东西早就已经被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可怜巴巴的看着若冉,“阿冉,真的好难。” 沈沛拿着那个唯一一个能看的饺子举起来,“你瞧,本王包了那么多的饺子,也只有这一个能看的。” 若冉便又认认真真的教沈沛包饺子。 若晨拉着外甥女的小胖手,往上面放了一张饺子皮,“你爹娘大概是没有空教你了,还是舅舅来教你吧。” 那两个人估摸着一时半会儿是想不起自己还有个女儿的。 苏穆和尹涵月看着看着,觉得他们俩应该早一点习惯。 他们从宫宴上匆匆赶过来,当几个人折腾一番终于把饺子包好的时候,子时也快要到了,若冉把饺子下了锅,沈沛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一项教悦悦包饺子的重任。 笑眯眯的走过去找女儿。 结果悦悦抬起眼缓缓的叹了一口气,“不用了爹爹。” 沈沛:? “你自己还要娘亲教,悦悦有舅舅教就好了。” 沈沛:“……” 悦悦此语一出,所有人都笑得不行,秦王殿下无奈的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悦悦……” “爹爹不会也没有关系的,你不是说很难,悦悦会了,悦悦教你。”小小的孩子说的认真,可就是这么认真的语气让沈沛哭笑不得。 他哪里是这个意思? “爹爹不会也没有关系的,悦悦会。”悦悦说的认真,反而衬的沈沛愈发的幼稚。 可当爹的到底脸皮厚,居然就这么承认下来,“那就,谢谢悦悦。” 悦悦听到这句话之后小脸红彤彤的,高兴的不行。 父女俩相处的那叫一个融洽。 苏穆和尹涵月已经逐渐的看不明白。 这大概就是他们之间的相处之道,虽然在外人看起来有点儿奇怪,可只要他们自己觉得好,不就可以了吗? 子时的钟声响起,热乎乎的饺子也出了锅,一家人围坐在一块儿吃起了饺子来,秦王殿下千辛万苦包出来的饺子,本来是想捞起来给他自个儿吃的,只可惜前头包的歪七扭八的那些早就破了皮,后来包的那些卖相不错的,煮熟之后混在一块儿根本就发现不了。 沈沛也就歇了心思。 吃过了饺子便是要守岁,秦王府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沈沛打发了俞长胜和四喜在秦王府过年,自己跑来找若冉,元帅府同样是冷冷清清的。 于是这三个位高权重的,放着高门大宅不待,非要挤到这个小院子里来,沈沛已经三年没有过过除夕,他甚至一度认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和若冉一起过除夕,这是他和若冉重逢之后的第一个除夕,沈沛激动的不行。 几个人凑在一块儿天南地北的聊天,说起了局势,说起了战争,说起了南燕,同样也说起了若晨的学业。 沈沛对南燕这些事儿没有多少兴趣,让他说这些,还不如哄女儿来的开心些,“不太清楚,问云静竹去、南燕国君还在牢里关着你要想知道自己去问。” 三两句话就把苏穆堵得不行,他看着沈沛只觉得这人怎么就…… “王爷,老臣是有要事要同您商量,就姚安那个脑子怎么可能干得出这种事情来?南燕国君瞧着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这背后一定有阴谋。”苏穆忧心忡忡。 可沈沛当真不愿意除夕夜还要管这些闲事,他随意的倒了一杯酒,握着晃了晃,“这是本王父兄应该操心的事儿。” 苏穆皱起眉头,“可是……” “苏穆,本王要避嫌。”沈沛说的一本正经,乍一听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可看着沈沛那懒洋洋的模样,苏元帅总算是反应过来。 “王爷,您就是不想管这事儿吧。” 沈沛心说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管这事儿?难不成他看起来像是那么多管闲事的人?要不是那南燕国君上赶着送,沈沛当真是没兴趣千里迢迢跑过去把人给抓回来。 虽然他这次灭了南燕,乍一看是一件丰功伟绩,可后续的问题那是相当的麻烦,沈沛当真是看一眼都嫌多。 况且他说的本就没错,这是他兄长要操心的事情。 这后头的水就有些深了,“皇兄是东宫太子,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也着实枉费父皇多年来的悉心栽培。” 沈沛对这些事情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不过他还是告诫了苏穆几句,“你就好好的回去当活招牌镇住北狄就成,千万别来京城搅混水。” 避嫌不避嫌的没那么重要,他再有三个月就成亲了,要是闹出什么事情来,让他不能顺顺利利的成亲,沈沛可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姚安身后的确是有人,可这人是谁,什么目的,当真不是他要操心的事了。 “王爷您莫非是心中有数?” 沈沛无奈的喝了一口酒,开门见山的交代了,“本王不清楚,只是不想有人影响我娶亲而已。” 苏穆&尹涵月:“……” 终究还是他们想太多了。 除夕要守岁,不过悦悦年纪小,早早就睡着了,若冉也撑不住的想去休息,雪天路滑苏穆夫妻俩也在此留宿,刚好可以住在客房。 只是苦了沈沛,这时候应该走才对,可秦王殿下却以自己喝醉了为由,非要找借口留下来,霸占了若冉的床榻,搂着女儿开始装睡。 原本只是装的,结果睡在了悦悦身边就这么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等若冉洗漱完回来,便瞧见了一大一小恬静的睡颜,许多人都不清楚沈沛和悦悦到底哪里像,其实他们睡着的时候很像很像,褪去了锋利的棱角,就连五官都变得柔和起来。 只可惜…… 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可以瞧见沈沛睡着的模样。 她坐在一旁看了许久,便从里头找出另一床棉被盖上睡下。 等到沈沛醒过来的时候瞧见近在咫尺的若冉,只觉得这情况多少有些熟悉,他见若冉醒过来,冲着她浅浅一笑,“阿冉,除夕安康。” 若冉迷迷糊糊的应了声。 遂而想起今日已是新年,提醒沈沛道,“王爷,除夕过了呢。” 可这句话,却把若冉的思绪拉回了四年以前,那时候的她在沈沛的床上醒来吓得不行,想走却走不了,偏偏那个时候沈沛还怎么都不肯放开手,不仅仅如此还温声软语的告诉她除夕安康。 昔日的担心受怕,到如今坦坦荡荡的接受,若冉也不知自己是感动还是心酸,只知道她心里是高兴的,就算是四年前,忐忑之余也是高兴的。 “本王知道,本来昨日就想同你说的,结果睡着了。”沈沛趴在枕头上闭上了眼睛,明显是不想起来,若冉浅浅的笑起,也没有去打扰他的意思。 沈沛便偷偷的把手伸到了若冉的被子里抓住了她的手,“我同你说……” 沈沛还未曾想好要说什么,俞长胜的声音就在外头响起,“王爷,宫里传来了喜讯,说是太子妃今日一早分娩,生下了小皇孙。” 沈沛听到这消息还有些愣,不确定的问道,“生了?怎么那么早?不是还有几天吗?” 俞长胜肯定的应了声,说是昨日宫宴结束后不小心被动了胎气,沈沛一听这话就皱起了眉头,皇兄把皇嫂保护的好好的怎么会在宫宴上动了胎气? 是真的动了胎气还是有人动了手脚? 沈沛和若冉交代了一句便急匆匆的进了宫。 108. 上元佳节 上元佳节,花市灯如昼,明月…… 沈沛收到消息之后急匆匆的赶去了东宫, 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变的这么复杂,明明昨日宫宴上皇兄还同他说过, 还需要几日才会生产,怎么会一早就分娩? 按照这时间来推算,岂不是昨儿个晚上就…… 沈沛火急火燎的来到东宫,一进殿内,就发现父皇母后都在,佑安红着眼睛站在苍玄帝的身边, 福安正搂着孩子在安慰他,就连一向和母后不合的贵妃也在,站在了最外头。 皇子并不需要像妃嫔行礼, 便是贵妃的位分高于一般妃嫔,也比沈沛的地位低些,因此他只是随意问候了一句, 便走到了皇后身边,“儿臣参见母后。” “你怎么来了?”皇后诧异的看了一眼沈沛,“知道消息了?” 沈沛点了点头,问母亲兄长如今在何处。 “在里头陪你皇嫂。”皇后淡淡开口, 皇次孙刚出生不过一个时辰, 产房虽然已经打扫好了, 却还有血腥气残留, 沈靖这时候进去着实不太符合规矩, 可太子妃生产太过凶险, 太子执意要进去看她, 皇后也没有阻拦。 沈靖去的产房,沈沛自然是去不得的,只能窝到父皇身边去杵着, 等一会儿皇兄出来后再问一问情况。 比起那素未谋面的小侄儿,他最好奇的是贵妃和她的儿媳妇,她素来和母后不对付,怎么会特意过来? 贵妃育有两女一子,两个女儿早早都已经出嫁,唯一的儿子便是沈沛的八哥——谦王沈宴。 这会儿沈宴不在,可他的王妃却在,一脸害怕的站在一旁。 沈沛瞧着这架势也把事情猜的七七八八,什么动了胎气,八成是被人冲撞到了,这人估摸着就是沈宴的王妃。 贵妃不等皇后发难,便带着儿媳妇上前来,命令她跪下,说是过来给皇后请罪的。 皇后冷淡的看了贵妃和谦王妃一眼,眼神里也没有多少温度,昨天晚上宫宴散场之后其实有些混乱,她们并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宋慕祯摔了一跤,太子妃一向谨慎怎么会在快要生产的关头摔一跤? 当时距离宋慕祯最近的只有谦王妃,偏偏她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能诚惶诚恐的过来赔礼道歉。 “你先起来吧。”皇后轻声开口,可谦王妃身边还有婆婆看着,根本就不敢起来,只是垂眸跪在地上。 “母后,您惩罚儿臣吧,都是儿臣不小心。”谦王妃心中内疚,她昨日看着太子妃就那么倒下去,早就吓得不轻,既担心太子妃,又担心自己。 “我皇嫂如今这般,你推得?”沈沛说话当真是半点也不迂回,皇后没好气的横了她一眼,即便她心中有所怀疑,也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话说出来。 可沈沛还真没怎么在乎,皇后和贵妃一向不和,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儿,沈沛和沈宴岁数差不多,更是从小打到大,有些人小时候惹人讨厌,长大也是一样的。 况且沈沛认定的兄长也只有沈靖一人,喊的皇嫂也只有宋慕祯一人,至于别人? 要不要喊,怎么喊,纯粹看心情。 谦王妃听到这话,小心翼翼的开口解释,“母后,儿臣当真没有推太子妃,秦王殿下,您误会了。” 她当时倒是感觉到有人在推她,然后她一不小心撞到了宋慕祯的身上,可她身边也没有旁人,只有自己的丈夫。 谦王妃是万万不相信丈夫会推她的,她摔倒的时候多亏了丈夫护着她,她才没有摔伤,所以她确信是自己感觉错了,把这一切都归咎为是自己不小心。 况且宋慕祯清醒过来的时候也说了,谦王妃是不小心撞到她的。推的力道和不小心撞到的,宋慕祯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皇后原本心里就烦,也没心情和贵妃搅和,尤其是她们婆媳俩都是一个样,一副我见犹怜含泪欲泣的模样,当真是看了就让人厌烦。 贵妃温柔小意,苍玄帝在她身上有没有花心思,花了多少心思,皇后当真是懒得管,这种事儿一点都不能细细的想,想的多了只怕夫妻情分都要保不住。 本来皇后还觉得沈沛这话说得太过了,可瞧着谦王妃这样,皇后只觉得儿子果然没有生错。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和贵妃不合,何必还要维持着表面功夫? “没有推就没有推,你哭哭啼啼做什么?知道的是你在解释,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在为难人。”沈沛有点儿头疼的皱眉,他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他最烦这种话不好好说,一开口就掉眼泪的女人。 倒是谦王妃一点也没想到沈沛居然会这么说,从前沈沛虽然和她家王爷不合,但见了她也不会这么让她没脸。 贵妃闻言也是淡淡的皱眉,刚想开口为儿媳妇解释两句,沈靖就从产房里走出来,还抱着那个刚出生的孩子。 小婴儿的啼哭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沈沛也懒得管依旧跪在地上的谦王妃,直接跑到沈靖跟前去,“让我看看。” 沈靖便把孩子交到了沈沛的怀里,秦王殿下还没有抱过刚出生的孩子,有点儿诚惶诚恐的,他僵直着身体不敢动,小心翼翼的挪了回去,就连声音都微微的变了样,“母,母后……这怎么那么软?” 他这幅模样意外的取悦了皇后,本想让沈沛把孩子给她的,可沈沛却有点儿不愿意,“儿臣想抱一下。” 沈沛还没抱过刚出生的孩子呢。 “那你小心点儿,刚出生的孩子很是脆弱。”皇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指导着沈沛抱孩子。 这一副天伦之乐刺痛了贵妃的眼。 高傲的人恨不得就这么拂袖而去,可她却清楚的记得自己是过来做什么的,此番见沈靖出现,又示意谦王妃道歉。 沈靖的表现却出乎所有人意料,说谦王妃和太子妃都是受害者,这件事情是意外,并且还语气温和的告诉贵妃,他们一家团聚,不太方便招待贵妃。 贵妃的脸差点都黑了,要不是不合时宜,她当真是想破口大骂,沈靖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说她是个外人吗? 贵妃品阶再高,也不过是侧室,是妾,而皇后却是嫡妻,她想通了这一点,唯有按耐住心中的怨恨,冷着一张脸带谦王妃离开。 而后沈靖就一脸沉默的看着苍玄帝。 苍玄帝也不是拎不清的,知道这会儿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况且……这人年纪大了吧,也不太需要什么解语花了,他和贵妃之间的感情也就这样。 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去安慰贵妃? 嫌弃自己命长了? 几个人围在一块儿看孩子,一个个爱不释手的模样,最后还是皇后亲自抱着孩子去找了太子妃,像是有什么话要交代,之后便带着苍玄帝和福安去了兰玥宫。 诺大的东宫变得空荡荡的,沈沛心中有无数的话想要问,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毕竟佑安还杵在跟前,见识过悦悦的聪明之后,他是一点也不能佑安当成一个普通的孩子来对待。 沈靖同样也有话要和沈沛说,便哄了大儿子去陪妻子,随后带着沈沛来到书房。 兄弟俩一到书房,沈沛就按奈不住了,开门见山的问沈靖是怎么一回事,“皇嫂会摔倒真的是意外吗?” 沈靖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谦王妃踩到了雪滑了一跤,不小心撞上了慕祯。” 沈靖只要一想到昨日的那一幕就愤怒不已,心生不宁,好在妻子转危为安没有什么事,“谦王妃不是什么小家子气的人,便是性子有点儿懦弱,也不会再这么重要的场合出乱子。” 在出事之后,沈靖第一时间让太医把宋慕祯送回了东宫,也让人把出事的地方围了起来,特意派了刑部的官员去查看,得出的结论都是意外。 可沈靖却一点也不觉得是意外。 “皇兄怀疑是沈宴干的?他又开始脑子不正常了吗?对付皇嫂有什么用?”沈沛觉得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佑安都平平安安长大这么多年了,皇嫂腹中的孩子无论男女其实都没有什么威胁,真有威胁那也是佑安才对。 沈宴想干什么?想当太子?昨儿个宫宴喝多了酒还没醒? “尚且不清楚。”沈靖淡淡开口,却没反驳沈沛的话,他底下还有八个弟弟,除了夭折的四弟和他亲弟之外,其余的统统都有嫌疑。 “皇兄同臣弟说这事儿做什么?莫非是想要把这件事情交给臣弟来调查?” 沈沛瞪大眼睛满脸惊恐的看着沈靖。 沈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顺着他的话问道,“若为兄是这个打算呢?” “不干。”沈沛干脆利落的拒绝,并且拒绝的还有理有据的,“那是你妻子,保护妻子替妻子找出凶手是你自己的事情,同我有什么关系?” 沈靖按住自己的额头,只觉得这兄弟之间的感情愈发的岌岌可危起来,“小九……” “你自己都不去调查,我去调查的那么起劲儿,保不齐还有人疑虑我为何这般关心皇嫂。”正常人都知道沈沛是为了沈靖,可京城里的正常人能有几个? 昔日他觉得和皇兄反目成仇这种戏码漏洞百出,偏偏所有人都深信不疑,还惹得他差点儿丢了妻女。 “你说的也有道理。”沈靖败下阵来,他可不觉得这是什么意外,只觉得是有人蓄意为之。 利用了沈宴的王妃,要么是胆大包天,要么是一石二鸟。 “你怎么会在东宫的?” “还不是来瞧瞧我的小侄儿。”沈沛看着皱巴巴的孩子,还觉得挺奇怪的,“这孩子生下来怎么那么软的?” 沈靖闻言哑然失笑,刚想说他自己不也当爹了,随后想起在沈沛的眼中悦悦是直接长那么大的。 当年佑安出生的时候,沈沛根本就碰都不敢碰,如今这孩子倒是还敢抱一抱。 “每个孩子出生都是这样的,便是悦悦当年也是这样的。”沈靖看着幼子,想起了沈沛家里头那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到底还是有些遗憾的。 “阿冉不太愿意说她生孩子的事情。”沈沛皱起了眉头,关于这些事情他知道的也是一点零星的片段,若冉不太想提,若晨每次提起来的时候脸色都不怎么好。 沈沛旁敲侧击许久才知道若冉生孩子的时候有多么凶险。 沈靖听弟弟提起也觉得心悸有余,太子妃这一次同样也是如此,若非平日里照顾的小心仔细,只怕这一次当真是危险。 “既然皇兄这儿没事,臣弟就先回了,你说的这些事,臣弟也会留心的。”沈沛说完这些之后跑的比兔子还要快,生怕晚一步就要被沈靖抓过去干活。 惹得沈靖无奈至极,调查伤害妻子凶手这件事,的确是他的责任,他并不会假手于他人。 太子殿下本是想提醒沈沛好好的护着若冉和悦悦,可瞧着弟弟愈发稳重的模样,沈靖都觉得自己交代那些太过于多余。 不一会儿佑安就跑了过来,趴在他的膝盖上小声的啜泣,沈靖知道这个孩子是被吓到了,便小心的把孩子抱在自己怀里。 佑安今年都七岁了,被父亲这么抱着脸都羞红了,“父,父亲……” “怎么了?如今佑安长大了?爹爹抱不得了?”沈靖故意曲解佑安的意思,把个小孩吓得愈发紧张。 沈靖轻轻的拍了拍长子的背,温和的安抚他,“母亲没有事,你不用担心,从今往后佑安有弟弟了,佑安要学着好好的和弟弟相处。” 沈靖绝口不提照顾,东宫里内侍这么多,哪里轮得到佑安来照顾孩子? 可佑安却听得清清楚楚,抬起头看着父亲,“就像您照顾小叔叔那样吗?” 沈靖微微一愣,全然不知在潜移默化之中给孩子带去了多少影响,“那是爹爹自愿的,佑安若是不愿意并不需要勉强自己。” 佑安却窝在父亲的怀里摇了摇头,小心的抬起头看了一眼沈靖,“我愿意的,佑安也愿意当爹爹这样的兄长。” 毕竟…… 小叔叔看起来很幸福,爹爹看起来也很幸福。 佑安没法让母亲给他生一个哥哥,那就他来当这个哥哥吧,“以后有悦悦,还有弟弟,佑安一定要当一个好哥哥。” 温柔的哥哥正在说着雄心壮志的话,可沈靖却有点头疼了,小儿子今天刚刚出生,难道就注定要变成沈沛日后那样? 沈沛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这几个小魔头混在一起? 沈靖忽然能够体会到这些年父皇的不容易了…… 皇宫,贵妃的住处。 她阴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盯着儿媳妇看,看的谦王妃心惊胆颤,却又不敢多言,好在贵妃还有理智,知道这事情不能迁怒儿媳妇,随意的把人给打发回去。 结果谦王妃刚一转身就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就见婆婆一脸喜色的守在床边,随后便被告知自己有了身孕。 小妇人惊喜的捂住了自己的小腹,不敢相信的看着贵妃,“母妃,真,真的吗?” 贵妃失落的情绪一扫而空,含笑点了点头,吩咐谦王妃好好休息,更是打算把儿子喊到宫里来,结果谦王妃说什么都不愿意,说要回府亲自告诉沈宴。 贵妃询问过太医,知晓谦王妃的身子并无大碍便遂了她的愿。 再三的叮嘱谦王妃要小心,小妇人轻轻的点点头,眉眼含笑的摸着自己的肚子,虽然还在听贵妃说话,可思绪早就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贵妃也知道这时候拦不住儿媳妇,便派了人送她回府,一路上谦王妃就喜不自禁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幻想着和丈夫说起孩子的时候,他的脸上可会有喜悦。 他们成亲已经一两年了,谦王妃一直都在期待着孩子,怀揣着这份隐秘的喜悦,谦王妃兴奋不已回到了家,满心期待的告诉沈宴这件事儿。 可沈宴的脸上非但没有喜悦,反而皱起眉头盯着她的肚子猛瞧,“你有身孕了?” 谦王妃轻轻的点了点头,“王爷……太医说妾身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王爷我们有孩子了。” 谦王妃的心里是激动的,可沈宴却兴致缺缺,半点没有当爹的喜悦,他想起这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儿,想起了一时之间风头无二的沈沛,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你有身孕又有什么用?你以为父皇会因为你的肚子多看我们夫妻二人一眼?” 谦王妃诧异的抬眸,似完全不明白沈宴为何会说这样的话。 “父皇心里只有姓姜的那个老女人和她生的两个儿子。”沈宴狠狠的开口,又想起了沈沛的那个私生女,只觉得苍玄帝的心已经偏到了天边去,“沈沛要娶一个奴婢,他也答应,便是那私生女也如珠如宝的捧着,还让礼部拟封号,就等他们大婚之后册封……一个私生女,居然能册封?当真是可笑。” 沈宴恶狠狠的开口,原本就心中不快,这会儿瞧见谦王妃的肚子非但没有半点愉悦,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怨恨。 “你这个时候怀孕做什么?是要让所有人把注意力都放在你的身上?让本王抢走沈沛的关注?你是生怕本王不会成为父皇的眼中钉肉中刺?”沈宴冷冷的盯着谦王妃,把她吓了一大跳。 她捂着肚子担心的看着沈宴,“王爷,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您不喜欢妾身有孩子吗?” 沈宴哪里会喜欢? “你为何要在这种时候哗众取宠?你明知父皇并不喜欢我,为何要这般害我?”沈宴的话像是一根针一样密密麻麻的扎在谦王妃的心里,她不敢相信的往后退,只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不认识丈夫一般。 沈宴也像是发现了自己的语气有些激动,他努力的平复了一番,冲着妻子招了招手,“过来,让我瞧瞧我们的孩子。” 谦王妃哪里愿意过去? 她捂着肚子,又想起了太子妃摔倒的事情,只觉得心渐渐的开始往下沉…… 夫妻俩僵持不下,而造成这一次争执的罪魁祸首,却突发奇想的在书房里掰着日历玩,“这时间怎么就过得那么慢?” 沈沛一天念叨八百回时间过得太慢,俞长胜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王爷,您若是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去军营里走走,云将军他们都还在,您要是闲着无聊可以找他们切磋切磋。” 这大过年的,这提议多少有点不道德。 可俞长胜都已经自顾不暇,哪里还能管别人? “大过年的,就给他们一点面子吧,本王对欺负人没有什么兴趣。”沈沛冷淡的开口,这大冷天的谁愿意去校场上弄的一身汗? 有这时间他宁愿去陪若冉,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只是安安静静的陪着她,对于沈沛而言都是非常愉悦的。 说干就干,沈沛扔下了俞长胜就去找若冉。 他每日早晨去,晚上回,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强迫自己睁开眼,随意的收拾一番跑去找若冉,然后窝在小院的软榻上睡觉。 睡到自然醒。 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惹得若冉一度以为是她这儿的软塌舒服些。 转眼就到了上元节,往年这个时候苍玄帝都要带着文武百官去行宫的,今年因为太子妃在初一的时候分娩,小皇孙还未满月,太子妃也还在坐月子,沈靖没有心情去行宫,苍玄帝想了想也没打算去行宫。 沈沛得知不用长途跋涉去泡温泉,不知道是失落还是遗憾,他倒是和若冉一同泡过温泉,就是不怎么愉快罢了。 除夕夜要吃饺子,上元佳节自然是要食元宵的。 宫中自然有宫宴。 若冉和沈沛还未成亲,也没有资格来参加宫宴,沈沛原本是要一个人过来参加的,可秦王殿下觉得此番良辰美景团圆夜,听着这些人胡乱的吹捧,实在是浪费时间。 惯于坑父母的秦王殿下,把悦悦送到了皇宫里,绝口不提自己的打算,只说悦悦想皇祖父和皇祖母。 把帝后二人哄的眉开眼笑的,当即决定把孩子留在宫里。 悦悦这些日子似乎都已经习惯爹爹所作所为,无奈的应声道:“那好吧,悦悦就留下来陪皇祖父和皇祖母。” 沈沛见目的达成,连宫宴都懒得参加就一溜烟的跑了。 若冉原本是要和若晨一起做元宵的,结果俞长胜却过来敲了门,若冉疑惑不已,“俞侍卫长,你怎么来了?” 俞长胜也很尴尬自己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他冲着若冉拱了拱手,递过去一封书信,“若冉姑娘,这是王爷交给您的,他约您在朱雀街见面。” 若冉像是有些听不明白,“王爷不是去参加宫宴了吗?怎么会在宫外?王爷在外头,那悦悦呢?” “小小姐在宫里,皇后娘娘亲自照看着,您不用担心。至于王爷……”俞长胜谈起主子的时候只觉得一言难尽,他要约未婚妻去看花灯,直接过来不就是了,为什么还要送一封书信,平日里死皮赖脸来赖着留宿的时候,怎么不见这般讲究? 若冉疑惑的打开书信,上面是再熟悉不过的字迹,沈沛写了许多的话,诉说着自己对若冉的爱慕之意,最后委婉的表达了一番自己的意思,“上元佳节,花市灯如昼,明月已上柳梢头……佳人可否,与吾共约黄昏后?” 若冉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把手里的元宵放到了俞长胜的手里,也没管他在想什么,便回了院子去换衣裳。 这元宵怕是做不成了。 若晨在厨房里瞧见这一幕,把擀面杖往边上一扔,拍了拍满是面粉的手,慢吞吞的走了出去,脸色不善的看着俞长胜打招呼,“俞侍卫长。” 俞长胜捧着个元宵看起来还有点儿可怜,“若晨小公子,这元宵可怎么办?” “俞侍卫长若是愿意的话,可以接着做。”若晨走到一旁去净了手,用帕子擦干,便靠在门边等着阿姊,俞长胜不太懂若晨想要做什么,想起主子的各种交代,连忙开口说话,“若晨小公子,王爷是想要单独约若冉姑娘。” “我知道。”若晨还有什么是不清楚的? “阿姊既然要出门,我也想去瞧瞧这京城的上元节是怎样的。”若晨轻声开口,眼神冷淡,表情麻木,“我很期待。” 俞长胜心说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期待,看着像是要去搞破坏的小舅子。 若冉在柜子里找了许久,找到了一件披风,那是沈沛某一年打猎猎到的斗篷,只不过那时候她觉得太张扬了,始终没有穿过。 如今看着这身斗篷,虽然还是觉得张扬,却还是决定穿在了身上。 发簪也换成了沈沛给她买的那些。 金灿灿的蝴蝶簪子簪在头发上,非常的漂亮。 当若冉出现在俞长胜和若晨面前的时候,忠心不二的俞侍卫长觉得身边的若晨小公子脸色更加的麻木了。 他暗暗的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让若晨打扰到王爷和未来王妃。 若冉来到朱雀街的时候,主街上已经非常的热闹,沈沛站在一颗树下,他穿着一身普通的常服,半点也看不出身份,他的手里举着一个花灯,不知在此处等了多久。 不远不近的地方有些几个姑娘偷偷的看着他。 沈沛却视而不见,甚至还在思考着要不要换个地方。 可他所有的不耐烦却在看到若冉的那一刻悉数烟消云散,沈沛冲着不远处的若冉浅浅一笑,发自内心的喜悦感染了周围的所有人,他们顺着沈沛的视线看过去,只觉得上元佳节当真是美好的日子。 沈沛并不知这些人的所思所想,他对着若冉招了招手,浅笑盈盈,“阿冉,过来。” 时光仿佛渐渐的开始重叠,若冉仿佛看见了那沐浴在风雪飞花之中,美得如梦如幻的男子。可眼前的人却比记忆中更加的鲜明,更加的美好。 若冉将手放进了沈沛的掌心,久久不曾言语。 “你方才在想什么?” 若冉轻轻的笑了起来,故意卖关子,“不告诉您。” 她不过是想起了四年前的沈沛,那个时时刻刻蛊惑着她的人,若说在那之后想了什么…… 大概是非常俗气的一件事: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109. 想与你一起 她当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灯火辉煌下, 他们十指紧扣。 若冉看着他们紧握的双手,唇边浅浅的泛起了弧度, 那笑容一直都无法消散。 沈沛见她这般还以为是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引得若冉嘲笑了,秦王殿下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写下那一封诉说情谊的书信,写的时候心潮起伏,思绪万千,想着若冉收到定然会欢喜,却没料到还有这样的情况。 也许不是每个人都在意这些的。 沈沛心里有点郁闷, 声音也带上了些羞恼,“别笑了,你要是不喜欢的话, 爷以后不给你写了。” “您为何会给我写这个?”若冉有点儿疑惑,她和沈沛这种情况,和一般人其实是不太一样的, 他们其实连孩子都有了,差的也只是成亲。 沈沛哀怨的看了若冉一眼,神色有些不善,“本王给你信笺, 你不开心?” 若冉这才发现沈沛是误会了, 她拉着沈沛的手轻轻的摇晃, “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今日收到书信, 心中甚是欢喜。” 沈沛也没有写什么, 甚至都没有写上什么甜言蜜语, 只会说很想念她,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他所有的话,所有的爱意, 似乎都在行动里。 “那就是了,本王不过是想你欢喜而已。”沈沛哪里有别的想法,只是在明白若冉心意之后,想了许多的事情罢了,他不太在意的东西,却不代表若冉不在意。 既如此,他也会学者在意。 “本王说过旁人丈夫能做到的事情,我同样能做到。”沈沛这会儿想起自己写的那信笺,只觉得矫情不已,可送都已经送出去了,他总不能收回,只要自己不说别人也看不到,“自然,旁的姑娘未嫁之前能拥有的,我的阿冉也要有。” 无论是共赴元宵灯会,还是郑重其事的邀约。 统统都要拥有。 一样都不能少。 若冉就在沈沛的注视下悄悄的红了脸,今日她原本是连看花灯都不愿意出来的,有些事情她其实是不期待的,可当真正拥有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心中居然会生起这般隐秘的欢愉。 她拉着沈沛的手郑重其事的看着他,“我想要花灯。”若冉指了指朱雀街的中央告诉沈沛。 “听闻每一年哪里都有一盏最漂亮的花灯,王爷,您为我赢来可好?” 她的眼里有着隐秘的期待和欣喜,是从前从未有过的。 从前没有期待也许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得不到,索性就不去想。 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失望。 如今,若冉有了纵容她肆意妄为的人。 “你不是不喜欢吗?”沈沛还记的原先想给她买花灯,可她却摇头拒绝。 若冉当然也想起了过去,只是当时和现在怎么会一样? “不一样的。”若冉固执的拉着沈沛的手就往热闹的人群中央挤过去,主子的赏赐和心上人送的哪里会一样? 沈沛也不知道到底哪里不一样,不过秦王殿下在若冉面前一直是个毫无原则的人。 只要是若冉喜欢的,他都会想方设法的办到。 两人不由分说的朝着人群挤了进去,而他们俩身后,若晨和俞长胜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若晨的表情愈发的麻木了,看的俞长胜心惊胆颤,“若晨小公子,您到底在看什么?” 若晨如今中了举人,却未及弱冠之龄,身边的人依旧喊他一声小公子。 “看花灯。”若晨直勾勾的盯着前方随口胡扯。 这眼神看的俞长胜有点儿心慌,“若晨小公子啊,这若冉姑娘也难得出来一次,您就……” “俞侍卫长放心,我不会让阿姊为难的。”若晨要是想为难的话,早就为难了哪里用得着等到现在?就算当初在西南,若晨那么讨厌沈沛,也从未在悦悦面前说过沈沛一句不好。 只是理智和情感这种东西吧,总是没有那么容易区分的。 他知道秦王是个良配,对阿姊也是真心相待,可身为弟弟讨厌姐夫,冲突吗? 一点也不冲突。 “我是来看花灯的。”若晨看着俞长胜认真的开口,为了增加自己话语里的可信度若晨更是去买了一盏花灯。 同样的为了不让俞长胜看起来那么孤单,若晨也给了他一盏。 两个人就拿着花灯,漫无目的的跟在沈沛和若冉的身后,期间还碰上了云静竹,她是沈沛的副将,上峰这会儿根本没心思回北漠,所以云静竹也就乐得清闲留在了京城。 只是最初的新鲜褪去了之后,她就变得无聊起来。 这会儿瞧见俞长胜和若晨,心里头还挺高兴的,走过去一手揽了一个,“你们俩怎么会在这里?四喜呢?” “在宫里照顾小小姐。”俞长胜轻声回应,沈沛虽然把悦悦放在宫里,可身边一个自己人也没有,他肯定是不放心的。 “唉?那王爷呢?”云静竹又问。 俞长胜和若晨示意她往前看,云静竹顺着她们俩的视线抬头,就瞧见了携手而立的沈沛和若冉,只见她那尖酸刻薄的上峰,对着身旁的姑娘低声耳语,还轻轻的替她拢了拢斗篷。 那温柔至极的模样,吓得云静竹爪子一抖,“王爷好可怕。” 俞长胜看着云静竹这模样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习惯?” 云静竹心说本来也习惯了,这不前几日整个军营的人又被王爷给操·练了一番,统统都被打趴下了,尤其是她,练得最狠,骂的最凶,沈沛说她懈怠了,怜香惜玉? 不存在的,云静竹深切的意识到沈沛的怜香惜玉不是分人的,是只会给一个人。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云静竹好奇的探头探脑,很想上前去一探究竟,被俞长胜死死的拉住。 这是沈沛期待已久的元宵佳节,主子可不想看到他们几个。 “云将军,这大过节的,好好活着不好吗?” 为什么一定要去找死? 云静无奈的摸了摸头,“这不是太无聊了吗。” 俞长胜也晓得太为难人了,寻常女子喜欢的一切,云静竹都是不喜欢的,她喜欢的从来都是大漠孤烟直的壮阔风景。 “云将军,若是日后王爷留在京中你有何打算?” 沈沛毕竟不是寻常的将领,他是大齐的亲王,不可能一直留在北漠,只不过,之后的事情还说不好。 若是日后沈沛留在京城,云静竹的身份就会变的尴尬。 她和四喜俞长胜不同,她并不是秦王府的人,沈沛留在京城,他们自然要留下,可是云静竹就…… “要是王爷留在京中,我就和苏元帅一道回去呗。”云静竹其实不怎么在意这些,她所求的从不是高官厚禄,不过是保家卫国而已。 在谁手底下上阵杀敌不都是一样吗? 之所以想要出人头地,那不是因为能有更多的权利来完成自己的目的? 京城的确是繁华的,只不过待在这儿当真是没有什么乐趣,她宁可在北漠赛马打猎,就算是去沙漠猎狼,可能也比在京城有趣。 “云将军倒是豁达。”若晨由衷感慨。 云静竹有点受不了他们俩这表情,“大过节的你们俩这是什么表情?与其关心这些倒不如跟我说说前头是怎么回事。” 有了云静竹的插科打诨,俞长胜和若晨之间凝重的气氛渐渐变的轻松起来,俞长胜毫不犹豫的把主子给卖了。 云静竹也非常配合的哇啊,哦啊,彻底的满足了俞长胜讲故事的心态。 三个人吵吵嚷嚷的时候,那边的比试已经开始了。 沈沛还是头一遭参与这样的比试,京城文人墨客不在少数,说是赢花灯,不过也是一种变相的比试,热热闹闹的日子里,无论是以文会友还是以武会友,都是大家乐见其成的。 只是沈沛怎么都没想到,这三年未曾回京,赢个花灯居然也要这么别出心裁的? 不仅要比诗词歌赋,还要比琴棋书画? 君子六艺也不落下。 其他都好说,只是这个棋…… 沈沛一想到这里就觉得脑子隐隐的开始作痛,他对于自己的棋艺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若冉看到这个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是秦王殿下是何许人也?不过只是不擅长而已,又不是不会,沈沛信心满满的上前郑重其事的交代若冉,“等着!” 若冉点了点头,安安心心的等着。 诗词歌赋自然是难不倒沈沛的,秦王殿下在去战场杀伐之前,虽然有点儿不着调,可他的优秀却是不可否认的。 沈沛今天穿的不过是普通的常服,与那时高调去玲珑阁的人相去甚远,他和一群人站在一块儿,认真的瞧着比试的规则,眼里有着势在必得的认真。 站在他身边的人也是一脸的认真,甚至还和沈沛搭话,“这位郎君也是来赢花灯的吗?” 沈沛疑惑的抬起眼,心说这问的都是什么废话? 要不是来赢花灯的,跑来这里干什么? 可这人出现在这里,倒是满足了沈沛。 “是。”沈沛缓缓勾唇,笑的极其灿烂,“我未婚妻喜欢。” 那模样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沈沛身边的人也同样欢喜的告诉他是因为他妻子喜欢。 秦王殿下并不是很愿意在这里同一个竞争对手说话,可这竞争对手在夸赞沈沛和若冉感情深厚,沈沛想着偶尔结交结交友人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萍水相逢也是一种缘分。 “你说的没错,我们感情深厚,再过不久便要成亲。”沈沛提起若冉的时候总是十分温和,让人看了总会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意,只是他说的话,从来都是不客气的。 “就算你这般夸赞我,我也不会把花灯让于你的。” “这位郎君误会了,我不过是有些紧张想找个人说说话。”身边的人轻轻的笑了起来,“送给妻子的东西若是要旁人想让,也未免太狼狈了。” 这话沈沛是赞同的。 送给若冉的东西若还要投机取巧,他也未免太看不起自己。 之后那男子就时不时的朝着沈沛搭话,说的也不是什么关于诗词歌赋和琴棋书画方面的,只是一直在说自己的妻子,沈沛当然也不甘示弱,开始和他说自己和若冉的过去。 两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现在就开始斗起来了。 比试也不难,因为人太多,一个个比试过去未免太浪费时间,最终就是由主办方出题,然后众人答题,元宵灯会非常热闹,这也不是什么民间组织,而是官方的。 所以派来的官员也都是认识沈沛的,那些文官看到沈沛双目瞪的滚圆,纷纷看向为首的那个,“大人,这……” “看本官做什么?秦王殿下今日都没有暴露身份,这该怎么比就怎么比。” 派过来的官员官职其实都不高,他们认识沈沛,沈沛也未必认识他们,只是苦了这些人,看的时候一个个战战兢兢的,就怕被沈沛给穿小鞋。 但是沈沛哪有这样的心思? 诗词歌赋可以应对,琴、书画也可以。 这棋,是由主办方给出了许多的残局,能解出的获胜,沈沛看了一眼直接就弃权了。 这东西,他是真的不会。 也不知是这棋谱太难还是这一次参加的人水平太次,居然没有几个人解开,让沈沛白白占了便宜。 秦王殿下只觉得自己运气不错,还冲着若冉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这些都比试完了留在台面上的还有零星的四五人。 场上的气氛变的热烈高涨,最后的是君子六艺,说是六艺这地方肯定不能御车,故而没有这一项。 沈沛可不敢小看书生,这些书生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只是再怎么能耐的书生,也没法和上过战场的沈沛比,他会这般认真的对待,都是因为不想输。 若冉在看台下笑得不行,和周围的姑娘一起激动不已,若是一开始还有什么矜持,到最后已经没有了矜持,扯着嗓子开始喊。 只是周围的姑娘们都可以喊情郎的名字,若冉却不知道要怎么喊。 毕竟他的名举国皆知。 那,字呢? “悦之——加油啊!”若冉的声音穿透了嘈杂的声音,准确无误的落入了沈沛的耳朵里,他正在和人比射箭,听见她的声音手一抖,差点儿射歪了。 沈沛不敢回头,只是冲着声音的方向挥了挥手算是回应。 和沈沛战到最后的,只有一开始和他搭话的那个男子,他疑惑的瞧了沈沛一眼,“郎君你很热吗?” 沈沛方才因为那一句悦之红了耳根,可这话他怎么可能说出口? “才没有。”沈沛大声反驳,而后又语气平淡的看着男人,朗声道,“到你了。” 男人没多言什么,比试了那么多,热也是很正常的事儿,他其实知道自己不是沈沛的对手,毕竟对方还游刃有余,而他已经快要力竭,只是为了妻子怎么都不会放弃的。 “好。”男人微微一笑,继续拉开弓弦。 最后的结果不出意外,沈沛赢得了花灯,那花灯非常的华丽,是一朵盛开的牡丹,牡丹上头和漂亮的宫灯相连,宫灯一共有六个面,每个面上面的图案都不一样,而且这还不是纸糊的,是琉璃花灯。 层层叠叠,华丽又漂亮。 沈沛提着那盏跑到若冉面前邀功,瞥见方才和他比试的男子就在一旁,他的妻子小心翼翼的替他擦着汗,沈沛不知何故还有点儿羡慕,便凑了上去,“阿冉——” 若冉便拿出了自己的手帕,擦着沈沛脸上根本就不存在的汗渍,沈沛心满意足的把花灯递给她。 “好看不好看?” “好看。”若冉提着花灯不愿意放手,刚才老远只瞧见这花灯漂亮,如今拿到手里才知究竟有多华丽。 周围到处都是看热闹的百姓恭喜她的声音,不过是萍水相逢,不知他们的身份和姓名,却由衷的为他们感到喜悦,这份喜悦同样也感染了沈沛,他牵着若冉的手和他们道谢,而后就带着她离开了那热闹的地方。 最大最漂亮的花灯被他赢走了,还有其他的花灯。 这一天原本就是非常热闹的。 “要不要去猜灯谜?”沈沛这才想起自己家里还有几个孩子,“悦悦的,佑安的,福安的,还有皇兄刚出生的孩子的。” 虽然那崽儿不过半月大,但是当叔叔的也不能厚此薄彼,都要有才对。 若冉想起了悦悦的名字,“佑安,卿安……王爷,为什么七公主叫福安?” 沈沛一时之间也不太清楚要怎么和若冉解释这当姑姑的名字和两个侄儿那么像,“父皇女儿不多,福安的生母很早就过世了,当时母后怜悯她抱养到兰玥宫,想着孩子能好养活些,就给她取名福安。” 佑安的名字是皇兄取的。 悦悦的名字是他取得。 虽然名字相似,可意义却截然不同,沈沛取名的时候根本就没想到这一茬,结果这会儿听若冉提起来也是哭笑不得,“无妨的,福安只会觉得和他们俩有缘。” 秦王殿下去猜灯谜的时候,发现了鬼鬼祟祟跟着他们的云静竹三人,见行迹败露他们几个原本是想跑,却被沈沛给喊住,三人只见沈沛提着一把花灯走过来,“你们仨干什么?” “看花灯。”若晨率先回应,拎起了自己手里的花灯,素白的一盏灯在五颜六色的花灯里面显得独树一帜,像极了一股清流。 俞长胜和云静竹忙不迭的点头,“对,我们都是来看花灯的,王爷好巧啊。” 这话多少有点此地无银,沈沛也不管他们是来看花灯还是干什么的,把手里七八个花灯全部塞到他们手里,“来的是挺巧,帮本王把花灯送回去。” 俞长胜和云静竹平日被欺压惯了,只能点头应下,“是。” 至于方才赢下的那盏琉璃灯,漂亮是漂亮却也挺重的,沈沛也一同交给了俞长胜,“小心些知道吗?” 他们仨围观了全过程当然知道这灯到底有多么的重要,手里拎着那么多花灯也不方便继续逛着,刚才瞧秦王殿下猜灯谜那架势,还以为这人是要去砸场子的。 沈沛的花灯赢的也差不多了,便没有去理会他们仨,面色不善的警告他们,“不许跟上来听见了没有?” 俞长胜和云静竹点头。 若晨看着那盏漂亮的琉璃灯,最终还是妥协了,拿着花灯认命的往回走去,轻声建议道,“俞侍卫长,云将军,可要一起做元宵?” 家里还有面团在。 还是不要跟在他们俩身后了,总觉得有点儿伤眼。 他们仨离开之后,沈沛去了早先订好的酒楼用膳,元宵灯会素来都是热热闹闹的,沈沛订的位置极好,“一会儿啊,还会放烟花,这个地方能看的很清楚。” 小二端上来两碗元宵和一些招牌菜,若冉轻轻的咬了一口,只觉得这元宵比起以往来倒是愈发的甜了,她捏着勺子没有说话。 沈沛素来喜欢甜食,自然是不会觉察出区别的,却能够觉察到若冉的模样不对,“你走累了?” “没有呢,只是想起来许久没有同您一块儿吃元宵了。” 西南的风俗,有重大节日的时候都会吃元宵,在离开京城的三年里,若冉少不得入乡随俗,只不过她每一次看到元宵都会想起记忆中的那个人,明明不爱吃,在那样的日子里却也会吃上一两个,明明是想着沈沛,却非要欺骗自己是入乡随俗。 “那你就多吃点。”沈沛想了想,忍痛舀了一个元宵给她,“分你一个。” 若冉笑着说好,舀起那个元宵咬了下去,一碗有五个,她非常努力的吃了六个,还有一个是秦王殿下忍痛割爱的。 “方才比试的时候,本王听见了你喊‘悦之’。”沈沛抬起头,不止是羞恼还是兴师问罪,“你知道这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悦之于心,甚心悦之。 是毫不掩饰的喜爱之意,可当这个名字宣之于口的时候,字里行间就像是有了无尽的缠绵之意,所以沈沛其实并不大喜欢自己的字。 但是他从不知道,当这名字被若冉喊出来的时候,会给他带去那么大的触动。 他想着好像也不是特别糟糕。 “吾心悦之。”若冉语气轻柔,没有任何的掩饰,她开口和沈沛说自己的冲动,“因为她们都在喊心上人的名字呀。” 若冉权衡再三,只觉得这个名字最合适。 秦王殿下胡乱的看了看外头,脸上还有些隐隐的赧意,他只怕在坐下去就要被若冉看出端倪,“我去给你买糖葫芦。” 沈沛离开之后,她就在专心的等待烟花。 子时一到烟火开始绽放,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若冉并没有想那么多,只觉得烟花好看。 当漂亮的烟花在半空中炸裂开,引燃了许多建筑物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热热闹闹的上元佳节会变成这样。 出了这样的事余下的烟花直接就被扑灭了,炸裂的烟花也只有那么一个,虽然有些人被伤到了但是并不严重,最严重的是被点燃的建筑。 今儿个不仅仅是朱雀街,京城各处都是灯火通明,烟花炸裂落下,引起了许多人的惶恐,人群慌乱碰翻了许多花灯,引发了大规模的走水。 一时之间哀鸿片野,若冉所在的酒楼也受到了波及,她用帕子捂住了口鼻,更因为大家开着窗看烟花,这些建筑物燃烧的极快。 酒楼里聚满了人,你推我挤的,根本就出不去,出去的都已经是一开始就距离出口近的,没出去的当真只能等着人来救。 沈沛也没想到不过去买个糖葫芦的功夫就发生了这些事情,他原本也能第一时间过来若冉身边,可街上混乱的不行,人群推推嚷嚷,许多体力不支的百姓摔倒在地上被人群踩踏,此番下去定会有不少的伤亡,危急关头他只能亮明身份,稳住百姓。 结果等他回去的时候酒楼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冷静下来的百姓们开始自发救火,沈沛怎么都没想到他特意选的观赏烟花的地方,居然也是受到波及最严重的。 沈沛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提了一桶水就要往里面冲,却被砸下来的木梁给拦住了去路,里头的火势其实并不算大,只因为烟火溅落在外头,这才烧了起来。 知道是一回事,可担心就是另外一回事,沈沛扯着嗓子喊若冉的名字,希望可以得到回应,周围人声嘈杂,沈沛心急如焚。 忽然沈沛见到其中有一扇窗户被推开,后头出现了他朝思暮想的身影,“阿冉——” 若冉捂着帕子,咳嗽的不行,里头虽然没有被烧到,可是烟很重,被困在里头的人还有很多,她看着沈沛那惶惶不安的心终于冷静了下来。 沈沛却环顾四周做了一个非常冲动的决定,他看着窗户对着上头的若冉认真道,“阿冉——跳下来。” 继续留在里面太危险了。 “你跳下来,我接住你。”沈沛说的无比认真,这酒楼因为有独特的景观,所以建造的比一般的楼高一些。 二楼有平常的二楼半,饶是如此在听见沈沛的话之后若冉也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就爬上了窗户,看着底下的沈沛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她当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因为…… 底下的人,是沈沛啊。 110. 睚眦必报 沈沛把这些妨碍自己成亲的面…… 酒楼的高度并不低, 可若冉在这一刻,看不到路人, 看不到火光,看不到恐惧,只能看的到沈沛。 她不是不恐惧,不是不害怕的,只因为眼前的人是沈沛,给了她无限的勇气。 当若冉毫不犹豫的从二楼窗户跳下去的时候, 不仅仅是沈沛,就连一直在救火的路人和官兵们都吓了一大跳。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若冉居然会这么不管不顾。 这可是二楼啊! 负责救火的官员都惊呆了,秦王殿下和未来的秦王妃真的是绝配, 一个敢说,一个就真的敢信。 让跳就跳,一点儿也不担心的吗? 由于下坠的力量, 沈沛接住她的时候往后退了许多,震得他手臂发麻,饶是如此他也稳稳当当的接住了若冉,把人紧紧的抱在怀里, “你吓死我了。” 若冉也有些害怕, 她在楼上吸入了太多的浓烟, 被呛得不行。她靠在沈沛怀里不停的咳嗽, 看着沈沛着急的说道, “里面…还有人。” 她说上一句话, 就咳嗽了许久, 白皙的脸颊上满满的都是烟灰,沈沛用衣袖仔仔细细的替她擦了擦,“你别说话, 我都清楚,会把她们救出来的。” 沈沛瞧着火还没有烧到这边来,便让人一边救火一边架起了梯子,让他们从窗户里出来。 脸上的烟灰擦掉了许多,可她的咳嗽却一直都没有好,沈沛也没遭遇过走水这种事,愁的不行,却也不知自己能做点什么,便一个劲的追问她,“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若冉却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变故来的太快,她根本就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只知道那烟花非常的漂亮,然后从半空中炸裂开…… “王爷…咳咳,咳咳,是烟花吗?” “是烟花。”沈沛脸色凝重的回应,看着街上乱成了那么一团,他知道这个元宵怕是没有人可以安安稳稳的过了,尤其是工部的那几个。 “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你真的不要紧吗?”沈沛今日为了和若冉单独出来,身边也没有人跟着,这会儿少不得手忙脚乱的,还是一旁的百姓看若冉一直在咳嗽,好心的给他们送了半碗水。 沈沛小心翼翼的接过,真诚的道了谢,那人却摆了摆手,又给别人送水去了。 火还没有扑灭,可因为梯子的缘故,所有人都救了出来,只是他们一个个咳嗽的厉害,有一些甚至出现了昏迷的状况,及时送去了医馆,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他们自己。 若冉的状况也不是特别的好。 沈沛有心想把她送回去,可这里的情况也是一团的糟,他也做不到在这个时候离开,只能催身边的官员,“负责的到底什么时候过来?” 那官员也是心惊胆颤,哪里知道这好好的上元节还能遇到这种事情,“下官已经让人去催了,这儿虽然是最严重的,可别的地方也有不少的伤亡,许是先去处理了那边的事儿。” 沈沛随意的点头表示理解,又询问了一番事情的经过。 这一批烟花虽然只炸了这么一个,却不知道是一整批都有问题,还是就这么一个有问题。 只可惜后面的烟花已经尽数被泼了水浇灭,再也没有办法使用。 沈沛也没法子一下子做出判断来。 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一个老熟人带着一队兵姗姗来迟,见到沈沛的时候脸色微微一僵,差点儿想扭头跑,可到底理智占了上风,他不得不跑过来冲着沈沛拱了拱手,“九哥。” “哟。你这么有空?上元节还当值?家里那群小萝卜头没闹着你?”沈沛有些诧异的看着沈云,也不算是故意的挖苦他,而是真的想知道。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直郡王沈云家里有一群小萝卜头,嫡子和庶子庶女一大堆,年纪也都差不多,足足有四五个,和悦悦一般大。 “呵。”沈云看着沈沛,一口血哽在心里头,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他都快要被家里那几个小萝卜头给烦死了,可他能怎样? “谢九哥关心,家里孩子虽然闹了一些,可一大家子热闹。”沈云麻木的开口,王公贵胄子嗣不丰。自从他的郡王妃和侧妃们相继有孕了之后,就时常有人过来旁敲侧击,带着羡慕的语气问他是怎么能这么厉害的。 甚至有些求子心切的还问他用的什么姿势…… 沈云有苦说不出,本来只是想坑一坑沈沛,结果把自己坑的彻底。 “一大家子的确是热闹一些。”沈沛像是没听出沈云的弦外之音,拍了拍沈云的肩膀,“听闻你们家那些小萝卜头也三岁多了,也是时候再生几个了。你不是喜欢热闹吗?” 沈云:“……” 沈云想,在生孩子这件事情上他还是什么话都不要说比较好。 寒暄和玩笑话以后再提也来得及,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这烟花,沈沛脸色有点凝重,“你知道这些烟花是谁经手的吗?” 沈云一直都在京城,人脉广路子也广。 问他是最好的选择。 “来的路上我还去了别的地方看过,那些被烟花灼伤的虽然看起来有些严重,但是情况尚可,最严重的还是被烟花四散带来的走水。”沈云冷静的把路上的见闻全部告诉了沈沛,在得知那些混乱的百姓都已经安静下来之后。 沈沛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传本王的令,把上元节所用的烟花全部收集起来,制作这些烟花的人全部都看管起来。” 沈云得了命令之后,眉开眼笑起来。 虽然这事儿他也能去做,只不过由沈沛出面,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九哥,您知道这次负责监管烟花的人是谁吗?” 沈沛疑惑的看了沈云一眼,他从何处去知道是谁负责的? 他只是看着这些伤亡的百姓们,心里头有些烦闷,“我去哪里知道?” 沈云料想沈沛也是不知道的,不然哪里还能这么平静?他眼珠子骨碌碌的转悠了两圈,冷静的开口,“是谦王殿下。” 沈沛听到这消息后愕然的抬起头,像是有些不敢相信,“你说什么?是沈宴?” 沈云脸色凝重的点头,“这是陛下在年前就给谦王殿下的差事,当时您还在南燕。” 事后也没人会特意告诉沈沛这件事,所以他一直都不知道。 沈沛和沈宴两个,身份地位都非常尊贵,生母一个是皇后,一个是贵妃,只是沈宴出生的比沈沛早些,在年龄上压了沈沛一头。 沈沛倒是没想到,自己和沈宴居然这么又缘分,这还不到半个月,就又和他扯上关系了,“先把人全部都拘禁起来,秉公办理即可,沈宴或者贵妃的娘家要来打听,也不用给什么面子,先雅押到大理寺。” 沈沛把这些事情处理完了之后也没闲着,送若冉回去后便马不停蹄的去了东宫,元宵灯会闹出这样的事情,这根本就无法遮掩的,若是苍玄帝同往年一样带着前朝后宫都去了行宫,这倒也是可以遮掩一番。 只是今年…… 只能说沈宴的运气不好。 负责元宵灯会,原本是极其荣耀的一件事,偏偏闹成这样,只怕这会儿沈宴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对于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情,沈沛是很愿意干的。 沈靖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哄佑安睡觉,因为太子妃生产凶险,故而所有人对刚出生的孩子关注了一些,佑安虽然也知道那是弟弟,但不免有些失落。 沈靖便放下了公务过来哄佑安,好不容易等佑安睡着了,才仔细的开始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元宵灯会不是沈宴负责的吗?” 沈宴不是一门心思的想要在父皇的面前做出一番成绩来,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纰漏来? 还不等人回应,齐赞的声音就响起,说是沈沛过来了,这会儿在书房等着,沈靖便急匆匆的赶去了书房,一进门就瞧见沈沛风尘仆仆的模样。 “你这是打哪儿来?” “元宵灯会。”沈沛也懒得去收拾自己,直接问沈靖这一次的元宵灯会怎么会是沈宴负责的,“父皇这是又被贵妃吹枕头风了吗?” 沈靖无奈的抬头看了弟弟一眼,心说这种话是他一个当儿子的能说的吗? “这你可就错怪父皇了,这一回和贵妃没有任何的关系。”沈靖淡漠的开口,“你不在的这几年,沈宴可是极其认真的办差,父皇会把元宵灯会交给他负责,也是因为认可沈宴的能力。” 沈宴是苍玄帝的儿子,虽然苍玄帝对妃嫔们的感情冷淡,可对自己的孩子们,大多都是一视同仁的。 “沈宴能有什么能力?”沈沛疑惑不已,是和他一起当纨绔的能力吗? “为何是我不在的时候?”沈沛有点儿疑惑,他从小就觉得沈宴对自己有敌意,如今瞧着果真是如此的,“他是不是脑子有病?” “沈宴的能力其实并不差。”沈靖缓缓开口,无奈的看了沈沛一眼。 当真是被被偏爱的有恃无恐,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最幸福,沈宴聪明能干,只是他和沈沛年纪相仿,时常要和沈沛针锋相对。 人都是有亲疏远近的,当沈宴一个人的时候,父皇的确是不会吝啬夸赞他,可当他和沈沛在一起的时候,父皇总是会偏心沈沛。 这才导致沈宴的积怨越来越深。 只是这些事,也没必要让沈沛知道。 “你不是一向都不喜欢管这些事,怎么今日忽然跑过来了?” 沈沛原本也是不想过来的,只不过元宵灯会闹出来的事情让沈沛无法容忍,“那烟花从半空中炸裂开,闹得所有人人心惶惶的,酒楼走水阿冉被困在里面差点儿就出不来。” 沈靖已经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同样也听说了沈沛做了什么,“听说所有的官员都被你关在了大理寺?” “我总不能让他们湮灭证据。”沈沛不满的开口,“这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总要调查过才知道,我也不是针对沈宴,万一是旁人做的呢?” 只不过这里头沈宴的身份地位最尊贵,所以才会显得有些棘手,“我只是怀疑他,又没把他一起关起来。” 沈靖也同意沈沛的做法,烟花这到底是不是意外,这些事情也只有调查了才可以知道。 “皇兄先前说觉得皇嫂的事不像是意外,如今臣弟也觉得这不像是意外,不知皇兄可要臣弟帮忙?” “要不还是抓起来一块儿审问吧。” 沈靖的脸上染上了淡淡的无奈,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你以为沈宴是什么身份?若非有确凿的证据,你如何能把他抓起来审问?让世人都觉得你肆意妄为才行?” 这般荒唐的想法,沈沛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便是苍玄帝再怎么疼爱沈沛也不会同意这种事情的。 “臣弟不是这个意思。”沈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这不是……就想去找他的麻烦。” “沈宴的背后是贵妃。”沈靖冷淡的开口,这件事情就算真的不是意外,也闹不到沈宴的头上去,并非是因为贵妃的缘故,而是因为他们的父皇仁慈。 “我母亲还是皇后。”沈沛骄傲的开口,半点儿也不慌。 “小九你要清楚,母后已经没有了母族的支持。”沈靖平静的开口,虽然姜家是他们兄弟二人联手扳倒的,只因为当时的情况容不得姜家的势力再壮大下去。 “那贵妃和沈宴就更应该清楚,如何明哲保身。”沈沛讽刺的开口,“沈宴要是有点脑子,就应该明白不要惹是生非,不然外祖家也是和姜家一样的下场。” 毕竟皇后还有苍玄帝的爱,还有一个当太子的嫡长子,更有一个战功卓越的幼子。 沈靖无奈的看着沈沛,声音低沉了一些,“小九。” 沈沛这才冷静下来,他一旦遇上若冉的事情,总是没有那么容易放心的,况且他一直觉得沈宴没安好心,“臣弟不放心。” “孤也不放心。”沈靖更是毫不犹豫的说起了自己的怀疑,只不过他还是要顾念苍玄帝的心情,“父皇仁慈,许多事情都不会深究,就算我们有所怀疑,也只能徐徐图之。” 因为没有证据。 沈沛垂下眼眸,心情有些不善。 “原本过几日就会复朝,可除了这样的事情,只怕明日就会复朝。弹劾沈宴的奏折并不会少。你若是心里不舒坦想闹,就去闹。”沈靖的眼里染上了笑意,毕竟这次的元宵灯会沈沛也是受害者。 伤到的可是未来的秦王妃。 沈沛狐疑的抬头,“皇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宴的王妃有了身孕,如今已满三月,胎像已稳,你知道的父皇一向仁慈。”沈靖未曾再多说什么,苍玄帝虽然疼爱他们兄弟俩,可对于其他的孩子也不是不喜欢的。 除非真的证据确凿,不然……沈宴也顶多是被斥责一顿。 “这……”沈沛听到这个消息着实有些不敢相信,“他的王妃有了身孕,他居然还能让人摔了?” “这是沈宴自己的事,与你我无关。”沈靖没想多管闲事,“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你这么急匆匆的跑来东宫只怕是要惹人非议。”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兄弟二人要做文章去对付沈宴。 “呵。”沈沛冷笑连连,“本王难不成还担心这些?” “是是是,秦王殿下自然是不担心的,是孤杞人忧天了。”沈靖笑着回应,这件事情须得好好谋划一番才行,沈靖既不想事情一下子闹得太大,又不愿就这么被压下去。 不想闹得太大是因为不愿扰了沈沛成亲。 不想被压下去,是因为不想沈宴过得那么舒服。 这件事情若说和沈宴毫无关系,他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的。 只是这些事情沈靖不太想让沈沛知道,“你且安安心心的筹备喜宴,这些事情有皇兄在,还不需要你来操心。”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沈沛知道自己继续留在这儿也没有什么用,况且时辰已经很晚,“皇兄怎么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你入宫的时候都不会看看时辰吗?”沈靖无奈开口,当真是觉得这个弟弟越来越冒失了,这会儿把话说完了才想起时辰不对了? 沈沛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这不是……这不是……” “佑安有些不太开心,孤在哄他睡觉。”沈靖这话说的理所当然,沈沛听了也觉得没太大问题,毕竟他也时常哄悦悦睡觉。 “佑安怎么了?” “你皇嫂生产凶险,孩子的情况也不大好,故而母后和慕祯对孩子过多关注了些。”三言两语就把这事情说的一清二楚。 沈靖倒是因为这件事儿,明白了昔日父皇的良苦用心,沈沛出生的时候,也是众星捧月的,当时母后的注意力也全部都在沈沛的身上,是父皇一直陪着他。 说着说着,沈靖忽然都能明白沈宴为何要这般针对沈沛。 苍玄帝的一视同仁,从不包括他和沈沛。 同样都是皇子,沈沛的待遇更是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小侄儿没事吧?”因为孩子还没有满月,沈沛也只有在那一日才瞧上了一眼。 “无碍,等满月之后你再来瞧瞧他。”沈靖的眉眼中染上了一丝笑意。 “我给他们买了花灯,明日差人送过来,有佑安的,还有小侄儿的。”沈沛如数家珍,帝后的都没有落下。 “他才多大?怎么还有他的?” “这不,总不能落下。”沈沛随口说道,见皇兄没有话跟他说,便起身告辞。 沈沛进宫的时候已经让人去太医院找了太医,街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医馆里人满为患,还不一定找得到大夫,这会儿也不知道太医离开了没有,要是他脚程快,也许还能遇上太医。 沈沛赶回朱雀巷的时候,太医正在写药方,太医和若冉也不是头一回见面,他甚至都觉得自己和若冉非常的有缘分,那一年的元宵,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只是想起沈沛的时候,觉得这并不是个很好的回忆,“这是被烟熏到了嗓子,静养几日就会痊愈。” 太医和若冉说完话就想要走,还没出门就看见了秦王殿下归来,太医少不得得再回一次话。 沈沛又问了几个问题,便大发慈悲的让太医走了,太医长吁一口气,真怕秦王殿下说上一句要等人好了才让他走。 俞长胜和云静竹自发出去帮忙了,若晨见沈沛回来之后,也决定去街上瞧瞧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看来看去也只有若冉是最清闲的。 沈沛虽得了太医的肯定,但还是担心,坐了一会儿又开始追问,“你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若冉轻轻的摇头,太医让她少说话,她就把要说的话写在纸上,问沈沛情况如何。 “目前还不太清楚,皇兄不让我插手。但据我所知此事也许没有那么简单。”沈沛脸色凝重,这件事他一开始也许会以为是意外,只不过和沈宴牵扯上关系之后,就由不得沈沛不多想。 从小到大,但凡是沈沛有的东西,沈宴也都想拥有。 得不到的就去破坏。 也不知沈宴这到底是什么心态。 由于元宵灯会这件事,苍玄帝于正月十六复朝。 翌日,沈沛都不需要人催促,就穿上了朝服去早朝,知道的都晓得他一夜没睡,不知道的还当秦王殿下关心民生。 负责元宵灯会的所有人除了沈宴,在昨日都被沈沛给拘禁起来了,此时此刻全部都关押在大理寺,无论是意外还是人为,先关起来总没错。 这件事情原本和沈沛一点关系都没有,可苍玄帝不知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是觉得沈沛这些日子太过于游手好闲,便决定把这件事情交给沈沛来负责。 下朝去了御书房之后,沈沛和沈宴便当着苍玄帝的面直接就吵了起来,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原本就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如此一来情况就愈发严重。 沈宴就差指天发誓这件事情是个意外,他兢兢业业的办差,一定是有人陷害他的。至于沈沛,根本懒得听沈宴狡辩,打算出宫之后去大理寺监狱瞧一瞧。 看看到底是谁,成日里惹是生非,妨碍自己成亲。 111. 鸳鸯烛燃【成亲啦】 他牵起了若冉的手…… 元宵灯会造成了非常惨重的后果, 被烟花灼伤的人只是轻伤,反而是困在酒楼里这些人更加严重, 在医馆里面住了许久。 没有人伤亡是不幸中的万幸,当日若非是秦王殿下在场,只怕困在酒楼里的人不堪设想。 也真是因为这个原因,沈沛被苍玄帝任命去调查元宵灯会的来龙去脉。 沈沛推脱不掉,只能应下,每日早晨去早朝, 下了朝就去大理寺点卯。因为烟花都是消耗品,每一件都是不一样的,为了元宵灯会制作的烟花还有许多, 沈沛把这些烟花全部都收集了起来,全部都封存在秦王府里。 工部的官员都是朝廷命官,沈沛也不能屈打成招, 便每天把人从牢里提溜出来审一次,然后再关回去,谁都不知道沈沛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也不知他查到了些什么。 沈宴因为这件事情心急火燎的, 沉不住气的去找贵妃商议, “母妃, 那沈沛到底想做什么?” 贵妃淡淡的瞥了儿子一眼, “问沈沛想做什么之前, 你难道不打算告诉母妃, 你做了什么吗?” 沈宴被贵妃噎的说不出话, 沉默了许久才喏喏的开口,“母妃……” “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告诉母妃, 你做了什么吗?”贵妃语气淡漠的出声,“元宵灯会这件事,到底是不是意外?” 沈宴没说话,贵妃如何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瞧着他这模样,心里便清楚了七八分,这事儿也许不是什么意外,只是不知道沈宴在这件事里面充当了什么角色。 “宴儿,母妃在问你话。”贵妃的声音严厉了一些,沈宴跪在地上抖了抖。 “母妃,这,这件事情,真的只是意外。”沈宴死鸭子嘴硬,咬死不肯松口。 “你能负责元宵灯会,本是极好的一件事,可你若是利用烟花爆竹来牟利,那是万万不可的。” 沈宴猛然抬头,像是不敢相信,“母妃,儿臣没有这么做!” 可他所有的倔强都在贵妃那双淡漠的眼睛里败下阵来,“母妃,您是不相信儿臣吗?” “你要母妃如何相信你?”贵妃语气冷然,她的眼里夹杂着淡淡的失望,“宴儿,你明明知道的,你父皇并不喜欢你。元宵灯会是你父皇给你的差事,你如何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沈宴倔强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极力的否认,“母妃,儿臣当真没有这么做。” 但是贵妃的眼神却非常的残酷,“宴儿,还记得母妃告诫过你的话吗?” 沈宴垂眸不语。 “你和沈沛是不一样的,你可明白?”贵妃坐在软榻上,语重心长的开口,“沈沛可以做的事情,你不能做,你父皇可以容忍沈沛,却是容忍不了你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沈宴咬着牙,眼神满是受伤的神情,满脸的不服气,“母妃,我不服!” 莫说是沈宴不服气,便是贵妃也不服气的,贵妃的品阶在怎么尊贵,她也不过是妾而已。 皇后是妻,她是妾。 沈沛是嫡,沈宴就是庶。 “呵。”贵妃淡淡的嘲讽了一句,“宴儿,这就是你的命。” 也是她的命。 可沈宴哪里愿意认命? “母妃,父皇为何要这般待我?他让沈沛来调查这件事情,分明就是故意要给我难堪,他就是想让我当他心爱儿子的踏脚石!就是为了给他的儿子造势。”沈宴的语气越来越激动,明明只是自己的猜测,可说着说着就真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父皇为何要这般待我?”沈宴忍不住的问道,可这个问题,就连贵妃也没有办法回应他。 莫说沈宴想知道为什么,便是贵妃也很想问为什么。 当年选秀,苍玄帝为什么要那么对待她。 皇后和贵妃,一步之遥,天差地别。 “莫要胡说八道,你父皇并不是这样的人。”贵妃淡淡的否认沈宴的话,她其实知晓苍玄帝并不爱她,但是对待孩子却是有着许多耐心,只可惜沈宴根本听不进贵妃说的话。 一门心思的认定是苍玄帝为了要给沈沛造势,拿他落井下石,不然为何这件事情不交给别人办,非要交给沈沛来办? 沈沛全然不知贵妃和沈宴的想法已经歪到了天边去,他把负责元宵灯会的官员们彻底的查了一遍,嫌疑最大的人是沈宴。 那批烟花爆竹里头的成分是偷工减料的,有一定的几率会发生意外。 只是沈沛不觉得沈宴会那么做,倒不是相信沈宴的人品。 他只是知道沈宴有多讨厌他,想方设法要在父皇面前把他比下去的人,怎么会干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吗? 事情似乎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可沈沛却一点也不着急,横竖没有百姓死亡,他还可以慢慢的查,喝完了奕安的满月酒之后,距离秦王殿下的婚期,也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沈沛已经度日如年了整整一个月,秦王府里里外外都已经被布置了一遍,除夕和元宵用过的装饰统统都被拆了下来,三月三那日会换上新的。 属于悦悦的院子也已经建造好,侍从们趁着天气晴朗的时候给屋子里通了风,若冉虽然还没有来瞧过,却非常的期待。 至于正院,沈沛没有做太多的改动,倒是却让工部打了梳妆台和几套柜子,同样是独一无二的,便是那妆奁,秦王殿下都要亲自去过问一番。 并且还非常霸道的不让他们在生产一样的,什么都要独一无二的。 玲珑阁的头面图纸已经送到了珍宝斋,做出来的成品沈沛非常的满意,头面送去了若冉哪里,至于男冠则是在自己这儿。 喜服也已经送过来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沈沛度日如年,只觉得非常不开心,至于什么查案,什么幕后之人,沈沛一点儿也不想去理会。 除夕一过,苏穆和尹涵月去了北漠,带走了原本跟随沈沛去西南的那些西北军,至于云静竹,则暂时留在京城,训练新兵。 原本留守在京城的士兵训练强度并没有这么高,只不过他们遇上了沈沛和云静竹。 这两个人,一个心狠,一个手辣,由于秦王殿下度日如年,便天天把人抓起来训,云静竹则是因为这些士兵太过懒散,觉得他们没有当兵的信念,故而没有手下留情。 兵部尚书更是被沈沛抓去看练兵,秦王殿下让他亲自看,不仅要看,还要提出整改的意见。 兵部尚书差点儿没崩溃。 秦王殿下的婚期不到,不仅仅是沈沛心里着急,六部的官员们心里都非常的着急,刑部想要快些结案,但是人都被扣押在大理寺,大理寺虽然隶属于刑部管辖,但是这一次的主审是秦王殿下,他三天打鱼,五天晒网,今天查案明天生病,谁都没有办法。 刑部尚书去过好几次,秦王殿下就一句话给他打发回来了:“等本王成完亲。” 刑部尚书深知秦王殿下有多么期待成亲,便没有多言什么。 与刑部尚书成日里找不到秦王殿下形成鲜明对比的工部尚书,差点儿患上了看见秦王殿下就绕道走的毛病。 因为沈沛见天的抓着工部尚书画图纸,既不是要修缮府邸,也不是要建造亭台楼阁,他就是想造些新奇玩意哄孩子,这些事情在工部尚书派给了沈沛一个能工巧匠之后戛然而止。 说是要等成亲之后把人还给他。 于是,京城里盼望着秦王殿下成亲的又多了一位。 大理寺卿也非常的头疼,天知道他有多希望把这些人快些请出去,毕竟这件事情牵涉的有些广,这些人待在大理寺监狱多一天,事情就会多增加一分麻烦。 沈沛就这么拘着人,不审也不放。 京城还有流言说秦王殿下这是要和谦王殿下叫板。元宵灯会是谦王殿下的差事,秦王殿下这般行事,就是为了给谦王没脸。 沈沛哪里有空管这些?他只不过知道这事情牵涉颇大,一时半会儿审不清楚,能拖就拖着了,什么事情!都不能阻止他成亲。 秦王殿下没有去北漠之前,是在六部挂职的,如今不知是苍玄帝铆足了劲想要把秦王留在京城还是想给幼子造势,在调查这件事情的同时,沈沛还被扔到了户部去历练。 户部尚书头大如斗,一直在回忆是否自己去岁得罪了陛下,不然为何要派秦王殿下来折磨他? 原本沈沛只是去点个卯而已,可如今吧,他度日如年,不愿虚度光阴的秦王殿下总要找点事儿来做。 于是乎…… 心血来潮的秦王殿下,便让户部尚书把历练来国库的帐盘一盘,该清的清了,该收的就收了。 这种陈年旧账,基本都是慢慢打理的,可沈沛不管,就盯着户部官员干活。 户部的官员被折腾的数日子数的比秦王殿下还要勤快。 沈沛的种种作为,惹得六部怨声载道,全部都在期盼着秦王殿下快点儿成亲,在这万众期盼之下,三月初三总算是到了。 早在前一日,秦王府就挂上了大红灯笼,沈沛头一回起床不需要人催,早早的起来了,四喜和俞长胜同样也非常的激动,无他,只因为这些日子不仅仅是六部被折腾,他们也是一样的。 他们万分感激陛下将婚期定在了三月三,若是再晚一些,只怕他们都要招架不住。 皇后特意派陶嬷嬷来到了秦王府替沈沛主持事务。 沈沛看着那件若冉亲手做的喜服,头一回没有觉得红色丑,只觉得这颜色绚烂多彩,他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若冉穿上嫁衣是什么模样。 若冉的父母都已经不在,沈沛之前拒绝了苏穆和尹涵月的提议,便亲自去请了太子妃的父母过来操持婚嫁。 若冉头一天晚上根本就没有睡着,她同样非常期待这一天的到来,那件嫁衣已经挂在架子上很久很久,还有那副精致的头面,安安静静的躺在匣子里,等着她去打开。 一大清早就有喜娘过来给若冉开脸上妆,两根细细的丝线在她的脸上不停的搅动,“若冉姑娘,您稍微忍一忍。” 若冉点了点头,轻道一声麻烦。 喜娘移开了细线,仔仔细细的开始给若冉上妆,一边看一边夸赞,“若冉姑娘天生好颜色,这妆倒也不用画的太浓。” 若冉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只觉得分外陌生,喜娘是太子妃的母亲请的,至于伺候的宫女,都是皇后派来的。 外头热热闹闹的,是云静竹带来的宾客,还有若晨在书院里认识的学子们。 她知道云静竹和若晨的意思,只是为了让婚宴不要太过于冷清,若冉这会儿才发现,原来,她一个朋友都没有。 画完了妆之后,喜娘便把那头面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玲珑阁的手艺果然不是吹出来的,头面华丽又漂亮,镂空的金丝和泛着柔光的珍珠相辅相成,没有谁压了谁一头的意思。完美的达成了沈沛的要求。 头面一拿出来,屋子里所有的女孩子们都围了过来,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好漂亮的头面啊。” “那当然啦,听说这可是秦王殿下命珍宝斋单独做的,这样式是玲珑阁画的。” “那这珍珠呢?”人群中有人问了出来。 若冉轻轻的碰了碰那珍珠,语气里带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炫耀情绪,“这珍珠是王爷从东海带回来的。” 屋里一群女孩子羡慕的不行,不仅仅是羡慕那漂亮的珍珠,更是羡慕沈沛对若冉的心意,秦王府的后院可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什么人都没有。 便是有人诟病未来的秦王妃曾经是侍女,这声音如今也已经听不见了,毕竟说这些话的,都会被秦王殿下惦记的,惦记着惦记着,就不知道惦记到哪里去了。 几次三番,哪有人还敢废话? 若冉的嫁衣是她自己亲自做的,她曾经给沈沛做过许许多多的衣服,却还是第一次给自己做,没曾想第一次就是嫁衣。 大红色的嫁衣鲜艳夺目,喜娘和宫女们替她穿好了嫁衣,戴好了头面。红盖头上面绣的是龙凤呈祥,他们这边才刚刚准备好,外头的鞭炮声就响了起来,是接亲的队伍来了。 可很快的外面就乱了起来,若冉听着外面的声音有点儿疑惑,“这是怎么了?” 不一会儿太子妃的母亲便亲自走了进来,眉开眼笑的拍了拍若冉的手,“姑娘好福气,秦王殿下亲自来接亲了。” 原本按照沈沛的身份,是不需要亲自过来的,就算他娶得是正妃也是一样的。 若冉设想过许许多多的可能,还真是没有想到沈沛居然会亲自过来,“这……” 不合规矩吧。 “大喜的日子,姑娘何必担心这些,便是不符合规矩又何妨?日子是你俩过的,只要你俩开心,就比什么都强。”太子妃的母亲是一位娴静典雅的夫人,她受沈沛所托过来送嫁,处处留心,处处贴心。 从未有看不起若冉的意思。 若冉轻轻的点头,“多谢宋夫人。” “姑娘哪里的话,姑娘日后就是秦王妃了,同太子妃娘娘是妯娌,说句大不敬的话,往后便是一家人呢。”宋夫人安慰了若冉一番,亲自替若冉盖上了红盖头,还拿出自己的体己给若冉添了妆,“姑娘往后要好好的。” 若冉听了这么几句嘱咐,差点儿掉下了眼泪来。 沈沛更是在门外被人起哄做了催妆诗,原本秦王殿下是不愿意做的,倒不是不会,是他觉得姑娘家上妆不能催,等若冉上妆,多久他也是愿意的。 还是身旁的公公说怕错过吉时,秦王殿下才催促的。 没一会儿若晨就走了进来,眉目俊朗的少年站在若冉的面前,眼里还有一些愁绪,他背对着若冉缓缓的蹲下,“阿姊,我送你出嫁。” “小晨。”若冉看着若晨,有点儿为难,她总觉得弟弟背不动自己的。 可若晨却示意若冉不要担心,“阿姊你不要太小看我,在西南的时候,我可是出海捕鱼过的。” 他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若冉缓缓的趴在若晨的背上,只觉得昔日还是个小小少年的弟弟,如今也成为了顶天立地的男子。 若晨背着她,一步一步穿过庭院走得极慢,“阿姊若是过得不开心,一定要同我说。” 若冉轻轻的答应他:“好。” “阿姊若是,过得开心了,也要同我说。” 无论好与不好,若晨都想知道若冉过的怎么样。 “好。”若冉郑重的承诺他,若晨的心里有许多的话想要说,可是临到头却什么都没有。 “无论发生什么,小晨永远都会陪着阿姊的。”若晨语气冷静的开口,就差没说若冉这会儿想要悔婚他也是会支持的。 沈沛离得挺近,听到这句话差点儿冷了脸。 好不容易等若冉上了轿,沈沛想走的时候却想起了别的事情,“悦悦呢?” “在云将军那儿,说是一会儿再去秦王府。”若晨的语气有点儿无奈,毕竟这情况还挺尴尬的,他们不知花了多少力气才哄了悦悦,好不容易才把孩子给哄好。 但是悦悦瞧见了若冉和沈沛,云静竹就哄不住她了。 非要朝着爹娘跑过来。 沈沛半点儿不介意,冲着悦悦张开了手臂,喊她到跟前来,悦悦今儿个的衣服和他们俩的喜服是一样的。 沈沛看了只觉得赏心悦目,干脆利落的把悦悦抱上了马,擦掉了悦悦脸上的泪,“哭什么呀?和爹爹回去好不好?” “去哪里呀?”悦悦胖乎乎的小手擦了擦眼泪,看起来委委屈屈的,“爹爹,他们为什么拦着悦悦。” “那是因为人太多了,他们怕悦悦摔跤。”沈沛轻轻的哄着悦悦,把她抱在怀里,“跟爹爹回家,是爹爹的家,以后也是悦悦和娘亲的家,好不好?” 悦悦轻轻的点了点头,学着沈沛的样子抓着缰绳,有宫人慌忙的跑出来说不符合规矩。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秦王殿下瞪了一眼,后面的话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规矩吗? 在瞧见接亲的人是秦王殿下之后,他们就应该明白了,规矩?不存在的。 于是所有人就眼睁睁的看着沈沛抱着个孩子骑马游街,十里红妆,热闹非凡。 到了秦王府之后,沈沛一手拽着彩锻,一手抱着悦悦,缓缓的踏入秦王府的大门。 “小心脚下。” “这里有个台阶。” “这里还有石子儿。” 秦王殿下说的比若冉旁边的宫女还要快些,让那宫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宫女本想提醒秦王殿下说的太大声了,结果秦王妃还在一旁附和。 “好。” “我知道的。” “我瞧见了。” 宫女&内侍:“……” 罢了,就当做不知道吧,来秦王府当差,就应该明白很多事情其实都是不一样的,他们应该要习惯。 秦王府中,帝后和太子太子妃已经到了,福安带着佑安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连那两个多月的小娃娃也过来凑热闹。 这会儿窝在太子妃的怀里,好奇的睁开了眼睛。 沈靖看着沈沛欣喜的模样就知道,这一桩婚事他是非常的满意的。 婚宴办的浩大与否,沈沛也许并不在意,关键在于他娶得那个人是谁,在拜天地的时候,若冉其实还是有一些恍惚的,当礼成的声音响起。 若冉才有了一些真切的感觉。 悦悦早就被沈沛交给了皇兄,毕竟他这会儿吧还有旁的事情要忙。 秦王殿下虽然没有成过亲,却是见人家成过亲的,他规规矩矩的坐在婚房里,听着喜娘和嬷嬷们念叨这吉祥话,沈沛总是按奈不住的想要去扯若冉的红盖头。 好不容易等嬷嬷们叨叨,沈沛才终于把那碍事的红盖头给揭掉了。 若冉只觉得眼前亮了起来,再也不是灰蒙蒙的一片,她低头垂眸,未曾去看沈沛一眼。 耳边却传来了沈沛感慨的声儿,“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 “王爷从前也是这般哄姑娘家的吗?”若冉有些羞赧,明明心中是欣喜的,她也不知自己为何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若冉有些紧张的看向沈沛。 沈沛心里头也非常的紧张,可他表面上还是非常正经的,“本王也只会这么哄你。” 若冉听到这句话就更尴尬了,屋子里还有喜娘和嬷嬷,一个个瞧着他们俩,若冉还未曾喝酒,云霞就爬上了她的脸庞。 沈沛佯装镇定的递了一杯酒给若冉,冷静的和她说话,“这是合卺酒。” 若冉浅笑着接过,勾着沈沛的手臂,喝下了那杯酒。 沈沛看着若冉,只觉得他的眼里再也瞧不见旁人,明明有千言万语想说,可话到嘴边却什么都忘记了,只说了一句话,“阿冉,你真好看。” 若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万万没想到沈沛盯着她看了那么久,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您就没有别的话要同我说吗?” “当然是有的。”沈沛坐在床上,随意的扯了扯她的头面,“这不是我一时之间没有想到要说什么吗?” 秦王殿下度日如年了整整三个月,朝思暮想了一百多个日夜,这会儿好不容易美梦成真,他却不知道要说点什么,“我马上就得出去。” 沈沛的预测没有错,他还没来得及和若冉说几句话,就被人给喊出去了,秦王府一群的宾客,帝后都还在,少不得要一个个去敬酒。 原本也不会有这么多人的,都是秦王殿下秀恩爱秀出来的,喜帖都送上门去了,那些官员们当然是要来的。 为了避免有人弹劾他拉帮结派,沈沛更是兴高采烈的把四品以上的官员全部请了。 自己做的孽,当然要自己去解决。 新房里,陶嬷嬷过来替若冉卸妆,却被若冉笑着拒绝了,“嬷嬷莫要忙,王爷他说,想要看我穿嫁衣时候的模样。” 陶嬷嬷听到这话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瞬间就笑了起来,“王妃娘娘和王爷感情笃定,皇后娘娘瞧见了,定然欣喜。” 陶嬷嬷改口的极为自然,可若冉却到底还是有些忐忑的,她认出了这个地方是秦王府的正院,是沈沛的院子。 这里有梳妆台,还有添置的衣柜,有许许多多属于她的东西,占据了这一方天地。和沈沛的东西混合在一起,像是从一开始就在一起的。 陶嬷嬷见若冉惊讶,语气温柔的和她解释,“王爷说了,夫妻是要住在一块儿的。” 所以,身为秦王妃的若冉,也是会住在这里的。 沈沛没有要和若冉分开住的意思。 秦王府热热闹闹的,秦王殿下去敬酒的时候,六部那些官员和这些郡王爷们原本是想着要灌醉沈沛的。 但是这事儿吧,沈云头一个不答应。 鹿血酒的教训还历历在目,沈云并不想去作死。 自然旁人要去的话,他也不想拦着。 六部的官员们喝了几两黄汤,有点儿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趋势,想着沈沛今日成亲一定是非常高兴的,不会和他们计较。 结果灌酒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沈沛一个眼神给杀了回来。 有几个莽的想当做看不到,可他们实在是太低估秦王殿下的能耐了。 只见沈沛端着一碗酒笑眯眯的盯着几个蠢蠢欲动的暗示道:“诸位大人们可要想好,若是本王今日过的不圆满,大人们往后这一年,就别想过得舒坦了。” 六部官员:“……” 这哪里是暗示?这分明就是明晃晃的威胁。 有了沈沛的警告,哪里还有人敢灌他酒? 至此,秦王殿下极其顺利的敬完了酒,着暗卫守在正院门口,杜绝了不长眼的人闹洞房的所有可能。 这动静压根不小,若冉听得清楚分明,她哑然失笑,紧张的拨弄着床上的桂圆花生。 沈沛推门而入,此时新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若冉有些忐忑的看着沈沛,不仅仅是沈沛觉得她好看,若冉也觉得沈沛非常的好看。 幸得识卿桃花面?这话她觉得用来形容沈沛也是在合适不过的。 “阿冉在看什么?” “看您,您怎么会那么好看?”若冉浅浅的笑。 沈沛却并不喜欢有人夸他好看,可他却破天荒的没有恼,果真这所有的事情都是看人。 若冉缓缓的从床上站起来,走到沈沛的面前转了一个圈,带着女儿家的羞涩和娇嗔,轻轻的问道,“这嫁衣好不好看?” 这嫁衣还挂在架子上的时候,沈沛就看过了无数回,今日穿在若冉的身上,他也瞧见了,只是人多眼杂,今儿个还是头一遭有时间好好的观察。 江南的绸缎自然是漂亮的,嫁衣上的云纹清晰可见,上头的牡丹雍容华贵,展翅飞跃的蝴蝶更是活灵活现。 穿在若冉的身上,更是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 红衣如霞,黑发如瀑。 她就这样站在自己的面前,触手可及,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若冉穿上嫁衣的模样,这会儿真真切切的瞧见,他却除了好看,说不出任何的语言。 沈沛只觉得自己这样盯着若冉发呆有点儿傻气,故意转移话题,“陶嬷嬷不是说过来给你卸妆吗?” “我和陶嬷嬷说,想给您看看,我穿嫁衣的模样。”不仅仅是沈沛有这样的想法,若冉也有,只是方才人太多,她并不习惯让那么多人知道她的想法。 有些事情她只想告诉沈沛。 “嗯。”沈沛走近抱着若冉开始转圈圈,“我很喜欢你穿着嫁衣的模样。” 只要想到若冉的嫁衣是为了他穿的,沈沛的心中便会用想起无限的欢愉。 不是因为旁人,只是因为他。 沈沛的高兴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若冉。 他在世人面前,牵起了若冉的手,许下了一生一世永不分离的承诺。 112. 成亲真好 沈沛觉得从前不愿意成亲的自…… 沈沛说的话, 一句一句,都是发自肺腑。 他喜欢若冉穿着嫁衣的模样, 尤其是他知道这嫁衣是为他所穿时,心中的欢愉就更甚。沈沛紧紧的拥抱着若冉,怎么都不愿意放开。 世人都说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事,洞房花烛夜, 金榜题名时。 另外三件事儿和沈沛一点关系都没有,唯有洞房花烛夜最是应景,屋中的气氛渐渐的变得暧昧起来, 沈沛很想做点什么,又怕做点什么太过唐突。 只是紧紧的拥抱着若冉不说话,心中颇为烦闷, 迫切的想要打破这焦灼,倒是若冉率先开了口,“您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需要敬酒吗?” 沈沛心说那些个文武百官哪里比得上若冉?他为何要浪费时间同他们各种寒暄,“自然有人招待他们的, 本王不想和他们多说话, 瞅着就怪烦人的。” 他轻轻的靠在若冉的肩膀上, 透过她的肩膀看向床榻, 发现上头散落着许多桂圆花生和红枣, 都是些干果儿, “那些东西是干什么的?” 沈沛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 床上还没有这些东西,“吃的吗?” “不是……”若冉看着那些干果儿,轻声同沈沛解释起来, “桂圆红枣花生,取早生贵子之意,这是祝福。” 这原本只是一件美好的祝愿,可沈沛却因为这些东西冷了脸,“早生贵子?” 他的脸色变得颇为难看,非常不满的开口,“他们是当悦悦不存在?” “王爷莫要多想,不是这个意思,这只不过是美好的祝愿罢了。”若冉轻轻的扶着沈沛,感受到他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自己的身上。甚至还能闻到沈沛身上的淡淡酒气,并不算浓郁,他应当没有喝多少酒的。 “您没有喝醉吗?” “不过是几杯酒水,怎么可能喝得醉?”沈沛不以为然,他又不是不能把这些人给灌醉,可灌醉他们多麻烦? “不是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吗?本王为何要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沈沛说的有理有据的,他温柔的看着若冉,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欲·望,看的若冉只想往一旁闪躲。 “王爷……” “阿冉之前不是还在喊悦之吗?怎得如今又这般生分了?”沈沛的语气有一些抱怨,他像是看出了若冉的紧张,也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只是牵着她的手坐在梳妆台前面。 一点一点的替她卸下头面,拆掉发髻,上头被发冠压出来的红痕清晰可见,“疼不疼啊?” 若冉轻轻的摇头,“不疼,反而觉得,很幸福。” 繁重的发髻和头饰,也不是人人都能够戴得,“就是有些重。” 精致的头面被拆下,繁重的发髻被解下,她的长发悉数垂落,沈沛拿起一旁的梳子慢条斯理的替她梳起了头发来,动作生疏却非常的温柔,“要是疼的话,你要同我说。” 若冉只觉得沈沛这是钝刀子割肉。 身上泛起酥酥麻麻的痒意,惹得她不停的想躲。 脸上的脂粉被一点一点的洗去,露出了原本的容颜,没有了胭脂水粉的遮掩,沈沛很容易就能看出来若冉的紧张,她的脸颊上涌现了淡淡的粉色,极其漂亮和诱人,“阿冉,你是在紧张吗?” 若冉根本就不想回应沈沛的话,她下意识的想躲,却被他整个儿搂在怀里,梳妆台到床榻不过几步之遥,沈沛却把她横着抱起,慢慢的踱步过去,“莫要害怕,也不用紧张,我会陪着你的。” 若冉心说就是因为沈沛在才会紧张的,只是面对沈沛这般温和的安抚,她能做的唯有轻轻点头。 沈沛揽着她,把那些红枣花生全部都扫落在地上,也不管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美好的寓意,只觉得碍事。 面对若冉疑惑的眼神,秦王殿下倒是认认真真的解释了一番,“这些东西瞧着硌得慌。” 若冉没有回应什么,大红的嫁衣被一点一点的解开,她已然失去了言语,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般,任由沈沛摆布,秦王殿下虽然已经不紧张了,可这繁琐的嫁衣实在是让他急躁的很,一层又一层的盘扣和系带,已经把他的耐心悉数消磨干净。 沈沛只能抬头求助,“阿冉,怎么办?” “什…什么?”若冉压根就没想到沈沛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喊她,她迷迷糊糊的抬起头,疑惑不解的看向沈沛,“什么,怎么办?” “嫁衣解不开,怎么办?”沈沛稍稍的退开一段距离,半搂住若冉,有些可怜的瞧着她,“总不能扯坏吧。” 若冉想起了昔日被沈沛扯坏的那些衣服,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可这衣服要她自己解,未免也太……急色了些。 “那,您再仔细看看,我不着急的。”若冉的声音有点儿忐忑,沈沛却半点也不买账,抱怨的瞧着她看。 “我着急的。” 沈沛这话,若冉当真是不知道怎么接,“就,就,您着急什么?” “自然是急色。”沈沛说的理直气壮,半点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像是生怕若冉听不明白,还非常贴心的给她解释一句,“急阿冉的色。” 论不要脸的程度,若冉当真不是沈沛的对手。 他甚至都不等若冉有所回应,便强势吻上那柔软的唇瓣,渐渐深入,温柔的含允着,“阿冉,不喜欢我吗?” 若冉在那细密的亲吻下被蛊惑的一塌糊涂,她甚至都不知道,沈沛是真的解不开,还是故意的,“王爷……” “我更喜欢听阿冉喊我悦之。”沈沛提出了一个不算要求的要求,“你可知道,自我长大以后,便再也没有人喊过本王的字。” 有资格喊得,喊了旁的。 没资格喊得,压根不知他的字是什么。 “如今,我想听阿冉喊。”沈沛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又温又软,压根就不像是他会说的话,他见若冉不语也没有死心,依旧搂着她温柔的撒娇,“阿冉,好不好?” 若冉实在是招架不住,半推半就的答应下来,轻启唇瓣喊着他的名字,“悦之……” 沈沛在这一刻不知有多感激自己的父皇,这字当真是取得不错,只是他听着听着,早已没有办法再克制自己,“阿冉,你为何要这般诱·惑我。” 若冉听了这话只觉得莫名其妙,到底是谁在诱·惑谁? “我没……” “无妨,只要是你的话,我都不会介意的。”沈沛自说自话,若冉猛然瞪大双眼,只觉得沈沛这是欺人太甚,什么话都是他说的,这和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 “阿冉,你不要这般看着我。”沈沛觉得自己在若冉的面前,素来都是没有什么自制力的,他看着若冉,只觉得心中的冲动愈演愈烈,愈发难以克制。 只见他眼中的欲·色愈发的浓烈,若冉看着他的眼睛,只瞧见漆黑一片,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墨泉,危险却诱·人,明知不能看,却总是克制不住,等到她回过神来才发现,早已经被深深的吸引,无法自拔。 大红的嫁衣不知什么时候被褪下,中衣也未能幸免,她深陷柔软的锦被,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有些陌生,也让她有些害怕。 明明,他们已不是初次。 明明,他们连孩子都已经有了。 可是…… 她还是会害怕,还是会紧张,也许是因为今天这特殊的日子,也许是因为,她的身份不一样了。 无名无分的通房丫鬟和明媒正娶的新婚妻子,总是不一样的。 若冉只要想到这些,心中便会升起颤栗的喜悦,她是高兴的,若冉没有办法欺骗自己,能嫁与沈沛为妻,这原本就是一件让她喜悦的事情。 她只觉得身体渐渐的开始不受控制,周身的温度越来越高,沈沛带着薄茧的手指在她身上划过的时候,更是带起了一阵阵的颤栗,若冉抓住他的手,冲着沈沛缓缓的摇头,哀求的意味极其明显。 眼里不知何时沁满了水雾,瞅着可怜至极。 沈沛却颇为恶劣,甚至还在诱哄她,“我会轻一些。” 若冉的思绪变得颇为混乱,她心想着和轻一些不轻一些到底有什么关系?她只是受不住这般钝刀子割肉的情形,“您到底要如何?” 沈沛听到这话,下意识的低下头,看着被禁锢在身下的人儿,心中亦是激动万分,她的声音带着浅浅的娇嗔,有她自己都不清楚的娇意,细碎的呻·吟不受控制的从喉间溢出,若冉自己也许不清楚,可沈沛却听得分明。 他将那呻·吟悉数吞没,而后终于大发慈悲的为她解惑,“自然是……鱼水之欢,周公之礼,洞房花烛夜。” 若冉看着沈沛,只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她亦有些害怕,却到底没有逃开。 她想,幸而今日是新月,月亮藏在云层中,看不见她的失态,亦看不见她的羞赧。 …… 沈沛像是要把过去几年未曾得到的满足悉数都补偿回来,若冉从一开始的回应变成了拒绝,到了最后,眼里已经染上了不少的恐惧,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却还是被身后的人掐着腰抓了回来,若冉的脸上还有浅浅的泪痕,瞧着身上斑驳的痕迹控诉道,“你说过会轻一点的。” 这会儿连敬语都没注意了。 沈沛却是满脸的无辜,贴着她的耳朵狡辩道,“我只是听夫人的话罢了。” “什么都是你说的,同我有什么关系?” 轻一些还是重一些,不都是她自己说的吗? 沈沛得了便宜还卖乖,若冉扯着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累的手指都不想抬起来了。 沈沛也觉得自己做的过分了些,只是,他忍耐的已经够久了! 再忍下去,他都可以出家当和尚了,如今洞房花烛夜,还要什么好忍的? “好好好,不哭不哭,我知道你累了,快些休息。”沈沛笑容满面,一脸餍足,却在给若冉盖被子的时候,发现了藏在夹层里的小册子。 若冉还未反应过来,那小册子就被沈沛打开了,那是太子妃的母亲准备的春·宫·图。本是让若冉来学习的。 只是她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毕竟这事儿他们俩是不用学习的。 若冉本不想带的,可她也没有地方放这册子,原本藏起来也就没事儿了,偏偏被沈沛翻出来,他发现也就罢了。秦王殿下却不知发什么疯,非要仔仔细细的研究一番,“这是哪儿来的?我先前怎么不知道?” 若冉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沈沛一连翻了七八页,只觉得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句话,果真不是说假的,原本就毫无睡意的秦王殿下搂着他心爱的王妃提议道,“阿冉,我们试试?” 若冉抱着锦被死活不肯放手,听到这句话更是下意识的把自己缩在角落里,她不敢相信的看着沈沛。 从前沈沛还会有所顾忌,如今怕是没有什么顾及了,春·宫·图都能这般兴致勃勃的拿来研究,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您当个人吧……”若冉趴在枕头上头疼,闭着眼睛不想说话,“我有些累,想休息。” 沈沛似乎也觉得自己过分了些,便轻轻的拍了拍若冉的背安抚她,说了一句自认为非常体贴的话,“唔,那等你睡醒了,我们再试试。” 若冉:“……” 一时之间,若冉都不知要不要睡。 可她到底是扛不住,沉沉的睡了过去,睡着的时候还抓着锦被不肯放,沈沛哭笑不得的扯开了锦被,把若冉的手环在自己身上,小声抱怨几句,“抱着被子干什么?这种时候不应该抱着夫君吗?” 沈沛的脸上洋溢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神情,他们彼此紧紧的靠在一起,相拥而眠。 所有的嘈杂和喧嚣,都不能打扰到他俩。 只是苦了暗一他们,耳聪目明的,又要备受折磨,又要尽职尽责的挡住一些不长眼的,暗一和暗二守在门外,只觉得他们几个马上就要过回以前的日子。 也许比起以前来,会更加的备受煎熬。 …… 若冉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尚不知是何时,她只觉得眼皮黏连在一块儿,怎么都睁不开。 她不仅困倦极了,还浑身酸疼。 更要命的是被人紧紧的拥着,怎么都挣脱不开,思绪混乱,无暇思考,若冉揉了揉眼睛挣扎的想要起来,却在迷迷糊糊之间,听见了沈沛的声音。 若冉下意识的就想要跑,可很快就想起了另一件事情,她和沈沛已经成亲,如今沈沛是她的丈夫,她再也不需要在沈沛熟睡的时候蹑手蹑脚的离开。 思绪完全放松下来,可若冉还在奋力的挣扎着想要起来。 沈沛瞧着若冉那模样,只觉得分外有趣,温声软语的哄着她,“如今时辰尚早,你再睡一会儿,等等我喊你。” 若冉虽潜意识里觉得时辰应该已经不早了,可她实在是困得不行,“不早了。” “还早,天都还没有亮。”沈沛睁着眼睛说瞎话,把床幔扯了下来,遮挡住外头的光亮,若冉原本就起不来,在沈沛的一番动作下,当真以为尚早,没挣扎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沈沛见她又睡过去,高高兴兴的搂着若冉,在她的肩窝蹭了蹭,找了个舒舒服服的姿势也一同睡过去。 温香软玉抱满怀,也不过如此。 沈沛心满意足。 等到两人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大亮,若冉那仅有的一点睡意也完全消失不见,她慌慌忙忙的想要起来,却被沈沛拦腰抱住按了回去,“阿冉,你干什么呢?” “王爷,您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吗?” 沈沛当然不知道,不过看着外面的天色大致也有了猜测,“应当是午时了。” “您说,什么?”若冉不敢相信的看着沈沛,午时?午时了? “您是在开玩笑吗?不需要敬茶吗?”若冉的声音里有着些许的慌乱,便是她从未成过亲,也知道这个时辰还睡着,并不是什么合适的事情。 “不过是时辰罢了,本王为何要同你开玩笑?”沈沛揽着她不肯放手,“父皇和母后都在宫里,明日入宫去敬茶就好,昨儿个他们把悦悦带回宫了,如今忙着照顾孙女儿,哪有空来管我们。” 若冉却并没有被这话给安慰到,这说的都是什么话?沈沛一向不爱早起,如今虽已经三月,可到底还是冷飕飕的。 昨日为了成亲,他破天荒起早,如今哪里愿意起? “就算今日不用敬茶,如今已经午时了,您也应该起了。”若冉看了看沈沛,又看了看自己,总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去说教沈沛。 “不要。”沈沛想也没想的拒绝,继续搂着若冉不放,“好好的起来做什么?” 沈沛只觉得自己还没睡够。 他用手指细细的描绘着若冉的眉眼,动作很是温柔,带来了酥酥麻麻的痒意,若冉有些无奈的拿开了他的手,“您为何骗我还早?” “自然是想和你一起睡。”沈沛理直气壮的说着任性的话,若冉看着沈沛,无论多少次,她都败下阵来。 “我…我们以后也有机会的。” “那不能够,总要把之前的也补回来。”沈沛高高兴兴的抱着人,心中的喜悦和激动是若冉根本就不明白的,沈沛先前醒过来的时候,瞧着睡在自己身边的若冉,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只觉得,成亲真好。 再也不会有人趁他睡着的时候悄悄离开,从此以后每一个清晨和夜晚,她都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再也不会躲躲闪闪的离开,告诉自己不符合规矩。 从此以后,他可以大大方方的带着她去任何的地方,告诉他们这是自己的妻子。 这样的日子,只要想一想就觉得美好。 沈沛越想越觉得,自己先前是不是疯了? 成亲有那么多的好处,他先前为什么不愿意成亲? 是疯了吗?肯定是疯了。 沈沛觉得,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可秦王殿下再怎么不愿意起,也不能够继续赖在床上。 就算不需要敬茶,王府中还有许多的人等着见过王妃。秦王府原本的侍女都已经悉数被遣散,如今这些都是皇后从宫中拨来的,不过是些伺候的人,沈沛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若冉其实并不习惯有人伺候自己,可这些事情总要慢慢的习惯,外头守了七八个侍女,左等右等,总算是等到了新婚夫妻起来。 若冉披着外衫坐在梳妆台前,沈沛对梳妆台那些东西好奇极了,一个个打开看了看,两人居然破天荒的在研究胭脂的颜色。 沈沛甚至还能说出簪子的不同来,看的一众侍女艳羡不已,只觉得王爷对王妃是真的好。 若冉和沈沛成亲之后,无论是打扮还是首饰,都要有所改变,可她们过来秦王府的时候,就被沈沛提点过,让她们万万不可用宫里的规矩束缚了若冉。 侍女们心中都是有数的。 当两人终于收拾完,秦王府的所有侍从们,以张公公为首,都已经等候在堂前,沈沛带着若冉在上首落座。 所有的侍从们纷纷跪下行礼,“叩见王爷,叩见王妃。” 若冉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一时之间心绪起伏,阔别四年,她再一次踏进了这个熟悉的府邸,可这一次她不再是一无所有,也不再是孤立无援。 “张公公请起。”若冉看向张公公开口,而后又对着其他人说话,“大家都起来吧。” 侍从们顺势站起身来,一个个垂手站在一旁,等候若冉的吩咐。 张公公更是把账册和王府的库房钥匙全部都给了若冉,“王妃,以后还得您继续受累才是。” 若冉看着那再是熟悉不过的钥匙和账册,愣了许久,这……她从前干的事情,到底是王妃干的,还是侍女做的? 心中就算有再多的诧异也不能表现出来,若冉从容不迫的接过账册,又听张公公说了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只不过从前她的身份是侍女,有些事情不需要亲自去处理,如今她的身份是沈沛的妻子,秦王府的女主人。 少不得要多费些心思,比如六月就是谦王的生辰,以往沈沛都是随便的送,可如今谦王妃有了身孕,沈沛也成了亲,这礼该怎么送,就是个挺头疼的事儿了。 等到若冉好不容易把侍从们都打发走,已经不大想说话。 沈沛则是喝了好几壶茶,眼巴巴的等的差点发脾气,“总算是都走了。” 若冉看着这些账册开始发愁,“我离开的这三年,您都不过问这些事儿的吗?” 沈沛心说他哪里愿意管这些事情? 他连京城都已经不想回来了,沈沛见若冉头疼,便勉为其难的凑过去瞧了一眼,结果这不看还好,看了一眼就愈发烦躁。 “怎么又是沈宴?怎么哪哪儿都有他?”沈沛厌烦至极,把若冉手里的账册干脆利落的合起来,“沈宴的事儿不着急,以后再说。” 若冉:? “我们如今好不容易成亲了,大喜的日子为什么要干活?”沈沛把账册丢在一边,牵着若冉的手就往外面走去,“你是不是还没有好好的看看悦悦的院子?我带你去瞧瞧,若是你喜欢的话,我们住的院子也可以改成这样。” 若冉跟着沈沛一起,穿过了九曲回廊,穿过了亭台楼阁,来到了正院附近,那院子占地只比正院小一些,是原本给府中王妃准备的,只是沈沛让若冉同他一块儿住,这院子便给了悦悦。 里头的一草一木,都是沈沛对于女儿的心意。 他从不吝啬向世人表达,他对若冉和悦悦的爱和喜悦。 113. 秦王和秦王妃 沈沛觉得,他应该让所有…… 秦王府的内院已经大变样了, 那原本留给王妃居住的院子,被大刀阔斧的整改了, 原本的建筑痕迹都已经消失不见,院子中间的人工湖被挖开,周围填充上了礁石和贝壳,下头铺的都是细沙,而不是泥土,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沈沛原本就存了炫耀心思, 如今见若冉盯着这些东西看,更是骄傲的不行,“这些是本王让人从东海和西南运过来的, 贝壳也都是精心挑选过的,你瞧那边还有珍珠。” 若冉看了一眼,那些细沙上不仅仅有珍珠, 还有玛瑙和宝石,她只觉得沈沛宠孩子已经宠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这些东西就这么露天放着,会不会被人偷了?” “这有什么?”沈沛半点儿不在意, “你当暗一他们都是摆设吗?有他们守着, 若是还有人能来秦王府偷盗, 那暗一他们大概要自刎谢罪了。” 西南那边不稀罕珍珠是因为实在太多了, 正所谓物以稀为贵, 京城里的珍珠可不多见, “那上头还有玛瑙和宝石呢。” “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沈沛摸了摸下巴, 也不太在意那些玛瑙和宝石,“父皇已经着礼部拟了封号,姝宁二字, 你觉得可好?” 姝宁,取静女其姝之意。 “等圣旨昭告天下,她便是姝宁郡主,日后讨好她的人只多不少,本王只是想让她知道,这些珍珠玛瑙,都是些身外之物,玩玩就罢了,不必当真。” 沈沛没有养过孩子,皇兄更是没有女儿,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养女儿,只是他的女儿,必须要有自己的尊贵,在她还小的时候,不能太看重这些身外之物。 他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院子,心情愉悦了不少,难得开口夸赞起人来,“工部倒也是不错,大致都做出来了。” 若冉是看过那些图纸的,沈沛画的非常详细,她心说这都做不出来的话,工部的那些官员们,也都可以退休了。 “悦悦会很喜欢的。”若冉笑着开口,倒也不是哄着沈沛的,悦悦来京城之后经常想要去海边捡贝壳。 她从未和沈沛说过,可沈沛却细心的发现了这一点。 屋子里也焕然一新,地上铺上了厚厚的地毯,选的颜色也都是悦悦喜欢的,床榻更是特制的,上头雕刻着悦悦喜欢的贝壳和珍珠。 还有好多木头雕刻的玩具,选的还都是上好的黄花梨,工部的工匠们雕刻的时候,都觉得这是在暴殄天物。 “也不知道悦悦会不会喜欢。”沈沛看着这些黄花梨雕刻的玩具,心中颇为忐忑,他对悦悦的了解其实并不多,也不知他准备的这些,到底能不能让女儿高兴。 “您精心准备的这些,悦悦一定会喜欢的。”就连若冉看着这些东西,都喜欢的不行,内室和外室的帘子上,还挂着许多的贝壳,风一吹叮叮当当的响着,若冉问起来的时候,沈沛说是在西南瞧见的。 他见有许多孩子,都喜欢看那些贝壳,“小孩子应该会喜欢的。” 这间院子的布置花费了沈沛许多的心血,也许很多人都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甚至还有人会觉得没有必要,可沈沛并不在乎别人,他只在乎孩子的感受,“这里以后会是悦悦的家,在她还未成亲之前,都会住在秦王府,我只是想让她住的开心些。” 这不过是一个朴实无华的愿望。 若冉浅浅的笑了起来,“悦悦肯定会喜欢的,而且会很喜欢很喜欢。” 毕竟她的爹爹,万事都以她为先,价值千金的黄花梨都能够用来雕刻玩具,还生怕孩子不喜欢。 两人走到了外头,又瞧见了那人工湖,虽然仿造成了大海的模样,可引进来的却是山泉水,毕竟秦王殿下还没有那么劳民伤财的要去运海水过来。 “这是人工湖改的,所以也不会很深,也不怕悦悦会掉下去。”沈沛一点一点的和若冉解释,事无巨细,“本王决定让暗一和暗二保护悦悦,这些暗卫里面,他们俩最稳重,母后找了几个可靠的宫人来照顾悦悦,都是陶嬷嬷训练好的。到时候你瞧瞧,若是不满意退回去就是。” 皇后自从承认了悦悦之后,就开始着手准备这些了,照顾的人,伺候的人,身边的侍女,方方面面都考虑的细致周到,说的话和沈沛说的一模一样,满意就留下,不满意的就退回去。 这些人如今还在宫中,皇后先前已经赏赐了一波下来,再赏赐只怕太惹眼了。 若冉轻轻的点了点头,她其实还是有些不习惯的,换上了华服,带上了金簪,身份一夕之间千差万别,可很多的事情少不得得慢慢的学习,“皇后娘娘准备的人,一定是极好的。” 若冉轻声回应,可沈沛却停下了脚步,认真的看向她,“明日到了母后跟前,你可要记得改口。” 她是沈沛明媒正娶的秦王妃,喊皇后一声母后,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若冉只是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会儿被沈沛指出来,她却是俏皮的笑起,“这不是母后还没有给我红包。” 敬了茶,改口才名正言顺不是吗? “明日收到的红包都给你,本王的也给你好不好?” 若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半点儿没有不好意思,拉着沈沛的手轻轻的晃了晃,“大概有多少呀?” 沈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般贪财? “本王去哪里知道?本王又没有成过亲。”沈沛有些郁闷的开口,他倒是见过其他人成亲,但也不能逮着人去问到底有多少红包,“阿冉,你已经是秦王妃了,若是让旁人知晓这些,会笑话你的,指不定还会以为是本王亏待了你。” 若冉却半点儿不以为意,她在旁人面前也不会这样,只在沈沛面前这样罢了,“有您在,您会让旁人笑话我吗?” “咳…”沈沛听到这句话,只觉得自己的责任一夕之间就壮大起来,这可是他的王妃,谁敢来笑话? 不就是银子吗? 不就是喜欢金银财宝吗?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明日去见了父皇母后,我们再去东宫一趟。” 沈沛掰着手指开始盘算,“皇兄的私库里也有许多好东西。” 沈沛这会儿在想,要不要去其他人那边转悠一圈,他上头一共有七个哥哥,只不过其他几个统统都被沈沛给忽略掉了,毕竟都不怎么重要。 皇兄和皇嫂倒是一定要去拜见的。 “沈宴排行在本王前头,本王半点儿也不愿喊他一声皇兄,他的红包我们就不要了吧。”沈沛开始认真的和若冉商量,毕竟他和沈宴的身份,真的要计较,也是比较麻烦的。 “不过,父皇说过要给本王封赏,阿冉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若冉只觉得心中满满的都是喜悦,她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可沈沛却这般认真的回应她,明明那么讨厌沈宴,却去考虑了这些。 “没有呢。”若冉其实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从前只喜欢银子,如今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昔日会喜欢夜明珠,也仅仅是因为,那是沈沛送给她的。 “那就让父皇随便赏,瞧着好看的我们留下,你不喜欢的就送人。”沈沛考虑的非常周到,赏赐给他的那就是他的东西,如今他的,也都是若冉的。 沈沛才不会因为什么面子,让若冉不高兴。 “还可以这样吗?”若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起了之前的事情,“送给谦王当生辰礼吗?” “沈宴?”沈沛皱了皱眉头,“父皇赏赐下的东西,大多都是好东西,而且大多都是独一份儿的,本王便是不喜欢,也不送给沈宴。” 若冉听见这孩子气的话,当真是有些无奈的,“王爷,谦王殿下好歹也是您的兄弟,他的生辰,您总要送礼的。” 这是必要的礼数。 “随便选些东西送过去就好。”沈沛半点没把沈宴放在心上,“本王和沈宴本就不对付,没必要送的太好,何必要给他脸面。” 沈沛满脸的不耐,他原本只是不把沈宴放在眼里,当他不存在,只是沈宴时常喜欢和他针锋相对,他有什么,沈宴也要有什么。 父皇虽然最疼爱他,但是对沈宴真的不差,其实父皇对所有的孩子都是不差的,送自己的是独一无二的,给沈宴的同样也是他没有的,也不知沈宴在不满什么。 从前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可如今他们之间却有了许多的龌龊,皇嫂摔倒这事查到最后和沈宴脱不了干系。 元宵灯会的烟花,查到后来也是沈宴的事儿。 若非他去的及时,若冉也许就被困在火中出不来,沈沛去了解过那些被困在火中百姓们的后续,有一些都被灼伤了嗓子。 就算恢复了,说话也受到了不少的影响。 如今新仇旧恨加在一块儿,沈沛没有去找人麻烦就不错了,送礼? 何必呢。 “这……”若冉只觉得有点儿头疼,“那谦王生辰的时候,我们应当送什么过去?” 沈沛极其喜欢若冉说我们这两个字,以至于他这会儿听见沈宴的名字也没有太多的讨厌,他牵着若冉的手来到了库房,那里有一块地方是单独开辟的,里头放着这些年沈宴送来的东西。 “诺,这些都是沈宴送过来的,也不知是从那个角落里翻出来的。”沈沛满脸的嫌弃,这些东西说是破烂也不为过。 “谦王是怎么了吗?”若冉看着这些东西疑惑不解,她依稀记得几年前,谦王还是会做一点表面功夫的,怎么现在脸面都不要了? “沈宴这两年可能脑子受了伤。”沈沛这话说的根本不像是开玩笑,从那对破烂里面扒拉出一副字画来,“这是沈宴自己画的。” 若冉见识过沈沛的画,瞧着沈宴画的,只觉得有点儿伤眼睛,“罢了,还是不要看了。” “你瞧瞧这堆东西,哪里值得本王送他礼?便是本王的字画,也不愿给他糟蹋。”沈沛最近画的东西就是修缮府邸的图纸,因为那精湛的技艺,惹得工部尚书还想让秦王殿下去工部画图纸。 被沈沛干脆利落的拒绝了。 他已经够忙了。 “这……”若冉已经不知道要说点什么才好,“谦王没事吧?” “他脑子不好。”沈沛干脆利落的开口,耐心的和若冉解释,“沈宴,他心比天高。” 比起一些生母并不显赫的皇子,沈宴的身份足够尊贵,他的母亲是贵妃,可沈沛的母亲却是皇后。 沈沛不仅仅是皇后的幼子,还是苍玄帝的幼子,在沈沛之后,再也没有一位后妃生下皇子,沈宴比沈沛大不了多少,亲眼目睹了苍玄帝都沈沛的宠爱,沈宴如何能不生出旁的心思? 也许在沈宴的心目中,他一直都觉得,若是没有沈沛,父皇的宠爱都会在他的身上。 可沈宴一点都不明白,苍玄帝疼爱沈沛,只因为他是皇后生下的孩子,便不是个皇子,是个公主,苍玄帝也会如珠如宝的疼爱她。 若冉无形之中解决掉了一个麻烦,心情别提有多愉快,沈沛见她这般模样,哪里还能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若是本王不告诉你,你是不是就要做些让自己心疼的事儿了?” 若冉没回应,可她的确是这么想的,她不愿旁人说沈沛小家子气,“我不过,不想旁人说您不好罢了。” 京城中盯着沈沛的人比比皆是,便是一点点的小事,都能被人放大。 更何况沈沛因为她的缘故,已经被不少人议论纷纷。 “本王好与不好,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旁人的话,沈沛那是半点儿也不在意的,他在乎的从来都只有自己的家人。 从前是父皇母后和兄嫂,如今多了悦悦和若冉。 他牵着若冉的手走出了库房,两人逛了大半个秦王府,到了晚上的时候,食髓知味的秦王殿下便拉着心爱的王妃研究起了春·宫·图,若冉看着那图只觉得头疼的不行,声音中有着不少的哀求。 “王爷……” 沈沛满脸无辜的看着她,“阿冉,你昨儿个不是答应过我,等睡醒了之后我们可以好好的研究吗?” 若冉心说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过?这话都是沈沛说的,她不停的摇着头躲闪,“我从来没说过。” 沈沛见糊弄不过去,就开始装可怜,“阿冉,你可知道,这几年我是怎么过得吗?” 他可怜巴巴的靠在她的身上,说起自己这些年的心酸,“你可知道北漠的那些将士们是怎么说我的吗?” 当真是闻着流泪,见者伤心。 若冉看着沈沛,只觉得他是在糊弄自己的,可听见沈沛可怜巴巴的话,她还是忍不住的好奇,“他们都说什么了?” 沈沛面露哀伤的抬起头,很快就埋首若冉的肩窝,“他们都说本王是断袖,还说本王不行!” 若冉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只觉得这话题当真是不能再继续下去,可这委委屈屈的声音,她当真有些舍不得不理,“这,这……” “阿冉,你要疼疼我。” 若冉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她缓缓的别开眼,拒绝的意思已经没有了那么明显,沈沛显然明白什么叫见好就收,见她不反对,就当她是默认了。 可秦王殿下也清楚什么叫做得寸进尺,若冉的一时心软,最终受苦受累的都是自己。 这一天晚上,若冉喊的嗓子都哑了,却依旧没有得到沈沛的怜惜。 最后若冉哭得不行,沈沛却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看的若冉心里毛毛的,“你看着我干什么?” 沈沛摸了摸下巴,认真的告诉若冉,先前也有人在他面前哭,可他半点儿也不在意,甚至还觉得厌烦,可看到她哭的时候,心情却是不一样的。 “您,想说什么?”若冉近乎天真的想着,难道是沈沛瞧着自个儿哭,就不忍心了吗? 沈沛勾起美人精致小巧的下巴,虔诚的落下一吻,眼中是若冉看不明白的情绪,他对这若冉的时候,从不会掩饰什么,语气较之往常也愈发的恶劣起来,“自然是,想让你哭的更厉害些。” 若冉心中染上了一丝恐惧,抱着被子就想跑,却被人拽了回去,屋中的动静戛然而止,而后便传出了低回婉转的娇吟。 秦王殿下带久了孩子,撒娇耍赖的本领同样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 翌日一早,若冉强撑着酸软的身体起来,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消不下去了,她碰了碰自己的肩膀,没好气的横了沈沛一眼,“您快点起来!” 沈沛懒懒散散的趴在枕头上,闻言睁开眼看了看若冉,“阿冉,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本王的自制力并没有那么好。” 若冉吓得立马缩回去,甚至还掩耳盗铃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沈沛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他撑着身子坐起,抄起一旁的外衫披在若冉的身上,“今日我们要进宫,本王不闹你。” 沈沛如何舍得旁人说若冉不好? 正院伺候的侍女们经过这几日的观察,已经明白了王爷和王妃之间的感情有多么的深厚,也清楚王妃在府中是什么地位,小心谨慎的伺候起来。 因为今日要进宫叩见帝后,所以他二人穿的都是正装。 一路上碰到了许多相熟的同僚,沈沛便开开心心的和他们介绍若冉,“这是本王的王妃。” 大齐的文武百官们,其实都已经被秀的麻木了,毕竟秦王殿下连请帖都能够来秀,何况如今娶到了王妃? 一众官员们也非常的上道,夸赞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恭贺的声音让沈沛非常满意。 若冉似乎明白了,沈沛为何要在距离宫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下了马车,“王爷您是故意的吗?” 沈沛当然是故意的,这也不是什么不能承认的事情,“自然!” “本王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王妃,自然要让他们羡慕羡慕的。”沈沛旁若无人的牵着若冉的手,半点儿没有要藏着掖着的意思,“更何况,本王觉得吾妻甚美。” 他的阿冉,本就应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被所有人羡慕,被所有人注视。 两人牵着手走在宫道上,吸引了无数人的视线,自然也吸引了沈宴和谦王妃的视线。 谦王妃好生羡慕的看着若冉,她看着前头的沈宴,只希望丈夫也能等一等自己。 她因为怀孕的缘故,身子比平日重了不少,走路的时候非常的不舒服,若是没有旁人做对比也就罢了,可如今瞧着若冉,谦王妃心中那些委屈,悉数都被放大,她快步的走上前,扯了扯沈宴的衣袖,“王爷,您等等妾身可好?” 沈宴看了谦王妃一眼,眼里的漠然刺的谦王妃心里一颤,她下意识的松开了手,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了沈宴淡漠的声音。 “你走不动路了吗?”沈宴语气冷漠,不等谦王妃回应就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若是走不动,本王为你传步辇可好?” 谦王妃这时候却听不出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故意讽刺她,“妾身,妾身只是……” 她只是瞧着若冉,心生艳羡罢了。 沈宴顺着妻子的视线往前看去,讽刺的一笑,“莫非你要学那等上不得台面的做法?” 谦王妃闭口不言。 沈宴却半点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不知羞耻,半点规矩和体统都不顾。沈沛自己不着调,娶了个妻子也同样不讲规矩。” 若冉完全没听见沈宴说了什么,可沈沛却听得清清楚楚的,转头冲着沈宴挑衅的一笑,“八皇兄。” 沈宴听见这声音,只觉得脑仁儿有点疼,沈沛从小到大,可从没有喊过他皇兄,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待如何?” “不如何。”沈沛冷漠的看着沈宴,只觉得这人从未如此的碍眼,“本王今日带着王妃入宫叩见父皇母后,不知八皇兄进宫是做什么的?” 沈宴懒得理会沈沛,冷哼一声。 可沈沛今儿个却铆足了劲要找沈宴的麻烦,“难不成八皇兄是听见了风声,特意来给我们夫妻二人见面礼的?” 沈宴眉头一皱,心说自己怎么可能给什么见面礼,“你胡说八道什么?本王为何要给你们什么见面礼?” 谦王妃眼疾手快的拉住了沈宴,冲着他使了个眼色,“王爷,您莫要冲动。” 如今还在宫道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沈宴便是不愿意,也不能这时候说出口啊,若是传到了帝后的耳朵里,又不知要闹出多少风波。 “你拉着本王干什么?”沈宴皱起眉头,甩开了谦王妃的手。 沈沛却牵着若冉的手缓缓的走到了他们俩面前,浅浅一笑,“阿冉,这是八皇兄和八皇嫂。” 若冉听见这话,笑意盈盈的行了平辈礼,无论他们二人昨日说了什么,今儿个沈沛不论要做什么,若冉依旧会配合。 沈宴咬牙切齿的盯着沈沛和若冉,只觉得这两个人当真是不要脸的很,他先前还在说若冉不懂规矩,下一刻沈沛就带着她过来行礼,礼数周到挑不出任何的错。 若是沈宴不加以表示,只怕所有人都会说他不懂规矩,沈宴少不得把原本要给母妃的礼物给了若冉当见面礼。 只要这人还有一点儿眼力见,就不能收。 只一眼,若冉就瞧出了这东西是给谁的,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这分明是谦王殿下给她的呢。 若冉大大方方的接过,“多谢八皇兄。” 而后,若冉就高高兴兴的抱着礼物走到沈沛的身边,“王爷,我们快些走吧,不能让母后等着急了呢,八皇兄和八皇嫂善解人意,定不会计较的。” 沈沛若有所思的点头,“你说的没错,八皇兄和八皇嫂是最善解人意的。” 沈宴&谦王妃:“……” 沈宴咬牙切齿的看着沈沛,心说这个人莫不是成了个亲之后就转性了,这么恶心的话到底是怎么说出来的? 114. 几家欢喜几家愁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沈沛和若冉收了沈宴的见面礼之后, 便没打算再搭理他这个人,找了个不算借口的借口就溜之大吉, 沈宴和谦王妃看的目瞪口呆,像是根本不明白,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脸皮这么厚的人。 一个沈沛就已经足够的让他生气,更何况如今还多了一个。 沈沛就和她娶得那个奴婢一样让人讨厌。 沈宴入宫的时候脸色不善,经此一役脸色更是黑如锅底。 谦王妃看着沈宴的脸色,把所有要说的话, 悉数都吞了回去,老老实实的跟在沈宴的身后去了贵妃的宫殿。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 不说不错。 她何必去自取其辱? 这边夫妻二人的情况非常的糟糕,另一边沈沛和若冉的心情就好了许多,倒不是说沈宴送的这个礼有多么的尊贵, 但凡是能让沈宴不开心的,对沈沛而言,都是好事。 至于沈宴送的那东西,沈沛连打开的欲望都没有, “等回去在瞧瞧, 若是不喜欢, 扔在一边就是。” 若冉温柔的点了点头, 大有沈沛说什么, 她就应和什么的架势。 兰玥宫, 正殿。 里头聚集了一群人, 以皇后为首,太子和太子妃连同两个孩子还有福安都在,便是苍玄帝下了早朝之后, 也来了兰玥宫等着,眼巴巴的模样就怕旁人不知道,他稀罕这杯儿媳妇茶。 虽说皇后心中也挺激动的,只是好歹还能克制些。 因为这会儿所有的宫人,都在手忙脚乱的哄悦悦,沈沛大婚那日,因为怕人照顾不周,帝后回宫之时把悦悦也给带了回来,小姑娘不是第一次来兰玥宫,玩的还挺开心的。 可这开心到底是有时限的,沈沛和若冉迟迟未曾出现,悦悦的心情就愈发的不好,直到今日还是没能瞧见他们俩,便忍不住开始哭泣,皇后也不假手于他人,亲自抱着她开始哄,一边哄着还一边差陶嬷嬷去看看情况,“你去瞧瞧这两人来了没有,怎么能那么慢?存心想让本宫的孙女儿哭不成?” 陶嬷嬷领命而去,还未走出宫门,老远就瞧见了他们俩,陶嬷嬷眼睁睁的看着沈沛和若冉走近,他二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若冉含蓄些,沈沛的却根本没有掩饰他的喜悦,一直牵着若冉的手不肯放,想来这一路就是这么招摇过来的,陶嬷嬷看了心中也是高兴的,“参见王爷,参见王妃。陛下和娘娘都在里头等着呢。” 沈沛是陶嬷嬷照顾着长大的,自然是会给陶嬷嬷面子的,闻言便笑着让陶嬷嬷起身,“嬷嬷不必多礼。” 陶嬷嬷明白,这是沈沛给自己的尊贵,她自然是要承情的,也不让别的小宫女带路,她亲自领着沈沛和若冉进去,边走边笑,“您二位总算是来了,小郡主这会儿在闹脾气哭呢。” 苍玄帝和皇后不愿意委屈了悦悦,在沈沛成亲的第二日,便颁下了圣旨,公布了悦悦的封号,如今所有人见了她的面,都当喊一声姝宁郡主。 只是这封号多少有些冷冰冰的,于是兰玥宫上下,都喊得小郡主。 沈沛像是这会儿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女儿,听闻她哭的厉害,还有些疑惑,“她好端端的哭什么?这里有那么多人陪她玩的。” 不说那些宫女太监,便是福安和佑安,也很乐意陪着悦悦玩的,要不是皇嫂要照顾孩子,皇兄忙的不可开交,就连他们俩,也会被悦悦蛊惑。 陶嬷嬷心说这还不是因为没瞧见爹娘吗?可这话她一个婢女说到底是不合适的,也不好多言什么,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您还是亲自去瞧瞧吧,老奴也说不好。” 沈沛听罢,便带着若冉急匆匆的进了正殿,一进屋子就看见皇后抱着悦悦在哄她,手里的东西换了一件又一件,只可惜悦悦一点儿也不买账,时不时的摇头,小脸上还挂着金豆豆,沁出来的泪珠儿被飞快的逝去,而后便听见皇后愈发温柔的声儿,“悦悦,祖母的乖宝贝,不哭了啊。” 沈沛摸了摸下巴,像是没想到,母后居然还能有那么温柔的一面? 当真是奇了。 秦王殿下熟门熟路的走到皇后的跟前,冲着悦悦招了招手,喊她到自己的跟前来,只可惜原本会乐颠颠跑过来的小姑娘,这会儿瞧见沈沛,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扭过头紧紧的抱着皇后不肯放。 摆明了就是不愿意搭理沈沛,秦王殿下傻了眼,却还是不肯死心,“悦悦,是爹爹呀,是爹爹,来,到爹爹这儿来。” 悦悦听见沈沛的声音,更是铆足了劲的往皇后怀里钻,她像是用自己的行动来说明一件事儿——她在生气,生沈沛的气,小小的孩子用力的瞪了沈沛一眼,为了让亲爹知道自己有多生气,她还小小的哼了一声。 看的一屋子的人忍俊不禁。 沈沛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却还是认认真真的喊着孩子,“悦悦。” 悦悦手脚并用的窝在皇后怀里,怎么都不肯放手,这还是孩子头一回这么黏着她,皇后的心早就已经偏到天边去了,就算下首站着幼子和儿媳,她也顾不上,继续温柔的哄着悦悦,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无论是谁过来抱都不肯放,好不容易把孩子哄好了。 这才端端正正的坐着,接受沈沛夫妻俩的敬茶。 沈沛幼时,是被帝后疼宠长大的,他下跪的时候屈指可数,真要认真的算算,除去那段时间跪在兰玥宫外头的,十个手指都能够掰扯清楚,如今却诚心诚意的跪在帝后面前,端上去一杯茶,“父皇,请喝茶。” 苍玄帝笑眯眯的接过,随手给了沈沛一个大红包。 沈沛随手把红包递给了若冉。 一屋子的人看的分明,却谁都没有多言。 到了皇后这边也是一样的,她看着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什么苦的沈沛,心中百感交集,这桩婚事是自己承认的,“母后也没有什么心愿,只希望你们夫妻二人恩爱美满。” 沈沛轻快的点头,答应的飞快,“多谢母后。” 至于那红包,依旧是到了若冉的手里,秦王殿下半点儿也没有掩饰,说是会把红包给若冉,就说到做到,连回去秦王府都等不及。 兰玥宫众人只当自己没瞧见。 皇后微微颔首,看向了一旁的若冉。 若冉是新妇,敬茶的时候比起沈沛来,更是隆重了许多。她深深的叩拜下去,奉上了一杯茶,喊出了一个她从前根本不曾奢望的称呼,“父皇,请喝茶。” 苍玄帝依旧是那慈眉善目的模样,不像是一个威严的帝王,反而像是一个寻常人家的父亲,温和的嘱咐道,“父皇希望你同小九,一直都好好的。” 若冉轻声应下。 而后转向另一边,端着茶奉上,“母后,请喝茶。” 皇后的情绪就比苍玄帝要复杂许多,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媳妇,居然会是若冉。 可皇后既然已经承认了她,就不会再故意的去找她麻烦,这一声母后她自然是应下的,“母后亦没有什么心愿,只盼着你和小九,恩爱如初。” 若冉的心情亦是激动的,她明白想让皇后承认她到底有多难,沈沛给予的这份心意,皇后给予的这份体面,她都会小心妥帖的收藏好,万万不会辜负。 太子和太子妃也在,沈沛也没有什么讲究,拉着若冉去给兄嫂行了礼,而后便眼巴巴的等在一旁,就差没有明示了。 沈靖眉头轻轻一挑,拿过一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带过来,并且还一视同仁,一人给了一份。 太子妃也是一样的,给他们夫妻二人各自准备了见面礼。 沈沛总算是满意了,道谢的时候声音也真诚了许多,“多谢皇兄和皇嫂。” 沈靖微微颔首,之后便看向了若冉,若冉和沈沛待一块儿久了,对沈沛的脾气非常的了解,那作为兄长的沈靖,脾性又能差多少? 她便跟着沈沛一起道了谢,“多谢皇兄和皇嫂。” 沈靖听到这一句皇兄,心里亦是满意了不少,也许是因为爱屋及乌的缘故,可沈靖既然受了这一声皇兄,自然要对弟媳多照顾一二。 若冉敬完了茶之后,便是小辈向若冉行礼,第一个被拉出来的,就是一脸尴尬的福安。 福安公主还年少的时候,干过挺多的混账事儿,彼时更是被受蛊惑,觉得若冉太过于扎眼,没说找若冉麻烦。 那些事儿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想起来别提有多尴尬了,好在如今福安长大了,也不是什么敢做不敢当的人。 “福安见过九皇嫂。”福安真心诚意的行了礼,更是借着这个机会和若冉道了歉,“昔日福安年幼,做了许多错事,还请九皇嫂见谅。” 若冉其实没有想到,福安还会因为曾经的事情和她道歉,其实关于姜婉潼,关于姚素弦,她都已经忘记的差不多,况且当初有沈沛护着,别说是她们两个,便是福安也没有在她这儿讨到什么便宜的。 更不论姚素弦如今已经死了,姜婉潼远嫁不知去了何处,这些陈芝麻烂豆子的事情为何还要记得? 只是福安说的这些,当真是让若冉感触颇多。 昔日不过是立场不同,况且福安当时年纪真的不大,彼时姜家还在,姜婉潼身为皇后母族的嫡女和身为皇后养女的福安公主关系融洽。 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若冉把给福安精心挑选的一对金镯递过去,金镯上雕着层层叠叠,非常的漂亮,完全没有一般金器的俗气,“从前的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公主这般的年纪,只要无忧无虑就好。” 福安长吁一口气,把手镯收好,安安分分的退到一边。 轮到佑安的时候气氛就轻松愉快起来,他似模似样的行了礼,恭恭敬敬的喊着若冉小婶婶,若冉笑着应下,送上给佑安准备的礼物。 不算特别贵重,却非常的有心,是孩子会喜欢的。 就连奕安的也没有落下。 奕安是皇次孙的名字,沈靖想着兄弟俩要整整齐齐的,便给小儿子取了这个名字,佑安听到之后别提有多高兴了,再知道悦悦的名字之后,佑安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佑安,卿安,奕安。 一听就知道是一家人,佑安就有了当兄长的觉悟。 他在心中暗暗的发誓,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妹妹和弟弟。 至于姑姑福安,就被佑安下意识的忽略了。 皇后留了两个儿子和儿媳一起用膳,就连日理万机的苍玄帝,也留了下来。 用过午膳,皇后打发了沈沛去哄孩子玩,自己单独留了若冉说话,又送了若冉一对玉镯,“另一对在你皇嫂那儿,这是给你的。” 若冉受宠若惊,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多谢母后。” 皇后浅浅的笑了起来,她知道这个孩子通透,聪明,自己从前做什么,她都能够明白和理解,更别提如今,她说什么做什么,若冉都是明白的。 这样也好,皇后有许多的话也不需要说的那么明显。 “听说你和小九在来的路上遇见了谦王夫妻俩?” 宫中没有什么秘密,况且他俩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碰见的,想不被人知道都难。 若冉深知皇后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事情原委,可这她也不太清楚,沈沛为何会突然去找谦王的麻烦。 可不代表若冉不会维护自己的丈夫,“王爷不过是去和兄长打了声招呼。” 皇后深深的看了若冉一眼,只觉得像是瞧见了第二个太子妃。 “你们自己心中有数就好,谦王心胸狭隘,谦王妃懦弱温吞,日后少不得要打交道,到底要如何相处,须得你自己把握。”皇后能交给若冉的到底是有限的。 还是得看她自己,“你是小九的妻子,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你还是悦悦的母亲,你还得辛苦些,为孩子多考虑考虑。” 若冉安安静静的听皇后说话,婆媳两个相处的虽然有点儿尴尬,但也还算是过得去,若冉没觉得有什么,但是沈沛却在外头着急上火,生怕母后会为难若冉,但又不能直接进去,只能抱着悦悦在外头踱步。 秦王殿下为了心爱的妻子,少不得要哄骗孩子,“你想不想娘亲?” 悦悦的脾气去得很快,沈沛哄孩子已经哄的熟门熟路的,方才听爹爹解释清楚的悦悦已经没有那么生气,她这会儿看着沈沛,轻轻的点了点头。 “娘亲就在里面,你去把她喊出来。”沈沛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主意,“天色已经不早了,爹爹还要带你回家。” 至于这家,当然是秦王府,沈沛还想着要到那个人面前去邀功。 悦悦眨了眨眼睛,看着沈沛疑惑的问他,“爹爹自己为什么不去喊?” 天真无邪的声音半点儿没有压低,就那么突兀的响了起来,不仅仅是沈沛愣了,就连在内室的皇后和若冉也愣了,还是皇后率先反应过来,无奈的看着若冉,化解这突如其来的尴尬,“快些出去吧,你若是再不出去,只怕小九又要担心了。” 若冉着实有些不好意思,“母后……” “不妨事,若是得空,多带悦悦过来给母后瞧瞧就好。”皇后语气轻快,打发了若冉出去,沈沛在外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见她出来就把悦悦塞到了她的怀里,仿佛要掩饰尴尬一般的大声说道,“悦悦说,她想你了。” 若冉轻轻点头,应和着沈沛的话,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吧,自己可以当做不知道。 沈沛镇定自若的带着若冉去和皇后辞行,皇后微微颔首,让陶嬷嬷送他们出去,等到陶嬷嬷回来的时候,发现皇后又在瞧着门外发呆。 她一时之间心中忐忑,不安的看向皇后,“娘娘。” “怎么了?难道连你也怕本宫会为难若冉?”皇后看着陪伴自己许久的侍女,说话也没有太多的顾及。 陶嬷嬷老脸一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本宫先前的确是不喜欢她,认为她身份不配,可小九铁了心的要和她在一起,他付出了诸多的努力,只为了得到本宫和陛下的认可,他做到了不是吗?”皇后只是心中有点儿失落罢了,这失落同若冉的身份无关,她只是失落沈沛到底是长大了,“那孩子也同样的聪明伶俐,今日宫道上的事儿你也瞧见了,她明知道那样不妥,却依旧配合着小九,他们两个人一块儿肆意妄为,难道不好吗?” 陶嬷嬷闻言也笑了起来,“说到这事王爷和王妃倒是极其般配的,听说谦王一路上脸色可一直都不好。” 皇后自然是不会掺和小辈的事情,只不过这不妨碍她看热闹,“本宫瞧着小九发自内心的喜悦,又瞧着他们俩在一块儿的模样,只觉得孩子开心就好。” 她有多久,没瞧见沈沛这般愉悦了? 昔日沈沛那颓废的模样,皇后当真是一点也不愿意瞧见。 “去库房里选一样东西给贵妃送过去,孩子们不懂事收了,本宫总不能当做不知道。”皇后眉眼含笑,陶嬷嬷跟了皇后那么久,如何能不知道她的心思? 亲自去库房选了一件礼,贵妃送了过去。 陶嬷嬷来的时候,沈宴和谦王妃刚刚离去,贵妃坐在软榻上眼神空洞的盯着一处,就在刚刚,他们母子俩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沈宴觉得是沈沛和若冉欺人太甚,说了许多不好听的话,谦王妃就可怜巴巴的缩在婆婆身边,一言不发。 明明什么事儿都没有,可沈宴看着这样的谦王妃,就不由自主的想起若冉肆意张扬的模样,对这个懦弱的妻子更是不喜,“怎得你一个世家贵女,居然还比不上一个奴婢出身的王妃?” 沈宴这话侮辱的意味太强了,不仅仅是谦王妃,便是贵妃都变了脸色,忍不住呵斥道,“宴儿,慎言。” 可贵妃的话非但不能息事宁人,反而让沈宴愈发的暴跳如雷,“母妃这些年是怎么了?为何时常拦着儿臣,难道儿臣说的话不对吗?” 贵妃按住自己发涨的头颅,语气冷淡的不行,“那女子如今是你父皇亲封的正一品亲王妃,你瞧瞧满朝文武,谁还敢拿她的出身说事?你这般毫不避讳的提起,是生怕你父皇不生气吗?” 沈宴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是被锯了嘴的葫芦一般,他心中憋闷的不行,却又实在忌惮苍玄帝,心中的火气无法消散,肉眼可见的暴躁了起来。 不是挑剔宫人伺候不周,便是挑剔茶水太浓太淡。 几次三番下来,惹得贵妃也烦了,“你若是不愿意待,便带着你媳妇出宫去吧。” 沈宴听到这话,脸色变得极差,“母后这是在赶儿臣走吗?就因为儿臣比不得沈沛优秀?” 贵妃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沈宴这么做,着实没有必要,“你难道忘记了母后说的话吗?好好的踏踏实实当你的差,元宵灯会你到底做了什么?” 如今沈沛还没有查出什么来,沈宴若是这会儿去和苍玄帝承认,还来得及。 沈宴听到这话,一瞬间炸了起来,“母妃说到底还是不相信儿臣是吗?” 贵妃淡淡的看了沈宴一眼,这一眼极其的犀利,沈宴有些受不住,朝一边躲闪了去,贵妃无奈的摇了摇头。 “母妃也不留你,你且自己回去好好的考虑考虑清楚,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过来告诉母妃。”贵妃疲累极了,连一句话都不愿多听,便打发了沈宴开。 谁曾想前脚刚送走了麻烦儿子,后脚就迎来了皇后跟前的陶嬷嬷。 贵妃瞧见皇后送来的礼,这会儿面子里子都没的干干净净的,这礼她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她收了,便代表她承认是沈宴不懂事。 她若不收,便是拒绝了皇后的情分,贵妃并不惧怕和皇后对上。毕竟皇后的母族已经倒台,按照道理来说,皇后的位置早就已经形同虚设。 贵妃娘家先前一直催促,让她不要对皇后心慈手软,曾经的贵妃也和母族是一样的想法,直到苍玄帝一连几日的召见她,时常赏赐她一些奇珍异宝,为她拒绝了许多嫔妃,那时候的贵妃还以为这是帝王的恩宠。 可后来才知道,那哪里是什么帝王的恩宠。 分明就是帝王的威慑,他让贵妃成为了后宫嫔妃的眼中钉,肉中刺,像极了一个活靶子,所有的风霜都朝着她过来了。 外人看着她风光无限,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苍玄帝哪里是宠爱她?分明只是在警告她不要肖想不该想的。 贵妃从那之后便任由母族折腾,自己从不去掺和其中,这些话虽然没有明说,可她和苍玄帝之间都有默契,她不瞎折腾,苍玄帝才对她仁慈了几分。 贵妃哪里有资格和皇后叫板? 皇后虽没了母族的支持,可她有两个儿子,一个是东宫太子,另一个是战功卓越的亲王,更重要的是,皇后还有苍玄帝的爱。 那是贵妃不曾拥有的,她看了两眼礼物,还是收下了。 直到陶嬷嬷走了,贵妃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半点也不愿多说什么,她相信,自己要是这时候闹腾起来,苍玄帝一定不会给她好脸色的。 毕竟…… 姜兰是他的妻,而自己,只是他的妾而已。 皇宫中的女人,除了姜兰都是苍玄帝的妾,不过是出身高贵一点的妾,和出身低微一些的妾罢了。 更何况是今天这样的日子。 贵妃身边的侍女看着自家娘娘这般模样也是心疼的不行,走过去扶住贵妃的手,“娘娘。” “罢了,罢了。”贵妃只觉得心里烦闷的不行,她不甘心啊,她一直都是不甘心的,可是不甘心有什么用? 她比不上姜兰,她的孩子也比不上姜兰的孩子。 真的是她和她的孩子不够好吗? 贵妃觉得不是,只是因为,她不是帝王放在心尖上的人,连带着她的孩子也不是,“本宫已经明白了,为何宴儿还是不明白?” 为何一定要和沈沛对着干? 贵妃虽然自己明白了,可她却要求沈宴和她一样明白。 他不明白,贵妃便觉得是沈宴不理解自己,可是贵妃完全忘记了,当初是她一直告诉沈宴,他其实并不比沈沛差,只不过是生不逢时。 她在沈宴的心中,种下了这颗种子,日日用言语和行动浇灌,等到这颗种子破土而出,这根深蒂固的念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增长。 沈宴哪里有那么容易就明白,妥协? 115. 拒绝道德绑架 若冉的声音温柔且坚定:…… 沈沛和若冉带着悦悦回了秦王府, 小姑娘此时此刻还不清楚为什么他们为什么来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但只要有爹娘在身边, 于她而言就是非常高兴的事儿,她左手牵着沈沛,右手牵着若冉,左看看右看看。 时不时的冲着他们俩笑一笑,“爹爹,娘亲。” 沈沛被这小奶音萌的不行, 非要抱她进去,却被悦悦笑着躲开,她要自己走。 夫妻二人这一次回来, 不仅仅带回了悦悦,也带回了皇后赏赐下来照顾悦悦的侍女,若冉虽然觉得人多了些, 却也不至于把人退回去。 悦悦是苍玄帝亲自册封的姝宁郡主,自然有她自己的尊贵。 只不过尊贵如姝宁郡主,却在头一个自己单独睡的夜晚,哭的撕心裂肺, 可怜至极。 白日里爱不释手的玩具, 欢喜的不得了的屋子, 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变成了所有讨厌的源头。 悦悦住的院子距离正院很近, 她的哭声夫妻二人听得清楚分明, 明明他们俩都已经商量好, 要让悦悦自己单独睡。 只不过悦悦一直都是和若冉睡的,和沈沛相认之后,也时常由沈沛陪着她一块儿睡。 便是孩子留在兰玥宫的时候, 身边大多都是熟悉的人,忽然之间换成了陌生人,能习惯的了才奇怪了。 侍女们温柔耐心的哄着,可她们怎么都没想到,白日里那么乖巧听话的小郡主,居然怎么都哄不好,给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听,吵吵嚷嚷的喊爹爹和娘亲。 侍女们自然是不敢去找沈沛和若冉的,只能硬着头皮哄她,岂料还未过多久,院门就被一脚踹开,一脸怒气的秦王殿下冲了进来,绕过这些侍女急匆匆的抱起悦悦。 他的氅衣随意的披在肩上,长发还未束起,显然是急匆匆赶过来的,一众侍女着急忙慌的跪下,“参见王爷。” 可沈沛根本就没瞧见跪了一地的人,一边哄着她一边冷声骂道,“你们到底会不会哄孩子?她在哭你们没听见吗?就任由她哭?难道非要等她哭累了把嗓子哭哑了自己停下来吗?” 一众侍女大气都不敢出,跪在地上努力的缩小自个儿的存在感。 她们哪里是不愿意哄? 分明是小郡主根本就不让她们碰,这金尊玉贵的小姑娘,她们除了小心伺候还能如何?只是这解释的话也说不出口,理由就算再怎么真,听在沈沛的耳朵里便是她们在找借口,“请王爷恕罪。” 侍女齐刷刷的跪了一地。 沈沛也懒得搭理,抱着悦悦就回了正院,侍女们面面相觑,也不敢上前去阻拦,因为她们也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儿。 但凡高门大户的孩子,自出生开始,多数是跟着乳母睡的。 她们原本只知道小郡主的情况有些不一样,结果今日一瞧才发现,哪里是小郡主的情况有些不太一样。 分明就是秦王殿下的情况有些不大一样。 瞧着那抱孩子的姿势,哄孩子的态度,比她们都还要熟练,侍女们原本以为过来的会是王妃,谁曾想居然是王爷。 几个人这会儿颇为尴尬,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要做点什么。 正院里,若冉看着抱着孩子回来的沈沛,有点儿头疼,“王爷您不是说要让悦悦自己单独睡吗?” 沈沛没有回应若冉的话反而让四喜去打一盆水来,小姑娘脸上眼泪肆虐,瞧着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眼巴巴的搂着沈沛的脖子不肯放,生怕沈沛把她一个人单独丢下。 委屈的模样把当爹的看的心疼的不行,着急忙慌的开始哄,“悦悦乖,不哭了不哭了,爹爹和娘亲都在这里。” 可悦悦依旧黏着沈沛,瞧见若冉之后就向若冉伸出了小手来,“娘亲……” 莫说是沈沛不舍得,便是若冉也舍不得的,她把孩子抱在怀里,拿着帕子一点一点的给她擦脸,温柔的安抚着她。 “悦悦不要一个人睡。”小姑娘开始抗议,攥着沈沛的衣袖不肯放手,“爹爹不要让悦悦一个人睡。” 说着说着仿佛那已经消散的委屈又冒了出来,看的沈沛心疼的不行,什么原则都忘记的干干净净,“好好好,不要一个人睡,不要一个人睡。” 若冉看着毫无原则的沈沛颇为无奈,却也没有多言什么,因为她知道自己比起沈沛来也没能多多少原则。 两人给悦悦擦了脸后便把她放在了床上,非常有默契的没有提起先前说的豪言壮语。 只当先前说要培养悦悦独立意识的话都是说着玩的。 悦悦因为先前哭了一次,这会儿早就已经累了,靠在若冉的身边睡得无比香甜,沈沛等她睡熟之后还想把孩子抱下来,结果一动她就哭。 哭的沈沛根本不敢动,“这莫不是吓坏了?” 若冉摇头,表示自己也不大清楚,“您方才过去的时候,屋中是什么情况?” 沈沛心说他哪里还能知道是什么情况? 秦王殿下当时满心满眼就只有悦悦,哪里管得了其他的?只是自己的女儿是什么脾气,沈沛难道不清楚吗? “应当是她们哄不了悦悦。” “您直接把悦悦抱了过来,她们必定是会战战兢兢的守着。”若冉看着沈沛开口,他什么话都没有交代,那些侍女们如何知道沈沛是把孩子留下了还是会晚些时候再送回去? 沈沛压根就不会关注这些,听到这话吩咐暗三告知照顾悦悦的侍女们,今日他把孩子留在正院了。 至于明日的事情,等到明日再说。 秦王殿下看着霸占了自己妻子的女儿,一时之间不知是失落多一点,还是心疼孩子多一点,他把孩子抱过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些,如今瞧着悦悦这模样,只觉得心里又开始不平衡起来。 “阿冉,就让她这么睡吗?” 若冉看着睡在中间的悦悦也觉得有点不大合适,她心中明白沈沛的意思,却起了恶劣心思,“这床似乎不太大,要不委屈王爷您今日睡软塌上?” 反正沈沛也不是没有睡过。 沈沛听到这句话,脸黑的一塌糊涂,没好气的瞪着若冉看,“你这是在嫌弃本王?” 若冉满脸的无辜,“哪能呀,这不是孩子还在这儿吗?还是您亲自把她给抱过来的。” 沈沛:“……” 他看着睡得一脸香甜的悦悦,又看了看明显故意的若冉,只觉得这母女两个当真是他的克星,悦悦占据了床中间的位置,把原本好好的床榻占了一大半,他既不愿意去睡软塌,又舍不得把悦悦单独放回自己的院子里。 便只能扯着锦被侧过身冷冰冰道:“闭嘴,睡觉!” 若冉在心中笑得不行,把悦悦小心的放到了床榻的最里边,扯过一床被子给她盖好,而后伸出手环上了沈沛的腰,额头抵在他的背上,小声的撒着娇,“不生气了呀。” 沈沛自然是没有生气的,只是若冉投怀送抱的时候到底是少数的,秦王殿下还没有享受够。“呵,你这是在讨好本王吗?你不要以为本王是那么容易讨好的。” “唔,那我还是去抱女儿吧。”若冉说转身就转身,没有丝毫的留恋,这会儿轮到沈沛不开心了。 拽着若冉的手不肯放,眼神非常的不满,“说放弃就放弃。你怎么都不会多坚持一回儿?” “这不是,王爷说自己没有那么容易讨好嘛,既然这么难讨好,那我就放弃吧,还能省点儿力气呢。”若冉状若为难的开口,转身搂住了悦悦,当真是把恃宠而骄四个字发挥的淋漓尽致。 气的沈沛咬牙切齿,“你故意的。” 若冉却满脸的无辜,“我怎么会是故意的呢?我这分明是,听您的话呀。” 沈沛那是半句话都懒得听,这叫听他的话?这叫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沈沛那丁点儿微不足道的争强好胜的心思全部都冒了出来,非要若冉说清楚他和悦悦到底谁重要。 若冉听得目瞪口呆,压根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还会面临这样的局面,“王爷您今年,不是三岁吧?” 诸如此类的问题,便是悦悦也没有开口问过。 沈沛却半点没有不好意思,像是听不出她话语里的讽刺,“本王自然不是三岁。” “你只需要告诉本王,她和我到底谁更重要。”沈沛铆足了劲要和悦悦争宠,惹得若冉哭笑不得。 “都一样重要的,我实在是比较不出来。” 沈沛对这个答案却一点儿也不满意,有许多人都告诉他女人生了孩子之后,就会把孩子放在心上。 原本沈沛觉得是无稽之谈,只是瞧着如今这架势,只怕是说不好,“莫非在你心中,当真是悦悦比较重要?” 沈沛的确比以前成熟稳重了不少,可该幼稚的时候当真是一点也不含糊的。 若冉冲着他眨了眨眼睛,告诉他这是不一样的,“没有谁比谁更重要呀,您是我的夫君,悦悦是我们俩的孩子,这要如何比较?” 沈沛凑过去戳了戳悦悦的小脸蛋,心里也明白自己这话没多大意思。 “若真要比较的话,应当是您更重要一些的。”若冉抓着被子,认真的看向沈沛,眼里没有半点敷衍,“原本,我便是因为悦悦是我俩的孩子,才选择生下她的。” 她是因为把孩子的父亲放在心上,才会选择生下那个孩子。 哪有一开始就因为爱孩子才选择生下孩子的? 沈沛承认,自己那颗酸酸涩涩的心,在一瞬间就被若冉给哄好了,心满意足的秦王殿下再也没有了旁的话,搂着若冉的肩膀骄傲的不行。 若非知道这话说出来会惹悦悦哭,幼稚如沈沛,也许当真会告诉悦悦。 “天色已经晚了,您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不是还要去大理寺审案吗?”若冉打了个哈欠,只觉得女儿在这里也是一件好事,食髓知味的秦王殿下当真是招架不住。 沈沛摸了摸下巴,元宵灯会的案子已经审理的差不多,那制作烟花爆竹的火药里头掺杂了别的东西,影响了火药的效果,这才导致了那天的惨案。 没有嫌疑的已经全部放了,有嫌疑的还关在牢里。 这火药一事牵扯的问题和人可就大的多了。 火药的用量一向是有严格控制的,往小了说是谋取暴利,往大了说便是谋反。 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沈宴,就是不清楚他的这位“八皇兄”是以权谋私,还是有别的打算。 案子查到这里,沈沛其实也清楚后续的结果,父皇应当不会再让他继续查下去,“这案子就要结束了,大理寺早些去晚些去其实都是一样的。” “父皇是个好父亲。”沈沛的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若冉如何能不明白,如今案子查到这里,苍玄帝的意思大概是要给沈宴一个机会。 “就看这个机会,沈宴自己愿不愿意把握吧。”沈沛并不意外若冉可以听明白,事实上谁都知道苍玄帝是个好父亲,唯有沈宴自己看不明白罢了,其实沈沛觉得,这个机会对于沈宴而言有没有都没多大关系。 有了这个机会也不过是给沈宴一些苟延残喘的时间罢了。 沈宴执迷不悟那么多年,哪有那么容易悔过自新,“怎么好端端的又提到了沈宴?” 沈沛有点儿烦了,这一天天的,怎么到处都是沈宴? 这人就不能有一天是安分守己的吗? “这件事情急不得,只能徐徐图之。”沈沛随意的开口,向她解释了一番沈宴干的混账事情,皇兄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和他暗示过。 这证据若是要仔细查,肯定也是能查到的,只是太子顾及苍玄帝,没有用太激烈的手段罢了。 “那……” “不用担心。”沈沛揉了揉若冉的脸颊,非常笃定的开口,“父皇虽然对沈宴不错,可也仅仅是不错。” 沈宴再怎么蹦跶,也是比不上太子和沈沛的。 这一点不仅仅是沈沛知道,就算是沈宴自己也清楚。 “王爷您明白就好。” 若冉揉了揉眼睛只觉得困得不行,沈沛更是一点也不想讨论沈宴的事情。学着若冉先前哄悦悦的模样,拍了拍她的背,若冉有点儿不习惯,却并不难受,在这样的氛围下,她居然奇迹般的睡着了。 翌日醒来时,身旁已经没了沈沛的身影。 若冉从侍女口中得知沈沛已经去了大理寺,她看了一眼刻漏只觉得自己有点儿过分了,“怎么不喊我起来。” 侍女们对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回王妃的话,这是王爷亲自吩咐的,不能吵您休息。” 因着若冉的缘故,沈沛晨起都是自己穿的衣裳,看的侍女们大开眼界。 若冉揉了揉额头,坐在了梳妆台前头,任由她们给自己梳妆。 皇后赏赐了许多的人,沈沛做主留在了她身边两个,名唤翠香和环春,选中这两个人的理由也很简答,头发梳的好看。 “王妃今日要戴哪一个簪子?”翠香轻声的问道。 若冉看了自己妆奁里的簪子,每一个都很漂亮,她便随意的选了一个。 环春便就着那簪子,给若冉梳了合适的头发。 “王爷的眼光都是极好的,这些首饰戴在王妃的头上很是合适。”翠香笑容满面的开口,告诉若冉这些都是沈沛亲自去选的。 若冉轻轻的摸了摸,沈沛对她的好,她心知肚明,什么谦虚的话也没有说,“王爷的眼光,素来都是极好的。” 翠香和环春都清楚,王爷和王妃的感情很好。这样的事情她们这几天已经见识的太多太多了。 不多时悦悦也醒过来了,她看见陌生的地方还有些害怕,好在若冉就在不远处,小姑娘跑到她跟前来才没有太惊慌。 若冉一边安抚着悦悦,一边细心的问她,“悦悦今天想要穿什么衣服?” 小姑娘很是认真的想了想,说要红色的。 若冉便让翠香领着悦悦去了隔壁的院子,悦悦的东西早就已经送过来了,可都在她自己的院子里。 悦悦原先还不怎么愿意,可在若冉细心的开解下,她主动的牵起了翠香的手,“姐姐,我们走。” 翠香吓了一大跳,连忙蹲下和悦悦解释道,“小郡主,奴婢只是侍女,并不是您的姐姐。” 若冉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像是有些不明白,“那,侍女姐姐?” 翠香左右为难,下意识的看向若冉,“王妃,这……” “她还小,有些事情长大之后就会明白的,你且带着她一块儿过去吧。”若冉微笑着开口,翠香听到这话才放心下来。 同时也在心中告诫自己,王妃和小郡主好相处,她也不可太过僭越。 悦悦白天的时候不怎么黏人,等到若冉用早膳的时候,悦悦已经穿戴整齐跑过来了,安安静静的坐在母亲身边舀粥。 动作虽然很慢,却很稳,一点儿也没有掉在桌子上。 还时不时的舀一个饺子给若冉,其乐融融的模样看的人心里暖洋洋的,可这幅母慈子孝的模样,却被一份请柬给悉数打破。 四喜一脸无奈的拿着请柬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递给若冉,“王妃,这是谦王府送过来的。” 谦王府? 那不就是沈宴的府邸? 他好端端的怎么会送请柬过来,若冉一时之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谦王府?” “是谦王妃送过来的,她不仅邀请了您,还邀请了其余的几位王妃,包括太子妃,可太子妃却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四喜把自己知道的消息悉数告诉若冉。 若冉拿着这请柬有点儿疑惑,不太清楚谦王妃是要做什么,她们之间总没有什么交集吧,最多也就是那日在宫道上见了一面,沈宴一副不好相处的模样,谦王妃倒是看不清楚。 可若冉眼前还有更疑惑的一件事情,她看向四喜颇为奇怪道:“你怎么没有和王爷一同出门?” “秦王府的侍从全部都换过了,王爷怕您不太适应,特意让奴才这几日陪着您,这不王爷到底是有先见之明的,今儿个他刚去当值,谦王府的请柬就送来了。”四喜笑眯眯的开口,改口改的非常顺利。 “那,这请柬……”若冉到底是有些为难的。 四喜跟在沈沛身边许久,当然晓得沈沛的态度,“王妃您看您自己的心情,愿意去就去玩玩,不愿意去就推了,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几位王爷的王妃都会去的。她们原本和谦王妃的关系也不怎么样,这一次会这般积极,应当是听说了谦王妃也邀请了您。”四喜的话还未说完,若冉却听懂了。 这是要铆足了劲看自己的笑话是吗? “既然她们这么期待,总要满足她们才是。”若冉一瞬间就做了决定,她和沈沛荣辱与共,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一向被人诟病,如今她和沈沛成了亲,想要看笑话的人比比皆是。 太子妃不去,旁人只会认为是太子妃瞧不上她们。 若是她不去,指不定还被人当成是自己害怕了。 她打开请柬一看,时间定的是明日上午,若是这时候要开始准备,只怕是有些来不及,翠香和环春听说若冉要去参加谦王妃的宴请都非常的着急,可若冉一点也不着急。 让她们俩放宽了心,“我便是再怎么盛装打扮,她们若是想要挑剔,总是能找出理由来挑剔的,何必为了她们浪费时间?” 这些一天天闲着没事干就喜欢找麻烦的高门贵女和少妇,若冉从前见的多了。 昔日她都不会吃亏,更何况如今? 最让若冉担心的还是悦悦,她并不想带悦悦去,也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放在秦王府里,“往宫里递个帖子。” 当皇后得知若冉要去参加谦王妃设下的宴会,并且打算把悦悦放在兰玥宫的时候,心中还是有点儿担心的,“你可想好了?” 若冉点了点头,“还要麻烦母后照顾悦悦了。” “你把孩子放在这儿,母后自然是乐意照顾的,只是那些都不是省油的灯。” “母后请放心,儿臣不怕的。”若冉笑盈盈的开口,又陪着皇后说了一会儿话,才和悦悦道了别。 若冉离开之前,耐心的和悦悦说了许久的话,获得了悦悦的许可之后才离开,皇后抱着悦悦,还在担心若冉明日会被欺负。 可陶嬷嬷却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娘娘放心,秦王妃可不是个会吃亏的主儿,从前就没人能欺负的了她,昔日的姜小姐,姚小姐之类的,还有我们公主,哪一个在她手里落得好了?” 皇后一想也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依奴婢猜测,谦王妃和几位王妃的心思,咱们王妃未必不清楚,所以才把小郡主送过来的。”陶嬷嬷可还记得昔日行宫,一群贵女被忽悠的在雪地里走路的事情。 只希望明日谦王妃和各位王妃们不要后悔才是。 第二天一早,若冉选了一些漂亮的衣服和首饰出来,翠香和环春提醒若冉这些服饰并不符合王妃的穿戴,若冉却不怎么在意,“无妨的。” 不仅仅如此,若冉还把沈沛买的玉镯也拿了出来,秦王的丰功伟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两个侍女也是聪明人。 只觉得自家王妃,当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人。 若冉的想法非常非常的简单,今日这宴会,炫耀什么的都有,炫耀家世的,炫耀自身的,若冉当然也有值得炫耀的。 既然一个个上赶着想来看她的笑话,那就让她们看个够吧。 若冉按照请柬上的时间提前一刻钟来到谦王府,一进门才发现,人都已经到齐了,她来的最晚,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的看着她,很难让人觉得她们不是故意的。 若冉还未来得及说话,二王妃就开了口,“我们的九王妃好大的架子啊。” “来的这般晚,是看不起八弟妹吗?” 一声九王妃,一声八弟妹,亲疏远近分明。 若冉看了一眼刻漏,诧异的问道,“如今已经到巳时了吗?” 时辰自然没有到的,只是她们都约好了要提早过来,想要以此发难,台阶都已经搭好,但若冉不想下,“妾身倒是不知,几位嫂嫂的关系原来这般的好,八皇嫂难得举办一次宴会,大家都提前到了?这让妾身好生羡慕呢,八皇嫂的人缘真好。” 若冉一番话,说的所有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哪里是谦王妃的人缘好,只不过她们都看不上若冉。这才沆瀣一气,本来只是她们之间的默契,如今被若冉这么说出来,所有人都非常的尴尬。 “都是自家妯娌,有什么羡慕不羡慕的?” 不过都是表面功夫,从前各自为政,如今抱团想要看若冉笑话罢了。 “既是各家妯娌,几位嫂嫂提前过来,怎么不着人知会妾身一声呢?”若冉近乎天真的发问,把她们那点小心思悉数暴露。 几位王妃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只觉得若冉不按常理出牌,当真是讨厌的紧。 谦王妃原本其实不想请妯娌过来的,只不过想起了沈宴的话,这才把若冉请了过来,单独宴请太过引人注目,所以才造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可谦王妃总不能当做一无所知,少不得要开口打哈哈。 这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有人不来找她的麻烦,若冉自然也不会揪着不放。 几位王妃原本还各自有各自的小心思,这会儿瞧见若冉,只觉得一致对外果然是好主意,原本她们家世不相上下,各有高低,都看不上对方。 可若冉却无端端混了进来,当真是让她们厌烦的。 几位王妃们自持身份,也没有做多少不合适的事情,仅有的几次试探,都被若冉轻而易举的化解。若冉都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谦王妃有了身孕,也不能饮酒,说是宴会其实也就是找了几位王妃一起说说话,无论是吟诗作对,还是挥毫笔墨,在若冉眼里都没有多大的意思,她无聊的打起了瞌睡来。 这番态度落在她们几人的眼里,便是若冉胸无点墨的最好证明,若冉的脸上没有她们所期待的忐忑和不安,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模样,看的所有人都咬牙切齿的。 若冉也不在意,窃窃私语的她从不放在心上,只要不舞到她面前来,她都不想多说。 谦王妃也看出若冉不感兴趣,本着东道主的精神,问若冉喜欢什么。 若冉怎么都没想到还有她的事儿,这是今儿个不让她掺和其中就不开心是吗?喜欢什么? 总不是吟诗作对。 “妾身不爱这些,几位嫂嫂自己玩就好。” 若冉都已经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了,可谦王妃像是为了表现自己一视同仁,非要问若冉喜欢什么,若冉没法子,便说自己喜欢脂粉钗环和绫罗绸缎。 几位王妃的脸色各异,像是觉得若冉上不得台面,可若冉却露出了自己手腕上的镯子,轻轻的转了转,“不过八皇嫂也不用忙,前些日子王爷给妾身买了。” 秦王昔日陪同还是未婚妻的秦王妃去玲珑阁一掷千金的事儿,所有人都有所耳闻,她们虽看不上若冉,却也是十分羡慕的。 若冉原本以为这样说就能把这件事情给揭过,谁曾想谦王妃财大气粗的把玲珑阁的东家请了过来,说是也想见识见识玲珑阁的首饰。 东家还带来了不少新的首饰。 不仅仅如此,谦王妃还请了一直上门给她做常服的裁缝。 脂粉钗环绫罗绸缎琳琅满目,比比皆是,若冉以一己之力,硬生生的将吟诗作对的宴会染上了了珠光宝气。 一个个原本还端庄着,可到了最后选布料和首饰都非常的积极,若冉摸了摸下巴,这样不好吗? 非要每天忙着找她麻烦做什么。 玲珑阁东家带过来的首饰很快就销售一空,每一个人都选了自己心仪的首饰,三三两两的靠在一块儿小声说话。 若冉原本兴致缺缺,可瞧见一对金镯的时候觉得非常漂亮,小巧玲珑的,非常适合悦悦,她拿起来仔细的看了看,便让东家把镯子包起来。 可这镯子不仅仅是若冉看上了,谦王妃也看上了。 她的眼里流露出羡慕的神情,这金镯表面非常光滑,没有一点儿花纹,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可以戴,谦王妃如今有了身孕,想给孩子买些东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玲珑阁的东家只带来了这么一对,见谦王妃喜欢,东家便主动提出让伙计去铺子里取,原本只是一件小事,可架不住有那些个多管闲事的妯娌,非要让若冉把金镯让给谦王妃。 仿佛她不让就是罪大恶极,不分尊卑。 若冉听了只觉得莫名其妙,这明明是她想看上的。她看着谦王妃轻声的问道,“八皇嫂就非要我手里的这一件?” 谦王妃虽然没有明说,可眼里也流露出这样的意思,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说话,无非就是让若冉等伙计拿来的那一件,这一件就让与谦王妃。 “九弟妹,你意下如何?” 若冉看了一眼说话的人,发现是三王妃,“那,三嫂怎么不把手中的簪子让与我?我也很喜欢呢。” 三王妃看着自己买的簪子,不说话了。 这只有一件。 “可是八弟妹如今有了身孕,九弟妹你何必要跟她计较。”五王妃见三王妃不说话,她便开了口。 若冉浅浅一笑,不答反问,“若是我非要计较呢。” “莫非我手里的东西,瞧着好看一些?东家也说了让伙计回去铺子里取来,都是一模一样的东西,你们便是这一刻都不愿意等了吗?”若冉半点不愿迂回,冷声的质问道。 可还有些看不清的非要若冉让,把她自己说的话悉数堵了回去,“九王妃就这般着急吗?” “当真是尊贵霸道啊。” 阴阳怪气的声音一出,若冉只觉得自取其辱说的便是她们,“我家王爷中宫嫡出,妾身的确是沾光的。” 尊贵吗?沈沛自然是尊贵的,连带着她的身份也水涨船高,仗势欺人的确还是好极了。 在座的各位王妃的丈夫,统统都是庶出,这会儿谁都不敢说话,她们不约而同的闭了嘴,这话可不能再说下去了,传到她们丈夫的耳朵里,只怕会惹出不少矛盾。 “既然几位嫂嫂都不欢迎我,那我就先回了。” “若是几位嫂嫂愿意,日后但凡是八皇嫂看上的东西,你们几个也不用同八皇嫂争了,直接让与她便是,毕竟八皇嫂有了身孕了呢,不好和孕妇计较。” “八皇嫂,您可听清楚了,皇嫂们都说了,但凡是你喜欢的,她们都能让与你呢。” 这宴会无聊透顶,若冉只觉得这些人一个个麻烦极了,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都是不疼的。 自己愿意委屈,就委屈去吧。 “我夫君说过的,我不用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若冉摩挲着自己的虎口干脆利落的拿走了那副金镯,当着所有人的面付了银子,带着翠香和环春离开。 116. 孺子可教 沈沛的声音温温软软的在她耳……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在谦王府发生的这些事情,不出一个时辰, 就传到了各位王爷的耳朵里,其余几位王爷也就罢了,他们不过是被误伤,充其量只是一些陪衬。 听到这些也不过是随意的笑笑,虽然有点儿丢人,但是最丢人的可不是他们, 他们最关心的,其实是沈沛和沈宴的态度。 若冉今儿个的所作所为,说是嚣张跋扈也不为过, 不过是一副镯子,在旁人瞧来让也就让了,可若冉非但不让, 还搬出了沈沛来。 那一句:我夫君说过,我不用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 更是让京城贵女们都听得清楚分明,所有人一边觉得若冉这么做不地道,另一边又非常的羡慕, 嫉妒是常态, 羡慕却少有, 毕竟这世上也只有一个沈沛, 会给足若冉底气。 两厢一比较, 她们也只能说些酸话来让自己心里平衡一些。 这句话广为流传, 传到沈沛耳朵里的时候, 秦王殿下正在大理寺查看案卷,大理寺一众官员当然也听到了这些流言。 一个个看着沈沛,都在盼望着沈沛的态度。 倒是秦王殿下, 什么表情都没有,只觉得他们这些人大惊小怪的,“一个个这般瞧着本王做什么?你们有什么疑惑的地方需要本王帮忙解答?” 沈沛的态度特别的好,大理寺的官员们如何能不知道秦王殿下的心思,这话茬一旦打开之后,就没有那么容易结束,可他们也的确想知道。 “下官等,方才听到了一些流言……” “这话的确是本王说的。”沈沛缓缓勾唇,他说这话的时候倒是没有想到这一日会来的那么快,沈沛一直都觉得,所有人都想欺负他的王妃。 原本还在担心,经此一役倒是放心了许多,“本王都舍不得委屈她,难不成还有让旁人委屈她的道理?” 大理寺的官员们只恨不得自己没有问过这些话,又一个不小心被秦王殿下给秀了一脸。 他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当自己不存在。 但是这话题一旦展开,秦王殿下怎么舍得这些听众?于是大理寺的官员们一个个面无表情,却只能忍着心酸听沈沛说话。 当事人一共有两位,沈沛这儿高高兴兴的,可沈宴就不行了,他得知这件事之后,怒气冲冲的赶回了王府。 宴会在若冉离去之后就悄无声息的结束了,原本珍宝阁的一应费用谦王妃都说了由她来出,可因为若冉率先付了银子,其余几位王妃也不好意思占便宜,纷纷付了银子之后就离开了。 只留下谦王妃一个人,偌大的王府一瞬间变得冷清起来,谦王妃呆呆的坐在堂前,看着玲珑阁伙计新送过来的金镯厌恶的不行,“拿走,拿走,我不要这个。” 不仅仅如此,还抓起来扔了出去。 谦王妃的侍女完全不知自家主子这是发的什么疯,连忙走过来劝她,“王妃,您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发起脾气来了?这镯子您先前不是很喜欢吗?” 谦王妃看着侍女,心里非常委屈,“我现在不喜欢了,一点也不喜欢了。” 她未必有那么喜欢这镯子,只不过是想要压若冉一头,谁曾想不仅没压到,反而让自己丢人,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她知道自己那些妯娌都是什么性子,今儿个虽说是大家伙儿想要聚在一块找若冉的麻烦。 找不到若冉的麻烦,她们也能看自己的笑话,无论怎样都不亏。 这件事情无论怎么隐瞒都会传到沈宴的耳朵里的,谦王妃都能够想象得到沈宴会跟她说什么,她看着侍女有些惶恐的问道,“王爷呢?王爷回来了没有?” 谦王妃的侍女看着自家王妃心疼不已,她是谦王妃的陪嫁丫鬟,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姑娘从一个明媚的女孩子,变成了如今这般战战兢兢的模样,这明明是她的家,她也是这府邸的王妃,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王妃,王爷还没有回来,您不用担心,今天这事儿和您一点关系都没有,明眼人都知道,是秦王妃嚣张跋扈,王爷怎么都不会怪罪到您身上来的。”侍女柔声安慰谦王妃。 可谦王妃的心情却并没有因此好转多少,她冲着侍女摇了摇头,脸色惨白一片,“你不明白的。” 沈宴怎么可能不怪罪她? 便是她今日争赢了若冉,沈宴都能找到理由来怪她,更何况她还输了,在沈宴的心中,自己怕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同样都是王妃,果真是不一样的。”谦王妃想起今日见到的若冉,只觉得当真是同人不同命,一样都是亲王妃,若冉的出身根本不如自己,可是她却过得比自己快乐那么多,明媚又张扬,沈沛从不掩饰自己对若冉的爱。 若冉也从不吝啬告诉她们,沈沛对她的好。 “你是后悔了吗?”沈宴冷漠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他显然是听见了谦王妃的那句话,沈宴敏感多疑,只一瞬间就联想到了沈沛头上。 他大步流星的走到谦王妃面前毫不犹豫的掐着她的下巴问道,“本王再问你一次,你是后悔了吗?” 谦王妃漂亮的眼眸里染上了一些恐惧,她完全不知沈宴为何会这么问,可这并不妨碍她摇头否认,“王爷说的哪里话……妾身,妾身后悔什么?” “自然是后悔嫁给本王,你方才再说什么?你是在羡慕那奴婢?还是在怪罪本王出身不够尊贵,没能让你成为嫡皇子妃?”沈宴的声音阴森冷漠可怕极了,庶出一直都是沈宴心中最深的痛。 若他的母妃,一开始便没有希望也就罢了。 可他的母妃,是贵妃,距离皇后的位置仅仅一步之遥,只差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明明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可以压沈沛一头,结果却事与愿违,沈宴如何能够甘心?他极力避免的事情却被人这般大喇喇的说出来,沈宴哪够接受? “不是,不是。”谦王妃立马摇头,极力的否认,“王爷您不要误会妾身,妾身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没有想过?”沈宴听见这话却讽刺的笑了起来,“只怕你如今已经后悔,当初没有嫁给沈沛,是吗?” 谦王妃瞪大双眼,她想象过沈宴会怪罪她,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沈宴居然会那么侮辱她,“王爷,您怎么可以这么说?妾身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您怎么可以侮辱臣妾?臣妾嫁与您为妻,那是心甘情愿的。” 沈宴如今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话? 他满脑子都是今日听到的流言,说谦王妃小家子气,连一副金镯都要和人争,更有好事者在后头加了一句:庶出到底是庶出。 这庶出说的是谁,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沈宴自小心高气傲,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 他怒气冲冲的回了王府,又听见谦王妃的感慨,所有的情绪都积攒到了一块儿,以至于让沈宴失了理智,面对谦王妃的话,他更是嗤之以鼻,“呵,心甘情愿?你若当真是心甘情愿,为何还会发出这般的感慨?你羡慕那奴婢,是觉得本王比不上沈沛是吗?” 谦王妃看着沈宴,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 “不是这样的,妾身没有这么想,王爷您也不要这么想,在妾身的心目当中您是最重要的。”谦王妃极力的安抚沈宴的情绪,可沈宴却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呵,你以为本王会相信吗?” 谦王妃按住自己的额头,她今天这件事情的确是做的有欠妥当,她承认自己的确是嫉妒若冉的,可她的嫉妒不过是羡慕若冉可以得到丈夫的爱护,和什么人并没有多少关系,这件事情若是有什么错的话。 最大的错误应当是若冉的丈夫是沈沛。 而沈沛,是刺激沈宴最深的根源。 “王爷,妾身真的没有那么想,妾身从始至终想嫁的人都只有您而已,和旁人无关,妾身是您的妻子,您能不能不要这般侮辱妾身?”谦王妃只觉得疲惫至极,她不知道要怎么和沈宴解释,也不清楚要如何解释,沈宴才能相信她,“王爷,您到底要妾身如何做?您才能尊重妾身一点?” 谦王妃原本以为这些话她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的,可如今说出来,她只觉得一身轻松。 她想要心平气和的和沈宴好好的谈一谈,可沈宴根本就不愿意,听见这话声音更是大了好几分,“侮辱?原来你也听得出来是侮辱的?那你把本王和沈沛放在一块儿比较的时候,可曾有想过本王的感受?难道本王就不觉得是侮辱吗?” 刺耳的声音响起,谦王妃只觉得和沈宴沟通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无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沈宴都是不会听的。 谦王妃甚至都觉得没有了任何的必要。 她累了一天,心情非常的不好,如今只觉得小腹都有些疼痛,谦王妃顾及着腹中的孩子,半句话都不愿和沈宴多说,“王爷,妾身有些累了,想早些休息。” 谦王妃想要主动结束话题,可沈宴却一点也不想,拽着她的手腕一寸寸用力,“你想干什么去?如今连你都不愿意理会本王了吗?还说你对本王是真心相待,这些话只怕都是假的吧。” 谦王妃实在不知要如何和沈宴相处,若是平常时候,她还能耐着性子和沈宴说好话,可如今她自己都难受的不行,哪里还能去顾及沈宴? 更何况,人都是有攀比心思的,同样都是天之骄子,为何沈宴和沈沛的差距就能那么大? 沈沛对若冉越是爱护,就衬的沈宴对她有多么的过分,“王爷,妾身的确对您真心相待,可您是否对妾身真心相待?妾身是您的妻子,并不是侍妾也不是奴婢,您为何要这般待我?” 沈宴恼恨至极,从不知道一直温顺的王妃今日为何会说出这番话,他不知道他和谦王妃之间的问题是这些年日积月累的,只觉得是今日的缘故,而今日发生的最大的事儿,就是那场让他颜面尽失的宴会,“你为何要去和那个女人争?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你争的过吗?” 谦王妃没有说话,她每日听沈宴说这些话,早已经听得厌烦至极,对着沈宴也没了好语气,“的确,妾身比不上若冉,那还不是因为您比不上秦王。” 谦王妃的心里产生了一丝报复的快感,沈宴不是一直都觉得她比不上旁人吗?既然如此,娶了她这么个“一无是处”王妃的沈宴,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终于承认了,你终于承认了!”沈宴听到谦王妃的这些话,瞬间暴跳如雷,“本王早就知道,你肯定是后悔的。” 谦王妃半句话都不愿和沈宴多说,绕开沈宴就想离开,可沈宴怎么都不肯放手紧紧的抓着谦王妃,两人你退我攘之间,谦王妃站不稳,直直的摔在了地上,原本就疼痛万分的小腹如今更是疼得不行。 她捂着肚子不敢相信的看着沈宴,“王爷……” 鲜血顺着她的小腿落下,她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哀痛,沈宴的大脑更是一片空白,“来人啊,传太医,快点传太医。” 谦王府中一片的混乱。 可若冉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情,她带着那副金镯回到王府,只觉得心情十分舒畅,至于旁人是怎么想的,她也管不着。 翠香和环春两个看着若冉更是佩服的不行,在今天之前,她们还在担心自家王妃受欺负,可今日之后她们明白了,自家王妃不去欺负旁人就不错了。 先不论有没有人可以在若冉手里讨得了好,便是她身后的沈沛,从来也是无条件纵容着她的,今儿个这件事,沈沛莫说是责怪,只怕会夸她能耐。 翠香和环春两人的预感果然是准的,晚些时候沈沛从大理寺归来,还专程夸赞了一番若冉,更是把她“抢”来的金镯仔仔细细的看了看。 “这镯子倒是挺漂亮的,也难怪你会喜欢。”沈沛放在手心里掂了掂分量,看起来值不少钱,沈沛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抬起头看向若冉认真的问她,“你莫不是因为它值钱才喜欢的?” 若冉:“……” 她在沈沛的心目当中,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形象? “我就不能是因为瞧着它好看才买的吗?”若冉有点儿不高兴了,“它就算有分量,也是小孩子的镯子,不值多少钱的。” 沈沛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见她有些不高兴,立马转移了话题,“这不是阿冉喜欢的都是值钱的,所以本王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若冉听到这话更不愿意搭理沈沛了,“您不要说话比较好。” 沈沛哈哈大笑起来,问她今日发生了什么事儿,若冉便把宴会上发生的事情统统说了出来,说到几位王妃的时候,既不曾添油加醋,也没有为她们遮掩一二。 事实如何就是如何。 “几位兄长最近好像挺闲的。”沈沛若有所思的开口,闲来无事才会让他们的妻子来找他王妃的麻烦。 若冉只当自己没听明白,“这镯子虽然好看,却也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伙计已经去铺子里取了,她便是这一刻也等不了吗?印象中谦王妃好像也不是这样的人。” 若冉印象中的谦王妃,瞧着有些懦弱,还有些胆小怕事。 她怎么都没想到,谦王妃居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和自己抢镯子,若冉仔细的回忆了一番,谦王妃什么话都没有说,可她却默认了旁人的话,想让若冉让。 “这也不难明白,正所谓夫唱妇随,沈宴素来喜欢抢本王的东西,他的王妃耳濡目染,自然也想抢你的东西,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不用理会他们俩。” “耳濡目染?” “对,耳濡目染。”沈沛悄悄的绕到若冉的身后,把她圈在怀里调侃道,“世人不都说夫妻相吗?据本王所知这夫妻相可不仅仅是包括长相,还包括脾性和喜好。” 若冉半句话都不愿意相信,比起这些她更好奇沈沛这些日子到底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书,为什么歪理有那么多? “胡说八道。” “怎么会是胡说呢?本王反而觉得是言之有理。”沈沛在她耳畔轻声开口,冲着她淡粉色耳朵轻轻吹气,“这不从前所有人都觉得本王嚣张跋扈,如今这嚣张跋扈的名头都要换人了,是不是呀秦王妃。” 若冉只觉得这称呼从沈沛嘴里说出来,显得非常不正经,“您不要喊。” “为什么不能喊?别人都可以喊,就本王不能喊?秦王妃是针对我?”沈沛故作不解的问道,若冉下意识的堵住自己的耳朵就想跑,却被沈沛抓了回来。 “您不要喊。” 沈沛却认认真真的点头肯定道,“秦王妃果然是针对我。” 若冉只想当做没听见,可沈沛还紧紧的搂着她不肯放开,“您能不能先放开?” “不放。”沈沛干脆利落的拒绝,“你当本王是傻子?放开手你跑了怎么办?” 若冉无奈极了,只能拿话哄沈沛,“您放手,我保证我肯定不跑。” 沈沛像是被若冉说服了,缓缓的松了松手,还没等若冉挣脱开,又用力的搂紧她,在她疑惑的眼神中认真的解释,“还是不放了,你老哄我,我不信。” “那我们总要去宫里把悦悦给接回来呀,总不能让她一直住在母后那儿吧。”若冉挣脱不开,也就不愿意在挣扎什么,任由沈沛搂着,只是心里放不下女儿。 “无妨,母后很喜欢悦悦,她闲来无事就让她带带孩子吧,悦悦太黏着我俩也不是什么好事。”沈沛想的非常明白,他们想让悦悦自己单独住,只不过她一哭,他们俩就舍不得,若是在兰玥宫哭就让她哭吧,眼不见为净。 “那您打算什么时候去接悦悦?我可是同悦悦说好的,今天会去接她回来的。”若冉有点儿不大高兴,“您不能害我骗孩子。” “本王进宫去瞧过她,悦悦和佑安玩的正开心呢。不用担心。”沈沛说的理所当然,也没和若冉解释,为什么他去了宫里,却没把孩子给带回来。 “你是故意的吗?” 沈沛只当自己没听见,忽悠着若冉,“怎么可能是故意的,这不是为了培养悦悦的独立意识,再过不久她就要开蒙了,成日里赖着爹娘可如何是好?” “悦悦真的不会不高兴吗?”若冉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沈沛却让她放宽心。 夫妻俩正说着话,四喜就急匆匆的跑过来禀告了一件大事,“王爷,王妃,谦王府叫了太医,有消息传来,谦王妃流产了。” 若冉微微一愣,立马把四喜喊了进来,本想着沈沛应该会放手的,可秦王殿下却半点没有要放手的意思,若冉使劲的推了推,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瞪着他,“放手。” 沈沛听见她的语调都变了,在闹下去只怕若冉会恼,这才讪讪的放开手,不满的咕哝道:“秦王妃好凶啊。” 若冉没有搭理他,四喜飞快的跑了进来,虽然敏锐的感受到屋子里的气氛有点不太一样,不过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头一次了,他早已经习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沈沛浅浅的抬眸,随意的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具体情况尚且不知,太医赶到的时候,谦王妃的孩子已经没了,如今太医已经去向贵妃复命。”四喜冷静开口。 沈沛看着若冉的神情有些不大对劲,对她的想法也是心知肚明,开口安慰道,“你莫要胡思乱想,这些事情定然和你是没关系的。” 若冉也不觉得她和谦王妃争执的几句话就能让她流产,可这时机太过于凑巧,旁人指不定会怎么想,说她嚣张跋扈也就罢了,若说她心思狠毒就…… “暗三。”沈沛见若冉担心,冲着外头就喊了一声,暗三听见声音跪在沈沛面前。 “王爷。” “去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沛冷淡开口,“事无巨细,查清楚。” 暗三领命而去。 若冉看着沈沛轻轻的眨了眨眼,“王爷这是何故?” “沈宴和他妻子的事情,本王其实是一点儿也不想知道,这不是你在担心吗。”沈沛牵着若冉的手,在她的手掌心按了按,“据本王猜测,怕是沈宴听见了那些流言之后心生不快,回去和谦王妃发生了争执,这才会惹出这些事端。” “这……” 夫妻俩没有等多久,大抵半个时辰之后,暗三就回来了,事情果然如同沈沛猜测的那样,沈宴和谦王妃发生了争执,吵吵嚷嚷的失手推了谦王妃,害的谦王妃流产,可怜那孩子才刚刚满三个月。 “就沈宴那心胸,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沈沛嗤笑一声,对沈宴的行为那是一点儿也看不上,过得不如意了就打妻子? 整个一懦弱无能。 “这,这。”若冉有些内疚,若非是自己的缘故,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我……” “莫要多想,这些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本王都已经听四喜说了,原本就是她们先来找你麻烦的,难不成你不反击,任由她们欺负?”沈沛半点没觉得是若冉的错,归根究底都是沈宴的错,若非他小肚鸡肠,哪有这些事? “我没有想到,谦王妃居然会流产。” “谁都不会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更何况像沈宴这样的人,孩子投胎到他家里,本也就是受罪。”沈沛轻嗤一声,“如今孩子没了也好,也算是让沈宴少造一些孽。” 若冉的心里有些不大好受的,可她本也不是什么非常善良的人,知道这件事情和她没有关系,就不愿意去多想什么,只是可怜那个孩子而已。 “日后我还是离谦王妃远一些吧。” 免得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出现。 “怕她们做什么?我们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非要自寻死路找你麻烦。不用对她们客气。” 虽然谦王妃流产这件事情是沈沛根本没想到的,但这件事情无论怎么算,都不能算到若冉的头上来,“只当做不知道就好。沈宴要是还要点脸,就不会把事情弄大。若是有人把这事算在你头上,本王也不会任由你被他们欺负。” 若冉轻轻的点头,只觉得世事无常,明明先前都还好好的。 可沈沛和若冉都不曾想到,这一次沈宴决定息事宁人,可谦王妃却把这件事情怪罪到了若冉的头上。 深深的记恨着她。 117. 状元之才 若晨骄傲的看了一眼说酸话的…… 谦王妃自从流产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 也没有听见她的其他消息,只说这一次伤了身子, 毕竟孩子的月份也有了,按照道理来说,胎应当已经坐稳。 也不知他们扶起来到底是起了多大的争执,才会把三个月大的胎儿硬生生给争执没了。 若冉同谦王妃原本就没有多少交集,虽心中有些不太好受,却也不会特意去找谦王妃, 对她本就没什么好感,这一次之后那仅剩的一些好感也没了。 只要这人不舞到自己面前来,她都不会放在心上。 何况如今若冉最上心的, 是春闱放榜。 若晨于去岁参加了秋闱,在今岁参加春闱,三月放榜, 如今也快要出成绩,自从若冉成亲之后,若晨也没有一个人住在朱雀巷,则是搬去了元帅府。 元帅府时隔多年, 迎来了府邸的小主人, 管家更是开心的不行, 若晨回府住的时候, 管家还特意给苏穆和尹涵月去了信。 朱雀巷的院子还空着, 着人定期去打扫, 这宅子虽是沈沛买下的, 却是放在若冉的名下。 若冉便想着日后他们夫妻二人若是不睦,她也有地方可以去,当这小心思被沈沛知道的时候, 秦王殿下又不高兴了,闹了好久的脾气。 纠结的地方也不在于若冉想要有地方去,而是问她:“为什么我们会吵架?” 若冉心说从前沈沛也没少同她闹脾气,只是这话还是不要说的好,即便是成了亲,她也还是没能卸下哄人的重担呀。 在春闱放榜的这一天,若冉早早的就出了门,约了若晨一起出门,因为她们俩娘家也没有什么人,三朝回门这样的日子也就省略了,这还是若冉成亲之后,姐弟俩头一次见面。 若冉早早的在酒楼定了位置,姐弟二人约在了酒楼见面,明明不过才几日未见,若晨的脸色却有一些糟糕,见到若冉过来,轻轻的喊了一声阿姊。 “小晨是在担心成绩吗?”若冉轻声的问道。 若晨却摇了摇头,他哪里是担心成绩,分明是在怅然若失,这些日子一个人住在元帅府,一点儿也不开心,这不开心和地方没有任何的关系,主要是和人有关。 “没有,我虽然看重春闱成绩,可如今考都考完了,都已经到了放榜日,如今再来着急又有何用?” 在若晨心中,念书原本就只是一种手段而已。昔日为了报仇,后来为了阿姊,他虽然想当状元,却也没有那么看重,阿姊的婚姻已经有了着落,自然能锦上添花就更好了。 说出去也更好听些。 不过,若晨也明白,阿姊并不需要他担心,不仅仅有王爷会好好的照顾她,她自己也不会被人欺负,这不秦王妃的所作所为,满京城的人都知晓了。 听闻流言的若晨,自然也是担心的,“前两天发生的事儿,阿姊可会有什么麻烦?谦王妃会不会……” 若晨的未尽之意,若冉都明白,她开口和弟弟解释道:“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算不到我的身上来,便是谦王妃要找麻烦也找错人了,她要怪的人应该是自己和谦王。” 谦王妃明明可以不用那么多事,可她偏不,非要办宴会,办宴会也就罢了,还一定要和自己抢镯子。 要没这些事,哪里会惹出流言来? 要不是这些流言,沈宴也不至于和她争执,她也不至于没了孩子。若冉和沈沛对这件事的态度非常的一致,只要沈宴夫妻俩不搞事,他们也不会去找麻烦,只当不知道。 “阿姊心中有数就好。”若晨看了看若冉问起悦悦来。 “还在宫里,王爷说晚些时候在接回来。”若冉笑着回应,和若晨说起悦悦头一晚上自己住的时候发生的事儿,若冉虽然不舍,却也明白沈沛说的对,悦悦也的确应该要自己住了。 可若晨的脸色还有些不大好看。 若冉和若晨相处这么多年,哪里能不明白若晨的心思,“你是不开心吗?” 若晨当然是不开心的,自从若冉成亲之后,他就非常的不开心,“阿姊成亲之后过得可好?” 其实这话问出来也是多此一举,若晨知道姐姐一定过的不错,他的内心非常的矛盾,既希望姐姐可以幸福,又实在是不愿意接受,可如今木已成舟,若晨也只能盼着姐姐好的。 若冉轻轻的点头,“王爷待我极好。” 这不,她无论做什么,沈沛都是纵容的。 若晨默默的吃着手里的糕点,再也没有多言什么,因为今天是放榜日,外头热热闹闹的,酒楼里更是坐满了等待放榜的学子们,全国各地,相应混杂,大家伙儿相互听不懂彼此的话,可唯有一点都是一眼的。 便是等待着春闱放榜,想要取得一个好成绩。很快就到了放榜的时间,礼部的官员出现的时候,一窝蜂围上去了许多人。 四喜溜溜达达的跑了进来,说是安排了人去看榜,可若冉根本就等不及,拉着若晨一起去看榜。 若晨原本是不想去的,却架不住若冉的激动,他只能在一旁陪同,阿姊那着急的模样,惹得若晨有些想笑,“阿姊,你如今可是秦王妃,要庄重一些。” 岂料若冉这两日最不愿听到的就是秦王妃这三个字,沈沛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总爱这么喊她,若是随意的喊一喊也就罢了,却总是伴随着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这会儿听见弟弟这么喊,更是羞恼不已,“闭嘴,我们去看放榜。” 榜单前面聚集了不少人,若冉今日出门穿的是便装,寻常人看见了,也只会觉得是有钱人家的少夫人,万万不会联想到最近风光无限的秦王妃。 礼部官员在放榜之前说了那么多文明观看,不得拥挤,每个人都答应的好好的,可名单一贴上来,大家就你推我攘的,谁都不愿意放弃,生怕挤得慢了一点,名字就会从榜单上掉下去。 四喜和暗三他们完全没想到若冉和若晨会亲自过来,立马跑到若冉身边小声道:“王妃,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一边说话,还一边帮若冉挡住人,好不辛苦。 若冉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四喜,“你管我做什么?去看名单呀,咱们这么多人在,总要第一个知道结果的。” 四喜苦不堪言,只觉得府中的主子那是一个比一个难伺候,半点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多尊贵,原本的若冉姐姐多温柔啊,怎么才成亲没多久,就被王爷给带偏了? 四喜听见若冉这么说还能如何?只能眼巴巴的往前去凑,为了节省时间,若冉还告诉四喜他们几个,从前头开始找。 这是笃定了若晨一定会取得名次。 她的身边还有不少看榜的举子,听闻她的话,纷纷停下了脚步,仿佛是要看一看到底是什么人如此的狂妄自大,饶是若晨对自己的成绩胸有成竹,也架不住阿姊这般。 见众人都看过来,脸上泛起了可疑的红晕,小心的扯了扯若冉,“阿姊,阿姊,我们还是要低调些的。” 若冉心里着急,往那放榜的地方不停的张望着,“低调什么?谁家学子出来参加春闱,不是冲着榜首去的?” 谁不想蟾宫折桂?只是大家都谦虚,只她把这话说出来罢了。 周围的学子一听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这有什么好丢人的? “没错,夫人说的是,谁家学子来参加春闱不是冲着榜首的。” “若是不中再战就是!”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气氛都变得高涨起来,纷纷挤到前面去,看的若晨有点儿想笑,完全没有料到姐姐以一己之力调动起了所有人的情绪,他的关注点全部都不在名单上面,而是在若冉身上。 仿佛是回到了以前,若晨在这一刻明白了一件事,即便姐姐如今已经成亲,他们之间的情谊也永远都不会变,想通了这一点之后,若晨也挤了上去,护在姐姐身边,“阿姊,不用这么着急的,名字也不会跑,你等他们看完好不好?” 若冉哪里愿意?使劲的往里头挤,终于挤到了前头。 “中了,中了,是状元,是状元!”若冉发自内心的喜悦同样也感染了若晨,他虽然面上宠辱不惊,可心里还是悄悄的松了一口气,阿姊方才都已经夸下海口了,若不是榜首,岂不是太丢人了? 这时候四喜和暗三也看到了名单,立刻跑过来恭喜俩人,“恭喜小公子,恭喜王妃,小公子拔得头筹是状元!” 此语一出,所有人都纷纷的看了过来,若冉也瞧得清清楚楚,榜首的位置上,苏若晨三个字,所有人都看的清楚分明。 四喜的声音颇为洪亮,这边发生的事情很快就被所有人熟知,若晨的身份原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回到酒楼之后,所有人都认出了若晨来,顺带着也把若冉给认了出来。 酒楼里的学子们纷纷恭喜若晨,春闱前三的文章是会贴出来给大家展示的,一开始有人瞧见若晨,还觉得他这状元之才是名不副实的,再见到那文章之后,所有质疑的声音都消失不见。 可这天底下总是有不缺说酸话的,见攻击若晨不成,便扯到了若冉的身上。 说若晨命好,不仅仅有一个当元帅的亲爹,还有一个当王妃的义姐。 说自己的时候,若晨从不会去理会什么,可一旦有人说起若冉来,他所有的沉稳都消失不见,连当做没听见都不成,走到说话的男子面前,冷声问道,“你方才再说什么?” 那男子俨然没想到若晨不仅听到他说话,还跑到他面前来质问,这会儿那么多人瞧着,他只觉得有些尴尬,却依旧梗着脖子回应,“我说的难道有错?你不就是命好,有一个当王妃的姐姐,不过要说命好,还是你义姐命好。” 有的人在紧张的时候,说话总是会不过脑子。 这句话一出,酒楼里热闹的气氛戛然而止,那男子也明白自己是闯祸了,京城里谁不知道若冉的出身,可谁敢说出来?何况还是当着若晨的面。 可看热闹的从来都不嫌事大,自己虽然不敢说,却总是期待别人说出来的。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朝着这里看过来,想看看若晨会如何应对,可状元之才的苏小公子,却没有要和他理论的意思,直接把人从椅子上提溜起来,一拳打过去,“要是不会说话,我今儿个就教你怎么样好好说话。” 若晨突如其来的出手把看热闹的人都吓了一跳,四喜和暗三倒是没有紧张,而是好好的守在一旁,秦王府出来的都是一个想法的,只要吃亏的不是自己人,那就不用管那么多。 时下的书生们虽然都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可也不能跟曾经出海捕鱼在海中险象求生的若晨相比。 见他不说话,若晨也没有要见好就收的意思,干脆利落的又补了一拳,形成了左右对称,“我们姐弟二人的命好不好,也用不着你来废话。” 那男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挨了两拳,此时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渍,狠狠道,“我说的难道没有错吗?你如今才多大?就能够当状元了?谁人不知你的身份,如今这状元之才,怕是掺杂了不少的水分,朝廷如此做事,难道不怕让天下学子们寒心吗?” 他见下不来台,索性就像把水给搅混了,想让所有人都觉得,是这一次的科举不公平,不公正。科举舞弊原本就是最让人忌讳的事情,可是科举考试有多么的严苛,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会说出这种话的人,这是在侮辱谁? 是侮辱朝廷,还是侮辱他们学识不好? 学子们纷纷看向说话的男子,仿佛想问他在说什么梦话。 若晨却只是冷冷一笑,“我问你学会说话没有,你瞎扯什么?似你这种人,大抵就是旁人说的无赖吧,自己榜上无名便说考试不公,是否你文章做的不好,还要怪夫子水平太低?” “不知你可有什么证据,说这次的科举不公?”若晨干脆利落的把人给扔了回去,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看,“你若是有什么证据,大可以去写诉状状告我,若是没有证据,便闭上嘴,这一次春闱每一位学子取得的成绩,都是值得尊重的。” 若晨说这话的时候,就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半点没有把人放在眼里,那男人跳脚了半晌,指着若晨你了半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我,你……” “看来你还是没有学会怎么好好说话。”若晨的声音里还有一丝无奈,倒是若冉让四喜把若晨喊回来。 让他不要这般锋芒毕露。 未及弱冠的状元之才,比起被人艳羡,被人嫉妒反倒是常态,可让若冉没有想到的是,酒楼里所有的学子都在为若晨说话,他们对于有才学的人,原本就是极其佩服的,酒楼里住着的学子们,都是从大齐各地进京赶考的,于若晨也不过是粗粗一照面,可他们相信科举考试是公平公正的。 何况能写出这般精彩文章的若晨,如何会科举舞弊? 若晨取得状元,他们从来都是心服口服的。 那男人落了个没脸,只能灰溜溜的跑了。 酒楼里不仅有全国各地的举子,还有若晨的同窗,有和他关系不错的,过来恭喜他。 见到若冉便明白那是若晨一直在说的阿姊,几位同窗好友也纷纷厚脸皮的喊着阿姊。 喊得若晨脸都黑了,“不许乱喊,这是我阿姊。” 若冉微笑着应下,让四喜拿出见面礼送与他们,都是学子们用的上的笔墨纸砚,他们一个个受宠若惊,像是没有想到。 “我在家时,时常听小晨提起你们,小晨自幼也没有什么朋友,可是难得同我说他的同窗。” 所以若冉才会备下这些。 同窗好友们一个个勾肩搭背的搭着若晨,有几个还学着若冉喊他小晨,“哎呀,小晨原来在家中时常会提起我们啊。” 若晨按住额头,不想理会,“不想要就还给我。” “小晨,这你可就不对了,这可是阿姊送与我们的。” 若晨脸色黑如锅底,气呼呼的,“说了不要乱喊,这是我阿姊!” 同窗们大多都比若晨年长,平时看他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没想到在姐姐面前居然是这般的,一个个为了逗弄他,非要喊若冉阿姊。喊到最后若晨也没了脾气。 “喊吧喊吧,反正也只是我一个人的阿姊。”若晨狠狠的咬了一块糕点,“你们这些没有阿姊疼爱的人,本来就不懂。” 众人听见这么孩子气的话,哈哈大笑起来,气氛非常的融洽。 这些都是同他关系好的,一个学堂里,自然也有和若晨关系不好。时常和他过不去的,如今听说了若晨那个大名鼎鼎的阿姊也在场,非要过来瞧一瞧。 即便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在若冉面前说什么,只能暗暗的内涵若晨。 若晨怎么都没想到,愚蠢的人,总能够想方设法的蠢到一块儿去的,他瞧着明显不是善茬的人问道,“你也是来瞻仰状元的吗?” 那人明显没想到若晨会这么不要脸,咬着牙瞪他,“苏若晨,你要不要脸?” “我说的都是事实,这和要不要脸有什么关系?”若晨疑惑的问道,“你若不是来瞻仰状元的?难不成来恭喜我的?没想到过了一年,梁含你终于长大了。” “苏若晨,你不要胡说八道,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梁含被若晨气的口不择言,要是他这会儿大大方方的说一句恭喜,若晨还会高看他一眼。 谁曾想这人就是过来找茬的,若晨也不太清楚他到底为何要时不时出现在自己面前蹦跶。 若是他这次比自己的成绩好也就罢了,可明明比不上自己,还非要来挑衅,这不是上赶着送是什么? “我的确是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念了几个月的书,中了状元罢了。”若晨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反正所有人都知道,我在成为元帅公子之前,是个渔民,下海捕鱼,去集市卖鱼,什么事情都做过,要不是西南没有山,指不定我还要去上山砍柴。” “你说我有什么了不起的?”若晨冷淡的反问道,他的声音冷静非常,态度不卑不亢的,像是想不明白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多喜欢出来找别人麻烦的人,专注自己不好吗?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若是不服气,不满意,改变现状就好,何必过来丢人现眼? “你若是不服我,便想办法在学业上下功夫,堂堂正正的赢过我,总比说这些废话来的强些。” 梁含平日出来挑衅,若晨从不理会,可今儿个却不想放过。 “苏若晨,你若不是有一个好的出身,怎么可能有今天这样的日子?谁不知道你能参加秋闱是因为陛下开恩,可为什么开恩,我们都知道,你自己想必也是清楚的。”梁含那高高在上的态度,听得若冉直皱眉头。?? 问一旁的四喜这人是什么身份。 “是吏部尚书梁家的小少爷,家里也是老牌世家,和咱们小公子一向没有什么交集,不过他一向自诩自己士族的身份,看不上咱们小公子。”四喜简单的解释了一番,若冉心中便有了数。 看不上若晨是一回事,只怕更深的原因,是因为这梁含看不上自己,所以才会有接二连三的挑衅行为,即便若晨原本出身尊贵,如今恢复了身份,他们也一样是瞧不上,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优越感,也许骨子里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王妃,可要我们出面?”四喜轻声问道。 若冉却摇了摇头,拒绝了四喜的提议,“无妨,小晨不是会让人欺负的性子,况且这些话,对于他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们俩从来都没有去否认过自己的过去和出身,若晨更是会告诉同窗还有们如何捕鱼,如何卖鱼,如何在海上看风向。 曾经所经历过的一切,都是若晨非常珍贵的回忆,无论是艰苦困难,无论喜悦与否,这一切的一切都构成了若晨的人生。 他从不否认这些。 “莫非你终于明白了?你若不是祖上积德,只怕是进不了国子监。”若晨冷声的回应他,“我能够参加秋闱,虽然是陛下特许的,可考试成绩那是实打实的,六部尚书亲自监考,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谁能放水?难不成你想说六部尚书都老糊涂了?我把他们全部都收买了?” 若晨此语一出,梁含当然不可能会去回应什么,毕竟他祖父就是吏部尚书,他还说不出六部尚书都被收买的这种蠢话来,这话太过侮辱自己,虽然若晨优秀有学识,可并不妨碍自己因为他的出身而看不上他。 若晨原本就活的比谁都透彻,这点程度的打击,其实是不足以让若晨放在心上的,要是放在平时,若晨是懒得搭理的。 可是今天这日子,若晨却不想这么做,倒不是因为今儿个春闱放榜,只因为今日若冉还在,若晨一直都想告诉若冉,自己其实已经长大了,已经不需要她的保护,可阿姊却总觉得他还没有长大,会被欺负。 这锋芒毕露的一面,虽不愿让阿姊瞧见,可他也不后悔。 “苏若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听不懂吗?”若晨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只觉得士族子弟当真是有必要好好的普及一番,这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让好好的学一学怎么说话,怎么他听懂别人说话。 “你不就是靠你义姐吗?若非有她,陛下怎么会给你开这个先例?”梁含万分不屑的开口。 其实这件事是苏穆亲自求到御前才求来的,虽然是破例,却也像若晨说的那样,成绩都是实实在在的,苍玄帝并没有任何徇私。 要真有徇私,也是顾念苏穆爱子心切,原本所有人都晓得是因为苏穆心疼儿子,可传着传着到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和若冉有关。 说是秦王殿下为了秦王妃造势,才会让若晨去参加科举。 若晨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这些话,只是觉得传出这种了流言的,未免也太没有脑子了,春闱还未放榜之前,他阿姊就已经是秦王妃了,就算他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秦王为阿姊做的,远远比他能做的要多得多。 那满身的军功,那能够载入史册的赫赫荣耀,说不要就不要了,只是为了换一道赐婚圣旨而已。 阿姊哪里需要他来造势?秦王哪里需要旁人做什么,能做的,不能做的他自己就先做完了。 “你嫉妒?”若晨冲着他挑衅的一笑,“你是嫉妒我是元帅之子,还是嫉妒我有一个当王妃的姐姐?” “胡说八道,我嫉妒你做什么?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 “几次三番的提到我阿姊,除了嫉妒,我已经想不出别的理由了。”若晨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不过这也怪不得你,毕竟你们这种没有阿姊疼爱的人,会说些酸话,会嫉妒,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一模一样的一句话,面对不同的人,说出来的效果也不一样,在场的学子们有理由相信,他们的苏状元,其实只是为了秀姐姐罢了。 如同昔日秦王殿下想要秀秦王妃一样。 “也不用扯什么有的没的,本来我也不指望你们可以明白。”若晨高傲的仰起头,半点没把挑衅的人放在眼里,“你要嫉妒我的地方可多了,我出身好,家世好,父母亲,更是父母唯一的孩子,万千宠爱在一身也不为过,你说你为什么嫉妒我?” 梁含被若晨挤兑的不行,万万没有想到,若晨居然能够这么不要脸,“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我就说一说跟我有关系的吧。”若晨状若为难的开口,“我未及弱冠之龄,就在春闱拔得头筹,这可都是我自己的真才实学,和家世一点关系都没有。” “毕竟要是家世好就能学识好,只怕梁同学,早就中状元了。”若晨有些可惜的开口。 梁含听到这话,更是气的咬牙切齿,可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论学识,比不过,论家世,也比不过。 更何况他无论如何都打击不到若晨,梁含这才知道起初在学院的时候若晨不和他理论,不是因为心虚,而是因为不屑。 今儿个和他说这么多,只是因为被烦得不行而已。 118. 我们是夫妻啦 夫妻之间,不能太生分的…… 梁含死死的瞪着若晨, 像是没有想到若晨会骤然发难,他愣了许久, 也终于想明白,自己原本可以占据上风,压根不是他有多少能耐,而是若晨根本就懒得搭理他,如今若晨耐着性子要和他理论一番,梁含自然不是若晨的对手。 他能说的话, 翻来覆去也就只有那么几句。 听得若晨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他随意的掏了掏耳朵,悲天悯人般的看向梁含,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梁含想说的话当然还有很多,只可惜此时此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面部表情也僵硬的不行, 只是一个劲的瞪着他,时不时的咬牙切齿,看的若晨有点牙酸。 “过了一个年,梁同学已经比之前成熟不少, 相信假以时日, 梁同学一定可以明白什么是同窗手足之情, 只可惜啊, 我是无缘得以一见, 毕竟之后我就得入仕, 报效社稷。”若晨说起这话的时候, 心里还真是有点儿可惜的,他不等梁含反应过来,就自顾自的怜悯道:“但是梁同学不一样啊, 梁同学这次榜上无名,还得再学三年。” 梁含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仅仅过了一年,梁同学就能成熟不少,想来再过三年,梁同学一定能够长大的。”若晨笑眯眯的开口。 梁含如今已经二十有一,早已过了弱冠之龄,没曾想居然被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教训,可他这般挑衅行为,酒楼里所有的学子都非常直观的感受到两人之间的差距。 明明年岁相差不大,怎么就差距那么大? 若晨也不管梁含心里是什么想法,他今日是出来庆祝的,哪能为了一个跳梁小丑就倒了胃口? 点的菜也都已经上完,若晨收拾完不长眼的,便砰的一声关上了们,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 同若晨交好的几位同窗,这一次也大多榜上有名,虽比不上若晨,却也不差,这会儿瞅着梁含,自然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能和若晨一个学堂的,自然都是非富即贵的。 陛下并没有刻意打压寒门和士族,不至于一个捧得高高的,一个贬低到尘埃里,互相平衡,所以学堂里的学子们对于若晨的态度也是不错的。 除了以梁含为首的根深蒂固派之外,多数人对若晨是颇为佩服的。他们寒窗苦读多年 ,实在是很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一边打鱼,一边把书念得那么好。 后来才明白,有些事情是真的要看天赋的。 别提这人平日里还那么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他们都以为若晨就是这样子的,结果让他们看到了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 如今见若晨和姐姐叙旧,他们也很识趣的没有去打扰,毕竟若晨的阿姊是秦王妃,成亲之后,姐弟俩总很少有见面的时候。 拿人手软,收了阿姊的礼,怎么能让旁人打扰了去? 若晨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那些同窗们为自己做了什么,他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和若冉一起吃饭,点的都是一些姐弟俩爱吃的菜,只不过厢房里的气氛有点凝重。 若冉没有说话,只是拿勺子在舀汤,若晨看着她那模样还有点慌乱,“阿姊,你是生气了吗?” 她手上未曾停顿,不答反问,“我为何要生气?” “因为我今日没有给那人面子。是不是做的太过了些?”若晨开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毕竟大庭广众之下,让人这般下不来台,也不大好。” “理会他做什么?你今日若不反击,下不来台的人就是你了。分明是他给脸不要脸,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怪自己。”若冉浅笑着开口,把眼前的汤推到若晨的面前去,“我只是有些感慨,一晃眼小晨都已经长大了,也有能力可以保护自己了。” 就算在幼时,若冉也没有特别多的时候可以照顾若晨,他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坚强的,勇敢的长大。 还长得这般正直。 于若冉而言,很是欣慰。 “便是再怎么长大,我也是阿姊的弟弟。”若晨轻轻开口,他半点也舍不得这个身份,人总是复杂矛盾的,既希望姐姐明白他以不需要庇护,却也想姐姐可以永远都是他的姐姐。 “那是自然的。”若冉轻快的回应道,“阿姊如今也沾了小晨的光,有一个当状元的阿弟,说出去旁人都要羡慕我呢。” “就是不知到时候三甲游街之日,会是如何的盛大。”若冉的眼里闪过一丝憧憬,不知为何想起了沈沛当日凯旋而归的场景,全城的姑娘少妇们都来了。 可沈沛毕竟是有心仪之人的,她们就算热情却也有个度,如今若晨可是没有婚约在身,只怕全城的姑娘们,都得疯了。 “阿姊莫要说这些,还是吃饭吧。”若晨还有点烦,他其实一点也不想参与游街,昔日秦王凯旋的场景他还历历在目,那些荷包香袋的,她们不敢往沈沛的身上扔,却不一定不敢往他身上扔啊。 万一有人为了能扔的准一些,在荷包里面放些金锞子和银锞子的怎么办? 若晨忧心忡忡的把这些话告诉姐姐,惹得若冉闷笑不已,“你躲着一些不就是了,何况有随行的官兵们护着,也不至于让你们被砸的头破血流。” 若晨无不郁闷的喝下了那碗汤,和若冉讨论起别的事情来,问起了之前掀起轩然大波的元宵灯会。 这件事情其实若冉都不太清楚,沈沛并没有和她说太多,若晨本来也不会问这些,只因为元宵灯会,她也牵涉其中,若晨才会关心。 “王爷说,这件事情很快就会有一个结果,至于结果如何,目前还不清楚。”若冉透露一二,若晨也是明白人,便没有多问什么,如今他什么都办不到,便是想要撂些狠话也显得滑稽,只是目的总要一步一步的达成。 他只希望谦王和谦王外祖家的那些人,千万不要没事儿再来折腾什么,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而若晨,偏偏是最记仇的那个。 这边姐弟俩正在讨论这件事。 皇宫御书房中,沈沛也恰好把调查的结果交给了苍玄帝,事情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苍玄帝见了之后即没有多言什么,却也没有让沈沛继续调查下去的意思。 沈沛当然明白父亲的打算,自然不会去自讨没趣,只当自己没瞧见父亲的神情,怡然自得的坐在一旁。 苍玄帝虽想给沈宴一个机会,可到底人心都是长偏的,他也不愿亏待了小儿子,“吾儿此番辛苦了,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沈沛眼皮子掀了掀,心想着这会儿同父皇说要把沈宴贬到边境去,不知父皇应允的可能性有多大? 但秦王殿下是聪明人,素来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没什么想要的赏赐,只是前些年一直在外征战,儿臣身上还有些旧疾,近日隐隐有复发的迹象。” 沈沛的话说了一半,另外一半就等着苍玄帝给他圆回去,无非就是在讨休假,若非必要,沈沛那是一点活也不想干。 “如今大齐海晏河清,边境也没有乱臣贼子作乱……你也是时候留在京城,好好的帮父皇做事了。”苍玄帝半点不想让人轻松,父子俩你来我往,谁都不愿让步。 苍玄帝的意思是,六部无论哪个地方,都能把沈沛塞进去,反正他都能适应。 沈沛却什么事儿都不想干,只想每日和若冉睡到日上三竿,快活似神仙,“儿臣没有空。” “你如何没有空?你一不需要批奏折,二不需要去打仗,你到底哪里没空?”苍玄帝气的差点那手里的奏本扔过去,“你没瞧见你父皇和皇兄有多忙,就不愿为我们俩分担一些吗?” 沈沛当然是不愿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干活? 父皇和皇兄忙? 这还不都是自找的吗? 他们一个是皇帝,一个是未来的皇帝,九五之尊总要辛苦些的。 “父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沈沛劝解的话脱口而出,苍玄帝面无表情的扔过去一本奏折,心道这一点都不怪他,实在是这个儿子太欺负人,就算如今长子在这里,估计也会想揍人。 “闭嘴。”苍玄帝冷冷道,“朕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朕是在通知你。” “那儿臣也告诉您,儿臣不愿意。”沈沛歪在御书房的椅子上吃着糕点,觉得这味道还不错,便吩咐御书房伺候的太监,让他和御膳房知会一声,多做一些,等会儿他出宫的时候要带走。 内侍笑盈盈吩咐小太监去通知御书房。 苍玄帝都已经不愿意再多看一眼沈沛,冷声讽刺道:“你秦王府难道都没有一个厨子了吗?” “这不秦王府的厨子,哪有宫中御厨做的糕点美味?”沈沛说的理所当然,“儿臣觉得这糕点甚是美味,打算带回府中让王妃也尝尝。” 沈沛说起若冉的时候,眼神非常的温柔,苍玄帝就差捂住自己的眼睛了,真是看多了伤眼! 不过因为沈沛这话,苍玄帝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你到底什么时候把悦悦带回秦王府?” “父皇这是不喜欢悦悦吗?”沈沛惊讶的问道,故意曲解苍玄帝的意思。 当皇祖父的,如何能不喜欢自己的孙女?更何况还是一个那么可爱的孙女?只是孙女一直都在兰玥宫,他每次去找皇后,想说些话的时候,都无从开口,皇后更是因为悦悦,对他挺不待见的。 “她是秦王府的小郡主。”苍玄帝这会儿甚至觉得沈沛是故意把孩子送到宫里来,就是觉得悦悦打扰了他们夫妻新婚燕尔。 “这,秦王府的小郡主住在兰玥宫,难不成不合规矩?”沈沛不答反问,打定了主意不愿意把孩子带回去,他还是想过几天二人世界的,“父皇且放心,不会太久的,儿臣也舍不得一直把孩子放在宫里。” 沈沛提起悦悦的时候,眉宇间很是慈爱,苍玄帝看着沈沛这模样,又不免想起沈宴来,谦王府发生的事情,他也知晓的清清楚楚,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沈宴居然会动手推攘谦王妃,那可是他的结发妻子。 明明和沈沛差不多的年纪,怎么性子就差那么多? 沈沛就算再怎么狂傲不羁,对妻子莫说是动手,便是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对悦悦更是极尽疼爱,明明是天之骄子,哄孩子的手段倒是非常娴熟。 反观沈宴,居然…… 苍玄帝的心情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 他素来厌恶不珍惜子嗣之人,也厌恶对结发妻子动手之人,沈宴偏偏就占了其中两项,思及此苍玄帝对沈宴的厌恶不知不觉多了好几分,也不愿意多管沈宴什么,对着沈沛交代了一番,“只这一次。” 只这一次,他愿意给沈宴一个机会,却也只有这么一个机会。 不过是全了父子情谊,若是沈宴不想要这情谊,也就罢了。 “父皇做什么事,自然有父皇的打算,不需要对儿臣交代什么。”沈沛淡淡垂睦,像是对这件事情并不感兴趣,可他如何能够放得下? 他和皇兄,都无法当这件事情不存在,如今隐忍不发,也不过是因为父皇。 他们和沈宴没什么兄弟情,和苍玄帝却有父子情,做什么事情少不得要考虑父皇的感受,就是不知道沈宴,会不会见好就收。 父子俩相顾无言,谁都没有再说话,苍玄帝知道这是自己的私心,手心手背都是肉,就算手心不如手背,好歹也是自己的。 沈沛和苍玄帝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拐去兰玥宫看了看女儿,悦悦正在和皇后一道学写字,小小的孩子念得的有模有样的,看的沈沛忍俊不禁。 皇后瞧见沈沛过来,还有些疑惑,“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终于想起女儿还在母后这里了?” “刚从御书房过来,父皇那边有一种挺好吃的糕点,儿臣就讨要了一些来。”沈沛把食盒放在一旁,招呼悦悦过来。 悦悦看了一眼皇后,得到皇祖母的首肯才跑到沈沛的身边,“爹爹。” “这几日在皇祖母这儿,过的可好?” 悦悦轻轻的点了点头,捧着一块糕点咬了起来,吃着吃着眼睛就亮了起来,“好吃。” “好吃啊,那让御膳房多送些过来。”沈沛吩咐了几句,陶嬷嬷就答应了下来,悦悦住在兰玥宫的时候,都是陶嬷嬷照顾的。 沈沛抱着悦悦走到皇后跟前,瞧着书桌上的字迹分外的嫌弃,“怎么写的那么丑?” 这话悦悦听了没多大反应,毕竟还听不懂,可皇后却有些不乐意了,“你在悦悦这般大的时候,写的字还不如她。” 沈沛倒是一点也不相信,面露怀疑之色,“真的?” “你若是信不过母后,就自己带回去教,教妻子也是教,教女儿也是教,不是吗?”皇后想起了先前沈沛闹得沸沸扬扬的请柬之事,不由的出声笑道,沈沛倒是一点也没有羞赧之色。 教妻子和教女儿能一样吗? 教妻子那是情趣,教女儿那是要命。 “儿臣实在是教不了这些,本想着再过些日子就给悦悦找个启蒙先生,没曾想母后已经教上了。” “本宫也不过是闲来无事罢了,但这些可不是本宫教的,她本就聪明,听闻若冉的弟弟若晨,是这一次的新科状元?想来悦悦会认识字,也是若晨的功劳。”皇后略略思索道。 沈沛虽然很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若晨带孩子的时候,的确是非常耐心的,不仅仅教悦悦认字,还教悦悦画画。 甥舅两人素来相处的非常融洽。 “悦悦的启蒙先生,自当要好好留心便是,原本这应当是你皇嫂操心的,可你皇嫂自从产下奕安之后,身子一直没有将养好,本宫也不好多让她操劳。”皇后和沈沛商议,想把这件事情交给若冉来安排。 可沈沛却觉得,这事儿还是让皇后来处理比较好,“悦悦一个人在秦王府,她也很是孤单,王府中人口简单,那么多人战战兢兢伺候着,也没人可以陪他玩,在宫里好歹还有佑安在,他们兄弟姐妹在一块儿也能多培养感情。” 要是让若冉选人,少不得日后选好的夫子,只能在秦王府教书,可若是皇后选的,沈沛便可以时不时的带着悦悦来宫里住。 孩子年纪还小,又是个女孩子,沈沛当真舍不得悦悦吃太多的苦,启蒙而已,培养兴趣才是要紧事。 皇后一想也的确是这么一回事,便答应下来,“那,若冉那边?” “母后且放心,阿冉不会介意的,她一定能够明白的。”沈沛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非常好笑的事儿一般,女儿的教育问题,可千万不能让若冉插手,秦王妃那就是个误人子弟的。 皇后见沈沛没有把孩子带回去的意思,便也没有留他吃饭,干脆利落的把人给打发走,沈沛又去东宫转了转,和皇兄说了关于元宵灯会的事情。 沈靖一点也不意外,眼眸低垂,让人看不出喜怒来,他轻轻的叹口气,“便先这样吧。” 先这样,而不是算了。 他们兄弟二人,素来都是睚眦必报的。 说完了正经事,就可以开始说闲话了,沈沛从食盒里拿出一些分给皇兄,“这是从父皇哪儿顺来的糕点,给佑安的。” 沈靖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有些想笑。 秦王殿下今日在御书房的所作所为,已经不是秘密了,“也只有你能这么肆意妄为,还敢在御书房吃点心。” 不仅吃,还要拿走。 “这是父皇赏赐的,和臣弟有什么关系?这不是臣弟觉得好吃,才带来给皇兄你尝尝,若是你不喜欢,那还给臣弟便是了。”沈沛说着就要去抢。 却被沈靖轻轻悄悄的放好,“孤就先替佑安谢谢你了。” “奕安最近可好?” “挺好的。”沈靖提起小儿子的时候,眉眼里染上了一丝笑意,小小的孩子如今已经渐渐长开,很是漂亮的一个孩子,小孩还年幼的时候,其实不怎么看得出性别,但沈靖也没有自欺欺人的意思,没想着把孩子当成姑娘来养。 “能吃能睡的,比佑安小时候来的省心。” 要说难带的孩子,还是如今最成熟稳重的佑安最难带。 小时候娇气的不行,而且身体也不好,所以皇次孙出生之后,沈靖和宋慕祯都非常担心,结果小儿子身体非常好。 兄弟俩交流了一番带孩子的心得,沈沛眼看天色越来越晚,终于在沈靖的再三催促之下依依不舍得走了,惹得沈靖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向一旁的齐赞疑惑道,“他今天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一刻钟都不愿多待,今儿个怎么不愿走了?” 齐赞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还是东宫的侍卫长俞森过来解答了疑惑,“回太子殿下,今日春闱放榜,秦王妃的义弟——若晨小公子便是新科状元,秦王妃一早就出了门,也不知如今回府了没有。” 沈沛不会拘着若冉,秦王府也没有门禁,若冉想什么时候回,全凭自己的心意,沈沛也不会派人去催,只会派人护着她。 秦王殿下既不愿意为难自家王妃,又不愿意为难自己,就到宫里来为难大伙儿了。 “呵,果真如此。”沈靖把手里的奏本扔到一旁,只觉得沈沛的心思当真好猜,“真是,没出息的东西。” 俞森和齐赞没有应和,这时候还是不要多说废话的好,太子殿下可听不得旁人说秦王殿下不好。 “沈宴最近可还安分?” “谦王妃流产之后闭门不出,谦王也,安分守己了不少,在谦王妃面前说了不少的好话,祈求原谅。像是快要和好了。”俞森冷静说道。 “那可真是极好。”沈靖勾起唇轻嗤一声,只觉得这对夫妻当真是绝配,一个死不认错,一个粉饰太平,当年父皇给这两人赐婚,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没让这两人去祸害旁人。 “殿下可要我们做些什么?” “着人盯着就成,什么都不用做。孤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沈宴的身上。”沈靖冷淡的回应着,给他那么多关注做什么?让沈宴知道了,还以为大家伙儿都盯着他,让他以为自己是什么能耐人物,给他脸了? 齐赞和俞森小心的退了出去,沈靖看着手里的信函轻嗤一声,摊开一张空白的奏折就写了起来,想了想还是把奏折扔到了一旁。 只觉得荒唐的不行。 若非父皇宽宥,就沈宴这个脑子,如何能够活到现在? 沈沛出了宫后,从俞长胜口中得知,若冉还未曾归来,她和若晨两个,先是去酒楼用了午膳,而后又换了一家酒楼用晚膳。 “呵,女儿不在身边,都不知道回家了是吗?”秦王殿下小声的咕哝道,让人把食盒拿到厨房去装盘,自己则是亲自驾车出了门。 俞长胜在一旁明知故问:“王爷,您这是要去何处?” 沈沛被俞长胜问的黑了脸,“这还用问?你白跟在爷身边这么久了?王妃不愿意回来,本王当然是亲自去接她。” 难不成派人去催? “你们这些没有夫人的人,怎么会懂?” 俞长胜憨憨傻傻的笑了起来。 今日春闱放榜,外头热闹非凡,几家欢喜几家愁,榜上有名的,自然笑的开怀,多年辛苦都未曾白费。 名落孙山的,自然暗自神伤,可学识不如旁人是事实,也唯有祝福。 沈沛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听到了若冉和若晨的去处,新科状元走到哪儿都备受瞩目,秦王妃虽然惹众人好奇,可这些学子们也只能把好奇放在心里,未曾多言。 若冉和若晨不过几日未曾见面,沈沛也不知道他们姐弟二人到底有什么好聊的,聊得都不愿回家了。 当秦王殿下出现在酒楼的时候,一众学子不知为何非常的激动,这激动的模样好似也只有春闱放榜的时候可以比拟。 春闱放榜已经结束,可这皇城八卦,却难见到真人,如今得以一见,如何肯错过? 他们一个两个眼睛也不眨的盯着沈沛看,眼睁睁的看着秦王殿下走上了二楼雅间,若冉哪里是在和若晨聊天,分明是在和若晨一块儿喝酒,两人今儿个不知道是为了庆祝,还是真的太高兴了。 叫的还不是果子酒,反而是烈酒。 若晨喝的双眼迷离,拉着沈沛开始打酒嗝,被秦王殿下嫌弃的不行,但是看着人摇摇晃晃的又不能推开,怕一不小心把人摔傻了,只能不耐烦的喊人,“俞长胜,快把这人给扔出去。” 新科状元完全没有一丁点儿威严,扯着沈沛的袖子轻轻的喊了一声“姐夫”。 这一声姐夫喊得沈沛眉开眼笑,眼看俞长胜就要推门而入,沈沛毅然决然反口,“罢了,没你事出去。” 若晨的这一声姐夫,不仅仅让沈沛心情愉悦,秦王殿下甚至都不嫌弃若晨喝醉酒,只觉得这小孩到底还年幼,顺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僵硬的安慰道:“姐夫在这里,嗯,没事儿,怎么喝的这么多,谁欺负你了?姐夫帮你报仇。” 这半路出家的姐夫,当的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 俞长胜和四喜站在外头候着,俞长胜有些埋怨的看着四喜,“这是怎么回事?王妃怎么和小公子喝了那么多?你也不劝着点。” “这不,高兴吗。”四喜心说他劝得住吗?也不看看那到底是谁的王妃,谁的小舅子。他要是敢劝,改明儿个王爷就要又要罚他。 沈沛过足了姐夫的瘾,尤其是若晨一脸忧伤的拉着他的手,希望他能够好好的照顾若冉,秦王殿下心中别提有多开心了。 吩咐暗三把人送回元帅府,要不是怕落人口舌,沈沛其实试想把人带回秦王府的。 但如今若晨身上的关注度太多了,沈沛不想给他带去麻烦。 解决完一个之后,沈沛则是冷着脸看向若冉,整个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可若冉一点也没有觉察到危险降临,外头守着的那个吧,也没觉得有多大事。 秦王殿下在秦王妃面前,是没有什么威慑力的。 纸老虎沈沛凶狠的瞪着若冉,“你在干什么!” “喝酒。”若冉回答的理所当然,沈沛还没来得及和她理论,就见若冉抬起头,冲着沈沛甜甜的一笑,“你来啦。” 这喜悦的模样,让沈沛所有的质问都烟消云散,他疑惑的不行,“你今日怎么不喊敬语了?” 那是若冉的习惯,沈沛有些不太爱听提过一次。 可若冉改的很艰难,像是有些不自在,也只有在某些时候被气急了,才会忘了这称呼。 沈沛见她不习惯,也没有要勉强她的意思,今儿个倒是奇了。 “小晨说,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不能太生分。”若冉喝醉酒的时候,神情娇憨妩媚,甚是勾人,可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沈沛自然不愿若冉对着她喊敬语的,如今她愿意主动改,他怎么会反对? 明明心里激动的不行,面上还要装作云淡风轻,把她从椅子上牵起来,轻声哄她,“我们回去了。” 若冉也乖得很,沈沛说什么就是什么,跟着他起来,她有点儿晕乎乎的,脚下又是繁琐的裙子,一步一步走得极慢,跌跌撞撞的跟在沈沛身后,忍不住撒娇道,“你等等我,慢一点好不好?” 沈沛闻言放缓了脚步,见她走的实在是艰难无奈道:“要不,我背你?” 他问这话的时候其实也知道定是会被拒绝的,也没抱什么希望。 只见若冉睁大了眼睛轻轻的摇了摇头,在沈沛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扑到他怀里,仰起头看着他,“不要,要抱抱。” 沈沛挑挑眉,也不管她是酒后胡言还是真情流露,只要这是若冉说的话,他都会当真。 秦王殿下当即便开开心心的横抱抱着若冉离开了酒楼。 还若隐若现的传来了两人的对话,“我的簪子要掉了,你别给我弄坏。” “好好好,弄坏了再给你买就是。”沈沛轻声哄着,力道却不知不觉放轻了许多。 若冉便勾着他的衣襟小声的喊着他的名字,每喊一声,脸上的笑容就更多一分,沈沛应着应着,便让四喜回去酒楼再买几坛子就回去。 投怀送抱这样的好事,一次怎么够? 119. 送别【送云将军哒】 山河远阔,人间烟…… 若冉喝醉了酒比想象当中的要难缠许多, 明明平日里那么正经的一个人,喝醉之后却缠着沈沛要抱抱, 不仅如此还非要问沈沛喜欢不喜欢她,喜欢她什么。 秦王殿下活到那么大岁数,还是头一次遭遇到这些事情,但是自己娶回来的王妃,只能自己哄。 这天晚上,沈沛列举了许许多多理由, 岂料秦王妃不仅要说的,更要写下来,写下来还不肯罢休。 还得盖印章。 见沈沛迟迟不行动, 要自己去找印章盖,沈沛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只是看着她非常认真的问, “你确定吗?” 若冉点头,“当然。” 沈沛轻笑一声,在若冉的注视下盖上了私印,上头大多都是沈沛说的一些保证, 他吹了吹墨迹和印章调侃的笑了起来, “这可是你自己要我盖的, 可别后悔啊。” 若冉哪里能知道这些, 见达成目的之后便搂着沈沛睡着了, 看的秦王殿下又是高兴又是遗憾。 高兴她学会了投怀送抱, 遗憾她如今根本不清醒。 当真是难受, 本还想做点什么,可沈沛瞧着若冉睡得这般舒适,实在没忍心当禽兽把人吵醒, 只能搂着她继续睡。 却因为睡得太早,第二天醒的也很早。 若冉倒是因为喝了太多的酒,睡的沉沉的,半点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沈沛本想当个人,可想起自己昨天已经当过人了,便靠在一旁发呆,顺便还扯了扯她的头发,势必要把人给吵醒,“阿冉,醒一醒,快点起来。” 若冉只觉得眼皮都快要睁不开了,她挥了挥手,想把那个烦人的声音甩开,“不要吵。” 沈沛却半点没想就这么放弃,不仅仅在她耳边吵吵嚷嚷的,还出声威胁,“你在不起来,我可要生气了。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啊。” 这喋喋不休的声音,吵的若冉一点脾气都没了,她挣扎了半天,终于睁开了眼睛瓮声瓮气的问道,“怎么了?” “今日春光明媚。阳光灿烂,风和日丽,很适合出门游玩。”沈沛好不容易把手里的烂摊子给交代完了,虽然他也挺怕冷,可这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他也已经闲不住。 “我带你去打猎。” 她抬起头往外面看了看,天色已经大亮,沈沛却出乎意料的没有离开,反而在她身边吵吵嚷嚷的。 “你不用去上朝吗?”若冉完全不知道沈沛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的精力,反观她每日困倦不已,若非她知道自己没有身孕,不然非误会了不可。 “不用,最近没有什么大事,国泰民安的,而且有父皇和皇兄在,不需要我操心什么。”沈沛又戳了戳她的脸,喋喋不休的把人吵醒。 若冉实在是没了办法,只能睁开眼随意的应付他两句,“你自己出去玩好不好?以前不都找直郡王他们吗?” 若冉觉得当王妃还挺累的,至少以前当侍女完全没有这么睡不醒的时候。 “不要。”沈沛一听到沈云的名字就头疼,有了媳妇之后谁还要跟臭男人一起玩,况且也不是沈沛嫌弃沈云,而是直郡王根本没时间。 “谁要跟沈云一起玩。”沈沛一脸嫌弃道,“他休沐的时候都在家忙着带孩子,直郡王府里有好多小孩子,和悦悦差不多大,下次没人玩的时候也可以把悦悦送过去。反正带一个是带,多带几个也是带。” 沈云完全不知道自己又被沈沛给惦记上了,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还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的,这不都已经开春了,怎么还会冷? 可不等沈云有所反应,一群孩子就围了过来,喊着让爹爹陪他们一起玩。 小孩子睡得早,起的也早,精力非常的旺盛。 沈云平日里很忙,难得休沐却还要陪孩子,直郡王妃和侧妃们都怕小孩子太吵,惹得沈云不悦,可当爹的却没有任何的不满。 都是自己的孩子,他也没有厚此薄彼的意思,嫡庶已经是难以逾越的沟壑了,当父母的在不公平些,孩子的日子只会过的更艰难。 而沈云的这些纠结,沈沛那是半点都感受不到的。毕竟他没那么多孩子,日后计算有那么多孩子,也都是嫡出。 秦王殿下这会儿最大的心愿就是把若冉喊起来,跟他一起去踏青,打猎,实在不成出去骑骑马也可以。 “本王带你出去玩不好吗?”沈沛的声音还有些失落,“自从成亲之后,阿冉对我就越来越没了耐心,如今更是连陪都不愿陪我……” 沈沛装可怜的话信手捏来,半点不觉得这话说出来有什么不对。 若冉听了一会儿,只能揉着发酸的额角,坐起身来,“成,成,我陪你去,陪你去还不行吗?” 她坐在梳妆台前面发着呆,任由翠香给她梳头发,在抹粉的时候一不小心闭上了眼,强撑着打了个哈欠,眼泪就掉了下来。 可怜巴巴的看着沈沛,扯了扯他的衣摆,“王爷,我有些困。” “没事儿,常言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你起来就行了,一会儿也能睡。”沈沛这话听起来冷酷无情到令人发指,若冉有些傻眼,像是没想到这话是沈沛说的。 “我……” “外头太阳那么好。” “总是要出去走走的。”沈沛说的头头是道,若冉的侍女是若冉的,沈沛一向习惯让四喜伺候,或者自己穿衣服。 倒是想着难得同若冉一起醒来,沈沛便抓着一块玉佩塞到若冉手里,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若冉只当自己没看见,“这是送给我的吗?可惜我用不上。” “不是,是我的。” “既然是你的,为什么要给我?”若冉故作不知,沈沛看的满脸不高兴。 “你说呢?”他走到若冉的面前,指了指自己的腰间,非要缠着若冉帮他系玉佩,作为回报,他还想给若冉抹胭脂,吓得两个侍女立马把人给请到一边。 这妆都快上完了,让王爷这么一折腾怎么行? 万一全毁了呢。 翠香和环春知晓王爷和王妃要出门踏青,也没有给若冉梳很繁重的发髻,配上一支玉簪,精致又好看。 两人随意的扒拉了几口饭,若冉就被沈沛带了出去,到了目的地之后,她才知晓来的地方是京郊的一处马场。 不仅如此她还瞧见了几个很熟悉的身影,云静竹正在同人赛马,她穿着一身火红色的骑马装,在阳光的照耀下,像一团绚烂的火焰。 “是云将军。” “你眼神倒是好,她穿成这样你都能认出来。”沈沛说这话的时候,多多少少还有些酸,至于他到底在酸什么,也唯有沈沛自己才知道。 “云静竹不日就要回北漠,原本在你我大婚之后就要启程的,之所以迟迟不动身,是因为她说想要看若晨状元游街。” 沈沛轻轻的笑了笑,对云静竹的做法也不足为奇,她一向重义气,和若晨也相识一场,想来也做不出不告而别的事情。 “那不就是在明日吗?”若冉和云静竹其实也不太熟悉,她和自己仿佛是两种人,可每一个人的人生都是不一样的。 她虽欣赏,羡慕,却从不失落,只觉得云静竹活的当真潇洒,她明白自己想要的人生究竟是怎样的。 “对,游街结束之后她就会离开。”沈沛提起云静竹时心里也是有一些惋惜的,她若留在京城会比留在北漠要顺利的多。 无论是看在谁的面子上,都不至于给云静竹过不去,她有军衔,有功勋,留在京城也有属于她的一片天,可云静竹却不愿意。她执意要回到北漠,回到那个她热爱的,为之奋斗,为之奉献的地方。 云静竹在马场上张扬肆意,在战场上同样也是如此,每个人追求不同,沈沛自然不会去勉强。 他们俩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云静竹老远就瞧见他们俩,驾着马跑过来,快到跟前的时候从马上跳下小跑过来,“王爷,王妃,您俩怎么过来了?” “过来玩。”沈沛不等若冉出声,自己就率先答道,说了两三句就问云静竹刚才在玩什么。 “他们几个要比赛马,王爷要不要一起玩?”云静竹邀请沈沛,可沈沛对这项运动半点都不感兴趣。 随即摆了摆手,“你们自己去吧,本王没兴趣。” 云静竹也知道沈沛的性子,说没兴趣那就是真的没兴趣,也没有继续邀请他,反而见若冉对这赛马有兴趣,云静竹便改了口邀请若冉,“王妃可要去看看?” “可以吗?会不会打扰你们?” “当然可以,怎么会打扰?能多几个人看,我们才高兴呢。”云静竹说着就从沈沛身边跑过去,领着若冉去看赛马,没走多久便发现王妃身边还跟着一个人,就是先前说对赛马一点兴趣都没有的秦王殿下。 云将军军队待久了,人也是非常的耿直,见到沈沛疑惑的不行,“王爷,您不是说没有兴趣吗?” 沈沛没好气的瞪了这个下属一眼,真是没一点眼力见,“本王当然不感兴趣,不过是陪王妃看看而已。” 云静竹点点头,一点也不意外,果然如同俞长胜所言,王爷遇到了王妃,那就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会出现。 赛马的规则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单粗暴,谁先到终点谁就赢,他们为了比赛能多点趣味性,甚至还设置了彩头。 也不知是不是受到了上峰的影响,这彩头居然是夜明珠。 沈沛本来是真不感兴趣,但看见这夜明珠之后,就有点蠢蠢欲动起来,“阿冉喜欢吗?” 若冉看了眼那夜明珠,想起自己拥有的满满一匣子,此时都不知是摇头合适还是点头合适,“我已经有许多的夜明珠了。” 从前就有许多,之后沈沛更是把自己攒的夜明珠全部给了她,那些大大小小的珠子放在一块儿,五颜六色,漂亮极了,更何况那些珠子还代表着沈沛的心意。 若冉如何能够不喜欢? “很多也不差这么一个,你且等一等,本王把它赢过来。”沈沛说干就干,打脸宛如家常便饭,先前说没兴趣的人是他,如今看上彩头要赢的人也是他。 好在一众将士们都已经习惯,见沈沛加入更是高兴,一个个摩肩接踵,就要和沈沛一较高下,若冉就在一旁认认真真的看着。 马背上的沈沛,素来张扬又肆意,看得人心动不已,就算沈沛从来都不说,若冉也知道,北漠到底有多少姑娘,把一颗心都落在了沈沛的身上。 天之骄子,便是如此。 无论是骑射还是赛马,沈沛都样样不输,在他赢到彩头之后,更是开心的跑到若冉面前来分享这份喜悦,连遮掩都未曾有。 那夜明珠就被他随手递给了若冉,“收好了。” 若冉笑眯眯的把夜明珠放到了荷包里面。 西北军素来只知道沈沛喜欢收集夜明珠,原本以为是沈沛自己喜欢,瞧见今日这一幕才窥探到了真相,原来不是王爷喜欢,是王妃喜欢啊。 “王爷,您还会再去北漠吗?”一个西北军的将士忽然问道。 他们都是沈沛一手提拔起来的,跟着沈沛刀山火海的走过,当初就清楚沈沛不可能一辈子留在西北。却没想过这一日来的那么快。 他们会滞留京城,也是为了参加沈沛的婚礼。 如今到了分别的时候,一个个也多了些愁绪,今日这场比赛的彩头会放上夜明珠,心思也不言而喻。 “会的。”沈沛回答的干脆利落,在北漠的战场上,他找到了人生的方向,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那地方对他有着特殊的意义,“本王会去北漠,会带着阿冉一块儿去。” 也让那些觉得他是断袖的西北军看看清楚,他才不是断袖。 虽然离别在即,可这愁绪也仅仅只是一瞬,人生本就是如此,重逢又分开,分开会重逢。 他们又不是见不着面。 “明日若晨状元游行,你们可都要去看,看完了之后回去北漠,好好的同苏穆说道说道。”沈沛给他们布置了任务。 这时候人群里有个促狭的声音传来,“王爷,状元游街都是要送荷包香袋的,我们要不要也送啊?” “是啊是啊,苏小公子如今还不到二十,这么年轻的新科状元,只怕京城的姑娘们都要疯了吧?” “你们去送试试。”沈沛只觉得这群下属一天不作妖就闲得慌,几个大男人敢给若晨送荷包。被苏穆知道之后,都不知要闹出什么风波来。 “本王已同苏穆说好,你们回了西北之后,会编制在他的麾下,以后苏穆便是你们的上峰,若不怕这事儿被苏穆知晓尽管去送试试。” 一个个将士们大叫着不敢,同时也明白,这是沈沛对他们的照顾,让他们回去之后不至于尴尬,也不至于从头再来。 一个个铁血军人自然说不出什么感性的话,甚至连一句谢谢都难以启齿,只是一个个朝着沈沛保证。 会护卫大齐的每一寸山河,每一寸土地。 金戈铁马,从不是说说而已。 若晨昨日被沈沛送回元帅府,管家自是担心的不行,就差要派人出去找,得知送人回来的是秦王府的侍从,少不得要备上谢礼送过去。 结果若晨醒来非要自己去。 管家拗不过答应下来,若晨到了秦王府发现人都不在,秦王府的暗卫们也会来事,直接把人送到了赛马场。 若晨哪里会骑马,便是学堂里教的骑射,也远不是他们这些战场上下来的对手,为了不丢爹娘的脸,若晨只能硬着头皮上,任由一群人教他。 他随波逐流,只当自己是一块木头。 反观若冉虽然也在学骑马,秦王殿下教的就比他们这些个温和多了,他那匹千里良驹的坐骑,硬生生走出老马识途的感觉。 不仅仅是马,就连人都为马憋屈。 若冉当然也瞧见这匹马方才奔驰的有多快,这会有点不好意思,“王爷,它会不会不开心啊?” 沈沛看了看自己的坐骑,摸了摸它的马耳朵,认真的问道:“大黑,你不开心吗?” 叫大黑的马一点也不想表态,就算拒绝了无数次,这名字都无法摆脱,还不如省点力气多吃草好。 “你瞧,大黑很开心。”沈沛一锤定音。 大黑甩甩尾巴,心说它的确是挺开心的,要是不被叫大黑,估计更开心。 若冉看着一人一马的“对话”,一时之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学着沈沛的模样摸了摸它的耳朵,“大黑?” 大黑继续甩尾巴,看着喂到自己嘴边的胡萝卜,决定接受这个屈辱的名字。 秦王殿下亲自牵着马在马场上转悠了好几圈,他们一个个都看在眼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希望自己出现在这里。 一群人聚在一块儿聊天,“虽说王爷和王妃感情好是好事儿,但是我们杵在这儿算是咋回事?” 一群大老爷们估计还没觉察到问题所在,可他们本能的感觉不舒服,就连最不敏感的云静竹,也觉得有点不对味,“习惯就好,你们习惯就好。” 她不都已经习惯了吗?还有他们的苏小状元,这些年不也习惯了嘛。 若晨看到这一幕却只是冷哼一声,喊了一个将士的名字,“罗将军,麻烦您继续教我骑马可好?” 被称为罗将军的男人受宠若惊,若晨谦逊有礼,对他们几个也是恭敬有加,他们一开始也是觉得好玩,如今见若晨是真的想学,这才认真起来。 若晨学了一下午的马腰酸背痛,差点儿走不动路,想到明日还要骑马游行,就一阵的腿软。 可他却强撑着,半点也没有表露出来,晚些时候,他们又去了酒楼聚了聚,庆祝和践行放在了一块儿。 西北军的将士们一个个都高兴的不行,便开始灌若晨酒。 若冉也没有要扫兴的意思,乐呵呵的瞧着他们在一块儿说话。若晨少年老成,可这份老成在他们眼里都是不够看的,瞧他绷着一张脸,就觉得非常有趣,便经常拿话逗他。 惹得若晨气呼呼的,在他们的刺激下酒也喝了不少。 在这热闹高兴的气氛下,就连愁绪都被冲淡了不少。 没过多久若晨就开始晕乎乎的,拉着沈沛喊姐夫,沈沛挑了挑眉,方才他暗示了半晌,若晨分明看见了,只当自己没瞧见。 如今喝醉酒倒是一口一个姐夫的喊着。 敢情这称呼只有喝醉了才会喊?难不成他以后要听若晨喊两声姐夫,每次都要把人给灌醉? 这姐弟俩是怎么回事? 本着这一声姐夫,沈沛好歹也承担了些责任,把若晨从那群人手里抢出来,“他可是新科状元,明日还要游街,你们总不能让他晕晕乎乎的吧,万一从马上摔下来怎么办?”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他们几个也只有放过若晨,却一点也不想放过沈沛,秦王殿下没法子,只能让若冉带着若晨先回去,这里他来应付。 将士们想和沈沛说的话有很多,想倾诉的事情也有很多。 可男人告别的时候,总是无言的,那些未尽的话,说不出口的道别,都落在了一碗一碗的酒里。 那是他们共同经历的过往。 翌日一早,礼部的人就上了元帅府的门,让若晨穿上了状元服去游行,他坐在高头大马上,整个人还有点精神恍惚。 宿醉要不得,接二连三的宿醉,更加的要不得。 若晨冲着礼部的官员随意的笑了笑,而后就和榜眼探花汇合,从朱雀主街经过,绕行一圈,最后去皇宫谢恩。 若晨对那些飞来的五颜六色的荷包香囊熟若无睹,他勒着缰绳只希望一会儿自己不要一头栽下去。 若晨全神贯注的盯着缰绳,看得久了表情就变得麻木起来,也只有路过酒楼的时候,听见云静竹和阿姊的声音,才冲着她们俩笑了笑。 殊不知这新科状元脾气不好的名头,在游行结束之后,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若冉和云静竹等人,就在主街的酒楼里看着,瞧着那光芒万丈的少年状元郎,云静竹看的羡慕不已,“也不知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待遇。” 衣锦还乡,全程迎接。 “云将军巾帼英雄,总有机会的。” 只要她一直征战沙场,总会有这样的机会。 云静竹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起来,可随后就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不想要这样的机会,王妃娘娘你不知道,我们上阵杀敌的,虽然希望建功立业,可更希望的是百姓安居乐业,我们可以解甲归田。” 所以,这样的荣耀虽然羡慕,却也不是执着,她参军才不是为了多杀几个人,只是想多保护一些百姓。 “云将军大义,是我狭隘了。”若冉轻声开口。 云静竹听到这话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也不是,我就是,那个什么……我嘴笨不会说话,王妃您不要见怪,这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也想这么被人瞩目的。” “云将军不用多解释什么,你的心意我都明白的。”若冉倒了一杯酒推到云静竹面前,举着酒杯敬她,“此去北漠路途遥远,还望云将军多多保重。” 他们今日就要出发,便连多一刻都不愿意多待。 离别总是让人伤怀的,说得多了,也没有多少的意思。 “多谢王妃娘娘。”云静竹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走到窗户边朝外头看过去,只见那游行的队伍已经看不见了。她便收拾收拾,打算要出城,若冉也站了起来说要送她。 沈沛昨日被人灌了许多的酒,这会儿还晕晕乎乎的,今日估计也来不了,云静竹等人也清楚,并没有强求。 可等若冉陪同他们到城门口的时候,却瞧见了秦王府的马车,沈沛一脸阴鹜的坐在里头,脸色奇差无比,显然醉的不行。 能把沈沛灌醉成这样,也算是她们能耐。 沈沛从马车里走出来,瞧着他们一个个瓮声瓮气的喊王爷。像是怎么都没想到。 瞬间就黑了脸,他瞧着这群人轻嗤一声,“说话啊,怎么都不说了,昨儿个不是挺能耐。今儿个都哑巴了?” 一群人当真不知道要说点什么,沈沛却挥了挥手,让他们几个赶紧走。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离别总是会到来。 何必徒增伤感,当众人策马扬鞭,从城门口渐行渐远,人影最终的看不见的时候,沈沛才按着额头倒在若冉的身上不停的叫唤,“赶紧回府,我头疼。” 他抱着若冉不停的乱蹭,“这群人实在是太过分了,以下犯上,居然灌本王那么多酒!” 若冉听见这话更是笑的不行,好在城门口也没什么人,大多都去看状元游街了,没人瞧见沈沛这模样,若冉小心翼翼的把他扶上马车,一上马车若冉就闻到熟悉的醒酒汤的味道。 “你昨儿个到底喝了多少?”若冉替沈沛揉了揉额头,昨日沈沛回来的时候,都已经走不稳路了,居然还能起来送他们,也是个奇迹。 “不是说不来送的吗?怎么又过来了?” 沈沛趴在若冉的膝盖上没有说话,良久才把脸埋在她的腰间蹭了蹭,并不想说话。 “王爷是舍不得他们?”若冉轻声的问。 原本以为沈沛是不会回应的,若冉却听见了他浅浅的回应,“嗯,舍不得。” 本就舍不得,那些岁月,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山河远阔,人间烟火。 那些风光,终将会铭记于心。 120. 秦王殿下的借口【婚后日常】 若冉看着…… 马车上。 沈沛搂着若冉直叫唤, 不是嚷嚷着头疼,就是嚷嚷着不舒服, 若冉都不清楚他是真的不舒服,还是借此掩饰什么。 但面对这样的沈沛,若冉除了安慰,也说不出别的话,“我知道你不舒服,再坚持一会儿, 我们马上就回家了。” 沈沛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句,嘴里念叨着那几个不知死活的下属,翻来覆去说他们把自己灌醉的事情, 而后抱着若冉哼哼唧唧的。 若冉知道沈沛是舍不得他们,若他们留在京城,自然是比远赴边关要好, 偏偏一个个都非常的有骨气,谁都不愿意留下来,沈沛气恼的同时还是挺骄傲的。 “王爷若是舍不得,找机会去北漠一趟就是, 你不是说过要带我去北漠吗?我也想去看一看王爷待了许久的地方。”若冉边替他揉着额头, 便说起了这些。 沈沛倒是把这件事情放在了心里, 北漠终归是要去一趟, 只是不在近期, “等悦悦大一些我们一家人一块儿去。” 路途遥远, 舟车劳顿还带着孩子, 沈沛根本不会放心。 好不容易等马车到了秦王府,沈沛慢吞吞的扶着若冉的手走回正院,就如同没骨头似的靠在若冉的身上, 这会儿也不哼哼唧唧了,沈沛今早上强迫着自己醒过来,如今难受的不行。 起初在马车上各种折腾,把若冉吵得不行。 如今回到住处倒是安分守己起来,只是拿手臂横在眼睛上,另一只手捂着胃,蜷缩在一块儿,一言不发。 若冉看的担心,在沈沛身边嘘寒问暖,也不能就这么把人这么丢下,只能哄他起来喝些醒酒茶,沈沛也很配合,醒酒茶灌了一碗又一碗,都快要喝吐了。却没有任何的效果,还是非常不舒服。 额上豆大的汗珠落下来,若是他踏踏实实睡一觉也就罢了,偏偏还睡不着,沈沛躺了一会儿,实在是躺不住,便挣扎着爬起懒洋洋的靠在若冉的怀里委屈,“阿冉,好难受。” “你以后少喝点酒。”若冉心疼的不行,可醒酒茶却一点效果都没有,她无论怎么哄也不能缓解沈沛的难受。只能听他一次又一次的说不舒服。 若冉担心的不行,“王爷,你到底哪里难受?是头疼?还是别的地方不舒服?” “我好难受。”沈沛闭着眼睛瞎嚎,也没有认真的回应,若冉只能在让人去煮醒酒茶,一边着急的等着,一边哄他。 好不容易等醒酒茶端上来,沈沛却一点也不买账,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本王不要喝这东西了,难喝还没有用。” 若冉探了探沈沛的额头,发现温度的确是有些高的,便让四喜去请太医过来,沈沛一听见请太医立马就睁开眼高声道,“本王没事,不需要请太医的。” “可是你这么难受,请太医过来看看放心一些。”若冉打定主意要去请太医。 可沈沛却依旧是拒绝,“不过是喝多了酒,这就要闹得传太医过来,本王的一世英名还要不要了?” 他承认吧,自己的确是有故意的嫌疑,太医都是人精,会替他圆谎,可圆谎是要有代价的,太医院开的汤药,那就不是人能喝的。 若冉看见他这模样,心里产生了一丝怀疑,“王爷,你是真的难受还是诓我的?” 这醒酒汤喝了那么多,怎么可能一点效果都没有? 沈沛见状立马浑身无力的靠在若冉身上,闭着眼睛乱蹭,“真的难受。” “头疼,嗓子也疼,身上都疼。”沈沛一边说还一边抓起若冉的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不舒服。” 这做作的模样,自己是怎么被骗过去的? 若冉干脆利落的抽回自己的手,又问了一次,“你真的不舒服吗?” 沈沛也知道事情即将败露,却依旧死猪不怕开水烫,找的理由也一模一样,“本王的一世英名不能毁了。” 若冉听到这话,哪里还不明白,直接把人推开,从软塌上站了起来,“我看您一点事情都没有呢。” 沈沛哪里会听不出若冉的语气不对,可话是自己说出来的,总不能承认是装的吧?要是承认下来,今儿个晚上别说是睡软塌,只怕是要睡书房。 秦王殿下发挥了毕生的演技,倒在软榻上捂着额头,可怜巴巴的看着若冉,“阿冉,我真的难受。” “真的?” 沈沛完全不知危险即将降临,点头点的非常用力,“真的。” 若冉转身离开,被沈沛眼疾手快的拽住,他有些担忧的问若冉要去哪里。 却见若冉轻轻一笑,“给王爷煮醒酒茶。” 沈沛僵硬的放开手,脸色比方才还要惨白几分,若冉淡漠的别开眼去,眼不见为净只当自己没看见。 免得自己看着看着又要心疼,沈沛这哪里是不舒服?他分明一点事情都没有。 若冉相信他是难受的,但是也知道,沈沛远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难受。 要真的难受了,他才不会这么矫揉造作。 “王爷,真的很不舒服吗?”若冉再三确认, 沈沛看着若冉认真的模样,用力的点了点头。他如今骑虎难下他除了继续圆谎还能如何? “若是真的这般难受,那就喝点浓茶吧。”若冉在架子上找了几罐茶叶,都是一些沈沛平时不爱喝,连罐子都不会打开的那种,要说有什么特点,大概无一例外就是,苦,涩。 “也不知这几种茶叶放在一起会有什么样的效果。”若冉一边说一边把茶叶拿出来,手一抖,抖进去了大半,沈沛瞧着那一堆只觉得不忍直视。 有什么样的效果?大概是要他命的效果吧。 “阿,阿冉……”沈沛的声音有点儿慌乱,“这,这看起来很苦。” “王爷,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不,不用了吧?本王就算不吃苦,也是人上人。”沈沛看着那些黑漆漆的茶叶,心中本能的拒绝,偏偏若冉半点也瞧不见他的为难。 自顾自的煮茶,不一会儿屋子里就散发着茶叶的醇香,那味道刺激的沈沛有点儿恍惚,也不知道这时候装睡还来不来得及。 “王爷,妾身知道您很不舒服,快些起来把醒酒茶喝了,喝了就会好的。”若冉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那声音,那语气,矫揉造作的,沈沛那丁点儿酒意也被吓醒了。 他只觉得哪哪儿都开始不舒服,也不清楚是被醒酒茶给恶心的,还是被若冉给吓得。那碗浓浓的醒酒茶端到面前,沈沛内心是拒绝的,看向若冉的时候眼里带上了一丝恳求,“阿冉……” “王爷是觉得,妾身煮的醒酒茶不好吗?”若冉满脸无辜的开口。 沈沛头疼得不行,“你别这样说话,怪恶心的。” 若冉自己也非常不习惯,但谁让沈沛先骗她的? “王爷是对妾身有什么不满吗?” 沈沛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同时也明白女人真的不好得罪,这不报应来的如此之快,现世报诚不欺我。 “没,没有。”沈沛有点想躲,但还记得自己说自己头疼的事儿,少不得要装作虚弱无力的模样,刚想顺势倒下,枕头就被若冉给抽走。 “王爷,喝茶。” 沈沛见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面对,只是对喂到嘴边的醒酒茶非常抗拒,头疼也不忘记左闪右躲的。几次三番下来,若冉也没了耐性,凶狠的瞪着他,“你是不满我煮的茶吗?” “凉,凉一凉再喝。”沈沛顾左右而言他,只想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可若冉的态度却非常的坚决。 “王爷真的不喝吗?要不还是请太医吧。” 沈沛忽然觉得,这醒酒茶要是不喝下去,今儿个这件事情就没完了。 摆在他面前就两条路,喝苦药还是喝苦茶。 “喝。”秦王殿下一咬牙,想把醒酒茶接过来一口喝了,结果手还没伸出去了,若冉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勺子,轻轻的搅动了一番。 “不烫了呢。” 说话间,舀了半勺递过来。 沈沛只觉得舌根都开始发苦,但看着若冉不容置疑的眼神,只能张开嘴视死如归的喝了一口,太医院开的苦药,大概也就是这个味道。 他安慰自己,苦茶也许只有一碗,苦药估摸着得好几天。 秦王殿下真的不清楚自家王妃到底是怎么办到的,能把醒酒茶煮成这样,喝了一口莫说是酒意,只怕睡意都要醒了。 沈沛不大高兴的抬起眼瞥她,“你高兴了吗?” “王爷说的哪里话,这醒酒茶可是为了您自己喝的呢。和我高兴不高兴有什么关系?”若冉又舀了半勺喂过去。 沈沛只觉得钝刀子割肉也是这样的感觉。 他破罐子破摔,木着一张脸喝了半碗醒酒茶,就算极力想要控制,可脸上的表情也是丰富多彩的。 若冉的气早就已经消了,看着沈沛这般模样只觉得想笑,这醒酒茶苦涩非常,能不能醒酒尚不可知,可味道却真的不好。 若冉消了气也没想继续折腾,便打算把这半碗醒酒茶给倒了,偏偏沈沛跟若冉杠上了,不让她倒,“端过来,本王要继续喝。” “王爷,我看您的酒已经醒了呢。”这不都已经会发脾气了。 “呵。”沈沛气呼呼的瞪她一眼,也不知道在跟谁较劲,“本王还没有醒酒,继续喂。” 若冉忽然怀疑,沈沛喝酒喝坏了脑子。 “这醒酒茶味道不错,本王甚是满意。”沈沛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只觉得自个儿味觉都快要麻木,要不是亲眼看着若冉煮的茶,他都怀疑这里头被加了黄连,“王妃给本王煮的醒酒茶,本王,不能浪费了。” 若冉顿时没了脾气,把醒酒茶推到了一边,找出了糖罐打开递到他面前,里头是五颜六色的糖果,晶莹剔透的,上头还裹着糖霜,漂亮极了,“王爷想要哪一颗?” 若冉主动给了台阶,沈沛却一点都不想顺着走下去,气呼呼的别开眼,“本王不稀罕。” “紫色的这个好不好?这是葡萄做的。”若冉取出一枚递过去,沈沛只当自己没看见。 “本王要喝醒酒茶。” “不喜欢紫色的呀,那黄色的好不好?这是橘子糖。”若冉又换了一颗,天知道沈沛需要多大的定力才能忍耐住,口中尽是苦涩的味道,这一瞬间沈沛都觉得自己委屈。 “你果然不爱本王。”哄哄他都不愿意。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若冉轻声的开口,眼里有着不赞同,她那里是不愿意哄,而是真的担心。 沈沛也知道自己做的有些过分见好就收,轻轻的咬着那块橘子糖,连同若冉的手指一块儿含住,舌尖轻轻的扫过,带着酥酥麻麻的痒意,若冉下意识的把手指缩回来。 只见他唇边还染着一些糖霜,沈沛轻轻的用拇指擦了擦,卷到了嘴里,眼神却直勾勾的看着若冉,意味深长。 若冉只觉得耳根子都哄了起来,方才被他舌尖扫过的地方变得滚烫起来,恼羞成怒的掩盖自己的羞涩,“沈沛!你是小孩子吗?” 吃糖居然还要舔手指。 沈沛却觉得非常的有趣,这好像还是若冉头一次直呼自己的名字,他觉得非常新鲜,“嗯?本王在这儿,怎么了?” 怎么了?还怎么了? 若冉只觉得和他无法沟通,转身就想跑,结果沈沛的动作比她更快,连拖带拽的把人拉到怀里,对着那糖罐挑挑拣拣的,“不是还有别的吗?怎么就喂两颗。” 若冉把糖罐全塞到他手里慌不择路的要跑,“你自己吃吧。想吃什么吃什么。” “那可不行,本王要王妃喂。”沈沛又开始耍赖。 若冉随意的抓了一颗糖敷衍他,乘机就要跑,可男女力量本就悬殊,况且沈沛的酒也醒了,昨儿个睡了那么久,如今不趁机做点什么,实在是不符合他的性子。 “不甜呢。” “这是给悦悦的糖,她还小不能吃太甜。”若冉随口解释,在瞧见沈沛眼中的神色时才明白自己是说错话了。 顺着他的话说不行吗?非要解释,这不是给了沈沛一个借题发挥的理由吗? “可本王方才喝了半碗苦茶,自然要甜一些才好。”沈沛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若冉便抓了几颗糖塞给他,沈沛三两下咬掉那些软糖,也没放开手非要去吻她,顺便还问一问若冉到底甜不甜。 若冉胡乱的点头,秦王殿下却一点都不满意,沾了一些糖霜在她唇边,又悉数的吞没,这才认认真真的回应,“还是挺甜的。” 若冉只觉得那醒酒茶是真的苦,沈沛是真的过分。 “你起来。” 秦王殿下却一点也不知道见好就收,半点不辜负王妃的期待,占了便宜之后还要找个理由开始发难,“你如今果然只疼悦悦不疼我了,从前这糖罐是我的。如今都是女儿的。” “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女儿吃醋?” “胡说。”沈沛矢口否认坚决不承认跟女儿吃醋的人是自己,“本王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还不是你不一碗水端平。” 若冉:“……” “一碗水端平是这么用的吗?你是不是欺负我读书少?” “本王欺负你?明明是你欺负本王,证据还在小几上放着。”沈沛下巴轻轻抬了抬,示意若冉去看方才那半碗醒酒茶,同时还非常善于发掘证据,“悦悦闹脾气就是她还小,我若不开心,你就老问我几岁了?莫非是嫌弃本王不懂事?” 若冉只觉得没眼看,“这话我没说过,是刚才你自己说的。” “如今只有一个孩子,你就这般忽略我,若日后再有孩子,本王在这个家里还有什么地位可言?”秦王殿下只要一想到这情况就怨气冲天。 若冉倒是头一回听沈沛提起孩子的事情,无奈之余倒是有些意外,“王爷是想再要一个孩子?” 沈沛哪里想?他一点都不想,“不要。” 一个都已经分掉若冉的关注了,再来一个怎么可以? “倘若,我不小心有了呢?”若冉试探的问道。 结果沈沛那喋喋不休的控诉猛然间顿住,不敢相信的看着若冉,“你,你说什么?” 视线不受控制的朝若冉的腹部看过去,还小心翼翼的动手摸了摸,“有,有了?” “怎么那么快?”沈沛像是怎么都想不明白,眼神里虽然有些难以置信,却没有丝毫的抗拒和厌恶,只有欣喜和忐忑,一瞬间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只一个劲的盯着若冉的腹部看,“什么时候发现的?多大了?” 那模样像是有些纠结,又像是有些期待,看的若冉忍俊不禁,也不忍心再欺负他,轻轻的摇头,“没有,我们成亲还不到一个月呢,怎么可能那么快?” 听到答案的沈沛悄悄的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那骤然放松的模样看的若冉有点儿担心,“王爷还是不喜欢孩子吗?” “是不喜欢。”沈沛对孩子就没有什么期待的感情,可他却因为爱着若冉,而深爱着悦悦。他对于生孩子这件事情的态度一直都挺淡然的,昔日可是连成亲都不愿意的。 “我只喜欢你生的孩子。”沈沛先前问过太医若冉今后还能不能产育,太医给了明确的答复,说她身子没有问题,产育并不会对身体产生什么负担。 但沈沛也没太激动,他虽只有悦悦一个女儿,却也从不觉得非要有个儿子才行。生孩子吃苦受罪的人也不是他,他为何要这么霸道? “本王问过太医,太医们都说你的身体没多大问题,至于孩子,你若是想生,我们就生。若是不愿意再生,本王明日让太医给本王调配汤药。”沈沛说的还挺认真。 若冉却听得莫名其妙,“给你?” “嗯,本王喝。”沈沛的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取悦了若冉。明明那么怕苦,到底是怎么做到说出这些话的? “为什么不是给我?” “太苦了。”沈沛淡淡回应,理由非常的简单,只因自己受不住,便觉得她也受不住。 若冉听着听着胸腔中有一阵暖流淌过,怔怔的看向沈沛,“你要把我宠坏了。” “没关系,丈夫宠爱妻子,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他费了那么大的努力把人娶回家,可不是用来欺负的。 若冉眨了眨眼睛,一颗眼泪差点掉下来,她连连擦去,沈沛只当自己没有瞧见,为避免再说下去会把人惹哭,他迅速的转移话题,“本王有个好东西给你看,你看不看?” 沈沛想起了先前若冉喝醉酒时候的事情,那满满一整页的保证书还放在书房里。 若冉完全忘记自己先前做了什么,听沈沛这般说果真来了兴趣,“是什么?” 沈沛唇角噙着笑,差点儿憋不住,是什么? 当然是好东西。 “一会儿看了你就知道了。”沈沛神神秘秘的捂着若冉的眼睛,带她去书房,书房和主卧相连,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若冉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瞧见自己坐在书房的椅子上。 那张书桌上摆了不少东西,可若冉看着这镯子就想跑。只因为在这里发生的不可描述的事儿实在是太多太多。 “要不还是不看了吧,我也不是很好奇的。”若冉的思绪有些飘,就怕沈沛青天白·日的要找她研究春·宫·图,床榻上还有半本,他想在书房研究也不是不可能的。 若冉心里有些害怕,沈沛却一本正经哄她,“这大白天的,本王能对你做什么?莫怕。” 若冉心说大白天能做的事情可多了,要说从前沈沛还会稍微顾及些,如今却是半点也不顾及了,横竖都在秦王府,主子也只有两位。 悦悦在宫里不算。 秦王府的侍从们只要是长了脑子的,都不会过来打扰。 若冉的心里有点儿紧张,可她所有的紧张,在看见那密密麻麻的保证时瞬间傻眼了。 这纸上到底是什么东西? 沈沛保证这辈子只爱若冉一个? 沈沛保证不会眠花宿柳,也不会纳侧妃和侍妾? 若冉一目十行扫下来,发现大差不差的,都是这些东西,从俸禄到赏赐,还得上缴? 有些语句还是颠三倒四的,偏偏这字迹若冉再熟悉不过,是自己写的。 整整一页,末尾还有名字。 她和沈沛的字迹如出一辙,不仔细看的时候看不出,可放在一块儿比较还是有细微差别的。 若冉看着这东西有些茫然,完全想不起来是怎么一回事,“这是?” “这是阿冉对本王的爱。”沈沛似笑非笑的开口,当初她写的时候有多么激动,如今就有多么的恼羞成怒。 “这上面为什么还有手印和印章……”若冉的声音有点抖,她努力的想从回忆里找寻出这段回忆,结果死活想不起。 沈沛的唇角噙着笑,认认真真的为她解答疑惑,“这不是阿冉不相信,非要本王盖上私印,还说要好好的保存着。” 若冉:?? “可不止这一份呢,前头还有草稿,还一式三份,一份自己留着,一份给了本王,还有一份放在书房,挺正式的。”沈沛嫌若冉不够尴尬,她不想听什么,就非要说什么。 若冉:“……” 她喝醉的时候,都做了点什么? “还,还有吗?”若冉的声音有点儿颤,捂着脸不想看沈沛。 “你还说,本王若是什么时候想要纳侧妃了,你就同我合离。”沈沛想起若冉那醉醺醺的呓语,只觉得感触颇深,轻轻的扫了她一眼,“还说要休了本王。” 若冉:“……” 她疯了吗? 这番惊世骇俗的话,也亏得沈沛可以云淡风轻的当成笑话一般说出来,若冉虽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但道歉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只是有些忐忑的看着沈沛。 “你当时醉的厉害,自己做了什么都已经不记得,我回应了你什么,你当然也不知道,如今你醒着,本王就好好的给你答复。”沈沛把那张近乎荒唐的保证书拿出来,对着上头的每一条念了过去。 若冉尴尬的快要麻木。 只觉得羞耻不已。 “别念了。”这都是什么东西,她喝醉酒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 “阿冉不必觉得尴尬,我很高兴。”沈沛凑在她耳边轻声回应,许是也觉得有些羞赧,这回应极轻,书房里安安静静的,若冉只能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还有沈沛的回应,他说,他很高兴。 在听见自己这些近乎荒唐要求的时候,他是高兴的。 “爱一个人,本就会生出独占心思,阿冉爱我,我如何能够不高兴?”沈沛心里装着家国天下,却只装得下一个女人。 爱原本就不平等,他只想得到同等的回应。 “王爷不觉得,我这样不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不够贤惠?如我母后和皇嫂,母仪天下的皇后和未来的国母,够贤惠了吗?可她们又何尝愿意和旁人分享丈夫,只是她们有自己的尊贵,从不将旁人放在眼里罢了。”沈沛也从未过问过父兄的事情,母后对于贵妃是何看法沈沛不懂,可沈沛素来明白皇嫂是极其聪慧的女子。 她但凡愿意,能当所有人都不存在。 东宫里那些侍妾,太子妃也不是当真容的下,坦然处之哪里是不在乎,而是太过于在乎。 “所以,本王很幸运。”沈沛可以和心爱的姑娘长相厮守,父兄却只能随波逐流,被礼教规矩束缚。 明明有心却无力,只能用另一种方式最大限度的护着自己的妻子。 “我也很幸运。”若冉看着那张纸,缓缓的折叠起来放回到原位。她从前就觉得,能遇见沈沛,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本王即已经决定不去北漠,估摸着也闲赋不了多久,皇兄有意让我继续去户部,如今任命还没有下来,不过也是早晚的事情。”沈沛一想起要起早贪黑的去上朝就头疼。 也不知道父兄到底想做什么。 就不能好好考虑一番,他和户部官员们的意愿吗? 莫说沈沛不愿意去盯着他们,他们也同样不想见到沈沛。 “户部管辖着全国的税收和国库的支出和账册,父皇是信任才会让你去的。”若冉略略思索回应出声,这一点不用若冉说沈沛也是知道的。 可知道是一回事,想不想干活就是另外一回事。 朝廷六部,他哪里都不想去,“要是去上朝,本王就得起早贪黑,若是你起的晚些睡得早些,我这一天都见不到你。” 若冉听罢哭笑不得软声哄他,“那我早上送你去上朝,晚上等你回来好不好?” 沈沛眼前一亮,随即摆摆手,只觉得这太折腾了,虽然挺心动的,但也实在舍不得。 既舍不得若冉早早起来,又舍不得拒绝这个提议,只能折中,“也用不着每天,偶尔就好。” 若冉见状又笑盈盈的换了一个提议,“那我等你一起用早膳可好?” 早朝时辰太早,用早膳倒是可以。 沈沛欣然应允。 不久之后,秦王殿下去了户部任职,由于他在军队说一不二惯了,户部上下一改温温吞吞的性子,做事都变得雷厉风行起来,就是其余各部的申请款项,也一改往日一拖再拖的态度,批款的速度非常快。 可以说,秦王殿下去了户部。 除了户部尚书,其余的几位尚书都是受益者,一个个别提有多高兴。 沈沛的人缘也因此出乎意料的好了起来,下朝之后时常有同僚想找沈沛去酒楼用早膳,却总被秦王殿下拒绝,用的理由都是千篇一律的:本王的王妃还在府中等本王用膳。 一般人听到这话也就识趣了,若是还有不识趣的,秦王殿下也有其他理由可以搪塞:回去晚了本王晚上只能睡书房。 这个理由说出来,能打消一大堆不长眼的,要还有脑子不好和不长眼的要拉着沈沛,秦王殿下就只能使出杀手锏,让暗卫们打着若冉的名义出来找他,他就借口溜了。 此方法屡试不爽,并且还不会翻车,毕竟主谋就是秦王本人。 于是,在若冉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秦王妃早已经变成了京城有名的悍妇和妒妇。 有想要给秦王塞侧妃和侍妾的,也都因为忌惮秦王妃而歇了心思。 而那些姑娘们,也都害怕的花容失色,秦王妃善妒可怕吗?不可怕的,可怕的是秦王本人还宠着。 他们夫妻俩,明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说是忌惮何尝不是恩爱? 沈沛的这一举动,不仅仅无形中没了好多桃花和麻烦。 也给京城的少年郎们带去了许多的麻烦,京城未嫁的姑娘们因为沈沛的缘故眼界都高了许多,她们如今相看人家,都只想比照着秦王殿下去找。 媒婆的生意都难做起来。 姑娘们相看最爱问三个问题:有秦王殿下好看吗?有秦王殿下专一吗?有秦王殿下尊贵吗? 若都没有,那就去好好努力吧。 一时之间,满京城的少年郎纷纷怨声载道,表示想要达成秦王殿下那样的,那是万万不可能,这大齐也只有一个沈沛。 姑娘们想来想去,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只能另外择人选,选来选去选到了若晨。 少年郎们瞧着若晨,也觉得这是个神仙人物,但比起秦王殿下的高不可攀,若晨好歹还算是有生之年。 秦王的出身就决定了上限,若晨的状元之才倒是能通过后天努力。 也因为如此,京城的纨绔都少了许多。 毕竟再纨绔下去,媳妇都找不到了。 120-138 121. 端午风波 福安看着谦王妃就像看着以前…… 上巳节一过, 天就慢慢变暖合起来,繁重的冬袄换成了轻薄的春衫。 早晚虽还有些凉意, 却早已没有寒冬腊月的刺骨,自沈沛去了户部任职之后,若冉也改变了作息,虽然没法在上朝的时候送他出门,便在下朝之后,等着沈沛回府一道用膳。 而后再送他出府去户部点卯, 一个多月下来均是如此,沈沛虽说过若他来不及回来,便会提前让四喜回来告知她。 可他们俩新婚燕尔, 恨不得日日黏在一块儿,这样的日子几乎没有。 但今儿个,若冉却在醒来不久后见到了四喜, “王妃,王爷说今日要去户部和各位大人们商议事情,让您不用等他,自个儿用早膳, 他也要很晚才能回。” 若冉轻轻点头, 又问了四喜旁的事情, 得知沈沛下了朝之后就去户部, 还是被户部尚书亲自带走的, 她心里便有了数。 沈沛虽然先前对去户部任职百般不愿, 可当他到了户部之后, 就开始兢兢业业的办差,如今这个时间有事,怕是春汛之故。 北方少雨水, 南方总多雨,旁人只当春汛是南方的事儿,殊不知北方虽然少雨,春暖花开之际冰雪会消融,河水暴涨,少不得得加固堤坝。 朝廷自然要拨款修筑堤坝,以防河水暴涨造成灾害,可这个款要怎么拨,拨多少。就是户部官员的事情,户部虽然有尚书,但因为有沈沛在,商议许多大事的时候,就会喊上沈沛一起。 她心中清楚沈沛的责任,可看着一桌子早膳,心里头还有点儿失落,自从他俩成亲之后,这还是沈沛头一次没有陪她一起用膳。 若冉想着想着,都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不过一顿饭罢了,怎么就不能自己吃了? 不多时悦悦揉着眼睛走了过来,看着空荡荡的餐桌非常稀奇,疑惑的问若冉沈沛在哪里。 “爹爹今日有事回不来,早上只有娘亲和悦悦一起。”若冉轻声安抚悦悦,小姑娘如今已经四岁,由皇后找了老师给她开蒙,虽学了不到一月,可她聪明伶俐,学的似模似样的。 见若冉和她解释也没有哭闹,乖乖的坐在椅子上用早膳,皇后给悦悦安排的启蒙老师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夫子,王公贵族之中也不乏和悦悦差不多大小的孩子,都是宗室子弟,皇后便做主,让那些孩子们一同来上课。 也让悦悦有个伴,如今悦悦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和皇后一道住在兰玥宫,倒是秦王府回来的少些。 丈夫和女儿,一个要上朝,一个要上学,都非常忙。看来看去,还是她最清闲,“昨日睡得可好?” 若冉语气温柔的问道,悦悦轻轻的点头,把口中的食物咽下之后,才开始回答若冉的话,“悦悦睡的很好很好,一觉睡到了现在,肚肚都饿饿了。” 她不仅仅是说,还顺带着比划了一番,把若冉逗得直笑。 悦悦如今已不排斥一个人睡,沈沛给她准备的院子,深得小姑娘的喜欢,有时候沈沛嫌弃太过寂寞想要和悦悦一道睡,却被悦悦告知他们男女有别。 听得秦王殿下嘴角直抽。 今日悦悦不上学,故而若冉昨日进宫去把她接了回来。 小姑娘不挑食好养活,凡事也喜欢亲力亲为,这些日子已经开始尝试用筷子,当然不是成人的那种,而是内务府特意做的小孩子用的。 若冉看着她那双胖乎乎的小手用力的去夹一颗肉丸子,只见那肉丸一会儿跑到这里,一会儿跑到那边。 心里多少有些担心,这首次尝试就要挑战这么难的高度吗? 若冉不想打击悦悦的自信,也没有提帮忙,只是在一旁仔细的看着。 悦悦被这肉丸子弄得有些不高兴,但她也没有继续和筷子较劲儿,反手拿起勺子舀了起来,泄愤一般的把肉丸子给咬碎。 若冉差点儿被呛到,“悦悦是怎么想到用勺子的呀?能不能告诉娘亲?” 悦悦看了看勺子,又看了看筷子,仿佛在组织语言要怎么跟若冉解释,“筷子要跑。” “勺子不会跑。” “所以,悦悦就想到了用勺子了?” 悦悦用力的点了点头,那可爱的模样让人看着只觉得忍俊不禁。 早膳过后,若冉本想带着悦悦去喂鱼,可悦悦对喂鱼兴致缺缺,追了一会儿兔子后便又问起了沈沛来。 若冉想起沈沛这段时间忙忙碌碌,回来和出门都是匆匆忙忙的,有时候他回来的太晚,若冉都已经睡下,好在翌日还会陪同她一块儿用早膳,这才让他们有相见的机会。 可悦悦不同,时常住在宫里,已经有好几日未见沈沛。 若冉心想着沈沛在户部忙碌,也不好带着孩子去打搅,但她想起沈沛不爱户部的膳食,午膳都是府中送过去的。 一来二去便有了主意,决定带着悦悦去给沈沛送一回午膳。 秦王府的侍从们听说王妃和小郡主要亲自去。又开始忙碌起来,大厨还特别有眼力见的多做了一份,还加了不少小郡主爱吃的糕点。 让他们一家三口可以一块儿用午膳。 到底是在秦王府伺候沈沛那么多年的,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等到一切都准备就绪,若冉便带着悦悦出门。 母女俩坐在马车上,心思却各异。 若冉是不习惯的,悦悦则是激动的。 若冉虽时常出门,可见过她的人少之又少,她又不喜欢前呼后拥,一般出行也就是带着两个丫鬟和暗卫。 悦悦自从开蒙之后,就更没有时间出来玩了,从前还有舅舅带她玩。如今若晨高中状元,苍玄帝对他寄予厚望,并未曾把他送到翰林院去熬资历。反而送去了御史府。 若晨也清楚苍玄帝的打算,便抓住这个机会,当监察御史去了。 八品官。 状元之才去当监察御史,说实在都有些屈才。 在若晨之前,京中被参的最多的人是秦王殿下,他虽然战功赫赫,年轻有为,却还是得罪了一大群言官。 夸得时候夸的天花乱坠,参的时候参的毫不手软。 如今大家伙儿都清楚若晨是沈沛的妻弟,想来日后参秦王殿下的折子会少很多。 可谁曾想,若晨上任第一天参的人就是秦王殿下。 虽只是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儿,但还是足以震惊朝野,所有人都觉得若晨刚正不阿。 看热闹的只觉得姐夫和小舅子不对付,看明白的都清楚天家的打算,若晨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悦悦兴奋极了,一直掀开帘子往外面看,若冉却有点不太习惯,毕竟马车前面有府邸的标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秦王府的马车。 这也就代表着所有人都知道里头坐的是谁。 拜沈沛所赐,若冉已经是京城鼎鼎有名的悍妇和妒妇,她平日出们,听见旁人说秦王妃如何如何,也就当听个乐呵,听过就罢。但如今坐在马车里,她就开始紧张起来,这要是听见外头说秦王妃如何如何。 她还怎么忽略? 这份纠结的心思一直伴随着若冉来到了户部官衙外头,若冉看已经有不少户部官员的侍从们来给府中大人送午膳,府衙外头好不热闹。 其实六部都有准备膳食,但是同一烧制出来的,味道总是不尽如人意,大多数官员们的膳食都是由府中准备好送来的,沈沛这也不算例外。 只是户部大多数官员都是一个食盒,若冉想起他们马车里整整两大食盒的午膳,还有膳食旁边端端正正摆着的桃花酿。忽然有些忧心忡忡,这要是送过去,沈沛会不会被人弹劾耽于享乐? 这一日,四喜照例出来领午膳,他晃晃悠悠的走过来,本是随意的打算和送午膳的人打声招呼,却不曾一抬头瞧见了若冉和悦悦。 这一照面,把个悠闲人儿吓得眼睛都瞪大了许多,“王妃?小郡主?您二位怎么过来了?” 四喜忙不迭的开口询问。 若冉看着四喜轻轻的笑了起来,随后就开口解释,“是悦悦想王爷了,所以我们才过来的。” “这王爷若是知道您二位过来,一定非常开心,您稍等奴才去把食盒拿下来。”四喜忙不迭的掀开马车去拿食盒,发现了整整齐齐的两大盒。 忽然间沉默下来,他一个人好像不太够,“王妃您等等,奴才去把俞侍卫长喊过来。” 四喜说着话就飞快的跑了回去,若冉没等多久便等来了人,可出来的不是四喜也不是俞长胜,反而是沈沛。 他瞧见若冉和悦悦非常的惊喜,“你们俩怎么来了?” “别在外头站着,快点进来。” 沈沛听到这消息就直接跑了出来,四喜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厮,哪里跟得上? 等到他紧赶慢赶的跑出来,就见王爷和王妃已经一人提着一个食盒走进了户部大门,王爷手里还牵着小郡主。 还没等四喜喘口气,就迎来劈头盖脸一顿骂,“蠢东西,还会不会做事?” 四喜被骂的好生委屈,这不是他想快些回去告诉主子吗? 可这样的话他也只敢在心里念叨几句,小心翼翼的挪到若冉身边接过她手里的食盒,“王妃,奴才来提。” 沈沛见状才稍稍满意了些,还不算太蠢。 沈沛一边领着妻女往前走,一边问若冉怎么忽然过来了,他来户部许久,若冉从未曾踏足过。 他们二人是夫妻,当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若冉见到沈沛,更是连借口也不想找,悦悦还小,便是她耐心的哄哄,这事情也就过去了,她只说是自己想来,“你没有陪我用早膳,我就来陪你用午膳。” “今天早上没有见到你,我觉得有点儿不习惯。” “也就今儿个一天,本王也不想的,这不是户部尚书非要拖着本王去酒楼,说是有关于春汛的要事同我商议,本王想着春汛这事儿虽不急于一时,但是防范于未然,加固河堤和赈灾,那就事截然不同的事情。” 虽是未雨绸缪,可总好过亡羊补牢。 若冉当然明白这些,“我懂,你不需要同我解释什么,我只是想要你陪着而已。” 沈沛听到这话自然是高兴的,只是一旁的四喜和悦悦却没有那么高兴,四喜是早已习惯当个木头人了,王爷和王妃在一块儿的时候,从不把他当人。 可悦悦却习惯不了,她看着爹爹虽然牵着自己,却根本不管自己死活,好几次差点带着她撞到柱子上的时候。 悦悦就悄悄的松开了手。 爹爹和娘亲在一块儿的时候,悦悦总是受伤的那一个。 随后悦悦把小手递给了四喜,学着大人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四喜哥哥,我们走吧。” 四喜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小郡主,奴才领您过去。” 沈沛挑挑眉,只当自己没听见。 比起秦王殿下的兴高采烈,户部官员却如临大敌,尤其是户部尚书,这可是今儿个把秦王拦住的罪魁祸首。 原本他还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分外正确的,如今雨季连绵,江南情况严重,他们怎么能浪费时间? 今早上把秦王殿下拦住,不是已经把一项公务给解决了吗?他们早一点解决,江南的百姓们就能少受一份苦。 这难道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吗? 但是,户部尚书所有的喜悦,都在听到秦王妃三个字的时候戛然而止。 户部官员们就瞧见他们的尚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纠结起来,还时不时的看看户部侍郎欲言又止。 看的户部侍郎心里毛毛的,“大人,您要是有话要交代下官,您就尽管说,别这样。” 感觉怪瘆得慌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尚书大人要算计他。 户部尚书却懒得理户部侍郎的话,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秦王妃凶名在外,他早就有所听闻,原本也不过觉得是无稽之谈。 只当外界传闻夸大其词。 如今秦王只一天没有回府用早膳,秦王妃就追到户部来了? 当官的都爱揣摩人心,尤其是官场上混久了的人精更是长了九曲玲珑心,遇事得想个七八种可能,户部尚书这会子都不知道秦王妃是特意过来找秦王的,还是专程过来找他麻烦的? 可要找秦王麻烦,等秦王回府不就可以?大老远的跑过来,这铁定和自己有关。 户部尚书越想越觉得若冉是来找自己的,更是头疼的不行。 想起若冉的那些“赫赫凶名”,只觉得一失足成千古恨,他看着户部侍郎不太放心的交代,“若是一会儿秦王妃发难,你记得替老夫美言几句。” 户部侍郎听到户部尚书这么交代,也是担心的不行,“难不成秦王妃是因为今早的事儿……” 户部侍郎也真不愧是户部尚书一手带出来的,师徒俩想事儿都能想到一块去。 俩人战战兢兢的站在外头等着若冉过来,都已经做好被兴师问罪的准备,岂料沈沛只是轻描淡写的介绍了一句,就如同介绍这是路人甲和路人乙一般的介绍。 若冉便冲着他们点了点头。 然后户部尚书和户部侍郎就眼睁睁的看着秦王妃跟着秦王殿下一块儿,绕过了他们俩,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绕过了他们两个? 户部尚书和户部侍郎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他们以为的兴师问罪没有出现,可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折磨即将要开始。 秦王府的食盒有满满两大盒,全部摆出来才知道到底有多丰盛,悦悦一路上过来吃了许多零嘴儿这会儿不大饿,只抓了几块糕点就跟着四喜去玩了。 悦悦虽一大早想见沈沛,可她们父女之间的情谊,早在沈沛拉着她撞柱子的时候破碎了。 如今的姝宁郡主觉得,自己得生一会儿气。 倒是若冉安安静静的陪着沈沛吃饭,还时不时的用公筷给他夹菜。 户部众官员明知不太合适,可眼睛却都控制不住的往他们俩身上瞥去,紧接着他们就瞧见平日里挑剔非常的秦王殿下对秦王妃夹到碗里的菜来之不拒。 户部尚书眼睁睁的看着沈沛吃下一大块红烧茄子,脸色变得五彩斑斓起来,很想冲过去问问秦王殿下,还记得前些日子把红烧茄子嫌弃的一无是处的那人是谁吗? 呵,男人。 户部尚书盯着他们俩瞧了那么久,哪里会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这哪里是秦王妃“善妒”?分明就是秦王殿下黏着妻子又不好意思开口,才找了这么个借口。 害得他还以为…… 户部尚书放松下来之后,整个人看着精神都好了不少。只是关于秦王殿下的谎言,他却没有要去澄清的意思,似秦王这般高调的,这样的乌龙日后肯定不会少,他都被唬住了,更何况是旁人? 大家都同朝为官,不能就自己吃亏。 户部尚书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户部的官员们虽然不明白尚书大人为什么忽然改变了态度,可这并不妨碍他们偷偷的看着秦王和秦王妃。 明明他们俩也没有说什么别的话,只是一块儿用膳而已。 明明他们只是记得彼此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还有秦王妃劝秦王殿下不要挑食而已。 明明他们就是互相给彼此夹了菜而已。 为什么他们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饱了呢? 瞧着自家送来的这些膳食和之前也没有区别,怎么就吃不下? 户部官员纷纷觉得,一定是秦王府的膳食太过于美味,所以他们看着这些才会食不知味,一定是如此! 若冉全然不知自己去了一次户部之后,就引起这般轩然大波,午膳过后就要领着悦悦回去,沈沛虽然很想跟着一块儿回,却也知道不行,只能依依不舍的送若冉离开。 这一幕瞧在户部尚书眼里,更是证实了自己先前的猜测,“王爷和王妃娘娘的感情,着实羡煞旁人。” 户部尚书顺势过来搭话。 原本沈沛早上那点子恶劣的心情都被若冉给抚平了,如今若冉离开,他的心情又恶劣起来,偏偏户部尚书还要过来叨叨几句? 怎么,觉得自己长了嘴要出来显摆?沈沛瞧着户部尚书,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轻巧的横了他一眼,“既然骆大人也知道本王夫妻二人感情和睦,不如让本王早些回府陪王妃?” 户部尚书立马闭嘴,只觉得自己话多,“王爷,这儿还有些事情需要您顶多。还麻烦您稍安勿躁……” 沈沛自然不是不分轻重的,刺了他几句还是冷着脸去处理公务。 整个四月,沈沛一直在忙,悦悦也是皇宫和秦王府两边跑。若冉每天清闲的不行,由于她在谦王妃宴席上的所作所为,外加秦王殿下的煽风点火,京城中的大大小小宴席,都不会有人想不开去请若冉。 伺候的好伺候的不好,都是麻烦,还不如不请。 不过一些宴会罢了,若冉也不介意。旁人只当若冉被排挤,若冉却当他们高攀不上秦王府。 四月过了之后,渐渐有了端午的气氛,皇城里有赛龙舟的表演,久未动针的若冉想着要给父女俩缝制端午的香囊,香囊里头塞得草药是太医院调配的,天气渐渐炎热,蛇虫鼠蚁也多了起来,这原本是给悦悦准备的。 但她一想起爱吃醋又爱和女儿“攀比”的秦王殿下,只能多做几个。 这给一个做了,就不能厚此薄彼,三个孩子人人都得有,还得算上福安。 福安公主在女学上课,没有课的时候便会来秦王府看望悦悦,和若冉也经常能够碰面,福安心中其实还有些变扭,倒不是瞧不起若冉,只是想起年少无知干的那些蠢事,心里尴尬。 每回见到若冉都躲躲闪闪的,要不是有悦悦在,只怕福安还要一直纠结下去,若冉看在眼里只觉得分外有趣。 她虽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性子,但也不是是非不分的,昔日福安还年幼,被姜婉潼蛊惑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福安虽对自己态度不好,却也从没想过要伤害她,当初姚素弦要找她的麻烦,福安还过来通风报信。 这次端午准备香囊,当然也有她的。 既然孩子们都有了,那长辈也送吧,若冉瞧着多余的碎布,决定不厚此薄彼,父皇母后和兄嫂都送。 只是多给了沈沛一个。 可怜秦王殿下忙的不行,完全不知道这香囊是人人都有份的,进宫时候还特意去父兄面前炫耀,苍玄帝和太子殿下瞧着尾巴快要翘上天的沈沛,纷纷别开眼,有些不忍直视。 虽然想把真相说出来,可想起户部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父子俩很有默契的不说话,任由沈沛去炫耀,瞧着怪傻乎乎的。 但他们还是决定不说,万一惹恼了人,撂挑子不干可怎么办? 沈沛完全不知父兄为何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还当他们嫉妒的红了眼。 直到端午宫宴上,沈沛瞧见人手一个的香囊时,彻底的傻了眼,他直勾勾的看着若冉,像是怎么都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都有?” 若冉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明白是沈沛误会了,有点儿尴尬咳嗽了医生,“你有两个。” “可他们都有。”沈沛的脸色变得五彩斑斓起来,想起自己前几天还去父兄面前炫耀过,脸色就变得青一阵白一阵的,这都是什么事…… “你有两个,还是不一样图案的,家里还有一个回去了之后也给你。”若冉少不得去哄他,今日端阳佳节,宫中热闹非凡。 沈沛就算不高兴也不会在这时候闹,可他就是不满,就是气不过,嘴里一直碎碎念的叨叨。 若冉只当自己没听见,把悦悦交给了坐在一旁的福安。 福安原本是一个人坐的,可小姑娘非要和姑姑去挤,福安见状高兴的不行,忙让宫人把悦悦的餐具搬到自己的桌上。 福安便开开心心的给悦悦剥水果吃,姑侄俩相处的非常融洽,反而边上那对恩爱夫妻,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冷战”。 “他们都有,我以为是只给我一个人的。”得知自己不是独一无二的秦王殿下开始闹脾气了。 若冉只能耐着性子哄,最后好说歹说给他做个不一样的,沈沛才肯罢休。 若冉来的尚早,不一会儿就有陆陆续续的熟人进来了,首当其冲的便是几位感情并不牢固的嫂子。 还有羸弱的谦王妃。 若冉见到谦王妃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奇怪,自从谦王妃小产之后,大大小小的宴会,她都没有再参加过了。 不是身体不适便是推脱不舒服。 久而久之也没人想要去邀请她。 这回端午夜宴,若冉以为她还要推脱呢。 帝后还未到场,宴会还没真正的开始,谦王妃进了殿内也不落座,反而是朝着若冉这边走过来。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她们俩看过来。 若冉皱了皱眉,只能起身问候,“八皇嫂。” “九王妃。” 非常生疏的称呼,谦王妃这是有意要和若冉划清界限,像是连表面和平都懒得维系,若冉也从善如流的改了称呼,“八王妃。” 谦王妃看着若冉,眼里的情绪复杂万千,她这些日子想了许许多多,都觉得发生的事情非常的可笑,她和沈宴居然会因为若冉的原因争吵,失手害了自己的孩子。 太医更是断言,她日后难以有孕。 可谦王妃甚至连伤心的情绪都不大有,这根本不是她冷血无情。只因为要心痛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她都不知道要先心痛那个才好。 “许久未见,九王妃近日来过得可好?”谦王妃主动问道。 若冉皱起眉头,只觉得谦王妃和平日里有些不大一样,从前见她,就是个胆小怕事又懦弱的,不是跟在沈宴身后,便是混在人群里,被针扎一下也不会哎呦一声。 如今怎么胆子变大了? 莫非是没了孩子之后,想通了一些事? 若冉觉得谦王妃有点奇怪,可人家都找上门来了,总不能任由她仔仔细细的想,她只能耐着性子回应,“托八王妃记挂,妾身的日子过得挺不错。” 这几句对话莫名其妙的,若冉可不觉得她和谦王妃之间,还能这般心平气和的嘘寒问暖,果不其然,好话说了没两句,谦王妃就忍不住了,“也是,似你这般喜欢从旁人手中抢夺的,自然过的不错。” 谦王妃的声音不大,也只有附近的几个人能听见。 沈沛听见这话脸色就沉了下来,可他也不好和谦王妃一个女人计较,何况这人还是自己的嫂子,他虽然担心,却也不能轻举妄动,只是厌烦的扫了一眼面前的女人,果真和沈宴待的久了,也变得和沈宴一样惹人烦。 福安倒是没有沈沛的这些担心,她有点同情的看了一眼谦王妃,很想知道谦王妃是不是出门的时候撞了墙,伤到了脑子。 虽然很不想承认,可福安瞧着谦王妃这模样,就想到从前蠢透了的自己。 为什么非要去九皇嫂面前叭叭,好好活着不好吗? 这难道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122. 妇唱夫随 事出反常必有妖,沈宴可能跟…… 谦王妃说的话一点也不客气, 要说当日谦王妃还是含含糊糊的暗示,如今就到了明说的地步, 她心中认定是若冉的错。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若冉就要好好的同她掰扯掰扯,“钱货两清,童叟无欺,那金镯是我先看上,先付钱的, 怎么能说是从你手里抢的?八王妃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但今日端阳佳节,若冉并不想和谦王妃闹得不愉快,故而决定息事宁人, 不和她一般见识。 “误会吗?当日这么多人都瞧的清清楚楚,是九王妃咄咄逼人,不肯相让。”谦王妃心中执念颇深, 也不明白到底是哪里来的认知,把所有的错误都怪在若冉头上,认定是她的错。 若冉却觉得谦王妃可怜,她心中未必不清楚这事儿跟自己没关系, 也未必不清楚到底是谁的错, 却选择自欺欺人。 “相让?”若冉听着这两个字只觉得有点儿可笑, “我为何要相让?是我先买下的, 只因为你喜欢, 我就要让与你?你我非亲非故, 我倒是要问一句凭什么?” “凭你是我皇嫂?我得尊敬你?你瞧上的就是你的?” 谦王妃未曾回应, 可她那脸上的神情,却似在赞同这话。 “那为何你喜欢的东西不让与其他几个嫂子?”若冉面带疑惑的问道,“难不成谦王妃是想说, 几位嫂子见你年纪小,要让与你?照你这么说,那为何不是你让与我?按照序齿算,八王妃还比我还大上两岁。” 谦王妃听她绕来绕去说了一大堆,一时之间更是无言以对,只能恼羞成怒道:“你莫要太过分了。” “这到底是谁过分?好端端的非要来数落我的不是,比你年长的要让你,比你年幼的还要让你,横竖都得让你?你是个什么身份这般了不起?”若冉不仅倔的这事情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也觉得谦王妃这个人,她怎么都弄不明白,“不过两个月不见,八王妃混淆视听的能力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混淆视听吗?九王妃这嘴皮子好生利索,上下一碰就把事情推脱的干干净净,你难道不会觉得良心有愧吗?” “谦王妃倒也不必把话说的那么严重,不过是一副镯子罢了,我为何要良心有愧,我原本就不是什么善良大度的人,你看上了我的镯子,我就得大方的让给你,难不成日后有人看上了我的夫君,我也得大大方方的把人给迎进门来?”若冉这话说得颇为诛心。 谁不知道前些日子谦王府办了喜事,谦王娶了侧妃,据小道消息传言,这谦王侧妃和谦王妃在闺中的时候,就素来不合。 也不知沈宴是不是有什么自虐倾向,非要让两个相互不对付的女人放在一块儿,也不怕每天闹得家无宁日。 谦王妃听到这话,脸色变得非常的可怕,“你说什么?” “谦王妃难道连话都听不懂了吗?我在夸赞你善良大度呀,说我自己不是个善良大度的呢。”若冉笑眯眯的开口。 谦王妃只觉得若冉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耳光,重重的打在她的脸上。 说是自取其辱也不为过。 她冷冷的盯着若冉,就在若冉以为她会不管不顾在宴会上撒泼的时候,沈宴却快步的走过来,冷着脸扔下一句抱歉,就把人给拽走了。 若冉讽刺的一笑,也没拦住沈宴的去路,只觉得这对夫妻还挺有意思的,“王爷,你说谦王妃过来找麻烦,谦王知道吗?” 沈沛原本还非常担心若冉会被欺负,此番下来只觉得是自己想太多,“应该不知道,像沈宴这么重面子的人,可不会让谦王妃出来说这些话。” 话里话外漏洞百出,正常人都说不出这些。要不是沈沛知道谦王妃有多爱沈宴,还以为他们夫妻感情破裂,谦王妃故意过来送把柄。 好让他去找沈宴的麻烦。 “原本只有沈宴不正常,如今他王妃居然也不正常,可能终于被沈宴给逼疯了。”沈沛语气冷静的评价道。 谦王妃虽然翻来覆去说的都是金镯一事,但若冉清楚,她想说的是自己小产这件事,不然也不会问她是否良心有愧。 若冉回忆起谦王妃的神情,只觉得事情又开始变麻烦起来,“她怕是把小产这件事,怪到我的头上了。” “什么?”沈沛瞪大眼睛狐疑的朝沈宴的方向看过去,心说以前也没见谦王妃脑子这么不好,难道终于被沈宴给传染了? “谦王妃大概觉得,若我大度些把手镯让给她,她和沈宴也不会吵架,没有争吵,她也不会小产。”若冉语气平淡的开口,这怕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毕竟和一个小生命比起来,她大度的让一副镯子是无关痛痒的事情。 可这两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没有必然联系,若追根究底,谦王妃应该怪自己非要折腾宴会才是。 “王爷,她和谦王的感情如何?”若冉忽然问道。 沈沛只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莫名其妙,“他们夫妻之间感情如何,本王上哪儿知道去?” 沈沛的语气虽然有点儿冷,却因为若冉的话,不得不仔细思索起来,他对沈宴一向不待见,对于他的女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感。谦王妃一向都没有什么存在感,沈沛和她没有交集,也只有在大大小小的宫宴上见过,印象最深的就是她每次都跟在沈宴的身后,一副小女人的姿态。 在沈宴冲动的时候从中劝和,也会在沈宴和他起冲突之时,想方设法的化解,还曾经同他道过歉,也是看在谦王妃的面子上,沈沛一向懒得搭理沈宴。 妯娌之间相处的也算不错,旁人沈沛不清楚,可他却知道,皇嫂对谦王妃的印象尚且不错,还觉得她嫁给沈宴太过于浪费。 沈沛昔日不懂情情爱爱,不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当谦王妃眼睛瞎了。直到他自己明白了情爱,才知谦王妃是因为爱慕着沈宴,才会嫁给他为妻,才会做这些事情。 几位兄长的婚姻大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之后能恩爱和睦的少之又少,大多都是相敬如宾。只有沈宴是个奇葩,谦王妃爱慕他,满心满眼都是他,可沈宴依旧不知足,时常觉得不满。 甚至还动起手来。 今日见到谦王妃,只见她眼里的光都黯淡了不少,怕是对沈宴的感情也消散了许多。 “听说谦王妃娘家原本是不想让她嫁给沈宴的,是她自己坚持,才会有后来的赐婚。”沈沛仔细的想了想从前沈宴对谦王妃的态度,非常肯定的告诉若冉,“谦王妃是爱慕沈宴的,至于沈宴如何,就无从得知了。” “那她也许还会把谦王娶侧妃这件事也怪在我的头上。”若冉非常肯定的开口,本以为沈沛会问她为什么。可沈沛却只是让她离谦王妃远些,说她看起来不太正常。 “王爷不好奇我为何这么说吗?”连若冉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可沈沛却只是感慨沈宴和谦王妃,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们也真是绝配,连思考问题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他无不讽刺的想,时至今日沈宴还觉得如果没有他,父皇最宠爱的人就是自己。 沈宴也不动脑子想想,没有他,还有皇兄。 皇兄可是父皇亲自教养长大的,能比吗? 福安在一旁围观了全部过程,在这旁观者的角度里,她终于清晰的看见九皇嫂是怎么看待谦王妃的——就是一种看傻子的眼神。 福安公主虽然很不愿意联想,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联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怪不得九皇嫂当年会用那么“慈爱”的眼神看着自己,原来只是当她是个小傻子。 福安有些不忍直视的别开眼,挺替谦王妃尴尬的,更多的是替自己尴尬。 倒是悦悦完全不明白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见姑姑的脸色有些奇怪,非常关切的问道:“姑姑,你怎么了?” 悦悦软乎乎的声音引起了若冉的注意,她一转头就看见了福安的神情,差点儿笑出声来。 她飞快的收回视线,就怕被福安看到。 “姑姑没事,姑姑就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福安按住自己的额头,佯装镇定的给悦悦剥水果,每一样都试了一些,却没让她多吃,“我们少吃一点,一会儿在吃别的好不好?” 悦悦轻轻的点头,软软的依偎在姑姑身边。 沈沛方才也往那边张望了几眼却没瞧见,看见若冉似笑非笑的神情便问她发生了何事。 若冉笑着摇摇头,“没事,只是觉得有些人活了那么大岁数,还不如孩子。” 福安刚满十六,可不就是个孩子吗? 谦王妃被谦王拽着离开之后,还时不时的用怨恨眼神看着若冉。不仅看的若冉心烦,连同她身边的沈宴也觉得有些莫名,“你老盯着人家看干什么?还想再去丢人现眼一次?” “王爷若真觉得妾身丢人现眼,就不要带妾身过来,带侧妃过来不是更好吗?您既不用看见妾身,妾身也不用这么难受。”谦王妃一改昔日在沈宴面前唯唯诺诺的模样,三两句话惹得沈宴烦不胜烦。 “本王已经说过,娶侧妃是外祖父的意思,何况这也是你自己同意的,为何现在要来闹?”沈宴只觉得莫名其妙。 大齐娶侧妃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便是要正妃同意。沈宴本来是不想娶侧妃的,偏偏出了谦王妃小产的事情,外祖父本也没说什么,只说他们还年轻,日后总会有孩子。 可太医却断言谦王妃日后难以有孕,外祖父知晓之后非要他娶侧妃。 沈宴原本是不愿意的,可外祖父和他分析了许多利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没有子嗣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同时列举了苍玄帝疼爱孙辈的证据。 沈宴被说动了,便亲自去找了谦王妃说这件事。谦王妃当时还躺在床上承受着丧子之痛,含着泪点了头,谁都看得出来她是不情愿的,偏偏沈宴看不出,还当她是同意了。 在谦王妃的痛苦与泪水中,迎娶了侧妃。 “呵。”谦王妃冷哼一声,她尚不知自己为何落到了如今这般地步,她缓缓的转头看向沈宴,语气阴冷可怕,“王爷觉得妾身是在闹吗?” “你难道不是在闹?你明知侧妃是什么身份,偏偏要在这样的场合提起她,你难道不知她是不能出席的吗?” “王爷是想让妾身给她腾位置是吗?”谦王妃的语气变得冷漠尖锐起来,沈宴只觉得谦王妃自从没了孩子之后,人就变得愈发古怪起来,这人简直莫名其妙,虽太医断言她很难生育,可他不也没想着要休妻吗? 一开始的时候,沈宴还会花费心思哄一哄谦王妃,真心实意的道歉。 这事儿的确是他不应该,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怎么她还是放不下? “本王何时说过这样的话?”沈宴恼火的开口,“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人都已经娶回来了,难不成你要本王休了她?要你真的那么不情愿,当初为何要同意?” 沈宴的所有心思都放在沈沛的身上,半点男欢女爱都没有兴致,侧妃人选都是外祖父定的,要是谦王妃真不愿意,早早拒绝不行吗? 如今木已成舟,还想如何? “王爷当真看不出妾身的不情愿吗?”谦王妃倔强的看着沈宴,似乎是想从那双淡漠的眼睛里,瞧出一丝一毫对自己的情谊,只可惜她看了那么多年,都没有看到。 沈宴对她,只有不耐烦和看不起,还有轻蔑和厌恶。 夫妻做到这个份上,的确是没有什么意思的,可谁让她自己犯贱,当初非要嫁给沈宴。 “你要是不愿意,你就说出来,这般藏着掖着本王如何知道?”沈宴冷漠的开口,这话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谦王妃眼睁睁的看着不远处沈沛和若冉在说话,就算听不见他们两个人在说什么,也能感受到那份喜悦,就像刚才她走过去和若冉说话时,沈沛明明在和她闹脾气,却还是第一时间关心若冉,冷冷的瞪着她,像是生怕她会伤了若冉一样。 众目睽睽之下,她又能做点什么?可沈沛还是做了,那般维护的姿态,那份情谊。 才是谦王妃一直想要的。 只可惜啊,她永远都不会拥有了。 谦王妃看向沈宴,他们夫妻之间,这么多年也真是没有什么情谊的,只不过对于彼此的软肋,还是非常清楚,“秦王殿下就能够看出秦王妃的不情愿,怎么王爷就办不到?”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她明知道沈宴最不愿意听到谁的名字,偏偏就要提起,果不其然沈宴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愤怒的几乎要喷出火来。 “闭嘴!”沈宴咬牙切齿的开后,双目猩红的盯着谦王妃,“你如今说这些是做什么?难道你是后悔了吗?” “妾身有什么好后悔的?”谦王妃不答反问,她不过是自己心里不痛快,也不想让沈宴痛快罢了,凭什么所有的苦都要她一个人承受? 孩子没了,她痛心,他难受,可沈宴却无关痛痒的,这凭什么? “后悔什么?你不就是后悔没有嫁给沈沛吗?你别以为本王不知道,当初你们家,是想让你嫁给沈沛的。”沈宴语气阴森的开口,不知是在报复谦王妃,还是在报复自己,“你如今很后悔对不对?要是嫁给沈沛,如今那女人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只可惜啊,一切都来不及了。” 谦王妃听到这里,只觉得诧异极了,她的心中闪过一个非常荒唐的念头,难道当年沈宴娶她,只是因为这个? 的确,当初父亲想要为她定下婚约,陛下亲自授意父亲,说谦王和秦王的年龄相仿,他有意赐婚,只是人选让他们家自己选择。 彼时父亲属意的是秦王。父亲说,秦王虽桀骜不驯,却有一片赤子之心,嫁与秦王为妻,她会过得很幸福。 可她私心里爱慕沈宴,便头一回忤逆了父亲的意思,告诉父亲自己要嫁给谦王。 谦王妃原本以为父亲会勃然大怒,已经做好了接受斥责的准备,可父亲却只问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好了,她欣喜的点头,还很天真的问父亲谦王不好吗? 谦王妃如今想起父亲当初说的话,只觉得父亲当真有先见之明。 父亲说:谦王此人,心里藏了太多事,只怕会把自己的路越走越窄。 当时的她还隐隐有些不服气,觉得父亲说的不对,谦王和秦王虽年龄相仿,可一个已经渐渐开始为陛下分忧,另一个还是个任性少年。父亲怎么会对秦王有那么高的评价? 少女怀春的时候,总会对自己有着近乎可笑的天真和执着。 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改变沈宴的,可事实证明父亲说的没有错。谦王妃原本以为,沈宴只是不喜欢自己,却没想到他们的结合,居然还隐藏着这么不堪且丑陋的真相,“王爷莫非是因为这件事,才娶我的?” 难道沈宴仅仅以为,她和秦王有什么?才要娶她的? 沈宴如今被谦王妃气得恼羞成怒,想起这件事就觉得屈辱,“不是因为父皇断了你们家痴心妄想的念头,你们才退而求其次的换人了吗?” 沈宴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何永远都是这样,只有沈沛不要的才会轮到他,什么都是如此,就算是娶妻也是一样。 有这样的误会在,沈宴如何会真心对待谦王妃? 谦王妃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沈宴的所思所想,原来这么多年,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她以为自己可以打动沈宴,却不知沈宴从一开始就将她定了罪。 若是以前的自己,这个时候她估计会开口解释。可此时此刻谦王妃一点也不想解释,她不想解释,其实是自己选择的沈宴,同样的也不想解释,其实苍玄帝对他已是极好。 比起这戳心的误会,更让谦王妃难受的是沈宴的态度,就算事情真的如同沈宴所言的那般,这么多年,他难道就看不见自己的心意吗? 自己对他的爱,对他的好,对他的付出,沈宴都看不到吗? “王爷,真心是不会作假的,你难道一点都感受不到吗?”谦王妃直勾勾的盯着沈宴,只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当真应验了犯贱二字。 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为何还要一次又一次的追问? 大概是想自己死心的彻底些。 “本王只感受到了你的后悔和不甘。” 谦王妃没有想到,她居然还会觉得心痛,但她是在痛沈宴对自己的侮辱,还是痛她的痴心错付,其实自己都已经分不清了。 她强忍着心痛,咬牙讽刺道:“是啊,妾身的确是后悔了,若是嫁给秦王,只怕妾身也不会落得个终身不孕的下场。” 沈宴不是想听到这些吗?那她就成全他,日后沈宴不想听到什么,自己都会说什么的。 “你说什么?!”沈宴异常凶狠的瞪着谦王妃,这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还是内侍的一句“陛下驾到”缓解了他们二人的争吵,如若不然这宫宴只怕是要毁了。 苍玄帝携皇后一同入殿,在场所有人都缓缓起身,三呼万岁,齐呼皇后千岁。 帝后一同落座,苍玄帝缓缓抬手,让众人平身。 至此,端午宫宴正式开始,菜肴一道一道的传上来,若冉看着这些精致菜肴,刚想动筷子就听见身边的沈沛咳嗽了一声提醒她:“你怎么就顾自己吃了,没瞧见本王还在生气吗?” 若冉瞪大眼睛,他们刚才都已经说了这么多的话了?怎么还在生气? “您方才不是已经不生气了吗?” 沈沛冷哼一声不满的嚷嚷道,“本王何时说过不生气了?方才是本王以为谦王妃找你麻烦,这才暂时不同你生气。” 他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不能让旁人欺负自己的妻子。 若冉瞬间明白过来,这就是两码事,有麻烦的时候,秦王殿下可以解决麻烦,没有麻烦的时候,沈沛就是麻烦。 沈宴和谦王妃那对脑子不正常的夫妻已经走了,危机已经解除,沈沛当然可以继续生那几个香囊的气,“先说说清楚,为什么香囊他们都有。” 若冉头疼,这一茬怎么还没过? 若冉不晓得的是,本来这事儿已经过了,只是方才父皇和母后经过的时候,父皇还特意的摆弄了一番香囊,这才让沈沛又开始生气。 “这原本就是给孩子们准备的,夏日多蛇虫鼠蚁,小孩子皮肤嫩,咬上一口得疼好几天。”若冉轻声回应。 沈沛却觉得自己还不如不要问,真相原来是这样的! “呵。”沈沛气得不行,阴阳怪气的开口,“原来,只是顺便给本王一个的?” “你有两个。”若冉笑盈盈的夹了一筷酥鱼递给沈沛,“我方才不是答应过,还要给你做一个不一样的吗?” 不提起这事也就罢了,一提起这是秦王殿下的心情就变得愈发恶劣,“求来的东西,本王才不稀罕。” 虽然嘴上说着不稀罕,可若冉也知道这事情是当不得真的,做还是得做,可能还要两个才行,也不知道沈沛要这么多荷包香囊做什么。 端午也只有一天不是吗? 若冉心中腹诽,面上却笑得温柔,把面前的酒酿圆子推了过去,说是要给沈沛赔罪的。 沈沛随意的舀了两颗圆子吃着,却绝口不提原谅的事儿。 “好了好了,不生气了。”若冉凑到沈沛耳朵边和他说起了悄悄话来,“我给你做了衣服,只有你有呢,别人都没有的,悦悦也没有。” 最后一句话才是关键,秦王殿下听到之后瞬间高兴起来,但还是有点不太相信,“当真?” 若冉点点头,“当真。” “女儿没有?” “没有。” 若冉已经许久未曾给悦悦做衣裳,她多数时间住在宫里,皇后会操心这些,况且孩子长得快,衣服做好了都不能穿多久,做了也浪费,谁让沈沛不会长个了呢。 “既然这样,本王就原谅你了。”沈沛故作矜持的开口。 若冉忍着笑给他一个台阶下,“那就多谢秦王殿下大人有大量。” 好好的一个宴会,大家都在想方设法的说话,攀关系,套近乎。唯独沈沛和若冉,是专心来参加宴会的,每一道菜都尝了过去,还能比较一番好吃不好吃。 苍玄帝坐在高处,看的清楚分明,无奈的摇了摇头,冲着皇后说悄悄话,“你瞧瞧这两个孩子,当真是一点儿也不懂事。” 嘴里虽然嫌弃着,可眼神中的慈爱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了的。 皇后随意的抬眸,就瞧见幼子和儿媳坐在一块儿,孙女和女儿坐在一块,无奈极了,“当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儿媳妇如今也学坏了,跟着小九一起,只怕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女儿。” 帝后相视一笑,年岁渐渐长了之后,有些想法也变得不一样起来,也没什么别的心愿,只盼望着儿孙和睦,子孙满堂。 今日端阳佳节,京城中还有赛龙舟的比赛,他们在宫中虽然没能一睹为快,礼部却也没让苍玄帝失望,待众人半饱之后,礼部尚书便请帝后移驾至太液池,说是在太液池准备了赛龙舟。 太液池是皇家池苑,原本仅是一片占地极广的水地。工部却在太液池中央填出岛屿,建上宫殿。 苍玄帝原想把这一处宫殿赐予皇后居住,却被皇后嫌弃瞧着太冷而作罢。 平日里他也很忙,极少有时间会过来。 浩瀚无边的太液池上,隐约可见殿阁楼宇,水雾缥缈,宛如仙境。 苍玄帝携皇后一道走上引桥,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许多人,引桥的承重到底有限,故而还安排了船只来接送。 沈沛原本是和若冉一块儿坐船的,可若冉瞧着那左摇右摆的小船有些不放心,便让沈沛同悦悦一道先行。 自己留在岸边,等下一艘船。 但若冉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竟然会阴差阳错的和谦王妃同乘一船,当真是冤家路窄。 两人谁都不想和对方搭话,若冉是觉得船太小,坐不了四个人,怕太重才留下来等下一艘,谦王妃为何没有同沈宴一道,就不得而知。 船只慢悠悠的往前晃荡,很快就行至中央,谦王妃却在这时候缓缓的走到了若冉的身边,若冉皱起眉头,只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下意识的离她远了一些。 沈沛在得知船上的人是若冉和谦王妃之后,心中不免担忧起来,昔日上元佳节,若冉被姚素弦推下冰湖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如今谦王妃看着就不太正常,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就在沈沛想入非非的时候,看见谦王妃一头栽进了水里,求生的本能让谦王妃不停的挣扎起来…… 此时场面变得一片混乱,撑船的侍卫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顾的秦王妃还在船上,直接跳水下去救人。 这时候其余侍卫也反应过来,纷纷跳下水救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水面上。 唯有沈沛着急的看着还留在船上的若冉,只见她茫然无措的扶着船篷,看的沈沛好生担心,气恼的在一旁发脾气,“倒是先把船划过来,没瞧见船上还有人吗?!” 好好的端午宫宴,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好在如今已是五月,太液池也是人工挖出来的水并未很深,谦王妃也没有生命危险。 等到谦王妃终于救上来的时候,沈沛也终于接到了若冉,她在沈沛怀中颤抖的不行,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却因为瞧见了裹着披风的谦王妃又抖了起来,“王爷,方才八皇嫂当着妾身的面就跳了水,妾身…妾身都不知发生了何事……” 沈沛心疼的不行,一边安抚着若冉,一边冲沈宴发难,“八皇兄,八皇嫂好好的为何要轻生?”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沈宴看去,毕竟众目睽睽之下,他们都瞧见是谦王妃自己落水的,联想起前些日子谦王妃小产的消息,所有人都默认了沈沛说的话,认定是谦王妃轻生。 就连苍玄帝都看向了沈宴,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沈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只觉得沈沛在颠倒黑白,他如何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123. 阿冉,太浮夸了 若冉真的觉得好难,因…… 沈宴其实比谁都想知道, 谦王妃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事实上他也不清楚。 沈沛这么一句话直接砸下来, 所有人的想法都被带歪,纷纷看向沈宴。便是连苍玄帝也来过问了几句,沈宴没有法子,只能推脱谦王妃身子未愈,也许在船上未曾站稳这才会落了水。 经过这件事,端午宫宴其实都已经被搅和的差不多了, 沈宴心中也许没有朝臣,却是在乎苍玄帝的感受,为避免父皇对他有意见, 便提出要带着谦王妃回府。 可苍玄帝顾念着儿媳妇前几个月刚小产了,便让贵妃把谦王妃带回宫换一身衣裳。 谦王妃虽裹着厚厚的绒毯,抖得比若冉还要厉害, 可沈宴非但不曾关心她,反而一心想要带她离开。谦王妃冷笑连连,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了沈沛的惊呼声, “阿冉, 阿冉你怎么了?” 朝臣们的注意力都被秦王殿下的声音给吸引过去, 只见秦王妃晕倒在秦王的怀里。 紧接着, 众人便见到秦王殿下飞快的横抱起秦王妃, 也没顾上陛下还在, 急匆匆的就要离开。 在走到引桥前头时沈沛终于想起自己还未曾和父皇母后道别, 他抱着若冉也不方便心里,便匆匆的丢下了一句话,“父皇, 儿臣先回了。” 苍玄帝也没心思和他计较,微微颔首算是应允了。 沈沛走了两步,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女儿,转了个身看向人群,“悦悦。” 悦悦飞快的跑过来,一脸担心的看着若冉,“爹爹,娘亲怎么啦?” 沈沛看着女儿天真无邪的模样,实在是有些愧疚。他如何说得出若冉是在装晕,但是戏已经开始唱,总没有这个时候要罢手的意思,只能垂眸装作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还不清楚,你先随爹爹回府。” 悦悦也当真是乖巧,听沈沛那么说也没多言什么。紧紧的拽着沈沛的衣摆,随着他走上了长长的引桥。 皇后看着沈沛的步伐,又瞧着一摇一摆跟在身后的孙女儿,看了就心疼,“陶嬷嬷,派人送一送秦王他们,顺便派个御医去秦王府上。” 陶嬷嬷瞬间了然,皇后那里是心疼王爷,分明是心疼小郡主。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苍玄帝自然也没了看龙舟的心思,便率先离去,让朝臣们统统回府。 谦王妃早就被人送去了贵妃的住处,唯有沈宴一直跟在苍玄帝的身后欲言又止。他一口气憋在胸口,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父皇,儿臣有话……” “这么久了,你不去看看谦王妃吗?”沈宴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苍玄帝打断,沈宴想起方才自己在宴会上和谦王妃的争执,一时之间困惑极了,父皇这是在敲打他吗? “父皇,儿臣惶恐,今日都是儿臣搅了您的兴致。”沈宴跪在地上认错,苍玄帝看着沈宴,只觉得几个孩子的性子当真是非常不同的。 若今日落水的是秦王妃,沈沛别说是来致歉,只怕还要怪罪那撑船的侍卫让他妻子落了水。 苍玄帝知道这样的比较其实没多大意思,天底下也只有一个沈沛,扪心自问,他也只会这么纵容沈沛,毕竟,人心本就偏颇。 但是他这个当父亲的,总没有苛责孩子的意思,为何沈宴每次见到他总是这么惶恐? “好了,今日的事情谁都不想,和你也没有关系,谦王妃落水本就受了惊吓,早些带她回府安置吧。”苍玄帝未曾怪罪,可沈宴却依旧闷闷不乐,总担心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让父亲不喜。 他越想越不对劲,待来到母妃宫中时,态度又恶劣了起来,怒气冲冲的跑到谦王妃面前质问,“今天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谦王妃原本在贵妃的安抚下已经好了许多,手上还捧着一碗热乎乎的姜茶,可咋一听见沈宴的质问,只觉得那碗原本温暖她的姜茶也也无济于事起来。她忽然之间就不想告诉沈宴到底发生了何事,“王爷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妾身身子虚弱,在船上站不稳这才落了水。” 之后,任凭沈宴再问什么,谦王妃一句话都未曾回应。 贵妃知道他们夫妻俩之间有了嫌隙,可如今天色已晚,她也不便多言什么,便让他们先行离开,想着过几日再找沈宴问清楚。 一路上沈宴说了许多,谦王妃只当没听见,回府之后更是没给沈宴任何好脸色,把他一个人撇在身后,看的沈宴咬牙切齿。 直言谦王妃是故意的。 谦王妃也的确是故意的,她原本一颗心都在沈宴的身上,如今痴心错付,被夫君误会,被夫君嫌弃,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王妃为何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他虽然略微有些察觉有什么事情变得不一样。 只是没有在意,可他却不知道,这一次的忽略却成为了他日后痛苦的根源。 秦王府中。 太医兢兢业业的给秦王妃诊脉,他把脉明明没有任何的事情,为何秦王妃就是不醒过来?太医的脑袋上汗涔涔的,总觉得是自己医术不精的缘故。 “王妃什么时候会醒?” “我娘亲怎么了?” 面对秦王和姝宁郡主的质问,太医只觉得这秦王府的差事是越来越难办,“回王爷、回姝宁郡主,王妃并无大碍,许是受到了惊吓。” 沈沛随意的点了点头,大发慈悲的让太医留下方便可离去。 出了秦王府的大门,太医还觉得有些奇怪,今日秦王殿下怎么那么好说话?要是搁在平时,不得等秦王妃醒来才放他们走吗? 所谓做戏要做全套,沈沛看着那药方,一脸着急的让四喜去抓药,熬药。 这些都不是最麻烦的,最让人头疼的还是悦悦。 悦悦时不时的跑到若冉的床前去看一看,等发现母亲并没有醒过来的时候,差点儿哭了出来,抱着沈沛非常伤心,“爹爹。” 沈沛原本是不想哭的,这会儿被悦悦感染的差点掉了泪。倒不是因为担心若冉,纯粹是心疼自己和女儿。 “悦悦不哭,娘亲没事,很快就会醒来的。”沈沛一边安抚着悦悦,一边却有点恼怒起来了,若冉也真是,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装晕,难道就不能想点别的办法? 沈沛心里虽恼她,但也明白不能在这个时候拆穿若冉,只能抱着女儿耐心的哄着,耐心的一点一点的把话给说开,悦悦毕竟年纪小,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沈沛亲自送悦悦回去她自个儿的院子,迎面碰上了来送药的四喜,“王爷,小郡主睡着了?可要由奴才送过去?” 沈沛摇摇头,看了一眼那碗药。 “王爷,那这药可要奴才倒了?”四喜跟随沈沛那么久,当然也对沈沛的性情了如指掌,王妃若真有事,他们家王爷哪能如此淡定,哪能有心思哄孩子? “不用放着,本王一会儿来处理。”沈沛看着那碗药幽幽冷笑,他今儿个定要好好的和若冉说说清楚。 等沈沛把悦悦送回去之后再返回正院,若冉还躺在床上装晕,秦王殿下瞧见这一幕,倒是有点儿佩服,先不论装的像不像,这态度倒是挺敬业的,“阿冉。” 沈沛轻声的喊了一句,可若冉却依旧纹丝不动,沈沛只能加重语气又喊了一句:“阿冉!” 若冉这才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看向他,“王爷?” 沈沛冷淡的看着她,心说这装得还挺像的。 “悦悦呢?”若冉疑惑的开口,她不问这话还好,一问这话沈沛的脸色就更差了。 “你还记得悦悦?” 若冉撑起身,冲着沈沛眨了眨眼睛,“方才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她不是还在你身边吗?” 沈沛听到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敢情自己在这儿水深火热的,以为她敬业的演戏,实际她是睡着了? “你睡着了吗?” 若冉猛然摇头,极力的反驳这件事,“没有,我真的没有。” “呵。”沈沛半个字都不愿多听,“你以为本王会相信吗?” 若冉自知理亏,不想讨论这件事,反而指着那碗药问是怎么回事,她不问这话也就罢了,一问起沈沛轻讪一声,把药端到了若冉面前,“太医说你受到了惊吓,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 “妾身今日,的确受到了惊吓,妾身很害怕。”若冉干巴巴的开口,说出来的话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沈沛嗤笑一声,毫不留情的戳穿她,“阿冉,你演的太浮夸了。” 她方才在太液池,抖得宛如得了癫痫,居然没有人怀疑。 若冉其实也不想的,这不是没有办法吗? “在船上发生了何事,谦王妃怎么会无故落水?”沈沛开门见山的问道,若冉也没隐瞒,只说谦王妃想把她推下去,然后被她绊倒栽进了水里。 至于谦王妃为何会想推她,若冉虽然有些想不明白,却也能猜测出一二来,想必是恨着谦王的同时,连她也一起怨上了。 女人的心思当真难以猜测。 若冉方才会装晕,也只是为了阻止谦王妃说出这件事,毕竟这理由实在是太过可笑,若是在御前攀扯出来,文武百官都看着,那就真的是要沦为所有人的笑柄,被所有人看笑话。 若冉虽不惧怕什么,却也无意和谦王妃一同攀扯,更不想沦为众人谈资。她初衷的确是为了自保,可推妯娌下水,无论适合理由说出去都会为人诟病。 “所以你就装晕,把什么事儿都推给本王?”沈沛的眼角抽了抽,只觉得这一碗苦药不给若冉喂下去,都对不起自己今日的演技。 沈沛思及此,作势就端着那碗药递过去,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喝。” 若冉却抱着被子直摇头,“我不要喝。” “妾身是相信王爷一定会懂的呀。”若冉巧笑嫣然,她说的开心,沈沛却听得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 “好好说话。” “妾身真的很相信王爷呀。王爷怎么不疼妾身了呢?”若冉却死不悔改,要说她不是故意的,沈沛那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阿冉……”秦王殿下无奈极了。 若冉见沈沛的脸色不好看,也终于不在扒拉着那称呼不放,缓缓的靠近沈沛,抱着他的胳膊咯咯直笑,“我真的相信王爷呀。” 若冉见沈沛有些兴致缺缺的,倒是有些疑惑了,“王爷是在怪我自作主张?” 沈沛轻轻的摇了摇头,若冉的做法没有任何问题,无论他和沈宴私怨如何,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总不能让文武百官看皇家笑话,“本王知道你的打算,没有怪罪的意思。” 他只是头一回对着父皇母后说谎,还真是有些心虚,今晚出宫的时候,他都没怎么去瞧父兄的神情,生怕被戳穿了。 “不说这些了,今晚的事情你可害怕?”沈沛这时候倒是有些后怕的,要若冉不够警觉,今日掉下水里的人就是她了。 可沈沛的担忧在若冉这里却一点也不是事,她闻言只是摇头,“不怕。” “真不怕?” “真的不怕。”若冉看着一脸紧张的沈沛有些想笑,她抱着沈沛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想起了那年的上元佳节。 也是和今日差不多的场景,只不过那时候她尚未有所警觉,被姚素弦推下了水,“我想,要今日跌落太液池的人是我,王爷一定比侍卫来的快些。” 有沈沛在身边,她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声音里有多少甜蜜,唯有若冉自己清楚。 沈沛随意的答了一句,算是对这句话的回应,随后又问起了若冉旁的事情,“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若冉轻轻的摇了摇头,也不愿意放开手,就这么靠在沈沛的肩膀上,看着香炉里的熏香慢慢的燃烧殆尽,她一直都没有说话,心中所思所想沈沛也不甚清楚。 秦王殿下虽没有去打扰的意思,却多少觉得有点儿浪费光阴。 可瞧着若冉如花般的笑颜,那些个旖旎心思,也随之烟消云散,他轻轻的碰了碰若冉的脸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发呆就发呆吧,谁让她高兴呢? 就是到底在高兴什么? 怎么女人的心思那么难猜? …… 端阳一过,沈沛便又回了户部忙碌。忙忙碌碌,一直到了六月。 此番春汛在六部的共同协作下,未曾闹出洪灾来,有些隐患也早早的察觉了。沈沛见春汛已无大碍,便又开始了每天去户部点卯就溜的日子,一刻都不愿意多待,能少干活就绝不多干。 户部的官员们,大多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秦王每日在户部处理公务,秦王妃午时都会过来送午膳,外人只当秦王夫妻俩感情和睦,可唯有户部的官员知道,他们有多么的受折磨。 瞧着温温柔柔的秦王妃,户部的官员们也升了让家中娘子过来送午膳的念头,岂料被家中的娘子好一顿收拾,问他们是不是闲得慌。 户部官员们这才打消了念头。 之后便日日受折磨,瞧着秦王和秦王妃恩恩爱爱。 秦王妃也从不久留,到时间就来,过了时辰就走,让他们想说点什么都说不出来,毕竟都是符合规矩的。如今户部不忙,秦王的人影也寻不着,自然就瞧不见秦王妃。 户部官员一开始还兴高采烈,时间久了倒是有些怀念起来。 此事被户部尚书知晓,只觉得户部的这些官员们贱得慌,秦王在的时候觉得不舒服,如今人家不在,还觉得不舒服,不是犯贱是什么? 可户部尚书也未曾过多斥责,毕竟向往美好的事物也是人之常情。 只要雨季来临的时候,他们别瞧着秦王殿下愁眉苦脸就好。 沈沛最近的确是不忙,成日下了朝去户部走一趟,而后就回秦王府,先前在户部忙的脚不沾地,如今只想清闲一二,自然没有人会去打扰他。 近来谦王妃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据小道消息传言,沈宴快被府中两个女人给折磨疯了,无论他如何的冷嘲热讽,谦王妃总能比他嘲讽的还要厉害,时常把沈宴气的说不出话来。 谦王妃和谦王侧妃斗法,也时常会误伤到沈宴,谦王那就是两头受气。 当然,这些小道消息,是沈沛让暗三几个去盯梢才知道的。 他本意是想盯着沈宴看他是不是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却有了这意外的发现,夫妻俩听说之后着实笑了许久,笑过之后沈沛便问若冉还想不想知道谦王妃的事。 若冉说她不太想知道,“谦王妃也许是想通了,也许是还不明白,可她只要安安分分的不来招惹我就好,其余的事情我也不想知道,成日里听他们夫妻吵架有什么意思?” 沈沛也觉得听这些消息不仅为难自己,也挺为难暗三他们。 便歇了心思。 任由沈宴和谦王妃吵得不可开交,也不知是不是太液池落水的事儿,让谦王妃醒了脑子,对谦王不再诸多忍让。反而找回了在婚姻中渐渐丢失的自己,只不过她依旧不肯放过自己,只想和沈宴不死不休。 自然这些都是后话。 秦王殿下当然不会多管闲事,如今的秦王殿下不是带着秦王妃去郊外踏青,就是去京城的各个酒楼品尝美味珍馐,京城的大街小巷,随处都有他们俩的影子。 只是比起先前的高调,他们夫妻俩低调了许多。 倒不是秦王殿下的意思,沈沛可从不会去隐瞒这些,只怕恨不得所有人都知晓,只是若冉却不喜欢旁人过多的关注他们。 悦悦去上学的时候只有他们俩,悦悦不上学的时候,就是一家三口一道出行。 只是近日,若冉却和他说,悦悦有些不太开心,沈沛听说这话的时候,正在一旁捣鼓珍珠粉,用的材料都是悦悦玩剩下的,磕坏了的珠子放着也是放着,他便开始折腾起来,说是要给若冉敷面用。 他忙的不可开交,听罢也不过是随意的抬了抬眼,“她怎么了吗?在宫里佑安一直都护着她,本王去接她的时候也没听说有人欺负她,她的功课本王一直都有看,字写的还挺不错,也问过她的想法,玩的好好的。” “说不上来,就觉得她有些不大开心。前些日子听母后说那先生要开始教他们学画画了,我问过悦悦,她好像不是特别高兴。” 若冉记得沈沛和若晨都说过她极有天赋,而且她自己也挺喜欢的。 没道理不高兴。 可前几日她问起,悦悦却不怎么欢喜。 “是吗?”沈沛听若冉这么说也上了心,这才想起来,他已经许久未曾看见悦悦画画,他原先忙碌,倒是一直都没有发现。 沈沛原本以为若冉只是太过担心,便趁着悦悦回来的时候,让她陪自己一块儿画画,这才发现了问题。 皇后选的启蒙师傅倒是极好,只不过在教导画作上有些刻板,时常在悦悦调色的时候纠正她用什么色。梅花便是红色的,梨花便是白色的,规规矩矩,刻板至极。 全然没有先前的灵气与欢脱。 沈沛好生自责,他怎么今日才发现女儿已经不会画那些五颜六色的画了。 也不会再画黑色的白兔。 沈沛发现之后,特意去找了那启蒙老师让他莫要再教悦悦作画,之后便把悦悦带去书房,告诉她爱怎么画就怎么画,“至于颜料,你想怎么调配,就怎么调配。” 悦悦一开始还有些拘束,却在沈沛的鼓励下渐渐大胆起来,可有些东西却没那么容易改,沈沛只能陪着她一块儿画画。 秦王殿下展现了前所未有的耐心,无论悦悦是画了多么匪夷所思,或是近乎荒诞的颜色,在爹爹这里都会得到夸赞。 这让悦悦又有了信心,“爹爹,好看吗?” “好看。”沈沛说的并不违心,虽然这颜色奇怪了一点,却并不丑,放在一块儿有一种近乎诡异的和谐,看得久了也就越看越好看。 “真的吗?”悦悦听沈沛那么说自然是高兴的,拉着爹爹的手问他到底哪里好看,那架势要是沈沛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怕悦悦是不会放弃的。 沈沛按住了自己的脑袋,看着女儿期待的神情,只能不遗余力的夸赞起来。 若冉看着这一幕,只当是一报还一报,沈沛先前有多少难哄,如今他女儿也不予多让。 从那之后沈沛便打算亲自教导悦悦画画,只不过当爹的一向都不怎么着调,教她画画也是随意的教,但悦悦却一天比一天开心,比起先前一提起画画就愁眉苦脸要好的许多。 几次过后,悦悦便不用沈沛在一旁哄着,自己就开始了画画。 这天午后,沈沛照例带着悦悦在书房画画,他见女儿总算不用自己哄着就能开始调制颜色,便走到若冉身边去邀功,“你要怎么奖励本王?” 若冉拿着早已准备好的梨花糕塞到沈沛的嘴里,“好好好,王爷最厉害了,来吃块梨花膏。” 若冉这一副哄孩子的模样虽然让沈沛有点儿郁闷,可他当真是受用极了,“你亲自做的?” 若冉点头。 “是给我一个人的,还是我和悦悦都有?”沈沛下意识就问了出来。 若冉无奈的看着沈沛,只想知道他这这爱攀比的毛病,到底是什么时候染上的,完全没有一丁点儿为人父的自觉。 “这是单给你一个人的。”若冉把一整盘糕点都递给了沈沛,“悦悦没有。” 秦王殿下闻言,总算舒心了些。 沈沛的一言一行,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我的女儿只有我自己才能欺负”。 他正在美美的吃梨花糕,就看见若冉递给了悦悦一些梨膏糖,许是为了让悦悦喜欢,梨膏糖还做成了各种动物的形状,沈沛瞬间觉得这梨花糕没了先前的滋味。 “阿冉——”沈沛走到母女俩身边又开始冒起酸泡泡来,“为什么我没有?” “你的在……” “爹爹,给。”悦悦听沈沛这么说,抓起自己手里的那根梨膏糖就大大方方的给了沈沛,那双和若冉如出一辙的漂亮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认真。 她不知这只是父母之间的情·趣,只当爹爹是真的想要吃糖,小姑娘便大大方方的把手里的递了过去。 沈沛在悦悦大方的眼神中溃不成军,他有些尴尬的别开眼,却也说不出自己是开玩笑的话,不忍浪费了悦悦的一片心意。只能在若冉调侃的眼神中厚着脸皮接过那块糖,慢吞吞的吃起来,“谢谢悦悦。” “不客气,爹爹以后想要吃糖,可以和悦悦说,悦悦给爹爹留一块。”悦悦说的越认真,沈沛就越尴尬,最后只能抱着女儿走出门去看风景,以此来掩饰心中的情绪。 沈沛看着悦悦只觉得有些愧疚,他的女儿,怎么能这么乖? 若冉看着沈沛那突如其来的父爱,还是决定不告诉沈沛,悦悦其实不喜欢吃梨花糕这件事了。 免得秦王殿下又开始幼稚,这个美好的误会,便让他误会下去吧。 沈沛原本以为自己这清闲日子能一直过下去,却在某天去接悦悦回府的路上被齐赞拦住了去路,“王爷,殿下请您去东宫一趟。” 沈沛的眼皮子掀了掀,一句没空还没说出口,就听见齐赞继续卖惨,“王爷,您体谅体谅属下,属下在东宫当差也不容易。” “呵,本王怎么觉得,你们的嘴皮子利索了许多。”沈沛冷淡讽刺,都已经学会卖惨了,还有什么是学不会的吗? 齐赞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这不是和秦王殿下打交道那么多年,该学的总学会了一些,“王爷,您请。” “殿下已经吩咐过人,稍后将小郡主接去东宫。” 齐赞这是把所有的理由都堵住了,沈沛也清楚皇兄找自己定有要事,冷着脸让齐赞在前头带路,一到东宫,才知道皇兄要他去查孟家贪污一案。 沈沛原本还不怎么在意,听见孟家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兴致勃勃的问,“跟沈宴有关系?” 孟家是贵妃的娘家,同时也是沈宴的外祖家。 虽比不上皇后的娘家,却也是不容小觑的名门世家。 可沈靖却摇摇头,告诉他要点到即止。沈沛听见这话就明白过来,这事大概和沈宴没多大关系,是孟家犯了父皇的忌讳,父皇瞧他们不大顺眼,要敲打一番。 可父皇绝不会让孟家倒台,毕竟姜家已经没了,若贵妃的母族再没了,事情就会变的非常棘手。 沈沛的确是清楚父兄的打算,可他还是怨言颇深,“为何又让本王做这样的事儿?本王看起来很闲?” 沈靖想起先前户部的出勤率,很难违心的摇头,“小九,孤很想问一句,你说这些话的时候可曾心虚?” 沈沛当然是不心虚的,他要是会心虚就不会这么说了,“臣弟最近忙着给悦悦生个弟弟,实在没空去查案子。” 他不太想揽这事,便顺口胡诌,毕竟雨季很快就要到,天知道他会不会又被户部抓去干活。 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皇兄还未曾反驳,他这随口胡诌的话就被到了东宫赶过来给伯父请安的悦悦听了个正着,“爹爹说的是真的吗?是和奕安一样的小弟弟吗?” 悦悦的模样兴奋极了,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沈沛,童言无忌的问了一句:“那爹爹什么时候生?” 沈沛按了按脑袋,开始和悦悦解释起来,“弟弟这件事情要看缘分,爹爹和伯父还有要事商议,悦悦乖,先和佑安哥哥出去玩。” “爹爹是不是不想生呀。”悦悦有些气闷的开口。 沈沛被女儿拆台,头疼的不行,喊佑安带她出去,等孩子散了,一抬头就看见皇兄似笑非笑的眼。 秦王殿下只能妥协,“皇兄说罢,要臣弟怎么办。” 124. 砸场子的来了 沈沛看着若冉,温柔且宠…… 京城, 朱雀街。 城北赌坊。 这地方是京城最大的赌坊,背后的主人神秘莫测, 东家是个很有手腕的商人,在京城这样的地方,把这间赌坊,从一个小小的作坊,发展到城北的标志。 不仅仅是因为地段,也因为这东家的手腕。 城北赌坊外松内紧, 里头也不乌烟瘴气的,还有这不少女客,赌坊打开门做生意, 只要是有银子赚得,都是城北赌坊的客人,但是他们也有三不接待。 偷窃赌博的不接待, 卖宅卖地卖儿卖女赌博的不接待,打老婆的不接待。 前两条还算是可以理解,可这第三条,纯粹是迁怒。但这也是城北赌坊屹立多年的根本原因。 虽然打开门做生意, 但也不是什么生意都做的。 这一天, 城北赌坊来了两个看起来很脸生的面孔。 两人穿着打扮不像是京城人士, 女人虽然长得艳若桃李, 漂亮妩媚, 可头上戴的那些金银首饰都是过时的款儿, 瞧着像是去岁京城里流行的。 可眼前这个女人却把这些过时的簪子当成了宝贝, 时不时的摸一摸,生怕给碰坏了。 这些首饰,只有京城流行过了, 才会传到大齐的其他地方。 因为女人这样的举动,赌坊里招呼客人的小厮心里如同明镜儿似的,这俩大概是外头来的。 那男人长得高大威猛,风流不羁,可脸上却没有多大表情,对这盛名远播的城北赌坊,也是以一种挑剔打量的神情来看的。 比起男人的挑起,女人倒是兴致勃勃的,“夫君,听说这可是京城最大的赌坊,你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女人走在男人的身边,时不时的扯了扯男人的衣袖,一脸的好奇。 男人的脸上满是不耐烦,对这赌坊显然是不怎么看的上的,“我还以为这京城最大的赌坊是个什么稀罕地方,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还不如扬州的。” 一开口就是讽刺的话,赌坊里的小厮们听到这样的话只觉得嗤之以鼻,心说这是哪里来的乡下土包子,居然敢这么说,可一听见是从扬州来的,瞬间就了然了。 得,这还真是个爷。 扬州赌坊的花样,可比京城要多上许多。 “哎呀,是是是,你扬州什么都好,这不是我们难得过来京城一趟,看看总是好的呀。”女人在一旁好说歹说,身边的男人脸色才稍稍好了一些。 微微抬起下巴,招呼一旁的小厮过来,问他赌坊里有什么好玩的。 赌坊里的小厮早在两人踏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注意到他俩,如今听他们说了那么久,是个傻子也都反应过来了。 男人的打扮非富即贵,眼高于顶却又有一点没见过世面的蠢样子,像极了有几个钱的地主家傻儿子,能这么有钱,这么嘚瑟。 还能看不上京城。 唯有扬州的富商莫属。 换句话说,就是扬州来的肥羊。 哦,不对,是扬州来的财神爷。 小厮立马摆正自己的心态,殷勤的给他们俩介绍起来,“这位郎君,这位小娘子,咱们这儿是城北赌坊,有,骰子,麻将,牌九,跳马…你们想玩什么?” 赌坊小厮虽然热情,却也是有所保留的,毕竟打肿了脸充胖子这样的事情,也时常有发生,所以这其中的度,就要把握好。 “我还以为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原来不过是把扬州玩剩下的东西全部搬过来了而已。”男人兴致缺缺,挑剔的看了半晌,带着妻子就要走。 这一折腾,小厮急了呀,到嘴的肥羊,不—— 财神爷怎么能走。 好在那女人不依不饶,非说想要看看,“夫君,我们就看一看嘛,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你也知道,自从那事儿之后,我们扬州都没什么好玩的了。” 不提起这件事也就罢了,一旦提起这件事,男人的脸上就有止不住的戾气,“呵,秦王那个挨千刀的。” 男人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女人飞快的打断,她原本还在娇滴滴的和丈夫撒娇,听到这话立马变了脸色,直接就去捂男人的嘴,“夫君,你答应过我不会乱说话的呀,这里可是京城,你,你要是。” 女人说着说着就紧张起来,眼睛一瞬间红了,差点儿掉下泪来。 男人想必是极其爱护自己妻子的,见她这模样,眉宇间的戾气不知不觉减了七八分,无不郁闷的回应道,“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别紧张,我不乱说。” 听到这话,女人才松了一口气,一同回过神来的还有陪同在一旁的小厮,“郎君啊,这话可不能乱说,您在这皇城脚下,可千万不能对秦王殿下不敬,这秦王殿下啊,手眼通天,手段了得……” 小厮叭叭的一大堆,说的都是沈沛如何如何了得,如何如何能耐,如何如何的凶神恶煞,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京城小儿不敢夜啼…… 唬的旁人一愣一愣的,倒是在一旁男人对此嗤之以鼻。 他们俩都有些忍不住了,来赌坊里的这对夫妻不是旁人,正是沈沛和若冉。 若冉听了只是忍不住笑,心说前几日,沈沛还被自个儿女儿欺负的差点儿想哭,还小儿不敢夜啼。 沈沛都不敢说这样的话。 但沈沛嘲讽的其实是那吹得天花乱坠的小厮,这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要不是他本人听着,还以为自己真有这么通天的本事。 同时他也清楚,并非所有人都对他没有怨言的,当年离开扬州之后,他承诺过许梦娇,扬州不会再有扬州瘦马,他做了大半,收尾工作都是皇兄派去的人做的,这一场浩劫一直断断续续持续了几个月,最终是皇兄派人用雷霆手段镇压了这股歪风邪气。 反抗的当然也有,可最难搞的都已经倒台,剩余的一些当然也成不了气候。 扬州瘦马经营多年,京城各地的官僚显贵自然也是谋了许多好处的,沈沛这一举动,可不仅仅是在割扬州富商的心,更是踹了所有人的饭桌。 前几日,沈靖交给了沈沛一项任务,让他去调查孟家贪污的案子,给了两条线索,一条妓馆,一条赌坊。 让沈沛自己选。 秦王殿下想也没想的选择了赌坊。 要是选了妓馆,沈沛只怕自己从今以后进不了秦王府的大门,虽说若冉深明大义,未必不信他,可沈沛还是不愿意,满脸无辜的看着皇兄,“哥哥总不想臣弟流落街头。” 沈靖其实一早就猜测到沈沛的选择,安排了旁人去妓馆查探消息。 同时告诫沈沛,“玩可以,别玩得太过火。” 沈沛当日在东宫对沈靖的话嗤之以鼻,可只有他自己晓得,皇兄说的没错,他是真的想来玩,说来也是惭愧,秦王殿下活了那么大岁数,还从未来过赌坊,更别提带着妻子一块儿来赌坊。 要是去妓馆就没那么愉快了,他总不能带若冉去当嫖客。 孟家是贵妃的母族,也是名门世家,自然不会做赌坊和妓馆的生意,当然这些都是明面上的,私底下谁知道会做出什么。 当初姜州身为国舅,不也干了蓄养瘦马的事儿? 但他们如今没确切证据,会找到这里来,也不过是因为这两个地方,三教九流混迹,人鱼混杂,很适合打探消息。 沈沛花了几天时间,伪造了身份,又放出消息说悦悦病了,帝后担忧让她在宫里养病,秦王妃留宿宫中衣不解带的照顾姝宁郡主。 而暗一和他身材相仿,每天扮演他兢兢业业的在秦王府发脾气,实在是委屈一向清冷的暗一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们做了那么久的准备,为的就是这一天。 沈沛听了赌坊小厮说了许多废话,终于变得不耐烦起来,“还有完没完?到底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快点领爷去。” 小厮一听这话,立马带着沈沛和若冉往一旁走去,走动的同时,还时不时的往身后偷看,只间那男人虽然一脸的不耐烦,却非常照顾自己的夫人,说是捧在手心里宠爱也不为过。 小厮转悠了一会儿眼珠子,谄媚的问两人怎么称呼。 “爷姓若。” 沈沛暧昧的开了口,手指在若冉的手腕上摩梭,好似在暗示她。 若冉倒也是遂了沈沛的心愿,“我姓沈。” “原来是若郎君和沈娘子。”小厮麻溜的喊着。 沈沛听到这话只觉得非常满意,牵着若冉的手,眉眼里头都是笑意,两人来到了一张玩骰子的桌子前头。 是最传统的比大小,没有什么技巧可言,看的就是运气。 所有人喊得声嘶力竭,显然是上了头。 “娘子可有兴趣?”沈沛在一旁问道。 若冉非常配合的摇了摇头,“我不太会玩这个,我的运气一向不怎么好。” “这就是摇骰子,比大小而已,随便压。”沈沛说的非常简单。 事实上,这个的确简单,只是比运气,可有些人的运气极差,压什么不是什么,有些人的运气极好,压什么是什么。 这也是这个赌局的魅力之一。 有些人明知自己的运气很差,却非要去赌一把,希望可以翻盘,这就是赌徒心里。 “还是不要了吧。”若冉还是有点儿担心,“我就看看就好了呢。” 这番话听在沈沛的耳朵里,显然是不太舒服的,他带若冉过来就是出来玩的,自然是要玩的愉快些,“娘子怕什么?怕输了银子吗?” 若冉虽然没说话,可脸上的神情早就把她给出卖了,“夫君赚银子不容易的……” “赚了银子不就是为了享受?何况还是为了娘子,为夫心甘情愿。”沈沛深情款款的开口,围在一旁喊大小的一些赌徒们,只觉得这个情况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这好端端的,他们不就是过来赌钱吗? 为什么还要看到别人秀恩爱? 不过,他们还挺羡慕的,什么时候他们家里的媳妇儿能这么开明就好喽。 “那什么,郎君,小娘子,你们玩不玩?”这会儿所有人都在下注,压多少都可,最少一个铜板起。赌徒们自可懒得去管一个小娘子会不会输银子,各种催促若冉快些下注,,在沈沛的再三劝说之下,若冉总算是押了一把。 庄家喊着买定离手,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摇骰子工具。 押小的人并不多,因为连续开了几局,都是小,这虽然是运气,却也有一定的概率在内。 但谁都没有想到,若冉压了小,居然赢了。 赢了钱的若冉胆子也大了起来,又押了几次,无一例外都是赢,这时候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若冉,带着一些探究。 虽说这事看运气,可压什么赢什么,也太蹊跷了吧? 沈沛自然看得分明,不动声色的挡在了若冉的面前,隔绝掉所有探究的视线,“娘子,你的运气怎么那么好?” 若冉也是一脸的惊喜,“我也不知道我的运气怎么会那么好。” 可很多事情打脸就是来的如此之快,在他们说完这句话之后,若冉就输了,输的非常彻底,仿佛从来没赢过。 秦王妃看着被收走的金银财宝,一时之间都傻了眼,久久不曾言语,围在一旁的赌徒们看见了这一幕,才觉得事情还是正常的,要不是知道城北赌坊的信誉,还以为是他们合起伙来出老千。 “小娘子你们还玩不玩?” 赌徒们招呼着若冉,可若冉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奋力的摇了摇头,“我不玩了,在看看,再看看就好。” 若冉自然是没有出老千的,只不过她知道,这庄家是顺势而为罢了。 想要把她往死里坑,想给几局甜头,然后让她上头,之前运气不错,一把输个精光,然后就会不信邪,想要翻盘。 若冉当然懒得继续刺激自己的心态,在这里受了挫之后,若冉就对比大小没有任何的兴趣,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挫折。 沈沛当然见不得她难受哄着她去玩牌九。 若冉从前是沈沛的侍女,沈沛虽然不大喜欢这些东西,可若冉却是会的。她当沈沛的侍女,那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包括牌九。 “想不想玩?”沈沛温声软语的问她。 若冉轻轻的点了点头,有些跃跃欲试,赌坊里大牌九和小牌九都有,大牌九玩法多样,小牌九高下立见,输赢极快。 若冉选了小牌九,因为好懂,容易上手,“夫君教我好不好?” 沈沛就坐在若冉身边,笑眯眯的答应下来,“好,为夫教你。” 推牌九的这些,可比玩比大小的要耐心许多,要说比大小全看运气,牌九就要看技巧和运气,缺一不可。 赌坊里也有歧视链,有些人就一向自视甚高,觉得自己能耐非常,高人一等。 老江湖看不起菜鸟,男人看不起女人。 看到若冉之后,也是不免的嫌弃,“小娘子,你还是回家去绣花吧,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若冉却有些不太服气,并不怎么想理会这些人,“这不是也有女人在吗?” 说的是一些在赌幺鸡的女人。 耍嘴皮子是最没用意思的事儿,沈沛的方式就更加简单粗暴,扔下一袋钱到桌子上,下巴微微一抬,“无妨,你今儿个随便玩,赢钱了都是你的,要是输了,全部都算为夫的。” 这样财大气粗的话,沈沛说的也是非常有底气的,那钱袋子扔在桌子上互相碰撞的声音,长了耳朵的都能听出来是金子的声音。 若冉便喜笑颜开的坐在牌九桌前面,一点一点的看起牌九来。 沈沛只是在洗牌的时候提点了几句,若冉就说自己懂了,赌桌上的老江湖们嗤之以鼻,只当若冉是初出茅庐的小娃娃在开玩笑。 直到她成功的配出了几幅牌来,才让所有人都重视起来,这看起来还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 牌九一共就那么几张牌,很容易就能算出来,他们大多能算出若冉的牌,在她还没配出来之前就纷纷的弃了。 几次下来,若冉也没赢多少,但是她却一点也没恼怒,反而兴致勃勃的看着沈沛,“夫君,我觉得这个比骰子好玩一些。” 沈沛的态度无疑是纵容的,揉了揉她的头发,鼓励她接着玩。 夫妻俩像极了散财童子,却一点儿也不担心。 最担心的反而是牌桌上的这些老江湖们。 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到最后输的溃不成军,若冉赢多输少,虽然赢得多,但赢得都小,一输就是输大的,饶是如此这些老江湖也没有掉以轻心。 别的不说,这运气是真的好。 若冉玩的兴致勃勃,一点儿也没有要歇息的意思。沈沛也是一副纵容的态度,这夫妻两个要不是一个一脸不耐烦,一个一脸天真,只怕赌坊的东家都要以为他们是过来砸场子的。 他在上头看了许久,找来一开始接待他们的小厮问话。 小厮溜溜达达的跑道东家面前,轻声的禀告着:“东家,是扬州来的一对夫妻,女人穿着打扮看着华丽,除了衣服的料子是京城里没有的,其余的钗环首饰,都是去岁流行的。” 京城里已经没有卖了,就算有也是一些存货。 没有人会特意去买存货,要是有只怕一天就传开了。 “那男人呢?什么身份?” “昨儿个刚到的扬州富商,是过来这里做生意的,小的试探了几句,对秦王殿下挺不待见的。” “扬州来的,都对秦王恨之入骨。”赌坊的东家倒是一点也不觉得意外,谁让沈沛搅黄了他们最赚钱的生意呢? 扬州不让养瘦马,损失的何止是扬州富商? 要不是沈沛位高权重,身份尊贵,还真没有办法去动这些。 只怕骨头渣子都没了。 他们赌坊一直都是安安分分的做生意,虽然也有人倾家荡产,但也是人家自己的选择。 “那小娘子想来玩,那郎君不想来,但还是陪自己夫人来了。”小厮把自己知道的事儿,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 小厮跟着他们俩看了许久,发现就是出来寻欢作乐的。 “差人去打听打听,是不是他们两个,过来这里是不是真像他们说的那样,为了寻欢作乐。”赌坊的东家素来谨慎惯了,一点点险也不肯冒的。 小厮点点头,出去打探消息了。 沈沛和若冉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情,其实他们去调查,沈沛也是不怕的,因为他的本意就是带着若冉过来玩的。 查案子这种事,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调查清楚的,他平时忙忙碌碌,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可出来玩乐的时间总是很少,何况是这种奉旨玩乐的日子? 对此,秦王殿下那是一点负担都没有的。 他从一开始帮助若冉看牌,到最后靠在若冉的肩膀上百无聊赖的掀眼皮子,“娘子,玩够了没有?” “你玩够了吗?” 若冉摇了摇头,她是真的还没有玩够,况且这事儿也不是她想要结束就可以结束的,老江湖们输了钱,不玩到尽兴,哪里会那么容易让若冉离开? 若冉的脸色兴奋极了,主要是面前的这些金银财宝,让她喜笑颜开,“夫君是累了吗?想走了吗?” 她一手抓着牌九,一手抓着银子,一圈已经结束,她留下了一些钱,其余的装回了袋子里。 她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别提有多开心了。 这般财迷的模样,沈沛却是一点也不讨厌的。 “没有。”沈沛随意的打了个哈欠,“无妨,你要是喜欢的话就继续玩。” 反正,他一点儿也不着急,能赢多少就是多少,输了也没多大关系。 “要不要玩麻将?” 若冉依旧摇头,还是对牌九情有独钟,“我还是喜欢这个呢。” 沈沛见她巧笑嫣然的模样,温柔的抓起了她的手在手心里把玩,“怎么那么冷?” “哎呀,这都是什么天啦,怎么会冷呢,你不要担心。”若冉完全没有这些旖旎心思,直接把手从沈沛的手里抽出来,迫不及待的就摸上了牌九,“来来来,大家继续啊。” 沈沛:“……” 没有风花雪月的心思也就罢了,可沈沛怎么都没有想到若冉居然会把他的手甩开。 “呵。”沈沛忽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错觉,“这么好玩吗?” 若冉哪里会不知道沈沛是在生气? 可她现在正玩得兴头上,自然是顾不得沈沛的,只能把手放到他的手掌心里,轻轻的挠了挠,温柔的哄他,“夫君,不生气了嘛。我就玩一玩。” 沈沛看着她这模样,只觉得自己对若冉当真是毫无底线的,明明只是这么敷衍的哄他一句,他就全然没了脾气。 闻言也只能淡淡的撇开眼,没有再多言什么。 赌桌上都是一堆赌徒,哪有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有这些心思,还不如去推两副牌九来的舒坦,“小娘子,快,快些。” 若冉笑眯眯的应下,抬头看了一眼刻漏,知道这时机也差不多了。也没有藏着掖着,不等他们算牌,就把牌全推了,流水一般的银子全部到了若冉的口袋里。 手气好,技术佳。 打的一群人措手不及,一个个差点儿都疯了。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小娘子,你先前是在藏拙吗?” 若冉无辜的摇了摇头,冲着沈沛甜甜的一笑,随意的回应他们的话,“没有呢,是我夫君教得好,我夫君可厉害了呢,我夫君是最厉害的。” 沈沛心中就算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也都被若冉的这些话给抚平了,他唇角微微一翘,回应若冉的话,“那是自然。” 并且毫不吝啬的在若冉的脸颊上印上一吻。 全然不顾有人看着。 这举动,看的一群赌徒面面相觑,天可怜见的,他们真的只是想过来赌钱而已。 125. 他多好哄啊 沈沛只想每天,都多宠她一…… 赌桌上的一群老江湖, 纷纷沉默下来。 他们真的只是很单纯出来赌个钱,现在不仅仅输的一塌糊涂, 还要被迫看小两口甜甜蜜蜜,虽然这俩长得赏心悦目的,看着也不让人反感,多看一会儿也没啥,可他们只是赌徒而已啊! 比起风花雪月,还是白花花的银子更吸引人。 “小娘子, 继续玩吗?”牌桌上的几个都不信邪,明明已经输了那么多,可是赌徒心里, 一向都是如此,不见棺材不掉泪。 若冉听说他们想要继续,欣然应允。 其实要论牌九的技术, 若冉还真的不差,毕竟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秦王妃,可不会被几个赌徒给唬住。 沈沛不爱这些东西,可沈云却喜欢, 沈沛和沈云关系不错, 时常聚众玩乐, 但是沈沛知道, 要是自己去玩, 他们少不得给自己送钱, 他不想自己去搅了兴致, 又不愿人说他不合群,于是若冉就是那个陪玩的。 只是先前陪人玩牌九的时候,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要顾及着别人的面子,不能让他们输的太难看了,也得考虑沈沛的面子,不能让自己的主子输得太难看。 一开始若冉只是代替沈沛推牌九,但后来沈沛似乎觉得这主意不错,所有能让她代劳的事情都让她代劳了。 好在若冉聪明伶俐,不然真是招架不住。 她的一手牌技也是那个时候练成的,如今有人送上门来,她亦少了许多顾及,自然不会放过的,“好说,我们继续。” 若冉浅浅一笑,随意的推了推牌,而后就靠在椅子上看着牌,唇边挂着自信优雅的笑,有一种势在必得的架势。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到底有多吸引人的视线。 沈沛很早的时候就发现,若冉喜欢银子,尤其是赚到银子的时候特别的高兴,眼睛会变得亮晶晶的。在那些荒唐岁月里,若冉也只有每个月发月例,或是自己给她赏赐的时候,才会高兴些。 自然,也会在床笫之间配合他一些。 那时候沈云等来秦王府玩乐,沈沛从不参与,基本都让若冉代劳,而后若冉赢来的银子都是她的。 因为她高兴的时候,眼里会带着隐秘的喜悦,说话的时候温温软软,哄人的时候会不自觉带这些宠溺,当初沈沛并未觉察到这些,只是喜欢看着她那般模样。 所以才会有那样的举动。 沈沛当时一点也没有发现事情又什么奇怪的,直到这会儿才发现,原来这么早开始,自己就已经会“讨好”她了吗? 只是沈沛当时并不懂,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年。 若冉如今玩的正在兴头上,沈沛自然不会去打扰,他对这些没有兴趣,就抓起钱袋子里的金币,在手里转来转去,从一只手上,换到另一只手上。 金币碰撞在一起的声音非常清脆,听这声儿就晓得含金量有多纯。 和若冉一块儿推牌九的这几个,原本就很紧张了,这会儿听见沈沛在敲金币,只觉得有点儿烦。 尤其是沈沛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娘子,为夫似乎都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这些金子,他原本以为都要输掉的。 若冉推了一副牌,百忙之中抽空看了沈沛一眼,“夫君这般陪着我就好。” 沈沛把身体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了若冉的身上,闭着眼开始假寐,时不时的睁开眼看看,复而又闭上,却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当真是耐心十足。 若冉在牌九桌上大杀特杀,杀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成为了除城北赌坊东家之外最大的赢家。 有些输不起的说若冉是出老千,可牌九一共就那么几张牌,众目睽睽之下,若冉还得抽出心思来安抚自己的丈夫,哪有空出老千? 她虽然自己带了钱,可除了一开始玩骰子用的是自己的银子之后用的都是城北赌坊的筹码,这也是保障了有不法之徒会用□□来赌,极大程度上保证了客人的利益。 若冉赢了一大堆筹码,沈沛就拿着这些去换银子,她就在一旁等着,这时候就有个输红了眼的男人跑了过来,言语之中多是不服气。 若冉对这样的情况心知肚明,不就是输多了心里不舒坦。 她笑盈盈的看着说话的男人,不答反问,“输不起呀?” 那男人听罢勃然大怒,但凡没有本事的男人,都喜欢找女人的晦气,眼前这个也不例外,说她不安于室,一点都不学好,非要学人赌牌九。 虽说沈沛一直陪在她身边,他们俩也夫君娘子相互喊着,可这些人其实是不大相信的,谁家正经娘子会出来赌坊赌钱?还是丈夫带来的? 怕不是外室或者小妾吧。 况且若冉长成这样,也不太像正妻的样子。 若冉听到这些话只觉得这些男人骨子里还挺大男子主义的,好似有些事儿,女人做就是不对,男人做就是天经地义的? 虽然来赌坊的确不怎么对,可她丈夫都没有说什么,轮得到别人废话吗? “呦,按照你这么说,女人就合该在家里相夫教子了?”若冉冷笑连连,男人却是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 “不安于室的婆娘,娶来干什么?” “呵。”若冉轻嗤一声,这才仔仔细细的打量起这个男人来,其实也算眼熟,她推牌九推到最后,桌上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这个男人输的很多,但是他的穿着打扮非富即贵的,不像是输不起银子的人,会过来找自己的麻烦,也许是因为不相信自己会输。 若冉敢肯定,应该不是京城里有名的那些个纨绔。 京城人分三六九等,纨绔也有高低之分,至少她从未见过输了银子还要找人麻烦的。 “说来说去,不就是因为输不起,好说,我和我夫君也不差银子,这位郎君你输了多少,我们还你便是。”若冉淡淡开口,仿佛再说一件极其微小的事儿。 “你说什么?!”男人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模样,只觉得若冉在侮辱自己,“你觉得爷是输不起钱的人吗?” “你难道很输得起呀?”若冉瞪大眼睛,像是在看什么稀罕东西一般,“你若非是输不起,为何要堵在我面前大吵大闹的?难不成是觉得自己叫的很好听?” 男人猛然瞪大眼睛,叫的很好听? 这女人是在骂自己是狗? 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不识好歹的东西。” 说话间就想要动手,这一幕不仅仅是城北赌坊的东家看见了,就连去兑换银子的沈沛也看见了,那银子都还没装好就急匆匆的跑过来,二话不说冲着那男人踹了一脚。 这一脚力道用的还挺重,很快就把人给踹翻了,沈沛居高临下的瞪着他,“你想干什么?” 男人显然也是有身份的,身后还跟着几个打手,见此状况立马围了上来。 沈沛出门不喜欢带人,除非是和带着悦悦一块儿出来,才会让暗一他们跟在后面保护。 可单独和若冉出门的时候,沈沛是不稀罕旁人过来的,因为他相信自己就能保护好若冉。 就这么几个爪牙,还真不能让秦王殿下上心,他随意的揉了揉手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我和娘子打算去用晚膳,莫要浪费时间,一起上吧。” “什么东西?来人啊给我上。”男人不见棺材不落泪,虽然被沈沛的气势所震撼,但他也不怂,干脆利落的发号施令,就要给他们俩一点颜色瞧瞧。 这样的场面若冉见得多了,连害怕都没有,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对沈沛有着充分的信心。 秦王殿下以一敌十,打的这群爪牙毫无还手之力,暗三和俞长胜混在人群里面,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上前去帮忙,“老大,我总觉得我拿这么多月例有些羞愧。” 暗三平时要做的事儿就是在悦悦回秦王府的时候保护悦悦的安全,平时保护若冉的安全,可大多数时候,不等他们到,王爷自己就护上了。 俞长胜随意的看了一眼,轻嗤一声,“要不你现在上去帮个忙?” 暗三立马闭嘴,这种事情是可以随便上去帮忙的吗?王爷看到他,他还有这个命吗? “不过,这男人是谁?居然这么不长眼。”俞长胜忽然开口。 暗三倒是知道一点的,想到了男人的身份,又想到了他们这次的任务只觉得得来全部费功夫,“孟家的那个小纨绔,养在乡下的那个。” 俞长胜闻言吃了一惊,“当真?” 暗三认真点头,本来他也是没有料到的,王爷和王妃只不过出来玩了一圈,就钓到了一条大鱼。 事情还要从他们回京说起,沈沛当时让身边的人调查了所有世家贵族,其中当然包括孟家。 这孟家的小纨绔,名义上是孟家家主孟振生的孙子,可据他们调查,这是孟振生的小儿子,就是因为出生有点不光彩,就被孟振生放到了祖籍去养。 因为是小儿子,孟振生对他算得上是有求必应。 这小纨绔也不算特别笨,知道自己这身份,根本不能争,不能抢。虽时常惹是生非,却也都不是什么大事,在孟振生面前,就是个耍赖撒娇的“小孙子”,孟振生对他更是诸多疼宠。 动了把人接到身边来养的念头,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沈沛知道这人,但是一直都没见过,暗三会认识也仅仅是因为这件事情是他去调查的。 “我们王妃的运气还真是不错。”俞长胜由衷感慨,这要说出去,谁不说他们俩运筹帷幄? 可只有他们几个知道,王爷和王妃,真的只是很单纯的出来玩的,王妃都杀红眼不想回了。 这孟家的小纨绔,也真的是能屈能伸,京城卧虎藏龙,他也不是什么只长年纪不长脑子的废物,晓得这两个人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就顺势求饶道歉,“这位小娘子,当真是对不住,出门前喝了几口,醉迷糊了。” 他说的还算诚恳,全然忽略了自己先前说话有多么难听。 若冉沉默不语,却也没人去催促她,要是搁在以前,若冉估摸着就不会搭理这人,只不过沈沛见天宠着她,纵着她。 说句托大的话,她便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沈沛也不会去摘月亮。 天底下最有资格大男子主义的男人都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生怕她受一点点委屈,就这不知哪里来男人,居然还想给她气受? “我若是不见谅呢?” 孟小纨绔完全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但是他素来能屈能伸,打不过?打不过难道不会跑吗? 他只是纨绔,又不是蠢货,虽然知道家里什么情况,但也不会脑子有病的叫嚣出来,他这么一溜烟的跑了,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沈沛看着那扇门,只觉得有点想笑。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问若冉消气了没有,“要是不满意,为夫把他抓回来打给你看。” 若冉摇了摇头,走到柜台前把还没拿来的银子拿回来,不仅仅如此,还很细心的数了数,知道一个子儿都没少才重新展开笑颜。 “他不及我夫君万分之一,有什么好看的?”若冉说的理所当然,“杵在跟前我还嫌污了我的眼,何必上赶着去看?” 沈沛听到这话唇角微微扬起,牵着若冉的手就要出门,今儿个牌九赢得挺多,城北赌坊的东家虽然觉得有些诧异,可他盯着看了许久,也知道他们没有出老千,只是这小娘子深藏不露,厉害些而已。 城北赌坊也不是输不起的。 当然不会为难俩人。 沈沛和若冉顺顺利利的走出城北赌坊,做戏做全套,他们最近都不会回秦王府,去了京城一家很有名的酒楼住宿。 沈沛财大气粗的包了整个后院,不让人进来打扰。 暗三和俞长胜回来禀告消息的时候,若冉正坐在桌子前认认真真的数银子,那眉开眼笑的模样,惹得沈沛好生无奈,“这么好看啊?” 若冉轻轻点头。 沈沛见她数的开心,也随她去了。 转而问俞长胜他们俩有什么事,在得知赌坊里遇到的那个男人就是孟家小纨绔孟元的时候,只觉得有些惊讶,“孟振生的小儿子?” 暗三点了点头。 孟振生酒醉一不小心睡了儿子的妾,虽然这妾和儿子没有发生过关系,可名义上还是自己的庶媳,原本不过一件荒唐事,谁曾想这妾也争气,就这么一次居然怀了。 孟家子嗣不丰,况且自古幼儿多夭折,也做不出让人落胎的事,于是便让她把这孩子生了下来,这女人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肚皮争气,一举得男。 孟振生老来得子,虽然不太光彩,但宝刀未老这事儿,还是让他非常得意。 所以孟元这日子过得挺好。 沈沛如今想来,觉得这孟元还算是有点脑子,别的不说挺能屈能伸的。 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不过就跑。也没叫嚣自己的身份。 识时务,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难怪孟振生宠着。 “你们说他离开之后又去做什么了?”沈沛略感兴趣的开口。 他的确是要对付孟家,但也只是会踩在孟振生的底线上,让孟振生肉疼一番,不至于伤筋动骨,孟家和姜家的情况到底还是不太一样的。 姜州当初的野心,可不仅仅是想当国舅。 他还想当国丈。 姜家出了一个皇后,孟家出了一个贵妃。两个家族明争暗斗了那么多年。 之后姜家一夕之间倒台,孟家势力渐渐大了起来,其实这些世家做的勾当,父皇未必不清楚,只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想让马儿跑,总得给点草。 孟振生估摸着年纪越大也愈发糊涂了,爪子伸的有点长,惹了苍玄帝心烦。 但不能把人弄死,老牌世家有老牌世家的作用,沈沛当然也不会做的太过分,所以不怎么上心,打算慢慢的查。 也就没想过要去利用孟元,但是送上门来的,不用白不用。 “孟元离开之后,开始着手让人调查您和王妃的情况,估计是要跟您二位杠上了。”俞长胜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那么天真的人。 “是吗?”沈沛摸了摸下巴,似乎有些没想到。 “王爷,可要属下们做什么?” “不用,让他查,凭孟元的能耐也查不出什么来的。” 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沈沛素来不会放在眼里,等把这些事情交代完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开始赶人了。 好在俞长胜和暗三都已经习惯。 两人走出院子的时候暗三忽然感慨了一句,“真好啊。” 俞长胜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瞧见屋子里那副温馨的景象,瞬间明白过来暗三在感慨什么 ,他一定是想起了当初在江南时候的事情。 当时他们也是累死累活做牛做马,可王爷每日就只愿意陪着王妃一道,对其余的事情那是一概不放在心上。 当时的王爷甚至都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意都这么黏糊了。 如今的秦王殿下…… 两人想到这儿,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就见沈沛一脸不满的瞪着若冉,似乎是在说些什么,紧接着就瞧见王妃在王爷的唇角落下了一吻…… 之后的画面就瞧不见了,因为王爷发现了他们俩,凶巴巴的起身关了门。 明明掌风一扫就能完成的事儿,他非得站起来做。 会有这样的举动纯粹是因为太无聊了。 沈沛重新坐了回去,下巴搁在手掌上,趴在桌上看她,“阿冉,你都数了几次了。” “才两次呢。我要数一数清楚。”若冉没数一次,心情就会好上一份,沈沛实在不清楚这银子有什么好数的。 “本王缺你银子吗?” “自然是没有的,只是我喜欢而已。”若冉很难向沈沛解释自己的这种心理,她就是单纯的喜欢钱而已,看着钱一点一点的多起来,她的心情也会好起来。 “你都看了这堆银子很久了,本王难道不好看吗?”沈沛的话里多多少少有点儿酸,堂堂一个王爷,做到沈沛这个份上,也着实是有些可怜了。 若冉终于停下了数钱的动作,从中拿出了一些分给沈沛,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沈沛看着这些钱,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脾气又没了,“你是不是就仗着本王好欺负?” “王爷哪里好欺负啦?”若冉夸张的开口,站起身来学着沈沛平时的模样从身后圈住他,小心的贴在他耳边轻轻的呵气,“王爷疼我,我知道。” “所以你就仗势欺人?”沈沛还是有些郁闷的,虽说自己很高兴她可以仗势欺人,但一点也不喜欢她欺负的人是自己。 “你不喜欢吗?”若冉无辜的问道。 秦王殿下只觉得秦王妃成亲之后,那是把什么手段全部都用在自己身上了,他不喜欢吗? 他那里会不喜欢。 天知道他到底有多喜欢。 只是沈沛实在是不想让若冉太得意了,“哼。” 若冉讨好的亲了亲他的脸,“又生我的气了?” “没有。”沈沛硬邦邦的开口,生气是没有生气,只是有点不开心,他的底线呢?他的脾气呢?都到哪里去了? 一句话,一个吻,就让他的怒火烟消云散了? 他什么时候这么好哄了?! “那王爷是不喜欢我?”若冉又问了一句,仿佛不问出答案来就不会罢休一般,印象中若冉可从未这么强势过。 沈沛本来是不想回应的,他还在心里郁闷呢,却又做不出不理若冉的事儿,只能木着一张脸回应她,“本王最喜欢的就是你。” 若冉自然是不会怀疑沈沛说的话,只不过他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听起来敷衍又散漫,听着像是假的一样,“你不诚心。” 沈沛眼皮子掀了掀,“什么?” “你说这话的时候一点儿也不诚心,你是敷衍我的吧?”若冉哄沈沛的时候很有一套,如今想要浑水摸鱼混淆视听自然更有一套。 她明知沈沛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态度,还要胡搅蛮缠一番。 沈沛狐疑的瞪大了眼睛,像是一片真心被践踏了一样,“你说我敷衍你?你居然说我敷衍你?” 若冉轻轻点头,“难道不是吗?” 沈沛转身瞪她,“你再说一次?” 要是换了一般人,这会儿估计什么话都不说了,要是从前的若冉,也会乖乖的闭嘴,不搞幺蛾子。 只是他们如今的身份不一样,这人是自己的夫君。 沈沛竭尽所能的让她开心,让她快乐,身体力行的告诉她,从不在乎她的身份和过往。 若冉又不是木头,当然感受的到,“你不疼我了。你生我的气,你还敷衍我。” 沈沛完全没想到倒打一耙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在若冉的身上,他虽有些意外,却并不反感只觉得新鲜。 “我不疼你我带你出来玩?” “我生你的气我还跟你说那么多话?” “我敷衍你,我敷衍你?我什么时候敷衍过你?爷什么身份,还需要敷衍人?”沈沛这会儿都不知道是生气还是不满了。 打定主意不理若冉,“你说的没错,我生气了。” 如今这里只有他们俩,女儿不在,外头也没人伺候,若冉的胆子渐渐的大了起来,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慢吞吞的蹭了上去,“王爷,真的生气了?” 沈沛横了她一眼,连一个字都懒得多说。 也不怎么想看到她,免得看一眼就心软。 若冉却转了个身,坐在了他腿上,动作来的极快,角度还有些刁钻,沈沛怕她磕到桌上少不得扶了一把,“小心些。” 这话一说完,秦王殿下脸色就更差了,他的威严呢? 若冉却半点没有退缩的意思,在沈沛惊讶的眼神当中,主动的吻了上去,动作非常的生涩,有些不得章法。 可沈沛却因为她的这一举动,眸色渐渐变暗了不少,唇瓣分离的时候,连呼吸都有些灼热,“阿冉这是在讨好我?” 居然连美人计都用上了吗? 若冉没有回应,反而去撕扯了沈沛的衣服,把他推在桌子上,秦王殿下瞪大眼睛,心道自己难道是这两天玩的太累? 这是出现幻觉了还是白日做梦了? 天黑了吧? 所以这是美梦成真? 126. 美梦成真 这些天的美梦一个接着一个,…… 若冉的动作很是生疏, 也很生涩,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亲吻, 却让沈沛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他想要把人推开,又担心这是否是一场梦境,一碰就什么都没了。 “不是讨好。”若冉轻轻的摇了摇头,柔软的唇在他的颈侧细细摩挲,她其实只是想要沈沛高兴而已, 只不过有些不得其法,毕竟若冉是头一次做这些事。 她和沈沛厮混的岁月里,从来都是一个强迫, 一个默默承受,若冉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还会做这样的事情。 不仅胡乱的吻着,甚至还颇为幼稚的开口询问, “你高兴吗?” 沈沛猛然瞪大双眼,像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傻傻的看着在一旁肆意的若冉,深切怀疑自己真的在做梦。 可这触觉太过于真实, 完全就不像是假的。 “阿冉……”方才那句话问出口, 沈沛显然没想过若冉会回应他, 沈沛自然是高兴的, 鱼水之欢这件事, 在他们这里其实并不怎么美好。 因为最初的时候, 是沈沛强迫她的。他们彼此地位悬殊, 若冉根本无从拒绝,才会顺从。 从前不放在心上,所以并不在意。后来把人放在了心里, 才知道自己最初做的事情究竟有多过分,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若冉会这么做,沈沛紧紧的看着若冉,见她眼中并无勉强神色,这才在心中悄然的松了一口气。 随后,沈沛用力的搂紧她,炽热的喘息在耳畔响起,伴随着沈沛的呢喃一同窜入她的耳朵,“自然是高兴的。” 若冉伏在沈沛的身上轻轻的笑了起来,“那,你可要配合一些。” 沈沛的外衫已经被若冉扯开,他万分配合的脱下,这会儿仰躺在桌面上,面无表情的盯着屋顶上的木梁,忽然在想自己是不是要配合着挣扎一番才可以。 但是若冉却停下了动作,他要是干巴巴的挣扎起来,岂不是太假了? “阿冉,你怎么不继续了?”沈沛忍了忍没忍住,询问出声。 若冉虽明白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她却没有一点推攘的意思,凑到沈沛耳边轻轻呵气,“王爷要我继续什么?” 天真无辜的话语,让沈沛眼里的欲·色更加重了,他伸手揽住若冉轻声反问,“你说呢?” 若冉如何能不知道沈沛心里的想法?可有些事情对若冉而言总是很难的,“王爷要我说什么?” 若冉把沈沛的衣衫扯了大半,外衣更是掉在了地上,中衣和里衣也凌乱不堪,若冉撑起手臂看他,只见沈沛麻木的仰躺着,一脸纵容的看着她。 好似她无论做些什么都可以,若冉看着看着,心里涌现出了不一样的冲动来。在某一瞬间她忽然理解了沈沛为何老喜欢扒她衣服,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脸上的温度渐渐升高,沈沛总是控诉她诱惑他,可沈沛的诱惑也从不少。 只是若冉先前总会忽略这种情绪,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不去知道。 “你怎么了?不喜欢我了吗?”沈沛看着她,声音温和极了,他冲着她笑,带着一点勾人的味道,一点一点引诱着若冉,“你在想什么?我不好看吗?” 沈沛自然是长得好看的,悦悦和沈沛其实很像,只是悦悦如今还小,五官柔和,沈沛锋芒毕露,气势凌厉,旁人瞧见他第一眼,就已经被吓得不行,哪里有机会仔仔细细的看他? 何况沈沛也不可能对所有人都和颜悦色。 这般模样,大抵也只有她一个人能瞧见。 若冉本意是想不动声色的把这件事糊弄过去,可瞧着沈沛这模样,就觉得有点儿浪费,要是不做点什么,着实有些对不住眼前景色。 越想就越觉得为难。 沈沛同样也忍得难受,他只不过是想看看若冉到底能做到哪一步罢了,谁曾想半天没有动静,他毫无举动并非是没有感觉,只是怕自己会忍不住反客为主。 他不过是想看若冉主动一次而已,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而已。 但是在忍下去,就是自己辛苦,沈沛见若冉渐渐生出了退缩之意,毫不留情的把人扯了回来,动作还大了点,桌上堆好的银钱哗啦一声全部掉在了地上。 若冉迷茫的神色瞬间反应过来,迫不及待的要推开沈沛,这一动作让沈沛心中戾气横生,自己一个大活人,就比不上那些死物吗? “你知道的,我想做什么。” 若冉被沈沛的声音蛊惑,原本就快要濒临溃散的自制力,如今更是溃不成军,彻底的软下来,却有点儿难以相信,“在,在这里吗?” 沈沛听到这话轻笑出声,这圆桌到底有限,高度也不合适,本就不大舒服,可沈沛听若冉说这话时还是有些心猿意马,“原来阿冉喜欢在这里?” 若冉要还听不出言外之意,那就白活了,她恼怒的瞪了沈沛一眼,“不喜欢。” “那就是想在别的地方?”沈沛不耻下问。 若冉却觉得这人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回应才好,可怜巴巴的望着沈沛,漂亮的眼眸里沁出了水雾来,“王爷,我有些,我有些头晕。” 若冉原本是不想这么说的,只是抬眸瞧见沈沛的眼神时,才发现自己撩拨的有些过分了,这个时候要是不跑,后果可能会变得很严重,她原本是压在沈沛身上的,如今只觉得这姿势十分危险,她悄悄的拿开了沈沛的手,想趁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想跑。 却被早有准备的沈沛抓了回来,“跑什么?嗯?” 若冉有些心虚,“头,头疼。” “跑了就不头疼了?” 若冉不说话了,头原本就不疼,跑了自然是不会头疼的,可这要是不跑吧,明天可能会起不来。 “这天色已晚,王爷还是早些休息?” 沈沛轻轻的摇了摇头,温柔的看着若冉,轻声的控诉她,“刚才是你问我,高不高兴的。” “原本,我也是想早些休息的。” “可谁让阿冉太热情了。” “所以我,总不能辜负阿冉。” “阿冉,是你想撩我的。” 若冉听着这些话,只觉得每一句都听得懂,又每一句都听不懂,跑是已经跑不了了,可她实在不想在这种地方,每每都会咯的腰酸背疼,权衡再三,若冉还是妥协了,软软的出声道,“那,去床上好不好?” 沈沛只觉得今天受到的刺激实在是有些大,要不是他成日里陪着若冉,都要觉得是不是被人掉包了,沈沛把人抱起来的时候,还不忘问她原因,“你今天怎么了?” 若冉当然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还不是被沈沛给蛊惑了吗?她向来要用很大的努力才能克制住自己的冲动,今日也不知为何,忽然间就不想去克制。 她伸出手,摸了摸沈沛的脸颊,“自然是夫君太好看。” “我想一直看下去。” 所以,她渐渐的把持不住。 也许是因为,沈沛的穿着打扮和平日里不一样。 也许是因为,她想要回应沈沛的心意。 各种各样的理由全部交织在一起,才让她鬼使神差的说出了这句话。 “可为夫觉得,还是娘子最好看。”沈沛语气认真极了,明明是互相吹捧的话语,可在他们彼此听来便是再动人不过的情话。 沈沛如若冉所愿的,把人抱到了床上,靠在床上浅笑盈盈的看她,鼓励她继续。 若冉有些莫名的羞涩,顾左右而言他,“继续什么?” “自然是继续刚才的事。”沈沛满脸无辜,还颇有心计的扯了扯自己的衣服,一副欲拒还迎的姿态,“阿冉方才不是说,想要我开心吗?我很开心阿冉可以主动。” 旁人大多都会暗示,到秦王殿下这里,就是明说的。 沈沛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会给若冉带去多大的冲击,他还是头一遭做这种勾引人的事儿,内心有点儿羞赧,但秦王殿下能屈能伸,勾引的人又是秦王妃,他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见若冉的脸越来越红,他心中更是欢喜。在沈沛的勾引下,若冉丢了矜持,失了规矩,克制住自己颤抖的手,缓缓的扯下沈沛的衣服,绞尽脑汁的回忆从前这时候沈沛会说些什么。 许是屋中的气氛太过于暧昧,若冉早已没了先前的冷静,轻轻的抚摸着沈沛的脸,学着他平日的口吻安抚道:“我会轻些的。” 此话一出,莫说是沈沛,就连若冉都愣住了。 她在说什么? 沈沛听罢此言更是笑得不行,差点儿连眼泪都笑出来了,他揽着若冉的腰,久久不曾放开,随后坏心眼的反客为主,“阿冉要怎么轻些?” “告诉我好不好?” 若冉睁大眼睛却并非拒绝,反而不由自主的开始迎合,“就,你轻一些。” 这举动自然给了沈沛莫大的鼓舞,炽热的吻就缠了上来,“好,那我…轻一些。” 沈沛什么生气什么不满都顾不上了,心里眼里也知看得见若冉一人,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若冉只觉得她累的根本就不想动,莫说掉在地上的是银子,就算是金子也不想捡了。 沈沛得了便宜还卖乖,明知道若冉被他欺负的狠了心里自然不情愿,可他却非要去撩拨,“王妃娘娘若是日日如此,本王想来生气的日子也会少许多。” 若冉被缠的没有法子,气呼呼的吼了一句,“我不要矜持的吗?” 沈沛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会听见这么一个答案,伏在若冉的肩窝笑的异常满足,“好好好,矜持,矜持。” 餍足的秦王殿下,非常的好说话。 若冉心说她哪里还有什么矜持? 瞧见沈沛那衣衫不整的模样,莫说是把他衣服穿好,她只想在弄的乱一些,自然这话是不能让沈沛听见了,不然以后可能没有什么安生日子了。 “偶尔不矜持也是极好的。”沈沛挑起她的头发和自己的放在一起,甚至还幼稚的尝试着打一个结。 被若冉发现之后表情变得有些尴尬,“这不是,结发为夫妻,本王就想试一试。” 若冉轻轻的依偎过去,学着沈沛的样子,把他们彼此的头发绕在一起,扯开,又绕紧。 头发细腻柔软,根本就结不住,若真的能结住,这两束头发也不能要了。 沈沛总是喜欢买各种各样的头油给若冉,这举动幼稚又俗气,他只想她的身上,沾满自己喜欢的味道。 “也不知道悦悦这几日怎么样了。”沈沛感慨的说了一句。 京城人人都说秦王殿下宠爱姝宁郡主,若冉却总觉得,比起悦悦来,沈沛似乎对自己更好。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当若冉问出这话的时候,沈沛却承认的干脆利落,“不止是悦悦,就算我们以后还有别的孩子,我也会对你最好。” “悦悦有爹娘,有祖父母,有手足兄弟,有那么多人疼爱她,关心她。”沈沛垂眸,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她的影子,温柔缱绻,“可阿冉只有我一个。” 他当然更心疼妻子。 若冉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她其实从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可怜,但是沈沛却替她委屈,替她心疼。 甚至会想着要如何补偿她。 若冉扭头看向沈沛,拽住了他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手,“虽然王爷这么说我很感动,可我当真有些累了。” 沈沛闻言也不觉得尴尬,有些事儿遇到的多了,就会变得宠辱不惊,不管什么事情都是一样的,“阿冉,又不疼我了吗?” 若冉根本就不想搭理他,扯过一旁的锦被就要休息,沈沛被拒绝的彻底,但也没有死心,开始伺机而动,另寻出路。 夏日炎炎,秦王府这个时候早就用上了冰,沈沛怕冷又怕热,可若冉却怕冷,正院的主卧里,总是放着好几盆冰,可床上铺着的却是绒毯。 这要是让旁人知晓了,指不定要说秦王殿下骄奢淫逸。 出门在外自然没有在家中舒坦,若冉其实有些睡不着,好不容易迷迷糊糊有了些睡意,沈沛却非要折腾,闹到最后若冉的脾气也上来了,扯了一把被子凶巴巴的骂道:“沈沛,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沛还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若冉还能用这么凶的语气喊他的名字,愣了许久才开口解释,“就,就想抱你去沐浴。” 若冉:“……” 方才不能说吗?非要等她快睡着了才说。 “不去。”若冉用棉被捂着头,怎么都不肯起来。 沈沛却不依不饶,非要带她去沐浴,“沐浴之后就不会这么热了,好不好?” 沈沛耐着性子哄她,可怜的秦王妃完全不知秦王殿下的心思,还当丈夫是转了性。 当她的呻·吟渐渐淹没在水声中的时候,若冉才知道沈沛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无论她怎么反抗都没有用,更过分的,沈沛还学会了用美人计。 当若冉挣扎的厉害时,他就软软的喊她的名字,一声一声喊得若冉彻底松开了手,任由他为所欲为。 这一回之后,她当真是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软软的依偎在沈沛的身上,在沈沛替她穿衣服的时候,往旁边缩了缩,“不,不要了。” 沈沛本就舍不得再继续欺负她,但有些事情总是会忍不住的,“你方才喊我什么来着?再喊一声。” 若冉喊过他王爷,喊过悦之,喊过秦王殿下,却从未喊过他的名字,唯有的两次也是被沈沛逼急了才喊的。 但沈沛却觉得很是新鲜,很想听她再喊一次,也不知这到底是什么恶趣味。 “王爷?” “不对。”沈沛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下,只不过穿的挺艰难,毕竟他长这么大,还没干活这种伺候人的活。 把这衣服扯了倒是挺容易的。 “悦之?”若冉困倦极了,完全就是凭借着本能在回应。 但依旧没有让沈沛满意,“不对,再想。” 若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沁满水雾的眼睛柔柔的看向他,复而又闭上,“悦之哥哥?” “撕拉——”一声,沈沛手一抖,好不容易穿好的中衣又被扯坏了,天知道他到底忍耐的多辛苦,才没让自己做出过分举动来。 面上的神色瞧着还算平静,可唯有沈沛自己知道,心里究竟泛起了多少的惊涛骇浪。 悦之哥哥? 亏她会喊。 “你是故意的吗?”沈沛咬牙切齿的问道。 回应他的却是若冉浅浅的呼吸声,她终于克制不住困倦沉沉的睡了过去。 沈沛也实在是没耐心去折腾寝衣,他怕自己一个克制不住就全撕了,望着若冉恬静的睡颜,沈沛也当真干不出什么禽兽事儿。 只是多少有点郁闷,方才那一声,他都还没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回味一番。 这人怎么就睡着了呢? 这一晚上,若冉睡得无比香甜,可沈沛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只觉得那一声软软的悦之哥哥,实在是悦耳极了。 若冉全然不知她到底给自己埋了一个怎样的隐患,之后每一回,沈沛总会强迫若冉喊他,可无论若冉怎么想,都想不到自己曾经迷糊的时候喊过一个截然不同的称呼。 她想不起,沈沛也不提醒,见她忘了,只是一次比一次更凶。 一次比一次更生气,让若冉郁闷不已,还以为是沈沛故意欺负她找的借口。 翌日俩人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辰时,沈沛最近不上朝,若冉平常起得就晚,她困倦的打了个哈欠,睁开眼才发现这是在客栈里,没有下人会等着来汇报府中事务,被带坏的秦王妃只觉得幸福极了,转身搂住了沈沛,说要继续睡。 沈沛自然是纵容的,顺势而为的躺下,“这么困?” 若冉点点头,“我们今日要去哪儿?还是要去赌坊吗?” “赌坊自然要去的,可今日不是白天去,而是晚上去。”沈沛见她难受,也没有催促什么,便是不去也没有关系,原本皇兄只是让他去打探消息的,是他私心要带若冉出来玩。 不然换几个人去打探也是一样的。 “还想去赢钱吗?”沈沛温柔的问她。 说到银子的时候,若冉的眼睛都亮了起来,随后又黯淡下去,“赢了还要输回去吗?” 沈沛看了只觉得分外有趣,告诉她赢了的都是她的。 “王爷要打探什么消息?京城那么多家赌坊,为何就专挑这一家?” “这家赌坊是京城最大的赌坊,从其他地方来京城的外乡人,若是要找乐子,一般都会去城北赌坊,这是所有人都默认的,口碑不错,也不弄虚作假,所以生意越做越大,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最好就是把赌坊里的银子全部赢过来。”沈沛笑意分明,若冉却觉得多少有点异想天开,估计是沈沛在哄她玩。 “牌九赢不了多少,会玩牌九的虽然都想要配大牌,但是也得看运气的。况且算法不一样,押注也不一样。” 没有规定要多少,大多都是玩玩而已。 押注的多了,才会赚的多。 昨儿个是那些人被她杀懵了,人换了一圈又一圈,又有孟元那个冤大头在,才让他们赢了那么多。 “这些当然都是小钱,可日日去,天天去呢?” 沈沛的话还未说完,若冉就提出反对的意见,“王爷,去赌坊也是一件很累的事儿,推牌九还得算旁人的牌,还得……” 她说的非常娴熟,沈沛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从前你和沈云他们玩,故意输的?” 若冉见秘密被发现,冲着沈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来,“总不能让几位郡王爷,输的太难看。” 有输有赢,才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让他们感受到牌九的乐趣,才能当冤大头再来给她送银子呀。 那些年若冉为了攒银子,当真是什么都研究过。 说实在的,在赌坊里赢的这些,当真不如几位郡王出手大方,要靠赌钱把赌坊的银子全部收入囊中? 若冉觉得沈沛想的有些多。 “王爷为什么对这个赌坊如此在意?”若冉奇怪的问道,他们原本不就是去玩玩的吗? “这赌坊好像和孟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具体尚不清楚,孟家最近爪子伸的有些太长,本王要替他们修剪修剪。” “王爷的意思是,城北赌坊的背后的主子有可能是孟家,你想要孟家的银子?” 京城的各个世家,除了有些底蕴的日子过得不错,有些落魄的,清流的,日子大多过得不大行,私底下做些营生,也是能够理解的。 要说过得最好的,还要属商人,只是大齐都商人的限制实在是有些多。 有许多商人会把女儿嫁给世家子弟,带上价值不菲的嫁妆去贴补,一个跨越了阶级,一个实现了生活富足,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可也不好批判什么,毕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沈沛的确是这么想的,说话间,他发现若冉已经醒了,并且还从床上坐起,下意识的移开了眼,不愿去看她身上的衣衫,若冉也瞧的清楚分明,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爷能不能,手下留情一些?” “坏了可以买新的。”沈沛飞快的回应。 若冉惆怅的叹了一口气,衣服坏了的确可以去买,但是她的衣裙都是两个丫鬟收拾的,她着实有些受不住翠香和环春那直白的眼神。 若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去箱笼里找出衣裙来换上。 沈沛倒是赖着没有动,开始和若冉讨论起这件事来,“阿冉觉得要怎么办才好?” “赌坊里的营生那么多,牌九远不是最赚钱的,最赚钱的其实是骰子,压的多赔的也多,可摇骰子的庄家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普通的赌徒哪有那么容易可以把所有的钱都赢走?” “嗯,你说的对。” “王爷若真的想要搞垮这个赌坊,就找京兆府尹去查一查,按个罪名,三五天去一次,不能营业,自然也没了生意,赌徒们都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 “可本王不想搞垮他,只想借此来让孟家难受难受。” 孟家的日子过得不错,要是骤然之间少了一大笔银子,虽然动摇不了他们的根本,却会让孟家难受许久。 “若是这般,那王爷就只能做局了。”若冉看着沈沛,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沈沛听完之后,只觉得做什么都不要得罪女人。 “王妃娘娘当真是,深藏不露。”沈沛由衷的感慨。 “这不过是个粗略的计划罢了,妾身能有什么深藏不露的?这还不是秦王殿下教得好?” 沈沛听到这句话,心情忽然之间变得有些沉重起来,如果可以他真的一点也不想做什么局,毕竟从前留下的心理阴影实在是太重太重。 127. 街头偶遇 若晨看着姐姐和姐夫,总觉得…… 沈沛此生唯一一次挖空心思算计人, 做了多番部署,自以为胜券在握。却付出了非常惨重的代价, 白白痛苦了三年,虽说误会已经解开,他也早已经释怀,却对做局这两个字,有了许多难言之隐。 更别提听见这句“秦王殿下教得好”,沈沛只觉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你在讽刺我?” 若冉从箱笼里找出沈沛的衣服递给他, 半点不想承认,“怎么会呢?我是在夸你啊。” 沈沛哪里会不知道若冉的小心思,但他不愿意多想, 想多了容易心烦。 这一次出门没有带侍从,都是一些买来做戏的,秦王殿下其实早在许久之前就已经学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如今屋中只有他们两个人,沈沛的矫情毛病便又犯了,“你就让本王自个儿穿?” 若冉正对着铜镜梳妆打扮,听到这句话头也没有回, 在秦王府的时候, 有人要伺候他他不干, 非要自己穿, 这会儿在外头倒是讲究起来了? “要不妾身去外头给您找个侍女来?” 沈沛被噎的不行, 翻身下床把那套衣衫塞到她的手里, 凶巴巴的瞪她, “你给本王穿。” 若冉干脆利落的放下手里的画笔,一点一点的给沈沛穿上衣服,双手环绕在他的腰间, 刚要退开的时候却被沈沛抱了个满怀,他轻轻的在若冉发间蹭了蹭,“这是什么头油?” “桂花。”若冉任由他抱着,在这期间还不忘替沈沛束好腰带,若冉已经许久没有替沈沛穿衣了,也许是因为心境的关系,从前的小心翼翼,变成了如今的肆意妄为。 给他束腰带的时候,还忍不住的摸了摸。 但是沈沛挺不习惯的,当若冉的双手环上来的时候,只想把她的衣服也剥了,但是他们才刚起来,故而沈沛只能不住的躲闪,“阿冉,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 秦王妃跟他厮混久了,也学会了精髓,恶人先告状说的就是这个,“你别动来动的好不好?给悦悦穿衣服都不会那么麻烦。” “悦悦这会儿都会自己穿衣服了。” “悦悦都会自己穿衣服了?怎么你还要我帮忙穿衣服呀?” 沈沛:“……” 他如何能想到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句,却变成了一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沈沛恼怒的把人推到一边,凶巴巴道,“本王自己穿。” “王爷嫌弃我了?”若冉顺势放开了手,不高兴的看着他,像是沈沛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她就能哭出来。 沈沛咬咬牙,只觉得自己如今当真是一丁点儿尊严都没了,“没有嫌弃。” 若冉却不大相信,“你刚刚还推我呢。” 明明知道这人只是装可怜的,沈沛却依旧不忍心,只能咬牙切齿的把她的手继续放到自己的脖颈处,“扣子。” 若冉笑眯眯的给沈沛扣上了扣子,见好就收,“我们今日去哪里?” “去谈生意。”沈沛万分无奈的开口,说起谈生意这三个字,脸上还带着一丝无奈,他们如今扮演的,是扬州来的富商,有钱的肥羊。 既然是富商,当然是要去谈生意的。 江南制造业发达,他们过来当然是做正经生意的,只是做正经生意的同时,喜欢到处玩乐罢了。 这谈生意的地方,自然也选的非常符合富商的形象——青楼妓馆。 沈沛的内心其实是拒绝的,他不大喜欢这种莺莺燕燕聚集的地方,故而磨磨蹭蹭的,此时此刻他不由自主的想起扬州那些画舫来。 扬州烟花之地也非常的多,但附庸风雅的富商们更喜欢去画舫。 虽然在画舫上风大吹的人头疼,总好过这些胭脂水粉熏得人不舒服。 沈沛今儿个去,可不仅仅是要和人“谈生意”那么简单,还要去和皇兄的人交流消息,他还记得自己不是出来玩的。 两人在酒楼随意用了早膳之后,便大摇大摆的出了门。 身后有侍从和婢女跟着,沈沛和若冉也是商人和商妇的打扮,让人一看就能区分出来。 和人约定的时辰还尚早,沈沛便带着若冉去其他铺子里买东西,自然去的不是先前去过的那几家,毕竟当初太过高调,那几家的东家都认识他们俩。 若冉去铺子里买东西的时候,掌柜的看她的穿着打扮,明知道她有能力购买,却还是不自觉的带着一些轻蔑。 她看的清楚分明。 也没有过多的计较,兢兢业业的扮演好一只进城的土包子,“夫君,这些首饰都好漂亮,我们在扬州的时候都没有瞧见过呢。” 沈沛随意的瞧了一眼,心道在这种事情上,怎么演技就那么好了? 果然,还是要和钱有关系,“尚可。” “你若是想,买回去就是。”沈沛素来财大气粗,若冉却不是真的喜欢这些首饰,于是挑挑拣拣,才买了一件。 那掌柜的脸色瞬间就挂不住了。 上一个带着未婚妻来买东西的,可差点把半条街都买回去了。 怎么今儿个这对,瞧着像是有钱的,出手怎么就那么的抠搜? 若冉选了一支成色还算过得去的金簪,付了银子之后,便去了别的地方逛逛,沈沛倒是没有一丁点儿的不耐烦,与其早早的去等着,还不如陪若冉到处逛逛。 俩人头一遭在京城的大街小巷,用不一样的身份逛着,倒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他们走走停停,也不赶时间,走的累了就休息,找一家铺子吃些小食,不累的时候便继续看,俞长胜和暗三在后面跟着,只觉得王爷和王妃两个人,当真是肆意潇洒,明明是已经快要看腻的地方,怎么他们俩就能逛出花儿来呢? 瞅着他们俩,当真怎么看怎么羡慕,怎么看怎么般配? 但这一副和谐的画面,总有人看不过眼,想要肆意破坏。 沈沛也没有想到,他不去找孟元,孟元居然会上赶着来送,京城小道众多,沈沛和若冉自然是清楚的,可扬州来的富商若郎君和沈夫人是不知道的。 于是夫妻俩就被一群打手,给逼进了小巷子里。 明明距离主街挺近,但是他们就是走不出去,沈沛一手牵着若冉,一边低头和她说话,“孟元看起来脑子还算可以。” 虽然不太光明磊落,可深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 也没有咋咋呼呼暴露自己的身份。 找些不知名的打手来找麻烦。 要不是这一回遇到的人是他,估计孟元想要对付什么人,还真能把人给弄得栽一个跟头。 “孟家家主会宠他,总还有一些别的缘故。”当纨绔其实不可怕,关键是要认清自己的位置,知道要怎么样当一个纨绔,怎么讨好家中长辈。 孟元就是这样一个存在,早早的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也早早的弄清楚,自己最应该讨好的人是谁。 不惹惹不起的人。 他会选择伏击,就代表只是想报一箭之仇,并不想把孟家扯进来,也不想暴露自己,只想让他们俩吃个闷亏。 但沈沛可不是这么想的,送上门来的肥羊,不宰白不宰。 说话间,隐匿的打手藏不住了,直接蹦跶出来,沈沛单手揽着若冉,毫不犹豫的一脚踹出去,对付几个喽啰,当真是不需要多费心思的。 一边把人踹翻,还一边说起了风凉话,“打哪儿找来的?这么不经踹?” “毕竟银子都在昨儿个输完了,没有银子找经踹的,夫君体谅体谅。” 沈沛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也对。” 俞长胜和暗三根本就不愿意上前,躲在暗处用石头解决掉几个喽啰,他们俩听见沈沛和若冉旁若无人的对话,只觉得王妃要是刻薄起来,和王爷也是不予多让的。 这俩人在一块儿,嘴里还能说出什么好话来?怨不得谦王每次遇见他们家王爷,都气的不轻。 “老大,是若晨小公子。”暗三眼尖的看见了街上的若晨,一个主意瞬间在脑子里划过,两人对视一眼,说干就干。 若晨虽然已经成了新科状元郎,如今官拜监察御史,但因为年纪实在是轻,大家为了区分,便会喊他一句“小苏大人”可秦王府的这些个,更习惯喊他若晨小公子。 若晨也不太在乎这些,随他们怎么喊。 若晨是在去御史府的路上遇见暗三的,前些日子阿姊告诉他,她和王爷最近可能有事要忙,在路上若是碰见,就装作不认识。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撞见了。 若晨眼睁睁的看着沈沛跟一群打手纠缠在一块儿,昔日高贵不凡的秦王殿下,如今穿的花里胡哨的,象征身份的玉佩扳指全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身的金银器皿,好似不戴几个就不能显示自个儿有钱似的。 还有他阿姊,平时多温柔娴雅的一个人,如今却看热闹不嫌事大,被人搂着还不安分,非要叫嚣打他,踹他,像极了没见过世面的地主婆? 他们俩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怎么办到这么不要形象的? 若晨只觉得有些没眼看,想起阿姊前些日子的交代,只觉得这两个人是在诓自己,哪里是出来办事的?分明就是阳奉阴违出来玩的。 秦王殿下明显没有尽力,就在哪儿遛着人玩,等玩够了之后再一脚踢翻,下手还算有点分寸,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也没那么容易好。 好不容易等这位爷玩够了,他们钓的大鱼也出现了,若晨才“匆匆”的出现,“你们在干什么?” 若晨的身上穿着监察御史的官府,这虽然是个小官,但人人都知道若晨的身份可不小,新科状元,秦王殿下的小舅子,苏元帅的亲生子。 哪一个头衔拉出来,都能让人忌惮几分。 外乡来的土包子当然不知道监察御史是什么官,只是官服还是认识的,遂而停下手,冲着若晨行了礼,“参见官老爷。” 他自个儿行礼了还不算,顺势扯了扯若冉,“娘子,快些参见官老爷。” 若冉连忙学着沈沛的样子行礼,“民妇参见官老爷,不知官老爷来所为何事?” 俩人诚惶诚恐的看着若晨。 若晨却是在想自己会不会折寿。 还有,这俩这会儿才来诚惶诚恐,难道都不觉得假吗? 刚才干什么去了? “你们刚才在干什么?”腹诽归腹诽,若晨还是记得自己的责任,就是把事情闹大,他可是等了许久,才把孟元给等出来的。 沈沛没说话,显然方才行礼,已经用光了他所有的耐心。 若冉倒是飞快的打圆场,充分揣摩了一番商妇的心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夫君与他们再切磋。” “切磋需要把人打成这样子吗?你当本官是傻子?”若晨冷冷看过来,眼神里是隐藏的极好的无奈,若冉差点儿笑出声来,这还是她头一回瞧见若晨穿官服的模样,和记忆中的弟弟当真是很不一样的。 她生怕自己笑出来,只能往沈沛的身后去躲。 沈沛见若冉这样,宛如戏精附体,“大人,我们就是在切磋,你为何要吓唬我夫人?” 若晨:“……” 他说什么了吗?秦王殿下是怎么回事?怎么什么话都能说?说出来都不用负责任的吗? “休要胡说八道,本官只是问你们到底在干什么!”若晨的脸色冷了下来,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到底是苏穆和尹涵月的孩子,虽不从军,可骨子里的气势却是无法改变的。 朝堂之上也有人曾欺他年幼,可若晨从来都不带怕的。 他堂堂正正的做人,本本分分的做官,就算知道有些事儿不好做,也从未想过放弃,若晨早就清楚,无论他捅出多大的篓子,爹娘和姐姐姐夫都会帮他善后。 有后台不利用,那就是傻子。 清高不是放在这儿的,他所求只是想让当个好官而已。有更好的途径,更方便的人脉和后台,他就能做到很多人,做不到的事情。 “说了在切磋。”沈沛还是这么一副说辞,看的若晨牙痒痒的,心道找借口就不能找好点儿吗?但他也真没办法怪沈沛,谁让这个借口是他姐姐说的。 若晨有理由相信,就算姐姐说乌鸦是黄鹂,秦王殿下估摸着还会接一句这鸟叫的真好听。 更别提是这种随意扯谎的借口。 若晨问不出来,只能去问另一个当事人孟元,问他是怎么一回事。 孟元也不是个蠢货,人家都说是切磋了,难道还非说不是切磋把事情闹大? “是,是,这就是切磋。”孟元当然晓得若晨的身份,他以前待在乡下祖宅,后来被“祖父”接到了京城,明知道祖父是什么身份,也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却本本分分的当自己的“孙子”。 京城里那些人可以得罪,那些人不能得罪,也都一清二楚。 孟元知道沈沛,却从未见过沈沛。 孟家是谦王沈宴的外祖家,当然不会和沈沛那一系的扯上关系,这若晨可是秦王的小舅子,要是这件事儿闹大了,被秦王知道,这事情就会变得非常棘手。 保不齐会变成秦王用来对付谦王的借口。 虽然祖父疼他,但是和谦王比起来,他一个出生都不光彩的“孙子”算的了什么? 孟元一咬牙,开始给沈沛道歉,编的天花乱坠,说自己和沈沛夫妻俩相识的过程,真真假假,情真意切,听得沈沛差点都信了。 觉得孟元不当纨绔,去酒楼说书也能赚很大一笔。 若晨又问了几句,见他们的说辞都对的上,便也没有揪着不放,只是让他们日后切磋去武馆,莫要当街斗殴。 做戏做全套,顺便让他们去京兆府衙缴纳罚款。 等一切都处理完,才慢吞吞的离开。 要论随机应变,若晨可不是盖的。 孟元见若晨走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方才见沈沛夫妻俩没有戳穿他,这会儿倒是罕见的道起谢来,“多谢若兄,沈娘子。” 并且诚诚恳恳的道歉,说自己昨日太过于冲动,只因为从未输过那么多银子,心中不太痛快,顺便明里暗里的夸赞了一番若冉。 沈沛轻轻点头,缓缓勾唇,没拒绝孟元的示好,其实他也不想搭理的,谁让这纨绔夸他娘子厉害? 经过若晨的这么一打岔,三人结伴而行去了酒楼,若冉再一次听见有人喊她嫂子,只觉得有些意外和意外。 恍惚的想起了那些江南学子们。 当时无论她怎么说,那些书呆子都喊她嫂子,怎么都改不了口。 扬州的一切,就宛如一场梦一般,那个地方,漂亮富饶又富有温情。 无论是景公子还是许小姐,都在她的记忆中留下了浓重的一笔。让若冉无比的怀念。 “怎么,想回扬州了?等京城的事儿忙完了,我们就回去,见见老友。”沈沛替她斟酒,顺便开口劝慰。 若冉哪能听不懂弦外之音,欣然应允,“那夫君可不要骗我。” 故地重游,见一见曾经的友人。 走一走曾经去过的地方。 “为夫何时骗过你?”沈沛不大高兴的戳了戳若冉的手,把一杯酒塞给她,“为了惩罚你不信任为夫,这杯酒是罚你的。” 若冉闻着浅浅的酒香,一饮而尽,又把杯子推过去,“要不要再罚一杯?” 沈沛还真又给倒了。 夫妻俩你来我往,说是惩罚,倒不如说夫妻间的情趣。 孟元忽然觉得手里的酒都不香了,有媳妇很了不起吗? 好像也的确是这样。 孟元酸了,羡慕了。 “不知若兄和嫂子之后要去做什么?今日您二位帮了小弟这么大一个忙,日后若有差遣,小弟一定竭尽所能。”孟元昨日已经调查过沈沛和若冉的身份,能查出来的,就是沈沛让他查到的。 原先孟元是没什么所谓,如今倒是有了想要结交的意思。 沈沛也看出孟元的心思,脸色还是淡淡的,并没有太欣喜,也没有过多的拒绝。 秦王殿下从小大大,挖空心思去讨好的人,普天之下也只有两个,一个是妻子,一个是女儿。 至于别人,不仅没这个资格,也没有这个必要。 沈沛身上有他们追捧的资本,便是他的睦色再冷淡,只要不是拒绝的彻底,都有人会上赶着巴结。 “好说。”孟元生了结交心思,沈沛未曾拒绝,酒桌上一圈下来,大家也变成了半个朋友,因为这事儿,三人一块儿吃了顿酒。 傍晚时分三人分开,沈沛命暗三继续盯着孟元。 沈沛勾唇,不得不承认孟元身为一个纨绔,够谨慎了,但还是不够看啊。 分开以后,沈沛则是带着若冉去了飘香楼,大齐女人的地位并不低,很多地方都有不少的女客,像飘香楼这样的地方也有男妓。 老鸨虽然见多识广,但也是头一遭见到有男人逛窑子还自带的。 故而脸上又那么一瞬间的愕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沈沛,“这,这位郎君,您和小娘子这是?” “我们一块的。” 老鸨更加愕然了,一块儿的?一块儿的意思是? “这是我夫君。”若冉笑眯眯的解释。 老鸨脸上的笑容就这么挂不住了,这是要闹哪样? 谁家丈夫逛窑子还带自己妻子来的,还一块儿?一块儿嫖吗? 不得不说老鸨的想象力还真挺丰富,沈沛完全没去管这人在想点什么,干脆利落的把人推开,只说他们约了人。 飘香院这么大的产业,怎么就让个脑子转不过弯来的过来接待? 是嫌自己生意太好了吗? 好不容易来到了雅间,若冉见沈沛急吼吼的,只觉得分外有趣,“王爷这般着急做什么呀?飘香院的小娘子们不好看吗?” 沈沛的脸色黑了下来,飘香院的男妓远近闻名,虽然还算收敛,可刚刚那么一会儿,还有不少人在对若冉抛媚眼,沈沛只觉得鸡皮疙瘩都消不下去,就差去捂若冉的眼睛。 虽然心里不大高兴,却也不会自贬身价去和那些东西比较。 俩人走进屋,里头早有人等候,见他们俩过来还微微有些诧异,“王爷,王妃?” 沈沛随意的点头,“找我什么事?” 来的人是俞长胜的兄长俞森,大名鼎鼎的东宫侍卫长,只不过普通人都见不着,俞森显然没想到王爷来这里还带着王妃一块儿。 “殿下让属下告诉您,他查到谦王和姚安先前有过联系。” 沈沛其实都已经把姚安这件事情忘记到脑后去了,姚素弦叛国,她亲爹姚安当然也不会干净,南燕都被他给灭了,叛国不叛国的,自然有别人去审理,沈沛也没怎么过问,但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消息。 “沈宴?南燕的这一场叛乱,他难道也牵扯其中?”沈沛皱起眉头,只觉得有点烦,好好活着就这么难吗?非要搞事,搞事也就罢了,为何要牵扯他? 秦王殿下的愿望当真只是想每天拥着媳妇儿睡到自然醒。 “目前还不清楚。只是知道他们曾经有过交涉。” 姚安如今还关在刑部大狱,沈靖把人藏的好好的,轻易也不让人瞧见,姚安嘴巴也紧,什么消息都不肯透露,就这么苟延残喘的活着,沈靖也不在意,就留着他当鱼饵钓鱼。 沈沛原先没把沈宴当一回事,如今却想到了苏穆说的话,一个藏了许多年的秘密,怎么就忽然被爆出来了? 后头一定有人。 沈沛何尝不知,只不过他原先是想糊弄过去的,结果这事儿还是到了自己头上。 “皇兄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殿下说姝宁郡主在宫里挺好的,小皇孙和福安公主有空的时候就陪她一块儿玩耍,然后就是让您二位,玩的时候注意点分寸。”俞森视死如归一般的开口。 毕竟秦王殿下带秦王妃逛赌坊和妓馆的消息,他真的瞒不住啊。 沈沛:?? 皇兄什么时候管起这些事情来了? 128. 你说,要怎么办 沈沛懒懒散散的靠在一…… 沈沛此番过来飘香院, 找的借口是过来谈生意,人自然也已经安排好了, 正在来的路上,还没有出现。 这会子屋内就他们三个,俞森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但现在离开明显不合时宜,他还有事情要办。 俞森如坐针毡,可秦王和秦王妃却旁若无人的拿起桌上的点心吃了起来, 沈沛只咬了一口就扔回了盘子里,“这飘香院只怕是不要做生意了。” 若冉轻轻点头,咬了一口就放在了一边, “不太好吃。” “又硬又干。” “还有一股怪味道。” 夫妻俩一唱一和,把这精致点心批评的一无是处,其实这飘香院的点心虽然算不上非常美味, 可好歹也过得去。 但这对夫妻估计好东西吃多了,寻常的入不了口。 俞森被他俩搅和的有点儿头疼,心说正常人也不会跑来飘香院这种地方吃点心,谁来了青楼妓馆不是火急火燎的往床上倒? 只是这话俞森不能说。 他怕自己说了之后, 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他想要安安静静等人过来, 可这两位却不是个消停的主儿, 原先只有秦王一个人, 如今还多了个秦王妃。 两个人凑在一块儿, 那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他前头刚刚把太子殿下的交代说了他人都还在这里没走, 秦王和秦王妃就已经开始讨论一会儿去赌坊玩点什么。 俞森:“……” 他好像还没有死? “王爷,王妃,您二位低调些。这是在京城。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文官又得弹劾您了。”俞森小声开口劝, 终于明白了为何每次休沐时见到弟弟,弟弟总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无妨,赌坊里没有人认识本王。”沈沛没有理会俞森的劝解,反而找了个非常合适的理由来忽悠他,“所谓大隐隐于市,赌坊里这些人哪有空关心本王长什么模样,他们只关心今儿个能不能多赢点钱。” 俞森闭嘴不言,心中暗暗腹诽,他总觉得秦王殿下不会被人发现是因为没有人会想到秦王殿下能混迹赌坊。 更不会想到秦王殿下还带着秦王妃一块儿去。 最让人想不到的是,这去赌坊赢钱的主力还是秦王妃。 就在俞森即将要坐不住的时候,他们等的人终于姗姗来迟,沈沛随意的抬起头,发现这人居然还是认识的? “楚源?你怎么会在这里?”沈沛有些疑惑的瞧着面前的男人,见他不说话也没了耐心等,反而去看俞森,用眼神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俞森一脸冷静的替沈沛解答疑惑,“楚公子是殿下的人。” 沈沛听到这话,只觉得这事情有点儿荒谬,楚源怎么可能会是皇兄的人?他狐疑的神色不停的在楚源身上转悠,可皇兄做事一向有自己的打算,这件事情没告诉他,沈沛当然也不会去追问什么。 沈沛随意的摆了摆手,只问楚源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要说,要是没有他们就打算走了。可对方倒是恭恭敬敬的过来行礼,“参见秦王殿下,参见秦王妃。” 沈沛轻轻颔首,楚源也没有卖关子,把自己查探到的消息说了出来,“回秦王殿下的话,草民查探到孟振生最近在多地的钱庄支取了大额的白银,目前要做什么还不曾得知。” 秦王殿下笼统也就那么一丁点儿耐心,要是不把话说清楚,只怕一刻都不愿多待。 楚源不爱读书,却很有经商的天赋。 可他却是士族出身,是吏部侍郎第三子,空有天赋也无处施展,他时常跑出去借着游山玩水的名头心上,但他到底是吏部侍郎的儿子,行商终究会被人诟病。 小打小闹本就瞒不了多久,机缘巧合之下楚源遇见了沈靖,沈靖看中他的经商才能,替他隐瞒身份,让他一展才华。 为了不给父兄带去麻烦,楚源一直未曾告诉过父兄自己在做什么,有多少产业。 为了回报沈靖的知遇之恩,楚源是铆足了劲的给沈靖赚银子。 沈沛看着楚源条理清晰的说出孟振生在哪几个钱庄取了多少银子,有点儿疑惑,“你知道的还挺清楚。” 楚源微微一笑,说这些钱庄都是他的产业,所以他才知道的这么清楚。 沈沛唇角抽了抽,怪不得皇兄每年能补贴自己这么多,原来都是这里来的? “孟家看起来很着急,跑了许多的地方。甚至不惜向钱庄借贷。” “孟家着急上火是应该的,他们隐瞒的事情很快就要瞒不住了。”沈沛冷冷勾唇。 他没有细说,楚源也没有问,非常识时务,只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沈沛问什么,他回答什么。 楚源在京城的身份就是个不成器的纨绔,成日里斗鸡招狗,玩得不亦乐乎。 在外头的身份是大齐富商,他的产业分布很广,稍微大一点的城镇就有他的产业,京城也不例外,只是京城的产业并不算多,当沈沛终于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捋清楚之后,只想问问他活得累不累。 楚源无奈的笑起来,“这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草民只是享受赚银子的乐趣,并不想弄的家无宁日,让父兄蒙羞。” 他于仕途早已没了希望,自己也没有兴致入仕。 而且他和太子绑在一块儿,只要他父兄们不犯浑,楚家就能够安安稳稳。 早在太子找上他的那一刻,楚源就清楚,这是他唯一可以施展才华的机会,虽然身份是见不得光,但他也不在意,倒不如趁着年轻多跑跑地方,再多赚点银子。 沈沛有点儿不想搭理人,生怕再说下去楚源和若冉就会有共鸣。 正经事谈完了之后,就要开始掩人耳目,毕竟借口就是过来谈生意的。扬州的富商要来找京城的富商一起合作无间,飘香院走了一遭,属于男人之间的情谊也深厚了一分,这谈生意就愈发的愉快起来。 就过三旬,谈到最后便开始讨论起新的发财路子,扬州富商告诉京城富商说是波斯有一种布料,薄如蝉翼的轻纱,若是做成了一匹可以卖到千两黄金。 拿在手里轻飘飘的,重量都可以忽略不计。 这边是京城商人圈子里,近期在讨论的事情。 若冉听着沈沛故意找人放出去的消息,无奈至极,“王爷,我只是建议你做局,不是让你胡说八道。江南纺织业这么厉害,都没有这种布料呢,况且宋老板曾经同我说过波斯没有这些。” “既然都是假的,那就索性在假一点,说的人多了,总有几个异想天开的会相信。” “难不成还想用这手段去引诱孟家上当,把钱全部交给你?让你给他们买来着价值千金的布匹倒卖?”若冉只觉的莫名其妙。 孟家这么蠢了吗? 都不会派人去查一查? 沈沛缓缓勾唇,神神秘秘的冲着若冉开口,“你猜猜,为什么孟振生那么着急要现银?” 若冉如何能够猜得到? 可沈沛既然问了,便是要和她讨论的意思,若冉总不好不理会,“这么着急要现银,也许是家中出了什么急事要去周转,又或许是有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需要用银钱去摆平。” 银票虽然携带方便,但太容易被做记号,极其容易留下把柄。 “嗯?继续说。”沈沛饶有兴味的看着她,若冉其实不太想去思考这些问题,挺费脑子的,不仅仅要揣摩事件,还得揣摩旁人的心思。 “我在府中的时候也从未听闻孟家有什么急事需要用一大笔银子去周转,自然深宅大院的事儿也不是那么容易打听的,他们这般偷偷摸摸的,这事情应当不小。” 若冉知道的信息到底是有限的,只能从这些线索里慢慢的去推敲。 “暗三说过,孟振生很宠孟元,银票都是几万几万的给,而孟元这次输给我不过几千两,就急红了眼,难不成是孟家的财政状况出了问题?”孟元并非孟家的嫡系,本家出了什么事情,其实跟他是扯不上关系。 但若冉猜测的也八·九不离十,“他当然着急,贪墨了赈灾款,如今春汛未造成洪灾,只是修了堤坝。” 拨款修堤坝和拨款赈灾,这是截然不同的。 孟振生若想要糊弄过去这事儿,只能祈求天降洪灾,或者把亏空款填补上来,但无论是那一件都非常的艰难。 若冉猛然瞪大眼睛,“什么?” “父皇知道这件事吗?” “父皇当然清楚,父皇和皇兄都不着急,着急的只有孟家而已。”沈沛淡淡回应,他其实也不着急。 “孟振生贪污这赈灾款做什么?孟家也算是京城大户。”若冉虽然喜欢银子,却也从不知这些贪污的人是什么心理。 “谁会嫌银子多?今儿个修一修坟,明儿个买座宅子,这都是要花钱的地方,况且还有沈宴在呢。”为了给沈宴铺路,朝中上下少不得要打点一番。 他不在京城的这三年,沈宴在文武百官中口碑还挺不错,但沈宴自己的俸禄才多少? 他又不像自己,还有父兄母后补贴,况且沈宴处处想要压自己一头。 这些年指不定花了多少银子。 “孟家难道是想让谦王?”若冉诧异的看向沈沛,只见后者轻轻的点了点头。 “毕竟,大家都是父皇的孩子。”沈沛缓缓勾唇,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来,虽然是孟家的意思,但是沈宴心中难道就没有动心过吗? 其他的几个兄长,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心思。 只是有些母族不显,有些平庸,有些早早的看开了,沈沛对那个位置一点兴趣都没有,沈宴可不就活络起心思来了吗? 只是沈靖是苍玄帝一手培养起来的储君,哪里轮得到沈宴来争夺什么。 “这是谦王的意思,还是孟家的意思?”若冉忽然问道。 “他什么意思,我如何知道?”沈沛不答反问,他和沈宴连表面情分都没有,还会管沈宴在想什么吗? “况且是谁的意思也没有什么区别,沈宴和孟振生的关系,可比本王和姜州的关系要好上许多。” 就算有分歧,估计也是沈宴妥协的份。 若冉听到这话就有一些犹豫了,她斟酌一番无奈的开口,“谦王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沈沛哈哈大笑起来,只觉得若冉说的已经够委婉了,哪里是看起来不太聪明? 分明就是脑子不好。 “不知道孟家还记不记得姜家的下场。”沈沛其实已经许久未曾想起过姜州来。 在幼年的时候,沈沛还是很喜欢去外祖家的。 姜州当时也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舅舅,带着他骑马,放风筝。 只不过这份情谊在他逐渐长大之后,就渐渐的消散了,姜州的野心也越来越大,妄图掌控皇兄,掌控他。 沈沛相信,姜州带他骑马的时候,是真的当他是外甥。 可沈沛同样知道,姜州对付他和皇兄的时候,也没有丝毫手软。 亲情和权利,仿佛不能共存。姜州选择的还是权利。 他和皇兄不愿被姜州掌控,故而和姜家疏远了不少。但是沈宴和孟振生的关系,却是极好的,逢年过节送礼不说,平日还要去走动走动。 “王爷之后打算怎么做?”若冉不太想动脑子,只想沈沛出个主意,然后她配合就好。 谁曾想沈沛比若冉还要懒,“本王不知道。”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趴在她腿上闭着眼睛假寐,“本王想的头都疼了,都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办法,阿冉你帮帮我好不好?” 若冉却只想把沈沛揍一顿,“你是真的想不出,还是不愿意想?” “当然是想不出。”沈沛转身搂住若冉的腰,在她腹部缓缓的蹭着,“本王的王妃这般厉害,口才了得,牌技绝佳,脑子聪明。更是人美心善,这么劳心劳力的事儿,不知王妃可否为本王分担一二?” “您不是已经在做了吗?”若冉头疼的想把人推开,可沈沛就跟黏在身上的狗皮膏药似的,怎么都揭不下来。 她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你都把饼给他们画的又大又圆了,保不齐孟家真的会铤而走险去做这生意。”若冉撑着脸颊轻声道。 却换来沈沛的一生嗤笑,“他可等不了那么久。” “那就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请君入瓮。”若冉语气平淡的开口,要是四喜和俞长胜在这儿,只怕会以为这话是沈沛说的。 主要是这俩坑人的手段都是差不多的。 若冉的办法简单粗暴,让沈沛去聚集大量的资金和楚源去谈生意,收购货品,装作资金链断裂。或者直接就说自己被骗了,濒临破产。想要拿整个商队做赌注,去赌坊看运气背水一战。 城北赌坊的东家应当做不了主的,背后做主的应该是孟振生。 孟振生如今焦头烂额,这时候天上掉下来一块儿馅饼,这个馅饼要不要咬,那就是孟振生的事情。 毕竟波斯天南地北谁也不知什么情况,但是这里有一头被宰过的肥羊想要靠赌翻身,总比那些虚无缥缈的布匹来的强些。 沈沛听完之后眼前一亮,“阿冉当真是聪明,本王原本还发愁,到哪儿去找几匹布来忽悠。” “从长计议也可以,保不齐江南真的能织出薄如蝉翼的纱呢?” “的确不着急,慢慢来。” 苍玄帝之所以不着急,是因为他不想用贪污的罪名处决了孟家。 赈灾款可大可小,今岁风调雨顺没有闹出什么人命,只要孟振生把银子补上,日后安安分分的办差,苍玄帝也不会动他。 这个道理孟振生未必不懂,只是不甘心。 “父皇对孟家手下留情,是因为贵妃吗?”若冉忽然问道,这问题倒是让沈沛皱起了眉头。 “和贵妃没多大关系,为了平衡朝堂的手段而已。” “贵妃娘家显赫,听皇兄说,当初姜家和孟家势均力敌,母后和贵妃都是两家的嫡女,一同入宫甄选,姜家是在母后当了皇后以后,才慢慢的压了孟家一头。” 这些事情都是皇兄在和他闲谈的时候说的,只不过姜家一夕败落,人走茶凉。 孟家在姜家女当了皇后之后,便低调了许多。 更不要说皇后产下的是嫡长子,贵妃生下的第一个孩子是公主。 之后贵妃又生下了一个公主,然后才是沈宴,但孟家高兴了没多久,皇后便产下了沈沛,苍玄帝的嫡幼子。 沈沛一出生,苍玄帝就昭告天下他的名字,沛,取旺盛之意。 悦之——那更是明晃晃的偏爱,朕心悦之。 如今姜家倒台,孟家便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想让沈宴也去争一争那个位置。 可所有人都清楚,太子的东宫之位不容撼动,便是太子失德被废,帝后还有一位嫡子。 怎么也轮不到沈宴。 除非贵妃能当上皇后,但这可能还是白日做梦来的快些。 “父皇不会让人动摇母后和皇兄的位置,他对贵妃和后妃们有多少的情谊本王不明白,可父皇对母后和皇兄有多么看重,我还是清楚的。”沈沛压根没把沈宴当回事。 父皇心软是父皇的事。 沈沛其实挺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和媳妇儿讨论他爹和他爹的那些女人。 他对这些当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不要去管这事儿。” “我总觉得,谦王应当不是想要皇位,而是想要父皇的关注。”若冉想起每一次遇见沈宴时的情况,就会发现,他只是处处和沈沛较劲,和沈沛作对。 对太子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对那九五之尊的位置,好似也没多少渴望? 一个人的野心总有暴露的时候。 沈沛也不是不知道沈宴喜欢和他过不去,这会儿听若冉这么说,忽然觉得有些荒诞,“也许是故意混淆视听的?” 若冉却不这么认为,“谦王有那么能耐吗?” 话都说不上两句,人就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要真这么能耐也不至于把局面搞成现在这样,连家里两个女人都搞不定,“他若真的想要皇位,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混淆视听,图什么呀?” “图父皇责备他不争气?” “还是图父皇说他心胸狭隘?” 沈沛:“……” 也许沈宴什么都不图,只是单纯的脑子有病。 “你这一天天的总提到他做什么?你就不怕本王吃醋吗?嗯?”沈沛睁开眼睛不满的看着若冉,让他看向自己,“你眼里还有我吗?” “不是你让我帮忙想法子的吗?王爷你怎么那么难伺候,一会儿说我不帮忙,一会儿又说我顾不上你,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若冉不大高兴的开口。 沈沛傻愣愣的看着她,话都被他说了? “话不全都被你说了吗?现在都不得了了,本王说你一句,你有一箩筐的话回我。”沈沛郁闷不已,双手放到若冉的腰间挠她痒痒。 若冉连忙抓住沈沛的手,面露躲闪和警惕之色,“你要干什么?” “你说呢?”沈沛的眼神有点儿凶,若冉也不慌如法炮制,只是沈沛一点儿也不怕痒痒,若冉倒是不受控制的伸手在他腹间摸了摸。 大白天的,惹得秦王殿下心猿意马,没一会儿就把她凶狠的按在床上,说是若冉故意诱惑他。 秦王妃好生委屈,“我没有。” “怎么没有?”沈沛无辜极了,低头看她一脸的控诉,“你不知道吗?你一出现我就会被你诱惑。” 所以……当真和他的自制力没有任何关系。 …… 若冉和沈沛制定了一个粗制滥造的计划,也不着急,慢慢的等着鱼儿上钩。沈沛晓得父兄心思,做事的时候也没有太过上心。 被皇兄斥责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秦王殿下挑眉,干脆利落的烧了纸条,他哪里游手好闲了? 他白天要出去装模作样的谈生意,谈生意的间隙还要陪若冉去赌坊玩牌九。 深夜的时候还得给秦王妃暖床。 秦王殿下觉得,他很忙很忙。 城北赌坊的东家观察了许久,终于相信了他们就是过来京城谈生意,然后闲暇之余来放松的。 赌坊里去了几次之后,若冉也已经成为了哪里的常客,基本已经成为牌九桌上的一霸,也不扭扭捏捏,输了就是输,赢了就是赢。 总之就是十分爽快。 也让许多推牌九的赌徒们喜欢和她一道玩。 通常他们夫妻都是两人一块儿出现的,可今日沈沛没有来,只有若冉一个人。 她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玩牌的时候也没有了昔日的肆意,反而变得有些焦躁起来,几圈下来输了许多。 这倒是引起了东家的注意,去兑换筹码的地方问了问,才知道若冉已经输了三千两。 赌坊东家摸了摸下巴,这倒是有些不符合这小娘子的性子,她推牌的时候一向很稳,有些牌做不了就直接放弃。 俞长胜和暗二被沈沛留下,混在赌徒中保护若冉,暗五更绝,直接站在若冉身后看了起来,跟随一群赌徒们叫嚣,非常热闹。 沈沛则是去见了楚源,问他孟家如今的财政状况如何。 孟家贪污的银钱不在少数,短时间内想要凑上是很难的一件事,况且孟家还要维持开销,维持生计之类。 这些事情足够孟振生头疼了。 “秦王殿下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不用陪王妃娘娘了?”楚源和沈沛打过几次交道,语气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拘谨。 “这不是赌坊也玩腻歪了,总要想想法子网大鱼。”沈沛喝了一口酒,朝城北赌坊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还是放心不下。 楚源一瞧沈沛那眼神就知道沈沛是在担心若冉。 但是这位满脑子只想赚钱的男人完全不明白沈沛的心思,还挖空心思安慰了沈沛一番,“王妃娘娘身边那么多人保护,不会出意外的。” “你不懂。”沈沛没好气的横了楚源一眼,“你这种没有娘子的人怎么会懂本王的心情?” 楚源决定不去搭话,“王爷打算什么时候放出消息?” “这消息哪里需要本王去放?阿冉今儿个输几局就好了。”赌坊里有很多人会盯着若冉,她焦躁或者不安,输钱还是赢钱,都有人会注意到。 “王爷对王妃娘娘,当真信任。” “正所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你这种没有娘子疼爱的人,不明白也是情有可原的。” 楚源:“……” 他其实只是想好好的完成太子殿下交代的任务罢了,并不想在这儿听秦王说他和秦王妃的感情有多好多好。 听得多了,楚源会觉得自己怪可怜的。 偏偏沈沛还要往他心上捅刀:“阿冉这些日子,倒是赚了不少银子。” 楚源:“……” 会赚银子的娘子吗? 有些羡慕怎么办? 129. 洋洋得意 羡慕不来的,全天下只有一个…… 楚源眸色微动, 心中涌现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 人人都知道秦王妃平民出身,和新科状元苏若晨是义姐弟。秦王妃的身世, 秦王殿下从来都没有刻意的隐瞒过。 要不是如此,楚源都想和秦王殿下打听一番,秦王妃有没有姐妹之类的。 但现在事实摆在面前,楚源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胡说八道,免得秦王殿下以为他觊觎秦王妃, 那他还有命赚银子吗? 不过楚源实在是好奇,秦王妃到底赚了多少银子。 “王爷,草民有一事想问, 不知秦王妃到底赚了多少?”楚源被这个问题折磨的抓心挠肺,心里就像有虫子在挠一样。还是没忍住对着沈沛问了出来。 沈沛唇角微微勾起,果然对付不同的人, 就要用不同的方法。 “也不多,三万六千七百八十九两二钱。”沈沛随意开口,也不要问为什么他记得这么清楚,他娘子没事儿就在哪数钱, 还拉着他一块儿数, 能不清楚吗? 城北赌坊人来人往, 客流量极大, 这个数目的确是不多, 还没有楚源那些产业一天的流水多。 却还是让楚源狠狠的羡慕了一把。眼巴巴的看着沈沛。 要是让他知道若冉还有每天数银子的习惯, 估计他能嫉妒的红眼睛。 之后两人的交流就变得顺利起来。 秦王殿下只想找个人炫耀炫耀妻子, 楚源就想听听秦王妃到底是怎么赚银子的,虽然这两人的目的不同,好在这两个人讨论的是同一个人, 也能交流的非常融洽。 就差把酒言欢。 把过来送消息的俞森看的莫名其妙,这两个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王爷,楚公子。”俞森打过招呼之后就直接进入正题,带来了东宫的消息,沈靖对沈沛和若冉的决定没有多大的异议,让俞森给沈沛带话,让他全权处理就好。 之后楚源见俞森还有话要单独和沈沛说,非常有眼力见的退了出去。 沈沛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但他没有主动开口问,只要俞森不说,他就可以当做不知道。 但俞森根本沉不住气,率先开了口,“王爷,太子殿下让您找个机会东宫一趟。” 沈沛随意的点头,干脆利落的拒绝,“本王没有空,很忙。” 他指着一旁的刻漏,脸不红心不跳的开始瞎掰,“看见了吗?时辰已经很晚了,本王还要回去找王妃,她晚上一个人会害怕的。” 他得回去暖床。 “王妃也离不开本王,她需要本王的帮助。” 他还得回去一起数钱。 为什么要去东宫给自己找麻烦? 不过俞森提到了这个,沈沛就顺势问了问悦悦的情况。 岂料俞森的脸色一下子变的尴尬起来,“姝宁郡主挺好的,就是,就是……” 就是他有一点儿难以启齿。 “怎么了?悦悦病了吗?严不严重,御医怎么说?”沈沛一听俞森这吞吞吐吐的话,就开始着急上火,“悦悦到底怎么了?” “王爷请放心,姝宁郡主一切安好,就是最近住在东宫里,和小殿下商量想要换个爹爹。”俞森原本也是不知道的,还是某一次陪同沈靖去看奕安的时候听见的。 悦悦的原话是:虽然皇伯父有点儿凶,可是皇伯母很温柔,要是换个爹爹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当时俞森便听见了太子妃愉悦的笑声。 甚至都不敢去看自家主子的脸。 不过此番看见秦王殿下,俞森就觉得自家主子那脸色还算过得去。 “换爹爹?”沈沛大受打击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一茬,抓着俞森的胳膊一直追问,“她真的那么说的吗?” 俞森在沈沛凶狠的眼神中,想起了太子殿下说的话,狠狠的点了点头。 秦王殿下也顾不上掩人耳目了,非要今日就去东宫问个清楚,俞森跟在沈沛的身后,想起方才自己在腹中组织的那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话,只觉得非常多余。 什么都不如姝宁郡主一句话好使。 怪不得殿下让他什么废话都不要说,只说这一句就够了。 沈沛气急败坏的跑到东宫,也没去见沈沛,火急火燎的去找两个孩子,悦悦正和佑安一块儿在小书房练字,小哥哥非常有担当,也非常的耐心,一点一点的指导妹妹写字。 悦悦刚写完自己的名字,一抬头就瞧见了沈沛,撂下笔就跑到沈沛跟前扑进他的怀里,“爹爹。” 佑安见到沈沛也很高兴,可他到底年长几岁,慢吞吞的挪步过来行礼,“小叔叔。” 沈沛冲着他点了点头,说了两句话,见到女儿的喜悦被冲淡,沈沛想起俞森的话,不大高兴的看着悦悦,“听说,你想换爹爹?” 悦悦睁大了眼睛,不太清楚这件事情是怎么被爹爹知道的,她下意识的看向佑安,不是说好不说出来的吗? 佑安立马摇头,“我什么都没说。” 沈沛又去看佑安,“跟你也有关系?” 佑安只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但是看着他的人是妹妹啊,佑安做梦都想要的漂漂亮亮可爱的妹妹,怎么能置之不理呢? 于是佑安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小叔叔,这件事情是您误会了,这是我和悦悦商量好的。” 沈沛听得愈发云里雾里了,商量好的? 商量好要换爹爹? “这件事,你爹知道吗?”沈沛听完来龙去脉,只觉得目瞪口呆。 佑安还没有回应,沈靖便抱着奕安走了进来,“这件事孤原本是不知道的,如今也知道了。佑安,你还没有和爹爹解释,为何要换了爹爹?” 沈沛:? 佑安:“……” 沈靖把小儿子放到了大儿子的怀里,奕安已经六个多月大,身子虽然还软软的,但也不用每天都躺在床上,大儿子也应该多和小儿子相处相处,省的每天琢磨这些有的没的。 悦悦还小,还分不太清楚堂哥和哥哥的区别,可佑安大了,能够区分清楚,妹妹是小叔叔家的,不是自己家的。 “父亲。”佑安可怜巴巴的看着沈靖,抱着弟弟的双手都开始僵硬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敢去看沈靖的脸色,他都和妹妹说好的,不能说出来的,就怕爹爹会伤心。 “我和你小叔叔还有事情要商议,好好的照顾妹妹和弟弟。”沈靖交代了几句,也没等佑安反应过来,就拽着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走了。 但太子殿下到底没有那么心大,让几个娃娃处在一块儿,身边还是留了人的。 来到沈靖的书房,沈沛瞧见了太子妃也在,心中更是诧异,“参见皇嫂。” 宋慕祯轻轻点头,温和的笑了起来,“小九这是在外头玩得不亦乐乎了吗?” “皇嫂可不能冤枉人,我真的很忙的。”沈沛认真的回答,就是具体在忙点什么,他没有说。 如今他最关心的事情就只有一件,“悦悦和佑安说要换爹爹是怎么一回事?” 不说这话倒也罢了,说起这话,沈靖就想起那天小姑娘说自己凶,甚至还一脸天真的问宋慕祯,为什么皇伯父看起来凶巴巴的,会不会打佑安哥哥的手心? 其实要论年纪,沈靖比沈沛大不了多少,他十几岁被封为太子,若是不威严些,岂不是要被朝臣看轻? 两个孩子只是单纯的一个想爹爹了,一个被父亲罚抄书了不开心。 所以才会萌生换爹爹的念头。 但是这些话沈靖是不会告诉沈沛的,更不会告诉沈沛,小姑娘说他凶后面还有一句话:虽然皇伯父看起来有点凶,但是悦悦还是很喜欢皇伯父。 想到这里,沈靖微微的勾唇,“许是她更喜欢孤。” 沈沛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好起来,宛如一只炸毛的猫,“瞎说,他是本王的女儿。” “哦?你还记得自己有个女儿呢?”沈靖缓缓抬眸,“孤都要以为你乐不思蜀了,赌坊好玩吗?” “不是皇兄让臣弟去办事的吗?若不是皇兄的意思,你以为臣弟愿意去?”沈沛对什么娱乐都不太热衷,尤其是这种玩物丧志的东西。 赌坊青楼更是从未涉足过。 昔日名声不好,纯粹是懒出来的。 “那你就把阿冉给带坏了?”沈靖一脸无奈,“这要是让别人你知道会闹出多大事端吗?” 沈沛心说哪里是他带坏的若冉?分明就是若冉玩的开心,但是他能说吗? 为了让妻子和自家人的关系变得和睦,秦王殿下素来有什么错都揽到自己的身上,“是,是臣弟的不是,但是请皇兄放心,不会有人发现的。” “不知皇兄今日找臣弟来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沈沛方才看见了悦悦,她眼中的高兴和喜悦骗不了人。 沈沛的确想和若冉单独相处,只是几日不见孩子,心中多少有些牵挂。 “孟家这件事,想法子透露给沈宴。” “透露给他干什么?要透露多少?”沈沛只觉得莫名其妙的,原本很快就能解决的事情,要是扯上沈宴会多出许多的麻烦。 “孟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沈宴难道不知道吗?” “孟振生和贵妃都不会告诉沈宴这件事。”沈靖冷淡的回应,“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怎么处理都在父皇的一念之间。” 沈靖昔日没把沈宴当一回事,只当他是父皇的儿子,毕竟他的弟弟只有沈沛一个,可沈宴的动作实在是有一点多,让沈靖心生厌烦。 “只需要让沈宴知道这件事就好,不需要推波助澜,也不需要做额外的事。”沈靖从容的吩咐道,“按照沈宴的性子,只怕会觉得这都是你在背后操纵的。” 沈沛愣了许久,只觉得这话有些似曾相识,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说?他这表情彻底取悦了沈靖,“好好的,你在想什么?” “就皇兄说的话,和阿冉有点像。”沈沛把先前若冉说的话告诉了沈靖。 沈靖的眼里染上了一些笑意,“弟妹的确是聪敏过人。” 沈宴有没有争储的心思尚未可知,可他想要把沈沛比下去的心思却是人尽皆知。 父皇心中也清楚。 “臣弟当真不想和沈宴有什么交集。”沈沛的声音有点儿烦,虽然明白沈宴是出于嫉妒,可这同他有什么关系? “赵惠将军的事情,是沈宴授意姚安透露出去的吗?” “不是。”沈靖飞快的回应,起初他也这么怀疑过,可却没有找到关键性的证据,“孤已经仔仔细细的审问过,这件事情和沈宴没有关系。” 就算沈靖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其实沈宴的能力并不差,沈沛不在京城的这几年,父皇时常交代差事给沈宴,还真不是因为贵妃的枕头风,而是沈宴实实在在有能力。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沈沛回来之后,沈宴就又开始成日里和沈沛斗气,连差事也不上心起来。 “沈宴遇到你的时候,总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沈靖淡淡的笑起,沈沛却觉得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 “他的脑子果然有问题。”正常人谁会这么关注异母兄弟? “这件事,你心中有数就好。具体要怎么办,你自己去想。”沈靖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同样都是苍玄帝的孩子,他承认他和沈沛得到了父亲的太多偏爱。 这偏爱实实在在,根本没有什么如果。 沈靖也不想设身处地的为旁人着想,那太假了。 他从不会去关心父亲的其他孩子,也不会用手段去对付他们,各自相安无事的长大,维系表面的分寸和感情,这就足够了。 对于旁人的嫉妒,沈靖丝毫不关心,只因为没有必要,也并不在意。 可沈靖也只是太子而已,母后曾经告诉过他,这是父皇的江山,即使他想要当皇帝,也得父皇给,才可以。 但却不代表沈靖可以容忍有人对自己的家人下手,无论是妻子和孩子,或是弟弟和弟妹。 都不行。 这次的事情,不过是一个选择,且看沈宴是选择袖手旁观,还是选择搅和进一场浑水。 此事了了以后,沈宴的结局,也就会定下了。 沈沛完全不懂兄长到底在想什么,他见事情谈的差不多,便跑去找悦悦,只见悦悦和佑安一块儿在逗小孩子玩。 几个月大的奕安被他们俩逗得咯咯直笑,他的笑声也感染了哥哥姐姐,三个人笑在了一团,悦悦的眼睛里满是羡慕,看的沈沛心情愈发的酸涩。 难道,悦悦真的更喜欢皇兄吗? “悦悦。”备受打击的秦王殿下情不自禁的喊出女儿的名字,生怕喊得晚了些,姑娘就要被哥哥抢走。 “爹爹。”悦悦兴奋的跑过来,牵着沈沛的手走到床边让他去看孩子,“你看,弟弟多可爱。” 沈沛戳了戳奕安的小脸颊,别说还真是挺可爱的。 皇兄和皇嫂的孩子,本就不会长的差,奕安和佑安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容貌自然多相似,佑安小时候因为身体不好反倒还爱折腾一些,不像奕安活泼可爱,好养活。 被哥哥姐姐这么逗着也不恼,反而笑的开心。 小小的孩子也不认生,见到沈沛也咯咯咯的笑起来,笑的沈沛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这么晚了,他怎么还不睡觉?” “爹爹,弟弟很可爱对不对?”悦悦见沈沛一点儿也不排斥奕安,眼巴巴的问道。 沈沛点了点头,“悦悦问这个干什么?” “爹爹,悦悦也想要个弟弟。”悦悦看着沈沛,鼓起勇气开口。 沈沛头疼的不行,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答应皇兄好好办差事了,不就是因为被小姑娘给催生了吗? 怎么才过了这么些日子就给忘了。 “你不是已经有奕安这个弟弟了吗?”沈沛硬着头皮回应,事实上他还真没想好再有一个孩子,秦王殿下的想法和一般人有点不太一样,从前连成亲都不愿意的人,又如何愿意生孩子? 一次还可以忽略,这都已经提起第二次了。 沈沛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悦悦这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的想要一个弟弟?她能理解多一个弟弟的意义吗? 属于沈沛的责任,他不会逃避,可生孩子却不是他一个人能做主的事情,“生孩子不是爹爹一个人想就可以的,悦悦还要问一问娘亲的意思。” 悦悦眨了眨眼,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 沈沛却换了个问题,问她为什么要换爹爹。 “因为这里有佑安哥哥和弟弟。”这一回悦悦倒是回答的很快,他想要有佑安哥哥和弟弟。 后来才知道,佑安哥哥和弟弟的爹娘是皇伯父和皇伯母,小姑娘曾经很天真的以为,换了爹爹就可以拥有了。 最终还是佑安看自家小叔叔脸色有点差,连忙制止了悦悦,把奕安小小的手放到了悦悦手掌心里,“奕安也是悦悦的弟弟。” 悦悦闻言高兴起来,又和沈沛商量能不能把这个弟弟给抱回家。 小姑娘这会儿已经知道了爹娘和伯父伯母的区别,这会儿满心期待的看着父亲,沈沛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悦悦,你忘记了吗?我爹娘说,父母是不能换的,孩子也不可以的。” 小姑娘恍然大悟,帝后和太子还有太子妃一块儿解释了很久,才让悦悦明白,爹娘是不能换的,从一出生就注定的。 可悦悦却觉得很奇怪,因为她以前是没有爹爹的。 沈沛问了半天,发现问题居然出在自己身上,怪不得皇兄让他不要问。 “这,这,爹爹的情况和皇伯父不太一样。”沈沛见悦悦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只能努力的解释,就在他要越描越黑的时候,悦悦见沈沛为难。 很善解人意的提起别的事儿,“那爹爹给悦悦生个哥哥好不好?弟弟也可以的。” 悦悦看了看佑安,又看了看奶娃娃,勉为其难的开了口。 她还是更喜欢哥哥的,可以陪她一起玩。 但是奕安也很可爱,就是这么点大,不能一起玩,不过养几年就可以了。 沈沛已经麻木了,说话也变得口不择言起来,“……爹爹不会生。” 悦悦歪着头想了想,佑安哥哥说弟弟是皇伯母生的,皇伯母是佑安哥哥的娘亲,那悦悦也有娘亲啊,“爹爹不会不要紧,娘亲会就行。” 沈沛:“……”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沈靖和宋慕祯一道站在外头看着,只觉得沈沛这行为纯属活该,千交代万交代不要去问,非不死心。 “殿下是故意的吗?”宋慕祯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沈靖的眸子里染上了些许暖色,不承认也不否认,每日回到东宫瞧见这三个孩子,心情就会变得极好,“堂兄妹的想法倒是极其相似。” 莫说悦悦动了想要把奕安抱回秦王府的心思。 昔日佑安也动过这样的心思。 只是佑安到底年长,和他讲道理还方便些,悦悦这个年纪,似懂非懂的,就要看沈沛自己怎么处理了。 沈靖看了一会儿,觉得这听墙角的行为有点儿不大磊落,便牵着宋慕祯的手离开,那么多人护着,沈沛也在,几个孩子不会有事。 俩人谁都没有说话,在东宫漫步,沈靖鲜少有这般闲暇的时候,若说沈沛是潇洒肆意的,沈靖便是内敛沉稳的。 可夫妻多年,太子妃很明显的感觉到沈靖今天有心事。 她停下脚步,主动的牵起了沈靖的手,“殿下可要喝茶?殿下陪臣妾一块儿品茶可好?” 虽说这晚上的喝茶不太利于休息,可沈靖却舍不得拒绝。 两人来到了宋慕祯的住处,沈靖看着妻子一点一点的把茶叶碾碎,制成了茶团,动作娴熟,显然没少做。 这让沈靖想起了两人初见的时候,百花齐放的春日宴,所有人都想讨沈靖的欢心,唯有不知沈靖身份的宋慕祯问他,郎君要不要一块儿品茶。 只这一句话,便让沈靖上了心。 之后也不知是上天注定,还是他们真的有缘,接二连三的偶遇。 那时候的姜家如日中天,东宫太子妃,本应是姜家女。 可沈靖却头一回拒绝了父母的安排,告诉母后自己有了心上人。 皇后虽然有意让沈靖娶姜家女,却也不舍得拒绝沈靖的请求,太子妃的娘家并不算特别显赫,沈靖要娶宋慕祯,也是有多番波折的,也为了避免姜家找麻烦。 在定下和宋慕祯的婚约后,也定下了侧妃和庶妃。 那些年,沈靖过得颇为艰难,明知是稳定朝局,名字是无法避免,但心中依旧觉得歉疚,如今瞧见宋慕祯的模样,那些情绪更是无法遏制,“是孤对不起你。” 宋慕祯她把一碗茶推给了沈靖,抬起头看他,沈靖什么都没说,可宋慕祯却知道沈靖想说什么。 “臣妾嫁给殿下,是心甘情愿的。”宋慕祯温和的笑了起来,有些可惜的看着沈靖,“臣妾原本是不想说的,可臣妾舍不得丈夫难过。” 沈靖微微抬眸,罕见的有些茫然。 宋慕祯看着看着,都有些不忍心起来,声音更是软了几分,“臣妾在春日宴之后,偶然见过小九。” 沈靖和沈沛长相相似,不难察觉。 “所以,殿下的心意,臣妾都明白。”宋慕祯浅浅笑起,压抑住心中的些微酸涩,因为知道所以她心甘情愿,也因为清楚,所以心存遗憾。 沈靖默默的喝下了那碗茶,久久未曾言语,宋慕祯倒是没有多少介怀,他们这样就极好。 宋慕祯知晓,沈靖是因为心中有她,所以才觉得歉疚。 可宋慕祯当真觉得,自己比许多人都幸运,闺中密友嫁人生子后,府中照样有侍妾通房,还有庶子庶女,她们的丈夫,却未必有沈靖来的体贴。 夫妻俩坐在一处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内侍过来通传,说沈沛把奕安抱过来了,他们俩才走了出去。 只见骄傲的不可一世的秦王殿下此时此刻两眼无神,把熟睡的孩子递给了宋慕祯之后便要离开。 宋慕祯见他这么晚把孩子抱过来,还细心的盖上了毛毯,着实有些诧异,便抱着孩子开口打趣,“没想到小九如今哄孩子愈发娴熟了呢?佑安和悦悦呢?” “睡着了。”沈沛麻木的开口。佑安好说,悦悦是真的难哄,他把这个小的哄睡着了都没办法把女儿给哄睡着,最后还是悦悦实在熬不住自己睡着了。 沈沛费了许多心思才和悦悦说清楚,悦悦听没听明白不知道,只知道悦悦这会儿满心就想要爹娘生个弟弟。 秦王殿下觉得,自己哄了那么久的孩子,是时候回去找人来安慰他了。 沈靖也没有拦着,让东宫的暗卫送沈沛离开。 夫妻俩便抱着小儿子回了屋,宋慕祯点了点奕安的鼻子,“殿下说他是像你多一些,还是像臣妾多一些?” “像你。”沈靖摸了摸孩子的手掌心,“我希望我们俩的孩子,都可以像你多一些。” “可他看着像殿下多些呢。” “那就,小时候长得像我,长大了像你?” 宋慕祯心中那点儿微不足道的酸涩也早已烟消云散,这会儿反倒是想知道沈沛方才是怎么哄孩子的。 沈靖见她这么上心,直接把刚才守在外头的侍卫喊了过来,让他复述经过。 殿内时不时传出一阵阵笑声,好在奕安皮实,不然非得被父母给吵醒不可。 …… 沈沛离开东宫回到客栈的时候,若冉已经回来了,正无精打采的趴在桌上,见到他回来也是兴致缺缺的。 连喊都没有喊他。 沈沛心中酸酸的,只觉得委屈,“你怎么都不理我?” 若冉想起今晚上输的银子,当真是没有什么心情,“王爷可知我今日输了多少银子?” 沈沛听见这话,神情有些颓丧,他才刚刚哄好孩子,难道回来还得接着哄妻子? 他下意识就想跑,可看着若冉这模样到底有些没忍心,只能凑到她跟前小心的问,“你输了多少?” 若冉伸出了两个手指,“两千三百两。” 本来是三千多两,结果有个赌徒上了头,见她今儿个赌运不佳,一直跟她对着干,若冉没忍住就赢了一些回来。 有技巧的赢若冉不带怕的,可有技巧的输那么多,真是让她很难受。 “爷补给你?” 若冉却摇了摇头,这些钱原本就是赢来的,输了也就输了,她不算特别在意。 可要是这钱原本是她的,再输了那就不行。 “好在不是我的银子。”若冉嘟囔了一会儿,便岔开了话题,“不说这个了,提起来就伤心,王爷方才去哪里了?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去了一趟东宫,看了看悦悦,顺便和皇兄商议了一些事儿。”沈沛也没觉得这前后顺序有什么问题,他本就是特意去看女儿的。 “悦悦如何了?过得好不好?可有什么不开心的地方吗?” 沈沛只觉得自己这个头,又开始隐隐作痛,面对若冉的询问又不能不回答,只能一五一十的把事情交代清楚。 再听见悦悦说要换个爹爹的时候,若冉差点儿笑出声来。 “悦悦怎么忽然想要个弟弟了?” “因为奕安。”沈沛也是非常无奈的,“我和她说孩子这个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让她回来问你。” 悦悦听没听懂他也不知道,只是睡着的时候终于没有再说弟弟了。 可生儿育女这件事,当真是看缘分的。 “王爷是怎么想的?” 沈沛虽然不太喜欢,却不会逃避责任,有了他会期待,没有也不失落,时至今日沈沛依旧可以肯定,他是不喜欢孩子的,“我应该还是不喜欢孩子的,可我一定会喜欢,我们俩的孩子。” 关键不是孩子,是谁生的。 若冉只觉得输掉的那两千三百两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我离开城北赌坊的时候,暗五说东家已经开始疑惑了。” 沈沛却又开始发愁了,“皇兄让我把这件事透露给沈宴。” 若冉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秦王殿下抱了个满怀,熟悉的话语又一次响起,“阿冉,你说本王要怎么办?” 若冉看着沈沛,不由自主的想着,若他们再有了孩子要怎么办,沈沛会不会问她,两个孩子和他,她到底喜欢谁? 悦悦只有脾气像沈沛,其他都不怎么像。倘若再生一个,性子像沈沛的,那……她招架得住吗? 130. 挖坑设计 人心中的执念,只会越来越大…… 让沈宴知道孟家的事情并不难, 难就难在如何神不知鬼不觉,不让苍玄帝察觉到。 沈沛本不打算自己出面, 想利用孟元,但是他身份太低微,就算在孟家,也没什么可能接触到沈宴,何况沈宴又不住在孟家。 就在沈沛绞尽脑汁的时候,若冉却告诉他, 不需要这么麻烦。 让暗一用沈沛的名义,私下里去调查一番孟家,沈宴知道之后, 就会自己去查。 沈沛有些没反应过来,问若冉这是为何。 若冉微微抬眼,眼眸中浮现出浅浅笑意, “我不是说了吗?谦王很在意你的一举一动,你要去找孟家的麻烦,谦王肯定比你还要着急。” 沈沛想起了皇兄说的话,又是一阵恶寒, 怀疑的看着若冉, “这办法可以吗?” “当然可以。”若冉认真的回应道, “谦王对你的关注, 远远比你以为的, 要来的多。” “但是……” “王爷其实也清楚, 万事不能做的毫无破绽, 只要是人为的,都会被发现,就算是利用孟元, 父皇事后也一定会知道的。”若冉认为这事儿没有必要瞒着,挖坑罢了。 其实沈宴但凡自己多关注点儿,就能够发现端倪。 只是谦王最近被两个女人缠的不行,这才无暇顾及,他们要做的只是转移沈宴的注意力,挖了个坑,跳不跳下去是自己的选择。 沈沛这些日子混迹城北赌坊,已经利用孟元调查到了不少证据,孟振生贪污的银钱,有很大一部分都到了城北赌坊,然后散播到各地。 算计沈宴不过是顺势而为。 毕竟当初沈宴做的事情可比这恶劣的多。 苍玄帝就算知道也不会说什么。只是沈靖非常清楚沈宴的心思,这事儿但凡和沈沛扯上关系,沈宴就不会袖手旁观。 果不其然,沈宴得知消息之后恼怒至极,可因为是私下的动作,沈宴也没有抓到把柄,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但这件事却让沈宴上了心,开始关注起来。 沈沛更是明里暗里的让沈宴知道了不少蛛丝马迹,他顺藤摸瓜觉察到了外祖家出事了,正在筹集钱款。 当日,沈宴便气急败坏的冲到了宫里,问贵妃知不知道这件事。 贵妃看着火急火燎的沈宴,心中一阵无奈,“你特意进宫,就是过来问本宫这件事的?” “母妃,这件事情是真的吗?”沈宴不敢相信的问道,他怎么都不敢相信,外祖父居然会贪污。 贵妃微微颔首,她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您为什么都不告诉儿臣?您还当儿臣是您儿子吗?”沈宴一声声的质问,让贵妃烦不胜烦。 孟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连沈宴都已经知道了,这代表什么,难道沈宴不清楚吗? 与其在这里冲她大呼小叫,还不如去想想法子来的好,“你若是有空,就去找你外祖父,让他把亏空的款项快些补上。” “母妃这是何意?母妃难道也以为是外祖父做的?母妃也不相信外祖父吗?”沈宴瞪大了眼睛,这话问的,多少有些天真。 孟家野心勃勃,其实不止是孟家,但凡把女儿送到宫里来的人家,哪一个不是野心勃勃? “你听母妃一句劝,这件事情还是不要插手其中的好。”贵妃语气平淡的开口,并不想沈宴掺和其中,这件事全在苍玄帝的一念之间。 苍玄帝在等,孟振生也在等。 “为何不要插手其中?”沈宴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您难道让儿臣对外祖家见死不救?” “事情远远没有到那么严重的地步,你父皇迟迟未动孟家,你可知道是为什么?”贵妃这么些年,也早已经看明白了,不是姜家没了,孟家就有机会。 只是苍玄帝觉得,留着孟家比直接连根拔起要来的有用的多。 也许苍玄帝是留着孟家,未来给新君立威用的,这也未尝没有可能。 “怎么不严重,怎么可能不严重?母妃,你知道儿臣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吗?是沈沛在调查外祖家,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构陷外祖父的,没错,这一次肯定是沈沛构陷的!”沈宴的心中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但不管哪一种沈沛在其中都是扮演着穷凶极恶之徒。 他说服着贵妃,同时也说服着自己,让母妃相信外祖父是无辜的。 “构陷什么?”贵妃不答反问。 朝堂上的事情贵妃其实不太清楚,但是苍玄帝这个人,贵妃还是有些明白的,他虽对自己冷淡疏离,可沈宴到底是他的儿子,血浓于水。 这件事若孟家有罪,只要沈宴做的并不出格,苍玄帝就不会把帐算到他的头上。 “构陷外祖家谋反,就如同他当初,构陷姜家一样。”沈宴冷漠开口,心中认定外祖家如今这般,是沈沛做的。 “姜州的的确确是谋反,这并非构陷。”贵妃看着钻进牛角尖的沈宴,心头一阵阵的无奈,非常头疼要怎么把事情和他说清楚,“宴儿,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天真?你为何一遇上沈沛,就会变得方寸大乱?你可知近日来你父皇对你有多少的失望?” “失望?父皇又对儿臣失望了吗?只要沈沛一出现,父皇的眼里就看不到儿臣了。”沈宴失魂落魄的看着贵妃,心中自嘲不已,他那么努力的想要让父亲看到自己,可父亲的眼里却只有沈沛,只有沈沛不在,父皇才会看到自己。 沈宴不得不承认,在沈沛离开的那三年,是沈宴过得最开心的日子,他甚至在想为什么沈沛不干脆死在北漠。 “母妃,沈沛不会放过孟家的,他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打压儿臣的机会,这件事情儿臣不可能不管。”沈宴的语气非常坚定。 贵妃看着面前的人,头一回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她到底是怎么把儿子教成这样子的? “宴儿,这件事情你不要去管。这是你父皇,对孟家,和对你的考验。”贵妃如是说道,沈宴若是掺和其中,会把原本简单的事情弄得特别复杂。 “父皇不喜儿臣与外祖家过多的接触?”沈宴喃喃低语,说起这话的时候,心头一片茫然,他想问母亲这是为什么,却又觉得这问题着实没有必要。 沈沛昔日和姜家的关系也并不亲近,甚至关系算的上是交恶,所以父皇才会这般喜欢沈沛吗? 父皇不喜他,难道是因为他和外祖家的关系太过于亲近? “宴儿,不要自欺欺人。”贵妃着实没想到沈宴如今还把想法歪到这上面去,“承认你父皇偏爱沈沛,这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那母妃呢?”沈宴听到这话开始气急败坏起来,只觉得母亲也看不起自己,“母妃承认的了吗?承认父皇偏爱皇后多于您。” 贵妃只觉得所有的自尊和体面,全部都被亲生儿子扒下来扔在了地上。 她难堪极了,难以置信的看着沈宴,眼里是浓浓的失望,“你说什么?” “母妃,你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事情,为何要儿臣承认?”沈宴倔强的看着贵妃,“儿臣倒是想问问母妃,为何您不是皇后,您若是皇后,父皇今时今日偏爱的就不是沈沛,是儿臣了吧。” 这句话,沈宴一直都想说,可从未说出口。 沈宴不甘心。 贵妃同样也不甘心。 母子俩之间的气氛非常凝重,贵妃被沈宴气的连连后退,沈宴看她这模样,心中骇然连忙过来看贵妃的情况,“母妃,您没事吧?” 沈宴双目通红,看着贵妃几欲落泪,“母妃,是儿臣不好吗?为什么父皇就看不到儿臣的好?” 贵妃摇了摇头,只觉得心力交瘁,她的儿子还是说出来了,她的儿子问她:母妃,为何您不是皇后? 这件事情,贵妃也想知道。 同样的问题,贵妃也曾经问过自己,是她不好吗? 为什么当年赐婚,当皇后的人是姜兰,而不是她? 贵妃想起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想起苍玄帝每每见到皇后,都会亲昵的喊她闺名,见到她的时候,从来都是冷淡疏离。 昔日见面称她为孟小姐,后来选妃她成了贵妃,称呼也随之改变,却不过是从孟小姐变成了孟贵妃。 孟小姐和孟贵妃,又有什么区别? “吾儿很好,只是在你父皇的心里,旁人更好。” 她头一次在思考,自己这些年,到底在争什么,也许姜兰根本就不在意。 “可是母妃,儿臣不甘心,儿臣一点都不甘心。” 贵妃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沈宴的头颅,“不甘心又能如何?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够甘心?宴儿啊,你莫要在争了,争不过的,你只能认命。” 姜家和孟家旗鼓相当,甚至论家世,孟家要隐隐压姜家一些,选她当皇后,才是最明智的决定。 她一直以为自己能当皇后的。 人人都说,她是皇后人选。 这也是贵妃一直以来不甘心的根源。 可事到如今贵妃才发现,苍玄帝不过是选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当皇后,以江山为聘,妻位相许,他们相濡以沫携手一生。 连带着,他们的孩子,也备受宠爱。 扪心自问,苍玄帝对沈宴并不差,对她也不差,只是不喜欢她,可她不甘心啊。 “吾儿听母妃一句劝,莫要掺和这件事情,你姓沈,是你父皇的儿子,他不愿看到你为了外祖家忤逆他。” 尤其是孟家有错在先的情况下。 贵妃好话说尽,沈宴离开的时候双眸通红,也不知究竟听没听进去,贵妃忧心忡忡,可沈宴却一意孤行。 沈宴离开皇宫之后,就马不停蹄的去了孟家。 谁都不知道沈宴和孟振生到底说了什么。 原本孟家只要把赈灾款的亏空补齐就好。 可孟振生却在一边筹钱的同时,一边想方设法的想把这件事糊弄过去,那么一大笔银子,他并不想拿出来。 不是不知道解决的方法,只是人心不足,放弃原本就是非常艰难的一件事。 这才让沈沛有了可乘之机。 城北赌坊的东家已经知晓了沈沛被人骗钱的事儿,也知道了那无忧无虑的小娘子,为何会这般的沮丧和冒进。 若冉每日里在赌坊演戏,演的着实困难。 她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每日从自己手里进来再出去,只觉得心疼不已。 孟家筹款的缺口还有一大半这笔钱孟振生不是拿不出,只是不愿意拿,磨磨蹭蹭的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拖延,但是苍玄帝给的时限已经到了。 当天晚上,护龙卫传旨让沈沛进宫,若冉独自一人留在客栈,翌日一早沈沛进了飘香楼去找楚源,在他的掩护下离开。 城北赌坊的东家以为若郎君还在飘香院,可这时候沈沛却回了户部,说要和户部尚书一起,查一查账。 孟振生明白,这是沈沛给他的压力,同样也是苍玄帝给的压力。 另一边,沈宴却有了其他动作,他一心觉得是沈沛非要置孟家于死地,要构陷孟家。 成日里和沈沛对着干。 苍玄帝看着沈宴,只觉得失望至极。 这一日,城北赌坊开门做生意,又迎来了那对从扬州来的小夫妻,只不过这一次两人的情况很不好,不复最初的光鲜亮丽,两人的眼神都黯淡了不少。 他们俩没有直奔赌桌,而是去找了赌坊的东家。 想要赌一次大的,压上所有的身家,赌大小。 一局定输赢。 赢了,城北赌坊会破产,沈沛会起死回生,输了,则沈沛再无翻身之地,城北赌坊地位没有其他赌坊可以比拟 风险极大。 城北赌坊的东家原本是不想和沈沛赌的,但是沈沛开出来的筹码的确是诱人,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商队和所有的货物,足够让人眼馋。 若是放到之前,他们也许不会冒险,可这些日子,孟家频繁的来赌坊支取现银,东家心中有些担忧,故而稳住了他们俩,去了孟家一趟。 正院里,孟振生已经焦头烂额,姜家倒台之后,孟家一家独大,虽中宫皇后还是姜家女,但如今皇后母族不显,所有人都等着看陛下何时废后。 可等了那么多年,都没有等到。 也许是为了不让世家寒心,苍玄帝这几年对孟振生诸多抬举,连带着孟家也水涨船高,像是赈灾这些事情,大多都交给孟家去办,无限风光,赈灾款这件事情往年也有。 大大小小,多多少少,都有。 孟振生也不知为何苍玄帝会忽然过问,他一开始有恃无恐,磨磨蹭蹭,知晓苍玄帝不会对他做什么。 毕竟姜家已经没了,而他也谨小慎微,新兴的世家和寒门,还不成气候,不到万不得已苍玄帝哪里会动他? 可如今秦王和谦王掺和进来,事情就变得麻烦了。 沈沛给孟振生按得罪名是贪污。 孟振生矢口否认,但要证明他并非贪污,就得把那笔钱交出来。 这些钱拿出去,少不得伤筋动骨,孟振生过惯了舒服日子,当真不愿去过清贫日子。 也因为谦王掺和其中,苍玄帝的脸色一天比一天的冷漠。 这让孟振生头皮发麻,他知道陛下不喜这样的事情。 就在这时,城北赌坊的东家过来,告诉孟振生有一头肥羊送上门来,他考虑许久,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 等了一日,城北赌坊终于给了沈沛回应。 时间定在了两日后午时,前一天晚上若冉紧张根本就睡不好觉,连银子都不愿意数了,这些日子赚来的银两输的所剩无几,若冉心里觉得怪可惜的。 同时也担心明日的赌约,沈沛倒是没心没肺极了,半点也不带怕的。 只因为秦王殿下根本就没那么多的银子。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秦王殿下连银子都没有,难道还怕输? “王爷,你万一输了怎么办?” “大齐开设赌坊,便不会禁止百姓赌钱玩乐,这是童叟无欺的事儿,若是输了不给钱,本王也许只有去蹲监狱了。”沈沛无奈的开了口,“阿冉,若是本王去蹲监狱,你当如何?” “陪不陪本王一块儿蹲?” 若冉嗔怪的看了他一眼,“秦王和秦王妃假扮商贾去赌钱,输了蹲大狱?王爷觉得这名声可好听?” 沈沛摸了摸鼻子,“要是阿冉陪本王一道,也不是不行,刑部大牢本王只去审过案子,还没……” 若冉当真不想和他讨论这些话题,立马捂住沈沛的嘴,“不许胡说八道。” 沈沛笑而不语,伸出舌尖轻轻扫过若冉的掌心,吓得若冉立马缩了回来,“我不想和你说这个了。” 秦王殿下好生无辜,“不是你半夜不睡觉,非要讨论这事儿的?怎么还埋怨本王了?” 若冉只是想知道,沈沛到底会输还是会赢,“王爷若赢了呢?” 沈沛摸了摸下巴,开始仔仔细细的思考,“那就是孟振生蹲大狱。” 若冉扯过锦被就背过身去,半点不想搭理他,沈沛见好就收立马凑了过去,把人搂在怀里哄她,“王妃娘娘这耐心,怎么愈发差了?” “我是担心你。” “本王知道,本王都知道。”沈沛挖空心思安慰若冉,告诉她这件事情就是一个局,“无论输还是赢,孟振生的结局都是一样的,父皇已经给了足够的时间,是他不知珍惜,而且还有恃无恐。” 这才一步一步,跌入陷阱。 骑虎难下。 大齐对贪污的量刑也是极为严苛的,子孙三代不得为官。 孟振生贪污的证据已经全部齐了,只在苍玄帝一念之间。 而孟振生,至今执迷不悟。 “他也许不是执迷不悟,而是侥幸的赌徒想法。而且人的底线是一步一步丧失的。”当孟振生贪污一两银子开始,他的胃口就会越来越大。 “至于沈宴,本王就更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了,时至今日还看不透。还觉得是本王构陷的。”沈沛皱了皱眉头,真想知道沈宴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非要扯着他不放。 “也许谦王有执念。他只是想要知道在父皇心里,到底是你重要,还是他重要。” 若冉却觉得这件事情根本就是不需要比较的,从出生就注定的,谦王没的争,可是他看不透,看不明白。 沈沛俨然不希望若冉过多的关注旁人,飞快的出声打断她。 “执念什么?”沈沛不以为然,“他不就是喜欢成日里要找我的麻烦吗?脑子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父皇未必不愿网开一面,因为动了孟家后续麻烦会很多。只是沈宴牵涉其中,这才把这件事情弄得愈发复杂,沈宴越是为孟振生开脱,父皇的心中就越是厌恶。” 其实想一想也很能理解,沈宴这就是典型的胳膊肘往外拐。 若他外祖家没错,求情没有问题,可如今的问题是,孟振生的确有错。 “这事情如今已经是这般局面,明日我们就去摇个骰子,然后就跑。也别多管闲事,让父皇和皇兄去头疼。”沈沛这一回,当真没有故意做什么。 只是让沈宴知道了孟家的事情,之后他的所作所为可不是沈沛掰着沈宴的脖子让他干的。 “那王爷明日会输,还是会赢?”若冉的心里还是好奇。 “本王也不清楚。”沈沛没有半点隐瞒,“你也知道,那摇骰子的庄家不是本王的人。本王虽然能听出来骰子点数,可我们是要先押注的,点数之后没法改。” 若冉开始心疼那些金银珠宝了。 沈沛如何不知她究竟在难受什么,只能耐心安慰她,“若是明日本王赢了,填补完孟振生的亏空之后,多余的给你可好?” 若冉明知沈沛是故意哄她高兴的,心里依旧闪过一丝兴奋,但理智很快就回笼过来,“不,不需要。我对贪污来的银两,并不喜欢。” “是,本王知道,阿冉喜欢银子也是有原则的喜欢。”他看着若冉,眼神温柔至极。 可他们俩到底没能知道是赢还是输,因为在当天晚上,孟振生被苍玄帝宣召入宫,君臣二人不知谈论了什么。 孟振生甚至都没能出宫,直接进了监狱。 城北赌坊也被查封,那赌约根本就进行不下去。 沈宴得知消息之后,在御书房外长跪不起,可苍玄帝却拒绝见他。 同样也拒绝见贵妃。 131. 人心本就偏颇 朕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你的…… 御书房里很安静, 只有苍玄帝一个人,他根本不想见到沈宴, 任由沈宴和贵妃跪在外面,只当他们俩都不存在。 事情已经到了这般田地,证据确凿,孟振生都已经下了监狱,沈宴居然还能跪在外头给孟振生求情? 这是苍玄帝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他几次三番给沈宴机会,可沈宴都不要, 这机会在他眼里是机会,在沈宴的眼中大抵就是多了些苟延残喘的时间。 “他们还在外头吗?”苍玄帝忽然问道。 没一会儿内侍就走了进来,“禀告陛下, 贵妃和谦王还跪在外面。” 人来人往的,这么多宫人看着,总是不大好。 苍玄帝却微微一笑, 他已经让他们母子俩回去,可他们偏偏不愿走非要跪在外面,既然他们都不怕丢人,自己还操心什么? 他挡不住一个犯傻的人, 也同样不愿浪费自己的感情, 去软化他们的固执, “他们这么喜欢跪, 就让他们跪着吧。” “朕要去兰玥宫看看悦悦。” 苍玄帝轻声开口, 对沈宴这个儿子当真是失望至极。 他从御书房的正门口走出去, 目不斜视的从沈宴的面前经过, 沈宴想要求苍玄帝,却败在了他残酷的目光之下,“父皇……” “回谦王府去。”苍玄帝淡漠开口, 这是他最后一次给沈宴机会了,可沈宴显然并不稀罕这个机会,见苍玄帝和他说话,就要开口说孟振生的事情。 “父皇,儿臣的外祖父…” “闭嘴。”苍玄帝只听了一句,就让沈宴不要再说下去,他当真一个字都不想听,脚下的步伐也没有任何的停顿,“朕并不想听见任何有关孟振生的事情,回你的谦王府去。” “可是,父皇。”沈宴还想说点什么,苍玄帝抬腿就走,只留下沈宴和贵妃两人,他们跪了足足几个时辰,都没有让苍玄帝心软。 “宴儿,听你父皇的话,回府去吧。”贵妃出声劝道,可沈宴却不愿意放弃,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愿意放弃。 “母妃,儿臣不想放弃,儿臣不能就这么放弃外祖父。”沈宴和孟振生的关系非常不错,所以他根本就不愿意这么放弃,“母妃,那是外祖父啊。” “刚才走过去的那个,是你的父皇。”贵妃看着沈宴,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和沈宴说清楚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况且沈宴自己不清楚吗? 沈宴一直不肯走,苍玄帝嫌他们俩跪在御书房外头碍眼,便让护龙卫把他们撵了回去,让贵妃回宫,让沈宴回了谦王府。 苍玄帝如今在兰玥宫,沈宴就算再想用苦肉计,也不可能会跪到兰玥宫的门口去。 此时,兰玥宫内。 苍玄帝正抱着悦悦不停的转圈圈,皇后看的有点儿烦,“陛下,您不要总是抱着她转圈圈,她会晕的。” 苍玄帝却并不理会,依旧抱着悦悦不停的转悠,最后悦悦没有晕,苍玄帝却晕了。 坐在椅子上不停的喘气,皇后又是心疼又是觉得好笑,“陛下您这是在闹什么?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悦悦看着皇祖父咯咯直笑,还要拉着苍玄帝一块儿转圈圈,可怜的皇祖父实在是扛不住,只能对着悦悦摆摆手,“让皇祖父休息一会儿,休息一会儿。” 悦悦歪着头,非常善解人意的答应下来,由陶嬷嬷领着去了东宫,临走时候还不停的转头看他,“皇祖父,悦悦先去找皇伯父玩。” 苍玄帝冲着他摆了摆手,无奈的靠在软榻上喘气,殿内如今只有他们夫妻二人。 苍玄帝自然也没顾得上什么形象了,开口问皇后沈沛在什么地方。 “臣妾也不知,小九还没有来过兰玥宫,陛下先前不是见过他吗?”皇后是真的不知道,只是尽职尽责的帮着沈沛把悦悦照顾好。 “他们俩就把孩子一直放在宫里了?不管了?”苍玄帝气恼的问道,“你也不管管他们。” 皇后一听这话,狐疑的抬起头,冷笑连连,“陛下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因为谦王的事情迁怒了臣妾的孩子?” 苍玄帝闭口不言,“朕不是这个意思。” “陛下若是心疼谦王,大可以去看看谦王,或者去看看谦王的母妃,为何要到臣妾这儿来?”皇后的声音颇为平静,甚至听不出喜怒来,苍玄帝也不知道她这番话是真心的,还是故意为之。 苍玄帝雷声大雨点小,这会儿看着皇后还没说两句话就开始服软,弱弱的喊着皇后的名字,“兰儿何必这么挤兑朕?你明知道朕为什么过来的。” 皇后原本也不是生气,她只是心疼苍玄帝罢了。他比谁都想当一个好父亲,可好父亲却不是人人都能当的,“谦王如今还跪在御书房外头吗?” “朕让护龙卫撵走了。”苍玄帝牵着皇后的手,无奈的叹气,“朕都不清楚,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沈宴的。” 苍玄帝一共有八个儿子,除了早夭的那个,其余都长大成人,皇后不是什么恶毒心肠的,自然不会加害苍玄帝的子嗣,地位低微的妃嫔也曾受过皇后的辐照。 沈宴和沈沛年纪相仿,贵妃心高气傲,皇后从不去过问沈宴的事儿,毕竟她自己的孩子都照顾不过来。 “朕没有想到,沈宴居然会这般执迷不悟,他难道不知道孟振生犯了什么罪吗?他居然,居然这么逼迫朕。”苍玄帝脸色铁青,语气森冷俨然是气的不轻。 皇后站起身来倒了一杯茶递给他,轻声的安抚丈夫,“那陛下打算怎么办?” “他既然这么想替孟振生求情,朕当然是成全他的。”苍玄帝冷淡开口,既然沈宴觉得他的外祖家更重要,当父亲的为何不成全? 皇后一听这话就知道苍玄帝气的不轻,只怕沈宴日后是要被父亲厌弃了。 “陛下要不要去看一看贵妃?”皇后开口提议,苍玄帝的眉头瞬间皱起,显然是不愿意的,可皇后却分析的有理有据,“贵妃是谦王的生母,于情于理,陛下总要去看看她的。” 按照苍玄帝对沈宴的厌恶,只怕他根本就不想见到贵妃,皇后也不想当什么老好人,只是贵妃如今位分还在,这点体面应当要给她的。 “兰儿替朕去一趟吧,告诉她朕决定将沈宴幽禁在谦王府,等他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苍玄帝不想见到贵妃,皇后虽无奈也没有多劝什么。 劝一次是她的责任,再劝第二次,她可没有那么大度。 贵妃和沈宴被护龙卫分别送了回去。在知道父亲被关押在大牢之后,贵妃第一时间着人去找了沈宴,可还是没有拦住那个孩子犯傻。 她没有法子,只能跟着沈宴一块儿跪在御书房外头求苍玄帝。 只可惜苍玄帝拒绝见她。回到住处之后,她的脸色一直很差,微微合了眼打算闭目养神,宫人却在这时候禀告,说是皇后过来了。 贵妃美眸一睁,犀利的眼神直直的刺向皇后,也没有站起来行礼,语气非常尖锐,“你来干什么?” “本宫是奉皇上的命令,过来看看贵妃。”皇后也没计较贵妃的失礼,找了一张椅子随意的坐下,完全没把贵妃当一回事。 也不计较贵妃的宫人失仪,像是真的来传话的,一刻都不愿意多待。 可贵妃却恨极了她这番姿态,咬牙切齿的盯着皇后,问她是不是过来看自己笑话的。 “贵妃和谦王如今还怕被人看笑话吗?”皇后不答反问,“证据确凿的事儿,谦王为何还要这般执着?” 贵妃被皇后说穿了心底的隐秘,沉默不语。 谁都知道这是证据确凿的事情,谦王难道不知道吗?他只要不是个傻子,就是清楚的,他明明清楚却还是要跪在御书房外,和苍玄帝对着干,而贵妃明明知道谦王做错了,非但不规劝还跟他一块儿跪着。 这才雪上加霜,让苍玄帝彻底失去了耐心。 要论作死,这对母子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孟颖,你是个聪明人,为何要做这种蠢事?”皇后淡淡开口,贵妃微微一愣,像是有些疑惑,她已经许久未曾听见过自己的闺名,没曾想时隔多年听见,却是从皇后的嘴里。 贵妃听到这里冷冷的反问,“你说呢?” “你是为了谦王?让他知道在这种时候还有母亲在支持他?”皇后未必不理解贵妃的做法,虽然这种想法想当的愚蠢,却挺奏效的,至少谦王还没有疯的太彻底。 每一个人爱孩子的方式都是不一样的,如果这是属于贵妃的爱,她也没有什么资格说不对。 贵妃没有多言,俨然是不想和皇后有过多的交流。 “陛下让本宫来告诉你,他决定让谦王幽禁府邸,等他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皇后也没有添油加醋,只是把事实说了出来,况且幽禁可大可小,只要沈宴真心诚意的悔过,未必就会在谦王府待一辈子。 苍玄帝只当他糊涂,皇后只当遵从丈夫的决定。 可贵妃却觉得天塌下来了一般,死死的盯着皇后,不住的质问为什么。 贵妃显然是不能接受的,她原本就觉得苍玄帝偏心,如今看见皇后更是坐实了苍玄帝的偏心,“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教唆的,所以陛下才会要幽禁宴儿。” 皇后未曾辩解,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她抬起头看向贵妃,美眸中又不容忽视的高贵,不答反问,“你当真觉得是本宫教唆的吗?” 贵妃没有说话。 “本宫若是想要教唆,还会等到今天吗?本宫若是耍手段,你还能生下孩子吗?” 皇后从不屑去做这些小动作,从前不屑,如今也不屑。 贵妃沉默下来,她明白皇后说的这些话从来都不是假的,若她想要教唆,若想要耍手段,凭苍玄帝对她的宠爱。只怕自己都没办法生下孩子,可贵妃却不会因此感激皇后,她们之间本就不可能成为朋友,从她们爱上同一个人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永远都不可能。 “你今日过来,是来看我笑话的?”贵妃的语气冷淡不少,皇后并没有告诉她,苍玄帝如今在兰玥宫等着她回去,有些话放在心里就好,说出来未免也太残忍。 贵妃对目前的局面,像是明白了,又像是不明白,她抬起头看向皇后沮丧的开口,“你赢了。” “孟颖,你当真觉得是本宫赢了吗?” 皇后轻声问道,她其实从不觉得这是一场比较,输和赢当真一点意思都没有,苍玄帝对贵妃是什么情谊,皇后甚至都不会仔细的想,早在嫁给苍玄帝的时候她就清楚,自己要面临的是什么。 想的多了也不过是庸人自扰,她只知道苍玄帝是她的丈夫,在她面前,他们只有彼此。 “陛下待你这般好,无论是你,还是你的孩子,他都放在心上。”贵妃的声音有些哀伤,也有些失落,“我早就应该认命的,我早就应该明白。” “陛下对你不好吗?”皇后不答反问,“当初你生公主时难产,陛下要求御医不用管孩子,全力护着你。” “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你腹中的是一位皇子。” 贵妃的眸色闪了闪,却依旧不怎么愿意相信这些话,她别开眼,“因为当时你已经生下了太子。” 所以她的孩子是不是皇子,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必要。 皇后明白自己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永远都没有办法说服贵妃,她固执己见,谁说都是不会明白的。 贵妃一直以为自己是可以当皇后的,只可惜她不是。 她最嫉妒的人就是皇后。 她一向高傲,并不能容忍皇后压她一头,“陛下待我好,可陛下待你更好。” 皇后没再多言,把话带到之后转身就走,并不想和贵妃多费唇舌,看着贵妃,皇后明白为何谦王会如此固执己见,只怕是在母亲的潜移默化下学会的。 孟颖一直都不甘心,这份不甘心也许藏得很好,没有让任何人发现,可她却在不经意间流露了出来,让沈宴瞧见了。 母子俩一个嫉妒皇后,一个嫉妒沈沛。 还真是,命运使然。 皇后离开贵妃的住处回到兰玥宫,苍玄帝还在这里,见到皇后回来也没有多问什么,反而是皇后主动的提起来,“贵妃她……” “不用说,朕都知道,这么多年她的脾气也从来都没有变过,一直都固执己见。”苍玄帝甚至都没有太生气,感情这种事情,原本就复杂至极。 他给了她贵妃的地位,也许是因为家族使然,可这么多年都没有动摇过她的位置,就算没有感情,也有情谊在,他对她不算好,却也没有对她不好。 对她的孩子也不差。 是贵妃自己看不透,非要执着。 不仅自己执着,儿子同样执着。 皇后也没有再劝说什么,只是一直陪着苍玄帝,看苍玄帝拟旨,盖印。 幽禁的圣旨传到谦王府的时候,沈宴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父皇居然会这么狠。 他和传旨的太监疯狂的叫嚣,说要见苍玄帝,可内侍却只留下了一句话,是苍玄帝留给沈宴的最后一句话:好自为之。 沈宴整个人都崩溃了,他跪在地上,紧紧的抱着那明黄色的圣旨,望着谦王府的大门缓缓的合上,看着府中的侍从惊慌失措,看着那两个争吵不休的女人脸上的表情,只觉得讽刺极了。 谦王妃早在内侍离开之后就站了起来,一点也没有要继续跪着的意思,谦王侧妃整个人都傻眼了,万万没想到不过是一两个月的光景,事情就会变成这样。 她看着沈宴,一心希望沈宴可以拿个主意,或者告诉她要怎么办。 她都不敢去看谦王妃的脸色,因为她觉得谦王妃已经疯了,因为在这个节骨眼上,谦王妃居然在笑。 沈宴想来也瞧见了,他冷冷的盯着谦王妃,就像是一只暴怒的狮子一般,“你笑什么?你有什么好笑的?本王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你满意了吗?” 谦王妃根本就不慌,她整了整自己的衣衫,一步一步的走到谦王的面前,连尊称也没了,“沈宴,你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怎么还有脸怪别人啊?你最应该怪的人不是你自己吗?” “你其实也清楚吧,你外祖父到底做了什么,你这般跪在御书房外面是真的为你外祖父求情,还是想要让父皇妥协?打着为外祖父的名义做这种事,你是要恶心谁呢?”谦王妃每说一句沈宴的脸色就越黑一分,他想呵斥谦王妃,却没有立场。 “你不就是想让父皇为你妥协一次,想证明在父皇的心目中,你比秦王更重要?可你怎么不动脑子想想,秦王会做这种蠢事吗?”谦王妃看着沈宴,真不知道自己当初到底看上了这男人什么。 感情这东西的确复杂,爱和恨都在一念之间。 她自欺欺人了那么多年,如今大梦将醒,只觉得曾经的一切,都变得没有必要。只是她不愿意放弃奚落沈宴的机会。 “秦王从不会犯这种原则性的错误,倘若今日你外祖父是被冤枉的,你大可以去求情,可如今证据确凿,你去求情那就是犯蠢。”谦王妃的一字一句全部都落到了沈宴的耳朵里,他听着自己王妃对沈沛的诸多评价,只觉得她欺人太甚。 “你闭嘴!不准说,不准在本王的面前提到沈沛,不准,不准!” 谦王妃压根就没有搭理,沈宴不想听到什么,她偏偏要说什么,“父皇待你难道不好吗?这些年派给你的差事,赏赐给你的东西,秦王不也没有?” 苍玄帝给每一个人的赏赐都是不一样的,虽不一定贵重,却都是用了心的,可沈宴的眼里,只看得到沈沛的。 有这个前提在,无论苍玄帝做什么,沈宴都觉得他是偏心的,不喜欢自己。 可谦王妃却觉得这还不够,她又提起了当年赐婚的那件事,这无异于把自己的伤疤挖出来,但如今只要是能打击到沈宴的,莫说是挖出伤疤,就算是要挖肉都没有关系,“当初父皇找到我父亲,意欲赐婚,父皇说谦王和秦王,让我们家自己选。” 沈宴抬眸,震惊的看着谦王妃,他下意识的呵斥谦王妃闭嘴,显然不想听见她说话,“闭嘴,你闭嘴,本王不想听,本王不想听!” 但谦王妃却不会如他所愿,她温柔的笑了起来,就如同当初接到赐婚圣旨的时候一样的高兴,“不是秦王不要的婚约才轮到你,从头到尾秦王一点儿也不知道,是我选了你,因为我告诉我父亲,我喜欢你,我要嫁给你。” 沈宴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桩赐婚是这样的。他矢口否认,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我不相信!你在骗我!” “骗你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你如今都已经这样了,我为何要骗你?骗你对我又什么好处?”谦王妃笑的万分残忍。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一定是沈沛不愿意成亲,一定是。” 事到如今,沈宴还是不肯承认这些。 但是他们彼此心中都清楚,当时的沈沛还远远没有那么张扬,还没有走到哪儿都会带着自己的侍女。 若是苍玄帝要赐婚,沈沛就算不答应也会闹腾的,而不是像这样悄无声息。 仿佛从没有这件事情。 沈宴捂住自己的脑袋,极力的把这件事撇出去,他不相信啊,一点也不相信。 “父皇给你的封号,你都没有想过是怎么回事吗?” 谦王妃的质问一声又一声的传到了沈宴的耳朵里,他恍惚想起了幼时,父亲也会把他抱在怀里,教他读书写字,亲切的喊着他的名字。 可这些不够,还远远的不够。 他见到父皇对沈沛的态度是不一样的,无论沈沛做了什么,父皇对他都是一副宠溺的态度,起初是好奇,见的多了就变成了羡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一份羡慕就变成了嫉妒。 以至于成为他痛苦的根源。 他成年之后,父皇给他拟了封号“谦”,苍玄帝告诉他,希望他“谦逊有礼,做一个对大齐有用的王爷。” 沈宴浑身的精力像是被人抽干了一般,他颓丧的坐在地上,想起了父皇的那句话:“朕给过你机会的。” “我不过是想要父皇可以看到我。”他不过是想要争一个在苍玄帝心中独一无二的位置,谦王妃却觉得这个人是在痴人说梦。 “父皇一共有八位皇子,还有那么多公主,还有后妃,独一无二的位置哪里轮得到你?”谦王妃嘲讽的看着沈宴,半点不考虑自己说的话会给他带去多大的痛苦,“要说独一无二,大抵也只有秦王妃在秦王心目中才是独一无二的。” 因为沈沛在成亲的当日就已经昭告天下,不娶侧妃不纳妾室。 没有旁人,才算是真正的独一无二。 沈沛和若冉完全不知道自己又成为了这一对夫妻吵架的筏子,这会儿两人齐齐的在御书房罚跪,苍玄帝以雷霆之势逮捕了孟振生,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沈沛和若冉却还在暗自可惜不能知道是输还是赢,本来这话放在心里就好了,偏偏秦王殿下嘴瓢,一不小心说了出来,埋怨当爹的多事。 本来只有沈沛一个人被罚,但是若冉心疼他,说这是自己想知道的。 苍玄帝挑了挑眉毛,成全了这对苦命鸳鸯。 结果就是两人双双的跪在御书房里。 沈沛金尊玉贵的,当初为了求皇后跪在兰玥宫门口大半个月,差点把人给跪废了,但好歹能坚持,可若冉不一样。 就算当初是侍女,沈沛也没怎么让她跪过,这会儿心疼的不行,“你怎么傻乎乎的?说出来干什么?跪着疼不疼啊?” 若冉摇摇头,“不疼的。王爷跪着,我也站不住的。” “你到底疼不疼,要是疼你就先起来,父皇过来了让他罚我就好。”沈沛心中焦急的不行。 若冉却固执的摇头,“王爷不要说这些了,父皇只说一个时辰,跪完就好了。” “一个时辰跪完你腿还要不要了?” “王爷不也跪着吗?” “本王一个大男人跟你怎么一样?”沈沛有点儿生气的嘟囔,“父皇也真是的,这般小气。” “王爷你不要乱动,等会儿父皇说你跪的不对继续罚你怎么办?” 沈沛俨然没想到这一点,傻了眼,“父皇不会这么小气吧?” 两人在一块儿说着悄悄话,苍玄帝本来想当没听见,但这俩声音越来越大。他听着听着,只觉得气恼的不行,真真是,儿女都是债。苍玄帝烦躁的把奏折一扔,狠狠的骂道:“给朕滚进来。” 132. 恭喜秦王殿下【二胎来啦】 沈沛实在是…… 苍玄帝原本是不想搭理这两个人的, 只想好好的批奏折,让他们俩人在外头冷静冷静。只是这俩孩子越说越不像话, 他听着听着就来了气,再也忍耐不住,“你们俩,给朕滚进来。” 沈沛一听这话,非常麻溜的站了起来,不等内侍过来, 就率先扶起了若冉,“来,小心些。” 内侍慢了一步, 尴尬的站在一旁,冲着秦王和秦王妃小心的笑着,“王爷, 王妃,这边请。” 沈沛牵着若冉的手慢慢吞吞的走了进去,俩人站在一块儿,恭恭敬敬的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 苍玄帝瞅着他们俩, 只觉得俩孩子站在一块儿, 当真是赏心悦目, 刚才在外间的情景他也看的清清楚楚的, 虽然说的话不怎么像样子, 可这对彼此的心意当真是不假, 想起谦王府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两厢一对比,他心中的气恼不知不觉少了一大半。 可苍玄帝还记得自己是为什么罚他们俩的, 要这么轻而易举就绕过去,岂不是有损自己的威严,“给朕跪下。” 若冉刚想要跪,就被沈沛拦住了,秦王殿下没皮没脸的,为了不受罚便开始插科打诨,“父皇,您舍得罚我们俩吗?” “有什么舍不得的?”苍玄帝皱了皱眉头嗤笑一声,“朕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朕只是让你去调查,没让你去赌坊玩。” “你堂堂一个王爷,扮成商人的模样去青楼,然后去赌坊,不仅自己去,还带着王妃一块儿去,传出去像话吗?”苍玄帝本来也是不知道的,谁让这浑小子自己说出来。 “父皇,这是儿臣…”若冉刚想说话,就被苍玄帝给打断了。 “父皇知道,定是小九把你给带坏了,你不用心疼他。”苍玄帝皱了皱眉头,非要沈沛跪下,沈沛方才已经跪过了,这会儿怎么可能愿意? “儿臣还不都是为了完成您和皇兄交代的事儿?这才不惜以身犯险。”沈沛不大开心的开口嚷嚷,“若非儿臣从中周旋,您哪有那么容易捉拿孟家?这还不都是儿臣的功劳?” 沈沛当真觉得自己非常不容易,要不是去了赌坊,他哪里需要成日里数银子?虽说这陪娘子数银子并不是一件多么难得事儿,可沈沛分明想干点别的,比如抱着娘子花前月下,数银子有什么意思? “你还有理了?”苍玄帝的声音提高了好几度,沈沛立马上前一步把若冉护在身后,就怕亲爹把媳妇给吓到了。 “父皇,您有话好好说,不要吓坏儿臣的王妃。”沈沛的话语里还有诸多埋怨,苍玄帝知道自己这是被亲儿子嫌弃了。 “呵,你就记得你媳妇儿,你有去看过悦悦没有?”苍玄帝冷声问道。 沈沛的语气比苍玄帝还要理直气壮,“她在宫里有父皇和母后照顾着,还有福安和佑安陪她玩,应当是不无聊的。” 苍玄帝:“……” 俗话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沈沛这是爹娘全忘了?哦,还有女儿也没记得多少。 “呵。”苍玄帝冷笑一声,“少给朕扯这些有的没的,朕让你跪下。” “不要。”沈沛毫不犹豫的拒绝,“父皇,儿臣腿疼。” 苍玄帝被他磨的什么脾气都没了,还腿疼,他哪里会腿疼,分明就是不想跪。 “既然你不愿意跪,就让你媳妇替你跪。”苍玄帝轻嗤一声,对着若冉发了难,“你跪。” 他难道还治不了沈沛了? 若冉倒是没有沈沛那么墨迹,一听这话干脆利落的就跪了下去,沈沛立刻把人拽了起来,煞有介事的开口,“父皇,阿冉有了身孕,您怎么好罚她?” 沈沛说的认真,好像真的有那么一回事。不仅仅是苍玄帝,就连若冉自己都要被唬住了,她疑惑的看向沈沛,“王爷?” 她有身孕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何她自己不知道? “您不分青红皂白就罚我们,是不是过分了?”沈沛还在这儿和苍玄帝讨价还价,若冉却愣在了当场,她给沈沛使眼色,让他千万别说了,她哪里有身孕? 这万一露馅了怎么办?要扯谎都不能扯一个高明些的吗? 沈沛全然当做没看到,还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秦王殿下原本以为,借着这个孩子的面子,他不需要挨罚,但结果不尽如人愿,只换来父亲的怒火,“你当父皇是个傻子?” 沈沛愣了愣,“父皇,这话从何说起?” 他虽然不太想跪,倒也没有把亲爹当傻子的意思。 “你媳妇若是有了身孕,你还能这般稳重。”苍玄帝冷笑一声,死死的盯着沈沛,把一切都看穿了。 若冉要是有了身孕,沈沛哪能忍到现在才开口,早干什么去了? 若冉老老实实的跪下,顺便扯了扯沈沛的衣摆,“王爷。” 沈沛见扯慌被拆穿,只能不情不愿的跪下,嘴里还不情不愿的嘟囔道,“父皇果真不疼儿臣了。” 苍玄帝看着这混世魔王这般老实的跪在地上,只觉得心里都舒坦了不少,他本就是算着时辰的,本也没想让他俩跪多久。 只是这俩孩子也忒不像话了,要是被人知道了得闹出多大的风波? 沈沛难道不知道自个儿本来就处在风尖浪口上吗?不仅不小心谨慎,居然还亲自去,亲自去也就罢了,居然还觉得他把赌坊查封了太可惜? “朕且问你,若是朕不查封城北赌坊,你待如何?”苍玄帝耐着性子询问沈沛。 秦王殿下完全不知亲爹究竟有多生气,见他问起,还满不在乎的回应道,“当然是跟他赌啊。” “若是输了呢?” “那儿臣就跑呗。”沈沛轻描淡写的回答,“要是跑不了,愿赌服输么,实在不行儿臣可以在监牢里蹲几天。” 苍玄帝:“……你给朕闭嘴。” 他当真是一个字都不愿意多听,苍玄帝想了想,还是去问问儿媳妇吧,“你呢?你就这么顺着他?” 若冉看了一眼公爹,又看了一眼沈沛,到底是没办法骗自己的,“父皇,其实真的是儿臣想去玩的,王爷只是陪儿臣一块儿,您不要罚他。” 苍玄帝彻底没了脾气,得,又是一个太子妃,一门心思向着丈夫。 “罢了罢了都起来吧。” 苍玄帝要说生气其实也没多生气,被沈沛这么插科打诨闹了一通也就没了脾气,既不想这么纵容着他们俩,又不舍得继续罚,索性打发他们去见皇后,眼不见心不烦。 沈沛没多待,牵着若冉的手就离了御书房,也没让人传步撵,就这么慢悠悠的逛过去,八月蝉鸣阵阵,夏荷青翠欲滴,天气炎热的不行。若是搁在平时,沈沛早受不住,只是今儿个情况特殊,他刚在御书房挨完训,可不想到了母后跟前又挨一通数落。 “咱们慢慢走,母后那边应该不会太生气。”沈沛摸了摸下巴,不太确定的开口,“也不知道父皇会不会去通风报信,我们晚点去,能少挨骂。” 若冉转身看向沈沛,眼中似有些不赞同,“王爷方才怎么能在父皇面前扯谎?我并没有身孕,被拆穿怎么办?” 沈沛倒是没所谓,“这不少跪一会儿是一会儿,再说不是也被父皇拆穿了,不算扯谎。” 若冉着实无言以对,两人慢悠悠的闲逛着,期间沈沛还嫌日头太晒,随手喊了个小太监去找一把油纸伞来。 “王爷,现在是让人去找油纸伞的时候吗?” “太阳这么大,走过去中暑了怎么办?”沈沛说的有理有据,两人就在这凉亭底下待着,等那小太监过来。 兰玥宫内,皇后早已经收到了苍玄帝的消息,结果左等右等,都没等到沈沛和若冉,不由得有些担心,便寻思着差个小宫女出去看一看。 结果陶嬷嬷走了进来,走到皇后身边小心禀告,“娘娘,王爷和王妃,在御花园赏鱼呢,说是等小太监送油纸伞过去。” 皇后:“……” 无法无天了还? “他俩还会怕太阳晒?”皇后诧异道,“这外头的太阳,也没那么晒吧?” 陶嬷嬷忍笑,凑到皇后耳边小声的说起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娘娘您有所不知,王爷为了少跪一会儿,还同陛下扯谎,说王妃有了身孕,王妃当时愣了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皇后也是无奈,这要扯谎,好歹也走点心不是? “陛下有意给他们一个台阶下,偏偏王妃说是她要去的,和王爷无关,结果陛下只能两个一起罚了。” 皇后听罢忍俊不禁,“这俩孩子啊。” 她笑了半晌,只觉得这样也好,夫妻之间和和睦睦,甜甜蜜蜜的,这样就很好。 “本宫也没有什么心愿了,只要他们兄弟俩日后能够好好的,就好。”皇后连若冉的身份都能接受,还真没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了。 主仆二人说话的时候,万众瞩目的秦王殿下终于姗姗来迟了。 求见的声音在殿外响起,皇后却绷着脸不肯见人,“让他们俩在外头跪着。” “娘娘?”陶嬷嬷似有一些惊讶。 皇后却半点不愿搭理,“谁让这俩小东西不知死活非要欺负本宫夫君的?” 陶嬷嬷忍了笑,送了两个蒲团出去,让他们俩跪在外头,沈沛似乎早已经有了经验,半点没有反驳,凑过去和若冉小声的咬耳朵,“你不知道,如果和母后求情,她会更加生气的。” 若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俩人跪了一会儿,若冉忽然问起沈沛,先前是不是也跪在这里。 在那段求皇后的时间里,沈沛从来没有告诉过她细节,他自己一个人早上来,晚上回,从不诉苦,从不喊疼。 当时的若冉不会问,因为知道问了也没有多大意义。如今却不一样,可以坦然的问出来。 可沈沛还要抬头仔细的想一想,“唔,本王有点忘记了。” 他当时只是一门心思的想达成目的,跪在什么地方还真没有怎么在意。 “好像是哪儿吧?”沈沛随手指了个地方,又指了另一个地方,“也许是那边?” 说着说着,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起来,“本王也记不清了。” 谁会记这些事情? 若冉:? “哎呀,这些都是小事,你没事操心这些做什么?本王如今不都好好的吗?你如今不也好好的,这些都过去了。”沈沛半点都不在意,最要紧的是他达成了目的。 若冉没有说话,只是冲着沈沛轻轻的笑了笑,眉宇间有止不住的心疼,“王爷何时受过这样的苦。” 她跪了没一会儿,膝盖就开始发疼,可沈沛当初,却足足跪了半个多月。 “那本王受过的苦可多了去了,你不知道在北漠的时候,沙漠行军可比这辛苦多了,沙漠白天热晚上冷的,本王特别的可怜。”沈沛把自己说的要多凄惨有多凄惨,反正他行军打仗的时候若冉也瞧不见,总不会一直纠结这些事儿了。 “本来还想着昨儿个直接跑,结果忘了把悦悦接回家,这不只能来宫里受罚了,本来就连这点时辰我们都不用跪。”沈沛无奈的开口。 他当然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让父皇母后多生气,本来打算的特别好,还想去江南走一趟,只不过棋差一招,忘了他们俩的女儿了。 沈沛可不想回来的时候悦悦不认爹娘。 这才乖乖的来皇宫受罚。 若冉浅浅的笑了笑,只觉得头有点儿晕,她也没当一回事,只当是今儿个太热的缘故,“王爷如今在户部当差,可不能任性妄为,若是要去江南,总也要有个正经名头才行。” 她的声音有点儿轻,沈沛一瞬间就发现了,立马问她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若冉摇了摇头,“无碍,可能昨儿个睡得有些晚,王爷不用担心。” “是吗?”沈沛还是不大放心,也不怎么想跪了,就要扶若冉起来,但若冉怕惹皇后生气执意的跪着。 “王爷,你不要任性,母后她……”可若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软软的倒在了沈沛的身上。 秦王殿下只觉得自己三魂去了两魂半,哪里还顾得上皇后会不会生气,“阿冉,阿冉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 外头吵吵嚷嚷的声音惹得皇后也坐不住了,走出来一瞧才发现若冉居然晕了过去,而那傻儿子早已经六神无主,除了不停的喊着妻子的名字,什么也没做。 皇后着急的不行,立马吩咐人去请太医,无奈的冲着沈沛骂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抱进来,快点啊。” 沈沛听见皇后的话这才找回了一点神智,立马把若冉抱进了兰玥宫,御医匆匆的赶来替秦王妃诊脉。 手刚刚搭上脉搏,就听见沈沛火急火燎的声音,“怎么样,到底怎么回事?” 御医还没来得及说话,秦王殿下便被皇后扯到了一旁训斥,“莫要在这里添乱,让太医好好的诊治。” 可沈沛哪里放心的下? 在殿内踱来踱去,一会儿跑到这里,一会儿跑到这儿,忙的不行,还时不时的去干扰太医,“好了没,到底好了没?” 沈沛是真的被吓到了,上一次在太液池,好歹他知道若冉是假装的。还能假装的游刃有余,这会儿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若冉快点好起来,“你倒是说话啊,她到底怎么了?” 太医搭着脉搏看了又看,随后跪在地上朗声道:“恭喜皇后娘娘,恭喜秦王殿下,秦王妃这是有了身孕。” 太医的话音刚落,皇后眉间的担忧就舒缓开了,兰玥宫里到处都是恭喜的声音,唯有沈沛整个人都傻了,他死死的盯着太医追问,“你说什么?” 太医被秦王殿下这一举动弄的摸不着头脑,被盯得直打鼓,心道阖宫上下皆言秦王殿下和秦王妃感情和睦羡煞旁人,怎么秦王妃有了身孕,秦王殿下居然是这样的反应? 难不成是传言有误? “你可看清楚了?”沈沛完全不顾太医是什么表情,冷漠的盯着他问道。 太医被沈沛吓得不行,立马跪下磕头,“回秦王殿下,微臣诊断的的确如此,秦王妃有了身孕,两月有余。” 太医此语一出,不仅仅是沈沛脸色有异,就连皇后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皇后想起这一个月这俩孩子干的事儿,只觉得心慌得不行。 这俩孩子一向没轻没重的,成日里待在一块儿,就在刚刚,还在殿外跪着。 “这……”沈沛显然也想起来了,只觉得心乱如麻,他刚才只是想随意的扯个谎,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心慌的不行,他斟酌着语气给自己找着理由,毕竟被罚跪这种事儿,说出去总是不大光彩的,“方才本王还同她玩闹,不小心撞到了王妃,她身子可有碍?她可还好?孩子呢,也还好?” 太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他还以为是撞破了什么皇家辛秘,还以为自己就要见不到明儿个的太阳,“王爷请放宽心,王妃身子无碍,腹中的孩子也好好的。” “既然都好好的,为什么她会晕倒?”沈沛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非要太医说出个所以然来,“可需要喝什么安胎药?” “回王爷的话,王妃会晕倒是因为有些劳累,未曾休息好,这种情况并不需要喝安胎药,胎像并无问题,这种情况若服用安胎药,有害无益。” 太医侃侃而谈,两人有问有答。 沈沛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但是并不妨碍秦王殿下时不时的点头,他瞧着太医还跪在地上,便大发慈悲的让他起来,“你先起来吧,跟本王过来,本王还有些话要问你。” 太医:“……是。” 于是,太医就这么被秦王殿下折磨了整整一个时辰,秦王殿下事无巨细的问了许多问题,比如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御医说的口干舌燥,他还从没有瞧见过秦王殿下这般细心的男子,绝大多数男子在妻子有身孕的时候,也只有喜悦罢了,并不会想到这些。 御医说了许多,沈沛一开始还能记在脑子里,后来实在记不住了就找了张纸逐字逐句的记下来,写了满满一页,就在御医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便听到了沈沛宛如魔鬼的声音,“今日就想到这里,你叫什么?若是本王日后想起什么要问的,再找你来回话。” 太医完全没想到这事儿还能有后续,可说这话的人是秦王殿下啊?他除了应下,还能如何? 他恭恭敬敬的说了自己的名儿,随后就被秦王殿下给打发出去了。 沈沛小心翼翼的走到若冉的身边,整个人茫然的不行,抓着她的手看了又看,甚至还忍不住的去戳了戳她的脸,“阿冉,你醒醒。” 但是这小动作很快就被皇后给发现,她眼疾手快的抓住沈沛的手,气急败坏的骂道,“沈沛,你在干什么?” 沈沛吓了一大跳,只觉得有点儿委屈,“母后,您从前不会对儿臣这么凶的。” “那是以前,你也不瞧瞧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事儿,阿冉有了身孕,你居然还带她去赌坊,去青楼?你,你的脑子呢?”皇后想起这些事儿气就不打一处来,不停的数落他。 沈沛却比谁都要委屈,他也是今天刚知道啊,“儿臣真的不知道。儿臣之前在御书房说的,是骗父皇的,我哪知道阿冉真的有了身孕?” 他要是知道,怎么可能让她进宫来被罚? 皇后当真是什么脾气都没了,无奈的看着幼子,“你们俩成天都待在一块儿,你会不知道?” 沈沛更加郁闷了,“这孩子在阿冉肚子里,儿臣怎么知道?” 皇后:“……” 行吧,这也算是一个理由。 殿内吵吵嚷嚷的,若冉就在这吵嚷声中醒了过来,她瞧着陌生的房梁,只觉得有些心慌,一转眼就瞧见了皇后和沈沛,下意识的往沈沛哪儿靠了靠,“母后,王爷?我这是……” 沈沛听到若冉的声音,立刻过去把人搂在怀里,抓着她的手不停的摩挲,“你刚才晕倒了,吓死我了。” 若冉不知道怎么回事,随意的点了点头,“这样啊。” “嗯,太医说你要好好休息。” “好,我知道了,王爷你不要担心,我没事的。” “本王怎么能不担心?” 夫妻俩一问一答,话说了许多,却完全没有说到正题上,皇后气恼的不行,真想一巴掌把人给拍开,这说的都是些什么废话? “阿冉,你会晕倒是因为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太医过来瞧过,说你和孩子都好好的,没有多大事,之后要好好休息,千万不要太过劳累。”皇后的声音温柔且慈爱,若冉听到这话却比沈沛还要懵。 她不敢相信的碰了碰自己的腹部,小心的摸了摸,“是,是吗?” “你不知道?”皇后有些意外的看着若冉,她还以为只有儿子不靠谱,儿媳妇是知道的。 可若冉却茫然的摇了摇头,“儿臣,不知道。” 皇后沉默了一会儿,“……孩子在你腹中,你都没有感觉的吗?” 若冉想了想,只觉得自己这些日子过得同先前没有多大差别,能吃能睡的,口味也没有变化,也没有头晕乏力,完全没有注意。 皇后瞧着她这样子就明白,若冉的不知道。 她当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都生过悦悦了,都当了一次娘了?怎么还什么都不知道?” 若冉也有点儿羞赧,怀悦悦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是生病了,去了医馆看大夫才知道,除此之外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罢了罢了,总之万幸你和孩子都没事儿。这就比什么都强,也亏得小九平日这般宠你。”皇后叹了一口气,也没多计较什么。 秦王府没那么多规矩,沈沛更是不会用规矩束缚若冉,出门在外更是护的不行,也许是因为这样,才没闹出什么悲剧来。 “多谢母后。”若冉说着就想要起来,却被皇后按住。 “好好休息一会儿,晚上就在兰玥宫用晚膳,一会儿孩子们都会过来,悦悦好久没见你俩了,把孩子接回去住几天,你有了身孕,总要好好的开解悦悦,她小时候受了许多的苦,总不能让她觉得有了弟弟妹妹,爹娘就不爱她了。”皇后从方才开始就想了许多。 悦悦自从被册封之后,大多数时间都是住在兰玥宫的,小姑娘晚上同皇后一块儿睡,小小的孩子抱在怀里,她的心早就软的一塌糊涂,如今若冉有了孩子,皇后自然是欣喜的,可也不愿忽略了悦悦的感受。 少不得得嘱咐一番。 “母后放心,儿臣知道该怎么做的。” “若是照顾不过来,送来宫里母后照顾就是。万不能忽略了她。”皇后不大放心的交代着,若冉和沈沛再三保证。 皇后听了许久,才勉强的放了心。 苍玄帝是在御书房批奏折时知道这消息的,同样也知道兰玥宫鸡飞狗跳的事儿,知道后只觉得无奈,“这俩孩子…人可都还好?” 苍玄帝无奈的摇摇头,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沈沛在御书房的时候定是扯谎的,没想到却是真的,当真是凑巧。 再得知若冉身体无碍之后,苍玄帝还不怎么放心,让太医院的太医全部去兰玥宫,挨个给若冉诊治。确保无虞才可离去。 太医院的太医们战战兢兢,还以为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133. 不能是个哥哥吗? 悦悦抬起头看向若冉…… 兰玥宫内, 太医来了一茬又一茬,再三确诊说是没有问题, 沈沛才愿意放人。 若冉晕过去之后睡了好一会儿,如今精神得不得了,可沈沛总担心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走路要扶着,喝水要递上。 看的皇后和忍俊不禁,只觉得他的皇儿, 当真是极有担当的。 晚些时候,福安领着一群孩子来了兰玥宫,几个月大的奕安被福安抱在怀里, 佑安则是牵着妹妹慢吞吞的跟在福安身后,远远瞧着就是热热闹闹的。 悦悦瞧见了许久未见的母亲,高高兴兴的扑了过来, 陶嬷嬷想扶又不敢扶,怕小郡主冲撞了秦王妃,但又怕小郡主想多了,关键时候还是要靠沈沛。 秦王殿下眼疾手快的把悦悦抱了起来, 佯装难过的问道, “怎么一来就去找你娘亲?悦悦这是不喜欢爹爹了吗?” 他们都担心悦悦冲过去没个轻重, 但又不好拦着孩子, 沈沛这一举动很好的化解了尴尬。 悦悦哪里知道里头还有这些来龙去脉, 听见沈沛这么说, 立马抱着爹爹的脖子摇头, “不是,悦悦没有不喜欢爹爹,悦悦就是想娘亲了。” “那, 悦悦不想爹爹吗?” “悦悦也想爹爹的,就是前几天见过爹爹,可没有见过娘亲。”悦悦飞快的回应,就怕说完了爹爹会不高兴。 沈沛看着乖巧可爱的女儿,只觉得心柔软成了一片,若冉再度有了身孕这件事,当真让沈沛有些惊讶的,他甚至都没怎么反应过来。 整个人还是懵懵懂懂的,关心若冉是沈沛的本能反应,要说多喜欢那个孩子,其实是没有的。 他更喜欢的是能抱在怀里的悦悦。 “那悦悦有多想爹爹?”沈沛不死心的问道。 悦悦完全不知道亲爹心里的想法,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想的,悦悦很想爹爹,只是一直没见到你们。” 悦悦的这一番话,把沈沛那点儿微不足道的愧疚之心全部都勾出来了,沈沛头一次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不仅把孩子丢下自己跑出去玩,回来之后还这么问东问西的。 把小姑娘紧张的不行 。 “悦悦,爹爹是……” “悦悦知道,佑安哥哥说了,爹爹和娘亲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悦悦有佑安哥哥和弟弟陪着,还有姑姑。所以悦悦不难过”悦悦善解人意的开口。 一点儿也没有伤心的意思。倒是让沈沛和若冉愧疚的不行,尤其是沈沛,他哪里是有很重要的事儿,他就是去玩了一趟。 沈沛想起皇后的话,觉得有些事情当真是不能瞒着小姑娘的,遂而一本正经的看着她,“悦悦,爹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悦悦歪着头,疑惑的问道,“爹爹要和我说什么?” 沈沛抱着女儿坐到了若冉的身边,开始和女儿说起若冉有身孕的这件事,悦悦似懂非懂,像是有些不太明白,“娘亲这是要生小宝宝了吗?” 沈沛点头,“是,娘亲要生小宝宝了。” “是和奕安一样的小弟弟吗?”悦悦有点儿好奇的问道,毕竟悦悦有限的生命中,也只有奕安这么一个小宝宝。 但是沈沈沛却不敢保证是不是小弟弟,“也许是小妹妹。” 毕竟孩子还没生出来,沈沛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悦悦很是好奇的看着若冉,天真的问道,“为什么不能是哥哥呀?” “什么?”沈沛有点愣,有些没反应过来,哥哥这是什么情况? “对呀,为什么不是哥哥?就是和佑安哥哥一样的哥哥。”悦悦住在宫里的时候,虽然大部分时间是在兰玥宫的,可更多的时候是在东宫,和佑安在一块儿。 虽说佑安的身份有点儿特殊,是皇长孙,但苍玄帝好好的,太子也好好的。 什么事儿也轮不到他一个小娃娃去操心,有了弟弟妹妹之后,课业之余,成日里也就忙着照顾弟弟妹妹了。 虽然悦悦的爹娘不靠谱,但是佑安哥哥很靠谱啊,于是在悦悦的心目当中,除了爹娘,最重要的就是佑安哥哥了,当然还有皇祖母。 悦悦安排这些的顺序,是按照他们陪伴她的时间长短来算的。 原本这对不靠谱的父母是不够格的,但谁让悦悦有良心,一直记着沈沛陪她玩珠子的事儿呢? “这,哥哥似乎有点困难。”沈沛当真是没法子给悦悦生一个哥哥的,他再三和小姑娘解释,终于让悦悦明白了,她以后只能有一个弟弟或者是妹妹之后,悦悦有点儿忧伤。 弟弟她懂,可妹妹还没怎么太了解,但是弟弟已经有奕安了,悦悦就非常勉为其难的说道:“那悦悦就要一个妹妹吧。” 那语气,当真是要多勉强就有多勉强。 惹得沈沛和若冉哭笑不得。 悦悦依旧心心念念着让母亲生个哥哥,就在他们俩头疼的时候,佑安出来解了围,只见他有些伤心的看着小姑娘,装模作样的问道,“悦悦有佑安哥哥还不够吗?” 悦悦傻愣愣的看着佑安,像是没明白佑安哥哥怎么不高兴了,她连忙摇头说不是,“悦悦就想再要一个哥哥。” 小姑娘对亲生和非亲生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她虽然还不能很好的分辨,却也明白,她和奕安是不一样的。也因为佑安这个哥哥实在是太好,所以才让悦悦生出了这样的心思。 佑安知道这事儿之后很是得意,但也舍不得妹妹不高兴,再三和悦悦保证,永远都是她的哥哥。 佑安不仅对悦悦好,对奕安也很好,此番听见若冉有孕,佑安也很高兴,从前只有他一个,都没有人陪他一块儿玩,如今有了弟弟妹妹,再多一个也没关系,人多热闹。 但因为另一个还没有出生,不太比得上现成的妹妹,于是佑安和悦悦保证,悦悦永远都是他的妹妹,独一无二的那种,仿佛已经默认了若冉腹中的就是小弟弟。 殿内一片的欢声笑语,小孩子们的情谊总是天真无邪的。 晚膳是在兰玥宫用的,苍玄帝和太子、太子妃都到场,这就是一场家宴,。当初皇后设宴,沈沛带着悦悦一块儿赴宴,若冉没有到场,如今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皇后的心里也是异常的满足。 再没有什么比阖家欢乐,一家团圆来的更融洽了。 皇后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要给福安选驸马的事。 福安原本正在给两个孩子剥虾,忙的不亦乐乎,咋一听见众人把话题引到了她的头上,整个人有点儿懵。 “什么?”选驸马? 选驸马是什么情况? 福安公主长到这么大,可从来没有想过要选驸马。 福安生母位分地位,生了福安之后便撒手人寰,是皇后见她可怜,带回了兰玥宫抚养,福安记在了皇后名下,身份也水涨船高,是嫡公主。 苍玄帝不是没有公主,可嫡公主也只有福安一个。 “朕只有福安这么一个嫡公主,的确是要上心一些的。”苍玄帝笑眯眯的开口,只说要选驸马,也只有状元之才才配得上。 福安整个人有点儿尴尬,要是往前几年,她估计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但是人总会长大的,她当然晓得自己这个嫡公主有几斤几两,她又不是母后生的。 只是皇后的养女而已。 还状元之才,状元哪里看的上她呀? 福安听到这番言论,不知何故想起了若晨来,状元游街那日,福安自然也是去凑了热闹的,不得不说这一届的状元榜眼探花,都是貌若潘安,芝兰玉树,十分的赏心悦目。 自古以来探花都是好相貌,若不是这一届他们仨都长得好看,只怕若晨得去当探花。 福安先前没有见过若晨,状元游行的那天,是她头一回见到若晨,她原先只知道状元苏若晨是苏元帅的独子,是九皇嫂的义弟。 关于若晨的传言实在是太多太多,福安也听到过很多很多,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她甚至都不知道若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毕竟每个人眼里的若晨,都是带着不同标签的。 不可否认的是,若晨长得好看,才貌俱佳。 十五六岁的小公主,若说没有一丁点儿憧憬的意思,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只不过那一点儿花花肠子,都在见到若晨之后烟消云散了。 那天一见面,福安就觉得,若晨和自己,那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看起来凶巴巴的,一点儿也不好相处,也不知道心肝黑不黑。 如今父兄们提起状元之才,小公主压根不知道这是泛指,只是没由来的想起了若晨,吓得连虾都剥不利索了,“父皇,母后,大皇兄,九皇兄,儿臣,儿臣尚且年幼,这婚嫁一事一点儿也不着急,况且儿臣实在是不敢肖想苏状元的。” 福安还记得自己以前对九皇嫂做的蠢事,生怕若晨打击报复。 虽说九皇嫂大度,但是九皇嫂的义弟不是九皇嫂啊。 福安不提起这事也就罢了,一提起来倒是让苍玄帝上了心,“若晨倒是和福安年纪相仿,倒也是般配。” 福安傻了,连忙表示自己真的对若晨没有非分之想,“父皇,父皇,儿臣不敢,儿臣当真是不敢的。” 苍玄帝和皇后都不太明白福安这是怎么了。 若晨那孩子不是挺好的吗? 福安原先倒是有些任性,可这几年也稳重了许多,两个都是好孩子。 夫妻俩对视一眼,纷纷觉得奇怪,苍玄帝非常有耐心的问她是不是对若晨有什么误会,“小苏大人如今虽然是监察御史,可他有能力,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福安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小苏大人,看起来特别特别凶。” 福安觉得,若晨美则美矣,却好凶。 这回应是苍玄帝没有想到的,就连若冉也好奇的不行,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说若晨凶。 细问之下才知道,是因为状元游行的那一日,若晨全程黑着脸,这才给了福安这样的错觉,若冉哭笑不得,那天哪里是若晨不愿意搭理人,分明就是他前一天和云将军一块儿喝多了酒,怕自己从马上摔下来,这才严肃了许多。 苍玄帝和皇后也不过是那么随口一说,毕竟若晨是苏穆和尹涵月的宝贝儿子,人家十几年才把人找回来,要是贸贸然的被赐婚,指不定苏穆怎么和他闹。 苍玄帝可做不了主,总不能让臣子寒了心。 他瞧着福安也没有这想法,就歇了心思,也不想乱点鸳鸯谱。 儿孙自有儿孙福。 用过晚膳之后,沈沛和若冉要出宫回秦王府,悦悦不知道爹娘如今已经忙完,要带她回家。跟他们俩挥挥手,就要和佑安一道回东宫。 看的秦王殿下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在沈靖的嗤笑声中,把女儿给抱了回来。 悦悦还有点儿懵,“爹爹,你和娘亲不用去忙了吗?” 沈沛闻言一阵阵的心酸,头一次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爹爹和娘亲已经忙完了,先前把悦悦放在宫里是逼不得已,如今爹娘回来了,来接悦悦回家。” 悦悦乖巧的搂着沈沛的脖子,靠在他身上,感受着悦悦身上的温度,沈沛只觉得满满的喜悦油然而生,他怀抱着女儿从宫里离去,一路抱回了秦王府。 悦悦坐在马车上看着沈沛又看了看若冉,左手牵了一个,右手又牵了一个,怎么都不愿意放开,皇伯父和皇伯母虽然好,但是爹爹和娘亲,却是无可替代的。 “爹爹,娘亲,悦悦一直都在想你们什么时候来接我。”悦悦高兴的不得了,兴奋的小脸都红扑扑的,甚至还和若冉说,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舅舅,她很想舅舅。 若冉看着悦悦,心疼的不得了,对她伸出了手,想要抱抱她,但悦悦却躲开了,就怕伤到了若冉,“佑安哥哥说,奕安还在皇伯母肚子里的时候,皇伯母都不能抱佑安哥哥的。” “悦悦想,娘亲现在有了小弟弟,应该也不能抱我。” 若冉的手僵硬在半空中,似乎有些失落,她当真没有想到自己会那么快又有孩子,若是早知道,也许就不会和沈沛一块儿胡闹了。 也不至于这会儿想抱抱女儿都不成,“悦悦……” “娘亲不要难过,悦悦都知道。”悦悦靠在若冉的身上,伸出自己胖乎乎的小手,摸了摸若冉的脸,“佑安哥哥说,皇伯母有奕安的时候,对他也很好很好。” “所以,悦悦知道,娘亲肯定是喜欢悦悦的。”悦悦的话语里,一丁点儿失落都没有,只是很好奇的看着母亲的肚子。 沈沛的心已经软的一塌糊涂,当真没想到他们还没来得及安慰女儿,就已经被女儿给安慰了。 若冉见悦悦好奇的看着她的肚子,便牵起那只胖乎乎的小手放到了自己的腹部,孩子才两个月大,根本就不会有胎动,她腹部平坦一片,连一丁点儿弧度都没有。 可悦悦却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娘亲,里面真的有一个小宝宝吗?” 若冉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等再过几个月,他就会出生,到时候悦悦就是姐姐了。” 悦悦也许不知道妹妹是什么,却知道姐姐是什么,因为母亲和舅舅,就是姐弟,她想了想觉得姐姐也很好。 因为舅舅很好很好。 于是,小姑娘非常的兴奋,肯定的对爹娘保证道,“悦悦一定会当一个好姐姐的。” 悦悦许下了豪言壮语,完全不知道自己日后的弟弟,根本就不是舅舅那一款的,若干年之后,悦悦看着上房揭瓦的弟弟,她握着鸡毛掸子打人的时候,只想把自己的豪言壮语全部都吞回去。 什么好姐姐的承诺,都不能阻挡她教育弟弟。 当然,悦悦如今根本不知道未来的弟弟有多么的气人,只是一门心思的想要当一个好姐姐。甚至还开始盘算起了自己的玩具,自己的珍珠,要给弟弟留几颗。 回到秦王府之后,翠香和环春两个也知道若冉有了身孕,两个婢女的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眉宇间是喜悦多余担忧。 高兴之余便是担心。 若冉素来心善,对待侍女也不会过分苛责,翠香和环春也感念若冉的恩情,主仆之间相处的非常和睦,只不过这一会两个侍女都有些生气,觉得王爷和王妃实在太过于胡闹。 若冉什么话都没说,知晓她们俩是关心自己才会失了分寸,无论两个侍女说什么,都好脾气的应下,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有身孕的,若是知道她也不至于这般胡闹。 悦悦许久未曾回秦王府,一时之间还有些不习惯,晚上休息的时候一直都不肯睡觉,却又不想去打扰爹娘,侍女不得已只能来禀告,毕竟忍着不哭的小郡主实在是太让人心疼。 沈沛便自告奋勇的去哄女儿睡觉却在快要熄灯的时候,若冉却看见沈沛抱着悦悦回到了正院,“阿冉,我和悦悦都不想一个人睡。” 父女俩齐刷刷的看着若冉,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儿蹲在床头,若冉哭笑不得往里躺了躺,给他们留下了位置。 悦悦很高兴的爬上了床,还不忘招呼亲爹一块儿。 其乐融融的景象,让若冉笑意盈盈,当天晚上,他们俩回答了悦悦许多关于这个未出世孩子的话题,直到悦悦终于忍不住睡了过去。 这话题才戛然而止。 沈沛小心的把悦悦往里头挪了挪,自己则凑到了若冉身边去,把她整个儿揽在怀里,久久不曾言语。 今儿个一整天,当真可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沈沛更是从得知若冉有身孕的那一刻起,就紧紧的绷着,一点儿也没有放松下来。 在宫里的时候要忙,回到府里还要忙。 每一个人都有无数的问题要问,他们还有女儿要照顾,就像皇后说的,总不能让孩子难受。 好不容易等大家都睡了,秦王殿下才有空好好的和自家王妃说说话,“你当真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若冉知晓沈沛问的是什么,可她当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就是特别的想睡觉。” “当初怀悦悦的时候呢?” 若冉听到这话,少不得得仔细的想一想,当初怀悦悦的时候,用惊心动魄来形容也不为过,发现的时候是惶恐多过于欣喜,在秦王府的时候是哀伤大于喜悦,离开的路上是对未来的茫然和对沈沛的依恋。 孩子很乖巧,也没有怎么折腾她,她没有什么反应,就是情绪不好。 “怀悦悦的时候,也只是觉得头晕而已,后来知道了,担心和害怕更多。” “担心和害怕吗?” “是呀。”若冉轻轻的笑了笑,她看向沈沛,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说出来的经历,就这么被她轻描淡写的说了起来,“当时我知道自己有了悦悦,是害怕的,我害怕你不喜欢她,我也害怕我会保不住她,毕竟我的身份如此,我是没有资格生下你的孩子的。” “我也忘记了,到底有没有喜悦。甚至都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只是想起你说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可以告诉你,这才鼓起勇气来同你说。”若冉的心里还是有些惆怅的,那些回忆早已经尘封在了过去里。 “不过我想应该是高兴的,不然我也不会想要生下她。” 要不是因为爱着沈沛,若冉哪里会生孩子?她原本也不是多么博爱的人。 倘若那人不是沈沛,倘若她只是普普通通一户人家的通房,估摸着在主人家发现之前,她就自己一碗药把孩子堕的干干净净了。 孩子,是和心爱之人孕育的宝贝。 这是若冉一直以来的坚持。 若冉知道了这些都是一个误会,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也明白有些事情是没法改变的。 沈沛听到这话,心疼的不行,他只知道若冉当初很辛苦,却从不知道这些,“对不起。” “王爷和我说对不起做什么?这也不是王爷的错呀,我当时也不够相信你。”若冉轻声开口,她说着些只是因为沈沛问她才说的,她当真是不太愿意沈沛难过的,“这些都过去了。” 昔日觉得应该让沈沛知道这些,心疼她。 可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若冉才知道自己舍不得。 “本王不仅觉得对不起你,也觉得对不起悦悦。”沈沛的神情有些哀伤,心情也有些低落,若冉完全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便听见了沈沛心疼的话语。 “这个孩子还未出生,所有人都期待着他的到来,本王就算没有准备好,有些意外,可心中却还是期待着,喜悦着,高兴着。”沈沛轻轻的碰了碰她的腹部,他的手心里有着温热的触觉,让若冉的心安宁了不少。 她听着沈沛的话,似乎明白了他在难过什么。 的确,若冉在怀着悦悦的时候,有太多太多的情绪,就算有喜悦,也是极其少的。 期待她的同时更多的是害怕。 不像这个孩子,她没有忐忑,没有不安,没有伤心和失落,有的只是纯粹的喜悦。 就像沈沛说的那样,他从一开始就被所有人期待着,欢喜着。 无所谓是男是女,只要是他就很好。 可悦悦不一样。 “王爷不要想那么多,悦悦当时还那么小,她什么都不知道呢。而且那时一开始,后来我和小晨可是非常期待她出生的。”若冉并不怎么想煽情,只是不想沈沛难过,“而且那时你不知道呀,王爷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喜欢很喜欢悦悦的。” 沈沛深知这些话都是若冉安慰他的,毕竟几年前自己是什么德行,沈沛心知肚明,他自己都不敢保证当初知道这件事情会是什么反应。 也许会很不合格也说不定,就算到了今天,沈沛也觉得自己不是个合格的爹爹,他差点都把女儿给忘了。 “也不一定。”沈沛有些不太确定的开口,“本王其实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喜欢孩子。” 那都是还没发生的事情,是假设,说的天花乱坠也没有意义。 若冉听着听着只觉得秦王殿下在有些时候,有些实诚的过了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喜欢孩子吗? 她转了个身,在沈沛的肩窝蹭了蹭,笑的狡黠如狐,“怎么会呢?” “我相信,只要是我的孩子,王爷肯定会喜欢的。”若冉非常自信的开口。 沈沛却有些不大高兴了,“你既然这么自信,当初跑什么?” 若冉本想让丈夫开心些,可没想到一不小心就被沈沛翻出了陈年旧账来,她有点儿尴尬,“这不是,这不是我也没有想到嘛。” “也不能怪我呀,谁让你说要娶亲的。我不能接受呀。”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沈沛冷哼一声,虽然心里头极其不情愿,但也不是不分轻重缓急的,也明白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这也不怪你,其实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明白,这才让你难受的。” 若冉心里软成了一片,看着沈沛又是多了一些惆怅,她的夫君,怎么可以那么好? 沈沛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若冉的模样,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哄着她早点休息,“不早了,快些睡,太医不是说了吗?让你好好的休息,不要太晚睡。” 若冉却怎么都睡不着,其实沈沛也不怎么睡得着,毕竟现在这情况有点突然,他这会儿激动的不行,根本没有睡意。 若冉的精神也好的不得了,拉着沈沛的手不停的撒娇,“王爷,我真的睡不着。” 要是放在以前,沈沛肯定不会为难若冉的,只是现在情况特殊,太医说过要保证休息,不能太劳累,沈沛只能硬起心肠让若冉好好的休息。 “不行,一定要睡觉。”沈沛的态度非常坚决,要不是若冉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估摸着要以为这人是在发脾气。 “可是我,真的睡不着。”秦王妃特别的委屈。 秦王殿下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细心的安慰她,最后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异想天开的要哄若冉睡觉。 若冉呆愣当场,完全想象不到沈沛说要哄她睡觉是什么情况,“王爷你说什么?” “我哄你睡觉。”沈沛大言不惭的开口,凭借着一些微不足道的哄孩子的经验,跃跃欲试打算哄若冉。 “你先不要说话,让本王想想,到底要怎么哄你才好。”沈沛想起了先前哄悦悦的时候,靠的是讲故事,他也不知道若冉喜欢不喜欢听。 可既然已经夸下了海口,总要去做的。 于是一整晚的时间,秦王殿下都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讲故事,沈沛讲故事毫无技巧可言,干巴巴的陈诉着,说的都是北漠和北狄之间的纠葛。 刀光剑影,血腥的不行。 沈沛讲的还算是高兴,若冉听得也还算是高兴,全然没有想到这些故事到底适不适合胎教。 秦王妃越听越兴奋,更加睡不着了,秦王殿下越讲越头疼,这场战役到底是谁打赢的,跟他有关系吗? 听到后来,若冉已经困了,但是舍不得沈沛失望,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听。 沈沛也同样如此,见若冉有兴趣,亦舍不得让她失望。 彼此都被自己给感动的不行。 秦王殿下更是决定,以后的每一天,都要好好的哄自家王妃睡觉。 此时此刻的若冉还不知道,这一次怀孕,最累的不是自己,反而是沈沛。 毕竟秦王殿下在这之后的每一天,都活的非常有意义。 134. 当年往事【修改了一下结尾】 沈沛只知…… 第134章当年往事·沈沛只知道这些事情和自己有关系, 却不知道这些事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若冉有孕尚不足三月,皇后虽然高兴, 却也很谨慎的隐瞒了下来,没有让旁人知道。 尤其是宫里的这些女人们,是什么心思也无从得知。 谦王府上一团糟,谦王妃在之前更是因为沈宴的缘故小产了,好好的孩子说没就没了。 谦王被幽禁在府上,伺候前程如何尚不可知, 贵妃几次求见苍玄帝都遭到了拒绝,贵妃此人固执非常,而且还颇为小心眼。皇后可不愿若冉有孕的消息刺激到贵妃, 让她平白无故的咒自己还未出生的小孙儿。 毕竟任何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同,皇后连炫耀的心思都不曾有,只想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 孟振生入狱之后, 苍玄帝不知是出于怜悯心,还是出于制衡,并没有对孟家其他人动手,但经此一役孟家也衰弱了不少, 少了先前的不可一世, 开始安分守己起来, 再也没有搞出过什么幺蛾子来。孟家树倒猢狲散, 元气大伤, 孟家原本那些眼高于顶的几位公子哥儿, 都找了借口和理由外派。不愿接手孟家这些烂摊子。 倒是一直招鸡逗狗的纨绔孟元, 承担起了这份责任。 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也让牢中的孟振生唏嘘不已。 若是以往沈沛听到这些事估计还能调侃上两句,可今时今日秦王殿下根本就顾不上别人,他满心满眼的只有若冉。 还有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当然顺带着对悦悦也上心了许多。 沈沛的记忆非常的好,只是很多事情他都不怎么在意,如今若冉有了身孕,许许多多尘封在记忆里的片段,就被他这么一件一件的想了起来。 他想起皇嫂生佑安时候的艰辛,又想起皇嫂生奕安时候发生的意外。 想着想着,就有些害怕,时常担心若冉也遭遇这样的情况。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是沈沛怕什么就想到什么,时常想起这些意外来,不仅仅想到皇嫂的,还想到军队里一些传言,把秦王殿下吓得不行。 沈沛一直告诉自己不会有这样的意外,可总是时不时的想到这些,而后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被他想了起来。 比如皇嫂孕期的各种不适,各种辛苦,这也不是沈沛多么关心太子妃,主要是和皇兄谈论公事的时候,偶尔会听皇兄提起一些。 因为这些事情,秦王殿下非常非常的着急,非常非常的担心,就怕若冉也遇到这样的意外。 时不时的仔细叮嘱若冉,每日念叨七八回,若有哪里不舒服,一定一定要告诉自己。 不管若冉怎么保证,沈沛见她一次就说一次,根本放心不下。 若冉只觉得这些日子,沈沛都快要把她当成个瓷娃娃了,真真是小心翼翼又谨慎非常,不仅自己小心,连带着秦王府的侍从们也被带的有些战战兢兢的,一个个伺候的时候,那是大气都不敢出。 若冉差点以为自己不是有了身孕,而是半截身子入了土。 一开始,她念在沈沛非常紧张的份上,也就随他去了,只不过一段时间之后,她觉得沈沛越来越过分了,炎炎夏日的,居然让她多穿衣服? 也不怕她中暑,忍耐许久若冉终于忍不了,非常认真的告诉沈沛,真的不需要这么紧张。 哪里知道沈沛嘴里答应的好好的,可该怎么干还是怎么干,屋里加了冰,他就得加一床锦被,俨然是不相信若冉说的话。 久而久之,若冉都已经被折腾的没了脾气,耐心都快要被折腾完了。 不是没有想过要和他理论清楚,可瞧着沈沛那紧张模样,若冉又觉得有些于心不忍,“王爷,真的不需要这么担心,有那么多人生孩子,她们不都好好的吗?” “可是。”沈沛还是不怎么相信,只说意外很多,还是小心些才好。 “王爷,我们不会那么倒霉的,那些都是极其少的事情呢。” “呸呸呸,不许说倒霉。” 杀伐果决的秦王殿下,在遇到这些事情的时候,也渐渐的开始封建迷信起来,若冉哭笑不得,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安抚她,好说歹说,沈沛总算稍稍平静了一些,可这份平静却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休沐的若晨给打破了。 若晨如今是监察御史,官职虽然不大,但却已经是朝野上下最让人头疼的人之一。人人都知监察御史小苏大人背景深厚,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为人心狠手辣,六亲不认,上任的第一天,就参了自己的姐夫秦王殿下。 不仅仅如此,上任了仅三个月,满朝文武百官,都得罪了个遍。 也因为这一举动,所有人都不敢小瞧了若晨。 若晨平日里很忙,比起三天打鱼五天晒网的秦王殿下,小苏大人忙的脚不沾地,自从上一回在街上偶遇了沈沛和若冉之后,若晨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俩。 他虽然知晓阿姊和王爷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可私心里若晨总觉得他们是出去玩的。 原本以为他们还要玩好一阵子,但是很快就听到了孟振生下狱的消息,孟家元气大伤,若晨聪明知道这定是沈沛的手笔,猜测姐姐很快就会忙完,但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收到了秦王府的请柬。 若晨也许久未曾见到阿姊和悦悦,便趁着休沐这天,登门拜访,马车听在秦王府的门外,他还没踏进秦王府的大门,就在外头瞧见了一直等着他的悦悦。 小姑娘瞧见若晨别提有多高兴,奔奔跳跳的跑到了若晨身边,嘴里不住的叫嚷着舅舅。 若晨当了官之后自是沉稳了不少,也因为年轻,总是会摆出一副冷漠的模样,主要是为了唬人。 可这会儿也都顾不上了,快步的走过去把小姑娘抱了起来,沉甸甸的孩子抱在怀里,若晨只觉得在官场上遇到的那些阴霾一扫而空,“悦悦,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舅舅不是告诉过你一个人的时候不要乱跑吗?” 京城里人来人往的,若是不注意被拍花子拐走了可怎么办? “没有乱跑。”悦悦听见若晨这么说,飞快的摇了摇头,“来接舅舅。” 若晨听明白了,这是来接他,所以才会跑的这么快的。 悦悦的话让若晨高兴极了,他把孩子抱在怀里,便随着秦王府的管家往院子里头走去,这时候才发现,悦悦的身后跟着一群侍女,显然还是没追上她的。 若晨低下头看她,“怎么跑的那么快?以后不要跑了知道吗?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悦悦笑眯眯的摇了摇头,拒绝的非常干脆,“不要,下次还要来接舅舅。” 她满心的激动和喜悦,若晨也不想这个时候让小姑娘不开心。便没有多言什么,一直抱着悦悦往里走,想要就这么去正厅,结果管家告诉若晨,王爷和王妃不在正厅,而是在后花园赏花。 若晨有些诧异,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这个时候在后花园赏花? 炎炎夏日的,也不怕中暑吗? 若晨心中疑惑,到了后花园才知道沈沛和若冉是坐在后花园的凉亭里,赏荷花。 若冉懒懒的靠在栏杆上,手里还捏着一把鱼饲料,时不时的扔了几颗,一旁的石桌上,摆着一碗冰镇酸梅汤,还冒着丝丝的寒气,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一旁还放着一杯白水,与酸梅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它冒着热气。 若晨眼睁睁的看着秦王殿下,把那碗酸梅汤推的远远的,反而把那杯白水递上去给姐姐,“阿冉,喝这个。” 若冉随意的看了沈沛一眼,并不太想去接他手里的白水,冰镇酸梅汤不给自己喝也就罢了。若冉只当自己是为了孩子,口腹之欲也不是不能忍。 可在大热天的,递给自己一杯热的白水是想要做什么? 也不嫌热得慌? “不要。”若冉恹恹的摇摇头,本不想说话的,但又怕沈沛误以为她不舒服,劳师动众的找来太医,她只能开口解释说自己现在不渴。 沈沛也不多言,就安安静静的陪着她,时不时的低头看了看公文。 夏季多雨,黄河沿岸突发暴雨,户部又开始忙碌起来,沈沛每天都忙的脚不沾地,有许多事等着他处理,他又担心若冉,每日里就把公务带回王府来处理,时常王府和户部两头跑。 一有空的时候就盯着若冉看,事无巨细的过问她的日常,一天也睡不了几个时辰。 若冉看了心疼,让沈沛不要这么来回折腾,可沈沛根本就不肯听,依旧固执己见,每天忙忙碌碌的。 他觉得这样才充实,久而久之若冉也变得麻木起来,她怕不顺着沈沛的意思,他又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秦王妃永远记得自己第一次和秦王殿下说让他不要那么担心的时候,秦王殿下失魂落魄的,差点把秦王府折腾的人仰马翻。 若冉仔细一问才知道,是沈沛觉得她不需要自己照顾,心中不悦,又不愿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这才去折腾秦王府的其他侍从,若冉知道之后当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明明是自己有孕,怎么沈沛会变得喜怒无常起来? 若冉知道自己怀孕之后,沈沛一直都战战兢兢的,还有些稀奇古怪的担心,她无论怎么解释沈沛都听不进去,若冉也就随他去了,尽可能的顺着他的意,免得沈沛又想东想西的。 这不她好好的在后花园里坐着,沈沛就在一旁看文书。 也不是若冉不愿在屋子里待着,只因为秦王殿下说冰太冷了,怕她受了寒气,别问是谁说的,问就是太医说的。 这一幕看的若晨目瞪口呆,小声的问前头引路的管家是怎么一回事儿。 管家张公公笑眯眯的摇头,“小苏大人自己去看看就是了,王妃一直盼着您过来呢。” 得了一句不明不白的回应,若晨也没有多少失落,慢悠悠的抱着悦悦来到凉亭,语气轻柔的打着招呼,“阿姊,王爷。” 时至今日,若晨也只有在喝醉的时候会喊沈沛两句姐夫。 沈沛也清楚这是若晨改不了的习惯,并没有多言什么,平日里见面,姐夫和小舅子总是会时不时的针锋相对一番,但如今沈沛却没了这个心思,见若晨拿过来也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 “来了?坐吧。”秦王殿下瞧着沉稳了不少,可若晨却皱起了眉头,总觉得自己像是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王爷今日,怎么有空在府中?”若晨有些疑惑,黄河暴雨来势汹汹按照目前的情况,沈沛应该在户部才对。 若晨坐下之后,瞧着石桌上摆放着的公文,猜测是关于黄河暴雨的,最近户部又开始忙碌起来,本想着防范于未然,但如今一切也都来不及了,黄河已经出现了灾情,若是再不快些拨款赈灾,黄河倒灌会引来诸多麻烦,这样的情况下秦王殿下怎么有空在府中? “本王有些放心不下阿冉,所以把公务都带回到府中来处理。”沈沛的声音平和不少,若冉这些天早已经听习惯了,只可怜了若晨,完全不知道沈沛究竟受了什么刺激,咋一听见这句话,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怎么觉得这句话奇奇怪怪的?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秦王殿下吗? 还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秦王殿下这般做?难不成和阿姊有关系? 若晨敏锐的抬起头看向若冉,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阿姊你身子不舒服?可是出了什么事情?要不要紧?” 若冉轻轻的摇了摇头,轻声的回应道,“小晨不用担心,阿姊很好一点事儿都没有。” 话虽如此,但若晨还是很担心,不然他真的不清楚,为什么秦王殿下会破天荒的在王府处理公务,只是他也不好多问一脸的纠结。 沈沛也没想起要和小舅子分享这个喜悦,总以为若晨是知道的。 若冉倒是想说,就是有点儿不好意思,还是悦悦童言无忌,告诉舅舅,她马上就要有小弟弟了。 若晨听到这话一脸惊讶的看着若冉,“阿姊,这是真的吗?” 若冉轻轻的点了点头回应若晨,“是,太医说还不到三个月。” 若晨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高兴的,可是听到这个时间就有点儿不高兴了,不到三个月,那不就是他们在街上偶遇的时候,阿姊就有了身孕? “阿姊,你有了身孕,居然还这般的胡闹?大街上多危险,若是那天那些地痞流氓和混混伤到你了可怎么办?”若晨的声音有点儿不满,语气也重了不少。 虽然知道弟弟是在关心自己,但若冉的脸色还是猛然一变,冲着若晨不住的挥手,示意他不要说了,但若晨根本就没明白。 依旧心有不满,“阿姊,你怎么能这么任性妄为呢?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若晨在这边喋喋不休,沈沛在一旁听的聚精会神,唯有若冉一脸头疼的按着自己的脑袋,天可怜见的,怎么就让沈沛给听见了? 沈沛这些日子奇奇怪怪的,那天的事情其实一点都不危险,只是按照秦王殿下如今的心思,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还真不知道。 若晨此时此刻完全没料到自己究竟造成了多大的麻烦,直到瞧见姐姐无奈的脸色,才后知后觉发现奇怪的地方,“阿姊,你这是怎么了?” 他开始烦死,是不是自己说的太严重了? 可这本就是很严肃的事儿,阿姊怎么能不当一回事? 若冉看见若晨这模样,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头,她知道若晨是担心她,自然不会不识好歹,只不过有些事情,总是让人为难的,一会儿到底要怎么安抚沈沛才是? “阿姊没事,你不用担心。” 她只是有点儿担心沈沛的反应,别看白天还好好的,若冉真怕他晚上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几天前的事情,而后就坐在她身边想入非非,观察她到底有没有事。 天知道沈沛这是怎么一回事。 若冉私底下也问过太医这是怎么回事,只不过见多识广的太医也完全没有见识过秦王殿下这样的,只能小心谨慎的回应若冉,说也许是太太过于紧张导致的。 让若冉放宽心,这不是什么大事。 这么几天下来若冉其实也习惯了,就是听着麻烦些。可若冉只要一想到,沈沛会有这样的举动都是因为担心她,担心他们的孩子,她就心软了。 “太医来过没有,有没有说什么?”若晨看着若冉,担心并不比沈沛少多少,要说沈沛那是无意识的瞎想,那若晨可是实实在在经历过的。他清楚的知道当初阿姊怀悦悦的时候有多难受,那情况有多严重。 若冉轻轻的摇头,拍了拍沈沛的手,示意自己没事,又用言语安抚着另外一个,“小晨放心,当真一点事情都没有,这个孩子很好很好,太医来看过几次,都说没有问题的,连安胎药都不用吃。” 若晨依旧不放心,当着沈沛的面说了许多的注意事项,若冉都好脾气的应下,没有一丁点儿不耐烦的。 三个人在一块儿说了许多的话,悦悦时不时的接上几句,气氛愉快的不得了。 有若晨在,沈沛倒也还算是正常。若冉心中也有分寸,相处的也是颇为融洽,只不过若冉因为有了身孕,没一会儿就开始犯困了,沈沛留了若晨用午膳,此时距离午间尚早,若冉虽然很想陪弟弟多待一会儿,却时不时的打着瞌睡。 看的其余两个人都面露不忍之色,一个劲的催促她去休息。 翠香和环春便伺候若冉先回了正院,沈沛和若晨让她顺便把悦悦也带走,说是小孩子也要好好的休息。 若冉有些疑惑,倒也没反驳,牵着孩子就离开了。 留下沈沛和若晨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没有若冉在的时候,他们俩其实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但今天,若晨有话想和沈沛说,沈沛也有话想问若晨。 这俩人的目的倒是出奇的一致,沈沛看着若晨轻轻的咳嗽了一句,问出了一个纠结许久的问题,“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是怎么一回事?” 若晨多聪明呀,哪能不知道沈沛想问什么,骄傲的扬起了头,“自然是照顾悦悦那会儿有的经验。” 他说这话的时候像极了炫耀,听的秦王殿下颇为不满,可沈沛清楚自己这不满当真没有任何的用处,就算他再怎么不愿意承认,这也是事实。 悦悦当时是若晨照顾的,而他这个爹爹当时却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还在悲秋伤月的。 “能和本王说说,阿冉怀悦悦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吗?”沈沛虽然最近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但也知道其实没有特别的严重,可他就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沈沛一直都想知道若冉当初的情况,只是若冉不会告诉他实话,要是问的多了,若冉就会告诉他一点事情都没有,她一直都好好的,沈沛没有办法只能询问若晨。 若晨一听见沈沛提起这事儿,就气不打一处来,阿姊当初的痛苦和无助仿佛还历历在目,虽说他们如今幸福美满,可这并不代表曾经的苦难就会消失,若晨心里的怨气也一直都在,只是阿姊不让他提,若晨也就只能当一个乖巧的弟弟。 当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如今他见沈沛主动的问起,哪里还记得自己答应姐姐的话? “阿姊当初怀悦悦的时候很辛苦。”若晨没有丝毫的隐瞒,几乎是沈沛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 若冉怀悦悦的时候,远远没有如今这么轻松,那个时候的她胎像并不稳,一直在服用安胎药,她不愿留在京城,前路漫漫后有追兵,他们一路上走的非常艰难,水路换成陆路,又换成水路。 走过许多的地方,却没有办法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大齐天大地大,可当时的他们却觉得这世上根本没有容身之处。 “她晕船。”沈沛听到这里,只觉得心揪成一片一片的,他依稀记得昔日去江南的时候若冉有多难受,就算行船的速度不快,就算他再怎么细心的照顾,若冉依旧难受的不行。 沈沛甚至都没有办法想象,他们赶路的时候是怎样的光景。 若晨看着沈沛这模样却是心硬如铁,半点没有怜惜的意思,就应该让他多心疼心疼,才能知道姐姐到底有多不容易。 “还有呢?”沈沛垂眸不语,心中泛起一阵阵的苦涩,很想让若晨不要说了,又舍不得错过若冉的一点一滴。 只要是关于若冉和悦悦的,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沈沛其实都想知道。 若晨闻言缓缓的勾了勾唇,对沈沛的这一举动倒是挺满意的,随后语气也好了不少,“悦悦很乖的,阿姊孕期并没有受多少的苦,主要是阿姊当时心情不好。” 沈沛闻言缓缓的抬起了头,脸色有些糟糕,他看着若晨许久,到底还是问了出来,“阿冉她,为什么会心情不好?” 其实因为什么,沈沛也能够猜测出来,只是自己猜来猜去,总没有亲耳听到来的强。 只不过沈沛的心态有些不好,他有些晃神,甚至有些不敢看若晨,总觉得会听到一个自己难以接受的答案。 若晨未必不知道,却半点不想去管沈沛在想什么。 “阿姊原本就不怎么开心,后来又看到了王爷您颁布的通缉令,上面逃奴两个字,可是很鲜明呢。”若晨的声音带了一点儿讽刺。 沈沛整个人呆若木鸡,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因为那个通缉令。 他当时因为若冉的不告而别震怒非常,他满心欢喜的回来,迎接他的却是一室冰冷,沈沛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那通缉令颁布了根本没有多久,他就后悔了。 沈沛怎么都没想到若冉居然看到了那个。 “就是因为那个通缉令,才害的她心思郁结,才让悦悦早产的?”沈沛的声音有点儿慌乱,显然是不能接受这件事。 若晨却只沈沛期待的目光当中,打破了他最后一丝幻想,“是,就是因为那通缉令,阿姊才会心情不好,才会想入非非,悦悦才会早产的。” 他看着沈沛,心中却没有报复的快感,他知道沈沛心疼姐姐,心疼悦悦,只是当初的姐姐,真的太惨太惨。 她每日食难下咽,却依旧逼着自己吃饭,睡觉。 只是为了悦悦。 可笑的是若晨当初还以为悦悦的名字是因为喜悦,哪里知道那个名字都是因为沈沛。 若晨并不知道沈沛有多痛苦,他只能瞧见阿姊的痛苦。 若晨的话就如同晴天的惊雷,打破了沈沛最后一丝幻想,他知道这些事情和自己有关系,却不知道这些事情和自己居然有这这么大的关系。 沈沛难过悦悦之前不会说话,心疼她被人喊小哑巴。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沈沛看着若晨,只觉得无边的愧疚都快要把他淹没,让他喘不过气来。 135. 失魂落魄的沈沛 若晨看着秦王殿下那副…… 沈沛听到这话之后, 神情变得恍恍惚惚的,他呆呆愣愣的看着若晨, 许久都未曾说话,无边的愧疚压得沈沛喘不过气来。过去的回忆一点一点的浮现,心疼和无措,在这一刻全部都涌现。他怪过许多人,怪过母后,怪过没有看住若冉的暗卫, 怪过若冉的不告而别,怪过南山镇的百姓们。却没想当真相居然是这么残忍。 沈沛最应该怪罪的人,一直都是自己。 若冉的痛苦, 悦悦的痛苦,都是他造成的。 “还有吗?”沈沛的声音有些低沉,仿佛问出这句话就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若晨看着沈沛这模样,心里怨怼也不知不觉少了许多,只不过他的语气依旧是不怎么客气的。 夹枪带棒的,还时不时带着一些讽刺。 这其实是大不敬, 只是沈沛从未和他计较什么。 若晨知道这是沈沛对自己的纵容, 归根究底的原因还是因为阿姐。 正因为知道这些, 若晨的心里才更加烦躁, 明明那么珍惜阿姐, 连他都可以纵容, 为什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王爷, 您还想知道什么?”若晨其实也有些不知从何说起,关于姐姐和悦悦的很多事情,他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但是若晨一直都知道姐姐的心思,是不希望这些事情被沈沛知道的,若晨原先并不清楚阿姊为何要隐瞒,可看着这样的沈沛他忽然明白了。 阿姊大概是不想王爷愧疚。 “什么都好,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吧,只要是关于阿冉的都可以告诉我。”沈沛此时此刻心情糟糕透了,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悦悦时候的场景,小小的孩子不会说话,只是用一双懵懂的大眼睛盯着人看。 她看着沈沛,一直看着沈沛,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就用自己的眼睛一直看着他。可沈沛那个时候并不喜欢悦悦,他并不知道悦悦是自己的孩子,也不知道若冉到底受了多少苦,只觉得她是个让人讨厌的存在。 他以为,这是若冉和别人的孩子,他以为,这是若冉背叛他的证明。 从不知道,那是若冉费尽心思留下来的宝贝。 “阿姊生悦悦的时候难产,那一天极其凶险,大夫和稳婆都让阿姊放弃孩子,可阿姊却不愿意,非要留下孩子,还让我保证就算她有什么意外,也不能怪罪大夫和稳婆。”若晨想起那天的经历,只觉得那撕心裂肺的焦灼还历历在目,其实一开始若晨是并不喜欢悦悦的,尤其是知道悦悦是沈沛的孩子之后,他的心中更是不愿。 只是那个时候,若晨没有办法,只能接受,阿姊那时候的情况太过于糟糕,他说不出拒绝的话,只是阿姊喜欢孩子,若晨也只能接受她。 看着孩子一点一点的在阿姊腹中长大,若晨的心也渐渐的松动了,四个多月的时候,孩子会动了。 那时候若晨才不过十四岁,还是个半大的少年,自然不会有太多的避讳,他头一次隔着衣服,隔着阿姊的腹部,感受到那个孩子的动静时,若晨的心里滋生出了一种名为责任的感觉。 他虽然不是孩子的父亲,可他却是孩子的舅舅。 那一刻,若晨明白了一种感情,他明白了什么叫做心甘情愿。 他对着悦悦,就是心甘情愿的。 五六个月的时候,孩子动的越来越频繁,若晨时常会发呆,想的久了,就会期待那个孩子的出生,所以说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八九个月的时候,孩子即将要出生了。 他们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可孩子难产,那一刻谁都不知道若晨的心里究竟有多纠结,他不是若冉,对这个孩子其实没有特别多的感情,他对孩子的感情全部都来源于姐姐,姐姐喜欢,他也会喜欢。 可当这个孩子要威胁到姐姐生命的时候。 若晨当然是毫不犹豫的选择放弃她。 只是他没有这个资格放弃,阿姊不愿意放弃。 若晨虽然心中无奈,可也只有接受的份,稳婆和大夫都说太过凶险,什么保大保小,根本就保不住,只有放弃孩子和他们一起死去的风险。 他忐忑不安的等着老天爷眷顾他,眷顾姐姐,等着那个孩子出生。 从白天等到了黑夜,又从黑夜等到了天明。 直到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啼哭声,若晨紧绷的神情才逐渐的放松了下来,他看着那个瘦巴巴的孩子,心中百感交集。 可是一开始的时候,若晨是拒绝抱那个孩子的。 因为那个孩子的出现,害得他差一点点失去了姐姐。 他心中期待着悦悦的到来,也欢喜着悦悦的到来,可是半大的少年依旧在心里堵着气,他总觉得自己那么容易“原谅”悦悦,就是对姐姐的背叛。 若晨生了悦悦很久很久的气,直到那个孩子一点一点的长大,当舅舅的才和孩子和解了,其实若晨一直都没有告诉姐姐,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阿姊腹中的孩子是什么模样,可真正看到悦悦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是什么模样都没有关系。 只要是悦悦的模样,就很好。 他在看到悦悦的那一刻就觉得,是悦悦就好,是她就是最好的。 沈沛一直都没有说话,因为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还能说点什么,难产也有轻有重,他何曾想过当初的情况会那么的凶险? 午时用膳的时候,席间的气氛有些压抑,不仅仅是沈沛的情绪不太好,就连若晨也是一样。 他们两个沉默的坐在一块儿,完全没有早上那欢快的气氛。 沈沛是因为知道了这些事情,而若晨是因为又想起了这些事情。 若冉完全不知道这两人讨论的事情和自己有关,还以为他们俩又开始彼此不对付。 她不太想刺激沈沛,就去问了若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若晨看着沈沛,知道秦王殿下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快可以回过神来,他虽然想看沈沛难受,但是不想让姐姐知道这些事,况且看着天之骄子的秦王殿下这般失魂落魄,若晨也渐渐的有了一点愧疚。 便找理由搪塞若冉,“王爷就是有点担心,毕竟王爷和我不一样,我有经验,他没有。” 若晨说的这个经验,是照顾孕妇和新生儿的经验。 这经验他是真的很足。 若冉狐疑的看着若晨,怎么觉得他笑的有些不怀好意,“小晨,是不是你和王爷还说了什么别的?” 不然沈沛怎么会变成这样? “没有的事。”若晨飞快的反驳,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王爷就是问了我一些关于悦悦小时候的事儿,毕竟照顾刚出生的孩子非常不容易,可能是被打击到了吧。” 若晨没有说的太明白,这些话也不算是说谎。 毕竟沈沛问的真是关于悦悦的事情呀。 若晨也不怕若冉发现什么,沈沛也不会把这些事情说出来。 一顿饭下来,沈沛吃的食不知味,若晨却心情好极了,心中多年的怨气得以纾解,原本就是一件开心的事儿。先前若晨一直都觉得,这件事情是没法解决的,姐姐受的苦沈沛也不会知道,可谁让秦王殿下自己主动送上门来。 对于若晨而言,可不就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吗? “小晨。”若冉有些不太赞同的看着若晨,她看着沈沛那模样,只觉得头有点儿疼,今儿个晚上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的休息。 万一沈沛又要开始担心怎么照顾孩子可怎么办? 若晨却只是笑,并不在意沈沛是什么模样,比起阿姊受过的苦,他这会儿只是伤心些,难过些而已。 可比他当时的遭遇要好多了。 那会儿若晨可以为自己真的要见不到姐姐了。 “等等我打算带悦悦出去玩,姐姐若是不大舒服,就在府中好好休息。”若晨许久未见悦悦,想到了当年的事情,当舅舅的心里又开始愧疚起来。 沈沛听到这个提议也没有反驳,只是叮嘱若晨要好好的照顾悦悦。 “王爷放心吧,下官照顾悦悦已经很多年了。” 一直没有什么机会照顾孩子的沈沛:“……总之,你们自己小心。” 若冉看着他们俩一唱一和的,很想告诉他们,自己真的一点儿不舒服的地方都没有,可他们非不相信,一直认为她很脆弱。 不管是若晨还是沈沛。 担心起人来,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是臆想的,一个是亲身经历的,就算若冉想要反驳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好,一会儿你带悦悦出去玩,我在府中好好休息。” 若冉无聊至极,想着一会儿是要去给孩子的衣服选花样,还是再去睡一会儿。 翠香和环春这些天在给孩子准备贴身衣物,两个侍女并不知若冉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两个人也不介意,本想男女各准备一些的,若冉却觉得太过于浪费,便让她们选了男女都可以用的颜色。 沈沛这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用过了午膳之后,若晨带着悦悦出了门,留他们夫妻二人好好的说话,若晨觉得这件事情秦王殿下瞒不了多久,但是这件事情可不能是他说出去的。 所以还是快点儿溜走吧。 若晨离开之后,沈沛便陪着若冉散步,而后去了书房处理公务。若冉就靠在软塌上看书,煮煮趴在脚踏上打盹儿,夏日炎炎,虫鸣阵阵,她没一会儿就困了,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手中的书被人收了起来,身上也盖上了一床锦被,她也没有太在意,沉沉的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却看见了坐在她身边的沈沛,正不知在翻阅着什么。 他一直注意着若冉的动静,见她醒来冲着她轻轻的笑了笑,“阿冉,你醒了?” “王爷什么时候过来的?一直在这里吗?你有事找我?怎么不喊我?”若冉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问题一个接一个的问了出来,她知道沈沛最近很忙很忙,也知道是沈沛不愿意打扰自己休息,但是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很困,就像是今天,明明已经睡了许久,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犯困。 “来了没一会儿,见你睡的好好的,就不舍得喊你起来了,我没什么事找你,只是没瞧见你的时候,心里会有些慌。”沈沛见若冉问起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户部的公务也已经处理好了,他让四喜把公文送了回去,户部的官员们对于秦王殿下的率性而为早就有所耳闻,见他愿意好好的干活,也就没有多计较什么,本来么他们也没资格过问沈沛的事儿。 见这位爷肯好好的办事,只觉得这是天大的喜事,哪里敢提别的要求? 沈沛坐在若冉的身边,若冉见他一脸温和的模样,好奇的蹭了过去,躺在他的腿上看着他,“王爷,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怪怪的?是不是小晨和你说了什么?” 沈沛听到这话微微一愣,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若冉会这般敏锐,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不是一直觉得本王最近怪怪的吗?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 “不一样。”若冉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总觉得今儿个沈沛看自己的眼神里还多了一些愧疚。 “你今天看起来特别的奇怪,小晨到底和你说了什么?”若冉非常的好奇,她想大概没有一个孕妇有她这样的经历。 不仅仅要怀孩子,还得在怀孕的同时哄着自己的丈夫。 夫君平时都好好的,可就在这件事情上太过于战战兢兢,像极了惊弓之鸟。 她总觉得这是老天爷看自己怀孕没有什么反应,见她过得太过舒坦,所以才特意派沈沛过来折腾她的。 偏偏她还不能有什么不满。 沈沛轻轻的摸了摸若冉的脸,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把若晨给卖了,好在秦王殿下并没有纠结多久,在妻子和小舅子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妻子,“若晨告诉我,你当时看到了那张通缉令,也因此心情不好,才会导致悦悦早产的。” 孕育一个孩子,本就是非常艰难的一件事,从孕育到出生,会发生很多很多的事情,早产加上难产,也难怪悦悦会先天不足。 虽说孩子不说话和这件事情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可难保不会让人多想。 就算大夫说悦悦是因为自己不愿意说话,但一开始若冉也把这个情况和悦悦早产这件事情联系在了一起。 若冉怎么都没有想到,她决意不再提起的事情会被沈沛给知晓,那通缉令她看的清清楚楚,逃奴这两个字一直都刺痛着她的心,这件事本身就让她难受,以至于一发不可收拾。 她就算再怎么安慰自己,也只能沉默的接受这一件悲苦的事实。 通缉令上的逃奴两个字,更是让若冉明白,她和沈沛之间的天堑,永远都无法跨越。 “王爷还记得这些做什么?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我都已经忘记了,而且悦悦会早产是因为我心情不好,我心情不好的原因有很多很多,和通缉令并没有直接关系。”若冉安抚着沈沛的情绪。 可沈沛却一丁点儿都不相信,“怎么可能会没有关系?” 那通缉令是自己命令俞长胜下发的,虽然过后沈沛就后悔了,但这件事情他无从狡辩,就是和自己有关系。 “那通缉令我就看到过一次。”若冉试图和沈沛讲道理。 岂料秦王殿下的脸色愈发的诡异起来,“那通缉令我也就下发了一次。” 若冉:“……” 沈沛:“……” 他们俩都沉默了下来,没想到事情居然那么凑巧,就那么一次,还被若冉给看到了。 “之后,我就让俞长胜把通缉令撤了回来。” 沈沛当时太过生气,说话也有些口不择言,的确是有迁怒的成分,可不过也只是短短的一瞬,谁知道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你相信我。”沈沛忙不迭的开口解释,就怕若冉会想太多。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发生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想的,王爷不需要一直道歉,这件事情我也有错的。” 若冉当真就看到了那么一次,之后在什么地方都没有瞧见过了,她原本还以为是地处偏僻,那曾想那通缉令就是昙花一现。 沈沛没有想到就只有那么一次,还被若冉看到了。 若冉也没有想到,那只是沈沛雷霆震怒之下唯一的发泄。 所有的阴错阳差混在一起,才会变成这样。 如今想起来,只觉得唏嘘不已。 “若晨还说,你生悦悦的时候难产,一天一夜都没有把孩子生下来,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放弃?”沈沛的声音有点沙哑,他知道若冉昔日难产,却不知道会这般凶险,连大夫和稳婆都让她放弃了,足以证明情况有多么的严重。 “我舍不得呢。”若冉这会儿想想也不知道那是从哪里来的勇气,明明心里也害怕的不行,可是她很喜欢那个孩子,看着她一点一点的在腹中长大,感觉到她一点一点的动静,所有的情绪都交织在一起,是她所有感情的寄托。 若冉怎么舍得让那个孩子死去? “现在不是都好好的吗?王爷不要在想这件事情了,你不要耿耿于怀,我也并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若冉说的都是真心话,可她知道沈沛心中的愧疚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瓦解的。 “如果不是本王去问若晨,你是不是打算永远也不告诉我?” 若冉的确是这个打算,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就算她说的再多,沈沛知道的再多,她把当天的每一个细节都复述的清清楚楚,可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已经发生了,如今提起来,也不过是徒增伤感,她本想隐瞒沈沛一辈子的。 “王爷不必觉得对不起我,我如今也好好的,很多事情你并不能未卜先知,会造成那样的局面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若冉从不否认自己的任性,也从不觉得自己是悲哀的,就算当初的日子过得在痛苦,在艰难,她也没有抱怨过,因为那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 她选择隐瞒,选择离开沈沛,选择独自一个人生下孩子。 也许对悦悦并不公平,也许对沈沛也不公平,可那个时候她并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决定,留下来麻烦会更多。等着孩子一点一点的长大,若冉心中的庆幸也越来越多。 那是自己心心念念要护着的孩子,她可以肆无忌惮的通过悦悦想念沈沛,还不用被任何人知道。 沈沛的心中不仅仅是愧疚,还有着深深的遗憾,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弥补过去,他缺席了悦悦的出生,缺席了悦悦的成长,甚至连担心和害怕,都是后知后觉的。 只要一想起这些,他的心情就不会好。 “可是王爷,人不管怎么活,都是会有遗憾的。”若冉的声音很是温和,她尽力的安抚着沈沛,不让沈沛继续沉溺在这些回忆当中,“就算当初我们没有因为误会分开,也许还会有别的遗憾。这天下并没有什么事情是十全十美的。这一点你想必也是清楚的不是吗?” “可是……” “正因为我离开了,所以王爷才收复了北漠十三城,才去了西南,解救了数以万计的百姓,让他们不至于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王爷,不要再想那些假设了,那些假设一点意义都没有,只有这些事情才是真实的,只有这些事情才是最有意义的。”若冉从不会去追忆那些过去。 那些遗憾的过去都已经发生了,何必还要让自己难受,让彼此难受? 倒不如坦然的面对这一切。 若冉话让沈沛陷入了沉思当中,他其实并没有若冉说的那么好,至少在一开始他去参军,当真不是为了要保护那些百姓们,只是想找一个地方去逃避,“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可是,结果是好的不是吗?”若冉缓缓的伸出手,拽住了沈沛的头发,一点一点的捻在一块儿转圈圈,就像是沈沛从前喜欢的那样。 “不是你说的吗?过程如何不重要,结局更重要呀,我们如今不是好好的吗?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若冉温柔的看着沈沛,这笑容同样也感染了沈沛。 他缓缓的俯下身,把若冉紧紧的抱在怀里,事情他都明白,道理也都清楚,也都懂。 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可是…… 只要一想到这些,他就会难过,会心痛,只因为那个人是若冉。 所以,沈沛才会觉得,是自己的不是。 “可我还是觉得,你受苦了。” 若冉原本早已经忘记的酸涩和痛楚,就这么一点一点的浮现,她当真没有什么好遗憾和不满的,因为有沈沛在的缘故,她所有的遗憾和心痛,都会被治愈。 她可以很确信的告诉自己,她的选择和坚持都没有错。 曾经的痛苦和磨难,也都会变成欣喜和期待,“只要你一直陪着我,我就真的什么遗憾都没有了。” 往后余生,也只有喜悦和庆幸。 沈沛却只是紧紧的抱着她,甚至连一句承诺的话都没有说出口,千言万语大概都没有办法诉说出他如今的感受。 在那天之后,若冉就发现沈沛又变的不一样了,不仅是在照顾自己这件事情上,还有就是体现在悦悦身上。 悦悦只要不上课的时候,沈沛不管多忙都会抽时间带她出去玩。 这一天也还是一样的,沈沛提前一天就处理完了所有的公务,从宫里把悦悦接了出来,说是要带悦悦出去玩,就他们父女两个,单独的。 若冉已经被禁止出门很久了,即便如今孩子已经满三个月,都没有太大的危险了。 可沈沛还是不让,若冉倒也无所谓。 悦悦虽然有些遗憾不能和娘亲一块儿出来玩,可毕竟还是个小孩子,能出去玩总是很开心的,她牵着沈沛的手走出秦王府的大门,整个人好奇的不得了,“爹爹我们今天去哪里玩?” “悦悦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沈沛把悦悦抱起来,举的高高的,沉甸甸的分量然他感受到了异常的满足和安慰。 “爹爹,我想要小糖人。”悦悦被沈沛举得高高的,不受控制的咯咯直笑,清脆的笑声让沈沛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他只要一想到曾经,差一点就要失去悦悦,心中的情绪便怎么都控制不住,如今听见女儿的要求更是毫不犹豫的满足,不过是一个糖人,沈沛觉得便是悦悦想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他都会去想想法子的,“悦悦,无论你想要什么,爹爹都会答应你的。” 他把女儿抱在怀里,许下了一个无比郑重的承诺,随着若冉腹中的孩子渐渐的长大,沈沛对悦悦的愧疚也越来越多。 所有人都在欣喜和期待若冉腹中的孩子,可只有当爹爹的在心疼女儿的曾经。 至于这件事情是怎么让沈沛联系在一块儿的,就是若冉也不清楚。 她甚至觉得,秦王殿下已经越来越不正常,迟早会把自己折腾疯掉。此时此刻若冉非常的庆幸,幸好她只是怀胎十个月。 还差半年左右孩子就能出生了。 悦悦完全不知道父亲的声音里有多少的愧疚和心疼,只知道自己即将拥有一个小糖人,兴奋的不行,她牵着沈沛的手,走街串巷的去找糖人。 小小的糖人并不贵,只是有很多孩子在等,沈沛自然也是耐心十足的带着悦悦在一旁等着,像极了普通的父女。 买到糖人之后,他又带着悦悦去买了别的。 父女俩兴奋极了,一个付钱付的开心,一个买东西买的开心,配合的非常默契,说是天衣无缝也不为过。 若冉在秦王府收到消息的时候,笑了许久,先前皇后还担心他们有了孩子之后会忽略了悦悦,可如今的情况却是沈沛觉得他对不起女儿,让女儿受了不少苦。 沈沛这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了弥补还是为了悦悦开心,若冉不得而知。她只知道,这父女俩的感情如今是突飞猛进了。 悦悦回家之后,三句话不离爹爹。 买完了糖人之后,沈沛便带着悦悦去了玲珑阁买首饰,他先前带若冉去过一次,铺子里的掌柜自然对沈沛记忆犹新,这回见秦王殿下带来了一个小姑娘,稍稍转动了一会儿脑子就知道了悦悦的身份。 掌柜的见过宠媳妇和宠女儿的,可从没见过秦王殿下这么宠的。 适合小姑娘佩戴的首饰和珠钗原本就不多。 好看又适合的就更少了。 悦悦头发又少,头上根本就戴不了首饰,都是用发带绑起来的,四岁的小娃娃,哪里知道这些首饰的价值,这些东西在悦悦的眼里,甚至还不如手里的糖人好看。 她兴致缺缺的看了一会儿,就说不喜欢。 沈沛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悦悦还年幼的事实,便给悦悦买了许多叮当响的镯子。 至于是金的还是玉的,他也不在意,唯一的要求便是悦悦喜欢,“其他的等悦悦长大了之后,爹爹在给你买。” 铺子里的姑娘们纷纷看着悦悦,更是羡慕的不行,她们怎么都没想到,有朝一日羡慕完了秦王妃,还要来羡慕姝宁郡主。 羡慕秦王妃,是因为她有一个好丈夫,如今羡慕姝宁郡主,大抵是因为她有一个好爹爹。 父女俩买完东西后,本打算去酒楼吃饭的,这是沈沛头一回独自一人陪着悦悦,他非常享受这样的时光,他想在第二个孩子还没有出生之前,尽可能的多给悦悦一些回忆,属于他们两个人彼此之间的回忆。 悦悦完全不知道亲爹这些千回百转的心思,对她来说有好吃的,有好玩的就足够了。 只是饭吃到一半,户部的官员就找了过来。 能找到这里,想来也是去了秦王府没找到人。 黄河决堤,事情十万火急,沈沛本想把悦悦送回去,又不放心让别人送,还是悦悦善解人意,要陪着沈沛一块儿去户部。 户部衙门里,户部尚书带着户部所有的官员们忙的脚不沾地。 沈沛父女俩一出现,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沈沛也顾不上他们的惊讶,开口询问如今的情况如何。 大家伙儿虽然有些惊讶,可到底是大风大浪里头经历过来的,也没有多言什么,很快就把目光从悦悦的身上收回,有条不紊的开始忙碌起来。 悦悦对这样的事情早已经见怪不怪,毕竟从小耳濡目染,陪着娘亲和舅舅做事的时候,她一向都是自己玩的。 悦悦乖巧的坐在沈沛的身边,摆弄着手里的镯子,拿着镯子滚来滚去,玩得不亦乐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小桌子上睡着了。 沈沛见了之后示意他们等一等,脱下外袍把悦悦抱在怀里,随后就让他们继续说。 户部官员看着秦王殿下这熟练的姿势,心中更是吃惊,都说秦王殿下宠爱姝宁郡主,他们原本还以为只是传言,如今一看的确如此啊。 黄河决堤事关重大,他们一直讨论到了深夜,才总算是理出了一个章程,沈沛没有回府,晚宴都是在户部用的。 他来不及交代什么,消息都是让人送去秦王府的,若冉本想过来户部把悦悦带回去,但又怕沈沛知道了以后瞎担心,免得节外生枝,就没有多提什么,安安心心的在府中等候。 悦悦便陪着父亲一块儿待着,没有丝毫的抱怨,甚至都没有吵着要出去玩。 她醒过来又睡过去,最终在沈沛的怀里睡得香甜。 直到夜深了,快到宵禁时分,户部官员三三两两的散去,他们瞧见沈沛怀里抱着的孩子,一个两个由衷的感慨,“秦王殿下好福气,姝宁郡主聪明懂事,乖巧可爱,臣等看着当真好生羡慕。” 沈沛听见他们夸赞着悦悦,唇边泛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当爹的好生骄傲,一点也不懂得谦虚,“本王的女儿,自然是极好的。” 可户部的这些官员们,却在天马行空的想着,按照秦王殿下这宠孩子的架势,日后到了姝宁郡主选夫婿的日子。 可怎么办好哦。 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腥风血雨。 136. 胎动 悦悦看着小小的手掌下传来的点点…… 沈沛抱着悦悦从户部回到秦王府的时候, 悦悦还在睡,小姑娘扒拉着沈沛的衣襟, 一副全然信任的姿态,让秦王殿下的心情好极了。 此时夜已深,若冉已经睡下。沈沛不想吵醒若冉,找来了翠香和环春询问今日的情况,得知若冉一切安好,沈沛也放了心。 怀里还抱着孩子, 她也不假手于他人,亲自把悦悦送回了院子里。 小姑娘睡得非常香甜,时不时的呓语, 喊得也都是爹爹。这让当父亲的好生得意,坐在一旁看了悦悦许久。 直到天色渐渐晚了,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临走时候还不放心的嘱咐, 要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立刻知会他。 照顾悦悦的侍从全部都是皇后从宫里挑选的,可就算是这样,沈沛还是不怎么放心,要把一个孩子养大成人, 原本就不怎么容易。 在沈沛的心目中悦悦就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 他本就把悦悦捧在手心里疼宠着, 更别提知道了那些过往, 他心中愧疚不已, 对于悦悦更是十二万分的上心。 回到正院的时候, 恰逢若冉醒来, 沈沛有些疑惑的看着她,还以为是自己把她给吵醒了,“是我吵醒你了?” 若冉摇摇头, 说自己有些口渴,起来喝水的。 沈沛闻言也没让她自己动手,快步的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一个时辰前烧的热水,如今还有些余温,若冉接过那杯水也没有多言什么,好歹不是冒着热气的。 “王爷怎么那么晚回来?”若冉看了一眼边上的刻漏,都已经是宵禁时候了,“悦悦呢?睡着了吗?” “对,她睡着了。”沈沛看着她手里的水杯,温声软语的问她还要不要,若冉缓缓的摇了摇头。 她一觉睡醒,已经没有那么困了,便靠在床头看着沈沛,“王爷最近是不是很忙?” “是有一些,孟振生入狱之后,暂时也找不到人来接替他。” 黄河决堤,这会儿可不仅仅是要拨款修堤坝了,还得派人去赈灾,只不过这个时候也抽调不出人手来,苍玄帝原本属意让沈沛去,可沈沛根本不愿在这个时候离京,只是赈灾这件事□□关重大,一个处理不好就是陷万民于水火当中。 他有些头疼,筹银子倒还是小事,国库也不缺这点钱,主要是头疼有没有人去。 “偌大的京城,难道就找不到一个可以去赈灾的吗?”若冉疑惑不解,她曾经去接沈沛下朝,可是见过许多朝臣的。 “不是找不到人,只是找不到可以完全信任的人。”沈沛把水杯从若冉手中挪开,细心的给她盖上锦被,却被若冉给踢开了,“热啊。” “阿冉不要任性,莫要着凉,若是着凉了,你想必是不肯吃药的,到时候吃苦的人还不是你自己吗?”沈沛说的有理有据,若冉听了半晌,连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她无奈的看着沈沛,只觉得秦王殿下如今真真是一点也不好说话。 “可真的很热啊。”若冉抹了抹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心情非常的不好,任谁都不愿在这种时候这么热的,“你是不是不疼我了?” 沈沛则细心的替她擦掉了那些汗,虽然心疼她,但原则是不能打破的,“心静自然凉。” 若冉:“……” 怕是没有办法和这个人讲道理了,还是说点别的,转移一下注意力吧。 若冉恹恹的靠在床头,轻声开口,“你方才说找不到信任的人,是怎么一回事?” “姜州还在的时候,就一直和孟振生对着干,他们俩素来不对付,孟振生不想和姜州起冲突,一向是能避开就避开,姜州死了之后父皇原本不让世家寒心,便开始抬举孟家,孟振生一开始还算是兢兢业业,只是后来胃口就越来越大。”沈沛三言两语的把这些事情简单明了的交代清楚。 “这些事情原本都是孟家安排的,如今孟振生入狱,孟家树倒猢狲散,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孟振生到了最后,大概觉得自己已经如日中天,这才闹出了贪污的事情,黄河如今决堤,里头到底有多少弯弯绕绕还没有理清楚。 如今迫在眉睫的是赈灾,沈沛不愿在这时候离开京城,苍玄帝和太子殿下也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他们有了别的人选。 “父皇和皇兄打算让若晨去。”沈沛小心的和若冉提起这件事情,担心她不能接受。 事实上若冉的确是有些惊讶的,赈灾这样的大事让若晨去? “是父皇和皇兄的意思吗?”若冉的心中还有些疑惑,“小晨能够胜任吗?” “阿冉觉得呢?”沈沛询问若冉的意思,如果若冉担心的话,他就打算想别的办法。 “我不太清楚,这件事情问我没有用,王爷应该去问小晨,若是小晨觉得他可以胜任,我自然不会拘着他。”若冉的态度一向是很明确的,那是若晨自己的人生,具体要做什么,也只有若晨最清楚,“要是父皇和皇兄觉得可以,小晨自己也觉得能够胜任,我自然是希望他去的。” “只是我有些担心,小晨毕竟还年轻,万一办砸了,受苦的可是百姓。”若冉明白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若晨的心中有理想,有抱负,但是机会却是得自己去抓住的,不然就算再好的机会落在他的面前,也只不过是白白的浪费。 “明日下朝之后,皇兄会亲自和若晨说这件事情,你放心我会让人好好的保护他的,一定让他全须全尾的回到京城。”沈沛正色道,黄河赈灾原本就是苦差事,还要和地方官各种打交道,把这件事情交给若晨去办,指不定会惹来多少非议。 但是沈沛相信若晨的能力,相信他一定可以胜任这件事。 “多谢王爷。”若冉也没有矫情什么,此去黄河路途遥远,也不知会不会有危险,沈沛为了让她安心,要派人去保护,她当然不会拒绝。 “王爷今天带着悦悦去了哪里?”若冉不太睡得着,便靠在床上和沈沛聊起天来,秦王殿下倒也不怎么尴尬,说是去了玲珑阁买首饰。 “王爷,悦悦才四岁,她还小不需要什么首饰的。”若冉的眼里有些不赞同,可沈沛却满不在乎。 他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想要把所有喜欢好东西都给她,这是人之常情。 “不小了,她很快就会长大,本王只是不想她羡慕旁人。”沈沛的想法总是奇奇怪怪的,却非常的奏效,若是让小姑娘长大以后羡慕旁人,未免有些可怜。 若冉听完也不再劝说什么,秦王殿下都能把价值连城的宝石随意的铺在地上让女儿玩,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只不过,他们的孩子,总不会遭受这样的尴尬。 “悦悦哪里会羡慕别人呢?有你这样的爹爹在,只怕以后都是别人羡慕悦悦的份。” 身份比悦悦尊贵的,不一定有沈沛这样的爹爹。 而比沈沛疼孩子的,也不一定能给孩子向悦悦这样尊贵的身份。 要是不出意外,假以时日悦悦只怕会是京城最受瞩目的姑娘。 也不知按照沈沛这样宠孩子的架势,会把悦悦宠成什么模样。可若冉也没有多言什么,沈沛爱孩子的心意总是最珍贵的,她并不想沈沛不开心,“有王爷这样的爹爹在,悦悦本就比许多人幸福了。” “可是不够。”沈沛说的认真,没有半点犹豫,他对悦悦的心意,他自己知道就好。 沈沛并不想过多的讨论这些事情,他从前没有孩子,也没有当过爹爹,不知道当父亲到底要做什么,只是凭借着本能,让自己的女儿开心,快乐。 “累不累,要不要早点睡?” 若冉其实不怎么困,但是她知道这会儿自己不睡,沈沛是绝对不会休息的,最近这些日子,他已经很忙很忙。 若冉心疼他,当然想让他早些休息。 “王爷不用担心我,我没有哄你,我真的没有事情。”若冉腹中的孩子如今已经三个多月大,快要四个月,孩子一天一天的长大,腹部已经有了一些浅浅的弧度,她想起悦悦是四个多月的时候会动的。 也许很快这个孩子也会有胎动了,也不知到时候沈沛知道了会有多开心。 “小心一些总是好的,有些事情总是要多多注意的。”沈沛也并不想这么一惊一乍的,但孩子在若冉肚子里,他又看不到,只能这么不厌其烦的问了又问,确保万无一失才好。 若冉闭上眼睛假寐,又听沈沛说了一些公务,可没一会儿身边就没了声音,紧接着就传来了浅浅的呼吸声,若冉扭头一看,才发现沈沛已经睡着了。 她有些心疼的扯过一旁的锦被给沈沛盖上,这些日子当真是难为他了。 若冉以前可从来不知道,沈沛居然会事无巨细的想到这些,她轻轻的碰了碰沈沛的脸,感受到了手心里的温度,却很快就收了回来,不愿意吵醒沈沛。 这些日子,只要有一丁点儿的动静,他就会醒过来,但凡若冉半夜醒来,沈沛就是醒着的,也不知他到底睡没睡。 若冉睡不着,便盯着沈沛开始发呆,看了好久好久。 她开始想象腹中的孩子,到底会像沈沛多一点,还是会像自己多一点,若冉无所谓孩子是男是女,可他们已经有了悦悦,她总想着腹中的孩子是个男孩,她想看看养儿子和养女儿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 若冉也曾问过沈沛的意思,沈沛也同样想要一个儿子。 理由更是让人意想不到。 秦王殿下觉得,女儿长大了之后就要择婿,他千娇百宠长大的孩子,就要嫁为人妇,操持家业,若是幸运些,遇到个不错的男人也就罢了,要是运气不好遇到了人面兽心的可怎么办? 一个女儿已经够操心了,若两个都是女儿,他以后可怎么办? 若冉听到这里,还能说点什么? 要说想象力,那真还是秦王殿下丰富。 并且沈沛还非常的振振有词,说这天底下坏人多了去了,专门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若冉笑的差点儿肚子疼,“有你在,还有谁敢欺负悦悦呀?”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沈沛却一点也不敢大意,“本王又不能陪悦悦一辈子的。” 那天晚上,秦王殿下又一次的失眠了,女儿才四岁,当爹的就开始担心她未来夫婿的人品了,他想的还非常多,太丑的不行,太花心的不行,家庭太差的也不行。 如今孩子才这么丁点大就开始操心,这日后要真到了这一天,可要怎么办? 若冉也明白,沈沛的这些担忧是不会消散的,只会随着悦悦渐渐长大而愈演愈烈,她也没多劝,因为她也很担心。 所以,出于这样和那样的原因,他们一致都盼望着若冉腹中的是个儿子。 她看了沈沛许久,后来看困了就沉沉的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的时候,沈沛已经去上朝了,自从她有孕后,沈沛便再也没有要求她起来陪着一块用早膳,通常是若冉想什么时候起来就什么时候起来。 若冉想起许多人家的媳妇儿,怀孕了还要伺候公婆,不知不觉的多了一些罪恶感,在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下,若冉的胃口都好了很多,不知不觉中都胖了许多。 她醒来用早膳的时候,沈沛回来了,连同若晨一块儿。 若晨是来和她道别的,说是明日就要动身,去黄河赈灾。 若冉在前一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是你头一回独自出远门,小晨可会紧张?” 若晨便是再能耐,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在旁人面前倒是能装模作样一番,可是在姐姐面前,那些伪装当真是没有什么必要的,“是有一些紧张,不过阿姊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这些事情的,不会让那些百姓们受苦。” “定不负陛下的期许,一定会好好的处理黄河的灾情。”若晨说的认真,也不知是为了告诉若冉,还是为了说服自己。 在姐姐面前,他总是会下意识的寻求安慰。 若冉看着若晨浅浅的笑起,“那这一路上,小晨可要多加小心,你也长大了,凡事都有了自己的判断,姐姐相信,你一定不会辜负陛下和太子的期望的。” 黄河赈灾事关重大,若晨到底也还年轻,虽然学识过人,可终究是纸上谈兵,若冉都能够想象到沈沛和太子殿下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阿姊放心。”若晨骄傲的抬起头,半点也不露怯,他本以为姐姐会交代很多,没想到姐姐却什么都没有交代,只说信任他,对于若晨而言,姐姐的信任,就是至关重要的。 他们没有聊很久,因为若晨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他们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匆匆告别之后,若晨就和沈沛一道去了户部。 若冉看着若晨的背影,忽然之间发现,那个曾经跟在自己身后喊她阿姊的男孩,早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长大了,她心中有些酸涩,可更多的却是欣慰。 翠香和环春瞧着若冉久久未曾动作,小心翼翼的开口喊她,若冉这才回过神来,由衷的感慨了一句,若晨长大了。 若冉的眼中还有一些惆怅,两个侍女对视一眼,说起了京中传闻给若冉听,“他们都在猜测,小苏大人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若冉一听这话瞬间也来了兴致,她倒是没有想过这些事情,算一算年纪,的确也可以开始考虑了,“那他们有没有猜测出来小晨喜欢什么样的?” “据人们猜测,小苏大人应当是喜欢王妃您这样的。” 若冉正在喝茶,闻言差点儿呛到,翠香和环春立马上前给若冉拍了拍背,紧张的问她有没有是,若冉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们说什么?” 小晨喜欢她这样的?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流言? 小晨知道吗? 还有,沈沛知道吗? 沈沛若是知道怎么可能会放任这样的流言散播? “就是有些好事者猜测,小苏大人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然后猜测来猜测去,就猜测到王妃您头上来了。”翠香有些忐忑的开口,这也不怪他们乱猜,毕竟小苏大人身边最亲近的女子,也只有秦王妃。 况且秦王妃艳若桃李,这人都向往美好的事物,大家伙儿都猜测,小苏大人成日里跟姐姐在一块儿,寻常女子只怕是看不上。 若冉哭笑不得,只觉得这留言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以后少听这些乱七八糟的流言。” 翠香和环春低头称是,再也不敢多言什么。 若晨翌日一早就动身前往黄河赈灾,一时一刻都没有耽误,沈沛依旧早出晚归,忙忙碌碌的,虽然如今压力骤减,可秦王殿下却给自己安排了许多的事情,只因为太医院推算出了孩子的产期,沈沛想着想把事情都处理完了,到日子了以后就可以告假。 旁人有什么意见他管不着。 若冉生产的时候他不陪在身边并不放心。 因为秦王殿下的严阵以待,秦王府里上至主人下至仆人,一个都不敢松懈,若冉早就说了八百回自己没事,但是她的意见早就已经不重要了。 沈沛如今不仅仅自己担心,把女儿也带的一惊一乍的。 悦悦每次从宫里回来,头一件事情就要跑过来和弟弟说话,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让娘亲要好好的,不要太累,让弟弟听话,不能折腾娘亲。 小姑娘一板一眼的说着这些交代的话,听的若冉忍俊不禁,抚摸着悦悦的小脸蛋问她这些都是谁教的。 “爹爹说的呀,爹爹说娘亲很辛苦的,让悦悦忍耐几个月,这几个月要乖乖的听话,不能吵着娘亲,等弟弟出生之后,爹爹和娘亲会一起补偿悦悦的。”悦悦坐在若冉身边,一个劲的盯着她的肚子看,她曾经看到过皇伯母大肚子的模样,但那是一开始就看见的,可不像娘亲这样,腹部一点一点的变大。 若冉告诉她,那是因为弟弟在一点一点的长大。 “就像悦悦一样吗?”悦悦好奇极了,小心翼翼的用手摸了摸,很快就缩回去,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弟弟给碰坏了。 若冉眼疾手快的抓住那只小胖手轻轻的放在自己腹部,她并不愿意看到悦悦这般小心,“对,就和悦悦一样,一点一点的长大,娘亲现在都抱不住你了。” 悦悦依恋的靠在若冉的身边,感受着手心里的温度,“娘亲,弟弟喜欢什么?” “娘亲也不知道,等弟弟出生之后悦悦可以自己问他。”若冉揽着孩子在身边,温柔的和她说着话,“等弟弟出生之后,悦悦想问什么都可以,你可以问弟弟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喜欢玩什么,只要是悦悦想问的,都可以问。” “我可以带他出去玩吗?” “可以呀。”若冉温柔的声音在悦悦耳边响起,“你是他的姐姐,无论什么时候你想带他去哪里玩都可以的。” “那,我给弟弟准备的礼物他会喜欢吗?” “肯定会喜欢,因为悦悦是他的姐姐。” 悦悦的小胖手放在若冉的腹部上,可很快她就感觉到了小手掌底下有什么东西在动,她吓得差点儿把手缩了回来。 这动静非常的轻微,若冉也感受到了,很平缓的动静。 悦悦的心里有点儿害怕,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让弟弟变成这样的,她下意识的看向若冉,想求助母亲,害怕母亲会责备她,但她却见到了母亲温和的笑容,“这是弟弟在和悦悦打招呼,他在动,悦悦不用怕,这是因为弟弟喜欢你。” 悦悦在若冉的安抚下总算是接受了这件事儿,她小心翼翼的趴在母亲的腹部,感受着里面的动静,可弟弟只动了一会儿,就没再动了,悦悦抬起头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失落。 “弟弟怎么不动了?” “也许是累了。”若冉想了想开口和悦悦解释,“就像悦悦一样,玩的累了的时候,是不是就不想动?” 悦悦点点头,还是不死心的趴在上面,动作很轻,也很小心。 就怕一不小心压到了弟弟,她还没有见到弟弟,就已经开始担心他,学着要照顾他。 若冉的心软的一塌糊涂,抚摸着悦悦的头发和她说着话。 没一会儿腹中的孩子又动了起来,这一次悦悦有了经验没有缩回来,“动了,他又动了,弟弟又动了。” 悦悦的声音兴奋极了,连带着也感染了若冉。 “娘亲,你说弟弟在干什么?”悦悦好奇的问道。 可面对女儿这种千奇百怪的问题,若冉根本就招架不住,她仔细的想了想,很诚实的告诉悦悦她不清楚,“等弟弟出生之后,悦悦自己问他好不好?” “那到时候弟弟还会记住这时候的事情吗?” “娘亲也不太清楚,也许记得,也许就不记得了,每个人是不一样的。”若冉非常认真的回应着悦悦的话,为了让她理解的更加透彻,还拿她自己做了比喻,“悦悦还记得我们住在海边时候的事情吗?” 小孩子的记忆力具体有多少,若冉是不知道的,她自己幼时的记忆都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但她也不会自己记不清楚了,就当悦悦也不知道。 “还记得一些。”悦悦认真的回答道,说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爹爹时候的模样,那个时候爹爹不喜欢她。 “那个时候爹爹并不知道悦悦是他的孩子,爹爹也不是不喜欢你,爹爹只是有些害怕。”若冉这会儿有些庆幸沈沛这么忙,没有听见这些言论,要不然秦王殿下估摸着又要不开心了。 悦悦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注意力还是在若冉身上,母亲腹中的小宝宝蹦跶的十分欢快,悦悦很高兴弟弟在可以和她打招呼,一下午的时间都舍不得离开。 只是孩子总有累的时候,无论是悦悦还是那个未出世的孩子,都折腾的不想动了。 一个趴在了若冉的腿上,还有一个安安静静的待在她的肚子里。 她的手轻缓的拍着悦悦的背,哄着孩子安眠,而悦悦则因为弟弟的回应变得异常兴奋,就算是睡梦中也没有忘记弟弟的存在。 沈沛回来之后便瞧见了这温馨的一幕,他若有所思的走到身边疑惑的问道,“她怎么睡在这里了?还睡在你腿上?不会不舒服吗?你累不累?” 沈沛说着话的同时就把孩子抱走了,若冉也没有阻止,她虽然想和悦悦亲近,可无奈情况不允许,她的确没有什么反应,但是怀孕本就是很累人的一件事。 再者悦悦趴在她的腿上,时间太久也睡不好。“今天下午的时候孩子动了,悦悦知道了以后很兴奋,非要趴在我腿上睡,说要等弟弟醒过来。” 沈沛听到这里肉眼可见的不满起来,“会动了?” 若冉点点头,“下午的时候,动了好一会儿。” 沈沛听说这事儿之后,只是草草的把悦悦放到了卧室的床榻上,而后飞快的走过来蹲下,盯着她的肚子看,“什么时候动的?” “下午的时候。”若冉只觉得沈沛奇奇怪怪的,她不都已经说过了吗? “那你让他再动一下。” 若冉:? 这说的什么话? “就让他在动一下,我看看。”沈沛的心里其实还有些郁闷的,毕竟他日盼夜盼的,就盼着孩子会动,结果孩子的确是会动了,却是在自己不在家的时候。 “王爷不要为难我,这哪里是我说了算的?他想什么时候动,就什么时候动呀。” “是这样的吗?”沈沛有些狐疑的看着若冉,“你没有骗我?” 这质疑的口吻让若冉哭笑不得,她哪有这么大的能耐啊?还能控制孩子不成? “当然是这样的,这孩子什么时候想动,那都是孩子自己的主意。”若冉说了许久,沈沛总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但从这天开始,秦王殿下就又有了别的要注意的事情,那就是闲暇之余关注着这个孩子到什么时候会动。 因为不想错过孩子的胎动,秦王殿下还专门对着女儿交代,“要是弟弟醒过来,你一定要告诉爹爹一声,知道吗?” 悦悦虽然不太明白爹爹为什么要这么郑重其事的交代,可小姑娘从不怀疑亲爹的话,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爹爹放心,弟弟醒过来悦悦就来告诉你。” 沈沛有了一个强有力的外援之后,总觉得他距离和儿子见面又近了一步。 但往往事与愿违,孩子的胎动越来越频繁,可秦王殿下愣是完美的错过了,从未见到过孩子动。 每一次悦悦发现弟弟醒过来之后,就兴奋的去找爹爹,等沈沛急匆匆的赶来,孩子就不动了,一点儿也不给亲爹面子。 一连好几日,沈沛都因为种种原因给错过了,有的时候仅仅是因为去书房取了一下纸笔的功夫孩子就没动了。 “不行。”沈沛有点儿烦躁,只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孩子给讨厌了,“为什么悦悦在的时候他就好好的,本王一过来,他就一动不动了?” 对上沈沛那双满是疑惑的眼眸,若冉也不大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我也不大清楚,也许孩子是到时间休息了?” “是吗?”沈沛还是非常的不相信,“但是刚刚悦悦在的时候他动的那么欢。” “可能孩子觉得累了,想休息休息。”若冉拼命的找着借口,这孩子在自己的肚子里,她其实比谁都要清楚,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几次三番之后,她也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同寻常。 就算若冉不相信,也不得不相信,事情就像沈沛说的那样,只要他一过来,孩子就不动了。 可她除了找借口安抚沈沛还能如何? 总不能告诉秦王殿下,这孩子不待见他吧? “他有什么好累的?每天就待在你肚子里,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还不用自己走。”沈沛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失落。 这接二连三的错过,让他的心情变的愈发不好起来。 可他无论怎么等待,孩子就是不动。 这一次不仅仅是若冉担心沈沛接受不了,就连悦悦也开始担心爹爹了,小姑娘更是挖空心思安慰他,“爹爹不要难过,弟弟可能有点不怪,但是没有关系他迟早会出来的。爹爹到时候就可以见到他了。” 沈沛听见悦悦的话,虽然挺感动的,但是当爹的一点也没有被安慰到。 “爹爹就是,想感受一下。” 沈沛也知道孩子迟早会出生,到时候他想怎么看都可以,只是无论什么阶段,他总想见识一番的。 想隔着皮肉感受那血脉相连的牵引。 这对于沈沛而言,也是一种绝无仅有的体验,只可惜孩子并不想让他体验。 几次三番之后,沈沛也渐渐的歇了心思,把这件事情看淡了不少,并不执着想要感受胎动了。 若冉也松了一口气,她真怕沈沛会想太多。 孩子五个月大的时候,若冉和沈沛说想要去灵顺寺拜菩萨,如今孩子安安全全的在她腹中,太医也说要适量的多走动走动,沈沛也同意了。 决定趁着休沐的这一天,带着悦悦一同去灵顺寺。 这是若冉怀孕以来头一回出门,她心中居然有了一种诡异的快乐。 坐在马车上的时候,若冉靠在沈沛的身上打着瞌睡,沈沛在给她盖毯子的时候,手掌无意识的掠过了若冉的腹部,就在这时候,他感觉到了手掌下微微泛起的弧度。 很轻很轻。 就像是小鱼儿吐着泡泡一般。 沈沛微微一愣,把手掌紧紧的贴在若冉的腹部,感受着那奇妙的动静。 腹中的孩子这一次不知是终于不调皮了,还是终于接受了父亲的存在,雀跃不已的踢着小脚,沈沛只觉得这动静奇妙极了。 若冉也被这动静吵醒,她看着沈沛微微呆愣的模样笑了许久,“王爷这是怎么了?” 沈沛缓缓摇头,小心的把耳朵凑了上去,闭上眼睛去感受这动静,其实是听不到什么动静的,还不如用掌心感受来的明显,可沈沛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他这是怎么了? 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 可当他感受到这触觉的时候,一股前所未有的感动油然而生,他虚虚的抱着若冉,由衷的开了口,“阿冉,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留下悦悦,也谢谢你孕育了这个孩子。 137. 烧香拜佛 她在佛前许下永不分离的心愿 沈沛虚虚的环抱着若冉的腰, 把耳朵紧紧的贴在她的腹部,久久都不曾放开, 他嘴里说着感谢的话,让若冉有些意外,也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因为多年相伴的默契,若冉很明白沈沛这话是什么意思,可若冉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感谢的, “王爷说这话做什么?这也是我的孩子,我心甘情愿生下他的。” 沈沛没有说话,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清晰的感受到孩子的动静, 就在他以为自己被孩子讨厌了之后,迎来了这样的意外,毫不夸张的说, 这就像是绝处逢生,感动和喜悦并存,沈沛甚至都不知要先说什么才对。 孩子也许是感受到了父亲的喜悦,动静也渐渐的大了起来, 不停的踹着小脚, 那动静让若冉都有些受不住, 可沈沛脸上的喜悦太过于明显, 若冉根本就舍不得打断。 许久之后, 沈沛才终于起了身, 有些意外的问道, “他今天怎么那么好说话?” 沈沛可还记得,他有一次为了能看到这小崽子动一动,盯了整整一天, 这小崽儿愣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若冉如何能知道这孩子心理的想法?面对沈沛这奇奇怪怪的问题,也只能硬着头皮哄人,“这我也不大清楚,每个孩子的情况都不大一样,悦悦小时候还不爱说话,如今也不过是对着熟悉的人才会话多一些。” “也许这个孩子,就有时候不太愿意动?” 悦悦曾经不会说话这件事,一直都是沈沛和若冉的心病,回京之后沈沛曾经召集过太医一同汇诊,结果也是大同小异,太医都说悦悦应当是自己不愿说话的,喉骨这些都没有任何的问题。 如今悦悦已经能够很熟练的说出许多的话,但也仅仅限于亲人,对于不熟悉的人,她依旧是爱搭不理。 不知道的都以为姝宁郡主高冷,可知道的都知道,她是纯粹懒得说。 孩子的性格,不知是像父亲还是像母亲。若冉和沈沛曾经有过诸多的猜测,然后他们就发现,悦悦的性子,糅杂着她和沈沛两人的性子,乖巧也有,叛逆也有,脾气就更不用说,惹急了脾气比沈沛还差。 根本说不出到底是像谁,沈沛也没有过多的纠结,于他而言,只要这是自己的孩子就可以了,悦悦像谁都么有关系,只要她过得快乐。 至于若冉肚子里的这一个,也许是因为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他的存在,沈沛的心情也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不同于对悦悦的纵容,沈沛对这个孩子还是有着诸多期许的。 他伸出手碰了碰,嘴里小声的嘟囔道,“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像谁。” 若冉也不清楚他像谁,但是她的私心里,还是希望孩子可以像自己的,“悦悦像你,我希望这个孩子可以像我。” 沈沛从前一直都觉得悦悦像若冉,但随着悦悦渐渐的长大,五官长开之后,许多人都瞧出来,悦悦的容貌其实更像沈沛,当爹的风光霁月,芝兰玉树。 做女儿的自然也容颜出众。 沈沛的确是想要一个像若冉的孩子,若是儿子大抵会是许多姑娘家梦中的少年郎,若是女儿,沈沛已经不敢去想了。 若冉这一胎备受关注,不管是帝后还是太子夫妇,都希望若冉腹中的是个儿子,父兄们考虑的更多是外在因素,但沈沛和若冉只是单纯的想要儿女双全。 至于悦悦,想要养弟弟。 沈沛曾经旁敲侧击的问过太医,太医院的太医告诉沈沛,会心想事成的。 这件事儿沈沛也告诉了若冉,所以他们夫妻俩都清楚这是儿子,悦悦还小,不大明白,这件事也不宜嚷嚷,只是悦悦默认那是弟弟。 沈沛想到自己幼时调皮捣蛋的模样,想着要是儿子的容颜长得和若冉太过于相似,他还能不能狠得下心来动手。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要不算了吧,儿子还是像我比较好。”沈沛非常认真的开口,要是孩子不皮也就罢了,太调皮他万一舍不得揍呢? 长得和自己相似,也许就没有这个心理负担。 若冉完全不知沈沛心里头的弯弯绕绕,听他这么说还有些不大开心,“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孩子像我就不成吗?难不成孩子像我就平白无故辱没了你?” 沈沛听到这话哪里敢应下?这些话可不利于夫妻之间的友好相处,他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急急忙忙开口解释,“这不是怕孩子长得太像你,日后惹下许多风流债吗?” 若冉狐疑的看他一眼,沈沛这是对自己的长相有什么认知错误吗? “王爷是觉得孩子长得像你,就不会惹出风流债了?” “那当然。”沈沛骄傲的抬起头,“本王从不沾花惹草。” 这么多年,也没惹出什么风言风语来,昔日京城传的最多的,不也是他和若冉的吗? 秦王殿下的确不会沾花惹草,一般都是烂桃花主动贴上来,可因为沈沛那六亲不认的凶狠模样,还真没什么烂桃花来惹上沈沛,记忆中最大胆的也只有姜婉潼,还是皇后给的胆子。 若冉很想告诉沈沛,那些姑娘们不敢接近他,不是因为长相的缘故,而是因为沈沛性格太糟糕,她们不敢,要不是当年她没办法,她也不想和沈沛一块儿纠缠。 他不仅性格恶劣,还阴晴不定。 “是是是,王爷从不沾花惹草,都是她们主动来找你的,你凯旋回城的那一日,满城的姑娘们都疯了。”若冉想起那天的盛况,无奈的摇了摇头,儿子像沈沛和像她有什么区别吗? 要是拥有那般艳丽的容颜,其实都没差。 当然这在沈沛眼里是有差距的,“长得太像你,我舍不得打。” 若冉:? 为什么能从孩子的长相,讨论到打孩子上去? 还有,沈沛好好的为什么要打她的孩子? “王爷,他知道你现在就想着要打他了吗?”若冉用一种非常怀疑的眼神看着沈沛,“他这都还没有出生,为什么你就想着要打他了?” “本王这叫做未雨绸缪,万一他太调皮呢?”沈沛振振有词,可这未雨绸缪这么用,总觉得有些不太严谨。 “万一他不调皮呢?” “没有万一,男孩子总是会活泼一些的,要是温温吞吞太过安静,本王也会担心的。” 担心这个孩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是不是哪里不好。 沈沛和若冉两个人讨论的异常激烈,倒是忽略了还在一旁的悦悦,小姑娘听懂了双亲说的话,一脸紧张的看着沈沛。 冲着爹爹摇了摇头,“爹爹,不可以打弟弟的。” “爹爹不会故意打弟弟的,他不听话的时候才会动手。”沈沛耐心十足的安抚女儿,沈沛心里想着,这大概就是儿子和女儿的区别吧。 悦悦也有调皮捣蛋的时候,小时候还偷偷的跑出去,差点掉到海里,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沈沛到现在还记得,可当时他们就只顾着安慰悦悦,旁的什么都没想到 。 沈沛想着这场景要是换一换,是个儿子,他怎么就觉得火气给冒上来了? “弟弟不会不听话的。”悦悦非常的笃定。 沈沛闻言也不能和女儿争执什么,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被迫承认儿子非常非常的听话。 若冉在一旁听到他们父女俩的对话,无奈的按了按额头,孩子都还没有出生,他们怎么就能讨论这么多? 一个认定儿子调皮,一个认定弟弟很乖? 这好在悦悦还小,要是在大一点儿,和佑安那样的年纪,说不定还会和沈沛吵起来。 若冉实在不愿理会这一对幼稚的父女,掀开帘子往外头瞧了瞧,他们去上香的地方还是灵顺寺,今日阳光明媚,若冉瞧着那和煦的阳光,心情好极了,也不计较他们父女俩的幼稚言论。 此时此刻在马车里和爹爹据理力争,竭力保证弟弟是一个听话小孩的悦悦,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在不久之后,爹爹打弟弟的时候,她是在一旁推波助澜的。 甚至还能递上趁手的工具。 只能说,世事无常。 灵顺寺香客有许多,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都喜欢来这里上香,这还是悦悦头一回来寺庙,若冉时常求神拜佛,可沈沛是不相信这些的,从前不相信,之后去了战场杀伐,双手说是沾满血腥也不为过。 自然不会踏入佛殿。 悦悦更是个小孩子,里头庄严肃穆,沈沛虽不信鬼神,内心却到底有些敬畏,便没让悦悦进去,担心小孩子无意中冲撞了什么。 若冉进殿内求签的时候,沈沛就带着悦悦在外头看花看树看鱼。 过来烧香拜佛的夫人们一眼就瞧见了沈沛和悦悦,老远就认出他们俩的身份,佛殿里头庄严肃穆,外头也非常的安静。 一点点小动静就听得清清楚楚。 许多人都听到了姝宁郡主软糯可爱的声音,她问了许多带着稚气和天真的问题。 让人听了忍不住想要发笑的那种。 大人一般都会都这些问题一笑置之,或是散漫敷衍。 可他们紧接着就听见了秦王殿下用浅显易懂的话语,一点一点的和孩子解释。 甚至为了让孩子能够听明白,也用上了那些夸张的说法。 许多人就这么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听着父女俩的对话,同样的景色,同样的树木和花草,他们也不知为何今日看起来就不大一样。 京中人人都说秦王极其疼爱姝宁郡主,有许多人都觉得这不过是传言,如今看到这一幕,都觉得哪里是传言。 都明白秦王殿下当真是爱极了秦王妃,所以才会对孩子这般的耐心。 这一幕印在人们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尤其是一些夫人们看了都觉得艳羡不已,毕竟她们的丈夫,连对能够传宗接代的儿子都没有那么耐心,更何况是女儿。 人和人的命运,当真是不同的。 夫人们看着沈沛,都不由自主的开始祈祷神佛们,保佑着她们的女儿,日后也能嫁得如秦王殿下这般的如意郎君。 沈沛完全不知道自己无形之中又给京城的媒婆们保媒增加了难度。 带悦悦赏完了花,又去看鱼,父女俩玩的不亦乐乎。 殿内,若冉在翠香的搀扶下跪在了蒲团上,她的肚子并不算太大,四肢依旧很纤细,看着根本不像是有了五个月的身孕。 若冉跪在蒲团上虔诚的许愿,曾经祈求若晨学业一帆风顺,祈求自己清心寡欲,何尝又不是一种逃避。 她从不敢承认对沈沛的心意,就算是无人处也是一样,面对满天神佛,她依旧选择了谎言好像那样做就可以自欺欺人,好在那些日子都已经过去了。 如今她跪在佛前,总算可以正大光明的承认自己的心意,她在佛前许下了和沈沛永不分离的心愿。 许下平安生产的祝愿。 而后虔诚的摇下了签筒。 一支签掉在了地上,翠香见状就要去捡,可另外一只手却更快一步,若冉诧异的抬眸,瞧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秦王妃,好久不见。”谦王妃冲着若冉微微一笑,把手中的那支签递给若冉,上头写着上上签,谦王妃看着自己手里的那一支只觉得颇为讽刺。 签文本就是运气,她从来都无话可说,只是谦王妃觉得有些讽刺,她倒霉的时候,总有另一个人是春风得意的,而这个人一直都是若冉。 无论她有心还是无意,但总能精准无误的踩中谦王妃心中的痛楚。 不管是孩子,还是一支小小的签。 若冉再是淡定不过的拿过了谦王妃手中的那支签,冲着她随意的点了点头,虽然有些疑惑会在这里遇到谦王妃,但也清楚,这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沈宴虽然被幽禁府中,可苍玄帝并没有夺了沈宴的封号,谦王妃当然可以出府来走动,只是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在这种情况下还出来晃悠。 谦王妃大概是个例外。 “你有事?”若冉疑惑的问道,谦王妃抢了侍女的活,自然是有话想要和她说的,若冉求完签,便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谦王妃早就知道若冉有了身孕,如今见到之后,心中更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孩子多大了?” 若冉顺着谦王妃的视线,往自己腹部看了看,随口回了她一句,“五个多月。”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谦王妃轻轻的感慨了一句,要是她的孩子还在,这会儿应该已经出生了,她每个月都会过来上香,是为自己那枉死的孩子祈福的,希望他来世可以投胎到一个好人家,不至于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若冉散漫敷衍的点了点头,不太清楚谦王妃到底要做什么,可她还是小心的后退了一步,和谦王妃保持一些距离,免得这人人来疯,又干出什么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她做这些的时候根本没有遮掩,谦王妃也看的分明,若冉是实实在在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她不信任她。 谦王妃觉得有些可笑,又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觉得被人防备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儿,“秦王妃这是在防着我吗?” 京中诸人,尤其是有身份的,说话时常说一半,藏一半。 总是小心翼翼的试探,旁敲侧击,很少有人会把话说的那么明白,就算明知双方是交恶的,也要维系一番表面功夫。 秦王府和谦王府的侍从们根本没想到谦王妃居然会这么说,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若冉的回应。 若冉毫不犹豫的点头,半点没有迂回,谦王妃都不会不好意思了,她何必要遮掩呢? “没错,我是在防着你。” 若冉好不容易把孩子养到这么大,沈沛小心翼翼的照顾了那么久,悦悦这么期待弟弟的出生,她何必为了些莫须有的面子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让丈夫和女儿担心? 万一谦王妃真的动手,她可没地方去哭。 “秦王妃大可不必如此。我就算再怎么恶毒,也不至于在菩萨面前做这种事情。”谦王妃讽刺的一笑,只觉得自己如今无论说点什么,都不会讨得好,便是真心的恭喜,在旁人听来也不过是讽刺的话。 她自己没了孩子,却真的没有想过要害旁人的孩子。 “可我还是不放心。”若冉淡漠的开口,半点没把谦王妃说的话放在心上,随后就要离开,但刚刚走了两步路,就被谦王妃喊住,“我有话想要和你说,很重要的话。” 若冉停下脚步,看了谦王妃良久,像是在猜测这个人到底要做些什么,只不过这一眼倒是让若冉看出了一些细微差别来,谦王妃眼里的癫狂像是没有了。 “出去说吧。”若冉原本也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可谦王妃这个人,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偏执,若冉总觉得自己今日不答应,日后她依旧会找理由找借口和她说话。 倒不如一次解决。 她们俩站在廊下,中间隔着老远的距离,翠香和环春更是一左一右的守在她的身边,若冉开门见山的问道,“你要和我说什么,就快些说吧。我夫君还在等我。” 若冉的时间本就没有多少,她相信自己要是在这儿耽误的太久,沈沛肯定会找过来。 谦王妃也知道若冉不可能和她单独待在一块儿的,好在左右都是心腹,她要说的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谦王妃听到这一句,只觉得心里难受的不行,当真是同人不同命,有的人的丈夫会陪着妻子来烧香拜佛,而有的人的丈夫,甚至能对妻子动手。 “我今日是来和秦王妃道歉的。”谦王妃的态度颇为诚恳,“无论是在谦王府,还是在宫里,我都欠你一个道歉。” 她曾经为了沈宴,变得偏执又可怕,她觉得沈宴有错,自己又何尝没有错? 她今日出来上香,没想到会碰见若冉,见面之后许多的心里话也藏不住了。 若冉听到这话也没有什么感觉,不过是随意的点了点头,她和谦王妃之间原本是没有什么交集的,却因为各种阴差阳错,而间接变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道歉的话,谦王妃说了,可若冉却不一定能接受,“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谦王妃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既然没有什么话要说,我就先离开了。”若冉并没有那么大度说她原谅了谦王妃。她总觉得谦王妃也不需要她的原谅,今儿个过来道歉,只是想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 谦王妃看了若冉许久,忽然说了一句让若冉疑惑不解的话,“如果我不是嫁给沈宴,我们有机会能成为朋友吗?” 这话听在若冉的耳朵里,她只觉得有些莫名,谦王妃居然会想要和她做朋友?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不清楚。”若冉不想做什么假设,也不想欺骗谦王妃,她们能不能成为朋友,本来就是未可知的,只是如今提起这些,多少让人唏嘘,“不管你是不是嫁给了沈宴,我总觉得我们是没有办法当朋友的,谦王妃想来也是不愿同我做朋友的。” 她们俩从一开始就不对付,也许是气场不和,也许是想法不同,若冉知道她和谦王妃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差距,世家贵族出生的女子,怎么会和她成为朋友? “也对。”谦王妃笑了笑,只觉得这才是真实的,“这假设当真没有什么必要。” 若冉见她没有别的话要说,冲着谦王妃点了点头,便起身告辞,有些人从一开始就不适合当朋友的,也不需要强硬的把彼此凑在一块儿,相安无事当个路人,对彼此都好。 谦王妃也未曾多说什么,目送着若冉离开,看着沈沛带着孩子老远的走过来迎接若冉,沈沛一手牵着孩子,另一只手则是去牵若冉,他们一家三口走在一块儿,真真是羡煞旁人。 谦王妃站在后头看了许久许久,久到身边的侍女都忍不住开始催促,“王妃,我们回府吗?” 谦王妃轻轻的点了点头,不回府还能去哪里? 虽说沈宴被幽禁,可她还是好好的,想去哪里都可以,可自从嫁人之后,娘家早已经不是她的归属了,女人的一生怎么就可以那么悲哀呢? 有人嫁人生子,从没有家变成了有家,有人嫁人生子,从幸福美满到一地鸡毛。 “回去。”谦王妃收回了目光不再去看,就像若冉说的一样,她们永远都不可能和平相处的,因为每一次看见若冉,谦王妃都能够感受到自己到底有多么的悲哀。 侍女恭敬的守在谦王妃的身边,问起了谦王妃今后的打算,“王妃还是不打算与王爷合离吗?” 明眼人都看得出,谦王府如今支离破碎,谦王和谦王妃更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这样的情况下,哪里还有夫妻情谊可言? 更别提从中还有一个侧妃在搅局。 “离,当然要离的,只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谦王妃面对自己的侍女,也没有多少隐瞒,她如今对沈宴早已没了先前的纵容态度,这代表着什么谦王妃自己也知道。 她对沈宴的爱,在不知不觉当中渐渐的死去了。 这对谦王妃而言并不算什么坏消息。只是爱没了,恨却不会消失,什么无爱就不会有恨,统统都是谎言,谦王妃不爱沈宴了,也不会停止恨他。 只是如今她想做的就是报复他。 她在佛前许下了不死不休的心愿,也许用余生去报复一个人没有什么必要,但是对于谦王妃而言,很有必要。 她不会放过沈宴的,她在耐心的等待着,等到沈宴爱上她的那一天,就是她离开沈宴的时候。 另一边,若冉因为抽到了上上签心情变得非常好,签文也寓意美满,说她会心想事成。 无论她求了什么,心想事成总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我刚才瞧见谦王妃了?她找你做什么?”沈沛一见到若冉就开始追问,也不怪他太过小心,谦王妃是有前科的。 “她跟我道了歉,还问我如果她不是嫁给沈宴,我们有没有可能成为朋友。”若冉随口回应。 沈沛听了却直皱眉,“沈宴跟他王妃,都疯到一块儿了吗?怎么谦王妃被传染的这么厉害?” 好端端的来道歉干什么? 早干什么去了? “罢了罢了,他们家的人,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是正常的。”沈沛满脸的嫌弃,一点也不想若冉和谦王妃有所接触。 “我瞧着她像是正常了一些,但也许是假的也说不定,王爷放心,我和她本就没有什么交集的,也不想当什么朋友。”若冉难得出来一趟,拉着沈沛的手撒娇说要再看看。 沈沛自是招架不住,一家三口来到了灵顺寺的后院,这里种满了梅花,冬天的时候梅花盛开,美不胜收,曾经惹出了一个极其美丽的误会。 “你当初为什么非要跟本王说灵顺寺的梅花?害的本王以为你喜欢梅花。”沈沛不由的有些抱怨,那大冬天起来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那是因为有许多人都说灵顺寺的梅花开的极为漂亮,是京城一绝,我以为王爷会喜欢。”若冉眨了眨眼睛,她那不是在猜测主子的喜好吗? 身为一个合格的侍女,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呀。 哪里知道会惹出这些误会来。 沈沛看了若冉一眼,没有再说话,如今这个季节梅花自然是没有开的,他们俩带着悦悦穿梭其中,不知在看些什么,悦悦抬起头看了看,除了光秃秃的树枝,其余的什么都没瞧见,“爹爹,娘亲,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看梅花。”沈沛无奈的声音。 “看梅花。”若冉欢快的声音。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悦悦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可能出了点什么毛病。 这光秃秃的,哪里有梅花? “爹爹,娘亲,你们俩是不是在骗悦悦?” 若冉轻轻笑着,她直到现在都记得,在灵顺寺看到梅花的那一天,沈沛一脸嫌弃的替她掸了肩膀上的落雪,她只觉得那天的沈沛尤其的好看。 一颦一笑都刻在了自己的心里,她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只觉得菩萨一点儿没有把她的心愿放在眼里,都还没有出寺庙,她就已经做不到清心寡欲。 “没有呢,冬天的时候呀,这里会开满梅花,放眼看过去,漫山遍野都是梅花,非常的漂亮。”若冉牵着悦悦的手,缓缓的走到了那些树的中间。 悦悦不太懂这些梅花对于父母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含义,她跟着他们俩一块儿走着,没一会儿就没了耐性挣开了若冉的手,在前头蹦蹦跳跳的。 沈沛和若冉在悦悦身后看着,时不时的喊着孩子要小心一些,气氛非常融洽,可沈沛却依旧在纠结那梅花,“你就真的不知道,本王是为了什么才陪你来看梅花的吗?” 沈沛一向阴晴不定,若冉哪里知道他哪天心情好?哪天心情不好的? 况且那时候,她哪里敢想这么多? “我还以为是王爷自己喜欢呢。”若冉笑眯眯的出了声,主动的挽上了沈沛的胳膊,亲昵的靠了上去,“其实这样也很好呀,我就可以知道王爷的心里眼里都是我,曾经的那些经历,都能变成最美好的回忆。” 灵顺寺的梅花雪,本就是若冉心中不可多得的珍贵回忆,一桩桩一幕幕,全部都被她藏在了心里,在得知沈沛来赏梅是完完全全因为她以后,若冉就觉得这回忆变得愈加珍贵。 “什么话都让你说了,你还要本王说什么?那就恭喜秦王妃,早在那么早之前,就已经把本王拿捏了。”沈沛的语气算不上太好,听着还些孩子气。 若冉却只是靠在他的手臂上傻笑,“那你也不早些告诉我呀。” 沈沛顿时有些气结,这要怎么告诉,还不都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吗。 眼看沈沛的情绪越来越糟糕,若冉很理智的转移了话题,提起了他们未出生的孩子,问沈沛给孩子去好了名字没有。 “你先前给悦悦取名字,都花了好久好久的时间,这个孩子的名字呢?有没有想好呀?” 给孩子取名本就没有什么规定,素来都是父母想到了什么,取什么。只是他们这些小辈的名字,无形之中有了规律。 太子殿下家的两个,是佑安和奕安。 悦悦的名字是卿安,一家人么,总要整整齐齐的,沈沛取名的时候也就往这方面去考虑了,总不能大哥二哥和姐姐都叫沈什么安的,到了这里就是格格不入的。 要真这么取,别说是孩子自个儿,便是佑安他们几个都要觉得奇怪。 “名字这件事,本王当然有放在心上,你放心,本王不会让孩子没有名字的。”沈沛这些日子,恨不得把自己一个人掰成两瓣用,只不过这名字他一早就已经想好。 “煜安,可好?” 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取照耀之意。 若冉很喜欢这个名字。 “好。”她欢快的答应着,至于孩子的小名,一早就说好了让悦悦来取,至于悦悦会取什么,他们也不得而知。 孩子喜欢不喜欢,他们就管不着了。 “你今天烧香,求了什么?怎么出来的时候那么高兴?”沈沛颇为好奇的问道。 若冉靠着沈沛慢慢的走着路,没想到沈沛还会问这些,至于求了什么,她却在考虑要不要说出来。 “不方便说吗?” 若冉摇摇头,对他没有任何隐瞒,只是说出来的时候,还有些羞涩,“我求菩萨保佑我们,永远都不会分离。” 沈沛有些惊讶,他还以为若冉会求孩子的事,“怎么求这个?我们本就不会分开的。” “以前不敢求,如今可以正大光明了。”这般直白的说明心意,是她从前不会做的。 沈沛牵着若冉的手,慢慢的往前挪步,悦悦从不远处跑了过来,扑到沈沛的怀里,周而复始,这样简单的游戏,他们也能够玩上一整天。 她在佛前许下了永不分离的心愿,而神佛告诉她会心想事成。 于若冉而言,便是最好的慰藉。 “王爷今年还陪我一块儿来看梅花好不好?” “好。”沈沛满口答应,就算知道这是个坑,也心甘情愿的往下跳。 谁让他从很久很久之前,就没办法拒绝若冉的要求了呢? 138. 等待 若冉希望孩子快一点出来,免得沈…… 孩子七八个月的时候, 孕期所有的不适,都一点点的冒出来了, 若冉的肚子渐渐变大,虽然比同月龄的孕妇还是小了一些,可同以前的纤细比起来,还是有了些微的差别。 沈沛如今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盯着若冉的肚子看,看着孩子在若冉腹中一点一点的长大,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 孩子也渐渐接受了沈沛的存在, 亲爹在的时候也会很给面子的动一动,七八个月的时候,孩子不像之前只是偶尔的动。 而是每天很有规律的动着, 早上醒来的时候,中午吃饭的时候,还有晚上睡觉的时候。 他都会动的很欢快。 沈沛和悦悦这对父女, 如今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对着若冉腹中的孩子说话,一个喊着煜安,一个喊着弟弟。 谁都不让谁,一开始的时候, 悦悦还闹过一个极大的笑话, 她并不知道煜安是弟弟的名字, 非常好奇的问沈沛, 煜安是谁。 在得知那是弟弟的名字之后, 悦悦好奇的问沈沛, “为什么弟弟要叫煜安。” 悦悦现在已经到了会问为什么的年纪, 然后这问题就开始变的千奇百怪,一些能解释的沈沛和若冉也就解释了,可还有一些是根本没办法解释的。 比如:佑安哥哥为什么要叫佑安。 比如:弟弟为什么要叫煜安。 再比如:悦悦的名字为什么是卿安。 沈沛对于这三个问题, 那是一个都回答不上来,这到底为什么?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啊。 悦悦顶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问出了一个个让人招架不住的问题,如果问这些的人不是他的亲闺女,沈沛会以为这人是专门过来找麻烦的。 就因为问这话的人是悦悦,沈沛不得已,只能想办法去解答,当沈沛用悦悦能听得懂的语言,解释了一番他们各自的名字之后,秦王殿下都要被自己给感动到了。 结果悦悦只是眨了眨眼:“皇伯父说,佑安哥哥就叫佑安,因为那是皇伯父给哥哥取的名字。哥哥想叫这个名字。” 沈沛:“……” 他万分无奈的看着悦悦,很想知道这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女儿,为什么一直胳膊肘往外拐? 不都说姑娘是贴心的小棉袄吗? 他的这一件棉袄,为什么会漏风? 秦王殿下为此,气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和自家王妃抱怨道:“悦悦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若冉听到这事的时候,真真是笑得不行,可笑过之后总得想办法来安抚丈夫,只是不知道沈沛到底什么毛病,有什么话都不能白天说吗? 非要大晚上的吵得人睡不着觉。 还日日都是如此,这不今儿个也是一样的,若冉困倦的闭上眼睛,随意的问了一句,“故意什么呀?” “她是不是更喜欢皇兄,所以和皇兄一块儿合起伙来欺负我。”沈沛的声音还有点儿恼,只觉得孩子大了之后,就不一样了,“你也知道本王为了让她听明白,有多么的不容易。” 若冉打了个哈欠,眼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说话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些敷衍,“哪有的事儿,王爷你不要乱想,悦悦很喜欢你的。” “她一定是变心了,若是喜欢我,怎么舍得这么欺负我?”秦王殿下如今已经越活越回去了。 被女儿欺负这种话,都可以毫无负担的说出来了。 若冉只能强忍着困意睁开眼睛,安抚这个惶惶不安的爹爹,“悦悦到底哪儿不喜欢你了?每天回来就要找爹爹,我都要吃醋了呢。” 不光如此,若冉还举例说明了许多,让秦王殿下相信,自己还是那个备受女儿喜欢的爹爹。 沈沛在若冉的安抚下,总算没有继续闹幺蛾子了,但这件事情一直都梗在沈沛的心里,他趁着去东宫和皇兄商议公务的时候,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有一些兴师问罪的味道在里头。 岂料太子殿下的脸色比沈沛还要难看,“你知道悦悦问了孤什么吗?” 沈沛听见皇兄这么问,心中自然是好奇的,他诚实的摇了摇头,心说自己怎么可能会知道? “她问孤,为什么孤是哥哥,而她爹爹是弟弟。” “又问孤,为什么奕安还不长大,他到底什么时候长大。” 沈沛听到这几个问题,还真是挺同情皇兄的,因为解释了之后,悦悦还是会问为什么,并且这为什么的角度只会变的逐渐刁钻,逐渐的让人捉摸不透。 “她还问孤,为什么比爹爹大那么多,是不是老了。”沈靖冷漠的开口,只觉得这个问题特别的伤人。 他也就比沈沛大了几岁而已,怎么就老了呢? 沈沛:“……” 他听到这些,想起了自己的遭遇。 好像这小棉袄也不是特别漏风的样子呢。 秦王殿下非常同情的看着太子殿下半晌,还是没忍住走过去拍了拍兄长的肩膀,“皇兄,真是辛苦你了。” 沈靖默默的横了沈沛一眼,并不想回应这句话,迅速的转移了话题,“你今日怎么有空进宫?平日里都要孤三催四请的,如今转性了?” 沈沛原本的来意只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没想到皇兄的遭遇比起自己来并没有好多少,想了一会儿之后,也就释然了。 “臣弟来看皇兄,皇兄难道还不愿吗?”沈沛随口胡扯。 沈靖当然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他冷笑一声,没把沈沛的话放在心上,“弟妹是不是快生了?” 沈沛一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活跃了起来,“皇兄是如何知道的?” “太医说还有一个多月的光景,孩子就会落地,只不过具体日子还不怎么好判断,也只能大致估算。”沈沛说起这些的时候头头是道,算得上是如数家珍。 太医原本是一个月去秦王府诊断一次,后来变成了半个月,如今变成了十天,还不包括秦王殿下因为不放心,让他们隔三差五的过府诊断。 明明秦王妃腹中的孩子比谁都要健康,太医也说不需要这般小心。却因为沈沛这接二连三的举动,让人误以为这孩子是不是不大好。 时常窃窃私语。 只是这话他们只敢私底下聊聊,不敢正大光明的说,随着若冉的产期越来越接近,许多人也纷纷开始观望,就想知道一个确切的结果。 还有些好事者在想秦王妃这一胎,是不是会生不下来。 沈靖随意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听闻你最近连户部都不愿意去了?” “阿冉都快生产了,本王为何还要每天在户部待着?万一她提前生了怎么办?”秦王殿下说的有理有据,让人无从反驳,虽然沈靖不知道沈沛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再怎么提前生产,也不至于提前一个多月。 沈沛在东宫坐立不安,沈靖看着他上蹿下跳,没由来的有些厌烦,让齐赞去库房取了一些东西交给他,顺便就把人给打发走了,“孤瞧着你也不想在这儿待着,还是早些回吧,这是前些日子你皇嫂整理库房的时候找出来的,孤也没有女儿,拿回去给悦悦玩。” 沈沛也不推辞,打开一看发现是精致漂亮的金锞子,做成了莲藕的形状,上头还有一个小孔,无论是做首饰还是做发饰都非常的精致,秦王殿下对此非常满意,谢过皇兄之后就回了秦王府。 秦王殿下如今的日子,就是出外忙公务,回家照看妻子,顺便哄孩子。 若冉的肚子越来越大之后,夜间总是睡不好,要起夜好几次,连带着沈沛也睡不好。 每每若冉醒来的时候,沈沛都会醒过来,明知帮不上什么忙,却还是会第一时间醒过来,有时候她睡不着,沈沛便会陪着她。 关于这件事情,若冉已经同沈沛说过很多次,让他不要那么担心,可沈沛从来都是不听的。 “你已经这么辛苦了,本王也不能帮你什么,总不能在你睡不着的时候一个人睡过去。”沈沛迷迷糊糊的开口安慰她,每次说话的时候,都在打哈欠。 若冉瞧见之后当真是又心疼又感动。 其实按照正常流程来,他们俩早就应该要分房睡了,但是沈沛根本就不搭理,完全无视这些声音,依旧每天和若冉睡在一块儿。 若冉想起,自从她有身孕之后,这些声音就没有消停过。 沈沛也同样听到过,只是秦王殿下一开始还不明所以,以为这些人是担心自己吵到若冉,还耐着性子同他们解释过,说是自己不放心。 直到后来有不长眼的往秦王府送侍妾。 沈沛才明白他们到底在担心什么,只觉得如此可笑,父皇母后都没有操心的事儿,也轮得到这些不长眼的来操心。 那侍妾还没进秦王府的大门,就被沈沛给拒绝了,干脆利落的处理完,这件事情甚至都没让若冉知道。 沈沛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动气的男子,自然也不会让这些不明不白的人进秦王府,至于那些个自作主张的下臣,被沈沛不知道送去了哪里。 可这些闲话到底还是传到了若冉的耳朵里,并且这件事还闹出不小的风波来。 谦王妃虽然不作妖了,可瞧着若冉这般幸福,看不过眼的人比比皆是,首当其冲的就是那几个嫂嫂们。 她们这些个,当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说一句蛇蝎心肠也不为过。 专程过来秦王府探望若冉,美其名曰是探望,明里暗里倒是说了许多废话,一个个纷纷建议让若冉给沈沛纳个妾,再不济也得给找个通房。 说的话也挺难听的,“九弟妹如今都快要临盆了,总不能这个时候还豁出去伺候九弟吧?” 众人一口一句九弟和九弟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多么的融洽,若冉听到这些话却只是笑,人人都知道他们没有分房睡,秦王府也没有多个侧妃和侍妾,什么难听的话都传出来了。 可若冉当真是没有豁出去伺候沈沛,自从知道她有孕之后,沈沛根本没有怎么碰过她,便是太医说可以行房的月份,他也是很克制的,就怕伤了若冉和孩子。 “原来几位嫂嫂这么了解这些事儿的吗?莫不是也曾这么伺候哥哥们的?”若冉笑眯眯的开口,半点也不客气。 几位王妃还想说点什么,就被匆匆赶回秦王府的沈沛赶走了。 一群人落了个没脸,说了几句酸话就离开了,可明眼人都清楚她们的心思,打着为若冉好的名号,实际心里指不定又多嫉妒。 若冉原本是把这些事情给忽略了,如今听说以后,自然也开始询问起了沈沛的意思,“王爷可是需要侧妃和侍妾?” 沈沛刚刚把人赶走,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见了这话,整个人僵硬在原地,用一种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若冉,“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本王要什么侧妃和侍妾?” “可是方才几个嫂嫂都说了,我如今有了身孕,可伺候不了你了呢。”若冉有些不高兴的看着沈沛,“嫂嫂们都说,她们也是这么过来的。” 沈沛头疼的不行,特意找来张公公,让他以后不让些不长眼的登门。 张公公乐呵呵的,故作不知的问沈沛,什么是不长眼的人。 沈沛冷哼一声,也是半点都不客气,“比如今儿个这些,还有一些不长眼的喜欢胡说八道的,还有喜欢自作主张往府里送人的。” 秦王殿下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堆,按照他这个说法,几乎是要和京中的达官贵人断绝往来了。 把张公公打发走之后,沈沛坐到若冉身边,牵着她的手问她可满意了没有。 若冉有些不太开心的别开眼,“王爷这是做什么?故意哄我开心的吗?” “还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沈沛还是头一回听到若冉说这样的话,只觉得有些新奇,但这对沈沛而言是好事,都学会吃醋了?可不就是好事吗? 但是他如何是为了哄若冉开心?这明明就是他心里的想法。 “我们成亲的那天,本王不就和你说过,不会娶侧妃,也不会纳妾,你就这么不相信我?”沈沛头疼的不行,却又不能对若冉做什么,只能极尽耐心的哄着她。 若冉也知道自己如今的情绪有些奇奇怪怪的,她当然是相信沈沛的,只是猝不及防的听到这些话,心中到底是难受的,“可是……”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你担心这个做什么?你把本王当成什么人了?”沈沛听到这些的时候,整张脸都是黑的,“本王又不重欲。” 沈沛说这话的时候,不仅仅是若冉,其实连他自己也是不相信的,可沈沛的情·欲从来就知对着一个人。 若冉想起她还没有身孕之前的日子,很理智的止住了话茬,下意识的站起身来,往外头挪了挪,“这,我当然是相信王爷的,只要是王爷说的,我都会相信的。” 沈沛皱起眉头,总觉得这话怪怪的,咋一听没有什么问题,可仔细的想一想,却到处都是问题,“回来。” 若冉听见这话,下意识的顿住了脚步,小心翼翼的转身,“王爷可有什么事?” “既然你相信本王,你跑什么?” 若冉心道这时候不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只不过她的速度本就比不上沈沛,没走两步就被抓回去了,被沈沛强硬的圈在怀里,他的动作并不粗暴,可用劲极巧,若冉根本挣脱不开,于此同时若冉也发现了沈沛身上的变化,更加担心了。 “王爷,我有点困了,我能不能去睡一会儿?” 若冉都能发现的事儿,沈沛如何发现不了? “不要乱动。”沈沛的声音染上了一丝欲·色,他知道在面对若冉的时候,自己总是没有办法好好的克制,“你知道的,我对你总是没有办法。” 若冉看到沈沛这模样,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忐忑,被他抱回卧室的时候,心里居然还有隐秘的期待。 沈沛当然不会对她做什么,只是边缘性的行为干了不少,到最后若冉脸色潮红,有些不满的看着他。 惹得沈沛差点儿没把持住,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却因为若冉起了坏心思,不停的在他身上乱蹭,又开始心猿意马起来。 最后的最后,秦王殿下不得已去冲了凉水,若冉捂着被子笑了很久很久。 在沈沛沐浴的时候,还时不时的用语言撩拨他。 而后她就听见,水声更大了,若冉只觉得心里溢满了沉甸甸的感动,给秦王纳侧妃的事情自然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沈沛自己都没有心思,旁人自然没有资格多言。 秦王府的侍从们也不会多废话什么,若冉倒是有些担心,这样会不会不大好,倒是翠香和环春劝着主子,说这是王爷的心意,万万不可辜负。 便是皇后问起,也怪不到若冉身上来。 若冉本就不想装什么大度,自然就当不知道,日子便这么相安无事的过着。 今日也是一样,她再一次起夜,之后就再也睡不着,只觉得浑身酸疼,骨头在隐隐作痛,太医说过这都是正常现象,她的情况其实已经比一般的孕妇要好很多,只是快要临盆,身体多少有些不适。 沈沛听见动静,也迷迷糊糊的醒来,见她靠在床头按着腰瞬间紧张起来,“你怎么了?难受吗?” 若冉本来没有什么的,只想着熬一熬就过去了,却在听到沈沛问询的声音时掉下了眼泪来,她不受控制的点了点头,声音也染上了一丝娇意,“疼,很疼。”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若冉便是最好的例子。 “哪里不舒服?怎么个疼法?是骨头吗?”沈沛倒是没有太紧张,对于这样的情况似乎是早有预料,温热的手掌落在她的腰间,力道轻缓的替她揉了揉。 若冉疑惑的看向沈沛,有些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 而秦王殿下就像是拥有了读心术一般,“太医说的,还说到了后期有一些人的腿会浮肿,我瞧着你倒是没有这情况,这样也好,还能少受些罪。” 沈沛打了个哈欠,明明困的不行,可却一点没有要扔下若冉独自休息的意思,只是他实在累,这手揉着揉着,地方就起了一些偏差。 沈沛对若冉有欲·念,若冉对沈沛难道会没有吗?感情原本就是相互的,若冉会被吸引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在沈沛毫无章法的动作下,若冉只觉得脑袋上的汗越来越多,脸色也越来越红,引起了沈沛的注意,“你这是怎么了?脸怎么那么红?难道是受了风寒?” 若冉不敢看他,慌乱的别开眼去。 只希望沈沛不要再问了,不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没有。”若冉轻声回应道,“就是觉得有点儿热。” 沈沛狐疑的看了看身上盖着的蚕丝被,这个时候有点热? “你也知道的,我有了身孕自然是怕热一些的。”若冉胡乱的找着借口,可素来聪明过人的秦王殿下却一点也没反应过来有什么问题。 “你该不会是受了风寒吧?”沈沛说风就是雨,缓缓的朝她身边凑过去,想要仔细的观察,两个人靠的极近,若冉的脸潮红一片,慌慌乱乱的躲开。 “没有。” “真的没有吗?”沈沛压根就没有往别的方面去想,只当若冉是不舒服。 “要不还是请太医过来看看,万一染上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沈沛说风就是雨,说着就要起身去找太医,却被若冉给拉住了。 她冲着沈沛摇了摇头,“不要去。” 若冉清楚的知道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去请太医过来?肯定会被看出来的,这要是被人发现,也太丢人了吧。 “可是你脸这么红,真的不是感染了风寒吗?” 若冉尴尬的不知道要怎么解释,难道她要和沈沛说,自己这是对他起了什么坏心思吗?这话能说出来吗? 这话要是说出来之后,她的面子里子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我没有感染风寒,你相信我,真的没有。”若冉拉过一旁的被子,捂住了自己的半张脸,怎么都不愿意说出真正的原因。 沈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是着急的不行。 好在秦王殿下的脑子还没有完全的坏,想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只见他整个人呆若木鸡,用一种非常疑惑的眼神看着若冉,有些不敢相信,“阿冉,你这是?” 是他想的那样吗? 太医倒是说过,这是正常反应,可若冉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候,沈沛还以为是自己不够有魅力。 如今见到这一幕,也不知是要先高兴,还是要先安抚若冉。 若冉听见沈沛喊她,缓缓的转过身来,一双漂亮的眼眸水光潋滟,勾人而不自知,“怎,怎么了?” 沈沛知道她害羞,自然不会让她难堪,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若冉的情绪,就算如今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沈沛也依旧是凑在她耳边同她说话,“很难受吗?” 若冉听见这话就知道还是被沈沛给发现了,她压根就不愿意看沈沛,一句话也不愿意回应,“我,没,没有。” 沈沛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若冉本就因为沈沛的原因心思浮动,如今再听见他的声音,只觉得被受蛊惑。 让她愈发难以自持。 “很难受?”沈沛的声音又一次的响起,若冉根本就招架不住,她捂着耳朵拒绝去听他说话,但是这恼人的声儿却没有一点要停止的意思。 “没关系。”沈沛缓缓的拥着她,低声和她说话,“太医说了,这都是正常的。” 沈沛的本意是要安抚若冉,可若冉听到这话却愈发不好意思的捂住了脸,“太医都跟你说什么了呀?” 这太医为什么这么不正经?四五个月的时候,还暗示沈沛不用太忍着,真真是,过分极了! “太医说,这都是正常现象,阿冉,你不要担心。”沈沛的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他如今当然不能对若冉做什么,太过于危险,便是动作再轻也担心会伤到她,只能用别的办法。 沈沛的手缓缓的挑开她的衣衫,渐渐往下,若冉睁大眼睛疑惑不解的看着他。 “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讨好王妃娘娘。”沈沛笑着在她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如愿以偿的看到那精致小巧的耳朵变成了粉红色。 而后在她意乱情迷之时,吻住了她的唇,将那些□□悉数吞没,没有一丝一毫的泄露。 在亲吻的间隙,秦王殿下甚至还有心思同她开玩笑,“阿冉是我一个人的,这些声音,万不能让旁人听了去。” 若冉如何还有心思听他说这些,眼角不知何时沁出了泪,眼尾红彤彤的看着他,沈沛却用另一只手盖住了她的眼睛苦笑道:“不要招我啊…” 天知道他究竟花了多少力气才能忍耐得住。 沈沛觉得,自己当真是越来越能耐了,好在孩子只在若冉腹中待九个多月,这日子再多过些,秦王殿下真怕自己会出问题。 若冉最后已经没有多少的记忆,只依稀记得沈沛温软的声音,“阿冉,等生下煜安,你一定要好好的补偿我。” 若冉迷迷糊糊的应下,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答应了什么。 【终章】 139. [最新]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大结局】 阿…… 若冉生产前半个月的时候, 沈沛就已经提前告了假,再也不去户部点卯, 明明户部尚书都说了,不会让让秦王殿下忙的脚不沾地,没有时间回府的。 可沈沛还是拒绝,因为太医说过,孩子可能会提前出生。而沈沛连一时一刻都不愿错过,只想亲眼见证孩子出生。 苍玄帝也知道沈沛为了这个孩子到底付出了多少, 这八个多月来,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出现了,从不去烧香拜佛的人, 不知道听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流言,差点儿去跪求平安符。 都已经快要付诸于行动了,事到临头被皇后拦下, 皇后指责沈沛这是临时抱佛脚,心不诚根本没有用,还不如多花点时间陪着若冉。 沈沛委实郁闷了好一阵儿。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孩子快要出生,皇宫内外都期盼着, 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惹出什么事端来。 苍玄帝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答应了沈沛的请求。 稳婆和太医都已经准备好, 全部送到了秦王府里, 人虽然是皇后和太子妃准备的, 可沈沛还是不放心, 把稳婆的祖宗三代统统都查了一次, 确保万无一失。 他要查点什么其实没人知道,只不过是为了保险起见,以防万一。 他得罪的人还挺多的, 况且生孩子本就是很凶险的一件事,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太医建议若冉可以多走动走动,会对生产有帮助,原本这件事情是交给翠香和环春的,可两个丫鬟多有眼力见呀?哪里敢和沈沛抢? 自然这光荣的任务又一次落到了秦王殿下的头上。每日午后,沈沛就会扶着若冉在秦王府里散步,看的一群侍从既羡慕又惶惶不安。 秦王殿下把她们的活儿都给抢走了,她们每天都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总觉得自己的存在没有什么用。 每天白白拿着俸禄,都有些良心不安。 可瞧着沈沛和若冉这恩爱的模样,心中便是止不住的羡慕。 沈沛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这些侍从们心里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他只是每天都期待着孩子的出生,从得知有孕到如今,几个月过去了,沈沛非但没有像旁人所言那般失去了新鲜感。 反而一天比一天更加的期待,随着日子越来越近,他就开始不受控制的想象,孩子到底会像谁多一些。 每日不厌其烦的陪着孩子说话,有时候连若冉都有些烦了,沈沛还是耐心十足的,她见着沈沛,多少觉得有些愧疚,“王爷待孩子这般耐心,日后等煜安出生,他大概就不喜欢娘亲,只喜欢爹爹了。” 沈沛顺手摸了摸若冉的肚子,腹中的孩子仿佛感受到了父亲的触碰,伸出了小脚轻轻的踹他,沈沛感受到那动静,唇边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心里虽然高兴却不忘安慰若冉,“怎么会呢?我只能做这些,可是阿冉能做的事情却有很多。” “他在你腹中一天一天的长大,你每天都要忍受着他带来的不适和痛楚。”沈沛每一次瞧见若冉难受的辗转反侧的时候,心中都觉得心疼。 他办不到说不要这个孩子,也舍不得看若冉难受。 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她舒服一些,能做的他都做了,不能做的那是实在没有法子,要是能替若冉受苦,沈沛也是愿意的,只是他无能为力。 只不过沈沛看着若冉日渐难受的模样,就一天比一天期待着她腹中的是一个儿子,沈沛其实并不介意有没有儿子,可世俗会代替他介意,日复一日的告诉若冉,她应该要生个儿子,他们应该要有个儿子。 虽然没有皇位要继承,却有爵位要继承。 沈沛是亲王,如果不出意外,他的嫡长子会被封为世子,承袭爵位。 若冉也许不在意,也许会在意,这些都是未可知的。 无论是出于什么心理,沈沛都希望这是一个儿子,夫妻俩漫步在后花园,走到了另一处院子,这是沈沛给孩子选的院子,“这地方和悦悦的院子很接近,他们姐弟俩日后也能有一个照应,院子还没有修缮,你若想把孩子先养在正院里也可以,等到日后大一些再让他自己睡。” 因为沈沛的身份,宫中自然会有乳母和嬷嬷送来。 但沈沛知道若冉喜欢孩子,他们俩的孩子,她也许会想要自己来照顾,要是若冉打算自己照顾孩子,他少不得也要学着一块儿照顾。 沈沛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反对的,他虽然没有照顾奶娃娃的经验,不过也难不倒他。 “这是不是不符合规矩?”若冉想起了那些乳母和嬷嬷,都已经安置好了。 但沈沛却没有太在意,那些人留下搭把手也是可以的,“用不着管这些,你高兴就好。” 生孩子都已经那么辛苦了,总不至于还要在这些小事上让若冉不开心,“你要是愿意自己照顾,那就自己照顾,不愿意就给乳母,要是高兴了想照顾,那就照顾两天,觉得烦了就给乳母。” 若冉听到这话只觉得哭笑不得,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哪有这样子的? 她轻轻的碰了碰自己的肚子,有些无奈的看着沈沛,“煜安知道他的爹爹,是这么打算的吗?” 明明很期待他的到来,可有时候说出来的话却又显得那么不近人情,若冉都不知道沈沛的心思到底是怎么样的,可稍稍一想她其实就明白过来了,沈沛的确是在乎孩子的,可沈沛更在乎的人是她。 “孩子还小,不会知道这些的。”沈沛把若冉的手从肚子上拿下来,沈沛也不确定孩子会不会听到他们说话,可是他发现,每一次他把手放到若冉肚子上的时候,孩子就会动。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孩子每一次动,若冉都会疼,沈沛除非必要,都不怎么动他,“他老这么动你也会不舒服,让他休息休息。” 若冉轻轻的笑了起来,这些日子的确是很难熬的,可也不过是十几天的光景,很快就会过去的,她看着沈沛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没有来的涌现出一股庆幸的感觉。 她庆幸自己这不是第一次生产,她头一回生产的时候,心里的恐惧和担忧快要把她给湮没,当时小晨也还年幼,若冉的年纪也大不到什么地方去,姐弟俩磕磕盼盼的,忐忑不安的度过了那段岁月。 每次去看大夫的时候,都心惊胆颤的,生怕大夫说孩子不好。 如今沈沛这情况,可真不算太好,他的情绪总会随着孩子的一些举动而产生变化,据若冉猜测,这怕是要绷不住了。 好在若冉有了经验,并不会太过担心,除了身体有些不适之外,还能够在沈沛担心的时候安抚丈夫,这要是头一胎,估计就是他们俩在一块儿惶惶不安了。 闹得秦王府鸡飞狗跳了? “累不了?要不要坐下休息一会儿?”沈沛轻声问道。 若冉却摇了摇头,“王爷,太医说了要多走动,以便于生产。我还没走多少路呢,你就担心我累不累了?” 若冉的确没走多少路,可看在沈沛的眼里,总觉得她会累,“休息一会儿在走。” “你不累,煜安也会累的。”秦王殿下的借口总是这么信手捏来,不是悦悦就是煜安,若冉每每只能用无奈的眼神看着他,顺从的坐在凉亭里看着花园里的花吐出鲜嫩的花苞。 春暖花开的时候,花苞渐渐的绽放,沈沛对这些花没有多大兴趣,倒是想起前些日子皇兄同自己说起洛阳牡丹,宫中送来了几盆,牡丹花期在五月,如今还没有开花。 只是让花匠打理着,沈沛提起那牡丹,开始问起若冉的意思,“你若是喜欢的话,本王就让他们送过来,放到正院里。” 沈沛对这些花花草草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就算价值千金的牡丹,在他眼里也不过尔尔,这要不是若冉盯着花苞看,他都想不起来。 “牡丹吗?”若冉想起了许久以前,宫中也送过来几株牡丹,沈沛随手就交给她打理,明明府中有花匠,但沈沛就是不稀罕用。 非要塞给她。 若冉百忙之中还得像花匠讨教怎么养牡丹。 当时的沈沛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做术业有专攻,只想把什么事儿都交给她来做,若冉一度以为沈沛是故意找麻烦的,后来才知道那就是秦王殿下在犯蠢。 他想时时见到她,又不愿让人看出自己的心思来,这才选了最蠢笨的办法。 若冉照顾过牡丹,只觉得那花娇贵的不行,雍容华贵的漂亮,她当初战战兢兢的照顾着,虽然把花养的极好,但她又不是才智过人无师自通有养花天赋的,一开始也是养死了好多。 牡丹名贵,价值千金,若冉一出手就霍霍了不少。 战战兢兢的去和沈沛认错,结果沈沛压根不知道自己府中还有牡丹,有些疑惑的问若冉那些花是什么地方来的。 若冉当时只觉得自己这自投罗网的举动有点儿蠢。 刚想说自己随口胡诌的,沈沛便抓到了她的把柄,就着这个理由,又开始欺负她。 若冉想起了往事来,轻轻的笑了笑打趣的问道,“王爷这一回,总不需要我来照顾牡丹了吧?” 沈沛听到这里,也想起了从前的事情,“本王不过就是随口一说,结果你还真的去照顾了。” 若冉听见这句话,只觉得沈沛是失了智,当初那样的情况,她除了听沈沛的,还能做点什么? “王爷莫不是失忆了?当初你的吩咐,我如何可以不听从的?”若冉想起了昔日自己在秦王府中做的事儿,又看了看如今秦王府的这些侍从们,只觉得有些生不逢时。 她当时都快把张公公的活儿给抢完了,偏偏张公公成天乐呵呵的,巴不得沈沛把这些事儿都交给若冉来办,一点儿也没有危机感。 “你如今是要来和本王兴师问罪的意思?”沈沛摸了摸下巴,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觉得自己也没有太过分,“本王对你不好吗?” “你让我养牡丹。” “本王给你赏钱了。” “你让我管账。” “本王给你赏钱了。” “你不给我涨月钱。” “本王给你的赏钱,是你好几年的月钱。” 若冉:“……” “你还让我陪直郡王他们玩牌九,还不能输的太难看,也不能赢的太多。”十分的考验技巧,她也不是一开始就会推牌九的,学习的时候时常被沈沛惩罚,惩罚的内容还千奇百怪,给沈沛暖床也就罢了,沈沛还要克扣她月钱。 “你输的银子不都是本王的?赢了不都归你了吗?”沈沛的记忆一点儿也没有模糊,若冉就算想要兴师问罪,他也总能找出合适的理由来解释。 若冉听到这儿不吱声了,毕竟这个银子,的确都进了她的腰包。 “怎么不说了?”沈沛单手支着下巴,饶有兴味的看着她,“是不是说不出本王哪里对你不好?” “除夕前夜,在宫宴上,王爷想把我送给福安公主。”若冉思来想去,也的确找不到什么非常有决定性的证据,只能绞尽脑汁的扒拉陈年旧事。 虽然这件事情若冉早就知道了来龙去脉,福安是被姜婉潼蛊惑的,当时还年幼的小公主,觉得是若冉抢走了兄长,沈沛实际上也算不上一个好哥哥,也不知道福安怎么会来找她麻烦的。 不过小姑娘的心思谁都猜不准。 “王爷当时不仅不帮忙,还看着我被福安公主刁难。”若冉说的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倘若沈沛不是围观了全程,还真的就要被若冉给骗过去了。 “福安刁难你?”沈沛一脸玩味的看着若冉,“你倒是同本王说说看,福安怎么刁难你了?” “福安公主说要让我去她宫里当女官呢。” “王爷当时根本就没有阻止,甚至还推波助澜。让我自己选。”若冉越说越像是那么一回事,沈沛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怎么还能怪到他的头上来了? “阿冉确定是福安刁难你吗?不是你在忽悠福安?”沈沛轻声问道,“本王还记得你和福安说,要她宫里的那些宫人们来换你。” “是呀,结果福安公主不愿意,我才能侥幸的继续留在王爷的身边的。只是那时候王爷全程波澜不惊的,半点也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呢。”若冉颠倒是非黑白,她自然明白以沈沛的立场,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才是最正确的。 可这并不代表她不能混淆视听。 “哦?你从哪里知道本王没有把你放在心上的?”真真是红口白牙,什么话都在这儿胡说,“ 你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那王爷为何要做主,想把我送给公主?” “本王何曾这么说过?本王只说让你自己选,给足了你面子。”沈沛不大高兴的看着若冉,“你明明知道本王是什么意思的。” 若冉抬起头看了沈沛一眼,知道的确是知道的,但是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本就是王爷不好。” “本王到底哪里对你不好了?”沈沛只觉得这件事情要好好的掰扯清楚,他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况且福安也没有能耐刁难你。” “那是我聪明伶俐,化险为夷,跟你可一点关系都没有呢。”若冉也不知怎么的,本来是不想说这些的,可掰扯着掰扯着,就变成了这样。 像极了恩爱夫妻翻旧账。 不过就眼前这个场景也不算是像,这分明就是。 沈沛:“……” “当日本王可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你如何忽悠福安的。” “还说呢,在王爷的眼中,我自然是比不上福安公主的,回府的路上,你还让我把夜明珠给福安呢。”若冉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来,虽然最后那夜明珠也没有给出去,但是翻旧账这种事情,难不成还要去分析前后逻辑吗? 沈沛按了按自己的脑袋,强调道,“你不也没给吗?还拿了一颗旧的来糊弄本王。” “那还不是靠着我牺牲换来的。”若冉想起那夜明珠惹出的诸多事端来,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时之间又觉得尴尬。 “是牺牲吗?”沈沛凑近着看她,只觉得自己还有些郁闷,原本吧,他们那样的关系,不论怎么想都是若冉伺候他的,只是他们从一开始就和别人不大一样,从头到尾都是沈沛伺候的若冉。 她不愿,他也没怎么强迫。 若冉更是鲜少有意乱情迷的时候,他有时候折腾的狠了,若冉才会有些别的举动,那些细微的抽咽声,总会让沈沛的心里泛起点点涟漪。 他们的开始算不上美好,甚至算是错误的,好在结果是好的。 “你觉得呢?”若冉一说到这儿,就开始掰着手指控诉沈沛了,“我当时每天早早的要起来,要去厨房盯着膳食,还要伺候你梳洗,还得选衣裳,还得盯着花匠……” 若冉仔仔细细的想了想,秦王府大多数的事务,其实都是她盯着的,不仅如此,晚上还得□□,日复一日的,也不知道她当初哪里来得那么多精力。 沈沛听着这些控诉,缓缓的用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有些不太想去回忆,眼看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僵持,沈沛忽然想到了自己先前看过的那些话本,电光火石之间,秦王殿下就做出了决定。 他想了想非常干脆利落的道歉,一点也没有要和若冉争吵的意思,“是本王不好,让阿冉受苦了。” 秦王殿下这突如其来的道歉,让一门心思翻旧账的秦王妃说不出话来声音戛然而止,沈沛要是和她理论,说不定她还能说出别的来,可他这忽然道歉了,让她怎么办? 还能厚着脸皮掰扯下去吗? 其实她当真是没受多少苦的。 若冉只觉得自己有些矫情,当初那身份,做这些都是应该的,“也,没什么,王爷休息够了吗?我们还是继续去散步吧。” 若冉有点儿尴尬,就要往外走,沈沛的唇边扬起了一个优雅的弧度,从善如流的牵起了若冉的手,只觉得话本真是一个不错的东西,这不成功的避免了夫妻之间的争吵,和妻子吵出个结果来有什么用呢? 秦王殿下尝到了甜头,更是觉得这方法不错,于是花园里的气氛又变了,只见秦王殿下顶着一张如玉般的俊脸,露出了可怜巴巴的表情,“阿冉,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若冉根本没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况且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她方才也只是想起来随口那么一说,是沈沛非要和她理论,她才觉得有些委屈。 习惯多可怕呀,被宠着惯着爱着的人,当然会恃宠生娇。 如今么,只是有些招架不住这样的沈沛。 若冉觉得秦王殿下如今的手段越来越高明了,还不如从前阴晴不定呢,至少她知道要怎么招架,这会儿诚诚恳恳的道歉,怎么看的瘆得慌呢? “我真的没有生气。” “你既然没有生气,为何把这些事情记得这般清楚,可见你心中还是介意的。”沈沛的声音有点儿失落,他看着若冉,脸上还带着深深的愧疚。 “我没有介意。”若冉无奈的按住额头,很想知道眼前这场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沈沛刚才不是还和自己据理力争吗?怎么忽然之间就这样了。 “不,阿冉肯定是介意的,你是不是不愿意原谅我?”沈沛这辈子就没什么和人道歉的经验,如今能叭叭这么几句话,得亏他博学多才,见多识广,只不过这些对话,都是话本上写的,他乍一听是没有问题的,可越听就越觉得有问题。 不仅若冉觉得有问题,就连沈沛也发现了问题,但这会儿骑虎难下,他除了硬着头皮往下说,还能如何? 若冉疑惑不解的看着他,“王爷,你没事吧?” “阿冉,还是不愿意原谅我吗?”沈沛可怜巴巴的开口,翻来覆去这两句话,若冉看着他这模样,除了觉得奇怪,更多的就是想笑,她甚至不大清楚沈沛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原谅,原谅,我都原谅你。”若冉随口敷衍道,可沈沛却又闹起了幺蛾子来,他看着若冉不满的控诉道。 “你说这话的时候一点儿也不诚心,你分明是不愿意原谅我。” “你听错了,我很诚心的,我原谅你,真的原谅你我一点儿也没有生气,我真的没有生气呢。”若冉有些有伤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承受那么多。 好在沈沛懂得见好就收,再说下去就没词儿了。 沈沛再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之后,便凑过来靠在她肩膀上,双手环着她的肩膀撒娇,“那,阿冉是爱悦悦多一些,还是爱本王多一些?” “自然是爱王爷多一些的。” 沈沛了解若冉,若冉也不予多让,这时候没有什么是把沈沛哄好更重要的,要她说爱悦悦多一些,沈沛指不定又要说出什么来。 秦王殿下听到这儿觉得稍稍满意了一些,又开始追问,“那煜安和本王呢?” “煜安还没出生呢。” “就是因为没出生才能这么比较啊。”秦王殿下大言不惭,这不就是孩子不在,才能说吗?要是悦悦在,他哪里会说这些话?女儿哭了怎么办? “王爷,你这么欺负孩子们,他们知道吗?”若冉都能够预料到日后府中会是怎样的鸡飞狗跳,这孩子若是能够安安稳稳的长大,她都得每个月去灵顺寺烧高香。 “当然是不知道的,你没看悦悦也不在吗?” 若冉:“……” 她心中居然涌现出了一种诡异的安慰,总觉得秦王殿下虽然不靠谱一些,可这逻辑还是很严谨的,至少不会出现父子/女,相残的画面。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是喜欢孩子,还是喜欢我?”沈沛吃起醋来根本不分人,毕竟秦王殿下一向也没有什么情敌,昔日的景浔呆头呆脑的,根本就不足为惧,其余的几朵烂桃花,早就不知道那里去了。 况且秦王殿下觉得,有他这样的珠玉在前,若冉是看不上旁人的。 这有情敌的时候不开心,没情敌的时候总是会臆想这么一两个。 这不,就开始打起了儿女的主意来。 “喜欢你,喜欢你。”若冉还能如何?除了说出沈沛想听的话,她当真是没有办法招架得住了。 沈沛非常的心满意足,依旧懒洋洋的靠在若冉的肩上,甚至还洋洋得意的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挑衅,“娘亲最喜欢我,你是不是不服气?” 若冉按住额头,已经不想再去看沈沛,这都什么和什么? “王爷你多大了?” 沈沛没有回应,只是把手放到若冉的腹部,感受到孩子的动静,更是开怀,“不服气也没有用,谁让你这会儿出不来呢。” 若冉无奈的看着沈沛,真真切切的明白了什么叫做没有危险的时候,父亲就是危险,她虽然这么想着,可脸上的笑容却怎么都止不住,这一幕就算不合时宜,也是温馨感人的。 只是她脸上的笑容很快就维持不住了,若冉只觉得肚子有点儿疼,还觉得孩子稍稍的往下了一点,她不受控制的抓住了沈沛的手,额头上也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王,王爷……” 沈沛虽然在闹腾,却也是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若冉的动静,着急的问她是怎么了。 若冉一手抓着沈沛,一手扶着自己的肚子,“我,感觉肚子疼,好像,要生了。” 这疼痛太过于熟悉,昔日生悦悦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她肯定的看着沈沛说道,“王爷,我要生孩子了。” “什么?”沈沛吓了一大跳,只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思考,可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也没让若冉继续走,当即把她抱起来,送到了正院,火急火燎的让俞长胜和四喜去请太医过来。 太医很快就赶过来,匆匆看了一眼便说秦王妃这是要生了,要送去产房。 产房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稳婆也找了好几个,都是非常有经验的接生嬷嬷,只是沈沛还在疑惑,怎么忽然就生了? 这不是还有一段时间吗? 怎么会提前那么多? 秦王殿下当场就傻了眼,呆若木鸡的抱着若冉来到了产房,太医隔着帘子站在外头,七八个接生嬷嬷站在床边严阵以待,一个个都看着沈沛。 可沈沛只觉得莫名其妙,“你们瞧着本王做什么?” 接生嬷嬷见秦王殿下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同他解释,说他不能留在产房里。 沈沛如何愿意?怎么都不肯走。 若冉的阵痛来的非常快,因为她并不是第一次产育,这细细密密的痛楚让她的视线也变得模糊,她当然是希望沈沛陪着她的,却也知道如今不合适,况且人都有私心,她不想让沈沛看到自己声嘶力竭面目狰狞的模样,“王爷,你出去吧。” 沈沛看到她额上沁出了汗珠,脸色苍白一片,这个时候哪里愿意走,一直待在产房里不出去,还是皇后得知消息后,急匆匆的从宫里赶来,连拖带拽的把人给带了出去,留下陶嬷嬷在产房里照应着。 眼看沈沛终于离开了,接生嬷嬷和太医们才松了一口气,慈眉善目的陶嬷嬷走上前来,握住了若冉的手,温声软语的哄着她,“王妃不要担心,奴婢在这里陪着您,这些嬷嬷们都是极有经验的。秦王殿下也在外头守着,您不要害怕。” 若冉轻轻的点了点头,她握着陶嬷嬷的手,坚强的开口,“嬷嬷放心,我一定能把孩子生下来的。” 产房里每个人都各司其职,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可产房外头就是鸡飞狗跳一片,皇后接到消息就匆匆的赶过来了,只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怎么会提前十几天生产的?昨儿个太医去兰玥宫禀告,不都说还没到时间吗?孩子都还没入盆。” 孩子已经足月,但是太医推算的产期还未到,皇后不免会多想,“难不成是有什么人动的手脚?” 沈沛轻轻的摇了摇头,说没有这些事,就是他们今儿个在花园里闹着玩,本来好好的,若冉就忽然腹痛了。 皇后这会儿已经盘算着让人去把秦王府的侍从们挨个审查一遍了,冷不丁听到沈沛这么一句话,差点儿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闹着玩?” 沈沛看着母亲只觉得有点尴尬,可现在不是尴尬的时候,“是,儿臣同阿冉闹着玩。” 皇后忙不迭的问清楚当时的情况,得知沈沛的所作所为之后,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头一次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看着幼子,实在是忍不住了,“你都多大的人了?阿冉如今什么情况?你居然还同她闹着玩,没轻没重的。” “你父皇先前说你告了假,要守着媳妇生产,母后只当你长大了,懂事儿了,可你瞧瞧,现在做的这叫什么事情?有你这么当爹的吗?孩子都还没出生,你就说这些混账话。”皇后气急败坏的数落着。 也不怪皇后生气,沈沛这事儿做的当真是让人头疼。 沈沛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事到如今也不能推卸责任,他任由母亲责骂,心不在焉的看着产房,“母后,阿冉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皇后真是恨不得让人把这不会说话的傻儿子嘴给堵上,这说的是什么话? “怎么可能会有事?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不会说话就给本宫闭嘴。” “可是阿冉提前了十几天生产,不要紧吗?”沈沛的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担忧,皇后虽然恼火,却也好脾气的同他解释。 “孩子已经足月了,虽然早了十几天,但问题也是不大的,你不用担心。”皇后解释完这些,又对着沈沛一通数落。 沈沛默默的站在了一旁,被母亲骂了一顿之后,什么废话都不说了,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沈沛瞧见父兄都过来了。 一块儿陪他等着,沈沛还有些过意不去,让父皇去前厅等着。 可苍玄帝却只是站在皇后的身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无妨,父皇站在这儿也挺好的。” 这可是自己的孙辈,当皇祖父的在外头守着,也是应该的。 一家人整整齐齐的站在一块儿,佑安更是乖乖的带着悦悦站在一旁,不去打扰大人们,也没有走出他们的视线。 两个孩子还时不时的小声交谈着,“佑安哥哥,弟弟什么时候会出来呀?” 佑安自己也还小,并不太清楚,可他聪明想起了奕安来,温柔的安慰着悦悦,“应该会比奕安快一些的。” “悦悦乖,和哥哥在一块儿,小叔叔这会儿顾不上你,我们不要去添乱。” 悦悦轻轻的点头,两个孩子都异常的懂事,皇后只觉得安慰极了。 太医时不时的出来禀告情况,说秦王妃一切安好,让沈沛不要太过于忧心。 可沈沛却恨不得直接冲到产房里去亲自陪着,他瞧着侍女们一盆一盆的往里头端热水,心焦的不行,“为什么还没有生出来?” “妇人产子原本就没有那么快,小九不要担心,太医都说了没有问题的。”沈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就会想起宋慕祯生产的时候,他们的一双亲生子,出生的时候都不怎么顺利,佑安幼时体弱,奕安那时候更是凶险。 那个时候,沈靖也非常的心急,所以他完全能够理解沈沛的担忧。 沈沛轻轻的点了点头,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产房,怎么都不愿意离开,没一会儿四喜领着若晨过来了。 若晨朝着帝后和太子夫妇行了礼,便站在沈沛的身边等着,雷打不动。 沈沛终于发现了身边还有一个人,小舅子和姐夫两个人一见面,分外眼红,但如今沈沛却非常期待若晨的到来,“阿冉生悦悦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阿姊生悦悦的时候,更凶险一些。”若晨如实回答,也没想费心思去安慰沈沛,他当初在外头等的,差点儿都崩溃了。 一天一夜,阿姐当时的情况哪有像现在这样平静,甚至连喊的力气都没有,若晨当时趴在门上都听不到动静,差点儿把自己给吓死。 沈沛看着若晨,想起了若晨说的那些话,郑重其事的道了谢。 谢谢若晨当时陪着若冉。 若晨听到这道谢,只觉得心里毛毛躁躁的,他做那一切都是为了阿姊,同秦王有什么关系? 道谢做什么?是在宣誓主权吗? 虽说如今阿姊已经嫁为人妇,可在若晨的心目中,还是没有完完全全接受沈沛的,阿姊还是他的阿姊,但他看着沈沛这着急的模样,心里头又有了一种诡异的安慰。 阿姊有孕的这段时间,沈沛做的事情若晨都是看在眼里的。 他当真是做了许多男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思及此若晨也软了心肠,“王爷放心,太医不也说了吗,阿姊很快就会生下孩子的。” 沈沛胡乱的点了点头,在没有见到若冉之前,谁说的话都不怎么好使。 若冉并非初产,本就会快些,如今那孩子更是迫不及待的要出生和父亲一较高下,随着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孩子就出生了。 母子平安的声音传出来,外头等着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隔着门窗就听见孩子嘹亮的啼哭声。 听这声音都能够感受到孩子非常健康,就连太医都说这次生产非常的顺利。 若冉也松了一口气,曾经难产的记忆太过于鲜明,便是太医和稳婆都说没有事,她的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如今孩子生下来,她才算完完全全的放松下来。 陶嬷嬷曾经陪着皇后生产,又陪着太子妃生产,如今轮到了秦王妃,这经验比起接生嬷嬷来也不予多让。 她抱着孩子去清洗,刚刚包好襁褓要抱出去贺喜,产房的门就被推开,沈沛等不及的冲了进来,也没管陶嬷嬷怀里的孩子,直接跑到了床前要去看若冉。 陶嬷嬷在半道上拦截了沈沛,笑着同他说话,“恭喜王爷,是个小少爷。” 沈沛压根就没听见,快步的绕开了陶嬷嬷,“知道了知道了,嬷嬷你快些让开,外头还等着,你抱出去吧。” 陶嬷嬷虽然有些无言,倒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秦王殿下这性子就是这般。昔日太子妃生产,太子殿下也没好到那里去,只是还做了点表面功夫,稍稍看了一眼孩子。 如今秦王殿下连孩子都不愿看了? 陶嬷嬷笑了笑,只当兄弟来的脾气都是一模一样的。 沈沛走进来就发现产床上一片狼藉,他也没管,把若冉抱在怀里,感受着她的温度才彻底的放松下来,“阿冉,你没事吧?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 “很疼吗?” 若冉虚弱的摇了摇头,“不疼了,生下孩子之后,就不疼了。” 她看着沈沛轻轻的笑了起来,在生完孩子之后,可以第一眼看见沈沛,于她而言本就是很开心的一件事。 “当年,我生下悦悦的时候,特别特别的想你。”若冉靠在沈沛怀里,缓缓的闭上眼睛。 她如今见到了沈沛,恍惚之间觉得,曾经的遗憾都已经被弥补。 当初的痛心和失落,早已一点一点的被治愈,沈沛留给她的伤痛,全部被他自己一点一点的抹去,只留下了喜悦和感动。 沈沛听到这话只觉得心痛万分,亲眼见证了煜安出生,他又觉得愧疚没能见到悦悦出生,“是我不好,没有陪着你。” “王爷不必难过,日后生产你都会陪着我的不是吗?”若冉笑着安慰沈沛,可后者却非常认真的摇了摇头。 “生孩子太疼了,还是不要生了。” “有你,有悦悦,有煜安,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沈沛担心若冉不明白,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和她分析,“本王的心不大,装不了太多的人,爱都给了你,分给悦悦和煜安的本就不多,要再有个孩子,本王可能会没有耐心。” 若冉看着沈沛,差点儿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况且生孩子很危险,什么情况都会发生的,所以,不要生孩子了,风险太大。本王只希望你可以平平安安的陪着我。” “直到我们慢慢老去。”沈沛亲了亲若冉的额头,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我们不是说好的,要白头偕老吗?” 他们永远也不会分离,直至死亡将他们分开。 黄泉路上,他也只想要若冉一人作伴。 然后,祈求来生。 生生世世,只愿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