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回高二后决定躺平》 1、重回高二 “晴儿~” “要上课了,别睡了,老王都进来了!” 周围很乱,嘈杂的噪音争前恐后往耳朵里钻。 有人攘着自己的背在晃,辛易晴迷蒙着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让她感到惊吓的脸。 说话的人叫武萱萱,是辛易晴发小,两人差不多可以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可是辛易晴记得,这人现在在莱阳市上学,两人根本就不在同一个地方。 而且现在的她看起来,怎么有点……潦草…… 她什么时候把头发剪得那么短了? 还有,她刚说什么来着? 上课?老王? 辛易晴脑袋疼,一时不太能反应得过来这是什么情况,也理解不了武萱萱刚才话里的意思。 她想,自己应该是在做梦。 空气里突然传来梆梆两声响,一道劈着的声音响起来:“还玩呢!看看你们考的分数!” 室内顷刻间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清楚动静,辛易晴抬起了头。 讲台上站着的人更令人感到惊悚——谁看到那个经常趴窗户的班主任会不害怕啊! 反正辛易晴怕得不行,她连头疼都没有了。 旁边有人戳了自己一下,“醒了?” 辛易晴循声扭头,看到了面无表情看着她的孙不言。他这时正指着自己胳膊肘的位置,“醒了就抬抬胳膊,我卷子被你压半天了。” 这声音,这语气,这动作,没有一点不像是真的。 王海仍旧站在讲台上恨铁不成钢地数落着他们。 做梦能梦到这么清晰又逼真的场景吗? 辛易晴不知道,但她觉得应该是不会。 阳光很盛,她后知后觉地被刺了眼睛。 辛易晴眯起眼,微偏过头,透过窗户看到外面被玻璃挡住的像是监牢一样的走廊,以及玻璃之外极为眼熟的红墙。 这是,她的高中教室? 顿觉毛骨悚然,辛易晴眨眨眼睛,一再确定自己眼前所见是否为真。 眼睛闭上又睁开数次,目光所及之处却并没有任何变化。 辛易晴抬手摸了一下自己后脑勺那块的头发—— ……齐耳、短发…… 她颤抖着手在自己胳膊上拧了一把,痛感清晰,直入心室。 这情况不对啊。 辛易晴记得,自己刚刚丢了工作,现在应该是一个苦逼的待业青年,怎么会坐在高中教室呢? “萱萱……”辛易晴犹豫着,绷着最后一根弦,问武萱萱:“你多大了?” “十六啊。”武萱萱说:“这都不记得,睡迷糊了吧?” “主子。”孙不言无奈的声音在右边伴随着抬她胳膊的动作响起,“动动。” 辛易晴木然地随着他的动作抬起了胳膊。 “辛易晴!”头顶突然就传来一声厉喝,是王海,“举手干什么,我刚才说的那些你有意见?” 辛易晴哆嗦着回答:“……没。” 桌子轻晃,辛易晴余光瞥到孙不言的头发旋儿,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的。她立刻明白自己被这家伙整了。 只是很快,王海再一次精准地揪到了他们的动作,斥道:“孙不言,笑什么呢?上来把黑板给我擦了!” 辛易晴心里舒服了一点,但也顾不上幸灾乐祸。 谁能告诉她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啊? 穿越? 可别人穿越都是穿到古代或未来,生活过得多姿多彩,怎么就她这么倒霉,穿回苦逼高中,还是在她刚刚丢了工作的第二天。 本来就烦,现在她更是加倍烦。 武萱萱看着孙不言的背影,在王海停了嘴低下头的时候小声对辛易晴吐槽:“我觉得我们要倒霉了。” 辛易晴正处于适应环境的转换期,一听这话,毕业后经历过的所有倒霉事一下子全部朝她轰隆隆砸过来,直砸得她那叫一个头晕眼花。 她悲催道:“不至于,现在的倒霉只是一时的,等我们入了社会,就是想死了。” 武萱萱震惊看向她,“你咋了!” 辛易晴这才想起来,别说高中了,就是大三,她们也没聊过这么丧的话题。 在那时候,她们的对话总是人间美好!积极向上!正气满满!宏图满怀! 叹了口气,辛易晴住了声,转而道:“刚才做了个梦,梦到我长大以后啥也干不了只能去捡废品,好多人和我抢矿泉水瓶子,然后我还抢不过,捡了一天只捡到一个不值钱的烟壳子。” “不会的。”武萱萱笑着说:“要真有那一天,我的瓶子都给你。” 辛易晴鼻子一酸,差点就要哭出来,却被擦完了黑板走过来的孙不言一下子打断情绪,“心愿漂流瓶吗?也给我一个呗。” 他忘记了控制音量,声音不算小,于是全班都听到了这句话。 大家碍于王海这时的怒火不敢出声,可王海就不一样了,直接当空一记粉笔头丢了过来,精准打在孙不言后脑勺上,“滚外面找你的漂流瓶去!” 武萱萱憋着笑,幸灾乐祸地看着他长臂一伸,抓着卷子和笔连带下面的演算本说了句“老师我错了”! 转身走到了教室后面。 辛易晴扭过身,看着他郁闷地叹了口气。 关于这家伙,辛易晴真觉得他是傻人有傻福。高考完填志愿的时候,他擦线被录取,然后被调剂到了动物医学专业,几年后摇身一变,成了宠物医生。 在她每天在公司里挨训遭批的时候,这家伙面对着一群毛茸茸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想到这里,辛易晴又开始后悔,怎么在高考完就没把答案背下来呢! 但是她也没想到自己能穿越啊。 “先自己讨论错题,十分钟后把不会的题号报出来。”王海在讲台上说:“开始吧。” 武萱萱转过头,转着笔看向辛易晴,表示现在开始。 辛易晴盯着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往前凑了凑脑袋,神秘兮兮地说:“萱萱,我说我是穿越回来的,你信不信?” 武萱萱:“……开什么玩笑?你之前不是还说穿越剧都是骗人玩呢嘛?还说不然的话那些主角真是太不自量力了,竟然想要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能耐那么大呢。把我难过的心情都给倒腾没了。” 她顿了顿,问辛易晴:“你中邪啦?” 曾经从自己嘴里面说出来的话在这一刻疯狂打脸,辛易晴无语凝噎,心里有无数个流泪小人在疯狂踹她胸口,她差点就这样喷出一口老血! 是她想穿越的吗,还真不是。 自己穿过来的前一天,正是国庆假期开始的前一天,辛易晴无比期待。 现在可好,好好的国庆假期没了。 工作没了就算了,假期没了那是要人命啊! 不自觉的,她叹了口气。 武萱萱沉思一秒,突然做出夸张的表情,惊讶又惊喜地说:“哇塞!你是穿越的啊!快告诉我高考作文是啥!” 辛易晴:“……” 她忘了。 不止这个,她连那一年的分数线是多少都不记得了,就只是大概、依稀、朦胧记得一个自己的高考分数……区间。 武萱萱看她呆滞的脸,伸手在她脸上拍了拍,“乖,咱还是来好好学习吧。” 课上到一半,王海也讲到最后一道选择题,他扫了一眼题目就蹙起眉,看着下面的一群人说:“这道题根本就不应该放在最后的位置,它的难度都不够。再说同类型的这种我上学期都讲了多少遍了,一个假期回来你们给我忘得干干净净。” “怎么?”辛易晴在心底与王海的话同频默念:“你们学习是给我学的吗?” 末了,她自己觉出些久违的快乐和有趣来。扭头一看,发现武萱萱也正看着她——这是她们高中时候经常玩的游戏。 在心底默念老师教导她们时经常会说的话,然后看着对方的方向小心地偷笑。 整天学习太过枯燥,这是她们乏味生活中唯一的足以称得上调味剂的活动。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能做对。”王海到这时语气缓了缓,像是有些宽慰的感觉,“辛易晴,你上来,把这道题讲一遍。” 正笑着的辛易晴:“!” 她茫然地抬头看向王海,有些呆愣。 王海以为她是不好意思,鼓励道:“相信自己,不要害羞,能做出来就是优秀。上来把你的优秀展示给大家吧。” 他这话说得极为真挚诚恳,辛易晴很是受用地感动起来。 可是,现在有一个问题。 看着那一道题,辛易晴面部开始扭曲。 什么小虫,什么爬动,什么圆台,什么翻转。 辛易晴眼晴都看疼了,也没看懂这道题为什么选b。 余光瞥到试卷第一页最上面的信息,辛易晴开始咬牙。 该死的天二大联考,你为什么要这么折腾一只小虫! 它只是一只被印在了试卷上面无法动弹的可怜小虫,你让它安安生生地待着不好吗,为什么要让它爬来爬去?!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王海语气仍旧是十足十的鼓励,“组织好语言了吗?好了就上来吧,相信自己。” 辛易晴深吸一口气,捧着卷子站起身来,吞吞吐吐道:“我是……蒙的答案。” 王海愣了一下,摆摆手让她坐下。 “能蒙出来也是很厉害很优秀的。”王海说:“这道题有五分呢,这要是在高考的时候,你拿到了这五分,你能甩掉至少五个操场的人。” “蒙对了也很厉害。”王海又重复了一遍,然后说:“现在我来讲讲这道题,大家注意听,下次不要再犯错了。” 辛易晴坐回自己位置上,有些没来由的失落。 厉害吗?真的能甩掉五个操场的人吗? 辛易晴不知道答案。 可她知道,即便是真的,也并没有什么用。 这世界上厉害的人太多了,五个操场的人根本不算什么。 无论她怎么努力,她都只是万千普通人中最为普通的其中之一。 并且,或许她比别人还要更普通一些,因为她那个烦人的上司总是骂她废物。 虽然辛易晴从不真正认为自己废物,并且还在被开除前回怼了一句:“当个废物怎么了?” 但要说真的没有一点影响,辛易晴自己都不信。 在听到王海说她优秀时,辛易晴承认,她是很开心的。可在那之后,她心中剩下的感觉就只有空荡——那点开心实在太过微不足道,只稍微停留了短暂的一个瞬间就烟消云散。 她甚至怀疑,王海刚才那句话真的是对她说的吗? 手下的试卷姓名栏里面的三个字告诉她:是的,就是对你说的。 辛易晴看着试卷上的自己的名字,很好看,也是非常充满爱的一个名字。 “辛”字太容易让人联想到“辛苦”和“艰辛”,实在是一个本身就带着苦涩的字眼。 可它刚好谐音“心”,于是父母为她取名“易晴”。 没有其它盼望,只是想着,希望她能够永远都做一个很容易快乐的人。 辛易晴拿起笔,在名字一旁再一次写下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笔落下后,辛易晴皱起眉,看着她刚刚写下来的三个字,不可置信地想:怎么能这么丑?! 她高中时候的字有那么好看吗? 事实证明,的确是有的,尤其是在她刚刚写下来的三个甚至还不如蚂蚁爬出来的字的对比下。 辛易晴叹了口气,懊恼地想:在字上面,她还真是个废物。 下课铃声响起,和缓又温柔。 与大多数学校用的不同,这音乐是他们学校自己选的,每次响起,都仿佛一汪潺潺流水自耳畔拂过,直让人想要睡觉。 辛易晴也真的这么干了。 王海不爱拖堂,铃声一响就拿着东西走了。辛易晴在他走出教室门的那一刻,一头栽到了桌子上。 她可不指望穿越了就能改变命运什么的。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去,也不幻想自己重来高中一回,就能靠自己的努力考上清北。 背了答案她都做不到! 她只相信,利用穿越改变命运,那是纯扯.淡。 也正因此,她决定当一个安静乖巧的废物,不再像以前一样拼死拼活地学习。 之前经历的是一种人生,现在,她想试试另外一种。 ——做一个简单又快乐的废物。 2、学习本钱 一天的课结束,辛易晴发觉,现在已经不是她想不想当个废物的问题了,而是她的的确确就是一个废物。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情况就是这样。 不说别的,单说最简单的“写字”这件事。辛易晴现在不只是汉字写得丑,英文字母也一样写得像是蚂蚁爬。 不对,说是蚂蚁爬都算是侮辱蚂蚁了。要是蚂蚁和人一样享有各种权利,绝对要请律师告她侵犯名誉权。 看着摆在面前的一大摊作业,辛易晴十分头大,最终决定出去转转。 只是刚一出教室门,入目就是被成块成块的玻璃挡得严严实实的走廊。 以前的时候,辛易晴下午放学,总喜欢拿着餐厅三楼很好吃的那家卷饼站在这里,吹着晚风享受一会儿短暂惬意,虽然这也是有王海不让学生在教室里吃东西的原因。 但辛易晴那会儿是真的快乐,吃卷饼的时候她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单纯享受食物的美好。 但等到高二开学,走廊这里就安了这些玻璃。晚风再也吹不进来。 想到这里辛易晴突然很气得慌。 别人穿越或是重生一般都在一个特定档口,大多还是能够让他们消除遗憾的档口。结果她呢,穿到苦逼高中就不说了,还刚好穿到让她美好记忆消失的这个档口。 辛易晴抬手摸了摸其中一块玻璃,忿忿不平地想,要是她趁着晚上没人的时候把这玩意儿砸了,她会受到什么惩罚? 彻夜不归——宿管阿姨会给她一张违纪单。 损毁公物——五千或是一万字检讨,回家反省两个星期,还有……赔钱…… 辛易晴立刻安安静静地把手抽了回来,为自己刚才的狂妄想法十分真诚地和这块玻璃道歉。 然后她决定,远离这片伤心地,去追寻她好久都没吃的梦中情饼。 “晴儿,你干嘛去呀?”武萱萱从走廊尽头的厕所过来,看着要下楼的辛易晴说:“还有十五分钟就上课了。” 辛易晴顿了顿,回答:“饿了,想吃卷饼。” “早知道让孙一言给你带了。”放学的时候孙不言去买饭,问她们吃什么,辛易晴说不饿,他就只给武萱萱带了几个包子。 武萱萱说:“我包子还有两个没吃,你吃吧。” 辛易晴毫不犹豫坚持道:“我想吃饼。” 武萱萱叹了口气,拉着她就猛地一步两个台阶往楼下跑。 全程飞奔! 辛易晴被她拽着,只能急促地跟着她一起跑,差点把自己累死。 某一瞬间,她好像知道学校安玻璃的原因了——要是没有玻璃拦着,辛易晴觉得武萱萱能带着她直接从楼上跳下去! 这一路辛易晴都没办法说出半个字,好不容易到了餐厅,面对着要人命的楼梯,辛易晴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拽住了武萱萱。 她一边大喘气一边说:“我上……不去了,算了算……了,不吃了。” 武萱萱诧异地看着她,“你身体什么时候这么差了?昨天还没事呢。” 说完她就丢下辛易晴一个人上了楼梯,只给她留下一句话,“在这等我。” 辛易晴走到墙边蹲了下去,又开始迷惑。 她的穿越怎么是带着自己的状态的呢?那狗爬字、忘得差不多了的知识,还有现在这跑起来就喘的倒霉身体。 她记得自己高中的时候天天跟着武萱萱为了吃饭跑上跑下的,虽然也喘,但是也不像现在这样腿抖得走都走不动啊。 正想着,武萱萱拎着三个饼跑下了楼。 她把其中一个饼递给辛易晴,“加蛋不加辣,吃吧。” 辛易晴接过饼,问她:“还跑吗?” “算了吧。”武萱萱说:“我看你今天状态不太对,再跑下去回头你人八成都得废了。” 她拐上她的胳膊,带着她慢慢往前走。 辛易晴这时候还没缓过劲儿,也顾不上吃,就跟着她的节奏走。 到了高一教学楼的时候,武萱萱突然把头垂到了她胸口的位置,身体的重心也随之下移。 辛易晴被她的动作拉扯着猛地一拽,差点朝前栽了跟头。 重度不解之时,有人在前方大喊:“你们两个这时候还拐着走路呢!自己看看什么时间了!都高中了还不知道珍惜时间,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呢!” 辛易晴被吓得一激灵,抬头发现是校长——他总是爱领着一个老师站在靠外的那栋教学楼下面,专门逮那些慢悠悠走路的学生,逮到就是一顿狠批。 辛易晴记得,她高一时有一个刚毕业的物理老师,她个子小巧,爱留短发,很容易被误认为学生。 有一天她被校长抓到慢悠悠走路,上来就挨了一顿一点不带停顿的批,那老师连句话都插不上,只等校长批完了才找到机会解释自己是老师。 从那以后,校长还是会批人,但也有了点改变——留出十秒钟的时间听人解释。 辛易晴想到这里,急忙开口,“她身体不舒服。” 校长闻声走了过来,问:“怎么了?” “校医说是胃病复发,让她好好吃饭。”辛易晴说:“从校医室出来我们就赶紧去买饭了。” 校长垂眸盯了一眼辛易晴手中的饼,蹙眉问道:“就吃个饼啊?” 辛易晴讪笑一下,急中生智道:“这不是快上课了么。” “那也不能这样啊。”校长说。 “加了个蛋,没要辣。”辛易晴说:“应该不碍事的。” “应什么该,你俩现在赶紧去吃饭。”校长说:“哪个班的?我给你们班主任打个电话说一下情况。” “高二(16)班。”武萱萱抬起头,额头上被闷出来的汗让她的病看上去更逼真了,她有气无力地说。 “哎呦!赶紧去吃饭,喝点汤。”校长急切道:“身体是学习的本钱,只有把身体搞好了,才能去干其它事情。” 辛易晴连声应好,然后拉着武萱萱转身,边走边同校长说:“谢谢校长。” “名字!”校长在二人身后追问。 “武萱萱、辛易晴。” “好险啊。”走远以后,辛易晴感慨道:“差点就被抓到了。” 武萱萱也直起上身,叹了口气,“觉得有点对不起校长。他是真关心我们。” 辛易晴脚步兀地停顿一下,表情也无端滞了一下,只是很快就恢复正常。 “我们现在去做什么?”她问:“要回教室吗?” “去吃饭吧,喝点汤。”武萱萱说:“你心跳频率还是有点快,估计是刚刚跑的劲儿没缓过来。” “我那是被吓的。”辛易晴噗嗤笑了一下,然后问:“真的要去吃饭吗?” “校长都说了,身体是学习的本钱。”武萱萱笑了笑,说:“走吧,喝汤去。” “你不是觉得对不起校长吗?”辛易晴笑着问。 “反正都已经对不起过了,就这样吧,让我背负着我沉重的罪孽吃饭去吧。”武萱萱说:“而且咱们也不算撒谎。身体不舒服的是你,只不过碰上他的那个时候你的身体没有反应过来而已。” 她扭转头,看着辛易晴挤了挤眼,“咱俩关系这么好我替你疼一下怎么了?” 辛易晴笑起来,然后像她刚才做的那样,埋头往她胸口处撞。 武萱萱拍了拍她的头,笑着低声骂了一句:“滚啊!现在不舒服的是我!” 两个“病号”慢吞吞挪到餐厅,走到卖馍菜汤的窗口,一人买了一碗南瓜小米粥。 那时候辛易晴站在前面,阿姨看了她一眼,把手往卡机那儿伸,同时问:“小姑娘身体不舒服啊?” “对啊,阿姨怎么知道的?”辛易晴一边点头一边往裤子口袋摸,想要拿手机付款,却怎么都摸不到自己的手机,只摸到了一张薄薄的卡片,边角处还带着一点点卷起来的毛边。 她手指猛地蜷了一下,然后慢慢把卡拿了出来。 匆匆一瞥,她确信了自己心中所想——毛边是因为她贴的卡贴翘起来了。 心间猛地传来难以言喻的锥刺感,辛易晴忙把卡放到了卡机上。 “你们校长说了,让我们不要收拾的太早,害怕有同学身体不舒服找不到吃饭的地方。”阿姨手指飞快按动几下,滴滴几声就扣了款,“只要是这个时间过来的,一般都是身体不舒服的。” 她最后叮嘱一句:“粥还是烫的,小心点喝。” 坐到餐桌边,辛易晴捧着碗吹了几口气,然后喝了一小口,满足道:“味道不错。” “嗯,阿姨人也很好。”武萱萱说:“大家都很好。” 辛易晴点了点头,附和道:“是。”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武萱萱柔声问:“你怎么了?” “哪有。”在她问出口的那瞬间,辛易晴眼睛立刻就酸了,幸好有碗挡着她才没让武萱萱看到她的异样。 “好。”武萱萱不再追问,还给她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想家了就哭出来,皱着眉头没有用哦。” 原来如此。 她本还疑惑,武萱萱是怎么看出来她不开心的? 原来是这里露了破绽。 她竟然一直都在皱眉吗? 回到教室,孙不言给辛易晴递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你俩干啥去了?】 辛易晴头也没抬,直接在那张纸条上写道: 【吃饭】 须臾后,纸条再度被送回自己手里,上面画了一个三条弧线勾勒出来的笑脸,笑脸下边还有一句话: 【看我今天画的笑脸是不是更圆润了?】 辛易晴无言地扭头看向他,孙不言对着她挤出了一个和笑脸表情很是相像的笑容。 辛易晴低下头,在纸条上唰唰写道: 【是,很像】 孙不言不再给她传纸条了。辛易晴纠结数次,最终还是把自己的饭卡拿了出来,然后她慢慢地、犹豫地顺着那一点翘起的边角把视线挪到了卡贴正中央。 那里写着很熟悉的一句话,是辛易晴自己的笔迹—— 你要做生石灰,别人越泼冷水,你就越沸。 辛易晴回想起来,自己有很多张一样的卡贴,每次饭卡丢了她补好新卡的第一件事就是贴上这张卡贴。 她嘴角勉强勾起点笑,捏着那一点卷边,一下子把卡贴撕了下来。 这种心灵鸡汤的受众应该是那些心怀希望的有志人士,而不是她。 ——一个把自己活成了滚圆的冰球的人。 别人越朝她泼冷水,她融化得越快,到最后把自己都消磨没了。 放空了两分钟,辛易晴把面前的作业全部照着参考答案填满——改几道选择题的选项,填空后两道在正负一正负二正负根号三还有零之间随便挑个顺眼的写上去,大题除了第一问全部空着。 一摊作业很快做完,辛易晴合上笔,拿出自己桌兜里面的《三国演义》看起来。 身为一个废物,学什么习,看课外书才是硬道理。 3、十六十六 第二天是周日,只排了上午和下午前两节的课,留出来两个小时的时间供学生自由活动。 孙不言要去打球,武萱萱就拉着辛易晴和他一道下了楼。 两人先去超市买了酸奶,然后跑去操场给孙不言扔了瓶水,直接走到餐厅坐等开饭。 这段时间很是无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最后把方向扯到最近看的电视剧上面。 “我现在在看的那部等回家的时候就该结局了。”武萱萱说:“我希望结局是男主去死,最好还是被女主捅死的,那煞笔东西根本就配不上女主。” 话题开始之初,辛易晴还想着要怎么转移——时间过去这么久,她连高考作文都不记得了,怎么可能还能想起来这时候都播了什么电视剧? 可现在武萱萱一说,辛易晴就有了印象,然后悲从心中来。 那部剧的男主前期极其不是东西,把女主虐得死去活来的,惹了不少骂,可谁知道剧播一半,突然出现了反转。 男主干的那些事儿都是因为女主身上背着天谴,他要救她,就得让她历经磨难,这样才能把天谴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结局也正如武萱萱希望的那样,男主死了,还是被女主捅死的——这一切都是男主设计的,为了让女主忘了这一切,从此以后无忧无虑的生活。 至于辛易晴为什么能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武萱萱看完结局以后心如刀绞,一方面觉得自己错怪了男主良心不安,一方面又为男女主阴阳两隔并且男主还被女主彻底忘记悲痛欲绝,一天恨不能在辛易晴耳边念叨八百遍。 辛易晴想起那番情景嘴角一抽,未免武萱萱再度经历那种悲惨事件,她不动声色地暗示:“万一男主有苦衷呢?” 武萱萱这时怒火正盛,当即便道:“什么苦衷他也不能那么对女主啊!而且你知道吗?剧都播了一半了我都没看出来他对女主的一丁点儿爱!别说不知道他有没有苦衷,就算是真的有,不管是什么苦衷,我都得钻进去给他两巴掌!” “这是你自己说的,你记好了。”辛易晴笑着说:“千万别忘了。” 武萱萱眯着眼睛看过去,“不对劲儿……你不对劲儿。”她伸出手指对着辛易晴的眉心指了指,“你不会真的是穿越来的吧?” 辛易晴闻言愣了一下。 她现在已经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穿越的事情了,正想着要怎么搪塞过去的时候,武萱萱突然在她眉心点了点,歪着头看她,“你现在已经被我施了法了,快快从实招来!” 辛易晴笑了笑,配合着发起呆。 “是穿越的吗?”武萱萱又问。 “不是。” 武萱萱重新在她眉心点了点,轻声嘟囔道:“解。” 辛易晴晃了一下脑袋,看着武萱萱的脸笑着问:“就这一下就好了?不接着拷打我几番?万一我骗你怎么办?” “骗就骗呗。”武萱萱不以为意,“你就算真的是穿越来的,我也没什么要说的。” “真的吗?” “那还是说一句吧。” 辛易晴哈哈笑起来。 武萱萱一脸凝重道:“如果在未来,我遭遇了很不好的事情,你千万不要想着救我或是别的什么。不要做那种不自量力的人。” “说什么呢!”辛易晴咧着的嘴突然就僵住了,她不愿意听武萱萱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害怕说着说着就成真了,“你怎么会遭遇不好的事情,别瞎说。” “还有,”武萱萱不理会她的话,接着问:“高考作文到底是啥?” 辛易晴:“……开饭了,吃饭去吧。” 哈哈大笑的人换成了武萱萱,辛易晴张大眼睛瞪她,低声吼了一句:“吃饭去!” “好。”武萱萱一边应声,一边站起来去买饭。 等到买了饭回来,她又一次说:“真的,别做不自量力的人,不管是为了谁。你开开心心活着就好。” “吃饭!”辛易晴盯着她,申明道:“我没有不开心。” “我是真不开心。”一个餐盘被放到旁边位置上,砸出一声叮当脆响,孙不言满脸苦涩,郁闷地咬了一口馒头,“篮球队的人就有特权吗?凭什么他们一来我们就得散场啊!气死我了!” “凭人家高考指着这个啊。”武萱萱说:“他们不是也没有跟咱们抢教育资源吗,稍微有点资历的老师你看看他们占了几个?” “额……”孙不言想了想,说:“一个……还是年级主任。” “好吧,我觉得我可以释怀了。”孙不言说完瞅了对面的辛易晴一眼,问武萱萱道:“她咋了?你俩刚才在说什么开不开心的?” 辛易晴实在是很不愿意再听任何人说那些不吉利的话。 毕竟在大学毕业之前,除了她自己调侃之外没有谁骂过她是废物,结果毕了业可好,她天天被狗血淋头式地骂废物。 辛易晴常常会怀疑,那都是因为自己念叨的。 所以现在为了规避噩梦成型,她很坚决地说:“没有说不开心,很开心,非常开心,超级无敌开心。” 武萱萱闷头笑了起来。 孙不言一脑门问号,疑惑不解地说:“你俩是不是应该去看看脑子?” 辛易晴和武萱萱齐声:“滚!” “搞小团体没天理啦。”孙不言叹了口气,装模作样地在眼睛那里抹并不存在的眼泪。 辛易晴和武萱萱对视一眼,同时笑起来。 孙不言舒了口气,“开心就好。刚才你俩那气氛,像是提前知道了咱们明年的数学卷子请了葛军出题一样,我都要吓死了。” 辛易晴“唔”了一声,随口说:“那倒真没有。” 话说出口又觉得不对劲儿,她补充道:“还没开始出题呢吧,谁知道会是谁。” 新学期的第一次升旗是全校学生一起参加,连同新学期鼓舞人心会也一块算进去了。 升完旗后,校长拿着话筒,在旗台上就“身体是学习的本钱”为主旨语重心长地发表了一篇讲话。 具体内容与前天他和辛易晴两人说得差不多,只是扩充了不少东西。 但是直到最后,他的重心都一直落在“身体”上面,从未偏移哪怕一毫。 这与辛易晴目前的认知极为不符。 在她看来,她就应该拼命去学,不顾一切地去学,抛弃生死担忧地去学——当然,这是在她不做废物的情况下。 她都不记得,原来校长一直以来最为看重在意的,居然是学生的身体吗? 不是说不应该,而是辛易晴对此很意外。 她的记忆中,并没有这样的一段回忆。 可现在校长站在旗台上面,不停重复的,的确就是这些。 他在一而再再而三,甚至再七再八地重复这件事。 辛易晴隐约觉得自己脑子里面有些东西被颠覆了。 她说不准具体是什么,索性不再想,转而望着天空发起呆来。 校长讲话渐至尾声,辛易晴听着他开始带上丝微哑意的声音,偏头看过去。 她脑海中找不到任何一角自己刚才在看的天空的碎片,染了哑意的声音不停在耳侧回响:“无论做什么,都一定要有一个好的身体。” 有必要吗? 你现在不停叮嘱的一切,在不久的将来,统统会被别人的一句“你就是喝死在那里,也得把单子给我签回来”轻飘飘踩在脚底。 没有人会真的一直把这句话当做信条。 “无论做什么,都一定要有一个好的身体。”校长又说一遍。 辛易晴愣愣地无声笑起来,有些心酸,又有些难过。 这句话大概只会存在于一些人的某段校园生活中,一旦那段时间过去,他的生活中就只剩下,“自愿”地用自己的身体健康去换取一点可怜的薪水。 辛易晴闭上了眼睛,突至的轻微眩晕感让她从刚才那些思考中回神。 想那么多干嘛,身为一个简单又快乐的废物,她需要做的,就是不想那么多,让自己做一个简单的人。 “我要告诉大家的就这些了。”校长清了清嗓子,说:“现在请各年级主任和各班主任带着自己的学生前往你们的跑操地点,为了学生都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我们因为假期而中断了的跑操从今天开始恢复。” 辛易晴:“???”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魔鬼发言? 是幻听吧?一定是的! 辛易晴很希望是这样,可现实非常残酷地打了她一巴掌。 等到她清醒的时候,她已经站到了教学楼前面的那一块空地上,和整个高二年级的学生一起,按班级分别站在自己应站的位置处。 紧接着,一声尖锐的哨声倏地响起。 参差不齐的“向右转”断续响起,辛易晴身体脱离控制一般随着大家的动作一起,往右转了过去。 十秒钟后,断续的“向前看齐”再一次参差不齐得响起来。 辛易晴感觉到身后人的手拽住了自己腰侧的衣服,上半边身体也在同时贴上自己的后背。 不适感骤然升起,头皮开始发麻。 辛易晴听到孙不言的声音:“辛易晴!向右看齐!” 在王海的视线盯上她之前,辛易晴被身后的女生和身侧的武萱萱同时推了一把,然后……贴上了前面女生的后背。 又是一声尖锐哨音。 “跑步走”像是鞭炮一样在耳边炸响,噼里啪啦地烧了辛易晴整个脑子。 不是说要注重身体健康吗? 那为什么会有这种反人类的跑操?! 到底是哪个该死的东西想出来的跑操!!! 不等辛易晴找到答案,孙不言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十六十六!” 口号声震耳欲聋,炸了辛易晴的耳朵。 “十六十六,一枝独秀!长空万里,十六第一!” 接连受到冲击脑子一片空白的辛易晴张了张嘴,试图浑水摸鱼。 怎么还有这种东西!!!!! 4、急性胃炎 整齐有序的脚步声哒哒传进耳朵里,跑操场上源源不断响起别的班级的口号声,此起彼伏,再没有了安静的时候。 16班声音方一落下,位于他们前后位置的15和17两个班级声音同时轰得炸起,那架势像是要联手去打仗一样。 辛易晴无言地闭了闭眼,又赶快睁开。 她被前面人堵着,后面人赶着,右边人挤着,左边空荡无人倒是有点儿位置,但她保持队形还不能往那边挪,只能就这么左脚踩右脚地往前跑。 这种情况下,别说大声喊口号了,就是让她小声说句“到”她都不愿意。 也不知道这群学生在这种情况下哪来的这么大能量…… 心中郁结之气再度爆发,她很想在这里大声吼一句:“到底是哪个缺心眼的发明的这种跑操?!!简直和该死的调休一样无耻!!!” 只是到底只能在心里想想。 作为一个想要躺平的废物,辛易晴心知自己不能那么招摇,否则被人发现了以后,她很难简简单单地继续做废物。 那股气憋屈地凝在心里,堵得辛易晴牙都痒了。 “十六十六!” 左耳边砰地又炸起一声,孙不言中气十足的声音仿佛是一记冲天炮,比之前那次高了至少八个度,几乎是能凭借一己之力单抗15和17两个班的程度。 两人离得挺近,辛易晴这时候刚闭上眼,被吓得猛一哆嗦。 她微偏头朝孙不言看过去……挺想踹他一脚的。 16班人受了孙不言激励,再加上刚才声音被人压了下去,这会儿突然间就来了莫名其妙且极其一致的默契与团结,一个比一个声音大,一个比一个嚷得起劲儿,给辛易晴整个人都喊愣了。 他们这个跑操场是专门辟出来的一块地方,并不标准,场地不大,一圈下来也没有四百米。 这时候他们已经跑完了一圈,绕回到了最开始集合的时候站的地方。 王海听完他们最后一个字,满足地笑了笑,乐呵呵地喊了一声:“孙不言!” 孙不言意会过来,又是中气十足的一句开头:“十六十六!” 辛易晴:“……” 前后右三方十分配合,齐声高呼给予回应。 “十六十六,一枝独秀!长风万里,十六第一!” 又是一个哆嗦的辛易晴张张嘴,只觉心累至极。 偏偏孙不言像是很满意这样的情况,这次过后就断续不停地带着他们喊口号,每次休息的时间都不足二十秒。 连着大概五次以后,辛易晴彻底怒了。 就在孙不言再一次开口以后,辛易晴偏头看了他一眼,眼睛紧盯着他喊完整句话,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带着怨气与怒气,大声喊出了那声口号。 孙不言被她吓了一跳,都变得同手同脚了,懵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小蹦一下调整回合适的脚步,微张的嘴巴却仍是没来得及闭上。 哨声响起,三圈到此为止,各班体委下命令让学生停下,辛易晴感觉自己肚子抽了一下。 刚才那一声带来的后遗症让她不得不悄悄用手捂着肚子,不停轻揉。 1班班主任正在分享心灵鸡汤,辛易晴痛感越来越强,背部渐渐轻微佝偻下去。武萱萱注意到以后在背后给她撑了一下,问:“怎么了?” “有点不舒服。”辛易晴说:“应该是跑步的时候吸气吸多了。” “那你缓缓。”武萱萱用手给她在后背顺着气。 辛易晴点了点头,小声说好,又更加用力地按了按肚子,才把那点不太舒服的劲头勉强压下去。 心灵鸡汤分享完毕,1班班主任又说了几句自己以前上学时候的事情振奋人心,约莫五分钟以后才解散,这时候早读铃声已经响过了,众人一窝蜂往教室跑。 不适之感再次涌来,辛易晴只能慢吞吞地缀在人群之后。 武萱萱陪着她,不解又担忧地问:“你这什么情况啊?前两天还不这样呢,怎么这两天下来又是这不舒服,又是那不舒服的?” 辛易晴默声几秒,垂下眼皮,小声说:“不知道,可能是太倒霉了吧。” “回头给你磨一个核桃戴手上吧。”武萱萱思考须臾,闷声说。 辛易晴笑了笑,“那我给你也磨一个。” 两人说着就来到了楼梯口,孙不言站在那儿,被一个又一个的人擦挤着身体过去,到最后只能被迫踮着脚尖一直往墙上贴。 他一见她们就问:“怎么回事啊?本来一路走的结果你俩突然就不见了?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想想你的原因吧孙十六。”辛易晴瞪了他一眼,说:“你今天抽什么风啊,怎么喊口号这么起劲了?” “不是一直都这样么,老王要求的啊。”孙不言疑惑道:“孙十六又是什么鬼东西?” “给你想的新名字……爱称。”辛易晴挤着眼睛笑笑,“我觉得非常适合你。” 孙不言看了武萱萱一眼,挑了下眉,示意自己很懵。 武萱萱摇摇头,也挑了下眉,意思是说我也不懂。 “那行吧。”孙不言叹了口气,只好无奈地说:“那你俩喊着吧,我没意见。” 三人磨磨唧唧爬了一层楼,正要拐弯的时候辛易晴突然晕了过去。 她整个身体重重往下坠,武萱萱防备不及没能拉住,幸好孙不言站在一边抓了一把,辛易晴才没磕到栏杆上去。 “晴儿!” “这怎么回事啊?”孙不言扶着辛易晴让她靠在武萱萱身上,自己跨了一步走到她们两个身前矮下腰,“我背她去校医室,你上去跟老王请假。” “我怎么了?”辛易晴醒来以后腹部不适感更加严重,一揪一揪地抽疼。武萱萱在她旁边坐着,拿了本书轻轻翻。 她一开口,声音轻飘飘,没什么力气。 “急性胃炎,还挺严重的。”武萱萱听见她的声音,放下书就看了过来,“医生说这次都是第二次发作了。” “辛易晴。”武萱萱语气有些凝重,“你假期都干嘛了?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子?” “第二次?”辛易晴故意忽略她后面的问题,轻声问。 “对……”武萱萱顿了顿,“你不知道?” “不知道呀。”辛易晴尽力笑了笑,“医生诊断出错了吧。” “可能吧,校医室设备也不够。”武萱萱表情稍缓,紧接着又说:“但就算是第一次也很奇怪,你身体之前那么好,不应该啊……总不能是昨晚上那个卷饼吃的吧?” 辛易晴苦笑道:“所以说我最近倒霉嘛。” “现在几点了?”好不容易结束了这个话题,辛易晴急忙把话题转移到另一方向,“你吃饭了吗?” “早读刚结束。”武萱萱说:“孙不言等会儿来送饭。” “哦。”辛易晴说:“谢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抽什么风?”听到她这样说话,武萱萱皱了皱眉,说:“你真的好奇怪啊最近。” “没有。”辛易晴微偏开头,“生病的人都容易想七想八嘛,是我不好,一顺嘴就说了。” “好吧。”武萱萱说:“你还有哪不舒服吗?老王说等你醒了看看情况,还是很难受的话就给你批假条回家休息两天。” “但是只有两天,今天回后天来的那种。”武萱萱“啧”了一声,说:“这还挺麻烦的,我是觉得你不回也行,我跟孙不言也能陪着你。” “回去一趟吧。”辛易晴想了想,看着武萱萱说:“我有点想家了。” 武萱萱没再吭声,起身给她调了调输液的滚轮,把速度调快了一点。 孙不言带着饭轻手轻脚走进来,到跟前的时候才发现辛易晴已经醒了,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把手中的包子和豆浆递给武萱萱,“你去吃吧,我在这里守着。” 武萱萱把东西接过去,孙不言手上还剩下一杯南瓜小米粥。 两人对视一眼,武萱萱弯下.身去扶辛易晴,孙不言往她身后塞了个枕头。两人合力让辛易晴坐起来,孙不言把吸管插进去,递给了辛易晴。 包子是麻辣豆腐的,挺有味道,武萱萱扫了一圈发现周围情况都还好,转身去外面吃了。 辛易晴这时候已经有点饿了,接过小米粥正要猛吸一大口,她连那口气都憋好了,碰到吸管以后却突然顿住,那口气下不去吐不出,她憋得脸都开始发红。 孙不言刚坐下,抬头一看瞬间就无语了。 “没加糖。”他说:“好歹也做这么久朋友了。你吃东西不要辣不要糖,武萱萱多辣少糖,我都记着呢。” “哦。”辛易晴终于放下心,猛吸了一大口,整个人都舒服了很多,“你少辣多糖,我也知道。” “那你还发愣。”孙不言揶揄道:“要不是知道你吃饭什么习惯,我还以为你怀疑我给你下毒了呢。” “下毒倒不至于。”辛易晴笑了笑,说:“我怕你给我放两勺盐进去。” “滚吧你,我有那么不是东西吗?还欺负你一个卧床的人。”孙不言声音突然低下来,“对了,你那个‘孙十六’……阴阳我呢吧?” 辛易晴边喝粥边抬起眼皮看他,眼睛中带上些微笑意。 “我就知道。”孙不言哼了一声,“还爱称,啥也不是!” “以后不说了。”辛易晴吐出吸管,笑着说。 “也没必要。”孙不言说:“我不是也阴阳你吗?”顿了顿,他说:“格格,主子。” “滚啊。”辛易晴捂着肚子,“别逗我笑,我难受着呢。” “笑什么呢?”武萱萱吃完饭重新走进来,“我刚在旁边的电话那给阿姨他们说过了,阿姨说大概十点会到。” 辛易晴笑容僵了一下,又恢复如常。她看着武萱萱勾了勾嘴角,问道:“那我先睡会儿?” “嗯嗯,睡吧。”武萱萱说:“阿姨来了我去接。” “好,谢谢萱宝儿。”辛易晴满意地喝掉最后一口粥,看着孙不言很是轻松地说:“跪安吧孙十六,回去上课,记得做好笔记,晴格格和萱格格要看的。”然后闭上眼睛。 孙不言无语地叹了口气,“没良心的家伙。” 武萱萱在一旁乐得不行,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表情一样得有些怪异。武萱萱又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孙不言无声皱起眉,末了点点头,离开了。 武萱萱把辛易晴身后的枕头抽出来,帮着辛易晴重新躺好。 辛易晴睁开眼睛,结果不等她说话武萱萱就朝她笑了笑,然后说:“睡吧,到时候我喊你。” “好。” 辛易晴平躺着,动了动脑袋后把头侧了过去,在背光的阴影下没忍住掉下滴眼泪。 5、妈妈陪你 李婉柠一接到武萱萱的电话就请假赶去了桉贤一高,到的时候距离十点还有大约十分钟的时间。 武萱萱出去接她,在门口的时候拿着王海开好的假条和保安说了情况。 保安听完后打开门让李婉柠进来了。 “怎么会急性胃炎啊?”李婉柠语气有些焦急,问武萱萱:“晴晴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了吗?” 武萱萱:“可能是吃东西太急了吧,我们也不太清楚情况,阿姨你带她回去后再去检查一下吧。” “你吃饭了吗?”李婉柠把手上拎着的一个包递给她,“来的路上给你们买了些吃的。” “谢谢阿姨。”武萱萱把东西接过来,想了想停住脚步,有些端正地轻声说:“阿姨,生病的人都容易消沉,要是辛易晴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或者说了不该说的话,你别说她。” “嗯。”李婉柠眉眼微蹙,问:“晴晴她怎么了吗?” 武萱萱摆摆手,“没什么,就是好像不太开心。” 两人说着就到了校医室门口,辛易晴已经睡着了,她们就没进去。 “你们最近学习压力是不是很大啊?”李婉柠问:“你还好吗?” “还行。倒是你们,你们工作是不是很累啊?”武萱萱问。 “是挺累的。”李婉柠叹了口气,笑着说:“希望你们一直别长大才好。” 十点钟的下课铃声响起,武萱萱和李婉柠告别,回到教室。 李婉柠进了校医室,看着熟睡中的辛易晴。 她眉心微微拧着,睡得不太安稳。额头上出了一些汗,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热的。 李婉柠动作很轻地从包里拿出纸巾,小心翼翼地给她擦汗。只是没想到就这样,辛易晴还是被惊醒了。 她像是被突然惊吓到一样,腾地坐了起来,眼睛直接就睁到最大,瞳孔间还有着明显的焦急担忧。 “晴晴。”李婉柠按着她输液的手不让她扯到针头,“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辛易晴这才好像刚注意到她的存在一样偏头去看她,涣散的眼神渐渐凝聚到一起,焦急和担忧退去,被惊喜和热泪代替。 “妈。”辛易晴用另一只手搂住她,在她耳边压抑地低声道:“我好疼啊。” 李婉柠拍了拍她的后背,又顺着往上摸上她的后脑勺,安慰道:“好了好了,妈妈陪着你。” 辛易晴仿佛是累极了,就这么趴在她肩膀上重新又睡了过去。 李婉柠听到她规律的呼吸时,无声叹了口气。 她试着让辛易晴重新躺回去,却发现辛易晴正攥着她的衣服,李婉柠犹豫一下,没再动了。 她拿出手机,请了两天假,又给正在出差的辛安发了一条消息。 辛易晴一直睡到中午快一点才醒,直接就和李婉柠回了家。 李婉柠要带她去检查,辛易晴不让,一直表示自己没事了,无论李婉柠怎么说都不愿意去。 李婉柠拗不过她,只好暂时作罢。她说自己请了假要在家陪她,辛易晴也不让,一个劲儿地要让李婉柠去上班。 李婉柠问她怎么了,她就只说没事,别的什么也不说,只是一再强调自己不需要人陪,一个人在家里休息就好。 最后,李婉柠说:“我上班很累的,刚好借着这个时间歇歇,你不愿意啊?” 她摸了摸辛易晴的额头,笑着说:“你休息你的,我歇我的,咱俩互不干涉,谁也不吵谁,不行吗?” 辛易晴犹豫片刻,垂着眼说:“妈,对不起。” 李婉柠“啧”了一声,“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不等辛易晴再说什么,她就把辛易晴按了下去,让她好好休息,然后自己离开了这间屋子。 床铺满是阳光的味道,辛易晴坐起身,巡视着这屋子里熟悉的一切,隐隐有些鼻酸。 在看到书桌上摆着的一个相框的时候,辛易晴下了床,一把把相框倒扣起来,顿了顿又拿起相框塞进最下面的抽屉之中。 之后她把头蒙进被子里,捂得严严实实。 透过狭小的门缝看到这一切时,李婉柠很是不安,再一次给辛安发了消息。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辛易晴才走出屋门,看着一桌子清淡又色香味俱全的菜,她脚步滞住,末了才在脸上抹了一把,抬步走进厨房。 李婉柠正在盛粥,辛易晴从后面抱住她,笑着喊了一句:“妈妈。” 这称呼辛易晴只有在小时候才这么喊过,李婉柠讶异一秒,轻声问:“怎么啦?” “我好像没有和你说过,”辛易晴抱得更紧了些,“我爱你。” 李婉柠愣了愣,然后放下手中的勺和碗,转过身摸了摸辛易晴的头,嘴角的笑容都要压不住,“我也爱你。” “出去等着吃饭吧。”她又说。 “你去等着,我来盛饭。”辛易晴一边解开李婉柠身上的围裙一边把她往门外推,严肃道:“你说是要休息,但还是忙活了一下午。” 返回锅灶前面,辛易晴揉了揉眼睛,安静了大概十秒钟的样子,才开始洗手盛饭。 那一桌菜她们两个自然是吃不完的,但李婉柠做了,辛易晴就尽量去吃,就连李婉柠阻止都没能阻止得了。 辛易晴是这么说的:“你做的饭太好吃了,我一定要多吃一点。” 这对于刚犯过胃炎的她自然是不好的,李婉柠几次劝阻无果之后有些生气。 她深吸了几口气,柔声问:“晴晴,你怎么了?” “就是想多吃一点你做的饭。”辛易晴也知道自己这情况不对劲,解释道:“不然等我回了学校,要一个月吃不到。” “明天,明天妈妈还给你做,现在你该去休息了。”见她仍旧没有放下筷子,李婉柠有些严肃地说:“自己去烧水吃药。” 辛易晴只得停下,然后回了自己房间。 李婉柠中途来看过她几次,想和她聊天谈心,只是最后都被辛易晴打断,只说自己累了。 大概凌晨两点的时候,辛易晴在梦中隐隐约约听到房门外传来的声响,睁开了眼睛。 房门被打开一个缝隙,客厅里的灯光泄进来些许,辛易晴忙闭上眼睛,直到灯光消失才睁开眼睛。 十分钟后,客厅的灯被关上,辛易晴从床上走下来,把房门反锁,趴在床上控制不住地哭泣。 房间外,李婉柠和辛安望着打不开的房门无声叹气,而后敛眉对视,不知所措。 6、嘿嘿嘿呦 辛易晴醒来时刚过五点,这时天色微亮,她坐着发了会儿呆,起床去上厕所。 李婉柠和辛安听到动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们往卫生间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中忧虑未消。 “藏着点儿。”李婉柠用气声对辛安说:“别被看出来了。” 辛安无声叹口气,抬手遮了遮眼,把手撤开之后从眼睛里看不出任何异样。 堵在卫生间门口不像话,也容易被看出不对,两人重新返回房间,将房门虚掩上,侧耳注意着门外。 大约半个小时过去,冲水的声音响起,李婉柠立刻站起了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辛安说:“别担心,会没事的。” 李婉柠脚步一顿,点了点头,打开门故作轻松地走了出去。 于是辛易晴一打开卫生间的门,就看到了眯着眼睛打哈欠的李婉柠。 “醒了啊?”李婉柠问了一句,声音含糊。 “嗯。”辛易晴猛一看见她,不自然地笑了笑,“昨天睡得早。” “你怎么也醒这么早?”辛易晴看着李婉柠眼下不太明显的乌青,问:“没睡好吗?” 李婉柠短暂地愣了一下,笑着说:“你爸……大半夜回来的,睡着了还打呼噜,烦死个人。” “我爸回来了吗?”辛易晴讶异地问。 她表情看不出任何不对,像是真的不知道辛安已经回来。 李婉柠没有质疑她,点头说了句“是”。 “我今天休息,咱们要不要找个地方去玩玩?”辛安在这时候从房间里出来,揉着眼睛说:“顺便带晴晴去检查一下。” 辛易晴脸色瞬间变得不对劲了,她握了握拳头,抬眼看向他们,随口扯道:“我真没事儿,昨天晕倒估计是因为之前吃错东西了。” “那天我和萱萱买了三个饼,其中有一个爆辣的,我不小心咬了一口。”辛易晴笑了笑,很认真地说:“现在已经好了。” “那好吧。”辛安没再坚持,“我去做饭。” 辛易晴终于松了口气,拉着李婉柠往沙发边坐。 她刚打开电视,辛安就从厨房里面够头出来,咋咋呼呼地问:“出去玩呢?这个可以吧?” 他手上还拎着围裙,挺遗憾的语气,“我都好久没出去玩了,你俩也不陪我。” 李婉柠偏头瞧了辛易晴一眼,撇了撇嘴,然后往她跟前凑了凑脑袋,揶揄着说:“挺可怜呢。” 辛易晴被逗笑,扭头向后大声说了句:“去!” 辛安开朗地笑起来,飞快地把围裙系到身上,“你俩看地方,吃了饭咱就走。” 说是要挑地方,可辛易晴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最后还是李婉柠拍板决定,“上ktv唱歌去吧。” 辛易晴很是意外,“ktv?” 李婉柠眨眨眼,“对呀,怎么了?” 辛易晴:“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去爬山呢。” “爬什么山啊,累都累死了。”李婉柠苦着脸说,然后顿了顿,询问道:“还是说你想去爬山?” “不……”辛易晴飞快摇头,“我也嫌累。” “就是说,爬山这种事情就不适合我们这种懒人。”李婉柠说:“还是ktv好,到了就能坐,实在不行还可以躺着,多舒服啊。” 辛易晴看着李婉柠边说边一脸轻松地往沙发靠背上栽的样子,想笑,但又忍着,忍了半天还是笑出了声,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地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悠着点吧,胃不服舒呢。”李婉柠无奈又不解地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妈。”辛易晴说:“你好可爱。” “那是。”辛安端着一盘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顺嘴接了一句:“你们俩都可爱。” “想好要去哪了吗?”辛安边走边问。 “ktv吧,别的也没什么好玩的,就这个不累。”李婉柠说:“去那种能看电影能打牌能睡觉还能唱歌的,不去平时公司聚餐会去的那种。老觉得那里面一直都有散不尽的烟味,恶心死了。” “行啊,到时候给你们露一手。”辛安神秘兮兮地说。 等他走进厨房,李婉柠立刻警惕地看着辛易晴,严肃地说:“把你的耳塞装口袋里带过去,你爸要害人了。” 辛易晴起初没明白李婉柠那句话什么意思,毕竟在此之前,她并没有和父母一同去过ktv的经历。 直到他们坐到了包厢里面,看着正在动情演唱的辛安,辛易晴脑子轰得炸了。 “大河向东流啊!”辛安抬起一只手,微闭上眼睛,表情神态与动作看上去神似腾格尔老师,“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至于声音……好吧,声音听上去确实是她爸没错。 可是那个九转十八弯的调调……辛易晴不敢相信是从她爸嘴里发出来的——她觉得自己唱歌还算是好听的,到了她爸这里,怎么会是这个鬼样子?! 辛易晴眼皮跳了跳,突然想打一个报警电话,告诉警察她爸被外星人偷摸替换了。 转念一想,在这方面她遗传的可能是李婉柠。 这个稍显合理的猜测总算是让辛易晴舒服了点,连带着觉得辛安的歌声也好听了……一丢丢。 李婉柠拉了她的手一把,表情凝重地指了指耳朵,示意她带上耳塞。 辛易晴闭了闭眼,动作迟缓地去摸口袋—— 空的。 “我好像忘了。”她眼神空洞地看着李婉柠,表情却丰富多彩地像是吃了一嘴盐。 李婉柠低着脖子笑了快一分钟,辛安都已经“嘿嘿嘿呦”老半天了。 辛易晴不尴不尬地坐在那里,不知怎么就也笑了起来。 李婉柠笑够了,把自己带的耳塞塞到辛易晴手里,大步一跨到了辛安身边。 辛易晴准备往耳朵里塞耳塞的手顿住,然后歇了这份心思——她妈妈唱歌肯定是好听的,就是不知道她会唱什么。 辛易晴还挺好奇这件事的。 正想着,辛易晴就看到她爸把话筒往他们两人中间一横,两个人一齐张开了嘴。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李婉柠的声音和辛安的声音一起传了过来,一粗一细,一柔一旷,腔调出奇得一致,表情动作和神态仍旧神似腾格尔老师,“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辛易晴僵着脸从沙发上秃噜了下去,一屁股坐到地上再也起不来。 不久前才刚刚熄灭的要报警的念头再一次疯狂攻击她的思想。 她觉得自己不是穿越,是被外星人强行吸附到了他们所处的空间里,为的就是要吓死她。 可是自己这么一个小人物,不至于让外星人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再说想要吓死她的话,直接装成她领导的样子整天在她梦里骂她“废物”就够了,完全不需要这么麻烦。 外星人应该是不会那么没脑子的。 所以现在在上面倾情演唱的,的确是她爸妈没错。 辛易晴捂了捂脸,觉得自己这个闺女当得实在是太失职。 重新坐回沙发上,辛易晴也没带耳塞,尽情感受着她爸妈的歌声,突然笑了出来,一瞬间觉得这不是“好汉歌”,而是“逗崽歌”。 并且,听的时间长了,她竟然觉得其实也还不错——他们两人配合的氛围实在是很好。 很快这首歌就唱完了,两人也没下来,直接走到一旁的点歌机那里朝辛易晴招手,“到你了,快点。” 辛易晴这时候心情不错,一跨步就上了台,接过李婉柠递给她的话筒,等着他们给自己放bgm。 前奏响起,辛易晴脑子里立刻出现了杨幂穿着红裙子从天而降的场景,耳边还自觉地配上了歌词:“我用尽一生一世来将你供养……” 辛易晴:“……” “妈!”她声音颤抖地喊了一声。 “你小时候不是爱看这个吗?”李婉柠说:“特意给你挑的。” 辛易晴:“……” 那压根不是她爱看,是武萱萱爱看,只是她家里不给看,辛易晴才天天抱着电视等更新,然后把剧情清清楚楚地记到脑子里,等着到了学校给她讲。 但大概是她看的时候太认真太投入了,李婉柠误会她爱看,也是理所应当。 辛易晴叹了口气,说:“我现在不爱了。” “好,换一个。” 辛安低头按了几下,节奏感十足的音乐声响彻整个房间。 “惊雷!这通天修为天塌地陷紫金锤——” 辛易晴:“……” 她无助地偏头看向自家父母。 辛安尴尬地笑了笑,“这个也不行啊?我那天从超市路过,超市放的就是这个,还以为现在流行呢。” 辛易晴平静道:“我不唱流行的?” “那你要唱什么?”李婉柠问。 辛易晴走到他们身边,目光垂到点歌机上,手指飞快地敲出了几个字,然后心满意足地站到了大屏幕前面,跟着上面的提示开口: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李婉柠:“……” 辛安:“……” 两人对视一眼,眸光中皆是惊悚,那意思俨然是在说: “你看看你这爹(妈)当的,竟然连自己女儿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谁能想到她这个年纪的人会喜欢凤凰传奇啊!” “现在小孩儿都是这样的了吗?当爹当妈可真不容易,这谁能猜到他们心思啊!” “算了算了,她喜欢就好。” 这时,辛易晴刚好唱完那句“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然后她觉得怎么都不对味,少了点什么一样,一看屏幕才反应过来,立刻扭头去看李婉柠和辛安。 那两人刚刚遭受过心灵重击,被她这一眼看得多少有些晕眩,总觉得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让他们掐人中的事情。 只听辛易晴说:“爸,妈,你们快来,一起唱才好玩。” 两人晕晕乎乎地走过去,一左一右地站到辛易晴两边,跟着节奏一起唱,冲击之下都没注意到辛易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没了声音。 直到他们一句“斟满美酒把你留下来”出口,耳边一句拐着弯儿还带旋儿、声音足以震天破浪的“留下来!”响起来—— 两人才蓦然发觉,自家闺女唱歌怎么这么难听??? 随谁啊这是!!! 7、抽老鳖吧 魂飞天外地听辛易晴唱完了《最炫民族风》,李婉柠觉得自己脑子里都已经起了旋风,把她转得飘飘忽忽不知来途与归路。 但当辛易晴唱完最后一句歌词,李婉柠还是很快给出反应——她飞速在辛安胳膊上拧了一把,然后扮作深深折服了的小粉丝,一边鼓掌一边惊呼。 辛易晴唱到尽兴,一曲结束竟还有些不满足,她扭头看看右边的李婉柠,又看看左边的辛安,最后往前蹦了一下站到两人前面。 她转身面对着两人,“再来一首?” 辛安嘴角一抽,握了握还在掐着自己的李婉柠的手,问辛易晴:“来什么?” “等着。”辛易晴粲然一笑,走到点歌机边。 须臾后,波澜壮阔又大气恢宏的bgm响起,李婉柠恍惚间觉得自己今天就要登基当皇帝了。 辛易晴大步跑回来,拉着自家父母,一边胳膊拐住一个,带动着他们跟着旋律左右摇摆起来。 这种具有磅礴气势的歌曲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辛易晴面容肃正,表情端方,完全沉浸进去。 三人随着旋律,话筒也不要了,齐声开口,同时省略了前面的许多歌词,直入高潮: “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 我站在风口浪尖紧握住日月旋转” 然后默契地互相对视,猛一沉气,吼出一句:“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虽无话筒,效果却一点都不差,声量之大把人耳朵聒得都开始发麻了。 也是在这时,三人才十分意外地发现,自己唱歌是真难听。 “……”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沉默,似乎是谁也不愿意承认这个突然被发现了的事实,尤其是在他们不久前才腹诽嫌弃过另外两个人的情况下。 好在都是一家人,谁也不是真的嫌弃谁。在音乐结束的那一刻,李婉柠开口,轻声问:“还唱吗?” 辛安马上摇头,“我不唱了。” 辛易晴隐晦地暗示:“……咱们以前没来过这里,也不知道隔音怎么样。” 李婉柠立刻去关掉了音响,尴尬的情绪终于稍有缓解。 她坐到沙发上,长舒一口气,哈哈笑起来,“一家唱歌难听还不自知的音痴。” “今天以前,我以为自己是可以出道当歌手的水平,今天以后……”辛易晴挠挠头皮,坐到李婉柠身边,悲伤道:“我想我应该要有出了门就闭上嘴的自知之明。” 李婉柠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没事,以后咱们在家唱,我不嫌弃你。” 说完她抬起下巴看了还站在台上发懵的辛安一眼,“癔症没完了?” 辛安眼珠终于转了转,满脸不可置信地说:“怎么会是这样?” 李婉柠和辛易晴同时回答:“谁知道。” “我以后再也不唱歌了。”辛安轻声唏嘘道:“太吓人了。” “但是你可以模仿。”辛易晴说:“你把头发弄一弄,可以去模仿腾格尔老师,这可能会是个赚钱新门路。” “不了,我怕被打。”辛安说着走过去,坐到李婉柠另一边,问:“接下来干什么?” 经此一遭,唱歌这件事他们肯定是不会再继续了。 李婉柠说:“打牌吧。” “打什么?”辛易晴问。 “抽老鳖。”李婉柠顿了顿,又说:“要不就七鬼五二三。” “好。”辛安弯下腰,从面前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一副牌,问辛易晴最终要玩哪个。 他们这互动实在太自然,辛安完全没有一点反驳与推拒的意思。 辛易晴眨眨眼,深吸一口气,还是没忍住,坦诚地问道:“你们经常玩?” 辛安:“我和你妈只玩七鬼五二三,抽老鳖两个人玩太没意思。” “好有意思啊。”辛易晴震惊道:“……你俩咋不玩接竹竿呢?!” 李婉柠从包里拿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长状标签纸,疑惑道:“那不是一个人的时候打发时间用的吗?” 辛易晴:“……” 她忧心地问:“你们上班的时候不跟同事玩这个吧?” “怎么可能?”辛安说:“他们只玩无趣的斗地主,体会不来抽老鳖的快乐,谁要和他们一起。” “那就好。”辛易晴略微松心,然后感慨道:“爸,妈,我今天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李婉柠把标签纸揪下来一张试了试粘在脸上又拽下来会有多疼。 “你们真的好可爱啊。”辛易晴笑着说:“干什么都可爱。” 辛易晴对斗地主是真的没有一点好感。 正如辛安所说,那很无趣,只有她那个烦人精领导喜欢,因为他总是赢。 至于每次都要压着自己的好牌不出给领导让步然后被迫输掉自己一天工资的辛易晴,只想骂人。 在她眼里,觉得斗地主讨厌或是无趣的人,都是非常聪明、有先知有眼光与她志同道合的人。 可是现在面对她的父母,辛易晴也不知为何,脱口而出“可爱”二字。 只是,看着脸颊骤然泛上微红、动作轻轻一顿的父母,辛易晴知道他们听到这个形容以后是开心的。 “不止呢。”李婉柠捏了捏她的脸,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 辛易晴追问她没说出口的话,李婉柠却笑着逗她,让她自己慢慢发现。 辛安洗好牌,打断她们的对话,问:“好了,抽老鳖还是七鬼五二三?” 李婉柠去看辛易晴,让她决定。 “抽老鳖吧。” 在她能陪着的时候,辛易晴希望他们能够感受到与平日不一样的快乐。 这时的她并不知道,李婉柠和辛安的确是会因此快乐的,因为痛苦都在她一人身上了。 脸上被贴满便签纸的辛易晴看着脸上光洁无暇一点纸星子都没有的父母,她迟钝又懊悔地怀疑,她被坑了。 不然怎么可能把把输的都是她? 而且输的还那么奇葩! 他们一共玩了不到十局,其中有三局底牌都是王,就这辛易晴还每次都能把王揭到自己手里。 离谱吗?离谱至极! 以前跟领导斗地主的时候怎么没让她拿到双王啊?那样她至少可以硬气一句话,好歹在某个瞬间,她能摔出双王炸死领导! 能够解一时之气也是好的。 手中还剩下三张牌的辛易晴看着那张绘面华丽至极的大王,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辛安的手指放到了大王上方,辛易晴隐隐激动——拿走!快拿走!我不要这破东西! 很快,辛安没动,转而拿走了另外一张红桃三,然后打出一记对子。 辛易晴:“……” 她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正当辛安要再次抽牌的时候,辛易晴收回了手,低下头看着凌乱的桌面,放弃道:“揭底牌吧。” 李婉柠问她确定吗,辛易晴点头,生无可恋地说:“我有预感,我是老鳖。” 李婉柠叹了口气,一边给辛安递眼神一边安慰道:“万一不是呢?” “不是就是我幸运。”辛易晴抬起头,“但是估计不可能。” 她把那张该死的大王抽了出来,“啪!”一声摔到桌子上,让它躺在所有纸牌之上,气恼道:“我严重怀疑,这次的老鳖牌是小王!” “那你可猜错了。”辛安遗憾地说:“小王在我手里。” “老鳖牌是方块q,”他翻出那张放在一旁的底牌给辛易晴看,然后声音突然放大,震惊道:“是我?!” “快快快,贴纸贴纸。”辛易晴立马把自己手中另一张牌也扔了出去,拿着便签纸就急匆匆撕了一张下来,要往辛安脸上贴,与此同时还不忘喊上李婉柠,“妈,快呀!” 辛安半是无奈半是开心地笑着,任他们往自己脸上贴东西。 之后他们又玩了两个小时,李婉柠带过来的便签纸被全部用光,每个人脸上都不可避免地多了许多纸条。 但之前“战局”实在是太不波折——全是辛易晴在输,是以直到最后,她也没能扭转乾坤,身上的便签纸仍旧是三人里面最多的。 把便签纸撕下来以后,李婉柠说:“游戏结束,惩罚开始。” “嗯。”辛易晴玩得有些累了,迷糊地应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她睁大眼,“啥?” 李婉柠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重复一遍:“惩罚开始。” “怎么惩罚?” “抽老鳖抽老鳖,那当然是‘抽’了。” 辛易晴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确定自家亲妈不是在开玩笑。顿了顿,她站起身要往门口跑,却被李婉柠一把抓住。 辛易晴忍不住嚷嚷道: “不是你们真抽啊?!” “我是你们亲生的吧?” “我要报警,说你们家暴我!” 李婉柠笑着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个脑瓜崩儿,“好了,惩罚过了。” 那一下一点感觉都没有,辛易晴嘟囔道:“这也不是‘抽’啊。” “那肯定,‘抽’是指我的。”辛安在一旁说:“你数三秒,你妈绝对开始。” 李婉柠偏头瞪他一眼,让他闭嘴。 辛易晴乐了半天,到最后眼泪都笑出来了。 李婉柠和辛安偷偷对视一眼,终于松了口气。 辛易晴笑够了停下来,只是嘴角笑意仍旧没那么容易彻底消去。 她就这样带着轻浅的笑看着李婉柠,轻声说:“妈,送我回学校吧。” 8、别被看到 从上次离家开始算,辛易晴已经将近八个月没有回去了。 她大学不是在本省读的,大四寒假一过就火急火燎赶回了学校,一边做毕设一边找地方实习。 这期间,她许多次都想过要回家看看,可最终却不得不因为各种原因被迫将回家计划取消。 对于辛易晴来说,想回家是真的,想父母也是真的。 现在好容易有了机会,她才不管什么穿不穿越高不高中的,反正已经决定躺平当废物,学不学的也没什么重要。 是以当李婉柠去接她那一刻,辛易晴想的是干脆就这样退学算了——直接现在就在家那边找个超市的工作,一个月两千多点,也够她吃喝,关键还能一直陪着李婉柠和辛安。 反正大学毕了业,她工资也不比这个多多少,还费命。 可是现在她发现,这行不通。 李婉柠和辛安看上去很轻松,面对她的时候一点异样都没有,甚至还给辛易晴看到了许多她从来没看到过的一面。 辛易晴知道他们昨夜里就在自己房门外——从看到李婉柠眼下乌青的那一刻就想明白了——夜里的时候,她一直在失眠,辛安有没有打呼噜她很清楚。 她本以为李婉柠会对她实话实说,强硬地逼问她现在是怎么了。 可李婉柠没有,并且还愿意拉上辛安一起,努力去哄她,想要让她开心让她不再这样。 这反而让辛易晴不知所措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状态去回应。 这一天下来,她虽然开心,却也时时遭受良心拷问质疑,如今一有空闲,她就感觉心力交瘁。 不仅如此,她怀疑李婉柠和辛安也很累,和她不一样的累。 今天的李婉柠和辛安表现出来的状态是辛易晴没有见过的,她不能确定他们到底是真的会这样还是为了她而勉强自己装出来的样子。 从心底最深的想法来说,辛易晴希望他们的确是有着这样隐藏的一面。 这会让她不那么内疚,因为她对他们了解得更多了一点。并且,这意味着,今天的他们也是真切地表现出开心,而不是为了自己在强颜欢笑。 可这只是她心里的想法,至于真实情况,辛易晴无从判断。 说她懦弱也好,说她没良心也对,但辛易晴这时候唯一的念头就是逃避。 “我现在感觉还行,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了。”辛易晴笑着又说一遍:“送我回学校吧。” “假条不是到明天吗?”李婉柠说:“今天都这么晚了,也不差这一会儿了,明天再回吧。” “对呀,我还没大露一手呢。”辛安也说:“明天再回吧,今天晚上我还准备给你们做豪华大餐呢。” 他们的目光太过温柔,辛易晴说不出拒绝的话,更加找不到自己一定要回学校的理由。 好好学习——拉倒吧,穿越了之后她就没想过。 其它的——那是真没有。辛易晴想不到“必须要回学校的理由”还能是什么。 纠结好一会儿,辛易晴只得点头,然后站起身,借此躲开他们的视线,说“好”。 不想李婉柠在她之后突然也站起了身,然后像只树袋熊一样抱住了她。 这猝不及防的动作让辛易晴很是意外,也极为不舒服——上了初中以后,她很少有和父母这么亲密的时候。 “烦死了,等你去了学校,我就没理由请假了。”李婉柠感叹道:“要是你能一直在家就好了。” 一直在家? 辛易晴也想这样。她一直都想。 没上大学之前,她踌躇满怀壮志满满,心想一定要跑出桉贤这个小破县,去大城市给自己谋一个立身之所。 只是开学第一天,辛易晴看着四处陌生的地方,当即就感觉心里空荡荡的想哭。 从那以后每次坐车,她都眼睛发酸喉咙发堵。 想回家的情绪没有止息过哪怕一秒。 “那我天天在家啃老啊?”那些话从前她就没有和李婉柠他们说过,如今更不可能了,只能这样笑着反问。 “瞎说什么?这怎么就是啃老了。”辛安怂了怂鼻子,像是不高兴一样,问她:“我和你妈年轻着呢,怎么就老了?再说了,能被称作啃老的那些,都是啥也不干的人,你又不是。你小时候没上学之前,不是还天天自己做东西送我们么,我们看着可喜欢了。” “还有你那个字儿,我都没见过还有谁写的比你更好看的,看着就舒服。”李婉柠松开她,往门的方向走,“你能天天让我们开心让自己开心就好了。” 辛易晴没有回话,刚好这时李婉柠已经走到了门外,似乎也没有要听她给出什么回应的意思。 她目光转回,辛安拎着刚收拾好的东西,看上去也不像是还想再对刚才那番话发表什么意见的样子,只是笑着说:“走吧。” 仿佛兴起所致随口一提,到最后又恰到好处戛然而止。 没有让辛易晴为此为难纠结,反而在心底暗生欢喜——无论旁人如何,父母总是在意她的。 辛易晴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有意为之,但她能肯定,那是他们真情实感。 回到家里,辛安一人霸占厨房,麻利地烧好了一桌饭菜。 他说是要大露一手,其实和昨天李婉柠做的没有太大区别,色香味都是,毕竟李婉柠的手艺也是看他做饭看出来的。 辛易晴吃上去也没有区别,但她仍旧很努力地在吃,最后还是被李婉柠制止。 白日里很好的氛围在这一刻被打破,李婉柠和辛安俱是无措地叹了口气。 李婉柠开口,声调温柔,“晴晴——” “妈!”辛易晴打断他们,笑着说:“我有点累,去睡觉了。” 她说完就站起来快速离开,辛安拍拍李婉柠的手背,“慢慢来吧,这两天就不说了。” 李婉柠点点头,又犹豫着问:“要不要给晴晴约一下心理咨询?” 辛安:“再等等吧,晴晴这情况才出现没几天,可能就是压力太大了。心理咨询那方面咱们也不熟悉,找一个靠谱的需要时间。” 李婉柠也怕本来没有大问题,结果一进行心理咨询,让辛易晴以为是什么暗示一样,到最后真出了问题得不偿失,他们哭都没地方哭去。 只是一想到辛易晴强颜欢笑的样子,她就难受得吃不下饭,索性放下筷子,不难为自己的胃了。 次日醒来,李婉柠和辛安一起送辛易晴去学校,三人都没有再提昨天的事情,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下车后,李婉柠把自己一直抱着的包给辛易晴,低声说:“别被看到了。” 辛易晴懵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 该死的学校不让带零食,高一那会儿还能带水果和纯牛奶,现在不知道哪根筋儿搭错了,什么都不让带了。 好在门卫没那闲心去翻学生的包,只要他们不用透明的袋子装,不被看到就没事。 于是每次开学,辛易晴都要经历这么一回——俩人像特工接头一样,悄咪咪地把东西从这个人手里传到另一个人手里。 每当那种时候,辛易晴都想把自己笑出脑震荡。 她自己对于零食是没什么概念的,有或者没有都好。李婉柠不一样,她坚决认为学生上学不带零食简直可怜到没眼看,原因是她以前上学的时候天天辣椒蘸盐就馒头。 于是她会每次把东西给辛易晴准备好,即便辛易晴没有和她一起。 也很巧,李婉柠给辛易晴装的东西,通常不会很多,却刚好够辛易晴吃到回家那天。而且里面的每一种,辛易晴或许不是十分爱吃,但是绝不讨厌。 她的笑容很真实,李婉柠总算是松了口气,“不舒服了再给我打电话。” 辛易晴点头,轻声说“好”。 辛安在驾驶座上没下来,他一直觉得女儿大了自己就应该在有些时候回避,让她能够有更多和妈妈相处的时间,未免她不舒服。 而且今天,辛安很不安,他心脏砰砰跳得尤为剧烈,隐隐有些胸闷的感觉,即便打开窗户也还是不太舒服。 担心辛易晴看出什么,辛安就更加不愿意下车了。 李婉柠又叮嘱了辛易晴几句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最后顺嘴又来了一句“好好——”。 辛易晴知道她要说什么,却没想到她话到嘴边愣是拐了个弯说出一句:“好好活着!” 记忆中的“好好学习”突然消失,给辛易晴弄得有些懵。她怔了怔,抱紧了自己怀里的包,边笑边说:“好,我好好活着。” 这话是真心话,她虽然想做个废物,可是真没想过去死。 走到教室门口,这时候刚好处于第二节上课前的那个课间,距离上课还有两分钟。 辛易晴透过走廊上的阻挡玻璃往远处看—— 高一年级的教学楼比高二活跃,学生们叽叽喳喳的声音虽然听不真切,但配上他们那苦涩的表情,辛易晴知道他们是在吐槽。 她笑了笑,胳膊收紧拢了拢怀里的包,蓦然被硌了一下,大概是碰到了里面的苹果。 辛易晴有些分神地去想李婉柠这次给她带的会是红、黄、青里面哪种颜色的苹果,对周围毫无防备。 于是当她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朝她扑过来的时候,辛易晴几乎是发自本能地就踢了一脚出去。 没踢到人,反而一脚提到了梆硬的门板,疼得辛易晴在心里龇牙咧嘴放声大叫! “……哎呦!” 痛呼声响起,辛易晴循声看过去。 孙不言以一种扭曲的身体形态抱住自己的小腿,一边蹦哒一边看着辛易晴惊叫。 而这时,另一道让辛易晴心里发怵的劈着的嗓音在不远处问:“怎么了?” 孙不言瞬间木着脸哑声,可是为时已晚。王海已经用“冲的”来到了他们面前,极为担忧地重复问:“怎么了?怎么了?快说啊!” 全身力量撑在一只脚上的辛易晴:“……” 你大爷的孙十六。 9、我要举报 “都高二了啊你们,什么时候了还有功夫在走廊打闹?!” 王海一边用卷起来的书筒梆梆往桌子上敲,一边怒气冲冲地看着下面的人大批:“聪明点的学生早就开始高考倒计时了,你们还在这里给我小孩过家家呢!” “辛易晴!孙不言!”他抬起书筒,指向在后面站着的那两个人,厉声道:“你们两个今天给我站后面站一天不许回座位!” 辛易晴和孙不言小鸡叨米一样点头。 王海大概是心里舒服了一点,清了清嗓子开始上课。 辛易晴在他低头的瞬间,照着孙不言的右脚就踩了下去。 她控制着没有用很大力气,可架不住孙不言毫无防备,他又向来大大咧咧没有顾忌,没大事也要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于是还是“嗷”得喊了出来。 王海猛地抬起头,抓着面前的粉笔头就丢了过去——距离太远,没能打到人,在半途中就落到了地上。 王海更加生气,指着孙不言吼:“你给我上讲台上听课!” 孙不言临走前悻悻地看了辛易晴一眼,眸光中满是幽怨。 辛易晴毫不服输看回去,眼底全是要吃“人”的念头。 等到孙不言上了讲台,辛易晴突然垂下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上身也往前弓着弯下去。 “老师……”她弱弱地喊了一声。 王海看过去,眉峰蹙起,“怎么了又!” “我不舒服。”辛易晴苦着脸,说:“胃里难受。” “坐回去吧。”王海顿了一下,对班里人说:“以后你们再吃辣条被我抓到直接让你们家长过来陪读,看看自己什么样子,正是大好的年纪一个个的身体还不如我!” 语落他瞟向正往自己位置上挪的辛易晴,不解道:“我记得没见过你吃辣条这些东西,怎么你的胃比别人还差劲儿?” 辛易晴思考须臾,不太确定地说:“我点背……?” “新时代建设青年不搞迷信。”王海叹了口气,说:“虽然咱们班不学政治,但是千万不要质疑常识。” “有没有可能压根就跟辣条没有关系。”孙不言在讲台上振振有词发表意见:“老师你听说过‘以毒攻毒’这个说法吗?我就是因为辣条吃多了身体才这么好的,从来就没出过大问题。” 他看上去又骄傲又自信,王海斜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坏的不是身体,是脑子。” 全班哄堂大笑。 “以后还是少吃点吧。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甜食,我看就你吃的最多。”王海吐槽,“学校说了不让带,你们还整天当着摄像头的面吃,得亏学校不查监控。” 武萱萱站起身给辛易晴让地方,在她坐下去的那瞬间,武萱萱把头凑到她面前,唏嘘道:“他真的好缺心眼啊。” 辛易晴低声嗤笑。 “你怎么样?”武萱萱又问:“检查结果怎么说?” 辛易晴:“没事儿,我刚是装的。” 武萱萱不经意看她一眼,那实在是很怪异的一眼,就在辛易晴以为她要说什么让她震惊的话的时候,武萱萱叹了口气,说:“孙不言要气死了。” 屁股一挨上凳子,辛易晴就舒服了,又看到在讲台边站着的孙不言,她心里更加满意。 王海这节课讲的是新知识,辛易晴只大概瞧了一遍课本就没听了,一是因为她没打算学,二是因为她很巧妙地发现这一块儿知识她竟然没忘,于是更加心安理得地神游天外。 她开始想武萱萱刚刚看她的眼神。 那个眼神在短短两秒的时间完成了许多次转变——疑惑、探究、深思、原来如此、理解支持。 复杂程度堪比她领导那变幻莫测的心情,唯一的区别只在于辛易晴不会因为武萱萱的眼神感到胆战心惊。 但辛易晴也不明白,武萱萱最后的理解支持从何而来。她总是一个很喜欢追根究底的人。 最开始的怀疑和探究辛易晴大概能想到是因为什么——以前的辛易晴,在学校是一个非常标准的好学生。 无论私下里怎么吐槽学校和老师,但在老师面前,绝对把他的话奉做圣旨,不可能会出现今天这样哪怕是装病也要坐回自己位置上的情况。 所以这样做的辛易晴,会让武萱萱好奇和意外,并不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 但辛易晴也没想过在她面前掩饰,她不怕被武萱萱发现自己如今的变化,也不愿意因为害怕被人发现而去努力伪装。 这不符合她想要生活变得简单的想法。 ——伪装是一件累死人的事情,她工作的那段时间,实在是受够了。 她只想随心意走,想干嘛干嘛。 比如现在,她很困。 辛易晴打着哈欠想,这真的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为什么一上课就想睡觉呢? 换到以前,辛易晴会在感到困的第一秒就去找武萱萱的手,然后抓着往自己大腿上放,其它的就不需要说了。武萱萱会自己注意,在辛易晴马上就要栽到桌子上毫无防备的那一刻,狠狠地照着她的大腿拧一把,直接让辛易晴感觉到泼天的酸爽,然后精神抖擞地度过至少三分钟的时间。 可是现在,辛易晴困了,她就只想睡觉。 于是,她从桌兜里抽了本书出来,盖到了自己大腿上——防止武萱萱发现她在打瞌睡主动“动手”,然后一只手握成拳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开始转笔。 这是辛易晴的独门绝技,边睡边转笔。虽然也没有几个老师喜欢学生转笔,但比起睡觉,转笔的罪名还是要轻一些。 直接趴桌子上睡觉,辛易晴还是不敢,她只好带上这些混淆视听的小动作,反正只要达成最终目的就好。 只是没想到,在她马上就要陷入沉睡的前一秒,她听到了恶魔的声音。 “老师,我要举报。”那个在梦里逼着辛易晴一直喊口号的声音说:“辛易晴睡着了。” 你大爷的孙十六。 辛易晴在心里暗骂,然后开始努力让自己清醒。 她感觉到了武萱萱朝她扇过来的掌风,担忧又激动,怕自己被她扇死。 “算了。”突然,辛易晴听到王海说:“她不舒服,让她睡吧。” 辛易晴略略安心,可那掌风并未停止,辛易晴刚刚稍微安下去的心再度蹿到嗓子眼里,整个人也快要清醒过来。 忽然,风声擦耳而过,呼的一声定格。 没打到自己身上。 辛易晴在心里吐了口气,没发觉自己竟然忘记了继续转笔。 手中的笔啪嗒掉到了桌子上—— 辛易晴这时已经清醒,第一反应是把笔抓回来,不想那根笔像是长了腿,沿着桌子骨碌碌地滚,很快就滚到了桌子边缘,眼看就要掉下去。 “啪!”的一声,辛易晴一掌拍到桌边,同时被笔和桌边硌到手心。 早已被自己领导锻炼得喜怒不形于色的辛易晴疼得面无表情,心里却早就开始哈哈啊啊地跟个被人吓到的鬼一样疯狂大叫。 “辛易晴!”身体不舒服了睡觉他可以睁只眼闭只眼,扰乱课堂简直罪无可赦!王海喝道:“给我滚讲台边听课!” 心里的那只鬼停下“哈哈”和“啊啊”,变成了苦哈哈和哇啊啊。 辛易晴认命地拿起书和笔,灰溜溜地走到了讲台边。 孙不言幸灾乐祸地看着她,脸上满是小人得志的奚落与嘲笑。 辛易晴瞪了他一眼,还是无可选择地站到了他旁边。 下课铃响,王海脚步轻松地离开。 辛易晴脚步未动,站在原地目送。 孙不言边哼歌边抬脚要坐回座位,辛易晴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别动。” “你要干——我去,你个恶毒的家伙!”被辛易晴猛地在胳膊上抽了一下的孙不言跳着脚不停嘶气。 辛易晴看着王海的脚尖都离开教室,松开了孙不言。她扭头,面无表情看他,低声冷冷道:“孙十六,打一架吧。” 两人回到座位,辛易晴把自己桌面收拾平整。 早已准备好的武萱萱站在两人中间,威严庄重地看着他们,问:“两位是否已经做好准备,此战结束,恩消债解,生死不负。” 辛易晴瞧了孙不言一眼,轻蔑道:“死吧。” 孙不言瞥了辛易晴一眼,不屑道:“你吧。” 显然很习惯这一幕的武萱萱连眉头都没皱,伸手放在两人中间,“请两位选手做好准备,决斗即将开始。” 旁边的同学注意到这番情景,兴致盎然道:“又开始了?” “这波你押谁?”张鑫激动地拉着自己同桌转身,抢先道:“我押辛易晴!” 何昭昭:“那我只能押孙不言了。” 孙不言偏头去看何昭昭,“放心,会让你赢的。” 辛易晴“哼”了一声,仿佛真的入了武侠世界,是一名正在参加武林大会的绝世高手,“大言不惭,小心等会你输得面子里子全丢掉。” 孙不言:“放马过来。” 武萱萱空闲的那只手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辛易晴和孙不言同时屏住呼吸。 武萱萱开始倒数。 “三。” 辛易晴和孙不言同时伸出左手。 “二。” 张鑫和何昭昭激动地低声“啊啊啊啊”。 辛易晴、孙不言:“……” 两人站到统一战线,心平气和对他们说:“别激动,把老师招过来了下一节课咱们五个都得上讲台边听课去。” 张鑫和何昭昭点头噤声。 “一。” 辛易晴和孙不言把手握到一起,五官瞬间都拧起来了,仿佛一并在施力。 张鑫和何昭昭再一次控制不住啊啊出声,为他们加油打气。 至于武萱萱,即便看过这副场景许多次,她也仍旧无语。 “……” 幼稚! 然后聚精会神看过去…… 10、半斤八两 虽然孙不言一米八一常打篮球身强体壮,在这种对决中有着极高的优势,但辛易晴天赋异禀力大无穷——这么说,她能公主抱着武萱萱做五个深蹲才会大喘气。 严格比较起来,辛易晴的力气甚至要比孙不言还大些,只是她耐力稍微差一点。 是以二人之间有关于掰手腕的战局,向来战况焦灼看头十足。 短短一分钟过去,两人已经战了三个会合,数次将自己的劣势局拯救回来。 如今两人俱是绷紧着表情,气都不敢用力喘,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自己那只已经被攥得隐隐泛白的手上。 这一分钟格外漫长,两人竟然就这样撑着坚持了一分钟,交握着的手从始至终与桌面垂直,愣是没有一个人能占到半点便宜。 突然,张鑫眼睛往窗外瞥了一眼,然后结结巴巴地说:“老老老……” 何昭昭眼睛紧盯着辛易晴和孙不言的手,听见他唧唧歪歪就皱起眉,抬手照着他后背就是一巴掌,“别打岔!” 武萱萱比较敏感,抬头看了张鑫一眼,然后顺着他呆滞的眼睛看过去,手比嘴快地一巴掌按到了他两人依旧在僵持的手掌上面,生生给他们按翻过去。 判定结果紧随其后:“我赢了!” 辛易晴和孙不言一齐不解地扭头看她,然后看到她睫毛轻轻地极其不易察觉地抖擞了两下。 不适感陡然而生,二人转过头,同窗外的王海对上视线。 “……” 反应慢一拍的何昭昭也终于在这时察觉不对,慢吞吞地顺着自己的凳子往下滑,掩耳盗铃一般藏到了自己桌子底下。 王海隔着一面窗玻璃对他们说:“出来。” 几人硬着头皮走出来。 王海问:“谁起的头?” 辛易晴、孙不言和武萱萱同时出声:“我。” “我是鬼吗?”王海平静地反问,然后腾地一下怒气冲头,斥道:“这鬼话说的是拿我当傻子了?人家衡火中学的学生吃饭都不忘看书,你们还有心情在这里掰手腕?!” “孙不言!辛易晴!你们两个今天被我被我抓到几次了?”王海脸色臭得不行,说:“这才一个小时啊,你们真的……” 他说着气得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辛易晴和脸色涨红的孙不言低着头,说不出话。 孙不言是因为羞愧,辛易晴却早没了这种情绪,她的脸皮早就在领导面前练得堪比三座城墙了,之所以这样是希望王海尽快消气。 武萱萱见状往前挪了半个脚掌的距离,试图劝解:“老师——”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王海立马把枪头转到了她身上,“武萱萱你还帮着他们一起!我告诉你,不要仗着自己学习好就胡作非为,再说了,你看看你那个数学差的,下次考试不提到一百分我跟你没完!” 武萱萱立刻闭了嘴,刚挪出去的半脚掌距离又偷偷摸摸蹭回去,低着头和辛易晴两人一块整整齐齐地当鹌鹑。 “张鑫!何昭昭!”这三人都认识到了错误,王海继续对剩下两位进行苦口婆心的殷切教导:“还有你们两个,那个吊车尾的成绩啊,我都没眼看。这得亏是现在教育局管得严了,不然下一次分班你俩指定得被踢出精英班。” 桉贤一高有个习惯,将所有除了艺术生之外的学生进行划分,成绩在学校前三百五的分为五个班,是为精英班;其余学生则进入普通班。之后随着学生成绩变化进行微调。 只是这两年教育局查这些查得严,他们不好明目张胆地这样操作,只在文理分科的时候进行这种划分,明面上也不再用精英班这个称呼,之后不再进行分班操作。 这也是王海为什么要用“得亏”一词。 张鑫和何昭昭在班里属于吊车尾的存在,虽然不至于次次争夺倒一倒二,但王海说得也不是这个,而是他们在年级中的排名——在三百五这个分界线上下挣扎。 一听王海说这些,何昭昭脸上瞬间涨红一片,连脖子根都染上了颇为明显的颜色。 张鑫倒是还算坦诚,他性格和孙不言比较像,惯会逗闷子耍宝,当即垂着头闷声道:“老师我错了!我保证以后一定端正态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闭嘴吧,说这些车轱辘话糊弄谁呢?”王海一手捂上眉头,倒抽一口冷气,感慨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来做老师。” “我们是你带过最差劲的一届吗?”孙不言悄悄抬起点头,问。 不等王海回答,辛易晴就有些压不住自己的嘴角了。 王海与很多老师不太一样,他从来没说过“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这种话。 辛易晴记得很清楚,在她高考前的那天晚上,在班级鼓舞会上,王海很认真地说:“截止到目前为止,你们是我带过最优秀的一届学生。以后的情况不知道会不会发生变化,但我相信,你们永远不是我任教生涯中最差的一届。” 那句话与辛易晴曾经听过的——不论是她自己听过还是从旁人口中听到亦或是在网上看到——都不相同,是以辛易晴一直记了很久都没办法忘记那天的场景。 甚至因为对那天的场景太过深刻,辛易晴屡次在记忆中追寻曾经,一度认为王海在平时也是那么告诉他们的。 虽然现在很是不合时宜,但辛易晴觉得自己如果能听到这么一句话,她会非常开心。 可是没想到,王海叹了口气,抬手在孙不言脑袋上就拍一下,孙不言咧嘴笑笑。 王海说:“半斤八两。” 辛易晴:“?” 她记忆错乱了吗? 孙不言嘿嘿笑起来,“那我们还挺不错的,都把你气着了你都没说我们是最差的。” 王海:“……”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说:“你,还有张鑫,你们两个以后天天都去楼下给我搬水,力气多的话就在早上都用干净,别成天没事找事在班里掰手腕!” 武萱萱在心里为自己躲过一劫稍感庆幸。 她们班负责的清洁区是三楼厕所——不是歧视,但是她真的不想天天扫厕所啊,一周一次的值日都够她受的了! 没成想何昭昭弱声开口:“我呢?” 王海垂目瞥了她一眼,然后顿住,又扫了扫站她旁边的辛易晴和武萱萱,眸光兀地深下去,像是在思考。 武萱萱一把薅住了辛易晴的手腕,紧紧攥着,辛易晴痛得眼眶瞬间就被泪水盈满了。 要不是这时候她不能说话,她高低要嚎出来—— 不就是扫个厕所吗,我替你干了! 所幸王海没有沉默太久,“你们三个办板报吧,主题是教师节,教师节过了以后换新的,主题是国庆节,然后……先这样吧,后面学校有安排了我再通知你们。” 辛易晴的手终于被武萱萱放过,她感激涕零道:“好的好的!” “跟个狗腿子一样!从哪学的这一套!”谁知道这又哪里触到了王海的雷点,他又暴躁起来,指着辛易晴说:“其他人回教室,辛易晴跟我过来。” 辛易晴欲哭无泪,她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怎么就把自己又牵扯上一宗罪呢?真是奇了怪了! 王海说完就走,辛易晴依依不舍地主动抓上了武萱萱的手,可是没有一点艺术细胞的武萱萱这时候已经完全懵圈了——让她办板报,还要负责一个学期,她宁愿挑战扫一个学期的厕所。 天人交战的她对于周遭一切都无暇他顾,丝毫不知道辛易晴抓着她的手上演了一出“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绕天涯”。 等她回过神时,辛易晴人影都没了。 她问孙不言:“辛易晴呢?” 孙不言悻悻开口:“你不救她,她被神龙抓走了。” 武萱萱忍着打死他的怨气,“……说人话。” 孙不言一向玩够就算见好就收,闻言立刻正色道:“老王把人带走了。” “老王把人带走干嘛?”王海虽然严厉,但是从来都有事说事绝不秋后算账,这种行为发生在他身上实在异常,武萱萱问:“他走的时候生气吗?” 孙不言回忆了一下,想到他经过自己时候的唉声叹气,点头。 武萱萱担忧地看向办公室的方向。 办公室里,辛易晴站在沈鹤眠的办公桌前,隐隐不安。 沈鹤眠是她的英语老师,气质很婉约,说话做事都是温温柔柔的,很招学生喜欢。 但是现在她的表情很不好,像是经历了天崩地裂一般。 辛易晴主动开口:“老师好。” 沈鹤眠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并且沿着她的头顶往下扫视,像是在确定什么。 辛易晴轻声问:“您找我有事?” 沈鹤眠朝她招了招手,让她往办公桌前凑。辛易晴按照指示过去,沈鹤眠用手点着桌上被翻开的一个本子,指着上面的东西,问:“这是你写的?” 辛易晴垂眼看去,当即愣了。 那个本子是他们学校专门订做的英语作文练习本,软黄封皮,大小是常见笔记本的一半,里面的内容与高考答题卡的作文一栏近似。 为了让他们在字迹上占据优势,从高一的时候他们就开始练字,每日一页,交由任课老师打分,满分25,与高考作文分数一致。 辛易晴记得,她以前分数都不低的。 可是现在,那一页纸上面,红色笔迹清晰。 三分。 辛易晴傻眼了。 沈鹤眠又问一遍:“这是你写的吗?” 11、该撕就撕 “是。” 辛易晴无声启唇,木讷地轻声说出一个字。 “给我一个理由。”沈鹤眠停下手上所有动作,微抬头直视着垂首的辛易晴,她平静地说:“我知道你的水平不是这样。” 辛易晴忽然发现,虽然沈鹤眠很温柔,但她也是有攻击力的。 骨子里怕老师的基因在这一刻骤然占据身体主导地位,辛易晴开始发怵。 这与她怕领导是不一样的。面对领导时,辛易晴知道他是为了榨干自己的价值才进行精神打压;可沈鹤眠不是,她在逼问辛易晴不假,但初衷却是因为辛易晴的确有错。 即便这“错”的产生非她所愿,亦非她主观所致。 “不知道怎么说吗?”沈鹤眠见她答不出话,思考着换了一种问法:“或者,你告诉我,你是故意这么做的吗?” “不是。”辛易晴果断又迅速地说。 “那好。”沈鹤眠说:“我希望以后你不会再出现这种意外。” 辛易晴点头,“谢谢老师。” “回去吧。”沈鹤眠把辛易晴的作业本与其它人的放在一起,往她面前推了推,“帮我抱走发了吧。” 辛易晴抱着一摞作业本走到门口,出去以后看到了在外面站着的武萱萱和孙不言。 她脚步顿了顿,然后走出去,“我——” 武萱萱伸手拿走一大半作业本,分了一些给孙不言,打断辛易晴的话,问她:“没有单独罚你扫厕所吧?” 辛易晴:“……没。” 孙不言长舒一口气,感叹道:“幸好。” “要上课了,走快点吧。”武萱萱抢先走到两人前面,小跑起来。 孙不言随后跟上。 辛易晴松了口气,她并不想和他们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被叫到办公室。 这一节课是上午的小自习,学生自由安排时间,只要是在学习,学什么都可以。 辛易晴坐在座位上,盯着那个并不算很大的作业本,无法移开目光。 这是她穿越以后第一次这么直观感受到自己现在有多差劲。 她希望自己对此无动于衷,可现在她心里那些别扭的情结却在向她昭示着一个她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她十分厌恶这种感觉。 但辛易晴知道,她讨厌的并不是自己一事无成,而是因此被人指责怪罪,无论那人是成心挑事还是为了她好。 她讨厌被人咄咄逼问却无力回答的感觉。 把那一页揭过去,辛易晴握起笔,尝试下笔。 第一笔就歪七扭八,一条竖线被她写的比海浪还曲折,甚至还不如拿了三分的那些。 辛易晴看见就烦得不行,干脆把那一笔着重描黑,厚厚地涂了好几层,只是这样更加碍眼,像是一只恶心丑陋的脏污虫子。 她看了看坐在自己左右的两个人,偷偷把那张纸撕下来,然后团巴团巴塞进桌兜里,重新再写一次。 这次好像好了一些,但整体一看,仍旧是不堪入目。 撕掉,再来。 还是不行。 再撕—— 一节课的时间就这么过去,辛易晴最终什么也没有做成。 第二天,她干脆就没交这个作业。 不是躺平吗?不交作业很正常啊,她劝自己说,然后忐忑不安地用几句话应付了课代表。 结果还是被沈鹤眠叫过去,她这次脸色更难看,直接问辛易晴:“你的作业呢?” 辛易晴被裤子口袋里面的几张她刚放进去不久的叠了好几下的纸硌着,默声两秒,如实回答:“丢在宿舍了。” 很招摇很放肆地不交作业,辛易晴做不出来。于是她昨天晚上就把作业带回了宿舍,然后故意落在枕头下面。 只回答事情的一部分,倒也不算撒谎。辛易晴想。 “你是认真的吗?”沈鹤眠惊讶地笑了笑,又问:“我记得咱们是十一点下晚自习,早上五点四十就要到教学楼前面集合,你把作文练习本带回去是要做什么?” “我想多练几页。”辛易晴撒了谎。 “我给你开条,你现在去宿舍,把作业拿出来。”沈鹤眠说着就拿出一张纸,唰唰在上面签了名字,递给辛易晴:“去吧。” “要上课了。”辛易晴挣扎着说。 沈鹤眠:“没事,我的课,允许你迟到。”顿了顿,她说:“哪怕旷课也没关系,但是在下节课之前,我一定要见到你的作业。” 这意思就很明白了。 沈鹤眠早看出来辛易晴是在撒谎,只不过没有戳破,甚至还给了她补救的时间。 辛易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的作业没了。”无奈之下,辛易晴只能承认:“我写不好。” “什么叫‘写不好’?”沈鹤眠有些不解,说:“你以前写的很好的啊。” “我现在写不好了。”辛易晴拿出裤子口袋里面皱巴巴的纸,在桌子上铺平整给沈鹤眠看,然后低声说:“我昨天交的作业,是我现在的真实水平。” “为什么会这样?”这几张纸足够证明辛易晴虽然有撒谎,但也不是无可救药。沈鹤眠很轻地敲了一下桌子,思忖着问:“你最近是觉得压力很大吗?” 辛易晴摇头,“我没有压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写不好了。” “把这张纸撕碎。”沈鹤眠随手拿起一张辛易晴的作业纸,递给她。 辛易晴睁大眼疑惑地眨了一下。 沈鹤眠又把手往辛易晴的方向送了送,重复一遍:“撕碎它。” 辛易晴迷茫地接过自己那辣眼睛的作业纸,却不敢有沈鹤眠口中的相关动作。 曾经有一次,她跟着领导去见客户,结束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领导说要请她吃饭,许久没有好好吃顿饭的辛易晴非常欢喜地跟在领导身后,被他带着进了一家高档餐厅,最后却是辛易晴买单。 被那样阴过以后,辛易晴再不敢相信地位比自己高的人对自己说的话了。 沈鹤眠没有理睬她的犹豫,而是自己又拿起一张辛易晴的作业纸,十分利落地撕成碎片,然后大气地撒在了自己桌子上。 桌面被纸片弄得乌糟糟的,看上去很是有碍观瞻,但沈鹤眠却是一副满意至极的样子,“这种辣眼睛的东西就该被摧毁。” 她笑着看了辛易晴一眼,声音却似有歉意,“只是好像不应该由我来摧毁,毕竟是你的作业。” 辛易晴彻底懵圈了。 她再一次怀疑,自己是被外星人抓走了,然后还造出这么一副幻景来迷惑她。 不然那个温柔又美好的老师,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子? 倒也不是说不好,而是太颠覆辛易晴的想象了。 这个样子的沈鹤眠,看上去竟然意外地有一点病.娇的味道。 “撕吧。”沈鹤眠又一次没有催促意味地同辛易晴说。 辛易晴怔了怔,仍旧是不敢动作。 沈鹤眠又拿起一张纸,再一次撕碎在辛易晴面前。 纸片纷纷扬扬,在桌子上又盖了一层。 辛易晴没忍住扭头粗略扫了一眼四周。 沈鹤眠笑出声,“不用在意别的老师。大家都是人,我们也天天一肚子气,尤其是在你们考完试批卷子的时候,现在这情况好多了。” 辛易晴:“……” 所以我们有时候不翼而飞毫无踪迹的答题卡,是被你们撕了吗? “那没有。”沈鹤眠从她的表情上品出其中意思,说:“作为老师,基本的职业素养我还是有的。” 辛易晴脸颊骤然一热,也不知道有没有染上她不能控制的红色。 “我没有那么想。”她无谓地解释。 沈鹤眠:“没事。把你手上那张撕了吧。” 说到最后,她又重新变成了辛易晴记忆中那个温柔无比的英语老师,用言语让人感知到抵抗不住的心动,像是魔法世界中擅长蛊惑人心的魔法师。 辛易晴很煞风景地想,不会真是外星人吧?! 当然,这种猜测比起穿越,离谱程度不相上下。 所以辛易晴并不相信。 这么一番思考过后,她猛然对上沈鹤眠的视线。她仍然在看着辛易晴,表情始终如一。 辛易晴心里咯噔了下,虽然沈鹤眠很温柔不假,但被她一直这样看着,辛易晴很难心里不发毛。 意识到自己如果不按照她的话把自己那破作业纸给撕了,沈鹤眠大概率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辛易晴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动手。 第一下,那张纸变为两半,被辛易晴分别拿在手里。她把两张纸叠在一起,撕第二下,然后无聊地重复这些动作,最后因为摞在一起的纸片太多而彻底撕不动。 她咬牙又试了几下,仍旧没能成功,辛易晴不知道突然哪里来的脾气,别着劲儿,用上全身气力狠狠一撕—— 只撕开了一个小口。 即便这样,辛易晴也感受到了极大的快感。她顺着那个小口继续往下撕,却被沈鹤眠拦住,“撒到我桌子上。” 辛易晴按指令把手上的纸片撒到了沈鹤眠桌子上。 “什么感觉?”沈鹤眠问她。 “意犹未尽。”辛易晴如实回答:“本来有点……开心,就是最后没能彻底撕断让人心里不太舒服。” “换这个。”沈鹤眠把桌子上最后一张完整的作业纸递给她。 刺啦一声,作业纸破成两半。 真爽! 辛易晴在心里大喊。 “什么感觉?”沈鹤眠又问。 辛易晴不太好意思地回答:“有点爽。” “有些东西,该扔的就扔。”沈鹤眠说:“现在写不好了不是问题,继续练就好了,你的底子在,总有一天会回到以前的状态。但你把这些东西当宝贝捧着是做什么?” “当然,我没有说你的这些东西是垃圾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辛易晴:“……” 你要是不说这一句的话,可能会更可信一点。 “以后你不要害怕自己写得不好,大不了就多练多撕。”沈鹤眠说:“但是无论什么时候,作业不能不交,这是你身为一个学生——不管是成绩好的还是差的,必须要做的本职工作。” 顿了顿,她补充,“就像我不管怎么生气,也不能去撕你们的答题卡一样。” 辛易晴一下子就不好意思了。 她不尴不尬地咳了一声,不知道从哪根神经上面抓到的一根稻草,“我把这些都撕了以后我的本子应该会不够用吧?”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沈鹤眠躬身从办公桌的柜子那里抽了五个空白作业本出来,“我不收你钱。” 听到最后那句话,辛易晴受宠若惊:“谢谢老师!” “不客气。”沈鹤眠说:“记得,该撕就撕!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辛易晴点头,然后突然陷入沉思。 事儿是这么个事儿,道理也是这个道理,老师更是非常非常好,可是……作业是什么好东西吗? 她要一些新的这玩意干啥?! 12、小丑跳梁 带着五个不是啥好东西的玩意儿回教室,辛易晴觉得有些好笑。 按理来说,经过了领导三个月的磋磨,她不应该这么容易就掉进坑里。 冥思苦想一番,辛易晴认为还是自己水平太低,一不小心就掉进了老师设下的温柔陷阱。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叹了口气。 “谁惹你了?”从辛易晴走进教室,孙不言就发现她表情有些怪,为了避免殃及自身他一直拼命降低自己存在感,但最终好奇心战胜了畏惧,他挠挠脑袋,还是问出口。 辛易晴还陷在刚才的情绪里,不由得开口,问:“我是不是挺傻的?” “是挺傻的哈哈哈。”孙不言边笑边说:“不然也不会跟我玩到一起。” 辛易晴:“……” 她偏头看他,平静道:“绝交。我不跟傻子玩儿。” 武萱萱从厕所回来,一看就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忍着笑问孙不言:“你又发什么神经呢?” 孙不言一本正经地说:“没有发神经,只是对自己非常有自知之明。”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辛易晴一眼,老神在在地说:“可惜呀,辛易晴不承认,没想到我在她眼里竟然那么好。” 辛易晴:“……滚。” 她转身投入武萱萱的怀抱,“萱宝儿,我好想打人。” 武萱萱扬手就往孙不言桌子上拍了一下,“替你打了。” 孙不言非常配合地喊了一声。 辛易晴噗嗤笑出来,眼睛一偏斜着看了孙不言一眼,孙不言拧巴着一张脸又装模作样地“啊”了一声。 “舒坦了。”辛易晴说,然后她想了想,还算认真地对孙不言说:“你这样挺好的,千万别因为别人一句话去做什么改变,傻人有傻福。” 孙不言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有些不自然地吐槽:“突然这么正经,还怪吓人的。” 辛易晴被这句话噎了一下,一时间想不好怎么解释。恰好上课铃声响起,三人老实坐好,不再多说。 沈鹤眠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隔空与辛易晴对视一眼,辛易晴不好意思地冲她笑了下。 她开始每天练字,练完英语练汉字。练字这件事不费劲儿,又能修身养性,辛易晴还挺喜欢的。 从记忆中翻出她小时候给李婉柠和辛安做的那些小东西,辛易晴第无数次开始怀疑人生。 变了形的蝴蝶结,皱皱巴巴的千纸鹤,枝干断了的百合花,还有用红线串起来的大小各异的星星手环…… 她爸妈到底是有怎样大的包容度啊,对着这些东西竟然还能喜笑颜开地说喜欢! 在辛易晴看来,那天她爸妈说的那些东西,她唯一一个能产生认同感的,就是她那一手字了。 虽然现在也一样变得让人难以直视。 但沈老师都说了,她底子是在的,只要想练好,总有机会。 她没有旁的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了,那些手工艺品的制作步骤早就被她忘的一干二净。再捡起来也不是不行,就是要动脑子,太磨人了。 只有练字还简单一点,比葫芦画瓢就行。 辛易晴想,反正在学校有大把的自习时间,这时候也不能睡觉,她总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吧。 比起做卷子,练字简直不要太幸福。 谁要经历那人间疾苦啊! 破卷子只配她一通胡蒙框框乱写正负一正负二正负根号三还有零,然后留下大片的空白。 辛易晴这么想着,心安理得地在所有大小自习只做练字这一件事。 直到武萱萱有次问她:“你物理和数学最近学得怎么样了?” 辛易晴笼统地说:“和以前一样。” “那你帮我看看这道题。”武萱萱给她指了一道电场相关的题。 辛易晴读了三遍题目,顿了顿,说:“我也不会,这玩意儿太难了,就不是人学的。” 武萱萱:“别用‘也’,我没有说我不会。” 辛易晴眼皮跳了一下,“那你逗我呢?” “你知道你已经多久没有好好听课了吗?”武萱萱伸出一根手指,说:“一个星期。” “辛易晴,你要干嘛?”她有些严肃地问。 辛易晴愣了愣,没想到这么快就过去了一个星期,她还以为只有三四天,不得不说轻松惬意不需要天天逼着自己的时间就是会流逝得很快。 “我就是累了。”辛易晴低声说:“想要休息一下。” “行吧。”武萱萱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只是沉默地扭转身背过去。 辛易晴莫名感觉她在生气,犹豫要不要追着问问情况。 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干净的本子,武萱萱随后转身看着她,“我只讲一遍,你认真听。” 然后她也没管辛易晴愿不愿意接不接受,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辛易晴硬着头皮听,却轻易就豁然开朗,因为这只是一道最基础的检验练习题。 辛易晴也知道了武萱萱那时候为什么会生气。 把题讲清楚,武萱萱认真叮嘱道:“辛易晴,好好听课,别忘了你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 她说得无比认真,倘若是以前,辛易晴只怕是要立刻精神振奋地啪啪打自己两巴掌,悲痛欲绝地为自己这些天来的虚度光阴狠狠忏悔,再举手发一个天打五雷轰的虚情假意却派头十足的连自己都骗不了的誓,然后劲头十足地投身到伟大的学习事业中。 可是现在,辛易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眼神失焦地去看四周,心虚地说:“好。” 因为她知道,那不可能。 她从未来而来,很清楚以后没有什么做大事的辛易晴,只有挨大骂的“辛废物”。 二十二岁的辛易晴在刚过完生日后的不久,明白了她过往二十年的所有努力,只不过是小丑跳梁时的一场笑话,并且还是很失败的笑话。 武萱萱对于辛易晴的那句“好”没有一点怀疑,宽心地投身到自己的学习事业中。辛易晴盯着桌面上的练习本,目光渐渐模糊。 一分钟后,她眼底恢复清明,把那张染了一团乌黑的练习纸撕了下来。 那天以后,辛易晴在课堂上不再很明显地跑神。如果不是刻意去看,别人没办法分辨她那时候是在听课还是神游。 日子就这么一成不变地过着,辛易晴每天都沉浸在练字和认真地假装听课中。 五个练习本被全部用光,她的字也真如沈鹤眠所说,重新被她练回了原来那样,或许比之前还要更好一些,仿佛是打印上去的一样。 起初,辛易晴是有点开心的,只是在那瞬间的感觉过去以后,她又觉得没意思。 他们的英文字母,练的是“衡火体”,整洁和规正是有了,只是大家都是这样,千篇一律。 辛易晴找不到自己的特点,她在这手字上面发现不了任何一点属于自己的特征。 沈鹤眠在看到的时候也是一样的评价。 “好看,太好看了。你这个字呈现在试卷上的时候,一定特别招阅卷老师喜欢。”沈鹤眠那时候停顿了一下,然后说:“我不知道你现在这样是不是有被我逼得太狠的原因在,但是辛易晴,你这手字太标准了……” “它没有棱角。它是‘衡火体’,但好像和辛易晴没有太大的关系。”沈鹤眠说:“如果你觉得可以,那就可以,因为在我这里它已经很完美了,我没有意见。可是如果你不喜欢,你可以继续撕掉它。” 辛易晴默声须臾,说:“不了,它已经很完美了。” 因为沈鹤眠抓得紧,辛易晴在练字时重心放在了英语上,所以这时候,她的汉字仍旧有些辣眼睛。 只是很奇怪,辛易晴在看到自己写下来的辣眼睛的汉字的时候,总是会有着无法言说的矛盾的舒服。 武萱萱后来又故技重施,用各个学科的题去诈辛易晴。 可是这时候的辛易晴变得很聪明。 她总是激动又兴奋地说自己会,大部分时间里,武萱萱会就这样信下来,于是辛易晴得以逃过一劫。 可如果武萱萱没有相信,那辛易晴就要开始表演了。 即便真的不会,她也会把架势做得十足,然后装模作样地卖弄关子,在这段时间里有理有据地东拉西扯,最后成功用她脑子里那些理解浅薄却被她在这时候全部拉出来溜了一遍的纷杂知识点绕进去,无措地哑声,看着武萱萱求助。 武萱萱有时候会无语,有时候会失笑,之后永远很认真地为辛易晴做讲解。 辛易晴即便不知道很多东西,在这种时候也能听懂,当然只是针对这道题。换成别的题,哪怕是同一类型,辛易晴都只能一脸懵地抄答案。 每当那种时候,辛易晴就会在心里对武萱萱肃然起敬,然后泛起羞愧,最后带着羞愧继续练字和认真地假装听课。 一个月后,在他们终于能回家过周末的那个周四周五,桉贤一高的月考来了。 辛易晴坐在考场上,答得什么都不是。在没有答案可以抄的情况下,她连有些题的第一问都答不上来。 她对于这种情况并不意外,毕竟自己这一个月都干了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周末的两天时间里,辛易晴把她们家那片的超市挨个逛了一遍,悲催地发现人家的招聘只要二十岁以上三十五以下的。 现在的她只有十六,不符合要求。 有些丧气地回了学校,王海在晚自习的时候把辛易晴喊了出去。 辛易晴坦然地跟着他去了教师办公室,王海把成绩单递给她。 辛易晴直接去第二页找自己的名字,很容易就找到。 因为实在是太显眼了。 她在最后一行。 班级排名:68 年级排名:746 在她之上的那个人,年级排名321,直接甩开她很长的距离。 13、榴莲味糖 “你这次考试,只有语文和英语是你应该考出来的成绩,其余四科是怎么回事?” 王海手中拿着另外一份成绩单,声音沉沉地问她:“考试那天不舒服吗?” 辛易晴随和地面对这个结果,她静思须臾,回答王海:“没有。” “那你解释解释这是为什么?”王海说:“年级七百多名,你就算是用脚趾头答题也不应该答成这个样子。” “如果你是因为假期懈怠,那开学考的成绩就会和现在一样差,但那次你在年级前一百。”王海隐隐有些发怒的迹象,呼吸明显粗重了一些,“既然不是身体不舒服,那我只能想到一个原因,你是故意的。” “我没有。”辛易晴无谓地挣扎,然后徒劳地说:“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是我吗?”王海平日里训斥他们时总是大嗓门,也因此总是在他们面前一副嗓子劈了的样子,可现在他很平静地不停问辛易晴:“你说说,你对不起的是我吗?” 辛易晴不知如何作答,于是就只能沉默。一分钟过去,王海还是没有再对她说任何话,她试着摇摇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在中途停下来。 她并不觉得自己对不起谁,无论是自己还是任何一个别的人。 在自己把高中的知识忘得一干二净的时候穿越回来不是她能选择的。 如果真是她自己可以选,那她高低要让自己穿到十岁以前,然后不管是撒泼也好哭闹也好,说什么都得让李婉柠和辛安贷款去买个十套八套的房,好好收租不香吗?上什么班啊! 真到了那时候,她也不管什么穿越改变命运到底是不是扯.淡了,因为她是真的知道倒腾房子能赚钱。 明晃晃的一条升天大道摆在眼前,不走那是傻子。 可是现在,房价早就水涨船高,是李婉柠和辛安把她给卖了都负担不起的水平,还做什么惊天大美梦! 至于学习改变命运,辛易晴已经经历过了,她知道那也有够扯.淡的。是有靠着学习改变命运的人不假,但那些人到底只是沧海一粟。 辛易晴没有那样的好运气。 再者说,哪怕她穿越过来以后认认真真地学了,她就能考好了吗? 不可能的。 不说别的学科,就说数学和物理,那是给人学的吗? 就那个难度,她从高一一直高强度学习都不能在高考的时候稳操胜券拿高分,更何况她现在不记得高一的一丁点知识直接从高二开始学,辛易晴觉得她要是能学会那可真是神了。 她知道自己什么水平,不做那痴心妄想的事。 可是现在面对王海,辛易晴肯定不能说这些。 她只能说对不起。 王海问她对不起的是他吗? 辛易晴知道不是,可她也没有对不起别的谁,她没有违法犯罪,没有做危害社会的事,她就只是想要很简单地活着。 显而易见,这样是不行的。 王海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他隐晦地暗指辛易晴对不起的是她自己。 可辛易晴这些日子里活得很轻松,轻松到她自己都觉得不真实。 但是这种简单快乐的活法所带来的最终结果是不被认可的,因为辛易晴在某种意义上“很失败”。 她目前所处的环境中,成绩是王道。 成绩不好是错,会被人把自己分成三六九等;成绩处在班里吊车尾是错,会被人说如果不是这样你们现在早就被踢出这个班了;成绩下降,更是大错特错,简直是不可饶恕的错。 但是,这些真的是错吗? 没有人天生就希望自己成绩不好,甚至他们自己才是那个比任何其他所有人都希望自己成绩很好的人;常年占据班里吊车尾的位置,可他们也很努力不想这样,拼死拼活一次次失望挫败也还是在继续咬牙坚持;至于成绩下降,除了辛易晴这样穿越回来已经对所有事情都不抱希望的人,更没有谁会无动于衷。 甚至就算是辛易晴,她也不能做到完全无动于衷。 在看到“746”那个数字的时候,她烦透了,烦到想把那份成绩单直接撕成碎片——这种辣眼睛的垃圾就应该被摧毁。 可是辛易晴甚至没有立场去质疑王海的话,因为他只是站在一个老师的立场上和她沟通,试图解决问题,并且在沟通的时候还改变了他平时的说话方式,让自己尽量心平气和地同她对话。 面对这样的情况,辛易晴无话可说。她想不到自己能辩解的任何话语,她只能再一次重复:“对不起。” 到底是徒劳无功,毫无效用。 “好好反思吧。好好想想你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再想想你现在应该做什么。”顿了顿,王海语气稍微凌厉些许,接着说:“我不知道你这次成绩下滑这么严重的原因是什么。但是辛易晴,你最好不是因为谈恋爱才这样的。” “没有。”虽然奇怪王海怎么会这样想,但辛易晴在这一刻总算可以理直气壮地如实说:“没有谈恋爱。” “嗯。”王海点点头,又说:“我是你的班主任,也是班里其他67名学生的班主任,我可以关注你一次两次甚至三次四次,但如果你一直这样,我没有精力一直对你负责。” “学习归根到底是你自己的事情,我说白了就只是一个上班拿工资的普通人。社会上给予老师的那些高期待高评价,我从来不把自己往那上面靠拢。”王海说:“关注学生是我应该做的事,但关注一个没有希望升学的学生……人都是自私的……” 他说到这里顿住,意味深长地看着辛易晴,“你好好想想吧,如果你想要找一个人谈心,和我不方便说的话,可以找你们沈老师。” 辛易晴默声片刻,轻轻点头,“谢谢老师。” 走出办公室,辛易晴腿都软了。 扶着墙站定在办公室外面把气儿喘晕,辛易晴往教室的方向走。 辛易晴脚步很轻,经过教室前门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犹豫片刻后没有进去,而是把脚步放得更轻,接着往前走。 黑夜本应深邃无边,可是因为有了教学楼的映衬,却好像有无数繁星点缀其间。 只是,夜空的繁星闪耀灵动,黑夜的“繁星”扎眼无味。 毕竟,哪有正方形的星星?还那么大颗。 辛易晴在心底嘲弄完这奇奇怪怪的“繁星”,做了自己以前一直想做但从来没有敢做的事情。 她学着王海的模样,站在教室窗外,背手够头透过窗玻璃往教室里面看。 教室里面的一切都一览无余,所有人都在奋笔疾书,辛易晴甚至觉得自己能听见他们翻书的时候呼啦啦的声音,以及落笔时哗哗的声响。 没有一个人是不认真的。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在疯狂补自己星期天没写完的作业…… 看到抓耳挠腮的孙不言时,辛易晴这样想。 她站着的位置就是上次王海抓包他们掰手腕的那块窗玻璃,孙不言的小动作清清楚楚暴露在她眼下。 武萱萱很认真地在做预习工作——辛易晴被王海叫出去的时候她就在这么做了。她从来不会出现作业没写完需要狂补的情况,一直都是认认真真完成。 张鑫和何昭昭愁闷苦脸地翻课本,对于化学试卷上的最后几道大题束手无策。 再远一点,有人手写疼了在呼呼甩手,甩完了又抓起笔一顿写写画画。 还有人因为犯困脑袋往下一直栽,反应过来的时候抬起手一巴掌打在自己脑袋上,然后两只手撑起眼睛挤出点泪,又开始呼啦呼啦翻卷子。 还有些人两两把头挤在一起,在草稿纸上无声讲题,氛围极佳。 辛易晴发现当老师可太舒服了,就这个站在窗户外面看学生的事,她能站在这里四十分钟都不动。 每个人都很有生气,也特别有意思,不像是公司里顶着黑眼圈一脑门官司快死了一样的同事。 而且,如果不是因为工作,可能大家谁也不愿意搭理谁。辛易晴这样想。 停了会儿她又想,不过估计他们真心实意想跟别人说话的时候也不少,至少要结婚了给她下帖子的时候是这样的。反正她是没想到,在她进公司的第二天,就有人给她帖子,让她周末去参加他的婚礼。 什么东西! 呸! 还是这一群学生看着有意思。 她这么想着,扭头看了看四周,没发现巡逻检查的年级主任和校长,就准备再看几眼就进去。 不成想她看过去的时候,孙不言也正好扭过头—— 两人直直对上目光,辛易晴亲眼见到,原来真的会有人被吓到头发都飞起来…… 在孙不言反应过来骂她之前,辛易晴从后门进了教室。 最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就算是想骂孙不言也觉得没劲,他给辛易晴写小纸条。 【你站在外面干嘛!!!想吓死人吗?!!!】 辛易晴一坐下去就等着他的小纸条,并且毫不意外他会问的内容。 她看着他笑了笑,没给回复。 孙不言本质也不是真的想知道这些,他低下头,又哗哗哗一通写,然后给辛易晴塞过去。 【老王让你过去干嘛?是你犯事儿了还是老王找你帮忙啊?学校别是又准备整什么幺蛾子给咱们找事儿了吧!】 辛易晴读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给了孙不言回复。 【没事儿,学校也暂时没整幺蛾子。】 把纸条折好,正准备扔过去的时候辛易晴犹豫了一下。思定过后,她重新打开纸条,又添了一句话。 【老王喊我过去,给了我一颗榴莲味的糖。】 14、你帮帮她 孙不言看完纸条上面的内容,无数个问号一齐照着他的脑袋砸过来。 老王,榴莲,糖。 每个字他都认识,组合在一起他就晕晕乎乎得不行。 恰好下课铃在这时候响起来,孙不言索性直接问:“他给你榴莲味的糖干什么?” 辛易晴:“不知道,可能他手里刚好有一个,就给我了。” 孙不言仿佛被雷劈了一样,随后他不可置信地问:“老王为什么会有这种时髦的东西?他到底是想惩罚谁?” 他挪动凳子离辛易晴远了一点,“我不是嫌弃你啊,但是你知道吧,我自制力不好,万一真的想吐的话是憋不住的。” 辛易晴白了他一眼,“我没吃呢。” 武萱萱完成预习工作后抬起头,“什么没吃呢?” 孙不言赶在辛易晴开口前替她回答:“老王不知道怎么想的,把辛易晴叫出去就为了给她一颗糖,还是榴莲味的。”他嘶了一声,感叹道:“我觉得应该是我不知道怎么惹到他了,他才想这么惩罚我。” 武萱萱“哦”了一声,看着辛易晴问:“真的啊?” “当然。”辛易晴点头,“我怎么会骗你们。” “那糖呢?”武萱萱说:“我还没见识过榴莲糖,以前都只是听听,好容易有个机会,拿出来让我看看。” “丢在外面垃圾桶了。”辛易晴瞎话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信誓旦旦地说:“你知道的,我不爱吃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嗯,是这样。”武萱萱顿了顿,又说:“对了,我追的那部剧,结局出了,真的跟你说的一样。” “是吗?”辛易晴故作高深,“那我以后可以去给别人算命了。” 孙不言本来都在收拾东西了,一听这话瞬间激动起来,他抓着辛易晴的桌子边沿,说:“那你快给我算算,我这次月考排名多少!” 辛易晴沉默片刻,意有所指,“你身上不确定因素太多,算不出来。” “滚。”孙不言拿了几本书把整理好的卷子压好,给两人打了个招呼,“我回宿舍了。” 他走后,辛易晴问武萱萱:“走吗?” 武萱萱:“我还有一道题没解出来,准备挑战一下十分钟极限解题,你先回去吧。” “没事,我等你。”辛易晴百无聊赖地往窗外看。 “我大姨妈来了。”武萱萱看着她的后脑勺,笑着说:“你去帮我买卫生巾吧,不然我怕超市关门。” “我怎么记得你不是这个时间啊。”辛易晴一边站起来一边纳闷地说。 “提前了。”武萱萱笑了笑,“谢谢晴儿。” “那你看着点时间,别被锁在教室了。”辛易晴说了这么一句,离开了。 武萱萱把自己拿出来装样子的试卷重新塞回去,走到教室前门,露出点头看着辛易晴在楼梯口拐弯下去。 她走出去,站到了垃圾桶的位置。 晚自习上课前值日生刚倒过垃圾,现在里面只有一些团成团的纸巾,连最底下那层都没有覆盖完全。 武萱萱低头往下看,别说榴莲糖了,她连班里学生最经常吃的阿尔卑斯糖都没见到。 未免是因为纸巾遮着了她才没看到,武萱萱又拿起一旁的扫把在垃圾桶里面认认真真扒拉了几遍,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站在原地晃了晃神,突然听到身旁有人在喊她。 “武萱萱。”王海那很有特色的嗓音很容易被辨别出来,“你下课了不回宿舍,站这里干嘛?” 武萱萱放平思绪,扭头应了一声,“我今天坐车坐的有点恶心,站一会儿缓缓。” “辛易晴没和你一起吗?” “我有点东西要买,她帮我去了。” “那好,我问你一些事儿。”王海扭头又往办公室的方向走,武萱萱跟上去,两人来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王海问:“辛易晴最近有没有哪里奇怪?” “没有啊。”武萱萱让自己不去想榴莲糖的事情,然后问:“她怎么了吗?” “你看看这个。”王海把尚未在班里公布的成绩单拿给她看,“辛易晴这次的成绩,太不像样,我问她原因她也不说。” 武萱萱看着最末行的那个数字,讶异极了。 “卷子是不是判错了?”她问。 “没有。”王海说:“在拿到成绩单的时候,我就把她六科卷子全部找出来对着答案看了一遍,虽然不太严谨,但我确信她的分数差不多就是这样。” 武萱萱尽量平静地问,语气却是十足十的尊敬,“所以您把她喊进办公室骂了一顿?” 王海:“……” “我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吗?”他声音大了一些,像是在嚷。 武萱萱飞快低头,“对不起。” 她还没经历过成绩骤降后被单独喊进办公室问话的事情,不知道这时候的王海会是什么模样,脑子一时没转过弯,不知道怎么就问出了这句话。 “行了,也不怪你,我平时说话是挺吓人的。”王海气得眼睛都花了,但也没放在心上,“她是谈恋爱了吗?” 他话题转得太快,武萱萱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辛易晴,立刻正色,边摆手边道:“没有,我们整天在一起,这个我可以肯定。” “那就好。”王海明显松了口气,须臾后不忘叮嘱:“你也别谈。你们现在还缺乏清楚识人的意识,太容易被骗了。男生虽然看着幼稚,但他们在这些事情上精明得很,别和他们浪费时间。” 他像是老父亲教育孩子,武萱萱忽然觉得有些尴尬,讷讷地点头,说好。 “你记得跟辛易晴也说说这个,她现在成绩降这么多,我和她说这些怕她多想。”王海说:“你们关系不错,在成绩上如果你能帮一下的话就也帮帮她,她这样下去不行。” 教学楼熄灯前的最后一道铃声响起来,武萱萱认真保证:“我会的,我会和她一起找原因。但是我也有个请求。” “什么?” “给她点时间,我们逼得太紧是不行的,只能让她自己明白。”武萱萱说:“我了解辛易晴,她对人对事都有自己的看法,心里拎得很清楚。” “好。”王海说:“我尽量不跟她生气,你也帮帮忙,让她期中考的时候别再是这个样子,我血压本来就高……”他叹了口气,“真受不了。” 武萱萱诚挚地说:“谢谢老师。” 两人赶在锁门的前一刻离开了教学楼,武萱萱独身走在路上,思虑深重。 她明白辛易晴口中的榴莲糖是什么意思了。 榴莲糖虽然是糖,但它味道怪,是辛易晴不喜欢的。 王海是为她好,但那太让人有负担与负罪感,也是辛易晴不喜欢的。 15、哈哈哈哈 那天晚上和王海的对话,武萱萱并没有和任何人透露分毫,她装作不知道辛易晴考试成绩的样子,在成绩单被张贴出来的时候还狠狠震惊了一下。 辛易晴倒是一切如常,什么异样的表现都没有。 孙不言虽然没心没肺,但多少有点分寸,到这时候也缄口不言,安静极了。 坐在他们前面不太熟的张鑫反而屡次想开口问问,但最后都被何昭昭薅了回去。 一天下来,除了辛易晴之外,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有些不是很明显的不对劲。 到了下午放学,武萱萱扔下笔,一面按住在铃声刺激下本能想跑的辛易晴,一面冲已经跑出教室的孙不言说:“帮我俩带个饼。” 孙不言声音悠悠传来:“收到。” 教室人一瞬间就去了大半,只剩下不到二十人,武萱萱松开辛易晴,轻声说:“去转转?” “我没事。”辛易晴知道她是担心自己,顿了顿又改口:“走吧。” 两人慢悠悠走到操场,辛易晴正准备重申自己没事,武萱萱却跨出一大步走到她前面,有些丧气地说:“我这次排名掉了一点,心情不太好,陪我跑步吧。” 换成别人处在这种情境,大概会觉得武萱萱在凡尔赛。 但辛易晴不会,她知道武萱萱是怎样的人,自然也清楚那点起伏在武萱萱那里根本就不重要——武萱萱有得失心,但是心态极其平稳。 她之所以这么说,不是因为她想跑,而是认为辛易晴需要通过跑步来调节心情。 放在以前,辛易晴可能不反驳不质疑就这么配合着跑一圈再说其他的了。可是现在,她懒得动,不想跑。 “萱萱。”辛易晴于是说:“我真没事,那个成绩在我这里根本就不算什么,我不在意的。” 既然辛易晴已经直接挑明了,武萱萱也不拐弯抹角了,她低下头笑了笑,“好。” 顿了顿,她又说:“那散散步吧,反正都下来了。” 辛易晴点了头,两人缓步在路上走。 操场上跑步的人不少,粗沉的呼吸和操场外篮球落地的声音裹挟在一起,在窒闷的夏风中一并涌来。 武萱萱突然说:“烦死了!” “怎么了?”辛易晴问她。 武萱萱静默片刻,说:“我有时候,真的感觉这个世界糟透了。” 辛易晴表示认同,随口符合道:“是啊,我总想让地球爆炸。” “哈哈哈哈哈——”武萱萱朗声笑起来,然后忽地安静,她叹了口气,说:“你知道我家的情况吧,我家亲戚多,谁家的孩子在成绩上都不差,偏偏我年纪又小……他们每个人都比我还要关注我的成绩,我甚至无从分辨他们到底是真的在意还是单纯想看好戏。” 辛易晴冷笑了声,很是真情实感地骂了句:“一群烦人精!” “可他们在很多时候是真的对我很好。”武萱萱这样说,然后抬脚在地上猛地踢了一下。 辛易晴看到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石子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抛物线,然后稳稳落在她们面前大约三米远的距离。 武萱萱满意地“呼”了一声,接着说:“但我大概不是什么好东西。每次他们问的时候,我都想像这样把他们和他们那一群成绩不错的孩子全部踢得远远的。” “一群烦人精!”她学着辛易晴刚才的话道。 辛易晴低头看了看,也寻了一颗自己脚下的石子,一脚踢飞,“烦死了!” 武萱萱在她身旁,动作不间断,和辛易晴一起,一脚接一脚,踢出去许多石子。 两人的吐槽随着动作一句接一句响起。 “什么破学校,安什么破玻璃,你挡风了知道吗!” “吃个饭还要天天跑着过去,走得慢一点就要被校长抓着骂,我怎么惹你了!” “一天就睡六个多小时,看门的狗都没有我勤快!” “不让自己带零食,那你在超市卖什么啊!还卖那么贵……比周扒皮都黑!” ………… “该死的衡火中学,你闲着没事瞎扯腾个屁啊!整的什么破跑操,有本事让你们的校长跟着一起跑,夹在学生中间跑,看看摔不摔你!” “还有啊,学什么衡火中学,你有那功夫学,还不如自己研究研究属于自己学校的合适的教学方法呢!” “狗世界糟透了!” “地球爆炸吧,让我们全都解脱!” 吐槽的话语渐渐发生变化,从一开始的咬牙切齿变得带上笑意。 两人踢累了,停下来找了个地方坐着,辛易晴突然心疼地说:“也不知道我鞋子踢坏了没。” 武萱萱:“好歹两百多块钱呢,那么容易就坏的话,地球真的应该爆炸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辛易晴哈哈笑了几声,抱住自己的腿,微声说:“萱萱,谢谢你。” 武萱萱抓了一片身边的树叶,在手上一点点地捋着,半晌才问:“晴儿,你到底怎么了?” 辛易晴转开脸,“我没事。” “那——” “我就是不想学了。”辛易晴说:“我不知道那样有什么意义。” 武萱萱沉默下来,捋树叶的动作不由加快一些。 辛易晴问:“你家亲戚那些成绩不错的孩子现在都在哪里?” “天南海北。”武萱萱说:“哪的都有。” “他们的生活过得怎么样?” “不知道,没听他们说过。” 辛易晴扭过头,“那也没有别人问过吗?” 武萱萱:“有,但是我不知道他们都是怎么回答的。” “也没有人告诉过你。”辛易晴慢慢说:“那估计就是他们过得也不怎么样,不然怎么会没人说。” 武萱萱点头,停下蹂躏那片树叶,改为用指甲轻轻地掐,她低声应和,“我觉得也是。” “所以成绩好坏有什么用呢?”辛易晴说:“它不能让我的生活变好,至于在上学过程中所应该学习到的一些事理……” 她嗤笑了声,问武萱萱:“你觉得我们现在这种学习环境,能学到什么事理?” 武萱萱沉默了。 辛易晴安静了一会儿,又说:“假设,我真的能够一直保持一个平稳的成绩,然后还到了一个不错的学校,不错的专业,我就一定可以改变什么了吗?” 武萱萱说:“我不知道。” “我觉得是不会。”辛易晴根据自己就业后的真实感受判断。 武萱萱偏头看她,问:“你为什么可以这么武断?” 辛易晴不自觉停顿一下,她两手十指勾缠,往反方向拉了拉,然后松开。 “你亲戚家的那些孩子不就是这样吗?”辛易晴说:“好像是每个人都过得挺不错的,可到底是怎么不错,也没有人能详细告诉你。” “既然这样,那我就认为他们过得只能说是比我们现在好一点。可是,”辛易晴叹了口气,“一个人出去闯荡,不管怎样都不会很轻松的吧。” 武萱萱点头,“也是,是这样。” 她又重新开始捋那片树叶,却在手指拂过的动作间感受到了有些轻微的喇手。垂眼去看,她发现那片树叶上面已经遍布掐痕。 静默了一会儿,她丢下那片树叶,转而拿起了另外一片,继续在手上捋。 “而且,人都是会老的。”辛易晴说:“如果有一天,你那些烦人亲戚生病了,他们的孩子又能做什么呢?” “他们在外面早就有了自己的生活,可能也拿不出来多少钱,到时候又有中年危机,他们也不敢总是请假。”辛易晴笑了笑,“你那些烦人亲戚可能会逞强说没事,但是你会信吗?” 武萱萱发现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又开始掐手上的这片树叶,这片树叶同样变得掐痕斑斑。她兀地停住手,说:“不会。” “但是现在我们还小,也没有自己的生活,的确是不会相信。”辛易晴声音里突然有些哽咽,“可如果我们年纪上去了怎么办?” 她清咳了几声,“尤其是在大城市里面看到了别人从出生就比我们优越好几倍的生活,真的不会对自己的父母有埋怨吗?到了那时候,会不会就干脆装傻直接信了?” “人都是自私的。”辛易晴说:“我不敢考验人性,哪怕是我自己的。” 武萱萱感叹道:“你都把我说怕了。” 辛易晴笑了笑,“我自己也怕。” “所以我有时候会想,假如我自己能平庸一些,我爸妈大概也不会对我有那么多的期待。”她轻声说:“能不能成为一个能干大事的人有什么啊。咱们桉贤虽然是个小破县,但是该有的东西也都有了,我能留在这里陪着他们不是也挺不错的么。” “至于他们生病之后的医疗费……”辛易晴苦笑道:“不管怎么样我都是拿不出来的,但如果我就在桉贤,我至少可以陪在他们身边。” “但是这和你是不是优秀没有关系。”武萱萱说:“只要你想留在这里,你就可以留在这里。” “你觉得可能吗?”辛易晴平静地反问:“当你有了往上发展的可能,你会甘心不去尝试让那个机会在你眼前消失吗?” 武萱萱又一次沉默下来。 在她右手边,已经放了六片被指甲掐过的树叶。 16、你逗我呢 关于辛易晴的那个问题,武萱萱很清楚自己的答案。 没有任何别的可能,她一定会选择往上发展。 甚至于不需要她有那个机会——哪怕她的起点不是很高,她也会拼了命地努力,让自己向上靠拢。 可是这些事情她不能在现在和辛易晴说。她本来是来劝她的,但是她现在能给出的答案恰恰会让辛易晴在她的反向观点得到数据支持,这与她今天拉着辛易晴折腾这么一大圈的期待并不相符合。 沉默许久,武萱萱说:“你以前不是这么想的。” 辛易晴以前的想法和武萱萱简直是一模一样,两人在对于事情的考量上面出奇得一致。 武萱萱暂时想不到别的能劝辛易晴的话,只能把两人此前的一些探讨说出来。 辛易晴很坦然地笑了一声,声音也坦坦荡荡,她偏头看向武萱萱,目光澄澈坚定,又似乎有着茫然的莫名的颓丧,她平静地喊武萱萱的名字:“萱萱。” 武萱萱“嗯”了一声,忽然有了想逃避的念头。 这天以前,她和辛易晴从来都是同频齐行的,她担心辛易晴这句话说出来,两人以后会走上渐行渐远的路。 可辛易晴仍旧很平静,她说:“人都是会变的。” “我不知道我以后还会不会改变想法,但是目前,我很坚定。”她轻声问:“你会支持我的对吧?” 武萱萱低下头去,余光瞟向身旁布满掐痕的树叶,须臾后,她闭了闭眼。 “晴儿~”如同辛易晴穿越后第一次听到的那句话,武萱萱仍旧是那样唤她,然后说:“我支持你。” 辛易晴粲然一笑。 静默须臾,武萱萱又说:“可你也要支持我。” 辛易晴讶异地看向她,一脸莫名。 武萱萱做出为难的样子,“老王让我看着你,他说你下次期中考的成绩如果还这样,就让我写一万字的检讨。” 辛易晴:“……他这么专断无道的吗?” 武萱萱眨眼,“你忘了吗?咱们班跑操的时候喊口号喊得最起劲儿了。” 蓦然被恐怖支配的辛易晴:“……” 但她不能骂王海,于是…… 烦人精孙十六! 她在心里想。 然后,她也眨眨眼,提议道:“不然我替你写?” 武萱萱一脸无语地说:“咱俩的字,一个像打印体,一个像蚂蚁爬,我那个狗啃的字一看就知道是什么鬼样子,你觉得你替我写了他会信吗?” 辛易晴又沉思须臾,终于想出了一个“绝妙”的点子,“我去找老王申请换班吧,这样的话你就不用写检讨了!” 武萱萱:“……” 她没觉得辛易晴什么时候变得缺心眼了啊……学校潜规则都忘了吗? 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低下头,默默地说:“桉贤一高的潜规则,从精英班下去的人,会被很多人歧视。而且你现在的这个成绩,哪怕是普通班的老师也不会把你当成宝,所以你大概率是要与垃圾桶为伴,现在是十月,天气还比较热……不是每个班主任都像老王一样天天念叨不让学生在班里吃东西的。” “那个味道……”武萱萱蹙眉,几欲呕吐,“不是一句‘酸爽’就能形容的。” 辛易晴:“……” 让我穿越回去吧,我觉得自己就算去捡垃圾应该也饿不死。 转念一想——捡垃圾……同样不是一句“酸爽”可以形容的。 她不禁想,这个世界上的垃圾为什么不能全是干干净净的呢? 你干净,它干净,捡垃圾的人心情也干净。 其乐融融,一派祥和,岂不美哉? 为什么要互相折磨呢? 正想着,武萱萱忽然一拍手,“不如这样,你想法不变,但是你也努力努力,下次考试往前蹦蹦,哪怕是两三名也好啊。” “这对你来说不是问题,我也好交差。”她笑吟吟地扭头去看辛易晴,又丧下去,使出杀手锏,“而且你总不好让叔叔阿姨看到你现在这样的成绩吧。” 辛易晴一下子蔫吧了。 她长长地狠狠地叹了好几口气,“真的是两三名就好?” 武萱萱信誓旦旦地说:“我觉得是这样。” 辛易晴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一时无言。 她信了她就是狗! 可是现在显然没有其他的办法,辛易晴只好先答应下来。 武萱萱舒心地笑了笑,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来两个阿尔卑斯棒棒糖递给辛易晴,“原味的。” 辛易晴眼睛一亮,剥开一个塞对方手里,又剥开一个塞自己嘴里,呜呜囔囔地问:“我要是没答应你,你还会给我吗?” 武萱萱:“给你一个。” “哦。”两人齐步往操场外走,辛易晴突然发觉,“现在我也只有一个啊!” 武萱萱举着自己手中的棒棒糖,声音无辜,“这是你又给回我的。” 她强调,“还是你给我剥开的。” 辛易晴早就料到会这样,呵呵乐起来,一边还不忘吐槽:“萱萱,我说真的,要不然你尝试尝试去娱乐圈混几年吧,就你这个反应力,我觉得你能行,真的!” “不了。”武萱萱摇头,“志不在此。” 辛易晴一听,又想了想以后的一些事情,说:“一天208万你也不要?” 武萱萱猛烈地震惊了一下,“你逗我呢吧?!” 辛易晴十分坚定道:“没有。” 武萱萱立刻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这件事情的可行性,“可是我不会唱歌不会跳舞也不会演戏,我去了能干嘛?” 辛易晴淡淡道:“你会说话就好。” “怎么个‘会说话’?” 辛易晴:“要么,不该说的不说,该说的也少说,保持神秘,走高冷女神路线;要么就啥啥都多说一点,接地气,然后再时不时地当一下憨憨脑袋或者毒蛇御姐。” 武萱萱感慨道:“有点难啊……” “难吗?”辛易晴说:“那你就记着最简单的两句话。” “啥?” “首先,这也是最重要的,不要偷税漏税。”辛易晴义正言辞,掷地有声:“还有,远离男人。” “这样就能一天208万了吗?”武萱萱饶有兴趣但是却不太相信地问道,然后又有些烦躁地说:“那我爸妈他们也太憋屈了吧!天天累成那个鬼样子还拿不到208块钱!” “不。”辛易晴摇摇头,说:“这只是能让你尽量多一段一天208万的时间的基础条件。但是你想要一天208万,你还是要给自己营造出来合适自己又讨喜的人设。” “女神,御姐和憨憨吗?”武萱萱皱了皱眉,“感觉哪个我都差点儿意思,要是我一个没装好被人扒出来不就塌房了吗?” 她沉吟两秒,突地一拍手掌,“还是让孙不言去吧,他不用装就挺有憨憨的味道的。” 辛易晴想了想,说:“算了吧,被一些人喜欢的同时也会被一些人骂……他不合适。” “也是,我看的那部剧的男主前期都快被人骂死了。”武萱萱同样回味过来,“唉”了一声,说:“他不合适。” 辛易晴把棒棒糖嘎巴嘎巴咬碎,想到这里,她口齿不清地问:“给孙不言买了吗?” 武萱萱呆滞地眨了眨眼,微笑道:“我给忘了。” 她当时满脑子都是辛易晴的事情,还真没想起来孙不言。 “现在去吧。”武萱萱说:“顺便买个固体胶,我的用完了,破错题本还挺费!” 回到教室,孙不言已经坐在位置上了,正趴着睡觉,感觉到身边有人过来的时候他哆嗦了一下,然后才直起身来。 看见来人是辛易晴和武萱萱,他打了个哈欠,说:“怕老王看到,饼放你们桌兜了。” 武萱萱把棒棒糖递给他,拿着饼和辛易晴出去吃了。 在走廊被安装上玻璃以后,她们吃东西就很少在教室外面了,而是选择多走几步走到三个年级教学楼连接的那条长连廊,站在那里不足八十厘米的狭小的通风口的位置。 两人分别靠在通风口两侧的墙边,听着耳边空调外机滴落下来的水滴声,大口大口咬着饼。 十月的温差大,傍晚时候的风很舒适,非但不会让人感觉到炎热,有时候还会有些凉,穿着外套刚好能接受。 临近上课,连廊处人很少,周围静悄悄,只有从教学楼那边传来的不太清楚的声音。 这种环境,在学校中算得上会让人舒适的安逸静谧。 辛易晴很喜欢这样的氛围,很轻松,很惬意。 尤其是手上举着个便宜美味还量大的饼,能够让她津津有味地饱餐一顿的时候。 晚风与温柔,美好与享受,在这一刻全都有了。 简直是比灰太狼还要幸福得多多的人生啊! 忽然,武萱萱问:“晴儿,你会不会怪我?” 辛易晴不理解地反问:“怪你什么?” “我逼着你改变想法。” “没有改变啊。”辛易晴说:“而且你也没有逼我,一个人哪那么容易就能改变另一个人的想法了。” “进步两三名虽然很难交差,但是两三十名还是可以的。”辛易晴说:“班里吊车尾的水平一样会让人觉得平庸,我让自己到那个程度就好了。” “而且……”她默了默,低声说:“你说得对,现在的成绩,我确实没办法让我爸妈知道。” 无论什么时候,辛易晴都没办法不在意她父母的感受。 “这和你没有关系。”辛易晴咬了一口饼,赶走苦涩的情绪,“反而是我连累你被罚写检讨才更应该不好意思才对。” 胡乱瞎说扯出那句话的武萱萱:“。” 想给自己两巴掌…… 17、家长陪读 王海在要不要公布成绩的时候犯了选择困难。 按理来说,他应该把学生的每一次成绩都公布在家长群里面,这也是大部分人的默认潜规则。 可王海不是,他认为在高强度的频繁考试下,单看一次的成绩并不能证明很多问题。 况且,高三大复习开始之前的考试,每次都有新知识加入试卷,学生也不一定哪一块章节学得好或者不好,有起伏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他也明白有些家长很可能不那样认为,哪怕孩子成绩有一点点的变化,他们都会觉得是孩子在学校没好好学习。 ……当然,辛易晴那样从年级前一百一下子降到年级排名746就绝对是她自己有问题了。 但他答应了武萱萱,也不好再去喊辛易晴来问话,暂且不提。 为了让家长没有那么多机会关注学生成绩,王海通常只把期中期末的两次成绩公布到家长群里面。 可现在问题来了。 年级主任刘范林刚发了通知,要求各班主任一定要把成绩通知到位,然后截图发到教研群里面。 王海想骂人,这都是什么奇葩又离谱的要求啊?也不知道年级主任脑子里是不是灌了水。 第一句话他能理解,可是他真搞不懂为什么要截图,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官大一级压死人,王海纠结许久,确定自己没有办法不执行。 叹了口气,他对着成绩单拍了两张不太清楚的照片,发送到家长群。 “叮——” 王海点开新消息,当即就气得黑了脸,没忍住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沈鹤眠刚下课回到办公室,无端被吓了一跳,她“哎呦”一声,问:“这是怎么了?” 王海调理了一下心情,说:“没事儿,看到一个气人的新闻。” “悠着点。”沈鹤眠坐到自己办公桌前,笑着说。 王海摆摆手,低下头把自己刚发的两条消息撤回,重新拍了两张清晰的发进去,然后无奈地按照刚才收到的新消息上面的指示,把刘范林拉进了他们班级群。 想了想,他又心虚地刻意重发了一遍成绩单。 大约十分钟后,他收到了李婉柠的消息,问他现在是否有时间接听电话。 沉默片刻,王海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 16班教室。 张鑫从厕所回来,问孙不言要了张纸,一边擦手一边神秘兮兮地说:“猜我刚在厕所听到啥了?” 桉贤一高实行全封闭式管理,哪怕是教师子女也要求住校,并且严禁学生带手机,抓到以后直接劝退,是以这群学生的消息来源只有两种途径。 其一是本班任课老师直接通知或含糊透露,其二是在厕所、食堂等人多的地方道听途说。 一般情况下都挺可靠。 武萱萱应声抬起头,问了一句:“啥?” 张鑫:“范进下猛药了,要让每个班的班主任都安排学生家长过来陪读,一星期来俩!” 范进是他们给刘范林取的外号。 这消息一出来,孙不言的笔啪嗒一声就从他手里秃噜了出去,他无语至极地吐槽:“怎么天天搞事情啊!” 张鑫撇了撇嘴,“谁知道呢,咱们摊上范进算是倒大霉了。人家高三的都没听说过这种事情,咱现在还是高二,有什么必要搞这些啊!” 辛易晴听他说完,也模模糊糊地想起来了这件事。 刘范林确实干过这种事,但是时间不长,因为太难推行。毕竟大家都忙得不行,哪有能整天在这里陪读的家长啊! 总不能辞职就为了自己孩子上学吧? 整个桉贤也找不出几个有这种底气的家庭。 明面上抗争或者表示否定,大部分家长也都不敢,于是就只能感恩戴德地一边表示诸如“感谢学校为孩子们的学习尽心尽力”或者“老师们都辛苦了,也确实是应该让我们这些家长出出力气了”之类的话语,一边安排出来时间过来陪读。 刚开始的时候家长们还算是配合,顶多是课堂上无聊极了犯犯困,但也就只有这一点违反了课堂纪律。 可是到了一周的最后两天,他们一节课能出去接最少一次电话,非但不能达到刘范林想要的督促效果,反而还扰乱了课堂纪律。 仔细一问,这电话也不是家长们想要接的——领导打电话他们能怎么办? 于是陪读一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但是现在即便是带着结果看题目,辛易晴还是要骂一句“有病”! 尤其是刚参加过工作、面对过奇葩领导以后,辛易晴对此更是深有感触。 她忿忿不平地拍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齿地说:“范进脑子进水了吧!整天都想的什么鬼点子,就想着这样可以让家长配合他工作了吧,怎么不想想家长还有自己的工作!” 何昭昭扭过头,小声说和道:“范进也是为了咱们好,想让咱们成绩提高。” “希望学生成绩提高,他可以有很多种方法,让家长过来陪读是最不应该也是效率最低的一种。”辛易晴问她:“你知道你家长在后面你还能好好学吗?” 何昭昭犹豫一下,“啧”了一声,说:“不得劲。” 辛易晴又问另外三人:“你们知道后面坐着个同学的家长会是什么感觉?” 张鑫苦着脸,说:“……我会担心不知道哪天那里坐的就是我爸。” 孙不言笃定又悲愤地说:“我绝对会分心,浑身刺挠。” 武萱萱想了想,说:“我对这些倒是无所谓,就是觉得不应该这样,老师和家长所担任的社会角色和针对某个学生的责任归属划分虽然有相通,但并不是完全一样的。” “对。”辛易晴说:“本来老师和家长就应该是平日里各司其职、偶尔一些事情上互帮互助的关系,现在怎么整得好像老师就是要比家长高一级?他们可以是单方面尊重的关系,可以是陌生人的关系,就是不能是现在这样一方处于绝对明显低位的关系。都是没有话语权的悲催打工人,大家都是普通人。” “这样很奇怪。想想我爸妈那么大年纪了还得为了我在老师面前小心翼翼我就难受。”顿了顿,孙不言义愤填膺补充一句:“尤其我还没犯错!凭什么啊!” 何昭昭弱弱地说:“但是我们更没有办法。” 张鑫欲哭无泪,“而且我觉得,我爸估计还挺愿意的。” 孙不言握住他的手,激动地说:“给你爷和你奶打电话,让你爷你奶抽他!让他支愣起来!” 张鑫险些咬到自己舌头,“我爷我奶会比我爸还愿意你信吗?” 众人齐声感叹:“唉……” 武萱萱:“烦死了!” 辛易晴:“破事儿真多!” 忽然,张鑫提议:“不然我们抗争吧?” 武萱萱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说:“没等你抗争成功呢,你爸就过来抽你了,然后再乐乐呵呵地坐后面煎熬地陪读一个星期。” 张鑫:“……算了。” 何昭昭叹了口气,“所以我们还是没有办法。” 辛易晴努力回忆了一下,在记忆中搜罗关于这件事的前后始末。 如果她没记错,王海对于这件事情其实挺有意见,所以他们班学生家长过来陪读的时候,王海脸色格外得臭。 印象中,孙不言妈妈好像就来过,之后还问过孙不言,你们班主任平时是不是天天骂你们,依据的就是那段陪读经历。 最后也是王海率先提出这样不行,罗列出来一连串家长陪读带来的消极影响,然后和沈鹤眠一起,先兵后礼,先硬后软,哐哐当当在刘范林办公室闹了一通。其他一些班主任听说以后,也过去有理有据地嚷嚷了半天。 一群人把刘范林脑袋都嚷嚷大了,才说服刘范林废除了这项制度。 其实想想也是,就算不说家长过来陪读影响纪律,老师们也很难欢天喜地地接受这个结果。 辛易晴想着,哪个家长来了以后班主任不得多注意一下啊?再不济也要和他说说自家孩子在学校的情况吧。 本来高中老师事情就多,班主任则是要更多一些,现在平白无故又多了一项工作,有几个人会愿意? 关键,当个麻烦的班主任,一个月也就只能比别的老师多拿五百块钱工资。 哦,对,自己班的学生被开一张违纪单还要再扣二十。 一个月早出晚归,拼死拼活,满打满算也不一定能拿到这五百块钱,还得比别的老师多受不少气。 想到这里,辛易晴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她工作后,觉得自己的生活过得简直要难死了,可是现在一看,这种铁饭碗也没有多轻松。 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在心里想,一个普通人想好好活着怎么就这么难! 其余四人看她表情一会烦躁,一会满意,一会又郁闷起来,十分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又听见“啪——!”的一声—— 不由自主同步做了一个远离她的动作。 武萱萱调整了一下,问:“晴儿~,手不疼啊?” 辛易晴后知后觉疼了起来,一边揉手心一边根据自己刚刚的思考说:“我觉得吧,老王不一定会希望家长过来陪读。” 她飞快地给大家分析了一遍,然后说:“所以我想,我们可以让萱萱去找一下老王。” 武萱萱听她分析本来听得挺有意思,突然被她这一句话弄得心情跌宕起来。她面无表情地问:“为什么是我?” 辛易晴笑了笑,讨好地拉着她的手晃晃,“咱们之间你学习最好嘛!在老王面前会更有话语权一点。” 何昭昭听完,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张鑫虽然注意到了,只是见她又停住,也就没有再提起。 而且,他也更赞同辛易晴最后的那句话。 武萱萱想了想,无奈道:“好吧。” 孙不言纠结着说:“我觉得,要不然我和你一起,我这次成绩没下降,平时表现得应该也还行。反正我觉得老王还挺喜欢我的。” 辛易晴点头,“我在办公室门口等你们,你俩别把我供出来。” 上课铃响,众人各自坐好,计划等这节课上完再过去。 王海在这时从后门走进班里,悄声走到辛易晴他们那块位置,“辛易晴,你妈妈下午过来。” 辛易晴:“!” 啥?! 我听到了啥?! 18、暗示无效 犹如晴天霹雳当空一击,辛易晴怎么也想不到这种离谱至极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母胎单身至今,从来没跟任何一个人发过那种什么天打五雷轰的狗屁哄人誓约,这种大白天打的雷怎么能劈到她呢! 王海的语气却很是严肃,甚至能说得上是周正,辛易晴没有半点机会告诉自己他是在骗她。 现在正在上课,辛易晴不好出声询问,只得扭头看着王海点了点头。 她眼看着王海转身离开,茫然中总有一种感觉——她妈妈过来陪读这件事情,王海好像特别愿意。 “……?” 她又记错了? 艰难地捱到下课,辛易晴晕晕乎乎地摸去办公室找王海。 “老师,我妈妈……下午过来干嘛啊?”她战战兢兢地问,企图想要从王海口中得到期想中的答案。 “学校新出了政策,要求家长过来陪读。”王海淡淡道:“你妈妈很配合学校行动,值得嘉奖。” 这语气怎么好像又情愿但又阴阳怪气的样子。 期待的答案落空,辛易晴心中的流泪小人又开始蠢蠢欲动,她又问:“是因为我这次成绩下降得太多您才让我妈妈过来的吗?” “不是,年级主任亲自安排的,我也不知道他的依据是什么,不过很有可能是这样。”王海不动声色地撇去自己心中的计较,一脸正色地把锅扣到了年级主任头上,“你也知道,咱们的年级主任不带课,时间比较富裕,又特别关注你们的成绩,天天绞尽脑汁就为了想办法提高你们成绩。你看他才当了一年主任,头发都掉了快一半了。” 王海秉着不能总让上司给自己找事,偶尔也要让上司替自己出头的原则,继续面不改色地说:“刘主任是一个十分负责的好领导,他特意奉献出自己的时间做这些事,我们都应该感谢他才对。” 是,感谢他,我去给他跪下磕仨头感谢他!一见面就跪!五体投体地跪!给他吓得当空蹦起来地跪! 流泪小人开始发疯,又捶又踢又踹地辛易晴无力招架,她抓着最后一根稻草,问:“刘主任现在是不是对我很有意见?” 假若这些事情真的是刘范林亲自安排,凭辛易晴对他的了解,他八成会把这一批家长召集到一起开大会。 届时…… 辛易晴不敢想了。 王海哪知道刘范林是不是有意见,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对辛易晴和刘范林都挺有意见,一个比一个会给自己找事情。 正想着要怎么说,办公室的门被哐当一下推开! “王老师,我说你们班那个辛易晴是怎么回事啊?咱们精英班什么时候出过年级七百多名的人!”刘范林的声音比他的人先一步出现在两人面前,“你这次不能再不听学校安排左推右推了,一定要保质保量地推进这项工作。别的同学家长都可以以后再来,这个辛易晴的家长必须赶快过来!” 辛易晴:“……” 完了,彻底完了…… 她无助地微偏头,想去看看他们那个人美心善温柔无比的英语老师。 王海简直要憋不住笑出声来,他从来没这么喜欢过听年级主任说话,甚至巴不得希望他再多说两句,彻底替自己把那个责任揽过去。 沈鹤眠不在,辛易晴彻底丧气了,连心里的流泪小人都不发疯了,集体往那儿一坐自闭地默默流泪。 “你把那个辛易晴叫过来,我要看看怎么回事!”刘范林顶着他那一头明显没有以前茂密的头发,随便扯了一把不知道是哪个老师的椅子坐下来,拧开自己的保温杯,用抓着瓶盖的那只手一边冲王海摆手一边说。 语落,他很是慢条斯理且极为优雅地喝了一口水。 王海指了指辛易晴,辛易晴战战兢兢开口:“范……刘主任好,我就是辛易晴。” “你就是辛易晴啊?”刘范林扶着自己的眼镜往上推了推,挑眉看了辛易晴一眼,“说说吧,你这次的成绩是怎么考的?” 辛易晴开始认真思考现在立刻倒地装晕是否能蒙混过关的可行性。 在顺着刘范林去拧瓶盖的动作瞥到他保温杯里面飘在上方的一堆枸杞和金银花连带薄荷叶后,辛易晴放弃了那种想法。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她十分担心看上去已经半疯魔的年级主任在她晕倒以后直接拧开瓶盖兜头给她一个清醒。 欲哭无泪之时,王海站了起来。 辛易晴扭头看了他一眼,同时也被他狠狠瞪了一眼。 辛易晴垂下头。 王海移开目光去看刘范林,开口替她找补说:“考试成绩有起伏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有一次的话那纯属就是出了意外情况。再说了,咱们学生平时压力都够大了,犯不着因为这样非得让人单独给你解释了吧。” “我都问过了,这孩子考试那天不舒服。”王海说:“这群学生一坐就是一整天,身体想好都难,抵抗力也差。冷不丁有个不舒服可不就是受不了吗?咱们当老师的要学着换位思考,这样才能更好地帮着他们提高成绩。” 说完他又像是十分追求认同一样把问题抛给了刘范林,十分求知若渴地说:“你说对吧刘主任。” 辛易晴盯着自己的鞋尖感激涕零,心里的流泪小人开始载歌载舞。 王海往前走了几步,站到辛易晴和刘范林中间,小声说:“逼太紧了也不行,不利于学生身心健康,你看你一进来,她都不敢抬头了。” 刘范林越过他看了一眼辛易晴,“啧”了一声,放低了声音不是很耐烦地说:“咱们学校对学生都已经够宽松了。人家衡火中学什么样子他们是没去见过,还有长烟一中,哪个不比咱们逼学生更紧,所以人家才能实实在在地出成绩。就今天六月参加高考的那一届,人家一本上线率百分之七十多!” 辛易晴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心想等毕业了都一样。 不是top级别的名校出来的,无权无势的低阶打工人,大家都一样,大部分都是拿着最少的工资,遭遇最多的套路,挨着最狠的骂。 流泪小人停下跳舞,再度集体往那儿一坐自闭起来。 “他们的学生心理出问题的也不少。”王海声音又低了一点,“我可听说他们国庆假期的时候还有学生……” 后面的话辛易晴没有听清楚,也可能王海压根都没有说出来。 但辛易晴大概也能猜到是什么,无外乎是“自杀”或者“跳楼”之类的字眼。 这种事情没有闹大的话,一般很难传到不相干的学生耳朵里。这也是辛易晴后来才知道的一些让人唏嘘反感却无能为力的潜规则。 她不禁为那个学生捏了把汗,祈祷他现在是安全的。 刘范林估计是也听说了这件事,心里也觉着瘆人害怕,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对王海说:“通知她家长过来陪读的事情别忘了啊。” 王海点头,“已经通知过了。” 辛易晴知道无力回天,一瞬间想操控那些流泪小人给自己打出内伤,让自己真的晕过去,哪怕刘范林泼她一脸薄荷叶子都醒不过来的那种。 这时,刘范林喊了一声辛易晴的名字。 辛易晴终于抬起她那垂了半天仿佛是悬挂了一万多斤石头的脑袋,眼睛红红地去看刘范林。 “下次考回来就好了。我看了你的成绩,之前都是不错的,这次掉下去也不是你自己愿意的,想要考回来的话轻轻松松。”看她眼睛红着,刘范林没有怎么说她。 辛易晴点了点头,悲痛欲绝地想,怎么可能会轻轻松松! 她都快忘干净了,想考好也做不到! 想到这里,她没忍住从喉咙里泄出一声低低的悲鸣。 “……” 为了掩饰过去,她紧急抬手抹了抹眼睛,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副委屈到极致还在隐忍的模样。 “你家里人也不容易,一边要挣钱养你,一边还得挤出时间过来陪读。” 辛易晴继续抹眼睛,暗示他自己知道错了。 没成想刘范林一见她这样,瞬间就来气了,“他们都没有觉得委屈,你怎么还在这里委屈上了!” “我们上学那个时候,教室里连个灯都没有,都是自己点蜡烛,哪像你们现在大白天的学校还给你们亮着灯!”刘范林越说越来劲,“还有,你们现在哪个教室里没给你们安装多媒体?我们那个时候别说多媒体了,连个黑板都没有!平时上课都是老师拿着砖头蛋子往墙上写字!” 王海完全没料到本来情绪看上去还挺不错的刘范林会突然炸起来,几次三番想要插口劝说也没找到机会,反而刺激得刘范林更加激动。 “你们现在有这么好的条件,老师、家长、学校都尽心尽力地帮着你们,结果才说了你两句话你就委屈上了。”刘范林气得挠头,“我们那时候被老师拿竹竿打手心都还挤着笑说知道错了呢!” 被他这么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通,辛易晴灵魂都要升天了。 她以前读高中时,几乎没有和年级主任打过交道,完全不知道他不吃暗示的那一套啊! 早知道她还装什么哭,应该装晕才对…… 19、马屁功夫 王海顶着刘范林喋喋不休的狂轰滥炸将他推出办公室,低着嗓子提醒道:“刘主任!” 刘范林左右一扫,看见自己身处走廊,这时正是下课时间,走廊两侧的学生行色匆匆,要么往厕所走,要么往教室跑,看见他以后更是在原本就快的速度下加快了脚步。 他立时噤了声。 “你看看她那个样子!”想了想还是觉得心里有气,刘范林小声继续对王海说:“我们那个时候条件多艰苦啊,我们都没委屈,她委屈个什么劲儿?!” “这也不能怪她吧,她才多大年纪。”王海说:“没考好就够让人难过的了,结果你还劈头盖脸把人骂一通。但其实她连和你顶嘴都没有,唯一的一点能称得上犯错的地方也就是这次没考好而已。主任你都没发现你直接把人给骂懵了吗?” “有吗?”刘范林仰了仰头,看着屋顶回忆,“我怎么没印象。” “怎么没有?”王海问他:“校长是不是给你压力了?” 刘范林顿了顿,矮下头看他一眼,叹了口气,算是默认。 王海忍不住说:“那你也不能把气撒在学生头上啊。” 刘范林“啧”了一声,不太满意地连连问道:“我不是为了他们好吗?他们成绩上去了我能得到什么?最大的受益人难道不是他们自己吗?” “你能得到校长喜笑颜开地当众表扬。”王海说:“而不是现在这样,带着一肚子气来我的学生这里破口大骂。” “我哪句话骂她了?那不是在好好说话吗?”一听这话刘范林也不乐意了,明明他才是领导才对。 “照你这么说,校长也没有骂你,你心里不还是不舒服?”王海有理有据地说:“你比她年纪还大呢都受不了,人家学生委屈一下怎么了?” 辛易晴原地呆了半天,想了好多次让自己气急攻心就地晕倒也没能成行,愣站在这里面对着周围一众时不时投过来一个眼神的老师她又觉得尴尬,思虑许久,决定先出去和刘范林郑重道个歉。 不想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王海这番话,瞬间感觉心间一股暖流涌出,随血液流向她身体各处。 刘范林彻底哑声,半晌才为难地对王海说:“王老师你不懂,校长发话了,咱们这一届学生毕业的时候,一本上线率要达到百分之五十。换成你是我,看到这么一个有希望的好苗子这种样子你会不会生气?” 惊呆了,年级主任也有业绩压力?! 辛易晴从来没想过原来还有这种可能。 她不禁细细回忆起来,当初他们这一届学生毕业的时候,一本上线率是多少来着? 想了快一分钟也没能想出来个结果,辛易晴彻底放弃,只知道脑子里有关于升学率的一个数据是今年毕业的那一届——各科老师都提过不止一次,这届学生刷新了学校纪录,一本上线率高达百分之三十八。 如果参考这个标准…… 辛易晴突然觉得校长和她那领导一样不自量力。 啪啪啪在心里打了自己三巴掌,又发动流泪小人稀里哗啦发了一通疯,辛易晴在心里诚恳地向校长道歉。 屋外的两人不知道怎么又扯到了长烟一中和衡火中学。 只听王海道:“咱们能跟人家比吗?你也是老师,不会不知道升学率不止跟教学质量有关,和生源质量更是联系紧密。再说了,别看咱们整天学习人家学得像模像样,可是光学表不学里能有什么用?” 刘范林沉吟片刻,说:“王老师倒是给了我思路,我突然想,要是能让学生去人家学校参观参观,会不会有更好的效果?” 辛易晴:“……” 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鬼点子啊! 要是真去了,他们还不得被人家那学习强度给吓死! 假如再来一个真实体验的安排—— 被推搡着挤到餐厅,举着英语单词或者古诗词在排队的间隙不遗余力地背诵复习,打到饭以后站在餐桌前花费不超过十分钟的时间飞快吃完,然后再快步走回也可能是跑回教室投身自己伟大无比的学习事业。 上课的时候,保持最好的神采飞扬的状态认真细致地听课做笔记,一旦犯困就照着自己的脸呼哧扇一巴掌把自己打清醒。 还有那魔鬼一样的晨起跑步,鬼畜疯狂的口号魔音,以及深夜里只要发出一点声音哪怕是翻个身子被宿管抓到以后都会得到一张违纪单的变态管理。 …… 简直与杀人无异。 更恐怖的是,倘若刘范林真的把这事情安排好了,学生真的去参观了,那么他下一步动作绝对就是把桉贤一高的高二年级朝着那个方向打造。 辛易晴人都要疯了。 这事情要是因她而起,她百死也难以赎罪。 辛易晴惊恐万分抬手,义无反顾地拉开了门,蹭蹭蹭走到刘范林面前,非常标准地鞠了一躬,大声道:“主任我错了!” 刘范林被她吓得一哆嗦,手上的保温杯差点当啷一下摔落到地上,他挥着个巴掌抽抽了半天,最后被王海一把抓住帮他握成个拳头。 王海扭头狠狠瞪向猝不及防出现在这里的辛易晴,却发现她仍旧保持着非常标准的鞠躬姿势,态度是近段时间里他见到过的前所未有的尊敬和认真。 王海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错了? 难道真的是刘范林那样的暴力打压教育方法才是最合适的教学方法? 辛易晴自然不知道他这番考量,诚恳地又说一遍:“主任我错了!” 刘范林这次有了准备只轻轻抖了抖身体,他张大了嘴巴想大声斥责,转念想到王海刚才的话又却硬生生憋了回去。 不料这么一憋,他酝酿好的话语和气势一并消失,最后只轻声问出一句:“错哪了?” 辛易晴直起身,说:“我不应该哭的。” 刘范林点了点头。 辛易晴拿出自己百分之一拍领导马屁的功夫,继续道:“我现在的生活真的十分幸福了,大家所有人都在努力为我的学习提供一个优越的条件。” “但是,但是……”辛易晴忍不住哽咽起来,她边抽噎边道:“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现在每次上课都会忍不住跑神,学什么东西都学不进去,也学不会。” “这次考试身体不舒服确实不假,但我也没有自信就算我当时状态很好就能考出一个十分理想的成绩。”辛易晴抹了把眼泪,一字一句紧追着,完全不给刘范林和王海任何插口的空间,说:“我刚才哭,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委屈,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王海目瞪口呆,恍惚中几乎马上就要确信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刘范林握着保温杯面容严肃,沉默须臾,开口安慰道:“我都知道了,刚才我也不应该那么激动的。” 辛易晴默默地点了点头,喃声道:“谢谢主任,谢谢老师。” 刘范林皱着眉头,犹豫许久还是决定问一句:“为什么会学不会呢?咱们的老师,个个都是认真负责的好老师,你一遍学不会可以接着去问,一直到学会了为止,没有人会拒绝你的。” 王海心想你乱说什么呢?谁有那么多的时间精力去把每一个知识点给每一个人都讲会? 时间就那么点儿,精力也就那么点儿,一个班学生有快七十人,水平和理解能力还参差不齐,真要像你说的那样,老师们早就累死了! 可是在刘范林用一句简单的“你说对吧,王老师”把问题丢给他的时候,王海还是十分真诚地说:“那是当然!” 然后在心里暗自后悔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自己丢出去的刀早晚会在扎过别人以后再度扎回自己身上。 刘范林得到肯定答案,很是满意,再一次问辛易晴:“所以你为什么学不会呢?” 突然,身后方传来一声凄惨的低声哀嚎,紧接着自己胳膊被强力抱住,一道声调不太高却足够聒噪的男声响在耳边:“老师,我们压力大啊!” 看到来人,王海眉心抽了抽。 他早该想到,就走廊闹出来的这动静,他们班学生不会不八卦。 听到孙不言的声音,辛易晴立马附和:“对对!我们压力太大了。” 想要把刘范林安排学生去那两所学校参观的念头熄灭,就必须让他看到已经濒临疯狂的学生。 她悄悄递了一个眼神给款步走来的武萱萱,武萱萱立即会意,脸色僵硬地艰难启唇:“我都失眠两个星期了。” “越是靠近高三,我就越担心自己撑不到那个时候。”武萱萱说:“每天除了学习就是想着高考离我又近了一天,但是自己和之前相比却好像没有任何进步。” 她抬起眼皮,用自己刚刚藏在门后留意这边动静时候揉出来的眼睛里蕴着的血丝强力证明,“一想到这些,我就睡不好,睡不好就会接着乱想,一乱想压力又加大……” 她说着说着低下头来,把责任揽过去,“都怪我们心理素质太差了。” 武萱萱曾经拿过一等奖学金,还是刘范林亲自发的。 他对她有些印象,对她的话也比较在意和相信,听完不禁沉思,片刻后说:“高中压力大是所有人都会面对的情况,你们心理素质确实太差……” 他语气不禁缓和些许,“但这也不能怪你们,每个人都要走这么一遭,好好调整过去就好了。” 三人同时讷讷点头,“谢谢主任。” 刘范林又沉默片刻,缓缓地轻声说:“我再想想,学校这边还能怎么做。” 三人再度感动点头,“谢谢主任。” 看他似乎的确是在认真思考,辛易晴觉得自己刚才的努力很是有用,不禁窃喜,想了想再度诚恳认真地说:“主任您辛苦了。” 站在一旁十分了解自己班的学生都是怎么结群成队的王海十分清楚这三人没有一个是憋着好心思的,差点被气笑出来。 但他一直对于学校不加筛选地学习那两所学校有些想法,也不想刘范林做出安排学生前去参观的瞎安排,在他看来那完全是浪费时间——学生群体不一样,即便参观了用处也不会太大。 可是要他这么轻易就放过这三个人,王海实在是觉得心里不得劲。 想了想,他开口:“刘主任,我有个办法。” 刘范林:“什么?” 王海说:“别的班什么情况我不了解,但他们三个我是知道的。他们的家长都特别配合学校规定,也十分关心孩子,家长会上我看到他们和孩子相处也无比自然。” 顿了顿,他特意地挨个瞟了三人一眼,接着说:“我能不能和您申请一下,我们班这周的家长陪读可以过来三个家长?” 三人:“……” 玩大了! 20、温柔善良 这节课是下午小自习。 王海抱臂倚靠后门站立着,面容带笑,目不斜视地看着辛易晴三个人搬东西。 沈鹤眠自门外经过,看到这情形往里张望了一眼,随口问道:“王老师这是做什么?” 王海说:“给要来陪读的家长安排座位。” “我看看都有谁。”沈鹤眠笑着走了进来。 辛易晴抱着自己之前堆在地上的一摞书转移阵地,同沈鹤眠隔空对望一眼,眸中满是生无可恋。 王海说出那句话后,刘范林立刻给予了他十分肯定的答案。 那积极的样子让辛易晴不由怀疑,哪怕王海说出的不是“三个家长”,而是“全班学生的家长”,刘范林也会欣然同意,并且把这件事作为典范在明天早操的时候大肆褒扬。 这对武萱萱和孙不言来说,无疑是一个很不值得欢喜的事情。 尤其是孙不言,从他听到那句话以后就再也没笑过的脸上就可以寻到有力证明。 对于辛易晴,某种意义上却不失为一个好消息,因为原定于今天下午过来的李婉柠得以推迟一天,改为明天上午,和另外两人的家长一起。 可辛易晴却是半点高兴不起来。 本来是想让刘范林把那个离谱的想法打消,结果最后把武萱萱和孙不言坑了…… 不但如此,他们还要为了家长陪读换座位到最后一排,再给自己家长搬一套桌凳放在身后,和他们坐前后桌。 ……这都是什么事啊?! 出于这段时间的经历,辛易晴对沈鹤眠不由自主地有了一种无法解释的信任和亲近。 在这一刻,她多么希望沈鹤眠能开口救她一命,好歹多问两句,譬如“既然是给家长安排座位,怎么他们几个在搬东西”之类的话。 毕竟她是出了名的温柔,到时候三说两说,这事情或许还有转机,至少不要让他们和家长坐前后桌啊! 不想沈鹤眠往王海旁边一站,和辛易晴对视过后点了点头,一副很是满意的样子。 然后她笑着说:“我就说嘛,让学生和家长坐一起才是最好的,还能方便他们帮自己爸妈接个水聊个天,家长看他课上分心了想给他一个教训也就是伸一伸手的事情,多方便。” 孙不言听到“伸一伸手”后,背部明显僵硬了一个瞬间,暗地里哀怨地瞪了一眼辛易晴的桌子。 辛易晴:“……” 她幽幽看向沈鹤眠,脸上又覆盖了一层十分生动形象的生无可恋。 原来这个折磨人的鬼点子是您想的啊? 您的温柔呢?您的善良呢?被范进用金角大王银角大王的葫芦给偷偷吸跑了么! “确实。”王海轻轻笑了一声,又问沈鹤眠:“你们班安排好了?” 沈鹤眠:“没呢,这不是正要过去。” 她说着转开了身,往隔壁15班的方向走过去,临走前不忘回头叮嘱他们三个一句:“记得提前把桌子板凳给擦干净啊,别做那没眼色的事情,等你们爸妈来了才知道动手。” 三人断续回应:“知道了。” 王海看他们搬得差不多了,抬眼扫了扫挂在黑板上面的钟表,领着他们到四楼的空教室去搬闲置的桌凳。 脚下灰尘迷荡,周遭气味沉闷。 辛易晴试图挣扎,“老师,您真的认为家长陪读有助于我们成绩提高吗?” 王海有保留地回答:“那得等你们家长过来了才知道。” 孙不言:“……要是我家长陪读结束后,我周考的成绩下降了呢?” 王海悠悠瞟他一眼,“你可以试试。”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辛易晴,对孙不言说:“别人身体素质我不了解,但你我可是知道的,操场二十圈不是问题。” 辛易晴:“……” 对不住了孙十六。 武萱萱默默地说:“老师,您这是体罚,不合规定的。” “谁体罚了?”王海不以为意地说:“我太闲了想和自己的学生一起跑跑步怎么了?” 孙不言悄悄嘟囔道:“太闲了您也去自己孩子学校陪读……” “你嘟囔什么呢?”王海对着他后脑勺轻轻拍了一巴掌,“我女儿上大学,儿子读初一,我上哪陪读去?再说了,我丢下你们不管去给我自己孩子陪读?你问问你们刘主任答不答应。” 辛易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口:“所以老师您也知道的吧。” “在有工作的前提下,为了孩子去陪读就需要放下自己的工作,领导很可能会不答应。”辛易晴认真道:“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让我们的父母过来陪读呢?” 王海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说:“这些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 “但您可以和刘主任提建议。”辛易晴微微停顿一下,“就像您和他说希望咱们班可以有三个家长过来这件事一样。” “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王海说:“你们是我的学生,并不是我的孩子。当你们的父母能够对你们更用心以至于我可以在你们身上少费一点心思的时候,我为什么要自找麻烦?” 武萱萱思考须臾,不太有底气地说:“您是老师。” “你们也知道我是老师?”王海反问一句,然后说:“可我也就只是一个老师。” 他语气不算严肃,几乎可以说是平和,可三人不知为何,同时都低下了头。 “在这个基础上,我只对你们的学习负责,让你们的成绩提高是我的唯一目标。至于为了够到这个目标,其他人需要牺牲什么,那不是我要考虑的。”王海沉声说:“我唯一需要思考的,就是怎么去够到它。” 三人尽皆沉默。 “可你说的没错,我是老师。”王海看了武萱萱一眼,接着说:“虽然我很烦,但是我没办法否认社会在老师这个身份上强加的一些荣誉,也知道自己有时候应当为了配得上这份荣誉去做一些事情。” 辛易晴悄悄抬起了头,发现王海这时也正看着她。 “你们的父母来不来陪读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需要从这件事情上看到你们的态度。”王海说:“很明显,你们对这件事情排斥、抵触,一再想推却,甚至多次和我提起这件事情,希望它不要发生。” 听到这里,三人有些心虚地互相看了一眼。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王海问:“你们为什么害怕自己的家长过来?” 21、学习不易(修) 为什么? 三人低头思考,王海静静地站着等,并未出声催促。 一分钟后,辛易晴开口,问:“老师您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会想要让家里人知道你的情况吗?” “那时候工资低,待遇差。”辛易晴说:“你会想让自己家里人知道吗?” 王海默声须臾,轻声说:“我们那时候,还是管分配的。而且能当上老师的,在那时候都是特别不错的了。” 辛易晴:“……” 大意了。 不过也不妨碍她继续发挥,她接着说:“那就不说那个。今天我们说压力大,虽然有故意的成分,但也确实是真话。可即便这样,上课犯困的时候我还是挡不住瞌睡,哪怕我知道这时候不该这样。” “嗯。”王海点了点头,“还有呢。” “如果我家长没过来,我就不会有那么大的负罪感。就好像如果我大学毕业后的生活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好,也会有一点负罪感。”辛易晴有意偷换概念,说:“可是只要他们看不到,我怎么样都是可以的,但如果这些会被他们看到,我就很难受。” 王海没有立刻应声,就在辛易晴以为他在思考的时候,他猝不及防抛出一问:“所以还是那个问题,你为什么害怕家长过来,并且看到你刚刚说的那些?” 辛易晴被他问住,住了声。 王海又问一遍:“为什么呢?” 一旁的孙不言冷不丁来了一句:“因为我不够好。” “如果我的成绩足够好,我当然不怕他们过来。”孙不言神态少有地严肃端正,说:“可我没那么好。” 王海:“武萱萱倒是够好,可她不是一样不想让家长过来?这又是为什么?” 武萱萱握了握拳,轻声说:“我会愧疚。” “能说清楚一点吗?”王海低声询问。 “我爸妈为了我付出的已经足够多了,在我身上几乎倾注了一切。”武萱萱说:“虽然家长陪读是学校新出的政策,可在我看来,来陪读的家长一定是因为他的孩子在学校出现了某种问题,不然班里面那么多人,为什么第一个喊过来的会是他。” “这么想来,我连这样最简单的事情都做得那么失败。”武萱萱顿了顿,“这很不应该。” “还有一点你们没说吧。”王海往门口的方向瞟了一眼,确定门是关着的,才说下去,“学校的这个安排让你们觉得不舒服,就好像家长比老师矮了一头一样,像是因为我们手里抓着你们,你们的爸妈就有了把柄在别人手上,即便不愿意,也不能表现出来。” “这种情况也很不应该。”王海笑了笑,问:“我说的对吗?” 三人尴尬地抬起了头。 “对不起。”辛易晴率先说道。 “不需要。”王海无所谓地说:“那种情况确实存在。” 他放低一点声音,“我们也确实是多少都有点抱着这种想法的情况在的。” 孙不言脸上出现裂痕。 “可这样并不意味着一定就是有问题或者是不应该。”王海问:“你知道一个班将近七十名学生有多难管吗?让我自己负责?犁地的牛和拉磨的驴都不能这么用,我还就那么一点工资,我图什么?” “所以如果你们的家长愿意帮一把,我是很愿意的。”王海说:“因为我们目标一致,都希望你们可以变得更好。” “在这个基础上,哪怕有时候有些事情不合理或者根本就是错的,也是可以理解的。” “就比如现在,你们只是接到了家长要过来陪读的通知,还没有面临这种情况的出现,积极性就明显高了不少……”王海声调明显提高,仿佛有些愉悦舒心,“我很满意这种情况,尤其是你们可以把这种劲头用到学习上的时候。” 辛易晴和武萱萱默契地一起点头,武萱萱说:“我们会的!” “至于家长陪读,只是一种形式。”王海说:“我本意不是为难你们和家长,只是想看看你们能从这件事情中得到什么。” 辛易晴垂下眼皮,盯着斜射进来的一缕明亮光线中的繁多尘粒,默声不语。 她得到了什么? 辛易晴自己也想不出来。 孙不言惊喜地问:“那我们的家长是不是不用过来了?” “想什么呢你?”王海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问:“下周一刘主任开会骂我的时候你替我去吗?” “快点搬桌子!”王海低声吼道:“一节课快让你们磨叽完了!” 这里的桌凳都是以前用过的旧东西,三人挑挑拣拣找出来三套还算干净好用的,正准备搬着下去的时候,王海又喊住了他们。 他先看向武萱萱,说:“你没什么好愧疚的,不说你成绩不错,哪怕你这次和辛易晴那样一掉八百名……” 说这句话的时候,辛易晴明显感觉到周围空气都变得冷飕飕了,可偏偏王海连看她都没看一眼,始终一脸淡然。 “……但只要你认真学了,就不需要愧疚。”王海态度认真地说:“学习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它甚至比这世界上很多事情都要更困难,因为这不是你能主动选择是不是可以学会的,还得看看它愿不愿意被你学会。” 孙不言噗嗤笑出声,被王海狠狠瞪了一眼。 随后他也没移开视线,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看了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 沉默的氛围极其具有压迫感,几乎在一瞬间让辛易晴感觉眼前一黑。 孙不言默默低下头,又被王海吼了一声重新抬起,王海说:“你也没有不够好,别的不说,操场二十圈就不是谁都能跑的下来的。不信等你上了大学去看看,就跑个一千米能吓死多少人。” 三人中唯一一个经历过大学生活的辛易晴:“……” 怎么明明是在说他们两个,每次都好像自己被当头暴击了一顿? 明明是在体贴学生,还非得夹枪带棒,这样真的好吗? 在心里腹诽完毕,辛易晴抬眼,冷不丁发现王海正眯着眼睛看她,瞬间紧张起来。 “当然,我刚才说的这些,如果你们真的信了,那你们就完了。”王海严肃着一张脸,“我十分希望我教给你们的是这样的价值观,永远自信,永远毫不保留地认为自己足够好,也永远不需要为了一时得失忐忑不安,畏惧不敢前。” “可现实不允许,你们必须知道,成绩下降就是不被允许的,哪怕只有一分,或是一名。至于辛易晴那样一掉八百名,我甚至可以说她这样是罪无可恕,不管她有什么理由。” 辛易晴心情几度跌宕,小声嘟囔:“没有八百名。” 王海冷笑道:“反正过不了一本线,而且差得很多,有什么区别?” 辛易晴噤声,默然不语。 “武萱萱有负罪感是应该的,孙不言觉得自己不够好也是应该的。”王海说:“因为现在的情况的确就是这样,不只是你们,哪怕是梁铮,他也不能认为自己已经做到了很好。” 梁铮是他们班第一,不仅如此,从高一入学,无论是分科前还是分科后,他每一次考试,不管是小周考还是大联考,始终占着年级第一的位置。 王海沉声说:“因为他只在咱们学校拿了第一,真让他去了更好的学校,他可能就什么都不是了,不然现在也不会在咱们县,至少会被市里的学校招走。” 孙不言讷讷地点点头,语气颇有些骄傲地说:“我哥就是。” 王海瞥他一眼,接着说:“我希望你们能学到的是一些东西,可你们必须面对的,是另一些东西。这些东西与我真正想要告诉你们的完全冲突,我没办法说哪个对或者好,只知道前者是我不应该说的。” 他沉默一瞬,再开口时有些无奈,“这是当下时间里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办法的事情。” “至于我今天说的这些话,不管你们能不能懂,又是否理解接受,说实话我并不在意。”王海说:“因为我不会改变,我的目标还是注重你们成绩提高。我看待你们的时候,也只有一个标准,就是成绩。” “其实我刚才没有听懂你都说了什么。”王海看向辛易晴,毫不留情地评价她说过的那段话:“毫无逻辑,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完全没有重点。我很难不怀疑你这次月考拿了五十一分的作文是因为你们老师看你字写得好看才给你打了那么高的分。” 辛易晴:“……” 好了,炮筒转向了她……暴击强度十颗星。 “不过,字好看确实也是一种能力。”王海没有保留地赞赏说:“还是很值得拿出去炫耀的一种能力。” 暴击强度顷刻间变化为零,和风细雨扑面而来,精神世界一片光明。 辛易晴感动起来,忙不迭拍了个马屁,“谢谢老师。” 王海丝毫不为所动,轻飘飘看她一眼,“我毕业那时候的情况不能做参考,不过如果我女儿大学毕业后的经历是像你说的那样,我希望我能看到,也希望她想让我看到。” “无论她怎么样,是不是有出人头地,是不是被万人拥簇,在我看来都不重要。”王海说:“我只希望她在面对我的时候可以是永远轻松永远不需要去伪装自己的,我也希望我对她来说是可以永远做她的底气的存在。” “我希望她永远快乐,可如果她生活很难……”王海顿了顿,轻声说:“我也不希望她因为怕我担心选择瞒着我。无论怎么样,我都希望她让我知道的,是她当下最真实的情况。再怎么说,家里能帮衬一点,她就可以轻松一点、快乐一点,这才是我真正想看到的。” 辛易晴点了点头,脑海中急速闪过一个片段,却被她眨了下眼睛刻意忽略,神情若有所思。 忽然,孙不言很没脑子的声音响起来,“老师,您工资不是很少吗?” 王海再一次体会到了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条真理有多么得正确。 刚才就不应该说他就那么一点工资!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孙不言,若无其事地绕到他身后,对着他屁股没用很大力气踹了一脚。 “搬东西!”他咬牙低声吼道,然后转身离开。 三人把桌凳搬走,要锁门的时候沈鹤眠带着自己班学生上来了,一看见他们就温柔地笑,“不用有太大压力……” 她回头看了看已经走到楼梯口的王海,等了两秒钟后说:“你们王老师不会和你们家长说你们不好的。” 15班的一个学生蹭地凑到几人中间,“老师你会吗?” 沈鹤眠看着他笑了笑,伸出根手指指着那间闲置教室,声音严肃认真:“搬东西去!” 那人笑呵呵地离开,一脸已经得到了最好的答案的心满意足,“谢谢老师,我们爱你!” 沈鹤眠脸上的笑带上些无奈的味道。 三人也笑起来,“谢谢老师。” 沈鹤眠点了点头。 “我们先下去了。”透过教室窗玻璃,辛易晴瞥见频频偷看他们的15班学生,不知怎么脱口而出一句:“我们也爱你!” 沈鹤眠眼睛笑得挤起来,“你们王老师要吃醋了。” 孙不言抬手,握成拳往胸口上框框砸了几下,凛然无比地说:“我去和王老师说!” 沈鹤眠:“……你可别,不然他真有可能给你家长说你脑子有坑。” 下课铃适时响起,哈哈不断的笑声交错其中。 悠然惬意,轻松无比。 与他们身后从教室里蜂拥而出脚步匆匆的人影形成鲜明对比。 那么美好,又那么不真实。 22、一声哨响 辛易晴昨晚一整夜都没睡好。 也不是睡不着,就是一直反反复复做梦,然后浑浑噩噩地醒一下再接着做梦,印象中几段梦的内容还是连续的,可如果要问她具体都梦到了什么,辛易晴一点都想不起来。 早上宿管阿姨喊过起床后,辛易晴仍旧陷在梦中不太清醒,一直到阿姨三遍喊完,她才有了点要起床的意识。 虽然最终仍旧是被武萱萱揪着胳膊拽起来的。 回来这一个多月,辛易晴已经很能适应她早就适应过的高中生活,花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整理床铺、洗脸刷牙,然后晕乎乎地坐在床上排队等上厕所。 这天是她们值日,两人出门的时间就晚了一点,全部事情做完以后,从枕头下面抓过巴掌大的《高中必背古诗词72篇》就跑。 十月以后的天亮得晚了,气温也低。 两人一出门,就被冷气冲得哆嗦了一下,阿姨已经扶着大铁门在扬声催促没出宿舍的学生抓点紧别磨叽。二人不再犹豫,大步跑向集合地点。 所有人几乎都已经到了,一个个都举着手中的书或者纸,双手举过鼻尖,仰着头,嘴唇不停启合。 背书声呜呜哇哇地响,明明每个人节奏都不一样,在这时却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和谐,以至于辛易晴从他们班级队伍前跑过去时,很容易就能确定这些人是在背书,而不是胡言乱语随口瞎扯。 王海已经到了,正在和沈鹤眠还有17班班主任说话,本来不知说到什么带上了笑的眼睛在瞥向跑过来的辛易晴两人的时候,一瞬间变得严肃冰冷。 辛易晴垂下头,在心里掩耳盗铃地告诉自己“没看到我没看到我没看到我”,然后在站定以后,飞快地打开那巴掌大的书举过鼻尖。 出声以后,她默默后悔,昨晚上不应该拿这本书回去的,根本挡不住脸。 这时候大概刚过五点半,他们五点五十开始跑操,中间二十分钟的时间,他们要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大声诵读。 十分钟都没坚持过去,辛易晴手臂感到每日必经的酸胀,更难受的还有一直在被风吹起落下的头发,搔弄得她脖子发痒。 辛易晴越发后悔,如果她带的东西能够挡住脸,她就可以在这时候悄悄去挠一下脖子上泛痒的地方,再把头发扒拉到一边,让自己舒服一点。 煎熬地度过剩下十分钟的时间,哨声响起的那一刻,辛易晴轻松地吐了口气,把将要从嘴里吐出去的一句“蜀道难”咽了回去,飞快地在脖子那里挠了个舒服。 跑操照旧和以前一样,没有一点有趣的地方,全程枯燥乏味,除了喊口号的时候被吓一激灵能让辛易晴提起点劲儿,别的时候她都眯着眼睛发懵。 ——这种跑操的好处也就这一点了,辛易晴觉得,就算她在跑操的时候睡着了,都不一定会摔倒。 除非……鞋带开了。 辛易晴垂下眼睛看了一眼,无奈地跑出队伍,抓紧把鞋带重新绑了一遍。 她最讨厌这种时候。 因为这时候的她是出列的,和众多站在队伍里面一步步向前移动的人就有了区别。 虽然这样跑操从根本上就决定了每个人的速度都不会很快,突发意外需要出列的人再回去也不需要追很远的距离。可是她还是要在起步的时候比别人快上许多。 最重要的,这时候的辛易晴显得十分特立独行。 站在圈内,她就从隐匿变得突出,这场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能够很容易地看到她。 辛易晴很讨厌这样。 明明她只是绑个鞋带,可那些不时投过来的眼神却让她觉得自己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做了逃兵。 尤其是老师们的眼神。 每当这种时候,辛易晴就会被不下三个老师同时盯着,这些人可能不会一直是同一批人,但集中在她身上的眼神数量却从来没有消减一点。 从运动的状态下忽然停止,再蹲下去,强烈的眩晕感几乎能让人吐出来。 辛易晴控制不住趔趄了一下身体,手指打颤把半松的鞋带解开,在一片模糊中重新绑起。 传进耳朵里的脚步声整齐有力,口号声激昂震撼,所有人看上去都是积极向上的模样,精神状态饱满阳光。 在人群中出奇得普通平凡,又出奇得多彩绚丽。 唯有脱离其中的辛易晴,好像是不伦不类一样。 在那些目光的压迫下绑好鞋带,辛易晴一刻也没有多停,猛地站起来追了上去。 眩晕感又一次剧烈侵袭,可辛易晴无暇顾及——回到队伍中做一个人群中的普通人,在这一刻对她来说实在比什么都重要。 随着跑操结束的那一声哨响,天边灰暗彻底消散,太阳出没,日光照耀。 学生一拥而散,往教学楼的方向跑去。 早读是英语,沈鹤眠要同时负责两个班。 她没有分身术,只好在这个班里待一会儿,再换到另一个班去。 不过这也就是走个形式。 因为很少会有人因为她不在就变得懈怠。 刚起床没多久,又都经历了一场运动,正是犯困的时候,教室中脑袋下栽一点一点、口中胡言乱语背起语文的学生不在少数。 有些甚至就在沈鹤眠眼皮子底下。 对于这种事情,沈鹤眠是能理解的,不说学生,她自己都累,更何况这群睡眠时间原本就一直不够的学生? 但让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不可能。 有些学生比较自觉,在刚刚犯困的时候就选择自己站了起来。至于那些不自觉的,沈鹤眠会沉着脸敲他的桌子或者把他的书猛地抽走。 这种方式是最有效的,这些学生总是会比那些自觉站起来的学生更容易清醒,在接下去的时间也不会再犯困。 当然,他们也会在被提醒以后站起来。 辛易晴围观了全过程。 坐在最后一排的好处就是可以轻松看到整个班级所有的情况,所有人的表现都清清楚楚地暴露在眼前,一览无余。 辛易晴第一次知道,原来会在早读犯困的能有这么多人。 教室里将近一半的学生都是站着的。 分布杂乱无章,毫无规律,站着的人更是谁都有可能。 辛易晴看到了张鑫,何昭昭,这些成绩不是那么理想的人,还看到了梁铮,一直霸占着年级第一的人。 这其中的有些人,甚至不是第一次站起来。更有一些,从站起来以后就没有再坐下去过。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疲惫,上下眼皮明显在打架,哪怕站起来也没能挡住浓重的困意。 沈鹤眠要提醒的,不只有坐着的人,还有站着的人。 辛易晴不止一次看到她抽走那些站着的人手中的课本或者单词本。 她面容严肃,但辛易晴没有看出其中的怪罪意味。 看着这些人的背影,脑袋已经在发懵大概率很快就会往桌子上栽的辛易晴短暂地犹豫了一下,主动捧着书站了起来。 这是她穿越以后第一次这么做。 她想,至少不能在李婉柠要过来的这一天还被人抓到错处。 23、你真该死 早上第一节课起,孙不言的精神就开始进入敏感紧绷的状态,具体表现为每过一分钟就要扭头看一眼窗外,或者不停伸出手摸向他身后方的桌子来判断那里有没有多出来一个人。 辛易晴没办法不去注意他的动作,她这时也心有煎熬自身难保,叹了口气就颓丧地坐正身体。 武萱萱大心脏,虽然也会觉得不舒服,但表现出来的情况好歹算是能和之前没有太大差别。 第一节下课,她安慰另外两人道:“朝前朝后都是死,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大不了咱们三个现在就去楼梯上蹦下去把脚给崴了,刚好家长过来给我们带走。” 这实在不像是武萱萱会说出来的话,另外两人满脸震惊。 刚好在打哈欠的辛易晴更是一下子咬到舌头,捂着腮帮子不停嘶气。 孙不言顿了顿,“也不至于吧。” 他表情挺认真,“蹦下去受罪的不还是咱吗?而且比起这个,我爸打一下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对啊。”武萱萱说:“你爸打一下很好接受,你还纠结什么?” 孙不言一瞬间豁然开朗,拍着自己脑袋连声说对。 辛易晴感受着他拍他脑袋时扇到自己面前的掌风,一时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好接受不代表你就能不被打了呀大哥! 她瞥了眼武萱萱,武萱萱眼睛里含着笑,有些无奈,她拍了拍辛易晴的手,轻声说:“放轻松。” 辛易晴忧愁道:“我掉了八百名,老王不可能不跟我妈聊这个。” 武萱萱:“那就让他们聊呗,实在不行他们聊的时候咱们也一起过去,到时候三个人往地上一坐,放开嗓子就对着他们哭,一口气把自己哭到晕为止,让他们一开始没机会说,以后没理由说!” “确定醒过来以后不会被罚写万字检讨吗?”曾经因为装哭被范进一通狂轰滥炸的辛易晴心有戚戚,“可能还会在升旗的时候来一个当众点名批评。” 孙不言这时已经回过味来,他叹了口气,说:“要不还是蹦下去吧。” 辛易晴点头,“对,蹦吧。” 武萱萱站起身,一脸认真,“那走吧。” 辛易晴和孙不言僵硬地坐着没有动作。 武萱萱笑了笑,重新坐下来,“所以你们也知道,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她看着辛易晴,说:“阿姨连你小时候抱着电视看一晚上都不生气,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件事骂你?还有孙不言,你又没犯错,这次成绩也没下降,你爸怎么可能会打你?他闲着没事儿干啊?” 辛易晴当然知道李婉柠不会骂她,可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和她解释。 “一掉八百名”是不太夸张的夸张说法,但到了这种程度,排名如何已经无关紧要,因为她跟二本线都差了一大截。 换句话说,啥也不是。 辛易晴悲痛欲绝,心里面所有流泪小人半瘫半躺,死了一样。 她“唉”了一声,感慨道:“我没办法,我控制不住。” 武萱萱看她这个样子,其实很想恨铁不成钢地怼一句:“这个结果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但她不久前才和王海说过不能对她逼得太紧,到了自己自然也不好那么做。而且她主观意愿上选择相信辛易晴,即便有那么一瞬间想怼,也不太能怼的出口。 在这时候说什么都多余,好在孙不言算是被安抚住了。少了他的影响,辛易晴多少能放松一些。 武萱萱想了想,英勇地说:“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真不行咱俩就蹦下去。” 孙不言举了举手,无言道:“加我一个。我又算了笔帐,发现蹦下去也挺好的。蹦下去了我妈会心疼我,到时候我爸连瞪我都不敢了。” “谢谢。”辛易晴认真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说。 她并非不识好歹。 虽然是三个人的家长一块过来,但辛易晴明白,危险的人严格来说只有她一个。 当然他们也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就是了。 在这种情况下,谁都焦虑,谁都不容易,辛易晴没办法跟个二傻子缺心眼一样让他们还要想办法照顾她的情绪。 更何况,如果不是因为她,原本他们的家长是不需要来的。 她笑了笑,和他们说:“大不了就是蹦下去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也挺好的。” 孙不言也笑起来,“反正摔不死,摔不死就完了。” “对。”武萱萱附和了一句,然后看着辛易晴眨眨眼。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现在应当是和辛易晴聊天的最好时机。 成绩出来以后,她第一次看到辛易晴这么明显的焦虑。如果这时候去和她聊学习的问题,凭着自己对辛易晴的了解,武萱萱确认她能很轻易就把辛易晴说哭,功力之强甚至能够让她内疚至少一个月的时间。 但她这时候压力已经够大了,武萱萱没办法去做这件事。 哪怕这样做是在“为她好”。 在已知她讨厌的情况下,至少目前,武萱萱做不到。 那节课过后,三人之间的氛围轻松了一些,但也只有一些。 张鑫两次上厕所,来回四次经过,愣是没敢和他们说一句话,就怕自己哪句话不小心说错这几个人气性上头按着他把他捶一顿。 这种情况一直等到上午最后一节课才有所改变。 或许是因为上午终于被熬了过去,前路是目所能及地尚有希望,更多的原因也可能是他们饿了……三个人的眼睛中隐隐有了某种期待的光亮。 奇怪的是,明明说好今天要过来的三位家长,直到放学铃声响起的前一刻都毫无踪影。 三人忐忑不安又心满意足地吃了饭回来,再度陷入下一轮的恐慌难熬中。 孙不言百思不得其解,“什么情况?不会是不来了吧?” 武萱萱:“如果我是老王,我是不可能给自己挨骂的机会的。” 辛易晴赞同道:“尤其范进骂人还特别狠。” “那是为什么?”孙不言说:“本来不想让他们过来,但是他们再不来我就要疯了。” 又上了个厕所回来的张鑫路过最后一排,看着他们的方向欲言又止,最后犹如壮士断腕一样走上前扑通趴到了孙不言的桌子上! “我错了!”他两手交握护住自己的头,框框在桌子上磕,不停重复地说:“我错了!” 三人心里同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以至于他们愣了三分钟都没一个人有冲动开口问他到底干啥了让他这么悔恨——那么连续的动作都不嫌疼,是把自己的头当成木鱼了吧? 但是想到木鱼可能也禁不住这种架势,更何况这是一颗人头,三人还是在回过神以后赶快有了动作。 孙不言一把按住张鑫的脑袋,迫使他停下动作,抬头看。 辛易晴和武萱萱头抵着头,表情严肃凝重地看着动不了的张鑫,辛易晴问:“你中邪了?” 张鑫立刻摇头否定。 武萱萱:“那你发什么神经?” 张鑫犹豫了下,申明道:“我说了你们不能动手。”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古怪地看向张鑫,目光如有实质。 张鑫张开的嘴滞在半空,没有底气地问:“不能动手?” 武萱萱敲敲桌子,辛易晴眼睛一眨不眨,两人声音冷酷,异口同声:“说。” 张鑫无奈地说:“昨天你们去搬桌子的时候我和何昭昭聊天,说到我要是年级主任,就提前告诉学生你家长要过来,然后通知家长晚一天过来,让这个学生一整天都焦虑不安,这样效果肯定会特别好。” 他停顿一下,小声接着说:“……被老王听到了。” 辛易晴听完后哑声两秒,不由感叹:“……你真该死啊!” 孙不言努力控制自己双手,让自己不要干下犯法的事。 武萱萱倒是还保持了一点冷静,她微笑着问:“你都是在哪里学到的这些呀?” 张鑫直觉毛骨悚然,但还不能不回答,于是他闭上眼,“我看电视剧里面的一种刑罚,里面的解释是说,就是要让人担惊害怕才能起到威慑的作用。” “嗯,真该死啊!”武萱萱仍旧微笑着,又改口解释道:“我说的是电视剧,不是你。” 可惜这对张鑫来说,没有一点用。 武萱萱什么时候微笑过?! 她都不需要说话,微笑的她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下一刻,他眼睁睁看着武萱萱对着辛易晴比了个手势,然后低下头不停做深呼吸的动作。 在孙不言手下,张鑫丝毫没有动弹的能力,于是他就只能这么干等着。 辛易晴那张刚对他说过“你真该死啊”的嘴勾起来,挤出一个和武萱萱刚才别无二致的微笑。 张鑫更觉毛骨悚然。 辛易晴问:“你也是这样和老王解释的吗?” 张鑫本能摇头—— 辛易晴:“友情提醒,隐瞒不报,罪加一等哦!” 摇头的动作渐渐变得迟疑起来,然后停下,改为点头。 辛易晴哈哈笑出了声。 “所以就是因为你,老王他们改了决定,为的就是让我们享受凌迟的……美好?”辛易晴一边笑一边说。 张鑫已经彻底懵了,僵硬着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不料,孙不言按着他脑袋的手忽然动了。 张鑫被迫随着他的动作点起了头。 他对着孙不言翻了个白眼,脑海中蓦然出现辛易晴不久前的那句话:你真该死啊…… 意外地,这句话竟然真的像是又一次响在了耳边,并且有些压抑之后却没有控制住的愤怒……不对,那不是辛易晴的声音!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面前已经闪过了一只手掌,啪地一声拍到了桌子上。 孙不言放在桌面上的卷子因为桌面的震颤飞起来了一个瞬间。 张鑫看着武萱萱,被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你真该死啊!”那一句话再度响起来,并且还是伴随着啪地一声—— 好了,张鑫确认,这次是辛易晴没错。 “你猜猜还有没有?”孙不言悠悠开口,“又会发生在什么时候。还有啊,前两次的巴掌都是打在桌子上,下一次还会不会是这样呢?” “我错了。”为了保住自己的心脏,不再受这种凌迟式的惊吓,张鑫有气无力却十分真挚地说:“我错了。” 孙不言笑了笑,又悠悠说了一遍:“你猜猜还有没有。” 张鑫:“……” 他发誓他这辈子都会记得“自食恶果”这四个字了。 几人闹得起劲儿,并未注意到王海从门外经过,还在墙壁的遮挡下听了一会儿。 离开的时候,他冷冷丢下一声十分不易察觉的笑。 下午第一节下课,煎熬了一个上午得知真相后心情倍感轻松的三人迫于困意淫威,倒头趴桌子上就睡。 一分钟后,王海悄无声息走进来,把张鑫叫了出去。 与此同时,张鑫眼看着三名十分陌生却在某个器官部位又让他生出熟悉之感的中年人走进教室,坐在辛易晴三人后面的位置。 “……” 把他带出教室,王海说:“去把他们三个叫起来。” 张鑫:“……” 王海笑着说:“去啊。” 张鑫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老师,中午吃过饭,您是不是看到了?” “你说呢?”王海笑得开心,“快去把人叫起来。” 张鑫浑身都表现出拒绝,“我能不去吗?” 王海微笑,“你说呢?” 张鑫:“……” 想骂人。 但他谁也不能骂,只能认命地走回教室,硬着头皮去敲他们三个的桌子。 突然被吵醒,一看罪魁祸首还是张鑫,三人极其不解并且极其无语地看着他,眼神中明明白白写着:你要干嘛? 张鑫目光移向他们身后,勉力抬起手,绕到一边,拍了拍他们身后的某张桌子。 辛易晴三人不可置信地转身,然后像是天灵盖被雷劈到一样瞬间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凳子当啷倒地,一个接着一个,响声连续。 24-30 口是心非 六个人、十二只眼睛互相看着, 一半饱含惊惧、目瞪口呆,一半情绪淡淡、平静如水。 只是无一例外,所有人都身体绷直, 像是进入了什么大型庄重谈判现场。 片刻后?, 辛易晴看到自己亲妈手指动了一下,她立刻揪心起来,在心里思考自?己刚刚都做了?什么? 被吵醒了?看到张鑫以后?,她是十分想骂人的。最后骂了吗?应该没有吧。 辛易晴不?确定了?。 她希望自?己没?有。 她在她妈妈面前,从来都是一个不?会骂人不?会爆粗的“温柔善良”的“小”女孩。 如果在她妈妈面前不?小心暴露了?真实的自?己的另外一部分, 辛易晴笃定她的很多?美好的精神品质都会在一瞬间因为她看破红尘以后?无所谓的摆烂而彻底消失。 抓心挠肝的痛苦甚嚣尘上, 愈演愈烈。辛易晴不?由屏住呼吸, 就在她快要把自?己憋死的时候, 她看着李婉柠往左右两边分别看了?一眼,笑?着评价道:“这仨孩子睡相还?挺好的哈。” 辛易晴终于松下心,也?得以放开自?己畅快呼吸, 甚至在某一瞬间觉得教室中污浊的空气都变得干净了?不?少。 坐在李婉柠左边的是武萱萱妈妈, 名字很霸气, 和武则天同音不?同字, 叫武择天。 李婉柠说话时, 她正严肃地盯着武萱萱看, 闻言转头,笑?着附和道:“睡眠质量也?不?错呢, 在教室里都能睡着。” 三人:“……” 不?敢吭声。 右边的孙航远也?勾起唇角笑?笑?,直笑?得孙不?言浑身汗毛倒竖。 忽然,他停下笑?, 平静地说:“要不?说知识是芳香的呢,就是有魅力, 都能把人给?哄睡了?。” 三人:“……” 这香味谁爱闻谁闻吧,还?哄睡,刚发下来的新书味道明明就是臭的,到底是谁先给?它赋予“芳香”这个超级无敌完美又?迷人的说法的! 孙不?言默默地转过了?头,想要当一个眺望远方的忧郁男高,只给?他爹留下一个落寞的侧脸,让他爹知道知道他现在的尴尬,好在之后?能给?他留点面子,不?要总是说一些不?符合他那充满了?凶狠气质的、表面文邹邹、细思考后?全?是毛病的怪话。 你不?适合伪装文化人的啊我的亲爸! 谁知头转到一半,他就被辛易晴猛地一拽弯下了?腰。 一同被拽下来的还?有武萱萱。 三个人和他们倒地的凳子来了?一个亲密接触,虽然是凳子腿……硌死人了?! 正一脸懵的时候,辛易晴率先站了?起来,然后?以一个十分没?有表演痕迹的动作捂着自?己的屁股和后?腰开始揉,脸上表情疼痛难忍,讶异地发现窗户口站着一个人。 随后?,她动作立停,看着外面的人很有礼貌地说:“老师好。” 同时,她捂在屁股和后?腰上的手不?动声色地悄悄对另外两人比手势。 孙不?言这才明白过来辛易晴为何要突然袭击他,估计是她早一步就发现了?王海站在窗户边偷看。 啥也?没?干单纯就是被连带的武萱萱默默叹了?口气,认命地站了?起来,跟在孙不?言的话后?面,声音小得像猫,“老师好。” 三位家长?站起来,也?对着外面的王海打了?个招呼。 王海走进来,当着全?班学?生的面,声音郎朗:“你们看,我就说这仨孩子都是好孩子吧,看看这多?有礼貌!” 辛易晴满心悲哀,她大概能猜到,王海接下去不?会说什么好话。 “你们都不?知道,他们每次看到我都要说老师好,上课的时候更是认真得要命,从来不?打瞌睡。说话也?文文气气的,都不?用担心他们会吵到别人的……” 前半段听上去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可听到“从来不?打瞌睡”,辛易晴立刻就懂了?—— 王海是故意的! 阴阳怪气!口是心非!话里隐喻! 她悄悄去看三位家长?,看着他们脸上不?尴不?尬的表情,内心极度惭愧。 “……更不?会一惊一乍,看到我站在窗户外面都没?太大反应。”单单夸奖他们还?不?够,王海还?非要再来个对比论证,“哪像有些同学?,一看到我就跟那耗子见了?猫一样,尾巴都恨不?能炸起来当螺旋桨好让它能赶紧加速一飞冲天,从我视线里消失。” 辛易晴哀怨地瞥了?他一眼,心想你这功底要是去写作文我们老师高低也?得给?你打个45分。短短一句话,又?是排比又?是比喻又?是对比的,整得还?挺……豪华。 身为老师的敏锐让王海很轻易就发觉辛易晴的小动作,毫不?犹豫反瞥回去。 辛易晴慌乱转过身,装傻充愣,假装无事发生。 胜负立辨,辛易晴脑门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怂”字,被完美ko. 孙不?言仍旧保持他的“憨傻”性格,丝毫没?有体会到王海话中的蕴藏含意,反而大大咧咧地迎合上去,并?且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尊师重教是我们应该做的,老师们都辛苦了?……” 这格外诡异的遣词造句,辛易晴充分怀疑,孙不?言的身体被人抢了?,现在住在里面的,一定是一个不?知所谓的脏东西! 当然,这是在她刻意忽略孙不?言时不?时瞟向他爹的眼神的时候才能这么想,因为这家伙其实就是想在他爹面前表现一把而已。 辛易晴哀戚地看向自?家亲妈,心想她要是个缺心眼就好了?,听不?出王海话中的阴阳怪气,就不?需要这么羞愧了?吧? 李婉柠眼神柔和,笑?着看她,悄悄伸出根手指给?她指了?一个方向。 辛易晴看过去,看到了?一个套了?好几个袋子的包裹。 里面是什么不?言而喻。 能被这么裹一层再裹一层藏着的,反正肯定不?会是教辅书或者?练习册,那东西根本不?需要藏,大喇喇拿着进来就能收获保安大爷的一个赞赏眼神。 能被这么隐匿珍重地藏着带进来的,只有一种可能——吃的。 辛易晴又?一次垂眼看过去。 包裹挺大一个,估计抱过来也?挺费劲。 她抬头,再一次撞进李婉柠的眼神中。 李婉柠很温柔,目光中好像只写了?一句话——她在问辛易晴看到这些以后?有没?有开心一点。 辛易晴鼻子一酸,心脏也?跟着发起酸,随后?全?身都酸起来,很没?出息地红了?眼睛。 她稍微低了?点头掩饰,然后?安静地点了?点头。 从进到教室,李婉柠就没?有一分钟的时间是怪她的。哪怕看到她在睡觉,还?是在成绩刚刚一掉八百名之后?没?过几天的情况下,李婉柠都只是笑?着说“睡相挺好的”。 好像在她眼里,这件事情是很重要的事情一样。 羞愧感扑面而来,辛易晴被砸得有些喘不?上气。 她再一次想自?己要是个缺心眼分不?出好歹就好了?,那样的话她什么都不?懂,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情绪。 忽然,教室外面传出争吵的声音,听上去动静好像还?不?小。 王海停下和家长?的对话,朝外面看了?一眼,然后?表情突变,大步走了?出去。 辛易晴的羞愧劲儿一下子就乱了?,直觉告诉她外面发生的不?是什么好事儿。 她在脑子里搜索,好半天才终于想起来这是个什么事。 这场争吵发生在15班的一个要来陪读的学?生和他的家长?之间。 正如武萱萱之前说过的那样,只要是被通知过来陪读的家长?,几乎没?有哪个会不?觉得是因为自?己孩子在学?校里惹了?祸或者?成绩有下降什么的,他们很难会觉得这是什么荣誉的象征。 这位家长?就是这样。 具体发生了?什么,辛易晴不?了?解,她只知道这是“陪读事件”开始以后?爆发的第一个冲突。不?过虽然是“冲突”,最?后?的解决却很粗暴草率,于是除了?邻近的几个班级,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情。 16班三位家长?两两对视,武择天提议:“不?然我们出去看看?” 李婉柠和孙航远点了?头。 三人一起走出去。 张鑫扭头看了?眼黑板上方挂着的表,距离上课还?有两分钟时间。 他比较爱八卦,于是也?忍不?住说:“不?然我们也?出去看看?” “我怕死。”辛易晴立刻摇头,“本来我现在就挺危险的。” “不?太合适吧?”孙不?言也?有些犹豫。 “去看看吧。”武萱萱反常地说:“下一节是老王的课,老王也?在外面呢,他肯定会迟到的。” 她说完,有些期待地看向辛易晴。 辛易晴无声了?大概零点三秒,英勇地悲壮开口,“走吧。” 来到教室外面,辛易晴发现这位同学?就是昨天在四楼空教室外面对着沈鹤眠说“我们爱你”的那个人。他这时眼中含泪,表情悲愤,完全?没?有昨天的半分开朗。 “所以真的不?是你犯了?错?”这时候应该是把事情都说开了?,他的家长?低声问他。 那同学?眼中的泪啪嗒一下掉了?,他抬手抹掉,拿开手的时候不?太友善地往辛易晴他们三个人过来的方向张望了?一眼,然后?扭头冲他的家长?吼道:“是我!就是我犯错了?!怎么样!” “你想听这个,那我就说给?你听!”他抽噎着一字一句说:“我打人了?!还?把人给?打死了?!然后?自?己考试考了?年?级倒数!你满意了??” 话音落下,他转身大步跑开。 辛易晴右眼皮猛地连跳几下。 这怎么好像发展得不?太对? 她印象中,事情没?闹这么大啊。 命题无解 想?到?那男生不太友善的眼神, 一种?诡异的想?法?直击心脏,辛易晴顿觉头皮发麻。 ——蝴蝶效应。 穿回来以?后,她从没想过要去做些什么来改变命运, 因为她觉得那是自不量力。 但?辛易晴的思考出现了一点小偏差。 那种?想?法?是架构在她的美好愿景之下的——她一开始想?的就?是, 不把自己的命运往好的方向去改,所以?她不愿意再努力。 可她那时忘记了,她顺其自然的躺平,其实本身就?是在把她的命运往坏的方向上引领。 也就?是说,这?依然是在改变命运。 虽然回来以?后, 她身边发生的事还是以?前读高中时就?发生过的, 没增加也没减少, 但?是事情?的发展轨迹却因为她出现了曾经?没有过的小分支。 如果她没有一掉八百名, 第一批来陪读的家长就?不会有李婉柠,辛易晴也就?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去找王海咨询,不会碰上范进并且被骂, 更不会连累武萱萱和孙不言的家长也在这?周过来陪读。 如果他们两人的家长没有过来, 就?不会在这?时候出来看?外面的情?况。那样一来, 武萱萱也不会反常地提议一并出来看?, 15班的男生不会因此生出丢人或是冒犯之类的情?绪, 也就?不会在这?一刻跑开。 所有的事情?在这?时完成闭环, 所有的结果都能找到?造成这?种?情?况出现的前因。 而最开始,是因为辛易晴的穿越。 从她穿回来的那一刻, 所有的一切都注定?好了会有变化。 甚至不需要辛易晴自己主动去改变什么,只要不属于这?个时候的她站在这?里,此后的一些事情?, 都将不会再按照曾经?的轨迹毫无偏移地发展。 无论怎样,无论辛易晴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 都会和之前不一样。 辛易晴欲哭无泪。 这?不就?是“命题无解”? 是要玩死谁? 越想?越惊悚,辛易晴简直要疯。 她就?是一个小人物,至于吗? 难不成她其实是外星人投放到?地球的一个生命体?现在她经?历的这?一切都只是外星人对她的考察,因为他们决定?要对地球发起进攻了? 可拉倒吧,什么鬼想?法?,辛易晴自己都觉得站不住脚。 破地球有什么好被侵略的,被人类搞得乌烟瘴气,哪还有曾经?“蓝星” 的惊艳绝伦? 再说地球上的生命体,灭绝的灭绝,濒危的濒危,唯有人倒是还活着挺多,但?是…… 辛易晴在心里倒抽一口冷气,仅有的出了社会后的三个月的工作经?历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不如死了算了。 所以?她还是一个小人物。 唉,要疯。 她这?种?小人物到?底何德何能造成现在这?种?局面啊! 那个跑开的学生,辛易晴简直不敢想?,他要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心境发生了什么改变,对他以?后会造成什么影响,然后再出什么事……她自己得有多该死! 死? 对哦,辛易晴突然想?起来,死了好像就?能回去了,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的。 但?是那是电视剧,结合张鑫把他们三个给?坑半死的来源于电视剧的经?验之谈,辛易晴觉得自己还是不要信了。 万一真给?自己搞死了就?完了。 李婉柠和辛安还活着呢,她不能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就?算是死也得死在他们俩人后面。 所以?现在要怎么办? 辛易晴很无助,她真的要疯了。 “你发什么疯?!”走廊尽头忽然传来一声?怒吼,把沉思中的辛易晴吓得差点一个跟头栽地下去! 她循声?望去,发现是那个跑开的学生的家长,他和王海一齐拉住了他,正在斥责那个学生,王海眉心皱着,偏头看?了一眼正在往他们身边赶的沈鹤眠。 幸好上课铃响了起来,某种?程度上阻止了更多学生因为好奇而付诸实践地观看?。 王海对站着的辛易晴几人说:“带着你们的家长回教室去。” 张鑫麻溜地转身离开。 孙不言立刻抬手勾住了孙航远的肩膀,武萱萱也走到?了武择天的面前。 李婉柠没看?到?自家闺女的动作,只好自己动手去拉她的手,却发现辛易晴正愣愣地跑神,眼睛都是呆滞的,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像是中邪了一样。 李婉柠有些心慌,声?音发颤地柔声?喊她:“晴晴?” 辛易晴眨了下眼,一瞬回神。 李婉柠顿时松了口气。 不料,辛易晴犹豫地开口,严肃地喊她:“妈。” 李婉柠不想?应声?,直觉告诉她将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可那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还是个考试失利被老师和年?级主任连着问话的倒霉学生。更何况,她还听王海说了辛易晴被年?级主任骂哭了的事情?。 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李婉柠几乎是立刻就?本能地“哎”了一声?。 “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的对吧?”辛易晴问她。 不妙感更加强烈,李婉柠艰难点头。 辛易晴吸了一下鼻子,“对不起妈,我可能要坑你们了。” 这?一句话给?李婉柠说得云里雾里,结果没等她反应过来,辛易晴就?紧紧地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后从她身前绕开,留下了一个视死如归的背影。 不是注定?好了吗? 不是玩我吗? 不是不拿小人物当人吗? 好啊,那就?发疯。 谁也不要想?好好活了! 心里隐约有些发怵的辛易晴如是想?。 毕竟她上次发了个疯,把工作给?搞丢了。这?次再发疯,会造成什么结果,辛易晴也说不好。 只是她隐约有个感觉,只要她控制好分寸,学校应该不会像公司那样说开除她就?开除她。 看?着她雄赳赳气昂昂的身影,同样都是一脸懵的孙不言和武萱萱不约而同看?向了对方,然后大惊失色,纷纷丢下自家家长冲向了辛易晴! 三位家长面面相觑:“……” 搞什么? 辛易晴站定?在王海他们面前,昂首挺胸。 她先?是看?着王海和沈鹤眠,虔诚恭敬地说:“老师,对不起。” 然后她看?向那位家长,不卑不亢道:“什么叫发疯?你是他爸你儿子是什么人你自己不了解吗?让你过来陪读,你不是觉得他打了人就?是觉得他考了年?级倒数!怎么会有你这?么不相信自己孩子的家长?!” 那个学生惊呆了。 刚刚赶到?的武萱萱和孙不言也惊呆了,一时都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两人僵硬地站在辛易晴身后,愣是听到?她说完了全部才反应过来去捂她的嘴。 但?是显然已经?晚了。 王海从看?到?辛易晴过来就?知道她没安好心,也肯定?不是为了上厕所——走廊这?边是男厕所,来也不是这?个方向。 但?他因为刚给?了辛易晴三人一顿教训,这?时候还挺想?看?看?她到?底要干嘛,于是就?没管,假装自己没反应过来。 沈鹤眠倒是想?管,手都抬起来了,只是辛易晴一开口,她就?把自己刚刚翘起来一个指头的手又放下了——当老师这?么多年?,她见过很多这?种?家长,劝说得都累了。 而且,这?位家长过来陪读,是这?个学生自己提出来的,因为他这?次考得挺好,只是没想?到?…… 于是,沈鹤眠就?心安理得地让辛易晴给?自己当了先?锋,也假装自己没反应过来。 李婉柠是真炸了,她怕那家长脸上挂不住直接给?她闺女一巴掌,急匆匆就?冲了过来。 武择天和孙航远是和她一起来的,一见这?情?况也连忙跟了过去。 一时间,场面相当精彩,众人的表情?也相当精彩。 那家长被辛易晴一通说,揪着自己儿子的手突然就?泄了力,他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然后扭头瞪了他儿子一眼。 那个学生慢吞吞地摸了摸鼻子,看?上去竟然好像是有点不好意思。 辛易晴用了大劲儿把捂在自己嘴唇前面的手掰下来,又看?向王海和沈鹤眠。 “老师,我有个想?法?。”辛易晴慢慢地说:“既然是家长‘陪读’,那不是应该让家长和我们同吃同住同睡同学才对吗?只有让他们也和我们一样了,才能称之为‘陪读’,对不对?” 孙不言和武萱萱还有那名学生再一次当场惊呆;四位家长瞠目结舌,而后若有所思。 王海嘴角抽抽,人也马上要抽过去。 他到?底是哪根筋儿搭错了? 怎么就?不拦着她呢刚才! 孙不言和武萱萱有了反应,立刻开口,毫不犹豫地选择站辛易晴,两人异口同声?:“对!” 王海:“……” 走廊这?儿到?底是谁安的狗屁玻璃!他跳楼都没办法?跳! 那名学生咽了下口水,小声?说:“对……” 沈鹤眠:“……” 哪个混蛋玩意儿在走廊上安玻璃?!学什么狗屁衡火! “干什么呢你们?!”刘范林从监控中看?到?这?边的冲突,拼着生死时速爬楼梯把自己爬得差点吐血,大喘着气远远就?喊:“上课几分钟了!” 他扶着腰走过来,把王海和沈鹤眠挨个瞪了一眼。 两人:“……” 就?是这?个混蛋玩意儿……不,年?级主任在走廊上安的狗屁玻璃。 辛易晴端正态度,先?是客客气气地说了一句“刘主任好”,然后不骄不躁地把自己刚才的想?法?重?新又说了一遍,最后她极其谦卑地给?刘范林戴高帽。 “主任您想?,这?操作是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假如您把这?件事做好了,以?后说不定?咱们学校也能变成别人争先?恐后想?要学习的一个标杆……”她在内心对在场的四位家长诚恳道歉,然后狗腿地问刘范林:“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刘范林被气笑?了。 载入史册 “我脑门上写着‘有坑’俩字吗?”刘范林冷冷地问王海和沈鹤眠。 王海心说你脑门上没写“有坑”, 但是?写了?“没脑子”。 让你天天无脑学人家,又是?安破玻璃又是整出来这次的大规模家长?陪读,看看, 出事儿了?吧? 还问我, 你看看我敢说话吗? 王海静静地和他对视,想死的心在某一瞬间更加强烈。 以?后?过?年?的时候他家亲戚谁再说“还是?你命好,一毕业就当?了?老师”这类的话,他就不装了?。 哪里好了?? 双休没有,应该休息的寒暑假要给学生补习, 摊上个事儿多的领导还要受气! 沈鹤眠也头疼, 她尴尬地打圆场, 低声斥了?辛易晴一句:“辛易晴!乱说什么呢!” 辛易晴坦然对上她的目光, “老师觉得我说得不对?” 不等她回答,辛易晴就露出一副极度茫然、近乎崩塌的表情,疑惑不解地反问:“可是?‘家长?陪读’不就应该是?这样?不然怎么能称得上是?陪读呢?” 在心里给李婉柠重新说了?抱歉, 辛易晴怀着满腹重担, 决定?再一次让她妈妈给她挡一次枪, 然后?悄悄地给李婉柠递过?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李婉柠:“……” 别人坑爹, 这闺女坑妈! 但是?, 不说她的确被辛易晴这番话说服, 哪怕她没有,也不能忽略她的求助, 视若罔闻。 于是?她认命地点头,装作惊讶的样子,说:“好像是?这样哈。” 武择天在一旁默默点头, “确实。” 孙航远见鬼一样的表情,“你们认真的?” 武择天:“孩子们总是?说他们压力大, 但在场的各位家长?应该没有几个是?会真的相信吧?” 局面一时静默,众人俱是?无言。 趁着这个空当?,辛易晴感激地对李婉柠笑了?笑,然后?又急忙看着武萱萱挤眼睛,那意?思是?在说:你妈妈靠谱吗? 以?前的武萱萱看个电视剧都得借助辛易晴才能知道所有剧情,所以?哪怕武择天说出口的话像是?站在他们的立场上,辛易晴也不敢轻易相信。 武萱萱眨了?下眼,让她放心。 目睹了?全部的孙不言悄悄挪了?挪脚步,来到他爸身?旁,随时准备捂他的嘴。 王海真想拿扫把头给那破玻璃捅出个窟窿跳下去! 你们三?个是?脑子有坑吗?这个时候还做什么小动?作?真当?别人都是?瞎的吗? 铱驊 大约是?家长?在这里的缘故,刘范林眼瞅着他们三?个鬼鬼祟祟的动?作,一看再看,竟然愣是?什么都没说。 局面仍旧安静,众人算不上僵持地僵持在这里,离他们最近的那间教室讲课声忽强忽弱,还有极其细琐的吵闹讨论?。 从内容上能分辨出来他们上的是?数学课。 王海甚至听出了?那老师的几句口误,最后?也不知是?那老师彻底放弃了?还是?教学安排就是?这样,教室里响起有规律的乱糟糟的课堂讨论?声。 “……” 全都疯了?吧。 王海目光渐渐不着痕迹地移动?,他想看看哪里有拖把头,按理来说就应该在垃圾桶旁边,但是?怎么没有? 最后?打破寂静的是?15班那个学生的家长?。 他看着武择天,沉声说:“你说得对,我就是?你口中的那种?家长?。”然后?他又去看辛易晴,李婉柠立刻拉住了?辛易晴的手?,听到他说:这个女生说得也对,我作为孩子爸爸,不应该一上来就往坏的地方怀疑他,这太不对了?。” 那男生摸鼻子的手?顿住,然后?又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一样,更加急促地继续动?作,接着他垂下头,最后?直接转过?了?身?。 孙不言一面注意?着他爸的情况,一面走到那男生旁边揽了?揽他的肩膀。 刘范林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王海放弃搜寻拖把头,和沈鹤眠悄悄对视一眼,然后?两人一致去看辛易晴,一凌厉一温柔的眼神中蕴藏着同样的含意?:继续说。 辛易晴:“……” 她瞥了?一眼刘范林的脸色,内心一阵胆寒,幸好有李婉柠抓着她的手?,她才有了?一点底气。 辛易晴反手?握回去,心里的流泪小人成排跪了?一片,她一边继续和家长?们道歉,一边硬着头皮对刘范林说:“想要让家长?们了?解到我们最真实的情况,刘主任您提出来的陪读真的是?最好的方式。” 她先肯定?了?刘范林的想法,刘范林也不是?完全不通情理,不然也做不到年?级主任。 他目光转向辛易晴,发现?她完全是?一副大大方方的模样,不像是?故意?挑事儿,不由反思起来。 说到底他也只是?教育工作者,并不是?体验者,学生们最真实的感受他或许清楚,但和学生比起来,那肯定?还是?差点儿意?思。 “还有呢?”刘范林收敛神色,看上去只是?有点严肃,“你想说什么都说出来,我听听看。” 辛易晴抓紧了?李婉柠的手?,然后?去看王海和沈鹤眠。 李婉柠在她掌心揉了?一下,王海和沈鹤眠平静地对她点了?点头。 辛易晴有了?一些勇气,开口:“但如果是?家长?每天过?来再离开的这种?,除了?给他们添麻烦,给学生增加压力……”她顿了?顿,大着胆子低声说:“我觉得没有一点用。” 最后?那句话刘范林听得不太清楚,“你再说一遍。” 他虽然没挂脸,但是?严肃的表情就足够让已经对他有心理阴影的辛易晴发怵。 辛易晴第一反应就是?完了?。 她不想写万字检查啊!也不想回家反省! 要不以?后?把嘴用针线缝上算了?,天天净给她惹祸…… 刘范林性子急,见她沉默,脾气也上来了?。他声音大了?点,但还算是?镇静地说:“让你再说一遍呢。” 正?在脑内上演狂风暴雨的辛易晴被吓得猛地攥了?一下李婉柠的手?,李婉柠心疼极了?。 难怪王海说辛易晴被年?级主任怼哭了?,这主任脾气也太差了?点,就算是?好心,不能好好说话吗? 她用力握了?握辛易晴的手?,准备替辛易晴重新说一遍——不看她学生家长?的身?份,成年?人之间的交涉,总应该是?相对平等的。 不想没等她开口,武萱萱先大声说了?句话:“没有用!” 她看着被她吓得抖了?一下的刘范林,不好意?思地重新好声好气说:“主任,我们都觉得没有用。” 孙不言就着揽着那个学生的姿势,抓着他的手?腕把他们两个的胳膊一齐举了?起来,单方面代表了?他们两个人,“对!” 王海决定?,还是?看看拖把头在哪吧。 不过?不是?因为他想跳楼了?,他是?怕他们这个本来压力就大的年?级主任被气疯了?,一个没忍住薅起来趁手?的工具去打人…… 结果刘范林异常的平静,甚至还出乎意?料地笑了?一下,“还有呢?” 李婉柠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辛易晴,为自己刚才对年?级主任狭隘的看法短暂地道了?个歉,但是?吼她闺女的事儿,她仍然得记着,虽然她并不会做什么。 辛易晴心态崩了?。 为什么年?级主任从来不按套路走?总是?在我想不到的地方反转?真的没有哪个老师被他吓出过?心脏病吗? 她理了?理思绪,接着说:“家长?们都有自己的工作,过?来陪读一个星期其实是?很困难的事情,举个例子,假如王老师和沈老师都和您请一个星期的假,您会怎么想?” “扣工资。”刘范林不假思索道。 王海终于没忍住“呵”了?一声,然后?自己就反应过?来,尾调一转,变成了?两声“哈哈”。 刘范林:“……” 辛易晴干咳两声掩饰尴尬,接着说:“家长?们也是?这样,但是?他们牺牲了?一些东西的陪读并不能给我们带来积极影响,反而会有消极作用。并且,这件事浪费时间精力的,不只是?他们,还有老师和学生。” 她总结:“这甚至都不能说事倍功半了?,其实就是?庸人自扰,自找麻烦。” 刘范林“嗯”了?一声,听不出赞同也听不出反对。 辛易晴心说这下你总不会让我说了?吧,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现?在让家长?们打道回府就好了?。 结果刘范林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后?话,主动?问她:“如果是?你说的那种?呢?” 辛易晴:“……” 她哪知道?那就是?她发疯乱说的?谁知道那种?会怎么样! 但这话肯定?不能说,自己的瞎话自己圆。 辛易晴只能大胆去想,“如果那样,我们和家长?就变成了?同学,他们能理解我们的处境和压力,我们也不会畏惧他们家长?的身?份,反而还会因为他们的融入而感觉到另外的新奇经历……” 因为做题时“选项表达的意?思太过?绝对就一定?不对”的这个理念,辛易晴决定?说一半留一半,开始扯废话:“我不能说这样就绝对比那样好,但是?我想,应该是?不一样的。” 武萱萱默默支持:“我也觉得。” 孙不言再次抓着人家手?腕举手?,想要一人代表两个人,结果那学生与他同时发出声音:“对!” 刘范林陷入沉默,片刻后?他问:“家长?们住宿怎么办?他们和外界的联系又该怎么处理?” “住宿很好解决。”武萱萱看出辛易晴是?在瞎扯,在她为难的时候开口:“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应该都是?有空房间的,再不然还有教师宿舍楼。至于和外界的联系,那个肯定?没办法和我们是?一样的要求,所以?这个可以?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手?机开静音就好了?。” 他们高一那个物?理老师说过?,教师宿舍楼很多空房间,武萱萱能确定?。 “床铺褥子呢?” 发觉刘范林动?心,刚犯了?个小错误的王海急于表现?,“我开车去买,现?在天气不算太冷,一个褥子一条薄被子就够了?,不费多少钱,团购的话就更便宜了?,我相信家长?们都是?不介意?的。” “好,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刘范林看向在场的四位家长?,问:“家长?们怎么想?” 李婉柠和武择天率先表示:“我同意?。” 孙航远在孙不言拜托的眼神下举了?手?:“我没意?见。” 15班的家长?看着自己的孩子,语气软了?许多:“我确实需要改变一下自己的想法。” 刘范林:“其他家长?呢?” 李婉柠说:“如果主任能把孩子们的想法好好和他们说清楚的话,不妨试试呢?” 刘范林默声须臾,沉声说:“好。” 下午小自习,桉贤一高高二年?级在班级内组织不记名投票,主题是?“家长?陪读的两种?方式”。 同一时间,四楼空教室,刘范林召开年?级家长?会。 当?天夜里九点钟,桉贤一高高二年?级过?来陪读的47名家长?搬入教师宿舍楼,每四人一个房间。 关于这件事情,家长?们表示:真的是?自愿的,但是?,怎么说呢……这辈子都没经历过?…… 教职工表示:天爷,不可置信…… 学生表示:我去!可以?载入学校史册了?吧!这居然有我的一份建设!牛死了?! 小人对立 次日, 早操场,五点半。 嘈杂的朗读背诵声围成一个圈,绕着整个场地在?上空盘旋。 天?色微亮, 红日在远方露出一角。 王海这天?迟到了, 来得略晚,到达早操场地的时候是五点三十五分。 不知为何,他感觉今天?的氛围有些诡异。明明每个人都在?用?力认真地大?声朗诵,他途径之地没有发现任何一个有小?动?作的学生,无论是他自己班还是别的班。 可他就是有一种?奇诡的预感, 总感觉这群学生不对劲儿, 那是他从业多年的敏锐触觉。 他认为, 今天?的学生所表现出?来的学习情况, 是一种?相较于以往而言不算认真的认真。 让他拿不出?错处,却?觉得每个人都有问题。 五点四十,一名?学生从本班队伍中走出?, 跑到体育老师身前, 快准狠地一把抓过他挂在?胸前的哨子, 放在?自己嘴唇前方迅速吹了两声。 朗诵声立时凝滞, 人群一瞬间安静下来。 那学生叫刘利好, 算是个刺头, 对学校意见很多,成绩在?年级都是吊车尾水平。但?平时碰上学习以外的事?情倒是积极得很, 十分主动?,并且做事?朗利。认识他的老师对他的评价十分割裂,算是“又爱又恨”。 他这时正被刘范林抓着肩膀训斥。 趁着刘范林喘气的空当, 他瞄准时机放开嗓子大?喊:“我们的家长同学呢?!为什么没有参加跑操?!” 刘范林一时静默。 刘利好又咬着哨子吹了两声,再次放声问:“我们的家长同学呢?” 场下骚动?不止, 嗡鸣声阵阵。 孙不言趁机同辛易晴讨论:“这人真牛啊!” 从宿舍跑来这里的路上,孙不言不是没有疑惑过家长们会不会参与跑操这件事?情。等到了操场,他没发现一个人,就搁下没有再想这件事?。 不想读书读到一半,这男生竟然直接冲了上去提出?质疑。 孙不言佩服得五体投地。至少他是真的没有那个勇气。 辛易晴茫然地“啊”了一声,好不容易在?晨风中被冻得暂时安静下来的心再度忐忑不安起来。 虽然“家长陪读”的最终情况是全体学生和家长一致决定的,但?辛易晴良心和理智上都过不去。 她本意是想发个疯,在?刘范林面前瞎扯一通,让他意识到“家长陪读”不能成行,没想到自己能成功。 她因为自己给这47名?家长带来的影响惶惶不安,昨晚上一整夜都睡得很不安稳,一直在?想教师宿舍楼有没有老鼠。 ——据说,她们居住的那栋宿舍楼,曾经在?五楼出?现过一只尾巴比人手掌还长的老鼠。但?辛易晴没有见过,只是别人在?描述这件事?情的时候,神态极其绘声绘色,似乎是亲眼见证过,于是辛易晴默认这事?为真。 昨夜躺到床上,辛易晴回顾自己白天?时候脑子充血的发疯经历,不知怎么就想起来这只老鼠的事?情,对住在?教师宿舍楼的那批家长也担忧起来,毕竟他们大?概没听说过这个事?情,若真是有老鼠突然出?现或者在?半夜发出?叫声……怎么想都挺吓人的。 但?是现在?,辛易晴觉得比老鼠还要更恐怖的事?情出?现了。 家长们也要参加这个该死的跑操吗? 他们也要放声大?喊口号吗? 他们也要和前后左右的人死命往一块挤吗? 真的不会发生踩踏事?件吗? 孙不言见她跑神,用?手肘顶了她一下,“你?想什么呢?半天?不说话。” 他以为辛易晴是不敢说话,又十分友善地提醒说:“老师们都被范进叫走了,想说话你?就大?胆说,你?这个时候就是‘嗷’一声都没人怼你?。” 辛易晴:“……” 她不“嗷”一声,是因为怕被人怼吗?她是觉得丢人。 但?孙不言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兴奋样子,“不然我‘嗷’一声给你?看看?” 辛易晴无言道:“你?还是安生一会儿吧。” 孙不言闷闷应了声,问她:“你?为什么不开心?”顿了顿,他说:“我刚才那样,你?居然连怼我的想法?都没有,这很奇怪。” 辛易晴愣了一下,看着孙不言无奈地笑了笑,真诚地说:“谢谢你?啊孙不言。” 孙不言没接话,只是又问:“你?在?纠结什么?” 辛易晴沉默两秒,坦诚道:“我觉得我做错了。” “如果不是我跟范进胡说,家长们就不需要这样来陪读,现在?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她顿了顿,苦笑道:“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好,只会给大?家添麻烦。” 她身后的女生啪地一下按住了她的肩膀,震惊道:“你?在?乱说什么?!” 辛易晴偏头看过去,不解地“嗯”了一声。 那女生是英语课代表,叫韩星焰,她看着辛易晴不可置信道:“你?知道你?提出?的这个想法?有多伟大?么!” “早就该让家长来体会一下我们的生活了,不然他们老觉得我们在?学校天?天?什么都不做只需要学习就好。”她遗憾道:“我是没想到后续会这样反转,我要是知道的话,我绝对第?一个举手给我爸妈报名?,让他们过来陪读。” 辛易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吗?” “当然了!”韩星焰说:“沈老师也说这样或许挺好。我昨天?下午去搬作业的时候听到她和她们班学生家长沟通,说了不少对这种?想法?的赞同……虽然也说了一些弊端,但?那也很正常吧,这世上哪有事?情是有利无弊的。” “对啊。”孙不言说:“你?没看我爸都说没意见,他平时最嫌麻烦了,昨天?不是也什么都没说就同意了。” 武萱萱本来是站在?后面盯着辛易晴的后脑勺保持沉默的,等孙不言说完,她从后面抬起手臂勾住辛易晴的脖子,笑着说:“想那么多干嘛?” “你?真以为咱们能有那么大?的力量可以让学校轻易就改变一个决定吗?”武萱萱给她分析:“我们说什么,那都只是我们说。如果学校觉得这是废话或者没有用?,他不骂我们都不错了,怎么可能会听?至于家长,无论你?说不说,他们的陪读都是跑不掉的。而且相较于原来的那种?模式,这样的他们还会更愿意。” “所以辛易晴,大?胆点。”武萱萱手掌握成拳,横在?辛易晴胸膛前,“拿出?你?中招体育考试上面丢铅球的气势来,有什么大?不了的,什么破烦恼,全给它丢出?去,一点都不留!” “让你?心里的快乐小?人奏乐跳舞就好了。”武萱萱笑音朗朗,“你?把铅球丢了,跟她们一起跳,大?胆点嘛!” 围绕着自己的目光都很温和,看上去没有谁是在?表达抵触或者反感,辛易晴心里一暖,低下头,弯起唇角笑了一下。 她把手掌握成拳,同样横在?胸膛前,和武萱萱的碰了一下。 孙不言“啧”了一声,自顾自举起自己的拳头,也和他们碰了一下,口中的吐槽振振有词:“搞小?团体没天?理啦!” 韩星焰噗嗤笑出?声,一拳把他的拳头顶到一边。 众人微声笑起来。 辛易晴松开拳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轻松。 武萱萱说得对。 小?人物发个小?疯,可能会被人当成疯子,骂一句神经病;可如果她发了个大?疯,闹出?事?来,或许就会像她现在?这样,能够改变一点什么。 那其中肯定是有她的原因不假,但?更多的,还是因为“逐利”。 与其在?这里反思已经无法?改变的过去,她不如想想怎么帮一帮那批家长,给他们解决一下眼前可能会有的麻烦。 比如,帮他们想个口号。 正想着,刘范林放过了各班主任,王海和沈鹤眠朝他们走过来。 一分钟后,辛易晴三人连同15班的那名?学生结伴,飘飘乎乎地踏上了前往教师宿舍楼的路。 15班那学生叫吴晗,激动?得都顺拐了,左蹦右跳地调整好半天?才激动?地扭过身,面对着辛易晴三人边倒着走边说:“所以我现在?是当了我爸的宿管是不是?!” 辛易晴:“……可以这么说。” 吴晗猛地又蹦起来,蹦得还挺高,紧接着就毫无预料地往前大?步跑了起来。 辛易晴愣了一下,眨眼的功夫就被武萱萱和孙不言一人抓着一边胳膊,带着去追。 武萱萱说:“身份调换,现在?你?要去喊你?妈妈起床了。” 孙不言笑了笑:“我也去当我爸的宿管!” 骤然起跑,辛易晴控制不住地耳鸣了一会儿,眼前也感到一阵眩晕,想吐的感觉卡在?嗓子边,不适感让人难受极了。 她极力忍耐着,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 “辛易晴。”武萱萱的声音在?她左边响起来,很轻,却?很清晰,也很有力量,“大?胆点。” 眩晕感过去,不适渐渐消减,直至消失。 心里的流泪小?人划分了阵营,有三分之一停止流泪,绷着脸站到了流泪小?人的对面。 两方僵持对立,看上去像是随时要打一架的样子。 辛易晴被这场面逗笑。 随后,孙不言的声音也响起来,像是计划好了一般,他和武萱萱说一样的话,声音里含着温和笑意,“辛易晴,大?胆点。” 顿了顿,辛易晴笑着应答:“好。” 前方吴晗又一次转过身,面对着他们一边往后倒退一边轻声招呼:“快点啊!” 辛易晴被他二?人抓着,加快了速度。 在?他们身后,旭日破开云层,洒下柔和光芒。 进入状态 到了教师宿舍楼, 四人在三楼楼梯口分成两组,辛易晴和武萱萱接着?往上,去四楼;孙不言和吴晗则拐了个弯进入三楼楼道。 片刻后, 伴随着?框框拍门的?声音, 两道男嗓先响起来:“起床啦!起床啦!还在睡觉的同学别睡了!起床!” 随后,楼上也响起同样的?节奏,门被大力拍响,有人在喊:“起床啦!起床啦……” 将人全部折腾起来,几人返回跑操场。 刘范林指着?辛易晴, 没让她回16班, 说:“等会儿你来指挥, 流程让刘利好跟你说。” 辛易晴愣了一下, 刘利好已经站到了她面前。 他看上去兴奋又认真,张嘴就问:“这种陪读是?你想的??” 辛易晴尴尬地应了一声。 刘范林在后面嚎道:“说正事!” “厉害!”他伸出手指比了一下,同时扭头冲着?刘范林做了个鬼脸, 然?后开始和辛易晴说流程:“等会先让学生跑一圈做示范, 然?后让家长们排好队, 站在1班和23班之间, 再?一起跑……你看这样可以吗?” 想来这情况应该是?刘范林同意了的?, 听上去也没有哪里?不对, 辛易晴点头,“好。” 十五分钟后, 家长们来到跑操场,入目望去,整齐的?方队有序排列, 方队中的?人人手一本书或者一张纸,双手齐握高?高?捧起, 嘈杂激烈的?诵读声传入耳朵。 47个人脚步先后滞住,脸上的?表情怔松又迷茫。 下一瞬,一声哨音响彻,诵读声停止。 跑操场正中央有一名男生手握话筒,挺有气势地“喂喂”两声,家长们抬头看过去。 刘利好开口:“各位家长好,欢迎加入桉贤一高?高?二年级。” 他把话筒偏移,放在辛易晴面前。 辛易晴沉默一秒,认真解释:“现?在你们看到的?,是?我?们平日里?每天起床后要经历的?第一件事——跑操。请家长们向?前走几步,来到操场正中间。” 家长们抬脚,移动?。 刘利好催促:“请抓紧时间。” 人群的?行动?快了一些,在他们停在操场正中间的?时候,辛易晴再?次开口:“接下来由全?体高?二学生先为大家做示范,请各位家长仔细观看,稍后会让大家加入。机会只有一次,请务必认真观看。” 刘利好咬住哨子吹响口哨,各班体委开始整队。看大家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刘利好再?次吹了一声。 混乱的?“跑步走”不断响起,同频的?脚步落地动?作带来的?声音整齐划一,高?昂的?口号声争先恐后。 刘范林和体育老师对视,眸中情绪惊讶又惊喜。 现?在这副场景,绝对能称得上是?他们见过的?、这群孩子状态最好的?跑操风景之一。 整个年级的?动?作都快要保持一致,此起起伏的?口号声拥挤叠加,没有断过哪怕半秒,人人昂首挺胸,状态饱满地放声大喊。 像是?在宣誓,又像是?在宣示。 一圈跑完,刘利好吹响口哨,人群随着?体委们的?“立定”而站定,精神勃发。 “请家长们按照身高?和性别,及时排列成方队,站在23班后面的?位置。”辛易晴说:“我?们的?体育老师会担任你们的?临时体委。” 家长们面面相?觑,动?作迟疑。 “请抓紧时间。”刘利好出声催促。 顿了顿,他再?次开口,特意点了一个人名:“刘启森,抓紧时间!” 有几个家长发出短促的?笑?声,随后乌泱泱走到指定的?地方,体育老师帮着?整了队形,花了快两分钟时间。 在这期间,刘利好不住催促,着?急的?心情溢于言表。等到体育老师的?信号传递出去,刘利好猛地憋了一口长长的?气,把哨子吹得响了好几秒钟。 第一圈刚起步,家长们那个队伍就出了状况,不知道是?哪个家长动?作顺拐,连带着?后面好几个家长都脚步杂乱磕磕绊绊。 体育老师“一二一”喊了好久,才?勉勉强强调整过来,只是?没一会儿,他们的?步伐再?次变得七零八碎,乱糟糟一片。 体育老师欲哭无泪地再?次提起心力帮着?他们调整——换成真的?学生,他早就开骂了。现?在这批家长虽然?名义上是?说要和全?体学生要求一致,但他确实也不好意思那么做。 这47个人年纪在那放着?,哪个人被他训斥一通不会在心里?觉得别扭? 只是?他们步伐实在太乱,一圈都没坚持下来就有人摔倒在地,随后一摔一大片。 跟在他们身后的?1班学生无法前行,被迫无奈停下。 影响继续扩散,整个年级的?队伍停了大半。 操场中间哨声响起。 刘范林脸色相?当尴尬,他张了张嘴,看上去像是?在说话,却?没人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因为话筒在辛易晴手里?。 她和刘利好对视一眼,把话筒递给了他。 “现?在请各班体委带队,将?班级带到原定位置处。”刘利好说:“另外,刚才?去喊家长起床的?学生请立刻来到操场中央。” 说完他和辛易晴转身,同刘范林面对面。 辛易晴向?刘范林确定,她问::“主任,您确定要让我?们点评吗?” “不然?呢?”刘范林无言地反问:“我?开口合适吗?” 辛易晴:“……” 又被怼了,怎么就没把自己的?嘴给缝上呢,天天惹祸! 刘利好丝毫不怵刘范林,眼神赤裸裸地看着?他,笑?得有些阴险,他问:“我?们怎么点评都可以?” 刘范林瞪着?他,“嗯”了一声。 “点评谁都可以?”刘利好的?笑?容更加有深意,几乎可以称得上鸡贼。 辛易晴:“……” 这气氛怎么这么怪?他真的?不怕被怼的?吗? 刘范林冷笑?道:“你想骂他你就骂,问我?干嘛!那是?你爸又不是?我?爸!” 武萱萱三人恰好来到这里?,本来兴奋又激动?的?心情一下子蔫了。 情况好像挺危险? 不过没等他们深思,辛易晴和刘利好就转过了身,丢给刘范林一个潇洒冷酷的?侧脸,给他们简短解释了一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咱们五个情况相?同,自己的?家长都在里?面,就算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也有自己的?家长帮着?打圆场,所?以这种可能得罪人的?大逆不道的?事情就咱们来了。”刘利好刻意背着?刘范林,悄悄地和他们说:“有谁不愿意的?可以说。” 武萱萱看着?辛易晴,笑?着?说好。 孙不言和吴晗,头点得一个比一个快。 几人开始回忆家长们刚才?的?跑操情况——15,16两个班和家长们的?那个方队隔着?的?距离足够让他们利用余光瞥到家长们的?情况。 片刻后,辛易晴准备开口,却?被刘利好突然?打断。 “我?们刚才?的?节奏不对。”他问:“你听过年级主任对我?们说‘请什么什么’吗?” “对啊!他们从?来都是?命令的?语气。”孙不言说:“‘请什么什么’这种话哪里?有过?” 吴晗附和:“阴阳怪气的?时候都没这么说过。” 武萱萱:“……那我?们改一下?” 可能是?站在这里?的?时间太久已经足够她适应,也可能是?武萱萱和孙不言都在给了她底气,还可能是?一些别的?原因,辛易晴这时候已经没有了刚站在这里?的?拘谨,反而跃跃欲试,像是?希望事情早点过去。 而且,她心底有个想法。 假如这次的?陪读搞出的?事情多了,麻烦大了,会不会在这批家长回去以后,刘范林就不想再?让其它家长过来陪读了? 她提议:“既然?要体验,不如给他们有沉浸式体验,平时我?们怎么挨说的?,现?在就怎么说他们。大家积极一点,踊跃发言,想到什么说什么。” 刘利好同意,“反正自己家长也在里?面,我?们说这些,肯定要比其他同学更合适。” 武萱萱:“我?没意见。” 吴晗沉默片刻,问:“我?可以带着?我?爸大名说吗?” 孙不言没底气地问:“你爸平时抽你吗?” 吴晗叹了口气,然?后又猛地一拍手,“管他呢!我?先说了再?想其他的?,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我?才?不要浪费!” 刘范林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不由背后发凉。他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老师旁边,让她把所?有老师都召集过来,盯紧周围的?情况,以防不测。 哨声兀地响起,清亮辽远。 辛易晴率先开口:“家长们好,这是?我?们今天最后一次以晚辈的?身份和你们对话,接下来我?们只会把你们当成同学。我?们接下来要说的?,都是?我?们的?耳朵曾经真正听到过的?原话,如果有冒犯……” 她扭头瞥了其余几人一眼,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剩下那几个字。 刘利好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抓过话筒接着?她的?话说:“如果有冒犯,那你们就憋着?。” 这实在太直白,武萱萱凑上前打圆场:“从?刚才?那句起,我?们就已经进入状态,所?以大家不要意外,也希望你们尽快进入状态,从?心底上认为自己是?一名高?二学生,无论我?们说什么,你们都耐心听,有意见……” 她顿了顿,偏头去看辛易晴,辛易晴意会过来,低下头,两人一起凑到话筒前面,语气和她们军训时候的?魔鬼教官别无二致:“就憋着?!” 家长们哄笑?一阵,却?突然?被一声怒斥打断,是?孙不言。 “笑?什么笑??!我?就问问你们有什么好笑?的??!”他拧着?眉,别着?辛易晴的?手腕把话筒扯到自己嘴唇前,吼道:“跑成那个屎样子还有脸笑??” 全?场静默。 辛易晴被他震了耳朵,偏头看了他一眼,突然?发觉一件事——不是?教导主任烦人,是?担任这个身份的?人烦人。 就听孙不言那一句话出口,甚至不需要他再?多说两句其它的?,她都想骂一句“你大爷的?”。 刘范林痛苦地闭了闭眼,默默地走到了刘利好前面,停下来以后他还不放心,又悄悄往前挪了半只脚掌。 ……大概是?能先一步挡住被气急了要冲上来打人的?家长的?位置。 学生点评 担心影响孙不言发挥, 辛易晴松了手,话筒彻底落入他手里?,孙不言掌控全局, 更加来?劲儿。 他往前走了几步, 站在其余人前面正中间的位置,一手搭在自己腰侧,阴沉着?脸看向家长们?的方?向。 刘范林刚才的努力瞬间对他不起任何作用,他仰头?盯着?孙不言的后脑勺,在心里?犹豫要不要再往前走两步。 忽然, 孙不言开了口?, 却突然调转了枪头?, “这班的体委是谁?你就是这样带队的吗?平时你就是这么负责的吗?!全班学生的脚步都不对, 人和人之间的间距拉那么大,是要让我塞进去吗?” “这要是?打仗时候,你们?一个班连人家十人小队都打不过!”孙不言说:“口?号也不喊, 大早上就死气沉沉的。那有的班, 就是?声音小我听不清, 你们?可真行, 我还以为我聋了呢!不然怎么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体委不带着?喊是?想让鬼带着?喊吗?” 武萱萱没忍住溢出一声轻笑?, 悄悄和辛易晴讨论:“他真的不是?在公?报私仇吗?” 平时他们?跑操结束, 体育老师会把所有体委召集到一起,碰上哪个班状态稍微差一点的就逮着?体委一顿狠批, 孙不言没少受这个气。 辛易晴偏头?看了一眼有些呆滞的刘范林,用手遮住嘴巴,附在武萱萱耳边, 轻声说:“我觉得,如果孙不言胆子再大些, 等会范进也得这么遭一次殃。” 体育老师欲哭无泪,隔着?很远的距离去看刘范林,刘范林默默转过了身,连个侧脸都没给他留下。 “一个班都迟到,你们?可真是?能耐了啊!干什么?不想学了是?吗?”吴晗走上前,拉过话筒厉声道:“不想学滚蛋!整个年级就你们?特殊?你看看别的人有谁迟到吗?” 跑操场响起数不尽的窃窃私语,间或几声压抑的憋笑?,但因为人数过多,这个停了那个就开始,听上去像是?没完没了一样。 孙不言拽着?吴晗的手腕,在话筒面前大吼道:“笑?什么笑??!你们?有什么好笑?的?以为你们?表现就有多好吗?咱们?是?五点半集合没错,但是?你们?自己看看有多少学生是?卡着?二十九三十过来?的?!我五点十分到这里?的时候,这里?的人加起来?都没有五十个。” “就这样你们?还能笑?的出来??一个年级一千五百多名同学啊,连五十个都没有。”他拍拍自己的脸,放低声音,语气唏嘘,揶揄又饱含讥讽,“我要是?你们?我就觉得丢死人了,你们?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武萱萱在他们?针对“体委没用和家长们?迟到”这两个话题一通输出狂轰滥炸的时候继续和辛易晴说:“我要炸了,我现在看着?他们?两个就想从后面踹翻他们?!这话……太对味了。” 辛易晴幽幽开口?:“我从刚才就想这么做了。” “别想七想八了。”刘利好突然加入对话,“该你们?了,快去,说点狠的,别留情?面。” 辛易晴还没想到要说什么,“不然你先说?” “不。”刘利好狡黠地笑?了笑?,“我压轴。” 他挑眉,用手指偷偷指了指刘范林的方?向,“我来?个大的。” 武萱萱冲着?辛易晴比出大拇指,“虽然人不对,但是?事情?你猜对了。” 辛易晴无声笑?笑?,想了想还是?决定提醒一句:“你悠着?点,别真把人惹急了等回头?你家长走了范进骂死你。” “不会的。”刘利好说:“他最多骂我,但是?不可能骂死我。” 武萱萱叹了口?气,“你可能不太清楚范进骂人的功力。” “我清楚。”刘利好很有自信地说:“放心,我不会把自己玩死的。” 该提醒的、该劝的两人都说了,他还是?这么坚持,两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给了他一个“珍重”的眼神,结伴往前走了两步。 孙不言和吴晗一个赛一个得脸红脖子粗,他们?发挥够了,也说累了,见辛易晴和武萱萱过来?,就把话筒塞给了她?们?,跑她?们?身后激动又兴奋地打了一套广播体操。 刚转过身想看看对面家长的情?况的刘范林还没来?得及瞅上一眼,就被这两个显眼包吸引过去目光。 这两个人脑子是?灌水了吗?知道你出了口?气心里?得意,但你能不能先憋着??再不然你跑厕所去打。在这里?是?真的不怕你家长过来?给你一通捶啊! 他气得头?大,揪着?他们?两人的后脖领,拎着?人往场外走……之后再发生什么,就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了。 “头?发头?发没一个合格的!女生齐耳男生把手插头?发里?面要能看到手指头?都忘了吗?”辛易晴想起校长曾经亲口?说过的话,把大意复述出来?:“你们?自己看看,有几个符合要求的?留那么长的头?发有什么用?你是?高中生啊!正是?要长个子还要用脑子的时候,你留那么长的头?发是?想把营养都喂给它吗?!” 她?顿了顿,视线往下一偏,又一次开了口?:“还有你们?的服装,为什么不穿校服?别的班都是?整整齐齐,就你们?班乱七八糟!过来?跑操也不带着?你的读书材料,干什么?想让我一句一句给你们?领读吗?你们?学习是?给我学的吗?” “态度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她?冷哼一声,总结:“就你们?这样的,高考的时候能考好,那都不是?祖坟冒青烟了,那是?祖宗诈尸替你考试来?了!” “还有人摔倒?一摔一大片,我就没见过比你们?班还事儿多的。”武萱萱接过话筒,“你摔倒了你不会站起来?出去吗?其他的人也是?,脑子一个个都进水了?你看到他摔倒了你还不知道绕一绕,瞪着?眼睛还往前。我都不知道你长眼睛是?干嘛的?天?天?就用来?看今天?吃什么了是?吧?” “一个人的失误,”她?举起食指,放在脑袋前面狠狠地抖动,绷着?脸冷声说:“影响的是?你们?整个班级,然后影响到整个年级。就因为你一个人,你多大面子啊?那眼睛在头?上长着?能不能让它发点光散点热?!” 起初的时候,面对他们?说的那些话,家长们?还能笑?一笑?,到了后来?,就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了。 倒不是?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也或许有那么一点,但在听多了以后,那一点也就全都消失什么都不剩了。 跑操场中间的那四个学生,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态、语气、动作,没有哪里?像是?演出来?的,一举一动都很逼真。 除了“看得多了听得多了”,他们?想不到还有其他的理由。 总不可能这几个孩子,天?生就是?演技超群,妥妥的影帝影后预备役? 没人会相?信这个扯.淡的理由。 况且,这个跑操场上,连老师带年级主任,将近三十个人站在这里?,年级主任甚至就站在他们?旁边。可是?在那几个孩子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们?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 这是?能证明他们?几个人说出口?的全是?不争事实的有力凭证。 看着?他们?歇斯底里?的样子,虽然不是?自己的孩子,但他们?都清楚——一个学校的学生,没有几个是?能够受到特殊优待的。 那就是?说,他们?刚才说出来?的这些,百分之九十多也是?自己的孩子经历过的,甚至还有可能是?他们?也想说的。 在这种情?况下,这47位家长排列而成的方?队之间,围绕着?的气氛只有沉闷。 谁也说不出斥责的话,谁也表现不出愤怒。 关于学校的教育方?式,他们?不参与,在心里?也认为他们?没有资格去质疑,更没理由认为这样不应该。 毕竟他们?也不是?没有在网上看到过其它学校的样子,几乎都大差不差。 可他们?能在网上能看到的东西到底有限,这一刻站到这里?,他们?才切实体会到真实情?况到底是?怎样的。 跑操的时候摔一下是?真疼。 喊口?号的时候一定要拼尽全力吗?单纯是?跑这几步,他们?就已经感?到十分不舒服了,再加上喊口?号,什么感?受可想而知。 既然是?五点半集合,那为什么要因为自己没有在五点十分就到达操场而感?觉丢脸呢?哪怕是?五点半过来?怎么了,又没有迟到。 头?发留长一点和身体需要的营养之间能有什么关系?他们?不觉得自己累死累活还会让自己孩子出现营养不良的情?况。 最匪夷所思的,摔倒了怎么也是?错?没有人希望自己摔倒,没有人希望自己身上多出来?一个伤口?。 可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他们?自己的孩子一直以来?面临的情?况也是?这样。 感?受到这些,他们?只觉得心脏闷,还有无法控制的心疼。 可事情?还没有彻底结束。 还有一个男生没有说话。 有些家长抬头?,往辛易晴五人站着?的地方?看过去。 刘利好很是?突兀地连着?吹了三声口?哨,给辛易晴和武萱萱投过去一个让人安心的眼神。 他拿过话筒,沉默一瞬,开口?又是?熟悉的两声“喂喂”。 辛易晴右眼皮猛地跳了三下。 这种诡异的熟悉的感?觉让她?不得不抓住武萱萱的手才能让自己勉强站定在原地。 下一秒,刘利好开口?,连珠炮一样,“刘主任!你身为高二的年级主任,却因为今天?犯错的不是?学生而是?学生家长选择缩在学生后面,让学生点评,自己保持沉默……你自己想想这样合适吗?” 场地外的三人同时往场地中央看过去,刘范林瞪大了眼火冒三丈,屁股着?火一样蹭地就冲了过去。 孙不言和吴晗对视一眼,撒腿就追! “说好了是?家长同学,”刘利好刻意强调了“同学”两字,“可你还是?区别对待,这不就证明在你心里?,你也清楚这么说话不合适。” 他看着?跑到他面前正在大喘气还不忘记伸手夺他话筒的刘范林,踮起脚尖,左右摇晃,和刘范林在这里?上演了一出猫抓耗子。 同时,他不忘问:“那你……或者?说你们?,为什么还要对我们?那样?” 刘范林面色铁青。 辛易晴呼吸停滞,几近晕厥,武萱萱同样吓了半死。 如果不是?两人互相?支撑着?对方?,她?们?能立刻给在场的一千五百多人表演一个“看谁死得快”…… 违心真言 辛易晴和武萱萱互相在对方后背蝴蝶骨那狠狠拧了一把, 这对现在?的她们来说几乎是天降神?兵,两人瞬间就从半死不活的状态波澜壮阔地携手迈向新生?。 她们一齐伸手,一人按着刘利好一边肩膀, 收紧手掌, 把人往自己站着的地方扒拉。 与此同?时?,武萱萱掰着他的胳膊不让他动。辛易晴伸出另一只手,迅猛地把刘利好手中?的话筒夺走。 孙不言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以一种十分惊奇的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刘范林,那样子像是他遭遇了什么莫大的冲击, 表情看上去比刚遭重创的刘范林还?要震撼。 辛易晴和武萱萱怜爱地看了他一眼, 同?时?发力, 把手下的刘利好一把推到了他面前。 孙不言本能抬手去扶, 眼睛也慢悠悠转到这边,辛易晴给了他一个“把人按死”的手势。孙不言心领神?会,用一种“哥俩好”的架势箍住了刘利好的脖子。 刘利好:“……” 她让你“按”死我, 没让你按“死”我…… 不过他想说的都已经说了干净, 没有再作?妖的打算, 只给在?那边又是凌乱又是愤怒的刘范林投过去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不料, 还?没等刘范林看见, 他就被人捏着下巴把脸扭了过去, 然后对上一双十分戒备的眼睛,还?有一个差点戳到他鼻孔的一个平举着的比了耶的手。 吴晗用自?己十分生?动的表情和目光向他表示:我正在?看着你看着你目不转睛…… 刘范林:“……” 作?死作?够了, 从现在?开?始,他认栽装乖。 那厢辛易晴和武萱萱飞快地用眼神?交流——如果周围有像是对话框一样的提示,只怕现在?整个操场上空都要被对话框给遮个严严实实。 终于, 在?刘范林伸手抢话筒之前,两人总算商定。 而?这时?的刘范林, 已经生?无可恋,并且还?大有在?走之前给你们丢一大把炸.弹全员带走的冲动在?——前提是他手里能有一大把炸.弹的话。 辛易晴露出标准微笑?,话筒很信任地往后一抛,亲切地抓住刘范林的胳膊想要带着他和自?己往一边站站,转念一想猛地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的客户,也不是自?己的朋友,抓胳膊这举动更偏向于找死。 于是她立马撒手,一脸抱歉地照着自?己的手猛地打了一巴掌。 刘范林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人表演,想要一波带走全部人的想法并没有任何削减,反而?很想给他们还?有自?己都开?个瓢儿看看大家脑子里到底灌了几斤水。 辛易晴标准露齿笑?,“主?任放心,一切尽在?掌控。您看那是谁——” 她指着武萱萱,把自?己能想到的好的形容词一股脑全说出来:“年级大佬,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成绩棒,人漂亮,情商高?,性格好……” “停!”刘范林无言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辛易晴放弃原本想好的开?头,不再曲折迂回?,直接说重点:“刚才?的一切,其实都是我们的计划。只是为?了向家长证明,他们今天听到的这些,其实还?是有所收敛的,毕竟我们不是真的老师,模仿得再想也还?是差点意?思。我发誓,我们对学校对老师还?有您,真的没有任何意?见,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戏剧冲突。” “你们的计划?”刘范林问,然后强调:“戏剧冲突?” “对,我们的计划。”辛易晴感觉有哪里不对,但这时?来不及深思,她一边在?心里大骂刘利好一边笃定道:“还?要感谢刘利好同?学大公无私,奉献己身,义无反顾当了出头鸟。” 刘范林冷笑?一声:“真的?” 辛易晴被他笑?得泄了气,但在?听到武萱萱开?口以后瞬间又因为?不是孤军作?战而?打满了气,像是一个鼓胀的气球,飘飘乎乎无比自?信地点了头。 未免刘范林怀疑,她又说:“为?了让计划圆满成功,我们特意?安排了武萱萱同?学做结束语,希望她能用她高?超的见识和精英的思想惊艳所有家长。” “行。”刘范林哼笑?道:“我看看你们怎么圆。” 辛易晴战战兢兢地笑?了笑?,“目前尚在?计划之中?。” 只要该死的刘利好保持沉默,别来捣乱。 刘范林看着她,表情忽然就变得很惬意?,冲着辛易晴抬了抬下巴,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语气,“去啊,我看看你们怎么圆。” 辛易晴:“?” “我觉得,虽然有武萱萱同?学高?超的见识和精英的思想,但还?是不能少了你这个顺溜的嘴皮子。”刘范林笑?着说:“你俩合体,天下无敌。” 他再次抬了抬下巴,催辛易晴:“去啊。” 辛易晴人都麻了,完全不知道他这是怎么回?事。在?她和武萱萱的设想中?,刘范林应该是暴跳如雷才?对,怎么现在?他突然就能这么好地控制自?己情绪了? 刘范林眯眼笑?,很是和蔼慈祥,“我不会有任何动作?的,放心。” 辛易晴无奈地一步三回?头,刘范林始终和蔼又慈祥地笑?,最后还?加了一个摆手的动作?。 这可真是……相当惊悚。 转念一想,话筒在?她们手里,就算刘范林想有动作?也搞不出大动作?,辛易晴逃命一样移开?目光,奔向武萱萱的怀抱……不对,战场。 武萱萱已经从天文到地理?,从开?天辟地到未来悬疑,胡扯了一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说了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反正最后总结,重点只有一个——做人很难,活着很难。 这时?,她正慷慨言词:“苦难从古至今时?刻围绕我们,它从来都不放过我们,哪怕是大家都认为?很安逸的学校生?活,同?样也充满了各种苦难。” “刚才?我们说的那一切,所想表达的意?思只是我们在?学校并没有虚度光阴,也没有安逸享乐……” 感觉到辛易晴过来,她求助地看过去。 ——不行了要死了,我实在?编不出来了!再编下去我就要疯了。 辛易晴接过话筒,顺着武萱萱的话,采用自?己刚才?灵机一动从和刘范林的对话中?捕获的信息,临危受命道: “至于最后那位同?学的那几句质问,也只是在?向各位家长表示,我们曾经听到过的各种无论是否合理?的要求与规定,他们甚至都不被制定者所认可。” “可那些还?是被强加到我们身上,要求我们必须服从,因为?那是‘为?了我们好’。”辛易晴停顿一下,留出空白,“诚然,那或许的确是最重要的原因,可这种所谓的‘好’,却是困缚我们的枷锁与牢笼。” “对此我们并不质疑,只是想证明,我们没有安逸享乐。” 辛易晴也编不出来了,去看武萱萱。 好在?倒霉蛋有两个人,两人还?能交替缓缓。 武萱萱开?口:“而?且,面对家长和我们犯了一样的错误的时?候,学校领导的选择是沉默。哪怕你们现在?的身份和我们一样,他们也没办法完全按照对待我们的方式去对待你们。” “所以你们经历的我们的生?活,也并非是真实的我们的生?活。但我相信,那已经足够你们去感受,去体会,去思考,然后理?解我们。” 辛易晴安心了,到这里应该差不多就能圆回?来了吧。 她勾勾武萱萱的尾指,示意?她可以说结束语了。 两人紧绷的精神?终于缓过来一些,武萱萱说:“感谢你们为?我们提供的很好的生?活,让我们能够心无旁骛地学习,也感谢学校领导做出的一系列举动。” 她违心道:“我们对此没有任何不满,希望以后你们也能给我们更多理?解。” 话音落下,操场很是安静。 这时?候很需要有人来带动气氛,但辛易晴很纠结,因为?她的位置太显眼了,她不知道自?己做这个是否合适。 突然,16班的队伍里响起一声超级清晰的“好”,随后大力的鼓掌声啪啪响起来。 其它人受到感染,掌声稀稀拉拉续上去,最后连成一片。 辛易晴和武萱萱相视一笑?,终于安心。 “得亏有韩星焰在?。”辛易晴小声说:“不然就冷场了。” 武萱萱:“但是我觉得好尴尬啊,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辛易晴摸了摸自?己手臂,叹了口气,“谁不是呢,以后再也不想经历了。” “估计他们也知道我在?瞎扯。”武萱萱分析说:“跟演讲一样,一听就知道是假的。” “倒霉死了。”武萱萱气得撇嘴,“怎么就能被我们俩碰上这种事。” 辛易晴扭头去看那个罪魁祸首。 刘利好看着她们挑了挑眉,很满意?地笑?了笑?。 辛易晴吐槽:“他看上去贱嗖嗖的。” 武萱萱附议:“孙不言怎么不给他两脚……” 话音刚落,孙不言抬手,啪地按在?了刘利好脸上。 两人心满意?足地吐了口气。 在?旁边看了全程又给了她们一会儿时?间足够她们说悄悄话调整心态的刘范林走到二人身前,辛易晴恭敬地双手奉上话筒。 刘范林拿过来,刚放到嘴唇之前又停下,转过身冲着刘利好笑?了笑?,“你这次眼神?总算好了一点。” 刘利好挣扎着挑了挑眉。 然后刘范林扭头,看着辛易晴和武萱萱,用手指指了指自?己,说了一个字:“我。” 接着他指向刘利好,又说:“大侄子。” 辛易晴傻眼了。 刘利好是范进大侄子?!!!! 所以没人比刘范林更清楚刘利好什么人,辛易晴刚才?胡说八道的那一大段话根本就是没有依据,刘范林早就知道她在?胡扯! 虽然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但从辛易晴的凌乱表情中?大概能猜到一些的武萱萱扯着辛易晴走近刘利好。 两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孙不言早就被刘范林那一句话惊地松开?了刘利好,满脸后悔。 刘利好摸了摸鼻子,不太好意?思地承认:“那什么……范进是我大爷。” 辛易晴忍无可忍:“你——” 算了,这人真有大爷,不能骂。 但还?是很气。 于是辛易晴很自?然地走过去拉孙不言过来,同?时?很自?然地对着刘利好的脚踩了过去。 他穿的白鞋。 30-40 班门弄斧 桉贤一高有史以来最轰动的早操, 在前后共历时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后,伴随着年级主任出口成章的鼓励话语圆满结束。 听?了刘范林的临场发?挥,辛易晴和武萱萱大眼瞪小眼, 深为拜服。 和他比起来, 她们两个刚才的所谓救场,就是小打小闹、班门弄斧。 辛易晴在内心由衷感叹:姜还是老的辣,这cpu人的功夫,要不是她已经看?破红尘四大皆空坚信成绩神马的都是浮云,现在绝对要因为他这一番话, 像是窜天炮一样动力十足地给?自己狂甩马鞭, 抽得自己在学习的这条路上放肆奔跑不畏辛劳。 她会这么想不是因为她有身为穿越者?的坏毛病——过度优越与自我, 而?是身边的这几个人, 无一例外的,全部都被范进cpu成功! 连武萱萱都不例外。 吴晗甚至都哭了出来! 辛易晴攥紧拳头,一瞬间觉得学校和传.销组织在某种意义?上竟然出奇得有共同之处。 呸呸呸! 学校是神圣的, 不容她如此亵渎。 心里的小人——不管是流泪的还是严肃的, 一齐噗通跪了下去。辛易晴垂下头, 虔诚认错。 认完错她抬起头, 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很轻的“切——!”。 听?上去挺不忿的, 难道这人也没被cpu? 辛易晴好奇心起, 竖起耳朵听?,又听?那人说:“男人的嘴, 骗人的鬼;男教导主任的嘴,把人全哄成只知道低头的乌龟。” 辛易晴:“……” 你还挺会编。 她听?出来了这是谁的声音,刘利好。 但?她没明白范进的话和乌龟有什么关系, 于是她稍微倾斜了一点?上身,试图从?他口中听?到?更多内容。 “你干什么?”刘利好突然咬着牙低声哼哼:“踩我鞋不够, 还想用头捶我胸啊?” 辛易晴:“……” 你想的挺美。 她若无其事?地重新?把自己身体扳正,不料刘利好反而?把身体朝着她歪了过来。 辛易晴正准备把他刚才的话原样送还,却听?到?他问:“你怎么没有被范进的话给?说感动?” 辛易晴:“……”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没感动的? 但?是这么听?来,他好像确实没被cpu。 辛易晴和刘利好不熟,并不准备和他交心,很干脆地否认道:“我没有啊,我感动死了,要不是因为早上没喝水,我现在就能哭出来。” 刘利好沉默须臾,平静地说:“我是成绩不好,不是脑子不好。” 无端一口大锅扣到?头上,辛易简直要比窦娥还冤,她无言道:“我没说你脑子不好,也没有歧视你成绩不好。” 刘利好:“我知道,我只是为了给?你证明我脑子很好。” 辛易晴偏头看?了他一眼,心里想本来没觉得你脑子不好,你这么一证明,我很难不那样想…… 刘利好又问:“所以你为什么没被他的话感动?” 辛易晴无奈道:“我性格内敛,情绪不外放不行吗?非得表现出来才对?” 刘利好决绝道:“不对,你刚才那个表现,明显就是因为没相信。而?且……”他顿了顿,认真打量了辛易晴两眼,说:“你也不是个情绪内敛的人,我觉得你性格很好,应该是很阳光很爱笑的人。” 性格很好?很阳光很爱笑? 辛易晴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这两个词哪里和她有关系了? 天知道一个月以前她还每天都期盼着地球哪天能在她睡着的时候炸掉,让她没有痛苦也没有任何?负担地从?这个世界干干净净消失,连个骨灰残渣都不要留下! 辛易晴严肃说:“谢谢你很好的评价,但?我真不是。” 刘利好“啧”了一声,不解道:“好歹都是同生共死过的人了,我都拿你们当朋友了,可你们呢,一个想戳死我,一个想按死我,还有你俩,”他叹了口气,“我觉得你俩想吓死我。” “你还踩我鞋!”刘利好很不可思?议地问:“为什么你们都不当我是朋友?” 辛易晴:“……” 她转过头,看?着刘利好,用范进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冷酷回答:“你来学校是来交朋友的吗?” 刘利好惊恐地看?着她,像是突然间发?现她的本身竟然是什么妖魔鬼怪,连本来朝她歪着的身体都瞬间换了个方向,恨不能离她八丈远。 辛易晴周遭终于平静下来,慢慢吐出一口气,正准备趁着范进话至收尾,抓紧最后两分钟时间晒晒太?阳,不料她才刚一松懈下来,就看?到?武萱萱正在悄悄盯着她。 辛易晴:“!” 她刚才有说什么不应该说的话吗? 忽然,武萱萱弯起唇角对她笑了笑,而?后眨眨眼,从?表情上面看?不出任何?异样。 辛易晴隐隐放了一点?心,但?她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刚才有做什么不能做的,或者?说出什么不能说的,只好就此作罢。 毕竟要真是有什么,武萱萱肯定会告诉她。 刘范林表达了自己对高二年级一千五百多名?学生都能有一个很好的未来的美好期许,又客气地说了一些学校制作规定时候的慎重考量、以及不会轻易进行改变希望家?长不要对此表达任何?意见的殷切盼望,最后下达通知:请各位家?长留在原地,我们开?个小会,其他同学原地解散,回班上课。 孙不言正准备和刘利好说声抱歉,就见他很难以评价地皱眉看?了辛易晴一眼,颇有些“我真的不理解你居然会是这样的人”的心碎味道,然后逃命一样地跑了—— 其间还左脚绊了右脚,踉跄几下,把自己另一只干净的小白鞋也给?踩了一个脚印出来。 孙不言愣愣地问:“他发?什么疯?我们是鬼吗让他这么害怕?” 吴晗也不理解地说:“好歹都是同生共死过的人了,年级主任的侄子这么看?不起我们普通学生的吗?” 辛易晴还记着自己被坑的事?,暂时不打算替他解释,选择装傻,说:“我不知道啊,可能他是爱上体育老师那个哨子不想还给?人家?了吧。” 武萱萱噗嗤笑起来,而?后说:“也可能是怕年级主任给?他一巴掌。” 早读结束,家?长们还没回来,辛易晴三人就没等他们,照旧一听?到?铃声就跑着冲向餐厅。 买完饭坐下来,没吃两口呢孙不言对面就来了一个人坐下,还重重地摔了一下自己的盘子。 得亏他盆子里面的菜都挺干,没有汤,不然孙不言八成要悲催地跑后厨用洗洁精洗个头。 他抬起头,正要怼人就被那人先打一耙。 那人是刘利好,他闷声说:“我觉得你们精英班的人都看?不起我!” 孙不言懵了。 武萱萱斜睨着他,没好气地问:“你有毛病?” 孙不言更懵了,辛易晴也一样。 武萱萱对人很少有这么明显的恶意,哪怕是刚被人坑过,她一般也只是先对着人暗戳戳阴阳怪气几句,如果那人还不识好歹的话,她才会彻底放飞自我,发?扬本性的无上荣光。 可是现在,她上来就把人给?呛了。 刘利好愣了半天都说不出话。 这场景似乎坐实了刘利好那句“看?不起他”。 但?那根本就是欲加之罪,辛易晴几个人在今天之前根本就不认识他,又哪来的“看?不起他”? 辛易晴打圆场说:“萱萱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吃饭吃到?一半被你打断有点?不爽而?已。” 刘利好慢慢地“哦”了一声,又别扭地解释说:“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感慨一下你们关系很好。” “我们关系好你就能那么说了?”武萱萱直白地问。 “我没那么想,只是想和你们交个朋友又怕你们不愿意理我才那么说的。”刘利好好声好气地说:“再说,辛易晴今天训我那一句,跟我大爷训我的时候一模一样,我都是想了一个早读才确定她是故意的。” “就许她逗我,不能我跟你们开?个玩笑吗?”顿了顿,他又说:“对了,你们还打我脸,还踩我鞋。” 孙不言差点?把筷子掰断。 辛易晴想把脚伸出去给?他踩一下。 这人怎么那么难缠……那不都是有原因的么,大家?都有错的事?情就不要抓着不放了吧。 武萱萱抓住重点?,又问:“那你应该和我们有仇烦死我们了才对?为什么还要来缠着我们?” 刘利好被她质问,本能想反击,不知怎么灵光一闪意会过来,举出三根手指严肃道:“你想什么呢?!我对你们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辛易晴和孙不言猛地扭头看?向武萱萱:“???” 武萱萱尴尬道:“那什么……我昨晚上没睡好,脑子不清醒。” 她转移话题,重新?问:“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们?” 刘利好激动道:“因为你们太?好了!” 三人:“!” 这话题怎么那么不对劲呢? 刘利好解释说:“我大爷第?一次说我眼光好,因为我今天和你们合作。” 三人还是没懂。 “精英班的人理解力怎么这么差。”刘利好叹了口气,说:“他以前总觉得我交的朋友都是狐朋狗友,虽然后面也证实了确实是那样吧,但?我还是挺不服的。没想到?他今天突然就改变看?法了。” 他兴奋地眉飞色舞起来,十分高兴地给?辛易晴他们分享:“你们知道吗?这是他第?一次给?我正面评价!” 辛易晴:“……” 她还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意识超前清醒的人,没想到?这才是个被范进重度cpu的倒霉蛋。 交个朋友 辛易晴稳住心神, 对于刘利好这种溢于言表的开心和兴奋表示理解并尊重,不做评价。 武萱萱一脸菜色,她觉得自己真是脑子抽抽了才会担心刘利好这么殷勤是为了勾搭辛易晴。 不是她有偏见, 更不是她看不上刘利好, 而?是就算刘利好真的想要勾搭,他也没那个脑子…… 孙不言后知后觉,一语点醒众人:“所以因为范进这句话?,你以后就要赖上我们了?!” 刘利好点头,脸上是无比真诚的笑, 还冲他们做了一个他的标志性?动作——挑眉。 三人:“!” 造孽!真造孽! 就他这个折腾劲儿, 他们仨是活腻了才跟他搅和在一起。 而?且, 刘利好是谁? 范进侄子! 真跟他接触多了, 范进想不注意到他们都?难! “怎么?样?”刘利好很期待地说:“我觉得我也就是成绩差点,然后还有点缺心眼,但我别?的地方都?挺好的。” 他握着拳头举了举胳膊, 试图露出掩藏在校服袖子下面的手臂肌肉。但袖子太?宽, 他牙齿都?咬出响声也没能达到自己惊艳众人的目的, 于是只好口述:“我挺能打的。” 孙不言无言道:“法治社会, 和谐友爱。” 刘利好辩解:“总会有人犯.贱。” 武萱萱拍拍孙不言, “他这么?大个个子, 也不是摆设。” 刘利好言之凿凿:“多个人多份力量。” 所?有人看向辛易晴,辛易晴顿了顿, 说出客观事实:“一天的休息时间除了睡觉连俩小时都?没有,这俩小时还要吃饭喝水上厕所?,你要打谁啊?” 刘利好目光渐渐暗淡。 辛易晴慢吞吞说出最后一句:“你大爷吗?” 刘利好盯着她, 冥思?苦想,最后只郁郁不平地憋出一句:“你真烦人。” 武萱萱爆笑如雷, 孙不言笑出眼泪。 辛易晴无辜脸,诚恳道歉:“我的错,对不起。” 刘利好叹了口气,大度道:“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闷头咬掉三分?之一的馒头,他干巴巴咽下去,又问:“所?以你们同意吗?” 三人视线交接。 这个问题,其实同不同意都?没差。不管是普通班还是精英班,上下课时间都?是一样的,他们又不在同一个楼层,上厕所?都?很难凑到一块,撑死了吃饭的时候碰个面。 刚才一番交流,刘利好给人的感觉确实是除了缺心眼,别?的都?还好。 只剩下一个问题——他大爷。 三人开始犹豫。 孙不言问:“你跟你大爷关系好吗?” 问这话?时,他眼神有些戒备,刘利好也不傻,很快反应过?来,小声说:“其实没几个人知道范进是我大爷,他可能也嫌我丢人,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在外面的时候一般都?不会主动说。” “在家里呢?”武萱萱问。 “早分?家了,又不住一起。”刘利好顿了顿,皱着眉说:“但是他喜欢给我爸告状,然后两个人一个在电话?这头,一个在电话?那头,跟唱戏一样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把我骂一顿。” 辛易晴总结:“那就是挺好。” 刘利好急道:“哪里好了?你别?瞎说,他天天撺掇我爸骂我。” 辛易晴:“听你说起来,他教育你的频率还挺高,而?且对你情况很了解,真要是关系不好,理都?懒得理你。而?且,她是谁?” 她指指武萱萱,把早上刚对范进说过?的那一堆美好的词重新又说一遍,说到最后连武萱萱都?听不下去打断了她,辛易晴才说回正题。 “在这样的一个好学?生?面前坦然承认你是他侄子,表情没有一点不自然,甚至还有些小得意。”辛易晴问:“他都?这样了,你还觉得他嫌弃你?” 这番推理其实并不严谨。 刘范林得意可能不是因为刘利好,还可能是因为辛易晴自以为遮掩得很完美但其实早已?被他看破,让他有一种掌控全局看好戏的优越。 但辛易晴有种感觉,刘利好并不讨厌刘范林。相反,他很在意他的看法——不是被cpu到无可救药之后的盲目在意,而?是辨清是非以后的选择性?推崇。 不然,他也不敢闹早上那一出了。 “好吧,我承认。我大爷对我是挺好的,学?校说不让带零食,但是他老是偷偷从校外给我带鸡腿。”刘利好摸了摸鼻子,“我今天敢那么?干,也是知道他不会真的跟我生?气。” 三人三脸黑线。 他不会跟你生?气,还是很有可能跟我们生?气的啊! 刘利好放下手中馒头,做了个抱拳的手势,郑重其事道:“早上的事情是我的错,我应该提前告诉你们的,对不起。” 那时候没闹出大事,现在也过?去快一个小时,就算有气也散得差不多了。辛易晴三个人不打算和他计较,轻飘飘地过?去了。 刘利好紧抓不放,问:“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 孙不言:“你要当?我们是朋友,提个要求行吗?” “嗯,你说。” “别?在你大爷面前提我们。”孙不言感叹道:“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出这种风头了,虽然挺爽,但很吓人。” 武萱萱用筷子比了个“X”,恶狠狠地警告道:“提了就绝交!” 辛易晴追加砝码,“这辈子都?不原谅!” 刘利好笑了,“放心,不会的。” 聊了这么?久,饭都?没吃多少,几人开始认真吃饭。 刘利好却打开了话?匣子,穷住不舍地问辛易晴早上为什么?没被感动。 辛易晴忐忑起来。 要知道以前她听到那些话?的时候可是会被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啊! 她想让刘利好闭嘴,可是为时已?晚,武萱萱和孙不言明显就是听到了。 孙不言愣了愣,一脸状况外的样子,刘利好就大概给他解释了一下。 武萱萱说:“我家晴宝内敛,不像你。” 辛易晴不安地看了她一眼,武萱萱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看上去像是没有任何怀疑。 辛易晴只好把这归结为刘利好看上去太?缺心眼,以至于说什么?都?带着一种神奇的不真实,让人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不过?既然都?说到这里了,辛易晴也无所?顾忌了一些,她问刘利好:“你早上说的那什么?‘乌龟’又是什么?意思??” 她根据回忆,尝试着复述出来:“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男教导主任的嘴,把人全哄成只知道低头的乌龟。” 刘利好笑了笑,说:“范进的话?不是一直在让我们好好学?习么?,学?习不就要低头,那不就是‘把人哄成只知道低头的乌龟’”。 武萱萱疑惑道:“乌龟好像不低头。” “你真无趣。”刘利好说:“我要的是押韵,意思?到了就可以了,不用那么?严谨。我又不是李白。” 武萱萱:“……” 孙不言不解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觉得刘主任说的还是挺对的。” “可拉倒吧。”刘利好说:“谁信谁傻子。” “你们都?能看到他今年多出来的白头发?吧?那就是证明。”刘利好说:“我以前也信他的话?,后来发?现全是骗人的。” 辛易晴沉默了,她似乎能猜到刘利好要说什么?。理智告诉她应该打断,可情感上面,她又很想听听看。 就这么?一恍神的功夫,刘利好已?经滔滔不绝起来。 “我哥,就是他儿子,咱们校门口的光荣榜上面到现在都?有他名字。”刘利好气愤道:“可结果呢,现在混得也就一般,在外面连个家都?没有。去年说要买房子结婚,把我大爷家底都?掏空了,还欠了银行很多钱。” “我以前还以为他是当?年级主任累的,后来才知道是背着那笔债累的!”刘利好说着就骂起来:“我那个哥就是个垃圾,狗屁不是,亏我以前还把他当?偶像!” 孙不言被他陡然的情绪转变整迷糊了,“你哥怎么?就是个垃圾了?” 刘利好气恼道:“他快把我大爷两个人给拖累死了!他们生?了他就应该一辈子欠着他吗?大学?毕业了以后没回过?一次家,没能力还买房结婚,有本事他自己筹钱啊!” 武萱萱忽然感到很是惊悚。 这些话?太?过?耳熟——她曾经在辛易晴口中听到过?这些话?的温和版本。 辛易晴说起这些,没有刘利好这么?义愤填膺,她只是很平淡很悲伤地告诉她那些。 于是那时的武萱萱只感觉到无力和难过?。 可现在换了另外一种方式叙述,武萱萱不由?被带入那种情境。 本能的,她好像觉察出辛易晴那天没有表现出来的另外一种情绪。 并且,她越是回忆,那感觉就越是清晰鲜明,以至于她现在都?有点不敢再去细思?。 她害怕自己那个想法是真的。 “好了,别?气了。”没想到刘利好能这么?激动,辛易晴所?有翻腾的情绪都?被打断,她哭笑不得地说:“快上课了,赶紧吃吧。” 几人匆匆把饭吃完,又买了一些包子鸡蛋给家长们带回去。 回到教室的时候,李婉柠几个人愁眉苦脸地坐在最后一排。 三个人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们,“怎么?了?” 武择天平静道:“你们主任让我们想一个口号,明天跑操的时候喊。” 孙航远叹了口气,“我们哪能想的起来啊!” 李婉柠把东西分?了分?,发?愁得厉害。 辛易晴早有准备,拿出自己的演算本,翻出来给他们看,“我早就替你们想好了。” 三人垂头,看完后不由?同时抬起头,看了辛易晴一眼后再度低下去,不可置信地再看一遍上面的字。 末了,李婉柠抬眼看向自家闺女,问:“这真的能行吗?” 辛易晴自信道:“我作文从来都?是高分?作文。” 李婉柠把演算本换了个方向,犹豫着说:“但我怎么?感觉,这口号读起来……这么?……这么?青春疼痛文学?呢?” 诗词鉴赏 青春疼痛? 自己亲妈竟然说她的文字很有青春疼痛文学的风范! 开玩笑。 从来都对青春疼痛文学类电影嗤之以鼻的辛易晴觉得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什么你爱我我爱你, 你不?爱我了我还爱你,哪怕你出轨了我都爱你,要是你什么时候迷途知返了回来给我跪下哭着说你发现你最爱的还是我, 我能把命都给你…… 这种?狗屎东西, 白送她电影票她都不愿意去看。 辛易晴承认她对“青春疼痛类文学作品”看法太过狭隘,但?她见了太多这种?荼毒人思?想的东西,每次尝试纠正?,都会有一个更雷的出现,来狠狠戳她眼睛。 为了保住自己的眼睛, 辛易晴在?两年前?就?决定当一个不?辨是非的人, 这辈子都不?愿意再为了这种?东西买单。 谁知道什么时候会爆雷! 她就?算想死, 也是希望地球爆炸给她带走, 而不?是这么冤枉又憋屈地被这种?东西雷死。 说她的文字有青春疼痛文学的感觉,辛易晴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真的吗?”她不?是很愿意相信地问?。 孙航远点头,说:“同学, 你看你这又是‘翱翔’, 又是‘此生难忘’的, 怎么看都……” 他适时停止, 并没有把话说死, 但?其间意思?已经表现得很明白。 孙不?言笑嘻嘻地去?翻辛易晴的演算本, 字正?腔圆地把上面的内容念了出来: “家长?家长?,迎风翱翔;陪读时光, 此生难忘。” “这不?是挺好的吗?”在?孙不?言里,能押韵的就?是好句子,他一边佩服一边说服他爸:“要我的话, 我就?给你编一个‘风雨彩虹,铿锵玫瑰, 大雨哗啦,我仍潇洒’,那不?是更奇怪了吗。” 孙航远不?说话了。 人家姑娘好歹能编一个,自己家这个,不?让你给他编一个都是好的。 有就?行,不?出力?的事情,他没有挑剔的资格。 李婉柠认真想了一番,找到了一个更合适的说法:“现在?这个挺好的,就?是我们年纪都大了,它不?太适合我们。” 辛易晴沮丧道:“我再想想。” 武择天提出建议:“能给我们想一个和你们那样霸气的吗?就?是争第一那种?。” 武萱萱不?忍心地直白道:“就?一个星期的时间,你们真能有那个实?力?吗?” “那算了。”武择天认清状况,无奈道。 “陪读是为了双方增进理?解,往这上面靠靠呢?”武萱萱给了一个思?路。 “家长?家长?,心地善良;为了孩子,信念超强?”辛易晴不?太自信地说。 从厕所回来刚好听到的张鑫没忍住扶着桌子笑弯了腰。 武萱萱偏头微笑着看他,眼中杀意弥漫。 张鑫迅速变得端庄起?来,诚恳道:“对不?起?。” 然后脚底抹油跑了。 辛易晴也不?喜欢这个,什么“为了孩子”,她脑子进水了才会说这句话。 虽然家长?们的确是为了孩子没错,但?她并不?喜欢这种?说法。 家长?们怎么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了?非得一辈子都为了孩子才行? 她又想了想,改口道:“陪读家长?,光芒万丈;伟岸形象,史上最强。” “这个好。”武萱萱毫不?吝啬地夸奖道:“很厉害嘛辛易晴。” 李婉柠也满意地笑了笑,“谢谢晴晴。” 孙航远忿忿不?平地瞪了孙不?言一眼,然后又羡慕地看了李婉柠一眼。 武择天:“那我把这个发群里让大家今天记一下。” 早上开完会,刘范林直接给家长?们拉了个群,然后又让辛易晴他们几个人的家长?做负责人,自己潇洒地当了甩手掌柜。 教室外阳光明媚,照进来的时候被窗户割裂出几道阴影,层次分明。 许久没有好好晒过太阳的三位家长?惬意地享受着阳光,心情很是不?错。 煎熬又漫长?的一天刚刚开始。 上午前?两节,英语。 沈鹤眠声音很好听,温柔悦耳,讲课时流畅顺滑,但?是怎么回事? 我是被瞌睡虫偷袭了吗? 怎么这么困! 这太阳光也烦人了,暖烘烘的,给人照得更想睡觉了…… 现在?我也是学生,要是一头栽下去?会被罚吗?被当众点名很丢人吧? 也不?对,我丢人丢几天他们就?看不?到我了,但?是孩子在?这呢,她/他会不?会因为这个一直被人嘲笑啊? 因为这种?恐惧,三人顽强抵抗着莫名其妙的困意,但?是人难胜天。 汉字拼音有时候还搞得人迷迷糊糊没个清醒呢!更何况是听上去?跟天书一样的英语! 困感愈加强烈,意志力?渐渐薄弱。 辛易晴课上到一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一直在?被李婉柠目不?斜视地关注着,就?寻思?扭头悄悄看一眼。 这一看可不?得了,李婉柠都已经握着笔要去?扎自己手心了! 以前?也这么干过的辛易晴马上就?想明白什么情况,腾地站了起?来,幸好这次凳子没翻,不?至于影响课堂秩序。 沈鹤眠一边讲课一边觑了她一眼,辛易晴抱着书本,拿上自己的笔,默默地站到了板报前?面。 李婉柠扭头看她,辛易晴对她眨了眨眼。 沈鹤眠收回视线,继续讲课。 身边传来那么大动静,武萱萱和孙不?言不?可能一点不?受影响,两人不?由?疑惑起?来,毕竟辛易晴已经很久都没有因为犯困而站到后面过了。 这时,头顶映下一片阴影,之后就?不?再消失。 两人似有所觉,偷偷偏头看过去?,然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从人到灵魂无一不?在?瑟瑟发抖。 家长?就?在?头顶盯着你看,别说打瞌睡了,就?算分心想在?书上的空白处画朵花都不?敢了! 上午后两节,语文。 16班进度赶得比较快,和年级的计划有了些出入,于是这节课语文老师就?没有接着讲新?知识,发了一套巩固练习的试卷下来让大家做。 三位家长?因为自己如今学生的身份,很荣幸地得到了特别优待——老师没有采取前?后桌传递的模式,而是亲自走到最后一排,把卷子送到他们手里,并且如沐春风地说:“你们也试试吧,语文这个学科,就?算没听课也应该会一些吧。” 三位家长?用?面部表情热烈地表达了谢意,视线挪到卷子上去?,猛然僵住,傻眼了。 这套卷子是专门针对古诗词鉴赏和文言文翻译的。 也就?是说,通篇古文,只有题目是他们能一眼就?看懂的。 可是,为什么这题目这么奇葩? 文言文翻译就?不?说了,那还算是正?常的,可是其它的,怎么那么气人呢?—— 请问?你从这句话中能体会到作者?什么情感?—— 这句话表达了作者?什么感情?—— 从这首诗中,你认为诗人是一个什么性格的人? 三人:“……” 要问?他们“家长?家长?,迎风翱翔;陪读时光,此生难忘”表达了什么情感,他们可能还能掰扯掰扯,可是这些…… 能把作者?从卷子里面拽出来问?问?吗? 现代阅读 想把作者从卷子里面拽出来自然是?没可?能, 民国以?后不?许成精。 再者说,要是?他们真能把人拽出来,这屋里的人八成要被吓晕一半, 剩下那一半就算没晕, 估计离灵魂出窍也不远了。 家?长们无言地望着手上的卷子,一是?看?不?懂,二是?不?知道如何下笔。 偏偏语文?老师还在后面站着,火热的视线盯着他们,像是?很关心他们到底能写出来什么的样子。 三人不?禁疑惑:你?为什么不?坐在讲桌那儿看?书呢?你?这样我压力很大的! 五分钟后, 迟迟不?见他们落笔, 语文?老师似有所觉地问:“你?们是?不?是?不?太擅长古文??” 三人同步点?头?。 辛易晴无声叹了口气。 造孽啊。 家?长们活到快四十了, 怎么还得受这罪?这种冤种东西就不?是?给?人写的! 语文?老师无声了一段时间, 很随和地说:“我给?你?们换一份吧,还有一个巩固练习,是?现代?文?阅读理解, 本来是?准备明天给?学生练的, 先给?你?们发一下吧。” 三人一边感动一边飞快地把手上的卷子递出去, 好像捧着一个正在倒计时的炸弹。 语文?老师笑了笑, 没接, “你?们先放着吧。” 然后转身离开, 去了讲台的方向。 三人只好认命地重新把卷子放回桌子上,折了好几下压在本子下面, 很有一种“眼不?见心不?烦”的释然之感。 辛易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试卷,又翻出月考时候的语文?试卷,粗略看?了两?眼现代?文?阅读的题目—— 下列选项最适合作为论据来支撑文?章观点?的是??—— “xxxx”这个段落, 写出了多重身心感受,请进行概括梳理—— 请分析画横线句子的逗号是?怎样增强表现力的。 辛易晴:“……” 要不?还是?发疯吧。 闭上眼沉默了一会儿, 她拿出演算本,给?武萱萱和孙不?言递小纸条。 【把你?们古汉语字典找出来吧,我觉得家?长们可?能很需要。】 那两?人刚被家?长看?着头?顶盯了两?节课,这时候正紧张得要命,看?见辛易晴公然搞小动作吓得不?行,磨磨唧唧战战兢兢地看?完了小纸条上的内容。 然后,三人对视。 孙不?言提笔,唰唰唰地开始写:【我那书买回来都没翻过,崭新崭新的,让我爸看?到了他能叨叨死我!】 辛易晴回他:【谁不?是?呢,我的都不?知道在哪窝着呢……】 武萱萱:【要不?算了吧,好几十块钱呢,被他们知道我们连看?都不?看?……怪怪的。】 辛易晴画了一个三笔哭脸表情,又写:【我是?真的不?想给?,但?是?你?们看?看?咱们的现代?文?阅读都是?什么妖魔鬼怪!!!】 武萱萱和孙不?言回忆两?秒,想着有时候一道题只能拿三分甚至两?分的自己,光速把不?知道被他们埋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面不?见天日的《古汉语字典》翻了出来。 打开第?一页—— 还好,没写名字。 三人急中生智,找出无名背锅侠。 ——不?知道这是?谁的书啊,反正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在我这里,估计是?考试的时候清理东西搬来搬去的拿错了。 对于这个说法,三人都很满意,正要扭头?把书递给?家?长们的时候,语文?老师过来了。 她把试卷递给?家?长们,“写完了可?以?拿给?我看?看?,班里人太多,平时这种练习基本上没机会批改。现在刚好三位家?长在,就当个典型吧,给?大家?做做榜样。” 李婉柠三个人挺有信心地答应下来。 结果一低头?,看?清了题目,再次愣住。 明明都是?现代?文?,也没有生僻字,每个字单独放着他们都认识 YH ,组合成一个句子也能读通顺,可?是?……这好像比刚才的那些分析作者情感的题更加气人! 他们不?了解,平时也不?会去看?高考试卷,至多关心一下作文?题目是?啥。但?既然这是?巩固练习,想来是?为了服务高考…… 所以?,高考题目这么变.态的吗? 甚至连选择题,都像是?在打哑迷。三人甚至怀疑,就算给?了他们答案,他们可?能也搞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个答案。 所有的选项看?上去都没有毛病啊,为什么选这个不?选那个? 真的不?是?在歧视或者搞区别对待吗? 同时,他们不?由为难—— 虽然不?太现实,但?要是?真的一分都拿不?到该怎么办? 古代?文?学搞不?懂就算了,怎么现代?文?学还这样啊! 李婉柠询问道:“我们能接着做古代?阅读吗?” “怎么了?”语文?老师问。 孙航远无言道:“现代?阅读字太多了,头?晕。” 武择天也冠冕堂皇道:“而且既然都做了学生了,还是?和孩子们进度一致比较好,您说是?吧?” 语文?老师看?出来了他们的遮遮掩掩,也没拆穿,顺着应了下来,“你?们自己决定就好。” “不?过古代?阅读确实有难度。”她又说:“学生们倒是?有工具书,就是?平时常考的那些都是?课本注释,工具书很少用上,有些人都丢了,你?们可?以?看?看?自己孩子的还在不?在。” 无端有了合理理由的辛易晴三个人垂着头?喜笑颜开,紧抿着嘴唇愣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但?其实脑子里早就已经炸开了烟花。 辛易晴心里那三分之一的冷脸小人表情都开始变得温和,慢吞吞地两?两?作伴跳起舞来。 老师的话那叫什么? 人间真谛,至理名言,对于家?长来说堪比圣旨的存在! 老师都说这东西很少用了,还有谁能说他们花了钱买一本书也不?看?白白浪费钱?! 三人堪堪止住激昂澎湃的心情,装模作样地很快把书翻出来,转身往后面桌子上一放,还虚伪地给?自己夸耀了一波:“在的,我们考完试还会对着卷子翻一翻,查查那些不?太确定的字词解释。” 语文?老师满意地笑了笑,又说:“光查是?不?行的,你?得记啊,不?然下次考试还是?不?会。” 辛易晴唯唯诺诺点?头?:“是?是?是?。” 孙不?言奉承道:“对对对。” 话被他俩说完了,武萱萱木然一秒,只点?了点?头?。 把书给?家?长以?前,三人就在纸上大概写了使用方法,夹在了第?一页,家?长们翻看?起来倒也不?算麻烦。 就是?有点?慢。 基本上碰上一个字就得翻翻,还有一些,压根就翻不?出来。 一节课过去,一道题都没做完。 下课以?后,辛易晴三人转了个身,面对面看?着自己家?长。 三位家?长被文?言文?折磨得焦头?烂额,苦不?堪言。 孙航远甚至摸了摸孙不?言的头?,叹惋道:“你?受苦了。” 孙不?言大惊失色,脑子一抽觉得自己可?能是?碰上了什么灵异事件,扒着窗户就想翻出去赶紧跑。 被孙航远一巴掌打了回来。 这下终于正常了。孙不?言揉着自己的头?,瞪着他爹吐槽:“本来就没多聪明,打傻了怎么办?” 孙航远:“你?还能说这句话,就证明我没把你?打傻。” 孙不?言:“……” 他偏头?,看?着李婉柠,委屈道:“阿姨你?借我一下手机吧,我要给?我妈告状。” 其余四人淡淡笑起来,李婉柠边笑边打开自己的包。 孙航远先一步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毫不?畏惧道:“你?打,你?看?看?她能不?能进学校。” 学校管控很严格,家?长无事不?能随便出入学校。 孙不?言认命地叹了口气,悲伤地拿走?了自己的《古汉语字典》,恶声道:“不?给?你?用了。” 辛易晴问:“怎么样了?感觉还行吗?” 李婉柠不?太好意思地说:“上学确实是?挺难的哈,好多东西我们都看?不?懂。” 武择天附和:“连语文?都这样,其他学科我们估计就更不?行了。” 孙航远赞同地说:“我有一瞬间都觉得他们那个年级主任说得挺对了,头?发长了会营养不?良,这些东西是?挺折腾人。” 孙不?言忙道:“那还是?没什么关系的啊,他只是?不?想让我们在头?发上面浪费时间。” 辛易晴点?头?,“那就是?歪理邪说,经不?起推敲的。” 武萱萱补充道:“也是?为了防止大家?谈恋爱。” 孙航远笑了笑,武择天却抓着武萱萱那句话问:“所以?你?们有谈恋爱的吗?” 气氛瞬间凝滞。 要回答这个问题,很复杂。 如果武择天口中的“你?们”对应的是?武萱萱那句话中的“大家?”,那肯定是?有的。 一个年级都一千五百多名人呢,三个年级加起来只会更多,说没有也很难让人相信。 但?那和辛易晴三人又有什么关系?这事情挨不?着他们来说。 更何况,某些时候,学生和家?长之间的关系,也是?一种对立。这时候的家?长,和学校是?同一战线。 如果真的被他们知道了这些事,学校可?能也会很快知道,尤其范进还是?一个小心思那么多又那么机敏的人。 当然,学校对这些肯定也不?会一无所知,可?排查起来很困难,只要没出大事,大家?就心照不?宣地当做没有。 但?是?现在武择天能这么问,从?来没有被问过这个问题的三人不?禁怀疑:家?长们是?不?是?被范进派了什么秘密任务? 大概武择天也意识到自己问得太直接,就改口:“你?们三个,有吗?” 李婉柠和孙航远的目光也落在他们身上,严肃地盯着他们看?,又暗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没有。”武萱萱平静地反问:“怎么可?能会有?” 辛易晴笃定道:“打死都没有。” 孙不?言坚决道:“一心不?能二用,我就一个脑子,还要用来学习。” 紧张倏忽消失,三位家?长笑了笑。 李婉柠说:“那就好,现在这个年纪也确实不?能想这些。” 武择天点?头?。 孙航远笑着,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别说这个年纪了,就算是?大学毕业了也不?着急啊,又不?是?三十多了还单着。真要是?那个时候,也不?用你?们着急,我们就会给?你?们物色,安排相亲。” “你?们脑子里平时都在乱想什么?!”孙不?言惊悚道:“包办婚姻要不?得!!” 孙航远:“……” 他指了指窗户,无言道:“要不?你?还是?翻出去吧,我觉得你?不?是?我儿子。” 他低吼:“听不?懂人话?我说了是?三十多还单着!!” 孙不?言:“……” 上课铃响,孙不?言把抱了十分钟的书给?孙航远放回去,转过了身。 辛易晴却想起另一件事来,抬头?看?向何昭昭的背影。 很不对劲 一节课的时间做题, 还是有些紧张,但语文老师也没可能安排两节课都给学生做题,哪有那么多时间? 于是第二节一上课, 她就拿着卷子开始讲。 三位家长心惊胆战, 因为上节课语文老师笑着说?要把他们当典型给孩子们做榜样?的事情很认真,他们担心自己冷不丁被点出来提问。 毕竟他们着急忙慌地花了一节课也只写出?了一道题,实力如何可见一斑,极有可能出?现?类似于将“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翻译成“伯牙想, 我一定要得到钟子期”这样的情况。 到时候别说?做榜样?了, 不闹个大笑话被当成反面教材就不错了! 三人本就紧张得不行, 偏偏一抬头还在窗口?那里发现?了两个人头, 这头还不是一般人的——一个王海一个刘范林。 “……” 虽然知道很不应该,也非常的不合时宜,但他们还是想, 学校老师这种行为真的没?有人管管吗?把人吓出?心脏病怎么办?! 最?先?发现?他们两人的是孙航远, 随后李婉柠和武择天也循着他的动作看了过去。 五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对着看了快十秒钟, 都觉得很不对劲。 王海两人表示:你们不是学生吗?看到我们以后不赶紧扭头看讲台盯着我看做什么?怎么敢的啊?不怕挨批啊? 李婉柠三人表示:你们不是老师吗?没?课的时候不应该备课吗?再不然你坐办公?室刷手机也行啊!上班有必要这么兢兢业业吗?不是你的课你也不闲着, 关键你也不会吧?怎么想的啊? 时间又这么过去五秒钟。 气氛诡异到辛易晴都察觉出?了阴恻恻的味道, 她?提心吊胆地扭了下头, 看到王海和刘范林后大惊失色,火急火燎地就重新把头转了回来, 正襟危坐目视前方,身端体正地认真听?讲,态度严谨到能去做科研! 李婉柠三人余光瞟到辛易晴的动作,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刚才做的事情有多尴尬。 三人几乎是同时腼腆地对着窗口?的两个人挤出?了很模式化的笑,然后低下了头。 那种笑容只看到一个还感觉不出?什么怪来, 可是三个人一起,又是同时,便多了一些提线木偶在对你笑的意?思,无形中给人脑子里添上许多荒谬又离谱的奇思妙想。 刘范林拉着王海大步走了。 等到了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问:“你害怕吗?我怎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呢。” 王海:“……” 那不就是我们这些老师平时对着你笑的样?子吗?怎么对象换了还给你整害怕了? “刘主?任。”王海喊了他一声?,然后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同样?模式化的笑。 刘范林:“……” 他眉心蹙了蹙,有些担忧地表示关怀:“你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我看你精神都不正常了。” 王海:“……” 所以你就是害怕家长呗。 虽然同样?是四十分?钟的课,语文课的时间就是要比英语过得快些,中国话也比那什么呜哩哇啦的英语好听?得多。 语文老师也很体贴,一节课下来谁也没?提问,自己一个人站在讲台上绘声?绘色情绪饱满地细致讲课。 三位家长不但感觉没?那么煎熬了,还真的听?懂了一篇文言。 这篇文言是关于唐代宗李豫的生平,大致内容是说?他极度爱财,经常私拿国库用来填充自己的小金库,大臣看不过眼,无奈地建议他不要再这么做,被拒绝后又提出?以后每次充盈国库之前会事先?分?一部分?钱给他,李豫这才作罢。 孙航远听?明?白了,在后面小声?嘟囔了一句“这皇帝还挺不是东西的”,被李婉柠和武择天极度赞同,此外还表示了一点自己的羡慕,喃喃道:“当皇帝可真是好,不干活还有钱拿。” 前排三个孩子憋着声?音笑起来。 这时距离下课只剩下两分?钟,语文老师让大家整理卷子摘抄错题。 武萱萱偷偷和辛易晴吐槽:“怎么就不能让我也穿到古代呢,我也想当皇帝。” 辛易晴提醒她?:“历史?无法改变,你想当皇帝,除非你能穿成武则天。” 武萱萱看了她?一眼,没?发现?她?的反应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结合她?那个回答想了想自己亲妈的名字,说?:“……那算了,不合适。”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笑起来。 辛易晴感慨:“有钱人那么多,怎么就不能多我一个呢?天上的馅饼怎么就不能砸我头上呢,我又不会碰瓷它。” 武萱萱叹了口?气,说?:“那个概率,比这世界上所有有钱人一人给你一块钱还低。” 辛易晴“唉”了一声?,自我调侃说?:“白日做梦。” 孙不言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凑过去说?:“主?子们别聊了,说?正事儿?。等会儿?我先?跑,今天上三楼?” 桉贤一高学生餐厅有四层,所有好吃的饭都集中在三楼,要是想改善伙食,就只能一下课就冲过去,不然就没?有位置。 平时他们除了买那个超级好吃的卷饼,一般不去三楼吃饭,太艰难了。 但是现?在家长也在,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三人不好带着他们去吃,不然像是刻意?在说?他们在学校过得多么苦似的。 武萱萱点了点头,“那你悠着点,别岔气了。” 辛易晴拽了一节卫生纸,又撕成六条,像是传授什么绝世武功一样?,郑重又小心翼翼地给了孙不言。 三位家长在后面看着,一时迷茫又无言,担心孩子们是不是压力太大给学傻了,正要问些什么,放学铃突然响了。 这个铃声?与下课铃声?还不一样?,它十分?急促,声?音又大,一响起来就没?完。 三位家长毫无防备,被吓得脑子一片空白,想说?什么全给忘了个干净,只看见孙不言嗖的一下就从后门窜了出?去,一秒钟就没?了身影。 孙航远气地拍桌子,不可思议地问辛易晴两人:“他平时就这个样?子吗?!天天光想着吃饭了吧!” 辛易晴:“……” 早知道就让你去吃最?难吃的饭了!你这样?和吴晗他爸有什么区别! 幸好孙不言已经跑了听?不到,孙航远这话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辛易晴不想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好声?好气解释说?:“人太多了,他得先?去占位置。” 教室里面的人一个接一个跑了出?去,孙航远也明?白了这话的真实性,但为了挽尊,还是说?:“就他跑得快。” 辛易晴要气死了,咬着牙友善地说?:“……别人最?多占两个位置,他要占六个,不快点跑等着别人学孔融啊?这世界上哪那么多雷锋。” 李婉柠站了起来,招呼着他们快走,“他一个人占那么多位置,我们一直不去,被别人看到了不好。”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慢慢悠过去。 辛易晴在心内感慨,得亏校长不爱在放学的时候在路上蹲守,不然就他们这个速度,要被骂死! 到了餐厅,辛易晴四处找那六条卫生纸,看到以后把家长们带了过去。 武择天看着那粗细不一的卫生纸……额,纸条,说?:“要不然我给你们买个钥匙扣吧?” 武萱萱毫不留情地拒绝:“不要,太重了不好拿,而且卫生纸丢了不心疼,换别的丢了还得找。” 吃饭的人太多,难免有些人急着走,就把别人用来占位置的东西偷偷丢一边,自己坐上去。 辛易晴说?:“就这个挺好,我们都习惯了,方便还好用。” 孙不言举着两大盘卤面过来了,几人又挑了不那么长的队伍去买了点其他东西。 吃完饭回教室,他们趴着睡了一会儿?,醒来后只感觉手麻脖酸腿抽筋,缓了三分?钟都没?别过劲儿?来。 一上午没?去厕所,中午吃过饭后又喝了不少水,三人只好僵硬着快要离家出?走的身体躯干磨蹭到了厕所,又一次傻眼。 他们自己上学时候的事情忘得挺干净,对于现?在的情况十分?不解—— 为什么上厕所还要排队?!真的很没?天理!!! 下午四节课,理综一张卷子的科目挨着上了个遍。 先?是物理,两节连上,内容主?打温故不知新。 家长们先?后见识到了电场,磁场,重力场以及三场结合,看着无数个铁球乒乓球在这三个场里面被人匀速变速光速飞速地来回抛。 “……” 真的没?有人管管吗? 那只是一个可怜的小球,为什么要这么对它?! 接着是化学。 强电解质弱电解质加上各种化学方程式轮番上阵,对着他们的脑袋就一通猛砸。 “铁”这个东西简直是在捉弄人,好端端一个Fe,非得整那么多化合价,不同的方程式还不一样?,听?得家长们头大无比,只想让它团成一个球去那三个物理场上面被人狠狠地匀速变速光速飞速抛来抛去! 下课的时候,家长们迷瞪又担忧地问了句:“电解质水还能喝吗?” 辛易晴三人:“……” 你们平时也不喝这东西啊……不是说?饮料都是垃圾食品吗…… 最?后是生物,比另外两科好了许多,没?那么多变化的地方,只有一个个简洁版的家谱,听?老师说?这些都是什么遗传大题,高考必考,占分?还很高。 生物老师看上去很游刃有余的模样?,语速也比较快。三位家长于是集中精力听?了起来,想着这一个个黑白方块黑白圈圈构成的题目肯定不会特别难。 高考也不可能没?有基础题嘛。 起初听?着还好,主?要也就是围绕显性基因和隐性基因这两个名词,但怎么越来越怪了呢? 刚刚的A还是强悍的显性基因,现?在却突然就被a给按得死死的毫无反抗之力? 还有,怎么又出?来个粉红色的Aa,不是只有红和白吗?粉红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 不对,A和a不是双眼皮和单眼皮吗?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红和白?! 一天下来,家长们精疲力竭,比上了两天班还累。 看着精神状态还算良好的三个孩子,欣慰之情滋生疯长。 辛易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们,最?难最?变态的数学他们还没?接触。 那简直是要人命的存在…… 大雨将至 “撑着油纸伞, 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跑操场响起从未有过的声?音,有几个教语文的班主任蹙了蹙眉, 烦躁地追寻声?音的来处。 本来早起就烦, 竟然还有学生在这时候去诵读一篇绝对不会考的现代诗,这不是胡闹吗?! 首先要重?点关注的当然是自己班,鹰一样?锐利的目光扫视过班内众人,没发现哪个是不分轻重?的,班主任因为早起而生的烦躁消减许多。 接着去看其他班, 这时候他们其实?还挺有一些优越感?在, 因为那傻子没出在自己?班。 这种优越等到他们找到了?那人是谁以后, 顷刻间荡然无?存。 因为不止一个, 还全都出在一个班。而且因为对象的原因,这种情况的出现显得?出奇得?合理。 最关键的,他们知道自己?并没有资格在这些人身上?产生优越。 家长们还是站成一个方?队, 和学生们一样?举着书本, 一种不算默契的默契让他们手上?举着的书大范围相同——语文必修一。 别的科目要命, 古诗词拗口且不易理解, 朗读课文又没意思?, 这么一番比较下来, 现代诗成了?他们的最佳选择。 高中课本许多册,让大家印象深刻的却没多少, 除了?第一次接触的必修一。 他们很明确地知道这本书的内容有现代诗。 于是家长们在没有内部商议的情况下,听了?学生的建议,行为意外的一致——拿着自己?家孩子的必修一课本过来, 在五点半的清晨和他们一起进行跑操前的诵读。 还是高举双臂的那种模式。 班主任是最清楚的,那样?很累。他们试过, 发现自己?能坚持五分钟就是烧了?高香了?。 但正是因为很累,瞌睡能被很好?地赶跑。所以在刘范林提出这项提议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反对。 ——都是为了?学生好?,累点怎么了??反正考出来的成绩是他们自己?的。 但是现在,看着这群家长也是这样?,班主任的心境就产生了?一点变化。 虽然都知道这些家长如今是学生的身份,但没有哪一个老师是真的就把他们看做学生的。 不固定的立场让他们看待事情变得?更加多元化。 因为不熟悉,家长们读起书来磕磕巴巴,有时候还会看错行,出现明显的重?复,以及突然的停顿。 胳膊举累了?就放低一点,或者?浑水摸鱼地直接彻底放低挡住自己?的脸不让别人看到,有时候连声?音都消失。 反正课本足够大,能遮挡得?很严实?。 但过一会儿又努力把双臂举高,试图和其他学生一样?。 这种情况如果出现在学生身上?,等回了?教室,班主任们绝对是要严肃地进行一场说?教的。 可对象一变,他们心里的感?觉就变得?很奇怪。没有人觉得?这是不应该的,也没有人觉得?这是错的,反而会生出来难言的酸涩。 不乏有老师会共情。 代入家长,会觉得?无?奈又甘心。 代入孩子,会觉得?感?动又心酸。 无?论是哪一方?,所感?觉到的情绪都是截然相反的两种,矛盾至极,却又很容易理解。 这是局外人的想法。 他们不知道身为当事人的这些孩子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身为当事人的家长又是怎么想的。 或许他们共情时候的所有情绪都是一厢情愿地自以为是。 但身为局外人,看着这群家长沧桑的脸,没有人希望他们的努力是没有用的。 不知不觉间,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心里的想法已经开始转变。 本意是希望家长能了?解到学生生活然后给他们更多理解支持的念头,已经慢慢在向?家长一方?倾斜。 这群老师由衷希望,学生们能感?受到家长的辛苦,在以后的生活中让他们少操心,最好?不要再出现一大把年纪还要为了?他们逼迫自己?不得?不接受不好?的新事物的情况。 这念头在他们又一次把目光巡回自己?班学生的时候,化作了?有实?形的箭,以沉声?言语的形式,毫不犹豫射出去。 “声?音大点!刚睡醒就没精神了??!” “连家长的声?音都压不过,他们多少人,你?们多少人?” “手臂举高!抬头挺胸!都是年轻人,别成天含胸耷背的,自己?看看那好?看吗?!” ……… 一声?声?训斥传出,一道道利箭射出。 他们今天,似乎变得?更加严苛。 五点五十。 就在体?育老师拿起自己?的哨子要吹出命令的时候,手上?忽然一空! 他手掌本能随着惯性反应抓握一下,抬头看着比自己?还高的刘利好?,无?言道:“你?要是真看上?我这哨子了?,我给你?个链接,你?自己?去买行不行?!” 刘利好?:“我又不是喜欢你?这哨子,是喜欢你?拿上?哨子以后的这个身份。” 他讨好?地说?:“老师,打个商量,今天还让我来,您还去给家长们当体?委怎么样??” 体?育老师:“……” 他不想和他打个商量,倒是挺想跟他打个架的。 但那注定不可能,他扭头去看刘范林。 刘范林这时候也正盯着他们,见状点了?头。 刘利好?满意地笑了?一下,把哨子从体?育老师身上?取下来,挂到了?自己?脖子上?,洋洋得?意地说?“谢谢老师”,然后又扭头,冲刘范林煞有介事地说?:“谢谢……刘主任。” 体?育老师更想跟他打一架了?。 刘范林瞪了?他一眼,支使他做跑腿,说?:“去把辛易晴他们四个人也叫过来。他们跑外圈,你?们跑内圈,跟着一起跑,跑完了?还照着昨天的流程说?。” 刘利好?:“……” 一分钟后,听到通知的辛易晴简直要疯。 在队伍里跑操,她?可以不被那么多老师盯着,现在可好?,直接把她?给拎出来了?跑内圈,那不就是一直在所有老师眼皮子底下么! 她?出来系个鞋带就那一会儿时间都觉得?不舒服,现在呢,直接全程都不舒服了?! 生活可真是越来越美好?了?呢。 平白遭受无?妄之灾的辛易晴看着自己?昨天刚交的这个“朋友”,真的很想骂他大爷…… 偏偏他还真有大爷,让辛易晴骂都没办法骂。 而且这人还很有一些小聪明,今天没有穿白鞋,辛易晴也没地方?踩了?。 一腔怒火憋在心里疯狂灼烧,辛易晴觉得?自己?都快要变成红孩儿了?! 她?问孙不言:“我能替你?当一天体?委吗?” 孙不言:“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是你?会喊‘一二一’吗?” 辛易晴想死了?。 武萱萱拉着她?走,一边安慰道:“等会我跑外面,我挡着你?。” 辛易晴感?动得?无?以言表,“谢谢晴宝。” 可惜事与愿违。 他们刚到操场正中间,刘范林就让他们几个人排成了?一列,谁也别想给谁挡着了?。 辛易晴:“……” 死了?吧,死了?挺好?的。 刘范林嫌弃地看着刘利好?,“吹哨子啊!发什么呆呢,都过去多久了?!” 刘利好?“哦”了?一声?,抓着哨子利落地吹响。 诵读声?停止。 刘范林打开话筒,“今天的安排是家长点评学生。我会安排几个学生跑内圈,家长们可以在跑步的时候关注一下,等会儿畅所欲言,说?一说?你?们心里想的。” “就像昨天他们点评你?们一样?,你?们也有什么就说?什么。”他扭头,看着刘利好?,很有深意地说?:“他们不服,就让他们憋着!” 操场上?响起几声?笑,班主任纷纷严肃地看向?自己?班的队伍。 辛易晴和武萱萱用眼神对话,极度无?言,极度无?语。 就知道范进不会这么轻松地放过他们。 “现在,各班体?委选出两个自己?班跑得?最差最爱出状况的学生,这些人全部到操场中间来。” 辛易晴四人:“……” 不想让他们活了?吧。 吴晗喃声?道:“范进不会整死我们吧?” 辛易晴抽了?一口冷气,“应该不会,但很可能会半死。” 刘利好?也没想到这一出,喋喋不休地开始絮叨:“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站出来……” “闭嘴吧你?。”武萱萱说?:“知道错了?就赶紧想办法补救,不然真的要等死吗?” 刘利好?仿佛就等着她?这句话,闻言立刻走到刘范林面前。 辛易晴和武萱萱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慌忙跑过去,一人抬起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把他往身边扒拉,吴晗飞快地死死按住了?他的嘴和鼻子。 刘利好?:“……” 我早晚死你?们手里…… 刘范林冷眼看着他们,一语不发,等着他们先开口。 武萱萱说?:“刘主任,我们这些人没有体?委。” 刘范林:“不是还有一个男生吗,我记得?他是体?委,把那个男生叫过来,你?们班让你?们王老师带队。” 远处的王海无?端打了?个喷嚏,然后抬头看了?一眼有些阴沉的天色,烦躁地叹了?口气。 孙不言被叫过来,那46个在班里最爱出状况的人也陆续走到操场中央,孙不言开始整队。 刘范林一迭声?地催促: “快一点,就你?们这个速度,上?了?战场就是当炮灰的命!” “整队别说?话,你?们哪那么多话要说??!有意见忍着!一会儿就结束了?。” “三分钟过去了?都还没好?,你?们是想浪费多少时间?一个人三分钟,这操场上?一千五百多人,你?看看你?浪费了?多少时间!” 他话语一句接一句,没有间断,声?音却很是平静无?波,给人一种他脾气很好?的错觉。 但学生们可不会这么认为,他们听得?多了?,光从断句上?面都能觉出独属于范进的压力。 辛易晴和武萱萱对视一眼,眸中悲伤泛滥,同时叹了?口气。 一阵冷风刮过,两人拢着衣服把自己?裹紧了?一些。 天空阴云密布,大雨将至。 魔幻故事 面对这个临时组成的特殊方队, 孙不言头疼欲裂。 除了辛易晴、武萱萱和吴晗三个人之外,就只?剩下刘利好一个能?好好跑操的人。可这家伙偏偏还是个爱挑事?儿?的,万一在跑的过程中整一个幺蛾子出来, 孙不言觉得自己?可能?会直接学大猩猩疯狂捶胸。 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只能劝自己选择相信他。 内圈地方小,队伍列数太多了不好控制。于是孙不言就分了四?列,刚好让辛易晴四?个人分别站在每一列的首位,想着这样一来至少起步的时候看着是好看的。 至于?后面,在前面人正确的带领下, 出错率大概能?降低一点。 可他高估了大家的实力?。 当大部分人都做不好的时候, 剩下的那廖廖几个能?做好的人也会做不好。 看着连武萱萱都跑得乱七八糟时不时就双拐的步伐, 耳边不停传进队伍里称得上是“稀碎”的脚步声?, 孙不言真心希望天上能?降下一道雷。 别的体委都在带队喊班级口号了,孙不言却还没?停下他的“一二一”。 他认为自己?的节奏是绝对没?问题的,只?是不知为何, 还是一直有人出错。 毫不夸张地讲, 他们这一个方队中,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是真的能?再塞一个人进去。 一个队伍的人比别的队伍少了二十?来个, 竟然还能?同时和13、16两?个班肩并肩, 真就应了那一句“让我们红尘作伴跑得七七八八, 疯狂乱踩等着主任大骂”。 孙不言突然想挨一下雷劈了。 他甚至在心里后悔,怎么以前就不知道多发几个天打五雷轰的誓呢, 也太没?有先见之明了吧! 辛易晴鞋子被人踩掉,后鞋帮折下去安顺地躺着。但辛易晴却一点都不好过,她这时候已经完全是在用十?根脚趾头抓着鞋底跑步了, 鞋子随时有可能?脱离她的控制飞出去。 很?有一种霸总影视剧里面总裁和他的小娇妻即将分开风雨欲来的意思。 一个表面逆来顺受实则在心里酝酿怎么永远逃走,一个苦苦挣扎像是掌控全局但其?实早就力?有不逮痛苦至极。 到了辛易晴这里, 只?需要变换一下角色身份就好。 辛易晴在心里上演现代奇幻故事?——霸总辛易晴和她那身香体软柔弱不能?自理的娇夫……咳,娇鞋。 假如鞋子有了自己?的思想,真的不想受她这么折磨了,然后无理取闹地边哭边问“你到底是要我还是要它”,辛易晴左右为难哪个都放不下陷入疯狂纠结,鞋子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立志和她分道扬镳再无瓜葛——简单来说就是飞了…… 看上去似乎是一件挺不错的事?情,毕竟鞋子终于?有了自己?的自由,也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方向。 但是,辛易晴转念一想,灵感瞬间枯竭。 这个跑操场太小了,可能?会局限鞋子追寻人生?方向的道路,万一一个不小心飞到了范进面前…… 按照影视剧的套路,这时候应该是主角遇到了温柔深情浑身发光,哪哪都好就是可惜他不是男主的来救赎他的配角的桥段。 可是现在,当这个角色变成范进……辛易晴头皮发麻。 她怎么能?给自己?安排一个这样的剧情呢!竟然让她和范进去抢一个男的!这男的还是鞋子变的! 也太恶毒了! 这还奇幻个什么劲儿?啊,妥妥的恐怖魔幻故事?! 辛易晴默默地脚趾抓鞋底抓得更用力?了一些。 然后她惊讶地发现,她竟然没?有再畏惧来自周围老师的目光,因为她压根就分不出心思再去注意他们到底在干嘛。 这么一想,辛易晴觉得自己?刚才那一出胡思乱想还挺好的。 而且她那个故事?,虽然没?逻辑,但是很?抓马。离谱中带着一点合理,合理中带着许多雷人,像是会在网上被网友疯狂吐槽然后热度莫名其?妙暴涨进而可能?不知道怎么就爆红了的无厘头肥皂剧。 这么想着,辛易晴一个不小心左脚绊了右脚,差点把自己?连带鞋子一起绊飞出去。 “……” 果然,人不能?太得瑟,也不能?太自恋,更不能?太不把别人当人。 她哪来的自信,认为自己?这种一分钟就能?猜到主角所有生?平的垃圾恶毒剧情可以爆火的啊!又是哪里来的勇气,竟敢乱想出来一个雷人程度堪比青春疼痛电影的魔鬼故事?来创别人的? 辛易晴更加觉得自己?罪大恶极,一不小心又绊了自己?一下,险些趴地上表演一个倒栽葱。 武萱萱及时抓了她一把将她拉住,刘利好急慌慌地问她怎么了。 辛易晴沉默一瞬,说出自己?现在的感受:“我有罪,我想吐。” 稍微冷静下来,她确定她那个故事?如果真的拍成了剧,那绝对是来找人类报仇的,首先她自己?就看不下去。 武萱萱忙道:“那你快出去,别跑了。” “没?事?,缓过来了。”辛易晴再度回忆了一下刚才的魔幻故事?,强迫自己?平静地说:“我刚才就是脑子抽抽了。” 孙不言嗓子快要冒烟,好在在他的努力?之下,这个方队从同时与13,16两?个班肩并肩,变成了与13,15两?个班齐头并进,算是有了那么一点进步,虽然算不上可喜可贺,但也绝对是有了质的飞跃。 操场上口号震天,不绝于?耳,只?有两?个方队从始至终没?有出声?,一个跑内圈饱受众人注目的特殊方队,一个“体委”和“学生?”都不合格的家长方队。 孙不言总算感觉到些许宽慰。 体育老师自己?当体委都当得不怎么样,应该不会再有理由骂他了吧? 可谁知,下一刻,一道略显宽厚浑浊听上去像是抽烟抽多了的嗓音响起来,很?是粗犷,他拉着长长的腔调,高声?喊道:“陪读家长——!” 孙不言:“……” 雷呢???! 怎么还不来劈我! 精神已经变得凌乱,但身体还有意识。孙不言把自己?魂魄放出窍,去找沉香和三圣母借那个万能?的宝莲灯,只?剩下一张嘴还在做着不停喊“一二一”的机械动作。 还没?等他魂魄飘到目的地,家长们参差不齐地喊出了他们的口号:“陪读家长,光芒万丈……伟岸形象……史上最强。” 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不熟悉,越到后面,他们声?音越小。 孙不言瞬间就灵魂归位变得精神无比了。 如果他们这么喊的话,范进会十?分耐心地花费十?分钟的时间,语重?心长并且极端严厉地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他们为什么必须那样大声?”。 对方实力?不够,不至于?造成威胁。 孙不言信心暴涨,张嘴便吼出一句:“十?六十?六!” 无人回应。 这里面哪个班的学生?都有,没?有人会闲着没?事?去记16班的口号。 孙不言悚然发觉,他们连一战之力?都没?有。 声?音突然卡壳,孙不言垂头丧气,“一二一”都喊不出来了。 辛易晴和武萱萱听到那一句开头,条件反射地想接着喊下去,可周围无人应声?。 两?人立刻警觉异样,将卡在嗓子眼里的声?音重?新?咽了下去,看了一眼孙不言同样难言的脸,愁容满面。 抬头,刘范林站在他们前方,面带微笑地对他们摆了摆手。 三人:“……” 他绝对是故意的!!! 惊天阴谋 辛易晴看着刘范林的那个笑?容, 脑海中一幕幕飞快闪过这两天发生的所有事,骤然发觉了一个惊天大阴谋。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都?认为这次跑操最大的阻碍是那46个学生。等?看到刘范林那个胸有成竹的微笑?, 几人才意识到这才是对准他们的大炮。 刘范林什么都?不用做, 他就只是站在?那里?,都?让他们感觉不寒而栗。 这是一种天然的压制。 因为他们知道,在?他们之间,能?面对面和刘范林硬抗的,只有占着“那是我大爷”这一优势的刘利好, 可他也就这么一点优势了。 而且, 优势和短板往往相辅相生。这是他的优势, 也是他的短板。 刘范林太了解他了。 他知道经过昨天早上的事情, 刘利好会洋洋自得,会喜不自胜,所以在?今天也必定不会老实。但他脑子?容量又实在?有限, 想不出来别的方式能?再一次把事情搞出昨天那种效果。 刘范林笃定, 他会选择故技重施。 所以他从昨天就埋下陷阱, 甚至还?以退为进, 以刘利好对他的夸耀的迫切需要为饵, 用一句轻飘飘的不需要他付出任何代价的“你这次眼神?总算好了一点”让刘利好更加不知所以, 哄得他鬼迷心窍、胆大如?斗,这才能?为今天的开?场打?好基础。 随后他将计就计, 表面像是对他们无?可奈何只能?附和,但其实已经暗暗地摆好了迷阵。 他让刘利好把辛易晴几人叫过来,辛易晴几人也没胆子?拒绝, 况且他还?给了他们一点点优待——让他们能?够和昨天一样点评。 于是辛易晴几人即便心里?有不愿意的想法,也还?是过来了。 但这一次, 范进有一个十分高明的举动。 ——他死死守住了他的话筒。 所以他能?够随意地发号施令。当他当着全体学生和家长说出让那些跑得不太好的学生过来时,没有人能?提出异议。 家长们是没理由,学生们是没胆子?。 至此,所有的一切水到渠成,刘范林也达到目的。 这个临时组成的方队注定了要从各个方面出丑——他们今天的跑操效果,还?不如?昨天完全没接触过这一运动的家长。 辛易晴几乎是在?发散恶意地想:范进太毒了,比世界上最毒的毒蛇还?要毒!比她领导还?要毒! 她领导不干人事儿,好歹还?都?是明目张胆的;范进不干人事儿,完全是冲着玩死人来的! 也不知道刘利好这么些年都?是怎么长大的。 她在?领导手底下工作了三个月,就已经被折磨得像个活着的鬼,刘利好可是被盯着盯了十几年呢! 想到这里?,她不由同?情又怜爱地微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刘利好却?在?这时也突然扭头,眼中闪耀着搞事儿的光芒,颇有些愉悦地说:“我想到怎么办了,等?我给你们搞个大的!” 辛易晴被他这句话说得心里?发怵。 昨天他说要搞个大的,她和武萱萱就被迫当着范进的面班门弄斧鬼扯一通,现在?他又说要搞个大的,辛易晴觉得她今天可能?会真的变成鬼…… “你别……”阻拦的话尚未说完,一声尖锐的哨音就进了辛易晴的耳朵,那感觉真的是叫一个酸爽。 辛易晴的那句脏话又溜到了舌尖,在?那声哨音的掩盖之下被她紧急收回,只留下了一句像是叹气的“你大”。 孙不言抓住了救命稻草,口中的“一二一”立刻停了。他眼泪都?要飙出来,无?比激动无?比幸福地喊:“立定!” 刘利好吹完了哨子?,“嗯”了一声,疑惑地问辛易晴:“你刚刚说什么?” 辛易晴在?体委们铺天盖地的“立定”声中,缓慢地摇了摇头,犹豫再三后还?是没忍住,她咬着牙问:“你为什么要有个大爷?” 刘利好状况外,懵逼地回答:“因为我爸有个哥?” 辛易晴:“……” 接着,刘利好又说:“我先去开?个头,要是我被打?了,你们记得救我。” 说完他就跑出了方队,来到刘范林面前。 辛易晴拉都?拉不及,张嘴就想骂他,又在?想起来他是真有个大爷以后硬生生把快要出口的话憋回去。 辛易晴越想越气,都?快把自己气撅过去。 她开?始怪自己,为什么自己要知道刘利好有个大爷?要是她不知道,不就可以随心所欲地骂他了吗? 可她偏偏就是知道刘利好有个大爷,还?知道她大爷是谁…… 辛易晴欲哭无?泪,扭头去看刘利好和他大爷,有点想要彻底摆烂不管了的心思。 然后她看到刘范林摸了摸刘利好的头,很和蔼慈祥地朝他笑?。??? 奇怪的发展。 不像真的,辛易晴又多看了两眼,确定那就是刘范林没错,他对面的也的确是刘利好没错,但是这个发展……真的是正常的吗? 在?她刚才的设想中,已经把刘范林和她那个领导划了等?号,可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样。 辛易晴心态有些崩了。 刘范林再怎么不干人事儿,对刘利好都?好得不得了。想起来自己刚才竟然还?同?情刘利好,辛易晴深感自己多此一举,他们的经历根本就没有共通之处。 刘范林只是在?学校的时候小心思多,在?刘利好面前,却?是一个很好的长辈。 辛易晴觉得自己想多了。什么阴谋不阴谋的,可能?根本就没有那回事儿。 一切都?只是因为刘范林比他们多吃了几年盐,又有着许多年和那么多学生斗智斗勇得来的经验,再加上有了防备之心,这才能?见招拆招。 这么一想,他昨天对刘利好的那句夸赞,可能?是真心的。 再一想到自己,辛易晴又负罪又难过。 她那个天天给人画大饼的领导怎么能?跟范进比的啊?他连范进一根小拇指头都?比不了! 因为设想与现实的不同?,辛易晴发现倒霉蛋还?是只有她一个。心里?面所有小人再次全部萎靡,抽抽搭搭没完没了,她觉得自己快要抑郁了。 突然,武萱萱拉了拉她的袖子?,周身气息压抑至极,声音颤抖,像是一再尝试都?没能?说服自己然后决定从他人那里?寻找答案的濒临崩溃的人,问:“他干嘛去了?” 辛易晴感觉危险将至,抑郁的心情一哄而散。她想了想,觉得武萱萱这样子?还?是发泄出来比较好,于是她找到一个很适合的词汇,尽量平静道:“送大家下地狱。” 孙不言过来时,十分确定自己听到了武萱萱骨头咔咔响的声音。 他顿了顿,问:“我要不要让大家解散啊?站在?这里?挺不是那回事儿的。” 武萱萱急着打?人没空理他,辛易晴情绪忽上忽下说不出话只能?悲伤地看着他,最后只剩下吴晗“啊”了一声,但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一边“嗯”一边摇头。 身心都?遭受重创的孙不言抬头看天:“……” 这破天气都?阴了半个小时了,你下一下雨能?怎么样?!再不然打?几个干雷也行啊! 刘范林朝他们招手,几人走?过去。 刘范林问:“自己说,觉得你们跑得怎么样?” 没人说话,事实让大家不得不沉默。 刘范林又单独问孙不言:“你觉得你今天这个体委当得怎么样?” 孙不言叹了口气,差点没哭出来。 刘范林笑?了笑?,说:“事实证明,谁都?有犯错的时候,这和你经验是不是多,身份是什么,都?没有任何关系。” “你们的家长没接触过这样的跑操,也没有上过咱们的体育课,他们甚至都?分不清‘一二一’里?面哪个字迈左脚哪个字迈右脚。”刘范林说:“可你们不一样,你们军训的时候让你们练的就是这个,拿你们现在?的标准去要求他们,是不是不太合适?” 这场景莫名得似曾相识,和昨天早上范进对大家的演讲出乎意料得有共通之处。 辛易晴觉得自己刚才的判断还?是因为经验太少。 范进和她领导,在?有些地方上还?是很像的。 这打?一巴掌给一颗枣的样子?可不是和她那领导一模一样? 范进甚至没给枣,他给的是一把没开?刃的钝刀,每一句话都?朝大家心口扎,虽然扎不透,但是真的戳心,足够大家好好反思。 但刚才范进表现出来的“好”,又实在?不像假的。 辛易晴冥思苦想,想到一种可能?——刘范林摸刘利好的头,对他笑?,可能?只是因为刘利好是他侄子?。但当侄子?变成了学生,那就不一样了。 刘范林还?在?安静地等?着他们回答。 孙不言正处在?自闭的情绪之中;武萱萱尚未彻底消气怕自己一开?口就炸;辛易晴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刘利好出奇得沉默,很乖顺地站在?刘范林身边保持安静。 最后只有吴晗表现出了被说服的意思,喃喃说了声“是”。 刘范林又看向孙不言,说:“给你一个完全陌生没有经过磨合的队伍,你也一样带不好。所以这件事情和你们体育老师关系大吗?昨天的事情能?怪他吗?” “不能?。”这问题是针对自己的,孙不言只能?从自闭中走?出来,诚实地回答。 刘范林听完后很欣慰地笑?了,又说:“所以你是不是该因为昨天的行为去向你们体育老师道个歉?” “嗯……啊?”孙不言话没说完就突然停顿,还?诡异地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不对啊怎么突然变成我的错了”那意思。 辛易晴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感觉自己这个傻子?朋友可能?会再一次傻人有傻福,识破范进的“陷阱”。 “但如?果我和体育老师身份对调,换成是我把班级队伍带成那个……样子?,他还?是会很严厉地骂我……”安静了差不多有十秒钟,孙不言慢吞吞地问:“那时候,他会向我道歉吗?” 刘范林:“……” 沉默须臾,孙不言又轻声问:“他会觉得那不是我的错吗?” 刘范林的表情像是吃撑了一样。 辛易晴默默低下头,张开?嘴无?声大笑?,眼泪都?从眼角争先恐后往外跑。 恶意敌意 孙不言那句话一问出来?, 所有人都好像突然清醒过来一样,带着?探究的意味去看刘范林。 刘利好甚至动了动脚,从刘范林身边离开, 站到了孙不言身边。 他们身上都穿着?校服, 刘范林则是自己的衣服。两方对立,颇有一种围棋棋盘上面五个小兵顽强不屈地对阵对方将军的架势。 刘范林:“……” 半晌,他叹了口气,问:“为什么你们会对老师有这么大的恶意?” 他突然沉默了一下,随后接着?说?:“我觉得你们的想法有些偏激了。” 他话音落下, 孙不言就蹙着?眉偏了偏头, 似乎是陷入沉思。 辛易晴感慨,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范进?只是说?了两句话, 就如同四两拨千斤一般将问题重新推给?了他们,并?且还在?话语之中暗示是他们自己的想法出了问题。 可他自己,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若是换作以前, 辛易晴一定会认为是自己的错, 毕竟她?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就是尊师重教。 那时候的她?, 对这句话理解得太?过浅薄, 认为“尊师重教”就是对老师心怀敬畏, 不能违逆不能抵抗。 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她?曾经将自己的领导也视做老师, 后来?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或许在?有些事情上,她?的确从领导那里学到了一些东西。可辛易晴很清楚, 她?的领导,让她?没办法像对待老师一样对待他。 那段经历也让她?重新审视了“尊师重教”这个词语所蕴含的意思。 她?的确是应该对老师心怀敬畏,可并?非要对他们言听计从。 三人行, 必有我师。 这么说?来?,路边随便一个人都能当她?老师, 难不成她?要对每一个人都言听计从? 碰到变.态了怎么办? 当然,范林不是变.态,可这也不代表他所有的想法都是对的,不代表辛易晴他们就必须要认同。 更?何况,范进?现在?的样子很能让辛易晴联想起她?领导的那副嘴脸。 辛易晴一边犯哆嗦一边气从心起,但她?把范进?和领导联系在?了一起,再加上学生对老师的天然害怕心理,buff双重叠加,辛易晴只敢在?心里犯嘀咕,表面上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突然,武萱萱问:“主?任觉得我们什么是想法?” “我们并?没有表达出自己的任何想法,孙不言刚才的话,只是一个问句而已。”武萱萱笑了笑,态度很好地说?:“我们只是想从主?任那里寻求一个答案,一个有关于“体育老师会不会对那样的孙不言道歉”的答案,仅此而已。” 刘范林:“……” 辛易晴看着?武萱萱,心想原来?电视剧里面的“有人周身会发光”这事情是真的啊!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件事呢? 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心里的话都已经被人说?出来?了!这是多么值得开心的一件事啊!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现在?就要对武萱萱高唱一首《征服》! 突然,武萱萱扯了一下她?的胳膊,辛易晴被动地来?到她?身边,很快明白过来?武萱萱的意思是要让她?说?。 犹豫了一下,辛易晴在?心里权衡利弊。 可还没等她?往深处想,心里的那股气不知怎么就涨起来?了,辛易晴胆子突然就大了起来?。 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我不顶撞范进?,好声好气地和他说?话,他就没有理由开除我。只要不开除我,别的都好说?。 不就是一万字的检讨吗,大不了写就是了! 反正他没办法开除我。 因为确定了这一件事,辛易晴本来?就莫名其妙变大的胆子又?膨胀了一倍。她?掐着?嗓子,用很轻很细的声音,问:“那主?任您为什么对我们有这么大的敌意呢?” 她?话音落下,几乎没人关注她?说?了什么,全都被她?“矫揉造作”的声音膈应得一激灵,包括辛易晴自己。 刘范林年过半百,什么都见过了,过去那么多年的人生里没有哪一秒钟会想到,自己到了这个年纪,竟然还能碰到像是被聊斋里面的鬼附身的学生。 关键这“鬼”还没有稀奇古怪地描眉画眼…… 范进?觉得自己可能到死都想不明白,他好好的一个学生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她?那看着?那么清爽干净的一张脸是怎么发出这么……让人没话说?的声音的呢? 张了张嘴,他颤声道:“好好说?话,别吓人。” 辛易晴:“……” 她?就是想装得乖一点?,真没想到自己夹起来?能这么恶心人。 很快调整过来?,辛易晴把刚才那句话重复一遍:“主?任您为什么对我们有这么大的敌意呢?” “我们只是做了一个情景假设,模拟出来?了那时候可能会出现的一种情形。这不是我们上课时候老师们也经常会用的一种讲课方式吗?”辛易晴不解道:“您不回答那个问题,反而巧妙地转变了话题,到底是您真的认为是我们太?过偏激,还是您知道体育老师在?那种情况下不会向孙不言道歉?” 刘范林:“……” 要不你还是别好好说?话了,这还不如吓人一点?呢。 “但无论是哪一种,我都觉得这是不应该出现在?您一个年级主?任身上的事情。”辛易晴说?:“假如是前者?,您那么轻易地就认为是我们太?过偏激,是不是有点?太?不信任您的学生了?当然,调皮捣蛋的学生的确不在?少数,可我们几个,在?学校里应该一直都挺老实的。据我所知,我们几个人中没人被开过违纪单。” 刘利好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退到所有人身后。 这个举动,在?他那曾经很是让他骄傲的身高面前无济于事。他的头顶依旧很突出,范进?无声无息地看了过去。 后知后觉的辛易晴:“……” 管他穿的什么鞋,今天她?非得踩一脚再说?!!! 她?假意咳了两声,面不改色地假装无事发生,继续道:“倘若是后者?,那就更?不应该了。您一边说?着?让孙不言向体育老师道歉,一边又?认为体育老师不应该向孙不言道歉,还悄悄地转移了话题,让孙不言认为自己错上加错……这是不是又?是另一种不合适呢?可这两件事情,归根到底是一个性?质,对吧?” “让我们点?评的是您,让家长们体验学生的生活这个方案也是您通过的,那暂时给?家长们担任体委的体育老师自然也是‘学生’,我们点?评他们不是很合理吗?如果那样是不对的,那体育老师平时的做法自然也是错的,可您非但没有认为那样是错,还怪我们太?偏激。”辛易晴停顿下来?,须臾后小声嘀咕:“您怎么还区别对待呢?” 刘范林:“……” 那天在?王海办公室的时候,这姑娘不是两句话没说?完就哭了吗?怎么现在?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孙不言崇拜地看向辛易晴,眸中闪动着?熠熠的光芒。吴晗一脸兴奋,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激动得不时抬手左摇右摆,活脱脱一个猴子。 刘利好安静地站在?最后方,紧紧攥着?那个哨子,很有想要再吹一次的冲动。但他到底是没有缺心眼到那种程度,想起自己拖的几次后腿,他抬起左脚,默默地踩了自己的右脚。 武萱萱看着?辛易晴露出一个无声微笑,表情似乎有一点?如释重负的轻松,只是那点?轻松顷刻就消失,像是从没有过。 其余一众学生和家长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全都好奇地悄悄看向操场中间的位置。 学生们还要更?奇怪一点?,毕竟今天的跑操又?是只跑了一圈就停下,这种情况真的很少见。以前体育老师巴不得他们多跑几圈,因为几个班级没跑好而导致全年级一起受罚的事还历历在?目。 然而今天这种情况,操场上却?无比平静,没有任何人要发飙的迹象,唯有头顶天空格外阴沉,让人不由压力倍增,心情跌宕。 辛易晴也不是很想写检讨,看范进?似乎只是沉默,并?没有要骂她?的意思,辛易晴主?动认错,“我刚才的话可能确实有些过分,我向您道歉。” 顿了顿,她?抬起头,看着?刘范林诚恳地说?:“可我还是觉得,我们不需要道歉,我们也没有过于偏激的想法。” 刘范林还是很平静,他也奇怪自己竟然并?不生气,反而还生出一丝欣慰。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会轻易认错。当然,他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这么多年哪个学校不是这样过来?的?大家都是一样的,那就不需要考虑对错,大家都不可能有错。 或许这群学生让他看到了事情不一样的角度,这是他欣慰的地方,但也仅此而已了。 “你说?的有道理。”刘范林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也没有说?是不是要道歉的事情,只是直接说?:“进?入下一流程,点?评吧,你们先?来?,然后是家长。” 他看上去并?没有生气,可长久以来?总是阴沉的脸还是让他带给?别人许多压力。 辛易晴刚刚大着?胆子说?了一通,现在?也平静下来?,又?回到了不敢发表意见的状态。 一种诡异又?不应该存在?于他们之间的默契悄然产生。 这几个学生好像突然间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应该到此为止了。 在?刘范林难以分辨情绪的态度中,这天清晨的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至于他们说?的那些话,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也没有人再提起。 不要放弃 因为这出插曲, 辛易晴几人点评的时候内心也并不安稳。 从他们口中说出来的话,差不多都是昨天说过的那些,只是今天语气?柔和了许多, 像是在和大家聊天一样。 到了家长点评的时候, 几人提心吊胆起来。 结果家长们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着调侃了一下原来也不只是他们做得不好,孩子们也有这样的。然后,他们把原因归结到是这个跑操模式可?能不太人性?化上面。 最后,他们着重表扬了一下学生们喊口号时候的朝气?蓬勃, 说:“本来还以为这事情很简单, 可?真等到自己?要喊了, 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要喊出这些话, 就已经很难了,想要大声地喊出来,更难。在这件事上面, 孩子们都是我们的榜样。” 截然不同的两种点评方式让辛易晴几人不由汗颜。 不管是什么?缘故, 他们昨天闹的那一出, 在某种意?义?上都相当于把家长们的脸按在地上摩擦。今天虽然没有那么?过激, 可?也是在挑刺没错。 如今身份对调, 家长们却对他们只有褒扬。 这很难不让他们感动。 但是也会疑惑不解。 吴晗就说:“我觉得我爸都不像我爸了, 我没见过他这样,他这样总让我感觉接下来我有的是罪要受。” 孙不言附和:“我也是, 感觉下一秒他就得抽我。” 武萱萱:“可?能他们就是拿我们当小孩,就算心里生气?怪我们,也只是觉得那就是小孩子玩闹。时间过去?了, 那个?劲儿也就过去?了。” 刘利好本来正低着头蹙眉思考,闻言扭头朝刘范林的方向看过去?, 然后表情突然就变了。 辛易晴安静地注视着他们,发觉刘利好的动作后也跟着偏头看了一眼。 刘范林这时正背对着他们,一只胳膊抬起用?手揉眼睛。他的背影有些微佝偻,头上发丝花白,随风而动,让他这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柔弱了。 不过也是,本来这一辈子也活不了多久。 他这个?年纪…… 辛易晴突然感伤起来,回过头去?看家长方队,在里面寻找李婉柠的身影。 距离隔得有些远,她?只能凭借记忆找到李婉柠的人,却看不清楚她?。 辛易晴不由自主地想往前走?几步,却兀地听见一声哨响。 她?循声回头,看见刘利好很严肃的脸。哨子从他口中离开,他对着辛易晴,手指朝下指了指自己?的鞋子。 那里有着一个?很是清晰的脚印。 辛易晴:“……” 刘利好无声开口,用?嘴型示意?:“别生气?了。” 辛易晴笑?了,也用?嘴型回他:“有病。” 武萱萱突然而至,几步跨过来站到辛易晴面前,挡住了他们两人相接的视线。 恍惚之中,辛易晴看到刘利好转身离开,发神经一样蹦跳着去?到刘范林身边,很没眼色地扯皮耍宝,然后被刘范林踹了一脚。但这也没让他长记性?,他仍旧是我行我素地对着刘范林发神经,气?得刘范林吹胡子瞪眼,追着他打,看上去?好不滑稽。 周围体委在整队,陆陆续续地说着解散。 这天的跑操与以往都不同。 没有老师训话,没有跑够三圈,没有整体看的过眼的年级队伍,可?也没有产生很激烈的冲突。 奇怪得都有些荒诞不经,细一思考却好像又合理至极。 高中的校园,最是朝气?蓬勃、斗志昂扬。学生们不像是初中那样少年气?盛,也不再有那时候的许多时间。想学习的奋发向上,不愿学的也努力收敛。 没有人刻意?搞事儿,冲突好像本来就不应该发生。 可?这种情况却很少见,他们总是会因为各种预料不到的事情挨到老师们批评。 以至于对于今天的平和,所有人都多多少少感到一丝诡异。 武萱萱拍了拍辛易晴的胳膊,问她?:“还是那样想吗?” 辛易晴没反应过来,反问:“什么??” 武萱萱说:“我们的学习环境,并不是绝对的无法改变。范进?也并非顽固不化,你看,他今天就说你的话是有道理的。” 辛易晴懂了,武萱萱是在针对那天下午她?们在操场的对话劝她?。 难怪她?要把自己?拽出来和范进?对话。 那些话她?自己?也不是不懂,也不是不敢和范进?说,她?就只是为了让辛易晴亲口说出来,然后被支持。 辛易晴心里一暖。 “而且,我们现?在这个?环境只是不能让大部分人都学到那些课本外的东西。但小部分可?以。”武萱萱说:“你以前就很清楚那些事了,我的话……我只是一直刻意?忽略,不愿意?往那方面想,可?只要我主动改变,我也能很快想明白那些事理。” “虽然经常说孙不言傻,但他也不是没脑子,最开始先让范进?没话说的不就是他吗?” “还有刘利好,他自己?都说自己?缺心眼,可?是你看,这些事情他比谁都明白。” “至于其他人,想明白过来也很容易。吴晗不就是在听了这些话后就改变想法了么?。” “所以晴儿,这些事情都是有变数的,它不是不能改变的。”武萱萱停顿了一下,说:“可?你如果放弃了,等到高考结束,那就真的晚了。你知道学习有多难,到了那时候,哪怕是复读,也有可?能无法挽回。” 她?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去?看辛易晴的眼镜,辛易晴几次闪躲,都被她?追着迎了上来。 她?的视线像是有热度一般烧进?辛易晴心里,连带着她?说的那些话,一起烧进?辛易晴心里。 辛易晴感动之余有无奈,也有痛苦。 武萱萱说的那些话,她?不知道吗? 她?一直都知道。 不然也不会在掉进?沈鹤眠的“陷阱”以后就真地老老实实练字。 她?那时候大可?以一边口头应付沈鹤眠,一边继续吊儿郎当不当回事。 可?她?没有。 她?一边在心里各种告诉自己?她?才不在意?,借此暗示自己?没有违背初衷,一再在心里强调她?要躺平摆烂的决定不会更改,可?她?一直都很认真地对待“练字”这件事。 可?是别的,辛易晴也知道自己?很难做到了。 一是她?真的听不懂,二是她?心里有障碍,那才是最大的干扰因素,辛易晴清楚自己?的天花板在哪里。 她?以前经历的高中三年,几乎把自己?泡在了书里,她?很清楚那时候她?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在高考考场上也没有网上流传的什么?只要你脑子突然灵光一闪,你就能超常发挥,上一个?好学校轻轻松松。 辛易晴的高考成绩和她?平时的模拟成绩相错不多,不算优秀却也还算不错的一个?成绩,是辛易晴一贯的水平。 她?按照早先想好的,顺利进?入了一所普通一本高校,度过了三年安稳的大学生活,和许多人一样,对未来有无限憧憬,认为自己?能靠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 这一切,都在大四那一年全部被打破。 学校秋招现?场,一份份简历投出去?,最后全部石沉大海。她?以为是自己?不够优秀,结果发现?她?的室友和同学也一样。 再之后,她?注意?其他学校的消息,才知道原来大家都是这样。 春招亦是如此,甚至还要更严峻一些,竞争变得更大。 辛易晴从来不愿意?承认的一个?事实在这时候赤.裸裸地摆在她?面前——她?就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 没有什么?奇迹天降,也没有什么?轰轰烈烈,只有不断打破她?幻想的现?实。 辛易晴确定,这世上或许确实有“学习改变命运”这一说法,可?那只是一小部分人,而那部分人在学习上能达到的高度,是辛易晴拼尽全力、哪怕踮脚举手也触碰不到的。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她?以前的经历,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好的极致。 哪怕重来一次,也不会比那时候更好了。 这才是困住辛易晴的最大绳索。 什么?学校的原因,老师的原因,害怕不能负担起自己?对父母的责任的原因……的确有,也确实让辛易晴觉得失望无奈、痛苦纠结,还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可?那些只是外部因素。 还有一些,是辛易晴,她?也不愿意?放过自己?。 这是剩下的内部因素。 这两种因素将?辛易晴挤在中间,压迫得她?快要无法呼吸。 她?一直不愿意?去?想,一直在逃避,只有在无人的深夜才会压抑地哭泣一场。再醒来时,便是无事发生。 武萱萱仍旧殷切地看着她?,“我们可?以一起试着去?改变,不管别的老师怎么?样,王老师很好,沈老师也很好。而且,我今天确定了,刘主任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认同我们的观点。” 可?那很困难。 辛易晴没有勇气?去?尝试,她?甚至连让自己?重新上路回到曾经在高中时候的状态的勇气?都没有。 但她?不能把所有的这些都告诉武萱萱。 她?碰不到那个?高度,武萱萱却是有希望的。高中入学以来,无论?是分科前还是分科后,武萱萱从来没掉下过年级前三十,更是有一次一口气?冲到了年级第五。 她?更是清晰地记得武萱萱的高考分数,669,全县第三。 凭借学习改变命运,武萱萱一定可?以。 辛易晴不能影响她?。 武萱萱的目光几乎是带上了一点小心翼翼,“不要就这么?放弃,好吗?” 辛易晴对着她?,一时说不出任何话。 哲理课堂 武萱萱感觉到了辛易晴的?迟疑与纠结, 心里明白她其实?还是不愿意。 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有一瞬间,武萱萱真的有把辛易晴打一顿或者骂一顿的?冲动,让她变得清醒一点, 别在那犯浑。 可武萱萱也知道, 辛易晴现在很清醒。 而且,她就是因为太清醒了才会变成这样?,她把自己对所有事情的?想法全部都一点点认真剖析到极致,只不过这个?极致是极端的?消极。 在老师和?家长眼里,她或许是自甘堕落, 是在发神?经, 但?武萱萱知道没那么简单。 谁规定“清醒的?人”就必须是积极向?上的?? 看开了所有事情以后对一切事物都消极看待未尝不是另一种清醒。 作为朋友, 武萱萱想让她改变。 可同样?的?, 作为朋友,在已知辛易晴没问题的?情况下,武萱萱做不出?打着“为她好”的?名义逼迫她的?事。 她这时也只有16岁, 整天泡在书里学校里, 很少经历别的?事情, 阅历太少,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 辛易晴清楚地看着她的?眼神?变化, 看着她目光一点点暗淡下去, 她心里也很难受。 她一方面说服不了自己,一方面在课堂上又真的?听不懂, 哪怕听懂了也还是做不出?题。 学习这件事对现在的?她来说,很难。 辛易晴也为此十分为难。 她这次考砸了能说是身?体不舒服,下一次呢?难道还是身?体不舒服? 这么说话?鬼都不信, 更不要说成天和?学生斗智斗勇,早练就了你眨眨眼我就知道你在说谎这个?功夫的?王海和?刘范林。 还有李婉柠和?辛安, 辛易晴更难和?他们?交待。 或许是怕她难受,李婉柠因为陪读过来以后,对她一掉八百名的?成绩提都没提一句。 武择天和?孙航远也没有让她听到他们?和?孩子之间交流成绩的?对话?。 对于这件事,辛易晴只能想到一个?解释——在三位家长见到彼此的?时候,李婉柠就提前?拜托了他们?。 辛易晴很清楚,自己下一次不能继续停在这个?一掉八百名的?位置。 可让她直接考回去,除非把她头砍下来直接给所有知识倒进去。 但?现实?生活不是奇幻小说,她莫名其妙穿回来就已经够离谱了,头砍下来还能活着……那她绝对是被外星人抓走了。 武萱萱还在等着她的?回答,看上去已经不抱希望。 辛易晴更难过了。 但?她只能有所保留地说实?话?:“我没有放弃过。” 武萱萱撇了撇嘴,“傻子都不信。” 辛易晴被她弄得没话?说,想了半天找到一个?最合适的?理由,“你那天说得对,我不能让我爸妈一直看我一掉八百名。” 武萱萱被说服了。为了确定,她又重新问了一遍:“你说真的??” 辛易晴点头。 武萱萱松了口气,又说:“那你下次考回来。” “可能不太行。”辛易晴为难道:“最近学的?都太难了,我学不会。” 范进追着刘利好教训了一通,这时候看她俩还在这儿站着,一边嚷嚷着“你俩干嘛呢解散了还不回教室”一边要赶过来,被因为带了一圈跑操把自己累半死原地休整的?王海一下挡住,往他身?上没骨头一样?趴着,呼哧呼哧大喘气,絮叨着说:“下次你再让我带队这班主任你就换人吧,谁爱干谁干,反正我是不干了。” 刘范林于是停下来,绞尽脑汁地说当班主任的?五百块钱补贴能买什么东西,有多重要,你还是太年轻,不知道现在这个?社会没钱不行…… 武萱萱趁机拉着辛易晴跑了,还说:“学不会没事儿,我就在你旁边坐着呢,你问我就行。” 早读的?时候武萱萱溜出?去上厕所,路过楼梯口看到王海站在那里,还正好在她到的?那一刻转过了身?,把武萱萱抓了一个?措手不及。 武萱萱有些尴尬,硬着头皮说了声“老师好”。 王海:“好什么好,我命都快跑没了。” 武萱萱:“……” 我们?跑操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你知道吗? “和?辛易晴聊的?怎么样??”王海略严肃,说:“你不让我逼她,我总得知道有没有用。” 武萱萱:“她说下次考回来。” “好。”王海说,然后就盯着她看,一句话?也不说。 武萱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更尴尬了。 而且她真的?很想上厕所! 片刻后,武萱萱解释:“我不是翘课,也没有早退,我就是太难受了想上厕所。”她说着从校服口袋里面拿出?自己的?《必背古诗词》给王海看,强调道:“我带了书的?。” 王海:“……” “我没想说这个?。”王海表情看上去不太好,像是因为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而为难。须臾后,他叹了口气,问武萱萱:“人这一生,会碰到很多人,你知道吧?” 怎么突然要给我上哲理课了? 一定是接下来的?话?不是什么好话?先做个?铺垫。 武萱萱有些着急,就说:“老师你想说什么直说吧。” “你和?辛易晴是朋友不假,但?你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人,如?果?她真的?改变不了了……”王海停顿下来,有些难忍道:“那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管她比较好。自己最重要,你不能让她影响你。” 武萱萱愣住了。 王海以为她被自己的?话?吓到,又改口说:“我不是要限制你们?交友,也不是说辛易晴不好。只是想说,如?果?以后她还这样?,你们?一个?年级前?十,一个?年级后十,等到高考过去,你们?毕业,就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既然这样?的?话?,我个?人建议你还是不管她更好。” “我知道您是好意。”听他说完,武萱萱回过神?来,很认真地说:“可您也说了那是以后……至少现在,我们?还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和?辛易晴是朋友,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武萱萱顿了顿,说:“您可能理解不了我们?这个?年纪的?想法,但?我不可能放弃这个?朋友。” 王海叹了口气,说:“你们?还是太年轻,很多事情想得都太简单了。我也是那个?年纪过来的?,怎么会理解不了?” “不一样?的?。”武萱萱想了想,打比方道:“我和?辛易晴,是那种如?果?有一个?人意外去世了,另一个?人要是有机会穿越的?话?,不管怎么样?都会把对方救回来的?人。” 这次愣住的?人换成了王海。 不仅如?此,他还有些凌乱。 恍惚间,他觉得武萱萱说得挺对,他可能确实?理解不了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也觉得走廊安的?玻璃确实?应该安,不然哪天这群学生一个?没睡好脑子不清醒想来个?穿越之旅真跳下去了怎么办! 他闭了闭眼,心神?安定下来以后说:“你听我说啊,穿越这种事情呢,咱们?谁也说不好到底有没有。但?是哪怕有,也一定是很危险的?。你看那些穿越剧里面的?人,要么是被车撞死,要么是意外去世,再不然就是进了别人墓里出?不去,没有一个?是正常情况的?,所以你可千万别想着穿越啊!” 武萱萱被他说得脸色都变了,“真的?没有正常情况吗?” 王海以为自己的?话?有了效果?,义正言辞道:“对!” “你上厕所去吧。”被她的?话?吓得心里发毛,王海有点想回去泡枸杞水压压惊,“下次上厕所别带书了,不差那一会儿,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说完他就回了办公室。 在外面磨叽了这么久,武萱萱感觉也没了,到厕所洗了洗脸就回教室去了。 上午第三节课快结束时,阴沉许久的?天又黑了许多。不属于秋天这个?季节的?倾盆大雨瓢泼而下,被风吹弯轨迹,在走廊的?玻璃上拍出?烦人的?响声。 幸运的?是,这场雨在中午吃饭前?适时停止,没有让人不得不冒雨往餐厅跑。 下午,又一场雨落下,和?风细雨,一直到晚自习结束也没有停,比起上午那场更像是秋天的?雨。 第二?天一早,雨势变得很小很小,地面潮湿有积水。 学生们?一个?个?都很开心,因为这样?的?天气意味着他们?今天不用跑操。 早上刚睁开眼睛,辛易晴就感觉到了周围的?变化。 气温像是骤然降了十度一样?,冷得厉害。 她换上了毛衣,又把自己夏天时候的?被子和?另外一件校服外套找了袋子装起来,也和?武萱萱说了让她这么做。 两人拎着袋子出?去的?时候,宿舍大门已经快要关闭,阿姨在门口不停催促,看见她们?的?时候还笑着说:“怎么又是你们??下次记得快点,不然把你们?锁进去了就得开违纪单。” 两人笑着道谢,跑着回了教室。 刚到教室,两人赶紧把外套拿出?来给了自己家长,又把装着被子的?袋子也递给她们?——她们?过来的?时候没想到要住在这里一个?星期,衣服都不算厚,夜里又只有一个?薄被子,肯定会冷。 孙不言姗姗来迟,他也多带了一件外套,只是没拿被子,一拍脑门说自己真是没脑子。 不过被子还可以晚上睡觉之前?送去,倒也没有太大干系。 上午小自习,教学楼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一直响了有十分钟,声音听着有些远,含含糊糊的?,听上去像是在一楼。 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好奇,也没有多在意,听了两耳朵以后就低下头继续学习。 第三节课间,张鑫从厕所回来,和?辛易晴几?人说:“我刚才听说,在小自习时候吵架的?,是刘利好和?他班主任,你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40-50 我心有愧 桉贤一高大型活动很少, 能流传下来的?、每年都会举办且需要全员参加的?,只有班级大合唱。至于演讲和联欢会还有运动会这种能让某一个人或者某几个人在大家面前?出头?露脸的?,则是?一个没有。 这就导致, 除了整天占据年级第一第二的大学霸, 还有因为作文得了高分?经常被印下来在整个年级传阅的?,其实没有几个人是能被所有人都记住名字的?。 甚至就算是这两种人,很多人也只是?听到过,而不会真正注意。 只是?,这是在这周开始之前。 这周开始之后, 辛易晴几人因为“家长点评”那件事, 在整个年级掀起了一场短时间的?小小轰动, 足够别?人记住他们的?名字, 并且能够暂时把名字和脸对上号。 于是?刘利好和他班主任吵了一架的?事情,经过两个课间的?发展,就已经从一楼传到了三?楼。 辛易晴三?人听说得不算晚, 但也没时间去找他。短短十分?钟压根不够, 光是?上下楼没个三?分?钟就不行?。 而且对于学生来说, 和自己的?老师吵架, 无论?原因, 总归是?不光彩的?。他们认识时间比较短, 彼此也不够了解,刘利好现在想不想让他们去都不好说。 但是?看刘利好那个样子, 还有他那天早上对他们说的?话,应该也没有很多朋友。 孙不言曾经面对过孤立无援的?情况,对这种事情比较敏感, 说:“这种时候,他应该是?希望有个人问问他怎么样的?吧?” 辛易晴和武萱萱偷偷对视一眼, 有些话不太好说。 孙不言笑了笑,“我没事儿,早过去了,就是?觉得他现在可能需要有个人关心?一下,就跟当初你俩对我那样。” 武萱萱于是?也放宽心?,“那就去呗。” “但是?不能是?我们一起。”辛易晴说:“先去一个人吧,万一他不想让我们去呢。” 孙不言:“那就我去,两个男生一起,有些话更好说……” 他声音顿了顿,脑袋朝她们那边凑了凑,低下头?,顺势往后面看了一眼,发现家长们没在关注他们以后低声说:“万一他是?跟女朋友分?手了心?情不好,当着我的?面还能大哭一场发泄发泄。” 这样安排很好,武萱萱本来也是?想让孙不言先过去,但是?她不懂他这个逻辑,疑惑道:“他在我俩面前?哭,我俩是?能把他嘴给塞上不让他哭吗?” 辛易晴伸出一根手指挥了挥,故作高深道:“你不懂他们男生那可怜巴巴又无处安放还莫名其妙的?自尊心?。” 武萱萱机警地问:“你就懂啊?咱俩不是?一起长到这个年纪的?吗?我16你也16,你怎么懂那么多?” 辛易晴:“……” 她能说是?因为她大学室友的?奇葩男友们吗?她不能! 辛易晴后悔不迭,没人给她挖坑,她怎么还能让自己掉进坑里呢! 想了想,她说:“我小时候替你看了那么多电视剧,你都是?听我说的?。而且我主要跟你说的?是?剧情,你肯定没有我感受更直观。” “要是?你现在重新去看,你以后看孙不言,都得带上一层厚重滤镜。”辛易晴说:“不然你可能天天想打?他。” 孙不言惊恐道:“所以你其实每天都想打?我?!” 辛易晴:“……” 孙不言又道:“武萱萱,你和辛易晴换位置吧,她坐我旁边,我没有安全感!” 辛易晴:“……” 武萱萱静静道:“她可能只是?想想,不会行?动;但如果是?我,我在想想的?同时,我就已经动手了。” 孙不言:“……” 辛易晴扭过头?,安慰他,“放心?,我没想打?你。” 中午吃过饭回来,孙不言没跟着一起上楼,直接在一楼楼梯口拐弯去了1班,站在后门口向里面张望。 他沿着教室从前?到后看了一圈,也没看到刘利好的?人,正准备转身离开下次再来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无语至极的?“啧”。 “我真服了。”后门口最后一排趴着的?人突然抬起头?,瞪着孙不言说:“我就这么没存在感吗?” 孙不言:“……你知道我们刚认识没多久的?吧?” 刘利好看着他不说话。 孙不言接着说:“请问一个刚认识两天的?人,我要怎么凭着脖子和后背判断是?他呢?” 刘利好振振有词:“我就认出来你了。” “废话,你看到的?是?我的?脸!”孙不言说完自己都笑了,问:“我能进去吗?” “出去说吧。”刘利好站起身,“你坐这等会我同桌来了就没地儿坐了。” “行?。”孙不言跟他一起往外走,又问:“吃饭了吗?” “没,吃不下。” “还是?吃点吧。”孙不言把买好的?饼塞给他,揶揄道:“回头?给你饿晕了,你跟你老师还怎么吵。” “你烦不烦?”刘利好咬了一口饼,呜呜囔囔地问:“辛易晴她们怎么不来?” “谁知道你现在愿不愿意见人。”孙不言说:“就只好先让我过来看看情况了。” 两人刚好走到教学楼之间的?连廊风口,这里没有多少人会停留,一般都是?为了抄近路穿过去。 刘利好突然停下来,毫无预兆地开始抽泣。 虽然这也在他的?设想中,孙不言还是?吓了一大跳。 刘利好一边哭一边狠狠地咬了一大口饼,然后哭得更厉害了。 孙不言:“……” “要不然先吃完再哭吧。”孙不言给他递了张纸,“我都怕你把鼻涕吃嘴里。” 刘利好擦了擦眼泪,不哭了,闷声又咬了一口饼。 三?口下去,一个饼没了一半。 孙不言没这么吃过,他抑住震惊,忍不住提醒说:“慢点吃,等会噎着了。” 刘利好不为所动,又是?狠狠一大口下去,看得孙不言胃疼都犯了。 “你让她俩也下来吧,再不然我们去找她们。”刘利好说:“我一难过就想找人说话,越多越好。 依誮 ” “那上去吧,不然我来回跑挺麻烦的?,而且三?楼人没有一楼多。”- 三?楼连廊风口,辛易晴三?个人分?别?做了正方?形的?三?条直角边,和墙壁一起,看着被围在中间坐在地上哭得很惨的?刘利好,气?氛怪异又尴尬。 武萱萱用眼神对另外两人示意:能不能把他嘴塞上? 孙不言:…… 你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吗? 辛易晴:他哭了快十分?钟了吧?不知道的?该以为是?我们怎么他了。 她偏头?抬了抬下巴,那里有个监控正对着他们拍。 武萱萱:我不想莫名其妙背一个万字检讨! 孙不言于是?拿了张纸,弯腰蹲下去,准备堵住刘利好的?嘴。 不想刘利好突然抬手,十分?精准地拿走了孙不言手中的?纸,在脸上乱七八糟地擦了一通,鼻音很重地说:“谢谢啊。” 孙不言:“……” 我心?有愧。 辛易晴和武萱萱内心?汗颜,抬头?望天,发现天空被该死的?墙壁遮挡得十分?严实,于是?肝火上头?,转而扭头?看着那个摄像头?,死死地盯着。 恰好对面来了几个人,摄像头?滴溜溜转过去,像是?被她们看怕了一样。 辛易晴和武萱萱取得胜利,心?满意足地扭回头?。 辛易晴问:“哭够了吗?心?里舒服了就说说怎么回事吧,不然等会上课了你一下午都找不着我们。” “再给张纸呗。”刘利好闷声说:“鼻涕快被我吸嘴里了。” 他们平时都是?一整卷纸放桌兜,衣服口袋里一般没多少存货。 孙不言的?纸已经用没了,无奈地看着另外两人,辛易晴没带纸,武萱萱拿出兜里所有的?纸——一共也就半张,都塞给刘利好,“省着点用。” 刘利好:“……” 他将就用了,深吸一口气?,“我——” 三?人蹲下去,准备认真听,争取高效率办事,一次性解决。 不想刘利好开口说了一个字又停下,眼尾发红,声音沉闷,近乎呜咽,“我还是?想哭,你们能不能再去拿点纸啊?” 三?人:“……” 辛易晴回教室把整卷纸都带了过来,还带了一个垃圾袋过来。 三?人又化身直角边,再度看着刘利好哭了十几分?钟。 终于,一整卷纸被他用了有一半,他停下哭泣,把自己造出来的?那堆垃圾收拾好。 “你们问吧?”刘利好站起来,说:“我不知道从哪里说。” 辛易晴等得人都疲倦了,当即就问:“你为什么和老师吵架啊?” “他先骂我的?。”刘利好顿了顿,不好意思地说:“他说我爸妈生我还不如生个棒槌。” 武萱萱:“他为什么这么说你?” 刘利好摸了摸鼻子,低着头?,闷声道:“我昨晚上被宿管开了违纪单,早读的?时候送到他手里了,然后他就开始骂我。说我一点都不懂事,整天给老师和家长添麻烦,学习也不好,当学生也不安生……” “等会儿,我打?个岔。”孙不言说:“你被开了违纪单,他说你算是?正常现象,你知道吧?” 刘利好沉默了快一分?钟,才?说:“知道。” 不妙的?预感又一次袭来,辛易晴被这熟悉的?感觉弄得头?皮发麻。 穿回来以后,只要她有这种感觉,就绝对有不好的?大事发生,每一次都是?。 她深吸一口气?,放轻声音,问:“那你怎么还和他吵起来了?” 刘利好又沉默了快一分?钟,突然蹲下去,捂着脸,声音再次变得哽咽,他说:“因为我觉得他说得对。” 我知道我 辛易晴三个人都不太?能理?解刘利好这句话, 甚至一度怀疑这人是把自己哭缺氧了说的胡话。 因为我觉得他说得对。 你都认为他说?得对了,还和他吵起来……这好像太奇怪了一点。 但刘利好说完以后就蹲下去又哭了起来,看上去完全是?不能继续好好说?话的?状态。 五分钟过去, 看着他哭得越来越凶, 辛易晴情绪受到感染,开始想他是?不是?真的?受了挺大委屈才这样的?,毕竟她都多少年没见过一个人能过去半个小时还哭这么痛了。 她自己失业那天晚上,也才哭了五分钟。 “刘利好。”辛易晴蹲下去,想学着以前安慰孙不言那样摸摸他的?头, 快碰到头发?的?时候又觉着不合适。她收回手?, 直截了当问:“你那个违纪单, 是?不是?被冤枉了?” “没……” “那是?为什么?违纪单上写的?什么理?由啊?” “打?架。” 辛易晴一个骇然, 要真是?因为“打?架”,他这个违纪单开得可是?一点都不亏。 但也不是?没可能有?其他隐情,毕竟他们半夜翻身翻多了闹出来的?动静大了, 都可能会被扣一个“不老实”的?帽子。 于是?辛易晴没有?表现出异常, 还是?很平静地问:“所以你打?架了吗?” “没有?, 打?什么?”刘利好突然急躁地解释起来, “初中的?时候后操场约架喊我我都不去, 好不容易考上高?中了明知道会被劝退我还跟人打?架?那我绝对是?个傻逼!” 辛易晴:“……” 你是?不是?傻逼不清楚, 但高?低是?有?点缺心眼的?。 武萱萱拽着辛易晴的?后脖领,一把?给人薅了起来, 辛易晴一个踉跄,被武萱萱扯着堪堪站稳。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辛易晴默默后退了半步, 把?局势交给武萱萱把?控。 ——软的?不行来硬的?,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当时对孙不言, 她们就是?这个套路,非常好用。 武萱萱弯腰,攥着刘利好前脖领把?人拽起来一点,没拽太?高?,刚好是?能让他仰视自己的?角度。 “差不多可以了啊,陪你待了半个小时了,啥也没听到,光听你哭了。”武萱萱说?:“好不容易问你两句,你还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一会儿说?违纪单没冤枉你,一会儿又说?你要是?打?架了你就是?傻逼,自己听听矛盾不矛盾,罗里吧嗦大半天说?出来的?东西鬼都听不明白?!” “要说?就好好说?,再磨磨唧唧没完没了你就憋着永远别吭声?了!” “真当大家都是?闲的?啊?半个小时能做多少事你知道吗?你要是?要说?清楚了,是?你的?原因这时候我们都拉着你去和老师道完歉了,不是?你的?原因我们也早就想出来怎么帮你了!” “折腾半天用完了一卷纸,下午我们上厕所是?要把?自己演算本撕了揉巴揉巴拿去用吗?要是?你的?事情解决了,那也就不说?了,这纸用得值,可你看看你的?样子啊,比最?开始都不如,你这样对得起那一卷纸还有?你那快被擦破皮的?鼻子吗?” 武萱萱怼起人来,几乎都不需要思考,往往是?出口成章,华丽丽一大篇。孙不言曾在战败后感慨:“你要是?写作文也能像这时候一样,年级第一的?位置你绝对能上去坐坐。” 作文是?武萱萱人生中遭遇到的?最?大滑铁卢,并且屡战屡败,从无胜时。孙不言一下子踢到了铁板,被武萱萱更凶残且不带脏字地又骂了一顿。 从那以后,每次见到武萱萱气势一起,孙不言都会很自觉地麻溜闭麦低头,将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 是?以他并不知道刘利好现在是?个什么表情,但能听出来的?确是?没再哭了,他整个人一点声?音都没了。 辛易晴倒是?不怕这个,甚至还饶有?趣味地围观。 她最?喜欢看武萱萱怼人,那流畅顺滑大气不带喘的?一大段话下来,听起来是?真让人身心舒畅。要是?被录成节目,她能变看边吃三碗米饭。 突然,武萱萱松开了攥着刘利好前脖领的?手?,扭头看了辛易晴一眼。 辛易晴直接被那一眼看得一个激灵。 那里面?蕴含着暴躁和郁结,潜藏着凶狠与怒气,辛易晴几乎都要以为她要无差别攻击把?自己也扫射一顿了。 可是?很快,武萱萱就把?那股情绪强行压了下去,又变成了那个对所有?事情都不甚在意的?乖乖好学生。 拽着自己的?力气一松,刘利好就一屁股摔到地上,地板又凉又硬,他却愣是?没敢发?出声?音。 他自己用手?撑地慢慢地站起来,挺高?的?个子重新?让他回到能够俯视所有?人的?视野,刚才被狂怼而生出的?害怕也还是?没能彻底消失。 辛易晴眯着一双笑眼睛,友善又和蔼地问:“现在可以说?了吗?” 刘利好:“……” 他确信了,这两个人都不是?好惹的?。 目光一转,从刚才就很少说?话的?孙不言映入视线,刘利好的?目光莫名染上了一丝同情,看得孙不言大为无语。 “说?吧。”孙不言善意提醒道:“不然她俩可能就不听了。” 刘利好对他的?同情一瞬间就消失了。 他开始觉得,这三个人能玩到一起,那真是?有?理?由的?,一个个的?,都很腹黑。 同时,他也高?兴起来,很开心于自己当时死乞白?赖非要缠着跟他们做朋友——腹黑谁不爱啊?反正他挺喜欢。 要是?能把?自己带的?不那么缺心眼,他以后给他们铸三个泥巴身放家里供着! 至于为什么不是?金身,因为他深知自己几斤几两,铸不起。 这么胡思乱想一大堆,刘利好心情变好了不少,脑子变好使了,话也能说?连续了。 但在开口之前,他还是?有?点怵,就先确定了一下,“我能说?了吗?” 辛易晴无言道:“……不能说?谁还在这等?你?” “我的?违纪单在早读的?时候被送到了班里,然后我就被我们班主任叫出去了,他骂了我一个早读,都是?很难听的?话,能算是?人身攻击了,我一直忍着没反驳。之后他让我罚站,我也站了,想着本来就是?我理?亏,我活该,能够让事情赶快过去就行。” “谁知道他小自习的?时候又来骂我,还带着杯子和椅子来的?,就坐我面?前骂,骂几句上头了喉咙不舒服就停下来喝水,然后再接着骂。而且他自己骂还不算完,到最?后把?我爸和另外?一个家长也叫出来,非要让他们跟着一起骂,说?……” 刘利好声?音变得很压抑沉闷,低低的?,“说?我这样的?学生,到学校就是?祸害毒瘤,天天自己不学习就算了,还带着其他人一起发?神经,好学生都被我带坏了。” “还说?我爸妈生我不如生个棒槌,说?我不知道他们辛苦,也不懂感恩他们。家长每天累死累活就为了让我轻松一点能好好学习,我不学习就算了,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他难堪,说?我……说?我……” 他喉咙艰涩极了,本来就发?红发?肿的?眼睛又染上水光,数次开口,也很难说?出剩下的?字眼。 “别说?了。”辛易晴及时道:“不想说?就不说?了。” “不,我要说?。”刘利好断然拒绝,又经过数次尝试,才终于奋力发?出那几个音节:“说?我白?眼狼……还说?……我,狗都不如……” 把?这几句话吐出来,他似乎轻松了许多,长长吐出一口气,还咧开嘴笑了笑,只是?笑得很难看。 再开口说?剩下的?话时,他语句变得顺畅了一些,气息也平稳许多,“最?后他还说?我不如我哥,说?我连他一根指头都比不上。然后非要让我爸同意他的?看法,也那样骂我,说?只有?这样才能把?我骂醒,才能让我变好。” 辛易晴三人听得哑口无言,王海没有?这么骂过他们。 不管是?对谁,不管那人犯了多大的?错,王海骂他们的?时候,一般都只会让人心虚惭愧,而不会觉得话语刺耳难听,无法接受。 但现在从刘利好口中说?出来的?这些,三人几乎都不敢相信这是?从一个老师嘴里说?出来的?话。 辛易晴感同身受,想安慰他,刚开口说?了一句“不是?那样”就被刘利好打?断。 “我觉得他说?得都对。我就是?不如我哥,哪怕我再怎么说?他不是?东西,我还是?比不上他。”刘利好难过地说?:“我永远也考不到他的?那个分数,更上不了他那个学校……” “我也不学习,还故意带着你们一起发?神经,我周二那天就是?故意找事情,因为怕圆不回来,还特意骗你们我要最?后说?,就是?害怕如果你们没有?先被我拉下水的?话,等?我说?完你们都不管了。” “还有?昨天,昨天本来都不需要再搞事情了,但我还是?犯了病,一定要闹出事来才甘心。我也知道只要我一开头,我大爷就一定会把?你们几个也拉出来跟我一起,但我还是?不问你们愿不愿意就直接替你们决定了。” “我知道的?,我自己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东西。”刘利好重复着说?:“我一直都知道,哪怕没有?人告诉我,我也知道自己有?多差劲多垃圾。” “可是?……”刘利好没再哭了,声?音却颤抖,他红着眼睛问:“我也没有?他说?得那么不好吧?” 笑脸小人 辛易晴非常不合时宜地想笑。 被气?的。 她都想?象不?出来, 刘利好是怎么能在他们面前这么全面地概括他这两天都做了什?么的。 他是真不怕他们三个人一起?按着他打?一顿啊…… 当然,辛易晴只是这么想?了一下,并没有付诸行动, 因为那家伙在问出来那句话后又蹲下去开始哭了。 辛易晴百感交集。 看?他哭成这个?样子, 她心里确实同情,也替他难过,还觉得那个?老师过分。可一想?起?刘利好拉他们下水的事,辛易晴就气?得牙痒。 谁家朋友能干出来这种事啊?反正?武萱萱和孙不?言绝对不?会。 到?了刘利好,他不?但干了, 还一点点地全告诉你了。但要说他在这事情上有什?么坏心眼, 辛易晴又找不?出来。 于是辛易晴最终只得出一个?结论——他绝对是缺心眼没跑。 所以她只能继续牙痒, 然后狠狠咬牙控制。 武萱萱和辛易晴不?同, 她只要不?是在自己爸妈面前,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情况, 她都只有一个?态度——有仇当场报, 有冤当面问。 从刘利好开始说拉他们下水的时?候, 她就已经在双手互握摩拳擦掌了。等他说完了她正?准备给他一巴掌, 刘利好就哧溜蹲了下去, 头发还擦到?了她手心, 短到?离谱的发茬扎得厉害。 武萱萱一边搓手一边无辜地看?着辛易晴和孙不?言,用嘴型示意:他碰瓷我。 辛易晴:“。” 孙不?言:“……” 下方传来声音, 是刘利好在低声轻喃:“我都准备好好学习了,我昨天都和我大?爷说好了,怎么今天会出这种垃圾事啊!” 他捂住自己的脸, 声音厚重又低沉,带着无法磨灭的后悔, 说:“我大?爷也保不?了我了,我肯定?要被劝退了。” 1班班主任,是一个?教物?理的资历很老的老师,水平很高,人很严苛,带出来不?少好学生。可就在去年,他身体情况陡转急下,又不?舍得离开一线,权衡过后放弃了教学进度抓得很紧的精英班,跑去普通班接着当班主任。 那时?有许多人劝他,都被他以“放不?下心”为由挡住,有人为此敬佩不?已,也有人在心底笑他太魔怔。 但无可否认的是,因为他极高的教学能力和教学素养,以及多年来勤勤恳恳的教学经历,在面对他时?,无论是谁都会收敛脾气?,客客气?气?地问好。 校长亦然。 所以刘利好的担心不?无道理,他的违纪单,本来就是因为“打?架”而开,放在普通学生身上,单这一条就足够学校动起?把?人劝退的心思了。 但有范进在,若他从中说和,再问清楚事实真相,把?事情往学生玩闹一方扯,或许也不?至于一定?要劝退刘利好。 前提是1班班主任愿意接过范进觍上来的面子、继续让刘利好待在1班。 现在刘利好把?人惹毛了,这种可能性差不?多就算是断了。 让刘利好换到?别的班也不?是不?行,但只怕现在整个?年级都听说了刘利好先打?架又和自己老师吵架的事情,再有他前几天发神经乱出风头的印象,即便有范进的面子,也没有哪个?老师愿意接收这么一个?刺头。 再说,范进的面子用处也不?大?啊,他们又不?仰仗那个?。什?么都没有自己班学生真刀真枪的成绩来的实在。 真收了一个?刘利好,班级平均分说不?定?还得往下掉,得不?偿失。 而且范进也不?是那种会给别人穿小鞋的性格。 别看?他平时?都是一副凶巴巴不?讲道理的样子,但他很清楚,其?他老师收了刘利好,充其?量是为了双方脸上都好看?;不?收,也只是本分,并没有什?么好值得他一直惦记并且早晚要寻时?机报复回来的。 最重要的是,学校就不?应该是大?家勾心斗角、仗势欺人的地方。 所以,如果刘利好不?想?被劝退的话,这件事只有一个?解决方法——他去道歉,并且想?办法把?违纪单销掉。 这……惊世大?难题! 比数学物?理化学还有文科的历史加起?来都难!!! 辛易晴心里的全体小人噗通噗通跪了一大?片,就剩下几个?冷脸小人还抱着双臂傲然站着。 辛易晴不?想?管这糟心的闲事,可看?着自己心里面那几个?还□□站着的冷脸小人,她又犹豫了。 要管吗? 她问他们,又一点点和他们分析。 本来她和刘利好交情就不?深,她又不?是什?么在学校能说的上话的人。人家自己亲大?爷是年级主任还没办法呢,她一个?人微言轻的学生又能怎么样? 但是,她又觉着,刘利好现在的样子,实在太像当初的自己了。 很委屈,真的很委屈。 她挨领导骂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并且也像刘利好说的那样——她觉得领导说得对。 只是她和刘利好心理不?同,她只有告诉自己领导说得对,才能够劝自己忍下来。 只有在偶尔一些瞬间,会莫名其?妙地真地认为领导说得对。 但同样的,她那时?候也和刘利好一样,会在心里怀疑——也没有他说得那么差吧? 辛易晴其?实还觉得,刘利好是要比她自己勇敢一些的。 但不?是说她认为自己比刘利好差,而是她没有底气?。 无论怎样,学校对学生的包容度肯定?是要比领导对辛易晴更大?的。 而且,不?管有没有用,至少在事情发生的那一刻,刘利好的爸爸就在他身边,他那个?可能会说得上话的大?爷要赶过来也很快。 但辛易晴不?是,她只有自己一个?人。不?仅如此,她还有自己甩不?掉的包袱——那份工作虽然整天被压榨,干得憋屈又不?值当,可辛易晴一旦没了那份工作,她就会陷入下个?月可能要露宿街头的恐慌之中。 当然,她也不?是没有能给她兜底的人。只要她开口,李婉柠和辛安一定?会给她那个?底气?。甚至于哪怕辛易晴没有开口,他们也仍旧是经常偷偷给辛易晴转钱,只是辛易晴每次发现后都会原路退回。 不?是他们之间生出矛盾有了嫌隙,而是辛易晴认为自己不?该要。 在她答辩结束离开学校再次开始忙忙碌碌找工作的第二天,李婉柠到?医院做了个?手术。 因为子宫里面长了一个?瘤,良性的。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辛易晴是一定?要回家的。 那是李婉柠,是她妈妈,单这一点,辛易晴就不?可能不?陪着她。 而且,她已经彻底毕业,学校这边不?再有任何事情了,找工作可以往后推。 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得很巧妙,为她能好好照顾李婉柠扫清了障碍。 可李婉柠从住院到?出院,辛易晴的身影都没有出现过一次。 ——她直到?三个?星期后才知道这件事,还是辛安不?小心说漏了嘴。 那时?的辛易晴仍旧没有工作,刚刚收到?辛安转过来的一万块钱。 刚开始她只是觉得不?对劲。 因为她抱怨了一句李婉柠最近都不?接她视频了,每次都是转成语音。辛安随口答是怕她看?到?,然后脸色就变了,还把?摄像头给按住。 等他的脸再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又变成了没事人。 辛易晴直觉不?对,几次逼问,才终于得知李婉柠做了手术的事情。 她整个?人慌得不?行,心凉了半截,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手和脚都在发抖,声音哆嗦着问李婉柠的情况。 辛安说手术很成功,让她不?要担心,又趁着李婉柠睡着给辛易晴看?了看?她的样子。 李婉柠还是能看?出来虚弱,脸色是明显不?健康的白,闭着眼睛都能让人看?出她很累。 辛易晴在另一边看?着,捂着嘴流眼泪。 辛安把?手机拿开,轻手轻脚走出去,小心带上门,和辛易晴解释:“就是害怕你哭才不?告诉你的,结果还是没瞒住。” 他安慰道:“别哭了,手术很成功,不?要害怕。” 辛易晴反而终于哭出声音,弄得辛安在手机那边手足无措,不?知道要怎么哄她,只能一遍遍地和她说:“手术很成功,妈妈没事,不?要害怕。” 但辛易晴控制不?住。 她自责极了,自责自己在之前的几次通话中竟然都没听出来李婉柠的虚弱,还次次和她抱怨找工作好难,自己好累。不?但没让她轻松半分,反而还无形中让她担心。 辛易晴后来有想?过,或许那也是李婉柠不?告诉她的原因,因为知道她的“处境”。 不?知道哭了有多久,辛易晴才停下来,眼皮肿得很高,把?眼睛都挡住了一小半。 辛易晴说要回去,辛安不?让,说都过去了,让她放心,又说她回来了李婉柠才会更担心。 于是辛易晴不?甘心地同意了。 辛安和她商量,约定?不?让李婉柠知道自己说漏嘴的事儿,又说他会把?李婉柠照顾得很好,让她不?要担心家里,还承诺自己会偷偷告诉辛易晴李婉柠的恢复情况。 辛易晴木木地点头。 辛安就笑着和她说不?要不?开心,他说你不?是和萱萱约定?好要走出小县城么,现在出去了,应该开心才对。 辛易晴说好,又扯着嘴角笑了笑,然后就挂断了电话,因为她又控制不?住想?哭了。 她想?说其?实小县城也很好,因为你们都在,可她害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大?哭起?来,于是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那之后辛易晴偷偷回了一次家,但是没敢进去。她在家门外很远的地方站了一天,只看?到?了因为上下班而进出的辛安,没有见到?李婉柠。 辛易晴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于是又回了高铁站,买票准备回去。 候车的时?候,辛易晴看?着深夜里仍旧人满为患的候车大?厅,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夏天的高铁站也一样冷。 还有,回家的路费真的很贵。 回去以后的辛易晴更加匆忙地找工作,也更加害怕没有工作,害怕他们知道自己过得不?好。 她决定?不?再向他们要钱,连那一万块钱也额外放好,日子一天比一天拮据。 她的压力一天比一天大?,到?了后来,拒接视频的人变成了她,好在她有借口。 她装出傲娇又带着些做作的语气?,紧紧攥着手机说:“你都不?知道你不?接我视频的时?候我有多难过,所以你也感受一下吧。” 李婉柠笑了,还配合她道:“我好难过啊,快和我视频吧。” 辛易晴更不?敢和她视频了,因为她的眼睛,没有一秒钟不?是湿润的。 她用“有人找她”的理由匆匆搪塞过去,然后赶紧挂了电话。等她缓过来后,她拍了许多张自拍发给李婉柠。 然后伪装坚强地吃饭睡觉,在第二天一早照常上班,照常挨骂。 那时?候的辛易晴很希望有一个?人能陪在自己身边,听她说说这些,谁都好。 辛安,李婉柠,武萱萱,孙不?言。 是谁都好。 可她不?敢,她谁也不?敢告诉。 她一次次在他们面前装作自己很好,又一次次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卸下伪装,再戴上另一层坚不?可摧的面具。 直到?那天,彻底崩盘。 再想?起?这些,辛易晴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不?再那么畏惧了。 她似乎很顺畅地就同自己心里的小人们说出来了这些事情。 这让她惊讶不?已。而后,她问他们:“我要帮刘利好吗?” 小人们都不?答话,只是跪着的那一群,有几个?站了起?来,脸上的泪倏忽消失,毅然决然地加入了冷脸小人的行列。 他们抱臂挺胸,表情又拽又酷,仰头傲然看?着辛易晴。 辛易晴看?得只想?笑。 “那就帮吧。”辛易晴说。 有几个?冷脸小人兀地露出了微笑,随后越来越多。 他们一个?接一个?,慢慢地,笑容越来越灿烂。 “反正?也不?一定?能成。”辛易晴又说。 余下还没来得及露出完整的灿烂笑容的小人立时?停了,要笑不?笑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尴尬,滑稽又好玩。 辛易晴噗嗤笑了出来。 我还是我 “你有毒吧?”没人知道辛易晴刚才的心路历程, 只?听到了她那突兀的?一声笑。刘利好震惊地抬起头看她,揉着眼睛问:“还能不能有点同情心了?” 辛易晴问他:“想不想留下来?” “……当然想。”刘利好无言道:“不然我至于哭这么惨吗?” “想就想,哭有什么用。”辛易晴在这时候还挺有一套说法, 很有给人强灌心灵鸡汤的?那感觉, 她说:“想留下来就要想办法面对事情、解决事情,你一直在这里?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对此,武萱萱和孙不言倒是不意外。 虽然辛易晴这个学期的?一些行为变得有些怪,有时候甚至让他们不能理?解,但以?前的?辛易晴张口?就能说出来一大堆鸡汤文学。三人私下聊天的?时候, 他们两个还猜测过, 辛易晴作文写得好, 是不是和她看的?鸡汤多也有关系。 毕竟多数鸡汤文学放在作文合适的?情境下, 确实会让人眼前一亮,是很加分的?。 刘利好就不这样了,本来就震惊的?他眼睛瞪得更?大, 很没脑子地问:“你是突然被我?大爷附体了吗?” 辛易晴:“……” 好心当成驴肝肺就是这样的?吧? 武萱萱又想打他了, 很迫切地想打他, 哪怕真?被碰瓷也要打。 她好不容易从辛易晴嘴里?听到自?己久违了的?一些话, 某些事情无形中有了希望的?苗头。现在刘利好一开口?, 极有可能重新把辛易晴打回去?。 孙不言站的?位置就在武萱萱对面, 抬头间,他目睹了武萱萱脸部肌肉从松弛到紧张的?变化, 头顶的?火星子也像化了形一样蹭蹭蹭地往外冒。 孙不言心里?一毛,手随心动,弯下腰薅着刘利好衣领子就把人拽了起来。 他手劲儿大, 刘利好人都被他薅懵了,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跟这仨人做朋友, 可能有点危险。 辛易晴现在心情不错,不准备和他计较,见他也站了起来,严肃地问他:“你就说你是不是想留下来?” 刘利好决绝地点了点头。 “那好。”辛易晴说:“那你就别?管我?是被你大爷附体了还是怎么样,把你刚才遗漏的?东西也说出来,不要添油加醋,也不要粉饰太平,我?要听最真?实的?情况。” 刘利好再次点了点头,然后?陷入沉思。 须臾,他“额”了一声,有些尴尬地道:“……我?想不起来了。” 武萱萱忍无可忍,闷声不吭一巴掌甩到了他背上?。她没有用很大的?力?气,但用劲儿巧,于是这一巴掌的?声音就格外大。 孙不言一个激灵,后?背莫名发热,暗暗和辛易晴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意外,却莫名害怕。 刘利好扭头,委屈地重复声明:“我?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武萱萱:“……” 汉子茶就是这样的?吧? “那还是我?们来问,然后?你认真?回忆认真?说。”武萱萱打出来那一巴掌,心里?的?气就散了九成。她叹了口?气,强调道:“就像辛易晴说的?那样,不要添油加醋,也不要粉饰太平,我?们要最真?实的?。” 刘利好说好。 辛易晴就问:“违纪单的?事情,你没说清楚,解释一下为什么你没打架却被开了‘打架’的?违纪单?” 刘利好说:“我?昨晚上?回去?以?后?有点饿,就泡了一袋方便面,特别?香,我?几个室友就说让我?给他们留口?汤。他们几个分赃不均,推推搡搡地动了手,可能也不算是真?的?打架,但我?壶盖还在他们手里?呢,我?怕他们把我?壶盖搞坏了,就过去?拉架,结果我?还没到跟前呢他们就把泡面汤打翻了,撒了一个人一身。那人一生气,就真?的?打起来了。” “我?是拉架的?那个,还没拉成阿姨就听到声音过来了,一看人那么多,她不好全开,就找了‘罪魁祸首’出来。”刘利好气愤道:“我?哪知道她会因为泡面是我?的?就认定我?是罪魁祸首,早知道她问话的?时候我?就不应该吭声!” “我?真?的?是,我?都冤死了,明明没有我?的?事儿,结果最后?违纪单上?却是我?的?名字。”刘利好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我?壶盖也被那几个怨种踩碎了,真?服了。” 孙不言张了张嘴,半晌才不可置信地问:“所以?你们就是因为一个壶盖还有泡面汤打起来了?” 刘利好后?知后?觉有些窘迫,强装镇定道:“超级香。” “……”孙不言又问:“那你把壶盖让给他们不行吗?坏了就坏了,反正你打水又不用热水壶。” “那我?下次吃泡面怎么办?还有,你洗头的?时候不用壶盖舀水吗?”刘利好说:“而且凭什么坏了就坏了,我?的?东西,要坏也只?能坏我?手里?,坏别?人手里?算什么事儿?” 孙不言在宿舍不吃泡面,洗头都是用手撩水,是真?不知道壶盖对刘利好这么重要。而且,刘利好后?面那句,他还挺赞同的?,只?是还有一个问题,他问:“你那几个室友,就这么让你背了这黑锅?他们不要脸的?吗?” 在他俩对话期间,辛易晴几次想打断让他们赶快说重点,又觉得他们能这样闲扯几句挺好的?,有益于刘利好放松心情,于是就没打断。 等到孙不言问出她心中疑问,她才也接着问道:“还是说你脑子抽抽了,非要装大尾巴狼,要做那什么为了兄弟两肋插刀不顾一切的?……额,’义’事,就顺理?成章地没有争取?” 像是被说中,刘利好脸色不自?然道:“没有装大尾巴狼。” 武萱萱面无表情呵了一声,而后?轻声问:“你知道你脸现在有多红吗?” 刘利好急忙解释说:“可能有一点,但那不是最重要的?。我?认了这个违纪单不是因为我?要为了兄弟两肋插刀不顾一切,我?们的?关系本来也没到那份上?。只?是我?认了,我?们班主任一般不会特别?揪着不放,因为有我?大爷的?关系,可如果换成他们,这件事就没那么容易结束了。” 孙不言深吸一口?气,不理?解道:“就因为这?” 刘利好闷闷“嗯”了一声。 孙不言气得要跺脚,“你真?的?有病!” “说到底这事情刚开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阿姨来了你直接说清楚情况就好了,违纪单怎么轮都轮不到你。”孙不言终于也体验了一把教训人时出口?成章的?感觉,对着刘利好机关枪一样输出自?己脑子里?飞快弹出后?被他及时捕获到的?一切话语:“现在好了,你背了这个违纪单,他们屁事没有,往后?面一缩美滋滋地该吃饭吃饭,该喝水喝水,没有一点精神压力?。” “可你呢?傻不愣登地往后?门?口?一坐,脑袋往脖子里?一缩,还在这儿哭了半个小时都没完!干什么呢?现在知道委屈了,早干嘛去?了?”孙不言说:“你跟他们才认识多久啊?能有多少情分在?以?后?有没有机会再接触也不好说。还有,事情发生到现在,有几个人承你情的??他们有问过你一句话没?!” “你拿他们当兄弟,他们拿你当傻逼。”孙不言气极反笑,忍不住又说一遍:“你真?的?有病!” “就算你有你大爷的?关系又怎么样?现在不还是没办法!别?人都是见事儿就跑,你倒好,还往前冲起来了!”孙不言不可思议地问:“你是不是被他们道德绑架了?” 辛易晴右边耳朵被他聒得直嗡嗡,在听完刘利好的?话后?脑子里?一瞬间冒出来的?一个疑惑也跑得没影了。 但她不是不能理?解孙不言为什么这么应激。他说出来的?那句“你拿他们当兄弟,他们拿你当傻逼”,就是他曾经的?经历。 只?是,对于孙不言这么能说这件事,辛易晴还是第一次有这么清晰的?感触,挺意外的?。 当初他自?己碰上?这种事情,也没有像是现在这样。 大概真?是应了那句话,人是一直在长大的?。 武萱萱同样也很震惊,但在震惊过后?,却突然像是大梦方醒一样,若有所思地看了辛易晴一眼。 刘利好刚挨一顿,现在又挨一顿,人已经佛了。他冷静地听着孙不言三十六度八的?嘴朝他不停泼零下两度八还带着冰碴子的?水,在内心庆幸,幸好这俩人说话都不喷唾沫星子。 等孙不言终于说完了,整个人开始迟来的?大喘气的?时候,刘利好说:“我?也不想这样。” “没有人希望违纪单开在自?己身上?。”刘利好笑了笑,无奈道:“但我?只?能这样。” “我?享受了我?大爷带给我?的?便利与福利,那我?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问三人:“你们会因为我?大爷是年级主任而想着要来讨好我?或者孤立我?吗?” 不等他们回答,刘利好就自?说自?话起来,“至少目前,我?没看到。” 他看着三人,目光一点点巡视而过,笑着说他们曾经做过的?事,“孙不言打我?脸,辛易晴踩我?鞋,武萱萱拍我?巴掌……” 就在三人同时在心里?哼唧“这事儿是过不去?了是吗”这句话的?时候,刘利好又说:“我?还挺开心你们会这么做的?。因为这样,我?才能感觉,在你们眼里?,我?是我?,我?大爷是我?大爷,我?们有关系不假,但我?还是我?。” “而且,你们听说了我?的?事,还跑过来问我?了。”刘利好说:“虽然你们有些话不太好听,但没有恶意,有些还是因为关心我?才说的?。最重要的?是,这代表你们也没有孤立我?。” “其实我?没想过你们会来,虽然那天是说了要交个朋友,但我?没抱太大希望。孙不言刚到我?们班门?口?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没有一开始就喊他是因为我?在纠结。” 他实话实说道:“因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为了看好戏,而且,我?也不太想让你们再牵扯进来。但是孙不言在那站了好久啊……于是我?就想,或许我?也可以?赌一把。” 刚哭过的?人有鼻音,刘利好的?眼神这时候也再一次朦胧起来,他感动道:“我?赌赢了。” 停了一会儿,刘利好又说:“可我?只?在你们这里?赌赢了。” 辛易晴三个人都不擅长抒情,尤其对着他们剖白真?心的?还是一个比他们所有人都高的?一米九“大汉”…… 他们无一例外,全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孙不言因为刚把人狠狠骂了一顿,情况最严重。 武萱萱波澜不惊性子稳定,症状最轻,只?是又想给他一巴掌了。最后?,这点心思被她从心里?强行拉出来一丝愧疚的?念头给制衡住。 辛易晴介于中间,没有任何表示,倒是刚刚那个被孙不言吼丢了的?念头在极端情绪下又一次闪回。 辛易晴在另外三人相顾无言,相望茫茫的?时候开口?,问:“所以?你们班主任对于你被开违纪单这件事,以?前都是轻拿轻放的??” 顿了顿,她又问:“那他这次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反常?” 刘利好愣了一下,表情变得十分迷茫。 青天老爷 1班班主任因为年纪上去了, 虽然脾气臭,爱念叨学生,爱给学生找事情。但不轻易动怒, 或者说不会轻易像今天一样这么发怒。 刘利好当时被骂得太狠, 脑子里空得什么都忘了,现在?听?辛易晴一说,才觉出不对来。 以前有人被开了违纪单,会挨骂是肯定的,但一般都是骂完了就过去了, 从来没见过和他一样被追着骂的。 辛易晴又停了会儿, 问他:“你是不是还干了别的事情?” 刘利好仍旧是迷茫的神情, “没有啊, 我都说清楚了。” 武萱萱:“算了,先把违纪单的事情解释清楚吧,事情少一件是一件。” 几?人准备离开这里, 这时候孙不言突然说:“我们以什么立场去找1班班主任呢?” 众人为难起来。 他们在?老师眼里, 就是没长大的学生。就算是在?王海面前, 可能也?没有多少话语权, 更何况现在?还要去别?的老师那里。 孙不言又说:“除非让老王陪着过去, 我们一开始伪装成凑热闹的, 等?时机合适了再?插嘴。” 辛易晴:“可老王凭什么陪着过去啊?” 刘利好语出惊人:“我跪下来求他,不信他不感动。” 三人:“……” 辛易晴无?语地说:“你是脑子有坑还是电视剧看多了?‘你不答应我就一直跪着不起来’这种事情都信呐?” 刘利好没办法了, “那怎么办?” 武萱萱:“试试吧,老王人很好,说不定能成。” 说是这么说, 但武萱萱心里忐忑得不行。 辛易晴还是他自己的学生呢,王海都说过建议她放弃, 刘利好更是毫不相干的一个人,他会不会帮忙,武萱萱确实心里没底。 办公?室这时候很巧合地只有王海一个人,他们就没有和王海说能不能出去一下,决定直接就在?办公?室说就好,顺便?还能蹭一蹭空调。 王海看着四张写满了谄媚和讨好的脸,尤其这几?个人前几?天还在?全年级人面前出了大风头,不由警戒心大起。 “吃过饭了要么午休要么学习,你们现在?聚团是要干嘛?!”拿出老师的威严,王海面无?表情地不留情面地说:“是觉得自己下次能考满分么!” 刘利好扑上去抱住他,痛彻心扉地说:“王老师救我啊!”然后就哇哇地开始哭。 王海表情绷不住了。 孙不言忍着笑偏开了头。 刘利好那件事,王海自然也?听?说了,他还知道现在?刘范林和刘利好他爸正在?拼命给1班班主任说情。 也?正因此,刘范林顾不上其他事情,王海开心的不行。好不容易有一天轻松日子,他正得意呢,谁知道自己班这群学生竟然会给他找点事! 他装傻道:“你谁啊?” 刘利好哭声戛然而止,抬头迷怔又不解地看了一眼,王海顺势笑眯眯问:“刚才是装的啊?” “……” 刘利好讪讪站好,态度很好地道歉:“对不起。” 王海和蔼地说:“没关系,压力大了是该发泄出来,我理?解不了你们的行为但能理?解你们的状态。没事儿的,我不怪你。” 他朝几?个人挥了挥手,说:“你们出去吧,我休息会儿。” “不行,我是来求您的!”刘利好急了,稀里糊涂乱说起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三人行必有我师!”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我刚才都叫过您爹了!”刘利好无?理?取闹地急躁道:“您不能不帮我!” 王海:“……” 要真按你那个说法,这满学校都是我的便?宜孩子,连校长都是! 关键我敢认吗?! 辛易晴没眼看,拽住他把他扒拉回来。 照旧是武萱萱打?头,她为难道:“王老师应该听?说了上午的事儿吧?我们本来也?以为事情就是那样,心想他多大能耐啊敢和老师吵架,反了他了!然后就想找到他想骂他一顿,结果才发现——” 她神秘兮兮地说:“有隐情!” 王海:“……” 武萱萱尴尬死了,硬着头皮说:“真的。” 王海确定自己逃不过去了,叹了口气,问:“所以呢,你们想干什么?” 孙不言:“想让您当一次青天大老爷。” 王海:“……” 我要是青天大老爷就把你们都给下大狱! 当老师就是当冤种,不但得给自己班那么多人当冤种,还要给别?的学生当冤种。 刘利好诚恳道:“我真有隐情。” 因为没考好,辛易晴现在?面对王海,总是有点怵,她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一边悄悄和王海说:“1班赵老师现在?正在?气头上,听?不进去话,刘主任和刘利好有关系,难免会让人觉得是借口,现在?这个光荣又伟大的责任,只能找和这件事毫无?关系的人。” 王海问:“我看着很闲吗?” “哪有。”辛易晴开始拍马屁,“为了我们,您每天不辞辛劳兢兢业业,昼伏夜出殚精竭虑,恨不能鞠躬尽瘁——” “停!”辛易晴说的那些,很像是他们平时背的模板作文?,后面是什么显而可见,王海吓得匆忙打?断她:“再?让你说下去,我明?天就不在?人世了。” 辛易晴讪讪笑了下,又凑近他,说:“刘主任是他大爷,他大爷现在?就为这事儿发愁呢,王老师您要是过去说两?句话,不管成没成的,刘主任肯定能记着这份情。” “刘主任不记仇,不玩小心眼那一套,但他要是对谁记着恩了,肯定能记好久。”辛易晴轻声说:“而且哪怕没成,赵老师还是不收刘利好,刘主任也?不会不顾规定把他塞到咱们班,您也?不会有损失。” “有利无?害的事情。”辛易晴不由自主说:“就是需要费几?句口舌就能得到的利益,您考虑考虑呗。” 王海表情不变,盯着辛易晴沉默地看了几?秒钟。 辛易晴被他看得更怵了。 须臾,王海说:“你和我出来。” 辛易晴心里咯咯噔噔地出去了。 “怎么了吗?”她问:“还是您有什么想单独告诉我的?” 王海严肃地看着她,表情微愠,问:“你从哪里学的投机取巧?你到底都在?和什么人接触?平时都是怎么联系的?” 辛易晴懵了,疑惑不解地问:“什么?” “别?装傻。”王海说:“‘有利无?害的事情,就是需要费几?句口舌,考虑考虑’,这是你一个学生在?咱们完全封闭的学校会接触到的吗?” 在?说到“完全封闭”时,他刻意加重了读音,而后沉声问:“你到底在?和谁接触,怎么联系的,是谈恋爱了吗?” 辛易晴飞速摇头,那都是她说顺嘴了的话,哪知道王海会觉出不对。她解释说:“没有谈恋爱,那些话是刘利好教我说的。” 王海表情略有缓和。 辛易晴在?心里叹了口气,一边念叨“对不住了刘利好反正这也?是你的事情你就背个黑锅吧不好意思”一边一脸正义并且坦然道:“在?来找您之前,因为害怕您不同?意,我们就提前商量了一下,那都是刘利好告诉我可以那么说的。” 王海半信半疑,皱了皱眉,又问:“那你和刘利好?” 意识到他在?问什么,辛易晴欲哭无?泪。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们才认识没几?天,是刘主任让他多和我们接触,他才和我们交朋友的。”她说:“而且这次我们决定帮他,也?是因为他哭太惨了。他眼睛一直都是红的,看上去挺可怜的。” 王海仍旧持保留态度,但好歹看上去是没什么问题了,冷冷“嗯”了一声。 辛易晴却没那么容易放心,果然下一刻就听?王海说:“无?论?你刚才说的话是真是假,我希望是真的。” “恋爱可以谈,但不是现在?。”王海慢慢地说:“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但那全是胡扯,只是给男人犯懒和不负责任找的借口。不说别?的,就咱们班,哪个男生都不会是什么单纯的人,他们心里的弯弯绕绕比你们多了去了。真谈下来,我不说绝对,但女生一般吃亏。” 他垂眼看着辛易晴,认真道:“我不管你成绩下降是为什么,也?不管你还能不能考回来,但我希望你不要去吃这个亏。” 辛易晴总觉得王海在?这件事上有点过于认真了,但他认真的事情又很理?所应当,她说不出不对,只能点头,又保证:“我会的,谢谢老师。而且我这次没考好,和什么都有关系,唯独不跟谈恋爱有关系。” “和什么都有关系?”王海问她:“那你是找到原因了?” 辛易晴:“……” 真不愧是老师啊,这灵敏度,放在?谍战剧里,绝对风生水起,把反派玩得团团转! 辛易晴低下头,认命地说:“是。” “说说吧。”王海说:“刚好让我也?听?听?,积累积累经验,别?以后碰到个成绩骤降的,就一股脑去怀疑人家是不是偷着谈恋爱了。” 辛易晴很坚定但没有理?由地认为王海在?对她阴阳怪气。 可她不能也?这样。 对于王海希望她说的,她也?说不出来什么。 “算了。”过去有一分钟,也?没等?到辛易晴说什么,王海没逼她,改口道:“要我帮忙也?不是不行,但只让刘主任记住我的情这个理?由不够,我缺少动力。” 辛易晴:“那我再?……那我把刘利好叫出来,让他再?给您说点别?的?” “不用。”王海说:“不需要他,你给我个保证就行。” 辛易晴感觉不妙,想跑,但王海没给她机会,直截了当道:“你下次考回来。” 一出默剧 王海的目光很锐利地盯着辛易晴, 看上去攻击性?很强,但好?像又没有恶意?。 辛易晴仰头看着王海,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片段, 是武萱萱训斥完刘利好以后看向她的那个怪异的眼神, 却被辛易晴在这时候和王海看她的眼神联系在了一起。 辛易晴离奇地想,或许在那一刻,武萱萱想骂的人也有她。只是不知何故,她即便已经气血上头至极,竟然还是生生忍住了。 思索间, 她目光闪烁, 似有着震惊, 又似有些迟疑, 只是一直没有说话。 王海轻笑了下?,欣慰道:“三秒过去了,我当你默认了。” 鬼使神差的, 辛易晴点了点头。 等她反应过来时, 王海已经抬脚往办公室走?了。 她跟上去, 王海却突然停住, 扭头冲她低声说:“武萱萱是个挺好?的朋友, 孙不言也是, 如果可?能的话,不要轻易放弃你们的友情。” 辛易晴愣了愣, 点头,笑着说:“会的。” “那个刘利好?……”似乎是觉出后知后觉的不合适,王海尴尬地笑了一下?, 说:“我不了解,你们自己把握。” 辛易晴刚打着刘利好?的幌子骗了人, 这时候正有些心虚,只点了头,没有说话。 回去以后看到武萱萱,辛易晴莫名有些想逃避。 如果不是今天?回想起了工作的那几个月经历,她都?快忘了,自己曾经和武萱萱约定过多少次要好?好?努力,一起走?出小县城。 她自己是从未来过来的,对于大城市的向往失了九成,甚至对于生活的希望也消了大半,理所当然地为?自己的所有行为?找了完美的借口,说给武萱萱听的那些,还一个比一个冠冕堂皇。 可?在武萱萱眼里?,那些行径就是她想退缩的一种表现,说严重点,无异于背叛。 更何况,哪怕不说这些,武萱萱看到她成绩下?降,其?间担心也必定不会少。而后,她又整天?是一副消沉的状态,想来武萱萱对她应该是有着恨铁不成钢的无奈的。 千头万绪萦绕心间,辛易晴脑海犹如住了一团乱麻。 父母的小心翼翼,武萱萱的隐忍不语,王海的耳提面命。 或许那一下?无意?识的点头,正是她受这些因素影响过后下?意?识的表现。 可?辛易晴心神不安地想,会不会也有别的原因在? 她不敢深思,也不愿深思。 回去以后另外三人追问辛易晴是怎么说服王海的,辛易晴临时捏了一个还算合理的理由打马虎眼含糊过去,接下?来情绪就像是有些很明显的低沉。 两人问她怎么了,她就说在酝酿情绪。 第?一节是数学,这个公式那个定理地听得人脑袋又疼又胀,昏昏欲睡,到最后脑子里?就剩下?一个“解”。 李婉柠在腿上拧了两下?,稍微清醒了一点。她撕了张干净的演算纸,掀起一角和一条边对齐折了过去,把多余部分撕开,手上就剩下?一张正方形的纸片。 她手指灵活地刷刷几下?,一个纸鹤就叠了出来,然后她又把余下?的那一截纸片裁成三份,叠了三个星星。 下?课后,李婉柠敲敲辛易晴的后背,变戏法一样把这些东西放到了手掌心,乐呵呵地问辛易晴:“你看,是不是这样叠的?” 辛易晴垂眼看了一会儿,点头说是。 李婉柠高兴道:“那就好?。” 而后又有些遗憾,“就是那个蝴蝶结,我没研究出来怎么叠,感觉好?像挺麻烦的。” “你还记得吗?教教我。”李婉柠把手里?东西塞给辛易晴,“拿这个当学费。” 辛易晴本就低下?来的头垂得更低,匆匆丢下?一句“先上厕所”就跑了出去。 纸鹤和其?中一个星星因为?她急迫的动作掉到地上,李婉柠看着它?们沉默了两秒,那东西就被人捡了起来。 武萱萱把东西放回到李婉柠桌上,“我也去厕所。” 武择天?转身看着武萱萱身影消失,凑到李婉柠耳边,低声说:“你这软脾气好?像不行了,不然试试硬的逼她一把?” 李婉柠又撕了一张写满了字的演算纸,熟练地裁了正方形出来。过了半分钟,一个栩栩如生的蝴蝶结跃然眼前。 “硬的不长远。”李婉柠说:“你现在对萱萱,不也是软的居多吗?” “而且我这性?子你知道,说不出硬话。就算是能说,也不能对晴晴说,我们之间就没这样过,太?突兀了。”李婉柠看看蝴蝶结的正面,又看看反面,看够了扭头去看武择天?,眼神盛满坚定,“她会教的。” “真?不考虑试试硬的?万一能行呢?你现在不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算是看着辛易晴长大的,哪怕不是自己的孩子,同样也着急,“你说不了硬话,我擅长,我替你说。” “不了,你要是真?忍不住想找个人骂一顿,明天?陪读结束回去了叫上辛安他俩,咱们找个ktv待一会儿去。”李婉柠笑着说:“对萱萱和晴晴,还是不要来这一套了。” “还唱《好?汉歌》啊?”武择天?眼底含笑,似带揶揄。 “不。”李婉柠说:“这次换换,唱《最炫民族风》。” 武择天?讶异一瞬,又笑了,“行。” “你还玩抽老鳖吗?”李婉柠也揶揄着问。 “我也不。”武择天?说:“换个能磨练性?子的……”她想了想,说:“接竹竿吧。” 李婉柠意?外两秒,而后感慨:“这次陪读来得挺值的。” 孙航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也跟着说:“是挺值的,不来不知道他们不容易。我刚才陪着孙不言去打水,谁知道他们水房竟然在餐厅后边,那距离可?远着呢!而且我听孙不言说,这时候是来得巧,平时他们过来的时候,那队伍能排到餐厅门口。” 他嘶了一声,说:“还有啊,我第?一天?脚上被踩的那几下?,到现在还疼呢。” “我的脚倒是没事儿了。”武择天?突发奇想,问:“你别是有甲沟炎吧?” 三人笑着往下?聊了几句,辛易晴和武萱萱从后门走?进来,两人脸上都?带着水珠,湿漉漉的,应该是刚洗了脸。 李婉柠给她俩一人递了张纸,“擦擦,要感冒的。” 小自习的时候,王海把辛易晴三人叫了出来,带上自己刚从超市买的一袋方便面,和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寻摸出来的热水壶盖,还有经过餐厅的时候顺手摸的一双筷子,几人一起上了四楼。 吴晗站在楼梯口,腿边放着一个没有壶盖的热水壶,见他们上来就招了招手,用气声说:“沈老师和赵老师在里?面坐着呢。” 这时候刚好?走?到他面前,王海点点头,指着他说了句“靠谱”。 一行五人一起走?进那间空教室。 赵老师脸色不太?好?地坐在那里?,沈鹤眠在他旁边站着,笑着说:“学生压力太?大,我们两个班学生联合排练了一出默剧,赵老师给看看好?不好?笑?” 赵老师沉着脸点了点头。 辛易晴四个人就走?到讲台上。 孙不言撕开了那包方便面,连袋子一起塞进壶盖里?面,发出咕嘎咕嘎的声音。 赵老师皱了皱眉,“这不是默剧吧?” 沈鹤眠笑着说:“学生们不熟练,赵老师多担待。” 孙不言脸颊浮现薄红,手脚无措地找不着北,倒水泡面的时候险些把自己烫着。 接着他把壶盖方便面放到讲桌上,走?到辛易晴几个人面前和他们一起,你指我一下?我点你一下?地闹了起来,全程没有声音,只是几人的动作和表情都?格外夸张,看起来倒也不算无聊。 吴晗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在讲桌上放着的壶盖方便面,哥俩好?地看着孙不言笑。 孙不言点头,很义气地揽住他撞了一下?。 随后辛易晴和武萱萱也做了一遍吴晗的动作,孙不言就也对着她们很靠谱地拍了拍自己胸口。 四人绕成一圈,继续闹着玩儿。 忽然,孙不言拍了一下?脑袋,发出砰的一声,赵老师照旧皱了皱眉。 孙不言立时换了动作,学着《猫和老鼠》里?面的一个动作,慢慢往讲桌边挪,拿起壶盖方便面和筷子吃了起来。 起初的时候,他还发出了一声吸溜,但很快就停了。他大口大口地把泡面给吃干净,表情难掩痛苦,好?在一袋泡面几口就能吃完,痛苦很快结束。 孙不言几乎是抛炸弹一样把壶盖方便面汤丢给了不知何时往身上套了个雨衣的吴晗,自己又绕回到讲桌边做洗脸的动作,不再注意?那边三人。 等他扭转身,发现那边三人不知怎么就打了起来,壶盖在几人手中扯扯拽拽,被高温烫软了的塑料变了形状,隐隐泛白。 孙不言大惊失色,慌里?慌张地跑了过去。 就在这时,方便面汤呼地从袋子里?面倾洒出来,撒了吴晗一身。 吴晗愤怒地把壶盖往地上一摔,把雨衣从身上脱下?来,和已经挪到另外干净地方的辛易晴两人夸张地“撕打”起来! 孙不言跑过去要把他们拉开,却意?外地和他们扭打在一起,场面混乱不已。 红烧牛肉味的方便面汤在高温下?发出难闻的气味。 赵老师觉得自己被耍了,脸色难看地站起身要走?,被沈鹤眠拉住,笑着劝说他再多看一会儿。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赵老师就这么坐了下?来,发现王海居然不在这里?了。正准备问问情况,他就看见王海从门外走?了进来。 王海面带怒色地用手拍门,辛易晴几人动作立时停住,王海用手和表情联动,教训了他们快有五分钟。 随后他指着地上的方便面汤,面露疑惑。 孙不言低着头举起手。 王海撇了撇嘴,在手上的夹板上面写了几个字。 随后他走?下?讲台,把夹板递给赵老师。 赵老师不解地接过来,低头看了一眼,微微怔住。 夹板上面夹着的,是一张违纪单。 而违纪单上面,写着刘利好?的名字。 这样不好 “闹呢?”赵老师把夹板啪地摔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 面带愠色,奚落道:“他们不懂事,你们两个做老师的也跟着一起胡闹?小自习不在班里好好上课, 跑四楼作什么幺蛾子。” 辛易晴几人站在讲台上, 不敢出声?。 王海没挂脸,笑了笑,说:“没有闹。就是听说了一件好笑的事情,想让大家都开?心一下。毕竟咱这里,从学生到老师, 哪个压力不大?” 赵老师听他这么说完, 脸色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 但也没说什么, 随即挪开?目光,没有再看他。 沈鹤眠也笑,而后轻声?说:“因为一碗泡面汤都能闹起来, 不就?说明咱们的学生还?挺健康挺有活力的?这是好事儿。” 王海冲着辛易晴他们比了个手势, 虽然答应要帮忙, 但他没打算自己?大包大揽顶在前面, 就?和他们约定了只给?他们开?好场, 剩下的事情, 都需要他们自己?想办法。 他还?提出,辛易晴为了说服他和他做了交易, 付出巨大,所以希望这事情由辛易晴挑大头,美其名曰“锻炼她”。 辛易晴无奈, 按照约定僵硬着开?口询问:“赵老师,您觉得我们要在下周一升旗的时候表演这个节目, 效果会不会好?” 这几个人没惹自己?,还?一直和和气气地和他说话,赵老师有气也消了,说:“如果你是真有这个心思,我不建议,因为你们这么做,就?是在浪费大家时间。可如果你还?存了别的心思,趁早放弃。” 他眼神?逐渐冰冷起来,语气也生硬:“没有任何?意义。” 辛易晴耐心问:“怎么没有意义,赵老师不是已经知道了违纪单的真相了吗?” 赵老师意外地看她一眼,开?口问:“那又怎样,顶撞老师难道不是更过分?” 辛易晴说:“顶撞老师确实是他的错,但矛盾产生的原因,是违纪单。现在违纪单的事情说清楚了,这个原因不就?没有了,只剩下他顶撞老师这一件事。” 她顿了顿,没看到赵老师有不耐烦或者是别的情绪,才心惊胆战地接着说道:“可是赵老师,他顶撞老师,好像也是事出有因吧?您回?想一下当时的那个场景,如果换成?是您的孩子面对那种情况,他会怎么做?” “你在说是我的错?”赵老师半抬眼睛睨着辛易晴,哼了一声?,嗤道:“难道他不该骂吗?” “自然该骂,这肯定不是您的错。”辛易晴说:“我们今天费这么大劲儿,还?找了王老师和沈老师帮忙,也不是要为了刘利好说情或者解释什么,只是想问问赵老师,您这次为什么这么生气?” “我们听刘利好说了你之前对他被开?违纪单的态度,还?有班里别的学生被开?违纪单的态度……”辛易晴轻声?说:“我们都觉得您不是抓到错处就?不放的人,不会追着刘利好一直骂,但是这次,为什么呢?” 辛易晴欲扬先抑,思考着刻意说道:“是不是刘利好没有说清楚事实真相,对我们隐瞒了什么?” 来之前辛易晴就?和武萱萱商量过。 两人都认为,不能一上来就?直截了当地替刘利好解释。 违纪单的事情是乌龙不假,可他顶撞老师的事情却是怎么都没办法圆回?来的。 所以她们得站在赵老师的立场上和他说话,明里暗里还?要贬低刘利好几句,借此提出疑问——为什么赵老师您这次和以往都不一样呢? 辛易晴有种直觉,这才是问题的根源所在。只有弄清了这个事情,问题才有可能真正解决。 赵老师闻言看了她一眼,而后移开?视线,微垂着头沉默下来。 辛易晴隐隐觉得有希望,想再接再励说点什么,临开?口的那瞬间又怕搞砸,便犹豫了。 这时候,武萱萱问:“如果这张违纪单是在以前出现,老师您还?会是这个反应吗?” 赵老师也抬眼看了她一眼,思索片刻,然后问:“你们……成?绩是不是都挺好的?” 这问题让他们没办法回?答。一是在场几人,除了武萱萱,另外几个都没办法坦然地接下这句话;二?是哪怕能接,也显得像是有些自恋一样。 但赵老师好像也没准备听他们的回?答,只是自顾自又说:“我有时候挺烦你们这种好学生的。仗着自己?成?绩好,笃定了不管怎么样学校都狠不下心真的劝退你们,就?各种为非作歹,到了了受到的惩罚,也不过就?是一份检讨,顶天了加上一周回?家反省。再回?来以后,我们这些老师还?是得拿你们当成?宝。” 他嘲弄一般笑了笑,像是疑问一样感慨道:“也不知道是在糊弄谁?” 事态发展有些奇怪,辛易晴害怕再这么下去?,他们几个也得被赵老师劈头盖脸狠骂一顿,不得不开?口说:“其实没有,我们都不敢的。”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老师您会有这种想法,但其实不是这样的。”辛易晴不卑不亢道:“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但我自己?是一直都在害怕的,怕自己?惹了祸被劝退被开?除,怕自己?考不好被老师们追着骂。平时话都不敢多说,晚上睡觉更是频繁翻身都觉得自己?是在作死。” “您刚才说‘不过就?是一份检讨,顶天了加上一周回?家反省’……”辛易晴顿了顿,态度很好地说:“我知道我这么说不太?好,但我找不到更合适的说法了,老师您担待一下。” “可能检讨和回?家反省这两件事,在您看来过于微不足道了。但这东西对我们来说,一个相当于认罪书,一个相当于下大狱。”辛易晴笑了下,说:“说更明白一点就?是要我们命,我们怎么可能不怕?” “那就?是你还?不算我说的那种好学生。”赵老师抬起下巴点了点武萱萱,说:“你问问她怎么想的。” 辛易晴朝武萱萱看过去?,武萱萱目不斜视地对上赵老师的目光,平静道:“怕。” 像是这样还?不足以表达情绪,她又追加一句:“特别怕。” 虽然,这样看上去?很像在骗人。 但赵老师没有认为她是在骗人,反而面不改色地像是在很满意地夸赞道:“你们女孩子,没那么多弯弯绕。” 说完他又沉着脸,不满意道:“这样也不好,该多些心眼,不要做那种很乖的好学生,要有点脾气、最好还?会骂人才对。” 王海笑着插了句嘴:“说什么呢?别带坏我学生啊!” 赵老师偏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很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王海表情微变,没再说话。 辛易晴心间传来些温暖的感觉,不由想:如果以前她听到的不是所谓的心灵鸡汤而是这些话,会不会在参加工作后变得不一样? 脾气不要那么好,要多些心眼,最好还?要会骂人。 如果她是这样的辛易晴,是不是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 辛易晴想着想着就?难过起来,急忙收敛思绪,转而回?到他们当下最着急解决的事情。 “谢谢老师。”不知道要怎么开?头,辛易晴选了最不会出错的一种方式,然后说:“赵老师您刚才说的那些,刘利好身上不是正好就?有吗?” “对。”赵老师蹙眉道:“所以我烦他!” 在场所有人:“……” 辛易晴问:“这又是为什么?” 赵老师生气地说:“我说得脾气不要那么好,是对外的,不是对内的!你看看他这几天那个嚣张的样子,都快不是他了!” “对着他爸提名带姓地叫,还?各种说教?可显着他了吧?!” “就?他这个样子,以后怎么可能会孝顺自己?父母?我不多骂骂他让他清醒,他以后是要翻天吗?!等他长大了,他父母卧病在床,他是不是能直接把人掐死啊!” 辛易晴懵了。 她就?是有十八个脑子,她也想不到会是因为这样啊? 敢情你追着人骂是为了他父母打抱不平?难怪他一边骂一边还?要让刘利好他爸跟着一起骂,原来是要替他找补回?来。 但她这时候反应很快,敏锐地问:“所以您只是想多骂骂他?没打算让他从这个班里出去??” 赵老师顿了顿,说:“本来是这么想的。” 辛易晴深吸一口气。 “结果发现他已经无可救药了。” 辛易晴一口气卡在嗓子里。 “这学生我是不准备要了,爱去?哪去?哪吧。” 辛易晴把自己?的脸憋得通红,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就?是那种好学生的对照组,其它表征都一样,就?一点不同。人家为非作歹兴风作浪靠的是自己?实打实考出来的成?绩,他是靠他大爷!” “你不信你就?去?问问他,看他这几天天天作死出头的时候,是不是就?是想着台上的是他大爷,不管怎样都不会和他生气?” “装什么野凤凰呢?他自己?有几根毛,你看看他不比谁更清楚?” “一天天的吊儿郎当,一副二?流子的模样,真准备毕了业去?大马路上当混混流氓吗?” “什么东西!” 等他骂完,辛易晴眼瞅着他左摸摸右摸摸,摸到最后一脸烦躁地吞了吞口水,“我回?去?了。” 辛易晴本来对刘利好的话还?有些存疑,因为她真的想象不到怎么有人能坐在椅子上边骂人边喝水的,直到现在她亲眼目睹赵老师这游刃有余的轻松模样……她信了。 果然,高手在民?间。 假设出错 “如果是别的事情?, 我应该没什么能说的。”辛易晴看赵老师站起身要走,忙声音轻缓地问道:“可?在这件事情?上面,我觉得老?师您是不是有些过于想当然了?” “我不是要为刘利好辩解, 只是想说, 他除了这几天跑操时候做的事情,应该也?没有做别的了吧。”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并不能证明?他以后不会孝顺自己的父母。”辛易晴说:“至于他喊他爸的名字……” “家长里面他就熟悉那一个,没办法喊别的人。而且,不喊名字他不就只能直接喊‘爸’了……”辛易晴顿了顿, 说:“那?样是不是也?不太合适, 毕竟在跑操呢。” “您要看他对他爸爸怎么样, 不能看他在大?家面前怎么表现, 得看他和叔叔私下的相处。不然他装样子骗人您也?不知道啊。”辛易晴说:“其实最简单的就是,您看他今天有没有给叔叔带厚衣服就能知道一点了。” “气温降得这么明?显,只要有点心的, 都能发现。” 赵老?师静静地问:“那?你怎么知道他给他爸带厚衣服就不是装样子?” 辛易晴被?噎了一下, 也?没慌, 而是坦然承认:“我的确不知道。” 赵老?师被?她反套路的坦诚弄得一时?说不上话, 张了张嘴, 最后干巴巴地, 像是找到了认同感一样地道:“对吧?” “对。”辛易晴又问:“我刚才说的,您想想是不是也?有可?能?” 赵老?师沉默片刻, 说:“哪怕有可?能,但是并不妨碍我认为他这种?思想是错误的,这种?风气是歪的。” “别人的父母我不了解, 但刘主?任家里人我是知道的。刘利好爸爸,挺憨厚老?实的一个人;他妈妈, 文静和气。两?人都不是会对刘利好很苛刻的性子,哪怕刘利好当?时?是情?势所迫,他也?不能那?么做。” “我知道你们现在有些孩子,上了几年学,就觉得自己比你们初中毕业甚至小学毕业的父母厉害多少,觉得自己懂得比他们多,还为此洋洋得意……” “那?是最恶心最不应该的想法。” “这事情?不是那?么算的。”或许是因为孙不言刚“扮演”过刘利好,他抬眼看了一眼他,冷冷道:“时?代不一样,在他们那?个时?候,一家子里面,不是所有人都能去上学的。哪怕有义?务教育,家里的活也?可?能会累得他们没时?间去上学。” “但如果真的对换一下,你们能学到的,他们不一定就不会。” “那?天在跑操场,该挨骂的不只有刘利好。也?就是你们不是我的学生,不然我以后找到机会,也?是要骂你们的。” “或许你们的父母不是多伟大?的人。也?挣不到多少钱给你们优渥到极致的生活——” 他声音又低了几分,听上去像是淬了冰,“可?父母能让你们没病没灾地长大?,你们却不一定能让他们身康体健安享晚年。我知道不应该这么类比,毕竟老?年人确实比小孩子容易多病。” “我只是为了表达一个意思,你们长大?以后能够付出给父母的,不可?能会比他们付出给你们的多。” “他们现在能为了你们放下工作过来陪读,你们以后还真不一定会为了他们放下工作伺候病体。” “我老?婆在医院工作,见多了在病床前踹着床腿嘟囔他爸妈怎么还不死的。” “刘利好他今天敢这么做,以后就可?能会那?么做。人的本性是改不了的。” 武萱萱听着这意思与之前在辛易晴嘴里听到过的大?差不差的话,内心忽上忽下,她不安地看了过去,发现辛易晴这时?候格外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辛易晴没有想很多事情?,她只觉得赵老?师说得对。 如同她那?天坐在树底下和武萱萱说过的那?样。 一个人,有机会见到别人出生就比他优越许多的生活,又或者是仅仅意识到自己父母的平庸,不能帮他多少,真的不会对父母产生怨怼吗? 辛易晴觉得是会的。 至少在某些瞬间,哪怕很短暂,他是会有这些没良心的阴暗的想法的。 因为辛易晴自己就是这样。 在那?些她频频噩梦惊悸不断的深夜,辛易晴痛苦万分醒来,真的有想过:假如她不知道李婉柠生病做了手术的事情?该有多好。 又或者是:假如李婉柠和辛安其中有一个是富一代或者富二代该有多好。 辛易晴甚至都不愿意承认,有那?种?想法的人是她自己。可?事实真相如此,容不得她不承认。 这让辛易晴更加惊惧。 她觉得自己变成了恶毒万分的人。 然而在这之前,她一直是一个懂事又贴心还有爱的女?儿?。 在那?之后,她也?会再次变成那?个懂事又贴心还有爱的女?儿?。 只是,辛易晴心里很清楚,她在某个瞬间,变成了她自己都很陌生的人。 她也?清楚,那?人的的确确就是她自己。 她为此愧疚、自责、难安。这心情?逐渐沉积,坠得她全身难受。 她又不能在人前表现出来,于是只能让情?绪继续积压,直到她快要承受不住的那?一刻。她突然发现心里面不知何时?已经有部分快乐小人变得泪流不止。 思索一瞬,她毫不迟疑地将那?些情?绪转移到剩余的快乐小人身上,看着它们从笑容满面到泪流满面。 而她自己,好像是变得快乐了一些。那?些想法也?不再总是围堵着她。 但辛易晴永远都忘不了,她曾经都有过如何恶毒的想法。 她对此记忆犹深,难以忘怀。 于是在赵老?师说出这些话以后,她只觉得他说得对,说不出任何带有反驳或是辩解意味的话。 武萱萱仍旧在悄悄看着辛易晴,内心那?个荒谬的念头越来越鼓胀。 突然,孙不言疑惑地对赵老?师道:“可?您说的那?些,是我们吗?” 说完他又笃定地回答:“不是的,那?不是我们。” “以我自己来说,我没有觉得我爸妈哪里不好,也?从来没觉得自己这半挂脑子比他们强在哪里。”孙不言说:“但我觉得我爸妈都挺厉害的,做什么都厉害,一百斤的麦子我拖着都困难,他们却轻轻松松就能扛起来。” “至于以后的事情?,我不知道。可?是人为什么要因为自己看到的一些现象而把别人也?对号入座呢?” “可?能您知道那?个孩子一边踹病床腿一边说那?些难听话,但那?怎么就没可?能是他着急上火一时?糊涂说的混账话?他说完以后自己有没有后悔您也?不知道呀。” “我知道,哪怕他是上火了糊涂了,后来也?后悔了,他也?不能那?么说。他确实是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但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把人一棒子打死再也?不给机会吧?” “不排除真的有那?种?垃圾,但这世界上不可?能所有人都是那?种?垃圾。” “而且。”孙不言声音忽地变得含混起来:“难道您以前教育孩子,没有在生气到极致脑子混乱的时?候说过不如今天打死他算了,省得他以后再惹是生非?” 赵老?师瞪着他,表情?似乎有一丝裂痕。 孙不言别开脸,继续含混着声音说:“反正我爸是对我说过这话的。” 吴晗在后面补了一刀,小声说:“三天前,我爸来陪读的那?天,刚刚对我说过这话。” 赵老?师不吃这套,凛声反问:“你们觉得这两?件事情?性质一样吗?” 武萱萱从辛易晴后脑勺移开目光,说:“或许不一样,但也?并不是完全不一样。” “如果孩子是故意说的那?句话,那?怪他不是东西?,他罪该万死。可?如果他是被?逼急了说出来的,这两?件事情?不就差不多了吗?” “而且,您一开始的假设,就是有问题的。”武萱萱说:“父母他们不能像我们一样可?以顺顺利利心无旁骛地上学,原因不在我们。那?时?候我们甚至还不在这个世上。” “当?然我也?不是说原因出在我们姥姥辈的人那?里。”武萱萱走上前,和辛易晴并排,说:“您自己也?说了,时?代不一样。” “这是我们无法控制的。” “但您却因为这样,把我们的父母从一开始就看待为受害者,还是被?我们逼迫的受害者。这样的话,不管我们那?天说什么,您都会觉得那?是不应该的。” “但其实我们那?天说的所有话,没有一句是针对父母。我们只是模仿着自己平时?在学校的经历,和机缘巧合之下成了学生的父母声情?并茂地吐一下苦水,没有任何不尊敬的意思。” “赵老?师您既然认为那?些话难听,能够为此换位到那?时?候的父母身上,怎么就没有想过,我们所说的那?一切,全部都是自己在学校的亲身经历呢?您为什么没有在换位到父母身上以后想一想我们为什么会说出那?些话呢?” “因为您一开始就认为只有学生会出错。”武萱萱的表情?看不出一点异样,她甚至都没有很激动,整个人都平静得不得了,语气也?称得上诚恳,“在您的这种?假设下,我们甚至不需要说一句话,从我们走出自己班级队伍的时?候,就已经错了。” 赵老?师哑然数秒,脸色难看,须臾后哭笑不得地说:“我是不是说过了,你们这群好学生真的烦死人了。” 武萱萱认真道:“对不起。” 顿了顿,她接着道:“但我还是要说,我们不是病床前的那?些孩子,我们那?天说的所有的话,只是想给父母看我们最真实的生活。” “那?如果你是呢?”赵老?师问她。 不等武萱萱回答,沉默多时?的辛易晴忽然开了口?:“我会时?刻提醒自己,不让自己在以后有机会变成那?样的自己。” “如果你做不到呢?” “我不知道。”辛易晴说:“我现在能说出来的,全部都是场面话,没有任何意义?。” 她眼神似乎亮了亮,随后说:“我只能说,我会时?刻提醒自己,不让自己在以后有机会变成那?样的自己。” “行。”赵老?师朝门外走过去,说:“刘利好等会儿?会上来打扫教室,别锁门。” 吴晗挺佩服刘利好的莾,迫不及待追着问:“那?您——” “我去看看他爸今天穿的什么外套。” 闻言,众人略松下心。 王海看着几人道:“做得不错。” 沈鹤眠笑着对他们比了个大?拇指。 当?天晚自习上课前,刘利好拎着四个饼,激动又兴奋地跑上三楼,和几人分享自己没事了的好消息。 九点五十,晚自习最后一节。 武萱萱撕下一截演算纸,忐忑地写了几个字,对折了一下,犹豫着往辛易晴那?边推过去。 谁料她还没完全推到,那?张纸就沿着桌子边沿掉到地上。 她弯身去捡,却碰到了另外一个人的手。 那?人先她一步,又被?她挡了一下,本该碰到纸条的手指摸了个空,反而将纸条抵着往上挑了挑。 被?折起来的字隐隐露出端倪,在背光阴影下若隐若现。 武萱萱和那?人抬起的眼对上目光,藏在桌子下面的李婉柠冲她笑了笑,随后收回手,退了出去。 起身时?,武萱萱余光看到她妈妈也?在从桌子下面慢慢往外退,表情?似乎有些难言。 她笑了一下,猛地抓了一把她妈妈的手。 瞥到她妈妈变得更加难言的脸色,武萱萱直起身。 片刻后,后排传来连续的头磕到桌兜的两?声。 前排的辛易晴和武萱萱同时?扭头往后看,李婉柠和武择天面无表情?扒着她俩的头给人转了回去。 下课前的最后一分钟。 武萱萱打开那?张纸条,看着自己写在上面的那?句话——你上次说的穿越,不是开玩笑对吗? 沉思片刻,她把纸条撕了。 矛盾统一 周五, 雨仍然在下。 这天的跑操仍旧是没有进行。 一周的陪读步入尾声,也渐渐趋于平静。大家好像都习惯了坐在后排的家长?,家长?们也习惯了索然无味的上课以及枯燥混乱的一天。 早读结束, 雨也停了, 之后太阳升起?,雨后寒意一点点消融在日光下,气温渐渐有些许回升。 但或许是因为时节已至,即便回升,也没?有回到之前的水平, 若是有风刮来, 浑身激灵的感觉仍旧会在?皮肤上炸开。 吃过晚饭, 辛易晴三?个人和三?位家长?默契地?没?有往教室走, 而是转了个弯去了操场,然后在?行走间,自如地?两两结队, 前后隔着很远的距离慢悠悠散步。 辛易晴和李婉柠并排沉默着走了很久, 一直都没?有人说?话。 直到一片落叶掉落到头顶, 辛易晴忽然停步, 低下头, 喃声道:“妈, 我这次考试……很不理想。” “我知道。”李婉柠把那片落叶从她头上摘掉,平静地?轻声说?。 两人又陷入沉默, 再次无声往前挪动着行进。 辛易晴问:“你不问我吗?” “问你什么?”李婉柠还是那样平静,声音淡淡地?,情绪也没?有起?伏地?反问她:“你想我问你什么?” 辛易晴摇头, “我不知道。” 李婉柠笑了笑,说?:“那我就不问。” 辛易晴点头, 又停下,最后说?:“谢谢妈。” “你爸爸说?,他有一位同?事,为了孩子高考辞职了……”李婉柠说?:“我和你爸没?有那个勇气,做不到这样。但是其?它的,我们应该都可以。” 她停下脚步,摸摸辛易晴的头,问:“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没?有。”辛易晴忙道:“现在?这样就很好。” “已经很好了吗?”李婉柠似乎是不太相信地?摇了摇头,抚在?辛易晴脸上的手往下滑到她肩膀上,沉甸甸地?搁在?那儿,声音很有力地?说?:“妈妈保证,真的什么都可以。” 辛易晴抬起?头看她。 这是她回来后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去看李婉柠,以一种端详式的认真去看她。 她发现,李婉柠的苍老原来在?这时就已经有了征兆。她明明没?在?笑,眼角却还是有了明显的一些纹路,眼睛中盛满了疲惫。 “真的没?有。”辛易晴笑着重申。 李婉柠把手从她肩膀上拿下来,叹了口气,说?:“好吧。” 她伸出手指在?辛易晴眼尾拨弄了一下,痒意刺激得辛易晴不由?挤了挤眼睛,看上去莫名像是在?撒娇。 “我也过来上了几天课了,确实折磨人。”李婉柠说?:“你如果?想,我帮你请假,你和我一起?回家待几天缓一缓吧。” 不等辛易晴回答,她就问:“一个星期怎么样?或者两个星期?” 回 殪崋 去了辛易晴也不知道如何?长?时间面对?父母,他们之间没?有隔阂,甚至每个人都在?关心每个人。 可辛易晴心里总觉得愧疚,她没?办法长?时间和他们一直待在?同?一空间里。 “不用,功课落下了怎么办。”辛易晴不以为意地?拒绝,淡笑着说?:“大家不都是这样么,学习是很累,但是我们都习惯了。” 李婉柠抓住辛易晴的手,带着她向前走。 辛易晴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微微抽动了一下,很快被李婉柠抓得更紧。辛易晴忽然意识到什么,收了所有防备,不适感终于消失。 她被李婉柠拉着手,像小时候一样,缀在?她旁边安安静静地?跟着走。 李婉柠体?质偏寒,五根指节无一例外,都是冰凉的,可她握着辛易晴的手心,却是暖的。 李婉柠很用力地?握住辛易晴的手,并且大有越来越攥紧的趋势。 辛易晴直观感受到,李婉柠这时的情绪不太好,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 她脚步也越来越快,呼吸渐渐乱了起?来。 辛易晴往后使力拉了她一下,李婉柠才停下来。她重重吐出几口气,松开了辛易晴的手。 “对?不起?。”气息喘匀后,李婉柠毫无预兆地?说?。 听到这句话的辛易晴同?样也是毫无预兆,她恍惚须臾,主动拉起?来李婉柠的手,笑着问:“怎么了?” 李婉柠说?:“哪怕知道你在?这里不开心,我也说?不出让你退学或是休学的话。” 辛易晴意外一瞬,用调皮的口吻说?:“我也没?有想休学或者退学呀。” 李婉柠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偏开目光,然后再看过去,广伯剧晓说漫话都在腾讯裙四贰二咡五救意四柒“有时候觉得我这当妈的太自私了,明明知道你不想要什么,但还是因为自己的想法一定要让你那么做。” “要这么说?的话,那我也很自私。”辛易晴说?:“你其?实很想我能够考出来萱萱那样的成?绩吧?我明明知道你希望那样,结果?非但没?有往那方面努力,反而还越来越差。” 李婉柠倏尔沉默了。 “对?不起?啊,妈……”辛易晴笑了笑,满怀歉疚地?说?:“让你失望了。” 李婉柠急忙说?:“没?有失望。” 辛易晴想和她说?更多,但什么也说?不出口。大颗的眼泪忽然落下,她伏在?李婉柠肩头,一遍遍地?和她说?“对?不起?”。 一是为她让她、甚至是自己都失望的成?绩与人生,二是为那些夜里被辛易晴无端想起?又刻意隐藏起?来的恶毒的念头。 李婉柠知道她是在?发泄,没?有说?什么,只是不停地?轻拍着辛易晴的后背,偶尔小声却及时地?说?一句:“没?有失望。” 晚自习上课前,他们把家长?送到校门?口,看着他们离开。 辛易晴隔着一道门?,看着外面的李婉柠和辛安欲言又止。 她想说?自己下次会好好考一次试试,但她太清楚自己的能力,知道自己哪怕好好考,考出来的成?绩也不会比上次好多少?。 她没?有底气给?出这个承诺,于是到最后也没?有把那句话说?出口。 辛安来接李婉柠之前,熬了玉米排骨汤给?辛易晴带过来。 他很熟练的样子,用一个不透明的袋子装着保温盒,在?门?卫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东西递给?辛易晴。 从过来到离开,他也没?有问过辛易晴这次为什么会考这么差。 回到教室,辛易晴打开那个袋子,看到保温盒盖上面贴着一张便签纸,上面画着一个简笔笑脸,下面写了几个字—— 【加油!】 辛易晴很开心,开心之余也有些莫名的难过。她把便签纸揭下来,发现后面也有写字。 很简单的一句话,和李婉柠说?过的一样—— 【对?不起?。】 辛易晴百感交集,又感动又难过。 他们不想让她放弃,就提醒她要努力。又因为知道这样或许是辛易晴不想要的,而向她说?“对?不起?”。 那样矛盾,又那样统一。 但辛易晴是怎么想的呢? 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唯有一点,她很明确。 她庆幸自己有着会对?自己说?“对?不起?”的父母,可是,她也是真的不想要他们的“对?不起?”。 经过周六一天的调整,辛易晴已经缓了过来,情绪平复了很多。 三?人搬着桌子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张鑫跑前跑后地?帮着一起?,喋喋不休地?说?这说?那。 一会儿说?希望自己爸妈有生之年也能过来这么陪读一次,一会儿又说?马上又该换位置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坐一起?。 说?来巧合,分班以后,换座位的次数不少?,但张鑫和他们三?个,竟然有多半时间都能挨着,这也是张鑫在?他们面前素来没?顾忌的一大原因。 辛易晴笑着说?:“不能坐一起?也没?关系,你能和昭昭一起?坐不是也挺好的么。” 他俩是一个小组的,不管位置怎么换都能离得很近。 张鑫闻言笑嘻嘻道:“也对?,有一个熟悉的就挺好。” 辛易晴又说?:“把人看紧点,别让我们昭昭被人欺负了。” 张鑫信誓旦旦道:“你放心吧。” 辛易晴把他们那天在?四楼空教室表演默剧的事情和他们讲了,张鑫和何?昭昭无一不是开怀大笑。 接着,孙不言煞有介事地?说?:“我一直觉得,那种上了年纪的老师都是又凶又不讲道理的。那天看到赵老师第一面的时候,我这想法也没?变。” “你们都不知道他多能挑人毛病。”孙不言唏嘘道:“我们就是随便找个由?头,谁想真的给?他表演默剧啊。结果?你知道他做什么?他真的不让我们发出一点声音!” “我天哪!我吃泡面呢!想要完全没?有声音得是多不容易的事情!”孙不言手脚并用地?比划着,说?:“我不夸张,差一点,真的就一点,哪怕那个面再多一口,我就得把自己烫死过去……” 众人哈哈大笑。 辛易晴顺势说?:“就因为这个,我们都怕赵老师怕得不行,结果?最后你们知道怎么了吗?” 她笑趴在?桌子上去拍武萱萱大腿,让她说?。 “赵老师人挺好的,就是看着凶,说?话也有点冲,不过他还挺逗的,你知道他后来跟我们说?什么吗?”武萱萱知道辛易晴想让她说?什么,无奈地?学着赵老师当时的样子,“你们这些好学生真是烦死人了!” 何?昭昭笑得更狠了,“这是不是就是那什么……反差萌。” 张鑫在?一旁捧场地?附和:“对?对?对?!” 何?昭昭感慨说?:“你们也太能气人了吧。” 孙不言解释了一下,“但其?实他那句话不是恼羞成?怒了才说?的。” 他想了想,有些气恼地?“啧”了一声,“我概括能力不行,说?起?来能叨叨十分钟还找不到重点,让辛易晴和你们说?。” 辛易晴临危受命,波澜不惊,很认真地?看着何?昭昭说?:“他那意思其?实是,成?绩好的学生有特权,他们的试错成?本更多。同?样的严重违反校规的一件事,年级倒一面临的一定是开除或劝退,可年级第一,大概连个检讨都不用写。” 孙不言打岔说?:“他不是这么说?的,赵老师原话是撑死了也就是回家反省一周就回来了,没?说?连检讨都不用写!” 辛易晴:“夸张手法你懂不懂?你写作文都不用修辞的吗?” “谁告诉你我不用修辞的!我哪次不是写一大堆排比句?” “对?。‘我爱吃苹果?,他爱吃香蕉,她爱吃橘子’。”辛易晴用半嘲讽的语气笑着说?他:“这就是你写的排比句。” 这件事说?起?来不是辛易晴诋毁他,而是孙不言的的确确就干过这事。 那是某节作文练习课,语文老师让他们以“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为中心思想写作文。 这题目其?实很笼统,想要表达的意思也随着学生的不同?而出现千变万化。 但不管怎么说?,那天最轰动的,绝对?是孙不言。 高中作文,一般情况下,老师不建议学生写议论文之外的体?裁。 于是孙不言那天就把他能想到的所有水果?全部写上去溜了一圈,从“他爱吃苹果?”到“他爷爷爱吃无花果?”,从“狗也吃苹果?”到“猫不吃橘子”,通通写了一遍。 其?离谱程度不亚于新还珠格格里面小燕子写出来的“人要喝水,动物也要喝水……”。 到最后,语文老师评讲时,很惭愧地?说?自己任教多年,却仍旧无法判断这到底是不是一篇议论文。 它有论点,也有丰富的论据,但语文老师打心底不愿意承认这是一篇议论文。 大概是担心这么说?太打击学生自信心,语文老师在?消极评讲过后,着重表扬道:“本文有十分特别的可取之处,排比很多。” 从那以后,排比就成?了孙不言写作文时候最爱的一种修辞。 武萱萱看着他俩你来我往地?互不饶人,感觉辛易晴今天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似乎太过热烈了一些。 再加上余光瞥到张鑫与何?昭昭同?时产生了微微变化的神色,武萱萱心中的怀疑更重了。 全都有病 周六上午小自习, 辛易晴去找了王海,刘范林也在。 辛易晴觉得自己来的时机可能不太对,因为她发现王海的?脸部表情有些僵硬, 十分像是他平时被学生气急了想骂一顿狠的?却骂不出口的?样子。 刘范林以为辛易晴是有什么事要和王海说, 简短地把自己过来表示感谢的?事情同王海做了个收尾,站起身准备离开。 辛易晴忙站在他面前挡住他的?路,说:“主?任您等等,我也有事找您。” 刘范林于是停下来,扯了自己刚才坐过的?椅子重新坐上去, 用双脚压着地板慢慢往后面挪动?。 滚轮摩擦地板, 发出骨碌碌的?响声?, 气氛忽然轻松起来。 辛易晴弯腰, 鞠躬,真挚道:“对不起。” 刘范林一愣,双脚动?作滞住, 怔愣着问:“怎么?了?” 随即他惊恐道:“你别是也因为吃泡面被?开违纪单了吧???” “……没有。”辛易晴觉得刘范林这ptsd的?样子有些好玩儿, 又?想起何昭昭口中的?“反差萌”, 没来由?地想笑, 说:“真的?没有。要是有的?话, 早读的?时候我们王老师就该接到通知了。” 刘范林扭头去看王海, 王海坦然无比地摇了摇头,刘范林这才松下心, 很明显地吐了口气,“那你说什么?对不起?” 辛易晴:“家长陪读是学校规定,我不应该随便发表意?见?的?。如果不是我那天的?话, 刘利好的?事情,可能就不会出现。” 赵老师的?表现虽然是个例, 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一众老师的?想法?。 只不过赵老师资历深,也是该要退休的?年纪,要考虑的?事情没那么?多,行为做事难免胆大一些。 其他老师虽然没有这么?做,但他们心里,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一方面又?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另一方面可能是还没有碰到类似于刘利好这样的?导火索。 辛易晴这两天回想起周一那天下午的?事情,发现自己也不是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之所以最后选择那么?做,确实?是因为被?气得上了头而带了一点刻意?的?意?思。 但这才过去一周,就已经有老师看不惯然后表露出内心想法?。如果再?持续下去,这种情况极有可能变成频发事件。 到了那时,受到影响的?人?将会更多,辛易晴更加承担不起,所以必须从现在开始,就杜绝那种情况的?出现。 于是辛易晴又?说:“学校的?事情自然有学校领导安排,他们考虑的?肯定比我要周全,我那天说的?话,太大言不惭了。” “现在的?这种陪读模式,会因为老师、学生、家长三方的?观念和立场不同,而导致大家把一些问题因为内心想法?而放大,从而滋生许多不必要的?矛盾。对于学校长远发展来说,可能不太有用。”她抬眼认真地看着刘范林和王海,再?次道:“是我想得太过简单了,对不起。” 刘范林沉默稍瞬,问:“你是担心我因为刘利好的?事情怪你吗?” “不是。”辛易晴讶异于他的?重点,说:“我只是害怕以后还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刘范林用理所应当的?语气问:“你们保证自己不被?开违纪单不就好了?” 辛易晴觉得自己可能得了斯德哥尔摩,面对刚才友好的?刘范林,她觉得他是抓错了重点,可现在这个,高高在上的?,不懂学生“疾苦”的?,她才觉得对劲儿。 但是这样真的?很气人?! 辛易晴叹了口气,反问:“主?任您能保证在给学生上课的?时候不去上厕所吗?” “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您知道咱们的?违纪单相关规定有多变态吗?”辛易晴说:“晚上翻身翻多了都能被?开一个!” “还有这次刘利好的?事情,您也看到了,他一个拉架的?人?被?开了一个打架的?单子。”辛易晴笑了笑,问:“您觉得这是我们能控制的?吗?” 刘范林笑了,问她:“所以这种家长陪读怎么?没用呢?” 辛易晴迷茫地“嗯”了一声?。 刘范林说:“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情,学校在管理方面的?问题不会被?重视。大家一直都知道它有这个问题,但是说实?话,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没有人?会在意?。碰巧这次那个倒霉蛋是我。你说得对,这不是你们能控制的?。” “别的?改不改暂且不说,但这个翻身翻多了被?开单子的?事情确实?是得改一改。”他说完扭头去看王海,问他:“话说这个变态的?规定是谁提的??” 王海心想这不是你们这些领导模仿这个模仿那个模仿来的?吗?鬼知道这是哪个狗屁学校想出来的?狗屁规定! 但他面上不表,笑着说:“我也不知道,这条规定好像挺久了吧,记不清了。” 刘范林转回头,对辛易晴说:“学校在制定规则时,优先考虑学校利益,这就导致我们很多想法?都是不人?性?化的?。它需要有人?提出来。” “当然,你们说了我们也不一定会听,但至少给了一种可能性?。” “而且,这次的?家长陪读,主?要目的?是让家长体验学生生活,让双方互相增进了解。”王海说这些话时,看着的?一直是辛易晴,到这时候了才扭过头看了刘范林一眼,之后也没再?移开,像是为了向他表达观点,“已经达到了。” “昨天晚上,我对我们班三位家长进行了电话家访,和他们就这次陪读进行了讨论?,他们每个人?都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每一条都很有道理。”王海说:“我顺便问了一下,问他们是否能就这次陪读把自己的?感想像学生写作文一样写出来,三位家长表示可以配合。” 辛易晴崩溃地想,人?这一辈子是和“读”后感分割不开了吗? 上学的?时候看个电影要写观后感;看个元旦联欢会,还是要写观后感;工作后要写工作总结报告…… 怎么?什么?事情都要写“读”后感!!! 刘范林点了点头,看着辛易晴说了句:“你们也写一下吧,不低于五百字。” 辛易晴:“……” “可以把你们对学校的?意?见?也写一写。”刘范林说:“我给你们这个机会,但是会不会采纳不好说。你们也别写得太过分,因为看这个东西的?,它不是说只有我一个人?,所以你们就还是要注意?一下。” 辛易晴:“……” 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至于这次家长陪读,确实?也应该叫停了。”王海说:“这天气说变就变,现在冷成这个样子,家长们不能在学校住了。” “嗯,确实?,我考虑考虑。”刘范林又?去看辛易晴,说:“你回去吧,这次事情跟你没关系,不用太在意?。总的?来说,这次的?家长陪读,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辛易晴:“谢谢主?任。” 她转身要走,王海又?突然叫住她,辛易晴回身,问:“还有事吗?” 王海说:“刚才刘主?任和我说,觉得咱们班学生都挺有想法?的?,正好我们刚才讨论?一件事情的?时候起了争执,问问你怎么?想。” “刘主?任说,想安排咱们的?学生,去长烟一中参观学习。”他笑了笑,听上去有些不怀好意?地问辛易晴:“你觉得刘主?任这个想法?怎么?样?” 辛易晴:“……………………………” 我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这世界有病。 大家全都有病,没一个正常人?…… 50-60 她想骂人 王海虽然在?笑, 但他眼睛里面的刻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辛易晴不认为他有恶意,但他绝对没安好心?。 问她怎么想? 她的想法重要吗?她的想法有人在意吗? 她真的?说了些什?么,难道不是被他当成出头鸟了吗?王海想拿她当?枪使?, 即便这对自己不会造成什?么损失, 辛易晴也不想沾染这一身腥。 不说她认为人家那种好学校压根不屑于让他们去参观,就算真的?去了,哪可能一下?子?去很多人,顶天了过去十个。 这十个人里面?还得有十个都是年纪排名在?前五十的?,不管是在?她一掉八百名之前, 还是一掉八百名之后, 都扯不到她自己身上。 武萱萱可能有点?危险, 但他们班成绩向来不错。每次有考试, 年级前十他们一般都能占四个。只要辛易晴回?去了以后和武萱萱一起?想个办法,把名额躲过去不是什?么难事?。 如此一来,这事?情再怎么发展, 只要她不主动出头招惹, 怎么样都不会跟他们几?个有所牵扯。 既然这样, 辛易晴何必出那个头, 平白?自找麻烦。 王海很好, 但辛易晴自觉怕事?, 不准备当?出头鸟,心?想她低头装聋作哑当?鹌鹑才是最?好。 刘范林听到王海那样说, 心?里骤然呼腾起?来。 有了上次“家长陪读”改版的?经历,他对于辛易晴这个人的?看法有些多变,不是太想让她掺和到这些事?情中, 于是他不太满意地嗔怒道:“说这些做什?么?” 王海自己都不太赞同刘范林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想法。 去人家学校参观?还带着学生? 人家愿意让你去吗?人家就不怕你的?学生影响到人家学生了吗? 再说了,有那闲工夫, 还真不如好好研究研究自己学校适合什?么! 但这些王海肯定不能直接说,就只好不停给辛易晴使?眼色,还理直气壮地说:“带着学生去参观,不也是需要学生参与的?吗?那他们的?意见?不是很重要?” “刘主任您刚才还说学校的?很多规定不人性化,要好好参考学生意见?的?,怎么这么快就不当?回?事?了?朝令夕改的?昏庸皇帝都没有你变得快。”王海看着他煞有介事?地说。 刘范林:“……” 他被王海一句话架到了下?不来的?高?度,万般憋屈地扭头去看辛易晴,像是为了表示他并没有朝令夕改。 辛易晴都准备偷偷溜走了,冷不丁被他一看,只好歇了那份心?思,和面?前的?四只眼睛大眼瞪小眼。 尴尬,很尴尬。 辛易晴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能说啥。 刘范林装模作样地“嗯”了一声,规规矩矩地坐好,看着辛易晴,很有派头地抬了抬下?巴,说:“你有什?么想法,说吧。” 辛易晴:“……” 她感觉这样很像在?审犯.人。 王海催她:“说啊,大胆说。” “……我想上厕所。”辛易晴随便扯了个借口。 刚说完,她意识到现在?还是上课时间,从兜里掏出自己跑完早操后忘记拿出来的?《必背古诗词》,证明似地补充一句:“我带着书的?,不是想逃课。” 这下?换成王海无言以对了。 他想,辛易晴和武萱萱这两个人,真不愧是朋友,上厕所的?习惯都一样…… 刘范林心?里舒坦了,不由暗自得意起?来,语气听上去也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态度,“去吧。” 王海咬牙提醒道:“厕所不是什?么好地方,不用带着书去,不差那几?分钟!” 辛易晴闻言感动起?来,又为自己逃避的?心?理和行为深感愧疚,在?内心?对自己的?做法嗤之以鼻。 刘范林在?她身后追说道:“你准备准备,第一批去参观的?学生,我觉得让第一批家长过来陪读过的?学生去就比较好,这样……” 辛易晴腾一下?站住了。 王海敏锐地看到她的?动作,犹如溺水的?人抓到了稻草,扬声问:“怎么了?” 辛易晴脑子?里面?天旋地转,一遍遍回?荡刘范林刚才的?那句话,只有那一句,别的?什?么她都听不清楚了。 王海又问一遍:“怎么了?” 辛易晴缓缓回?身,一脸死相?,咧嘴僵硬且尴尬地笑了一笑,“我又不想去了。” 王海一面?在?心?里偷笑,一面?幸灾乐祸地说:“那就回?去上课吧。” 辛易晴大脑快速转动,一秒内耗死了她无数脑细胞,思考应该要如何回?答。 须臾后,她看着刘范林,用了一个很傻蛋的?动作——忽地一拍脑门——她知道这动作傻蛋又刻意,但她没别的?办法了。 谁让她刚才还假装没意见?呢? 突然的?转变总需要一个忽然的?灵光一闪。 辛易晴没有灵光一闪,她只能装作自己有。 不经意的?下?手没控制好力道,辛易晴揉着自己的?脑袋,喊刘范林:“刘主任。” 刘范林不是看不出来她那一拍脑门是要搞事?的?意思,不太想搭理她,但又不能不理,阴沉着脸低低“嗯”了一声。 辛易晴知道他这是不太想搭理她,但她决定装傻。 反正刚才已经装聋作哑过了,不在?乎这时候再多一次装傻。 她问:“家长过来陪读过的?这一批学生有47个,这不是个小数目,人家学校会愿意让这么一大批人过去吗?” “而且我们这一批人,哪个班的?都有,哪个成绩段的?人都有,好的?坏的?都有,万一我们太吵闹,影响到人家学生,咱们会不会被赶出去啊?” “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咱们要是真被赶出去了,那不是一个社会都知道了吗?”辛易晴掰着手指,一脸真诚地合计:“虽然出名是件好事?,但咱们桉贤一高?好歹是桉贤县的?标志性成果,又不是混娱乐圈的?,‘黑红也是红’这一套可不好在?咱们身上用啊。” 刘范林吐槽道:“……我真不爱听你讲话。” “和你们王老师一个腔调。”刘范林瞥了王海一眼,嘟囔道:“不知道自己多烦人!” 王海无辜地做了一个摊手的?动作。 辛易晴尴尬地给了一个腼腆的?微笑,小声地嘴硬道:“我这不是为了学校考虑吗?” “你可拉倒吧。”刘范林冷笑一声,揶揄说:“我还看不出来?你们这些学生啊,自己几?斤几?两也就只有你们自己不清楚了吧?说句吹大的?,你们手指头动一下?,我们就能猜出来你们是想干嘛,也就你们以为自己装得好。” “你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本来觉得事?情不会落到自己头上不想管,现在?发现遭殃的?是你立马就转变想法了,说那么些冠冕堂皇的?话有什?么用?真要是希望学校好,你们就应该往死里学,让咱们的?升学率漂漂亮亮的?,管他什?么衡火中学、长烟一中,都在?咱们屁股后面?追不上来,回?头上赶着屁颠颠地过来讨教。” 辛易晴:“……” 所以您也知道咱们这是上赶着屁颠颠地过去讨教啊? 王海忍不住笑了出来。 刘范林扭头看向他,继续扫射,“你也别笑,自己也没安什?么好心?思,自己说话不管用,就一直拱火,想让学生替你出头,没见?过你这么当?班主任的?!” 王海毫不畏惧,回?嘴道:“那您可赶快把我这班主任给撤了吧,什?么好事?儿呢你以为?” 当?班主任事?多,钱却没多多少。 说得过分点?,要是碰上一个学生爱惹事?的?班级,那五百块钱还不够因为他们的?违纪单被扣的?。 有的?班主任不愿意吃这哑巴亏,就定了规矩,谁的?违纪单,谁自己付罚款,别让他背锅。 但是王海不这样。 一是16班学生大多“通情达理善解人意”,违纪单有当?然是有,但王海的?那五百块钱不至于被扣到一点?不剩,大多数情况下?还能留下?一半。 二是王海每次看到违纪单上面?的?违规内容,虽然生气,但也觉得好笑。 什?么谁谁值日厕所地面?的?水没拖干净,什?么谁谁晚上不好好睡觉一直翻身,什?么谁谁都熄灯了还在?洗头洗脚,什?么谁谁都熄灯了还在?阳台晾衣服,什?么谁谁和谁谁躲厕所里说小话,什?么谁谁晚上蒙被子?里面?打着手电筒偷偷看书…… 就这些理由,王海开不了口让学生们赔他钱。 这都是什?么破规矩!!! 水没拖干净算学生干活不利索,被开单子?还能理解为是情有可原,后面?的?那都是什?么鬼东西?!! 晚上睡觉翻个身怎么了?他自己不光翻身,他还挠痒痒呢! 洗头洗脸晾衣服就更没什?么说的?了。一个宿舍住那么多人,晚自习下?课到宿舍熄灯之间统共就间隔半个小时,回?去路上还要最?少五分钟,剩下?的?那点?时间够谁用? 说小话那件事?,他后来问了问,就是临近期末,学生们压力大,两个人躲厕所里偷偷哭呢。那两个人本来就委屈难受,再一被开单子?,压力更大了,慌得不行,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跑完操回?教室的?时候差点?脸冲地面?摔楼梯上,把王海吓得半死。 至于最?后那个,因为看书被开单子?的?,王海就更不想说了,他当?时看到以后,差点?没跑过去和人吵一架。他不鼓励过度学习,但对于学生要学习,他从来也不遏制,甚至还希望这么努力的?学生能更多一些。 所以这些违纪单的?理由,王海是真的?理解不了。他有时候都怀疑,宿管是不是被谁给他们设了kpi,开不够不算完。 不当?这个班主任,他可真是巴不得。要不是以前欠了刘范林人情,他才不干! 刘范林瞪他一眼,不说话了。 辛易晴面?对这不尴不尬的?局面?,简直要脚趾抓地再扣一栋教学楼出来。 她坚强地让自己笑对生活,问刘范林:“但是确实是有这种可能,万一咱们影响到人家被赶出去怎么办?” 刘范林:“那都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你以为人家学校傻的?啊?咱们过去参观学习,证明人家厉害,他们巴不得咱们过去。”意识到这么说似乎不太好,刘范林干咳一声,补充说:“当?然换我我也这样。” “你们也别去想影响到人家了怎么办?”刘范林看了辛易晴一眼,像是一瞬间就变得不是很有底气地说:“影响到人家了,人家老师批评你们。别想我替你们挡着,我可不会,我站他们后面?边乐边听,然后好好学习一番。等以后回?来了,我也这么批你们。” 辛易晴:“……” 范进又开始领导附体了…… 她想骂人。 我不愿意 冷静过后?, 辛易晴发觉自己变得有些奇怪。 虽然刘范林总是在某些时候让她联想到自己那个?该死?的领导,可她对刘范林,却没有讨厌, 只是觉得他这些时候很烦。 但她那个?领导, 她现在每次想起来?,都恨不能一巴掌拍他脸上! 当然,真?给她这个?机会了,辛易晴觉得自己大概还是不敢的,毕竟以前她连想都不敢这么想。 穿过来?之前的那次, 她用尽了全部努力?, 也只是猛地拍了一下老板的桌子, 结果自己还手疼半天。虽然那口?恶气暂时发泄了出去, 但辛易晴还是觉得有些得不偿失。 现在面对刘范林,她是真?的很想骂人。 但其实?她想骂的,也不是刘范林。 辛易晴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她要骂谁, 她只是很讨厌有人在自己面前高高在上而她却无能为力?的憋屈感觉。 想了想, 她干巴巴地说:“看着自己学生被人欺负还不管, 您不讲师德。” 刘范林诧异地问她:“什么叫师德?” 辛易晴没料到他会这么问, 一时没有准备, 直译过来?:“老师的品德。” 刘范林笑着说:“那你错了。” “你说的那个?, 是实?质意义。可对于我们现在来?说,手底下学生的升学率, 才代表着我们的师德。”刘范林问:“没有入学之前,只要是你听说过的,哪个?老师好?, 是他人好?吗?” 说完不等辛易晴回答,刘范林就像是有些遗憾地说:“不可能的, 传出去的名声,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某某老师教的好?’。” “至于你说的’师德’,谁在意?” “不然衡火中学那么惨无人道,为什么家长们还是前赴后?继挤破头也要把孩子送过去?” “你刚才的话,太单纯了。但这也不是说不好?,只是不合适。” “单纯是你们现在的本色,也是你们身上没有被完全污染的美好?品质。但我们不看你们的单纯,只看你们的成绩。” 辛易晴心想这和领导以前说的“我只要你们签下来?的单子”没什么两样,可她确实?仍旧不觉得刘范林讨厌。 她不由深思,这是为什么? 不等她想到答案,王海严肃地说:“只看你们的成绩,不意味着我们对你们以后?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是无所谓的。哪怕成绩不好?,我们也希望你们人品没有问题。” 辛易晴:“那不就和你们的理论相悖了吗?你们一边希望我们以后?人品不要出现问题,一边又觉得现在只看重我们的成绩就好?。” “但是轻视一方只在意另外一方,势必会导致被轻视的那一方力?量削弱。”辛易晴凭借自己的实?际经?历说:“年?级第一总是会受到更多重视,在资源分配上也会向他们更加倾斜。” “拿我自己来?说,我有不会的问题,去找老师,他们有时候会给我讲,有时候就直接告诉我,你去问那个?谁,让他给你讲。” “但说真?的,除了武萱萱,没有谁会愿意不计代价地随意给我讲题。老师这么告诉我的时候,我一般就默认这道题要么靠自己看解析看会,要么就直接放弃。” “可他们对年?级第一不会这样,哪怕为他们解答一道题需要一个?小时,他们也会很欣慰很耐心地解释。” 这其实?是她以前的经?历,毕竟穿越回来?以后?她不会的太多,哪有什么心思去问题。 但辛易晴觉得放在这里解释也很符合情况,就说:“或许这里面有他们没办法把年?级第一安排给别人的原因?,但无可否认,他们的确是更加喜欢年?级第一的,也更愿意拼力?去帮助他。” 她说的是实?话,刘范林自己也知道,但这与他之前一直传输给学生的“老师大爱无疆”理念不符,他不能就这么认了,于是他绷着脸反问:“哪个?老师?” 辛易晴:“……” 她无措须臾,默默看向王海,决定向自己的班主?任看齐,也拿他当枪使一次。 王海:“……” 善恶有报。 他都掉坑里这么多次了,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 刘范林本来?以为面前的人不会这么直接地说是哪个?老师,但他忘了他现在面对着的,是辛易晴。 不知道为什么,随着交流次数越多,刘范林就越觉得,辛易晴这个?学生,表面上看着怕老师怕得不行,可实?际上执拗得很,也倔得很。 她应该也是害怕学校的一些政策规定的,可她也敢对这些政策规定置之不理,我行我素地随着自己的想法去说一些话,或者做一些事。 就像是她知道,哪怕自己这么干了,对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这与他经?常见到的“老师说句话都要抖三?抖”的人不太一样,反而是和他那个?烦人死?了的大侄子很像。 但刘利好?有底气,是因?为他。 辛易晴有这样的底气,刘范林想不出来?什么原因?。 辛易晴被刘范林眯起眼睛盯着打量,像是她身上装了什么定时炸弹一样。 辛易晴有些好?笑。 “但这个?话题是偏的,和我们刚开始说的那件事情就不太符合了。”辛易晴心想这个?话题不适合再说下去,不然她都害怕范进什么时候真?给她来?个?炸弹把她再骂一顿,于是她笑着问:“主?任您不会是想转移注意力?吧?” 刘范林还真?没这么想,只不过是刚好?和辛易晴聊到这里了,就顺嘴说了几句,虽然他也并不是很想和辛易晴探讨“安排学生上人家学校参观陪读”的事情。 见刘范林没有答话,王海闻言顺势道:“你们刘主?任怎么会那么想呢,他巴不得你们能多给他提一些建设性的意见。” “这样,你也别说那些有一搭没一搭的冠冕堂皇还逻辑欠缺的话了。”王海说:“不见得那有多真?心。你就想想,如果让你从自身考虑,从你作为一个?学生的身份考虑,你认为这个?想法怎么样?” “我不愿意。”辛易晴几乎是没有思考地回答:“一点都不愿意。” “我一直觉得,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有些人生来?就聪明,有些人生来?就会努力?。”辛易晴说:“我是那种不怎么聪明也不是很愿意努力?的人,拿我做例没有太大参考性。” 她想了想,问:“武萱萱和梁铮,你们觉得谁更像是那种标准的好?学生?” 刘范林不假思索道:“梁铮。” 他不带16班的课,不了解学生具体信息,能看到的只有总成绩。 梁铮此人,只要有考试,十次里面有八次都是年?级第一,而且往往能甩开第二名很多,是刘范林眼里面当之无愧的标准好?学生。 辛易晴点了点头,又坦诚道:“可我不这么想,我甚至觉得,梁铮连武萱萱的头发丝都比不上。” “可能您会觉得我这么说是因?为亲疏远近有所偏驳,可我看到的事实?情况就是这样。”辛易晴说:“武萱萱人聪明,又努力?,平日不爱搞事。可梁铮不是,单我看到的,他在课堂上睡觉就不止一次。我一直都认为,他是比不上武萱萱的。” “但我必须承认,梁铮的确优秀。可如果武萱萱也和他一样上课睡觉,她不会有现在的成绩。” “每次想到这里,我就特?别生气,因?为觉得梁铮配不上那个?成绩。” “可他的成绩确实?亮眼。”刘范林说。 “对。”辛易晴笑了笑,说:“这就说明了问题。” “主?任您看到的是最直观的数据——成绩。可他们取得这个?成绩的内核您并不清楚,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加思考地全盘接收人家的教育理念,真?的是对自己有利的吗?” “我不信您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对于比我们来?说,他们属于上一梯度,在招生的时候就先我们一步了。” “您觉得为了大局考虑,就应该有所牺牲,可这真?的是好?的吗?那个?牺牲是应该的吗?” “把我们也调.教成他们那样,真?的就合适了吗?而且,我们真?的就比他们差在哪吗?” “如果可以,我觉得您可以试着听听我们王老师对于梁铮和武萱萱两个?人的看法,我相信您会有不一样的思考。” 王海冷不丁又接到一个?大锅,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刘范林却已经?扭过头看向了他。 王海睁开眼,说:“虽然梁铮成绩很好?,但我个?人其实?是不太喜欢他的,他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他聪明不假,但他很没有分寸,也十分擅长利用自己的聪明为自己争取一些不该是他的东西。他这个?人很狂很傲,当然,这是因?为他有狂和傲的资本。但有些时候,他并不会为此负责。说实?在话,我觉得总有一天,我得给他收拾一个?很大的烂摊子。” “他很符合赵老师口?中‘讨人厌的好?学生’的一切特?征。”王海压低声音,往刘范林的方向偏了偏头,咬着字音,似乎有些怨恨地说:“就像以前那个?谁一样。” “可武萱萱不一样,她也聪明,人却踏实?,对待学习很认真?。她同样知道自己的聪明和成绩是一种可以置换的资源,但她很有分寸,懂得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她的聪明比起梁铮或许要差一些,但从长远来?看,我认为武萱萱在将?来?一定是要比梁铮更成功的。” “虽然我们一直在强调的,都是学生成绩,一直在注重的,也是学生成绩。可是长远来?看,一个?学生的综合素质才是最重要的,成绩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毕竟,成绩好?的人永远会有,并且总会有人比他更好?。可综合素质不一样,它没有一个?准确衡量的标准,永远都只能说是相对而言……既然这样,对于综合素质都很高的人来?说,谁高谁低,谁好?谁坏,也有可能是概率问题。” “只看武萱萱和梁铮,我可以很笃定地说,哪怕有八匹马拉着,梁铮也追不上武萱萱。” 说完之后?他做起检讨:“但我作为老师,对自己的学生有这些没有原因?的评价是很不应该的一种行为,这是我需要反省的。” “可我的确认为,我们的学生,在长远看来?,不会比衡火中学和长烟一中的差。” 辛易晴听到最后?那句话,感觉到些微震撼,不可置信地看向王海,眸光隐隐闪烁着一丝怀疑。 好遗憾哦 对于王海会对武萱萱评价更高这件事, 辛易晴没有任何怀疑犹豫。因为事实就是这样,武萱萱就是很?好。 可辛易晴没有想到,在王海心里, 竟然会对梁铮那么不看好。 这是让她十分意外的。 在这个基础上, 又听?到王海最后那?句话,辛易晴的意外变成了震撼。 如果只比较武萱萱和梁铮,那?王海的想法没有任何问题。可要是天平两端站的是两个学校的学生,辛易晴觉得行不通。 毫无疑问,人?家那?两个学校能够考入双一流的学生绝对是要比他?们多的。 不说别人?, 只说自己, 辛易晴不认为她会比他?们好。 她所经历过的也证明了事实的确如此。 这让她更加笃信那?不可能。 王海看到她怀疑的目光, 微微蹙了下眉头, 很?快又舒展开,重?新把视线转向刘范林,说:“如果要问我?的意?见, 我?是真的不愿意?让咱们的学生过去参观。与?其花费时间做这事儿, 我?觉得不如把时间用在学生身上, 让他?们放松一下。” “还让他?们放松呢?”刘范林无语道:“你看看我?都让他?们松成什么样了?哪个学校的学生跟他?们一样人?来疯啊?说让他?们点评家长他?们还真敢!” 辛易晴:“……” 这不也是朝令夕改吗? 让我?们点评的是你, 现在因?为我?们点评了又骂我?们人?来疯的还是你。 辛易晴不忍再听?下去, 往前迈了一步, 面朝着刘范林感慨道:“主任您太好了,我?从小到大, 上了这么多年学,就没有见过比您更体察民情还通情达理?的主任了!” 她做出感动到无以言表的样子,激动地说:“您是第一个看到我?们都已经快要发?疯了的年级主任啊!” 王海偏头过去, 捂着嘴闷声笑起来。 辛易晴看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有心拉他?下水, 便朝他?也迈了一步,语气似有指责,“你看看我?们这些班主任,平时天天看着我?们,本来应该是最清楚我?们情况的人?了。可是呢,他?们竟然都没有发?现我?们快疯了!” “这是多么惨无人?道又惨绝人?寰的痛苦还悲哀的事情啊!!!” 王海眉心一抽,打断道:“你先别说话。” 辛易晴停下来,殷切地去看刘范林,希望他?能出面说点什么。 她现在已经大概可以确定,只要不是在成绩上面和刘范林打趣耍宝不严肃面对,别的事情,刘范林一般都不会生气。 刘范林也确实没有生气,但他?紧闭嘴唇,保持沉默,不是很?想掺和。 王海严肃地问辛易晴:“你平时写作文,也这么夸张地乱用成语吗?!” 说完他?又去看刘范林,义正言辞地说:“刘主任!我?要举报!我?现在严重?怀疑,语文组老师们批改卷子的时候只看学生的字好不好看,而?不看内容!他?们也太轻松了吧!” 一旁有语文老师抗议:“王老师你不要瞎说,哪次考试不是我?们语文组最后出成绩?我?们轻松?我?看你们数学组最轻松,不是选择就是填空,再不然就是大片的空白,画零蛋时候那?个痛快的样子谁能跟你们比啊!” 刘范林终于不再保持沉默,狠狠瞪了罪魁祸首一眼,辛易晴很?乖地低下了头。 另一位语文老师也道:“再说了人?家哪有乱用成语?别说学生了,连我?都觉得一进这个校园就悲从心起,恨不能泪如雨下,只遗憾自己不是孙悟空能化出来七十二个分身替我?!这怎么就不能说是惨无人?道又惨绝人?寰的悲哀又痛苦的事了!” 刘范林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不说了。” 王海和那?老师歉意?地互相点了点头,然后像是找到了很?有力的证据一样,扭头对刘范林平静地说:“主任您看,不光学生疯了,咱们的老师也疯了。” 那?两位老师:“……” 真的很?想和他?吵一架。 二人?正要同王海争辩,王海就递了一个眼神?过去,内容明明白白写着: 你们是想要写不完的报告和做不尽的无用的大整改吗? 两位老师脸色微变,因?为要辩解而?张开了的嘴临时换了个用途——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然后喃喃道: “疯了疯了,今天是星期几?我?都不知道了。” “我?也疯了,天天都记不清日子,就记得明天十月一,这还是我?姐一天一通电话提醒了我?才记得的。” 王海冷静地去看刘范林,然后装模作样地沉重?地叹了口?气。 刘范林:“……” 我?看你挺冷静挺正常的,这时候都不忘给我?挖坑。 辛易晴佩服至极,把看上去毫无关联的两件事硬生生联系到一起,还如此得丝滑无痕,这不就是绝世武功乾坤大挪移? 高,实在是高! 为了证明学生也疯了,辛易晴抬起头,弱声问:“主任您还记得刘利好泡面汤的事情吗?” “我?一直都觉得奇怪,只是一碗泡面汤而?已,又不是鸡汤排骨汤,怎么就值得他?们打起来呢?”辛易晴顿了顿,猜测道:“这会不会真的是人?快疯了的前兆啊?” 刘范林:“……” 这群老师和学生疯没疯他?不清楚,反正他?自己是快疯了。 “还有啊,我?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辛易晴抬起一只手,说:“你看,我?这个手,是不是一直在发?抖?” 这是她以前读高中时候的毛病,也没有别的问题,就是一直发?抖,幅度也不算大,但是去检查却查不出任何问题,治疗自然也没办法治。 李婉柠和辛安那?时候一直担心这会是什么绝症,但他?们去的好几?个医院做了那?里的所有检查,医生都说没有问题,最后给了一个高中压力大的原因?,也没开药。 但两人?一直放不下心,结果等到辛易晴大二,这手抖的毛病在有一天她一觉醒来,突然就发?现好了。 是以辛易晴知道这不是问题,穿越回来以后再发?现自己手抖,就没有和李婉柠他?们说。 但这不妨碍她和刘范林说,毕竟这确实是个问题,还是个能够用来做文章的问题。 辛易晴举着她不停发?抖的手,不遗余力地给自己下诊断,她问:“我?这是不是要羊癫疯了啊?” 王海闻言着急了。 他?本来只是乱说,没有真的认为学生要疯了。可辛易晴的手是真的在抖,而?且频率稳定,幅度也稳定,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当然不认为这是辛易晴要疯的前兆,也知道这不是辛易晴所谓的羊癫疯,但他?由此确定,辛易晴压力确实是大。 其实辛易晴一直以来的表现都还算正常,虽然上次考砸一掉八百名?,但除了那?次因?为被刘范林质问之后的哭泣,王海其实没有看见过她有很?大的情绪变化。 再加上后来家长陪读时候辛易晴的表现,王海有些瞬间会觉得,辛易晴那?次考砸,故意?的成分不少。 可现在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沉声道:“乱说什么,好好的怎么会羊癫疯!” 辛易晴讪讪“哦”了一声,收回了自己的手。 但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小声说:“我?觉得,我?这可能是因?为压力大导致的。” 一旁语文老师默默递过来一个暖宝宝,暖声说:“也有可能是冻的,最近降温,注意?保暖。” 辛易晴接过暖宝宝,轻声道了声谢。 这个老师是18班班主任,说到这里又敛眉去看刘范林,怒声说:“刘主任,咱们今年的冬季校服要是还像去年一样粗制滥造,我?就真的要去教育局闹了!” 他?们高一时候,做校服的工厂出了问题,后来是临时又找的一家,结果做出来的东西乱七八糟,里面塞的棉花也不知道是从哪找的用过的又脏又旧的烂棉花,外面的那?层布料更是差劲,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扯破。 但当时冬天已经到了,学生们也就只好穿着这批衣服过冬。 刘范林趁机转移话题,扬声应答:“今年的我?亲自去盯过了,绝对不会有问题!” 王海本来就不愿意?去别的学校参观,又从辛易晴身上真的看到了学生压力大的属实情况,一直惦记着,见刘范林想躲,便提醒说:“那?这次的参观呢?这个事情还没结果呢。” “您也看到了,学生和老师压力都大,这还是在您认为的相对轻松的教学模式下都这样呢,我?们真的还要去学习别人?更……”他?顿了顿,为了让话语更具冲击感,咬牙道:“……去学习别人?更惨无人?道还惨绝人?寰的痛苦又悲哀的教学模式吗?” 刘范林:“……” “不要乱用成语。”刘范林一记回旋镖打向他?,“数学老师语文不好,就不要装大文豪。” 王海嘴硬道:“语文老师都说了,这么用没错!” “好了你不要想转移话题,去还是不去,给一句准话。”他?语气生硬地说:“大家共事这么多年了,一直拐弯抹角的也没意?思。” 刘范林长长吐出一口?气。 辛易晴目瞪口?呆,这才是怼领导的最佳方式啊! 到底是领导的原因?,还是她的原因?? 怎么她那?时候,就不敢这么和领导说话呢? 刘范林吐完了气,说:“我?跟那?边都协商好了,为什么不去?再说了,两边都说定了的事情,是说不去就能不去的吗?” 刘范林说着也有些生气,不自觉带上了赌气的口?吻:“我?等会儿就发?通知,让各班班主任通知学生做准备,周三就出发?,为期三天。” 辛易晴感慨,果然领导还是领导。哪里的领导都一样,没有一个好东西。 不想王海听?完,也气性很?大地说:“独.裁.专.制!蛮不讲理?!” 然后王海又看着辛易晴,阴阳怪气地说:“好遗憾哦,你们这个通情达理?又体察民情的最好的年级主任一点都不讲理?呢。” 辛易晴:“!” 她震惊的想,有没有可能,在某一天,她也有胆子成为这样的员工呢? 刘范林一边瞪着王海,一边毫不服输地回嘴道:“就□□!就不讲理?!” 辛易晴:“……” 她猛地发?觉,问题的关键好像不在员工,而?是……领导? 他惹你了 刘范林最后还是下?了通知, 又觉得47这个数字不尴不尬的,一个队伍还是凑成50人比较好,鼓励各班学生踊跃报名。 王海把事情通知下?来, 不咸不淡地说:“有想报名的, 下?课后去?办公室找我。” 韩星焰从办公室出来,找到辛易晴说:“去长烟一中的事情,我报名了,老王让我和你们说一声,到时候站一起。” 辛易晴不解地看着她, 问:“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情, 你为什么要去?啊?” 韩星焰沉默须臾, 说:“过去?找个人。” 张鑫闻言, 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张嘴就问:“对象吗?” 韩星焰一巴掌狠狠拍过去?,骂道:“能不能别那么神经!天天贱了吧唧的, 学点好的行不行!” 张鑫痛苦地啊了一声, “我这不是怕你被?骗么……” 他似乎是刻意地说:“你都不知道, 现在?的男生能有多坏。” “坏也比贱好!”韩星焰看上?去?烦躁得不行, 吐槽道:“烦死了你。” 辛易晴眼皮一跳, 提心吊胆地问:“不会真的是对象吧?” “不是。”韩星焰叹了口气, 说:“我一个网友,在?学习上?面帮了我挺多的。但?是我上?次回去?, 发现他给我的留言怪怪的,想趁着这次机会过去?看看他。” 说完她又去?警告张鑫:“再敢胡说我就下?重手了!” 辛易晴放下?心来,频频点头, 喃声道:“好的。” 韩星焰离开以后,孙不言问辛易晴:“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很怕别人谈恋爱啊?” 辛易晴理所当然道:“那不是很正常吗?” 孙不言懵了一瞬, 道:“也对。” 周三出发那天,辛易晴发现五十人的队伍,他们班的人竟然占了十分之一还要多。 梁铮和何昭昭也在?。 “……” 难道就只?有他们班的学生好学向上?,求知若渴吗? 这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王海很快走过来给了她答案。 他是过来喊孙不言的,让他整队。 等孙不言出列以后,王海又故意停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然后问武萱萱:“你知道你们的年级主任有多小心眼吗?” 武萱萱一脸茫然,“什么?” 王海慢悠悠瞟了辛易晴一眼,叹了口气,悲切地说:“你们刘主任啊,就因为我那天在?办公室和他呛了几句,记仇了。这次报名的学生,明明也有不少是别的班的,他偏偏一个都不要,非让咱们班学生过去?,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辛易晴:“……” 也有可能是上?火了。 辛易晴看了一眼抱着保温杯的范进?,默默地想,里面或许还泡了枸杞。 武萱萱不知该如何回答,淡淡地问了一句:“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王海又道:“而且还非要让我带老师的队,让孙不言带男生的队,让你们俩带女生的队……” 他目光瞥向辛易晴,然后紧盯着不放,幽幽道:“可真是你们善解人意又体察民情的最好的年级主任呢。” 武萱萱不懂其中?含意,表情懵怔不解,辛易晴却是无语至极。 她道:“老师,您要不然去?拍电影吧,我觉得你可以冲击奥斯卡。” 王海不以为意道:“怎么不让你们善解人意又体察民情的最好的年级主任去?拍?” 辛易晴算是服气了。 “因为我们通情达理又体察民情的年级主任不会觉得我们不一定比长?烟一中?的学生差啊。”她好笑地准备揶揄回去?,话说一半却换了意思,觉得刚才的自己才是在?无理取闹,又道:“还是我们眼明目清又心思灵敏的班主任更好。” 王海脸色微微变化,竟然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嘴唇张开又闭合数次,最后才道:“其实你们刘主任也觉得是你们更好,但?他身?为主任,要考虑得更多,所以没有办法。” 辛易晴笑着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接着她偏头往王海左后方看了一眼,眯起眼睛喊了一句:“主任好!” 王海身?体一个激灵,慢吞吞转过头去?,对上?刘范林奇怪别扭的脸,状似嫌弃地说:“走路不出声啊。” 刘范林不以为意地反问:“这难道不是身?为老师的必备技能吗?” 王海:“……” 刘范林又问辛易晴和武萱萱:“你们王老师平时走路出声吗?” 辛易晴正笑着的脸霎时凝滞了,然后笑容就这么从脸上?消失,她无言道:“饶了我们吧。你们神仙打架,能不能不要殃及无辜啊?” 刘范林乐呵呵地笑出声,手背在?后腰转身?离开,给王海丢下?一句:“过来,老师开会。” 王海抬起手指,意味不明地指了指辛易晴。 武萱萱茫然地问:“你们刚才打什么哑迷呢?” 辛易晴把那天在?办公室的事情详细和她说了。 ——之前时间不够充足,辛易晴只?是粗略和武萱萱简单叙述了一下?,中?间的许多细节都省略掉。 武萱萱听完笑了,颇为无语道:“怎么像是小孩子吵架?”她问辛易晴:“你记不记得,咱们俩小时候闹矛盾,也是这样。” 辛易晴点头,兴之所至地感慨道:“还挺怀念。” “什么毛病?”武萱萱吐槽她:“融洽又和谐的关系不要?非得吵一架才痛快?为什么呢?” 辛易晴愣了一瞬,然后低头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扶着武萱萱胳膊,语气轻松地反问:“是呀是呀,为什么呢?” 武萱萱看她笑得身?体左摇右晃,用?另一只?手抓住她,轻声说:“我哪知道。” 顿了顿,还是和刚才一样,又或者她的声音比刚才还要更轻更柔一些,她同辛易晴讲:“你知道就好。” 辛易晴停下?笑,摇了摇头,遗憾地说:“可是我也不知道。” 她的目光似乎一瞬间失去?了许多光彩,但?又好像不是特别明显。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武萱萱拍了拍辛易晴的手,笑着说:“像刚才那样,开心就好。哪怕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关系。” 张鑫在?这时候忽然跑过来,手上?拿着几盒薄荷味的口香糖。他四下?张望几秒,看着孙不言的方向停顿瞬间,扭头往辛易晴的方向走过来。 “孙不言让买的。”张鑫确认一样地问:“你们都晕车对吧?” 辛易晴接过来,“对,谢谢。”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晕车?”得到答案以后的张鑫似乎很难理解,又说:“何昭昭也是。” 他笑着说:“认识你们之前,我都不知道世?界上?晕车的人有这么多。” 武萱萱开玩笑道:“那刚好让你长?长?见?识,多好的事儿。” 张鑫点头,后退几步,举起手对他们挥了挥,“一路顺风。” 去?长?烟一中?的车是学校包的大巴车,可以一次性把人拉过去?。 长?烟和桉贤相?距不远,他们九点出发,大概十点半就能到。 在?车上?的位置是按照班级安排的,16班六个人坐在?一起。 座位是两两挨着的,六个人占了三排,辛易晴和武萱萱坐在?最末。 路途中?间,辛易晴拿出口香糖,和武萱萱一人拿了一个,然后站起身?要给坐在?她们前面的何昭昭、韩星焰分。 不料与?此同时,梁铮也从座位上?站起来,手中?同样拿着一盒薄荷味的口香糖。 辛易晴和他对上?目光,动作微微一滞。 何昭昭两人最先发现出现在?她们视野前方的梁铮,一边伸手从口香糖盒子里面一人拿了一个,一边循着他的目光扭头。 辛易晴已经站起来了,不好直接坐回去?,就举着自己手上?的口香糖亮了亮,笑着问:“还需要吗?” “不用?了。”韩星焰马上?就要见?到网友,心情很不错,但?一看到梁铮和辛易晴两个人都带了糖,她又懊恼道:“我竟然什么礼物?都没带!” 孙不言适时起身?扭头,从包里拽出一大包阿尔卑斯,笑嘻嘻道:“中?间商赚差价,五块钱。” 韩星焰一边骂他无良奸商一边心甘情愿地从兜里掏钱。 梁铮在?一旁没忍住嗤笑一声。 辛易晴循声看向他,又被?他发觉,反看回来,还很有风度地冲着辛易晴笑了一笑。 辛易晴攥紧手中?的口香糖,回以微笑,然后狠狠坐了回去?。 武萱萱悄声问:“你讨厌梁铮啊?” “对。”面对武萱萱,辛易晴没隐瞒,直白道:“我烦他。” “怎么了?”武萱萱又问:“他惹着你了?” “没有。”辛易晴说,然后闭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片刻后解释道:“我就是不喜欢他们这些明明也没有很努力但?成绩还是很好的人。” 她笑了笑,像是真的就只?是因为这样,苦涩道:“这让我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笑话。” 武萱萱没有立刻出声应答,只?是握了握辛易晴的手,过了段时间才慢慢说:“不是这样。” 辛易晴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说:“我想睡一会儿。” “睡吧。”武萱萱很大方地把自己肩膀送过去?。 或许是因为车上?拉的都是学生,又有刘范林死死把控着车速,他们到达的时间比预计的稍晚一些。 上?午时间所剩不多,长?烟一中?那边的负责人按照安排,带着他们快速地巡视了一遍校园,然后把人送回大巴车旁,严肃道:“铃声响了才可以去?吃饭。” 一行人在?这里等到铃声响,不待自己身?体有反应就看到一大片人乌泱泱地往餐厅跑,像是逃命。 目瞪口呆过后,他们也后知后觉地奔跑起来。 到了餐厅,果真听到背书声,许多人都低着头,像是魔怔了一样紧紧把目光放在?手上?的读书材料上?面。 打完饭,众人四下?看遍,没有发现一张椅子。 就连他们的老师,也同样是站着吃饭。 刘利好低声疑惑道:“他们真的不害怕胃下?垂吗?” 刘范林在?一旁冷冷道:“他们更害怕违纪单。” 众人:“……” “好好吃饭。”刘范林沉声道:“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给咱们学校丢人。” 众人吃饭速度不一,先后离去?。 之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 虽然再怎么说不愿意过来这里参观,但?真的来了,他们到底还是好奇,在?刘范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默许下?转起了校园。 辛易晴有些累,转了一会儿就想回车上?休息。她同武萱萱说了一声,就只?身?往车边走。 不想她才刚刚走上?台阶,就看到车上?已经有两个人在?了。然后她看到,其中?一人低下?头,吻在?了另一人额头上?。 辛易晴脚步一顿,大脑飞速转动,很快就确认两人身?份。 是梁铮和何昭昭。 你想管吗 大巴车上只有三?个人, 不,或许还只能算是两个人——辛易晴仍旧站在台阶上,尚未完全上去。 视角的偏差卡得刚刚好, 何昭昭因为背对着辛易晴而看不到她。至于梁铮, 只要他稍微谨慎又或者机警在意一些,应该是可以看到辛易晴的头顶的。 可他们的注意力大概并未放在周围。 辛易晴只是微微恍神无措的功夫,她就看?到梁铮闭着眼睛,又去亲吻何昭昭的嘴唇。 辛易晴搭着扶栏的手瞬间用力攥紧了,她有一种上前把他们两人拉开、然后再给梁铮几巴掌的冲动?。 最?后到底还是没有这么做。 辛易晴轻手轻脚转身, 准备从车上下去。 不料她尚未完全转过身, 就看?到了朝她走过来并?且已经和她相距不远的武萱萱。 看?到人以后, 武萱萱挥了挥手, 加快了脚步,转瞬也踩到了台阶上。 然后,如同刚刚过来的辛易晴一样, 她也脚步凝滞了。 只是她反应得要更快一些, 回?过神以后就立刻拉着辛易晴大步跑开了。 梁铮终于听到周围动?静, 睁开眼睛, 但?什么也没看?到。 两人跑到呼吸急促才停下来。 武萱萱等不及把气喘匀, 就着抓住辛易晴手腕的动?作, 把人抓得更紧,像是有些急切地问:“你看?见了?” 辛易晴猛地喘了几口气, 缓缓点了点头。 武萱萱着急起来,又问:“为什么不赶紧跑开?” “你是不是想打断他们?”武萱萱不停地问:“还是说你想让他们察觉到什么,然后在以后注意?” “我没有。”辛易晴回?答她, 然后顿了顿,又轻声给出更多?解释:“我想离开来的, 转身那时候就想要走的,是因为看?到你了才又愣了会儿神。” 武萱萱松开自己扯着辛易晴的手,放心下来,开始调整呼吸。 辛易晴后知后觉地疑惑起来,她问:“萱萱,你刚才,怎么那么着急?” 武萱萱刚放下不久的心再度悬起,不知道要怎么和辛易晴说。 难道要说,我现在怀疑你是穿越回?来的,不想让你干涉太多?。你自己不是都说,穿越以后妄图不自量力改变他人命运的人都是脑子不清醒么,我怕你也变成那样的人。 可这也太奇怪了。 辛易晴上次和她说自己是穿越回?来的,她没有相信。从那以后辛易晴就再也没提起过相关话题,明?显是不想再说。 既如此,武萱萱也不想主动?提起她不愿意说的事情。 哪怕她真的很?好奇,好奇辛易晴到底在未来遭遇了什么,又是为什么穿越。 但?她不敢问。 王海那天随口说的话给她敲了警钟——她看?过的穿越剧里面,没有一个人的穿越是正常情况下的穿越。 他们经历的,不是跳楼就是车祸,最?后不是死就是变成植物人。 武萱萱不敢问。 只要不问,她就可以告诉自己,辛易晴是那个例外?。 她就是吃了顿饭,睡了一觉,突然就穿越了。 仅此而已。 她才没有遭遇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而且,刚才她太过着急,思考事情其实并?没有特别全面。 如果在以前的发?展轨迹中,辛易晴就发?现了梁铮和何昭昭的事情,然后做了点什么呢? 那她刚才拉着辛易晴跑开,算不算迫使辛易晴做了改变他人命运的事? 随着她越想越深,武萱萱越来越害怕。 “萱萱?”辛易晴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你怎么了?” “没事。”武萱萱让自己冷静下来,一边思考一边说:“我就是……有点害怕。” “害怕?” “对?。”武萱萱大脑飞快转动?,想了一个还算是说得过去的借口,她问辛易晴:“你说他们,算不算违反校规啊?” 何止。 辛易晴忿忿不平地想,这已经不只是违反校规的问题了。 如果被发?现,他们是要被劝退的! 上一次就是。 只是他们一直藏得很?好,再加上后来换了座位,辛易晴也就不怎么关注何昭昭的事情。 所以等到他们的事情被发?现的时候,辛易晴是诧异的,是茫然的。 不想接下来的发?展,更加让她茫然不解。 那事情发?生在高二期中考以后。 发?现这件事的,是校长和高三?的年级主任。 高三?的年级主任脾气不比刘范林好多?少,甚至可能是压力大的原因,他比刘范林还要疯魔,当?时就吵吵嚷嚷地招来了许多?人。 这就注定了,这事情没办法轻而易举压下去。 但?辛易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最?后的处理结果竟然那么的戏剧化?。 本?来应该是两个人都要被劝退的,可因为其中一个人是梁铮——年级第?一,于是最?后两个人都能够留下来。 只是何昭昭被从16班踢了出去,转去楼下普通班,外?加一周回?家反省和一万字检讨。 至于梁铮,只是万字检讨。 但?辛易晴后来听说,那一万字的检讨,梁铮根本?就没有写。 是真是假辛易晴并?不确定,但?那件事过后,她对?于梁铮,就生出了恶心讨厌的情绪。在之?后的一年半时间内,每次看?到他都能想起这件事。 以至于在某一段时间里,她对?桉贤一高,对?校长,对?年级主任,还有王海,都有过类似的情绪。 后来上了大学,高中同学的联系大多?都断了,她和武萱萱、孙不言,又不是爱提起这些事情的性格,这些事情慢慢地也就不怎么被她记得很?清楚。 直到那天武择天偶然的一问,问他们之?间有谁是谈了恋爱的,辛易晴才蓦然想起这件事。 之?后她暗暗提醒过何昭昭两次,但?更多?的,她也做不了什么。 “算吧。”辛易晴叹了口气,问武萱萱:“你说何昭昭是不是傻?” “梁铮是什么人啊!她脑子进水了才和他谈吧?”想起那些事,辛易晴愈加愤恨不平,一时难以控制语气,“要是被发?现了,他们两个会被怎么处理她有想过吗?” “梁铮是年级第?一,所有人都恨不能双手双脚一起用上来捧他,范进看?见他跟看?见自己儿子一样,王老师不管嘴上说什么,对?他照样好得不行。真被发?现了他能受什么影响?!” “受影响的只会有何昭昭一个人!” “好了。” 如果是刚才,武萱萱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带着辛易晴改变了未来,但?现在,她已经大概可以确定,辛易晴是在后悔自己刚才没有及时做点什么。 这其实还是无?法证明?她们有没有改变未来。因为武萱萱又想到,她们闹出来的动?静也不小,梁铮有没有发?现,真的不好说。 再说,她根本?就不清楚在辛易晴穿越到这里之?前,这件事情的所有发?展。 但?对?于武萱萱来说,知道目前的这些,已经足够了。 只要不是辛易晴触发?的改变,那就没什么。 “别激动?了。”她对?辛易晴说:“或许何昭昭是仔细思考过的呢?” “你也知道梁铮是年级第?一,何昭昭能不知道吗?”武萱萱猜测道:“万一何昭昭是想着,和他谈恋爱能帮助自己提高成绩呢?” “不太可能吧?”辛易晴说:“梁铮的学习方法,应该不适于大多?数人吧?” 虽然她不喜欢梁铮,但?对?于他能一直固守年级第?一的位置,辛易晴还是认可他的实力的。 武萱萱安慰她:“哪有什么绝对?的适合谁不适合谁的学习方法?” “你初一初二的时候不也是成绩中上等,可是到了初三?就猛地突飞猛进到班级前五,难道是换了一种学习方法的原因吗?” 那还真不是,只是初三?不学生物和地理了而已。 因为要背的东西太多?太杂,辛易晴这两科本?来就弱,到了初三?这两科不再学习,她就得心应手了许多?。再加上初三?开始系统复习,许多?东西在她脑子里变得更有条理,辛易晴的成绩在初三?就像是坐了火箭一样蹭地往上升,之?后也没再掉下来过。 “而且,梁铮对?何昭昭,好像也是很?在乎的。”武萱萱说:“他不是还给何昭昭准备口香糖了吗?” 辛易晴震惊地看?着她,突然皱起眉,严肃又冰冷地喊她名字:“武萱萱。” 武萱萱一愣,以为自己说错了话,马上开始回?忆,准备找补。 不料辛易晴说:“你以后要是谈恋爱了不告诉我,我就跑过去给你头打进肚子里——” 她眉头越蹙越深,难以置信地说:“我突然发?现,你居然是个缺心眼的恋爱脑!!!” 武萱萱一脸莫名。 辛易晴几乎是在控诉:“一盒破口香糖就能把你给收买了?!是我和孙不言平时买糖不给你分了吗?!!!” 武萱萱:“……” 她叹了口气,表情无?言,耐着性子解释:“我只是拿这件事情做一个类比,只是想说他们的恋爱关系或许还算是比较健康的,没有被他一盒‘破’口香糖收买。” “那有可能是他装出来的。”辛易晴对?武萱萱的事情放了心,又担心起何昭昭,“孙不言和刘利好想装成跟自己平时截然不同的样子,不是也装得挺像的吗?” “你是不是想管这件事?”武萱萱见她实在放不下,索性不再多?说,直白问道。 辛易晴瞬间哑声。 她想管吗? 是有一点的。 但?她敢吗? 她连自己的命运都没办法改变,别人的命运,她拿什么来改变?又哪里来的自信能往好的地方改变? 正如她自己曾经的想法一样,那真的是不自量力了。 武萱萱看?她纠结的神色,很?清楚她内心的想法,也知道她在动?摇。 “别管。”武萱萱轻声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现在虽然不能这么说,但?是差别也不大了。” 顿了顿,她又说:“辛易晴,管好你自己,让你自己变得更好、更开心,这就够了。” 辛易晴沉默许久,闷声说:“好。” 武萱萱又说:“不会有事的,放心。” 她语气很?笃定。 武萱萱总是这样,让人感觉她的话很?可靠。 辛易晴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些,随后才看?着武萱萱,慢慢点了头,又说:“好。” 秀优越感 下午集合前, 武萱萱借口想上厕所暂时离开。路过梁铮时,她轻声丢下一句:“有?事找你,别声张。” 梁铮彼时正在发?呆, 闻言身形略微一晃, 转身看着武萱萱的背影露出疑惑的表情,有?些恍惚那句话是不是在对他说。 这时,武萱萱脚步停顿,扭头看了他一眼。梁铮才确定,而后安静地跟了过去。 武萱萱在楼梯拐角停下, 抬头?瞥向墙角顶方, 看到那里围簇着的三个摄像头?, 烦躁地啧了一声。 梁铮正好走到这里, 小声道:“边走边说吧,我已经看过了,这学校哪里都是?监控。” 他说话间脚步也没有?停下, 仍旧自顾自地在向前走, 很快就变成他走在武萱萱前方。 他背影挺拔, 看上去还有?些潇洒利落的感觉。 武萱萱原地默了两秒, 忽然?开?口, 问:“那你知不知道, 大?巴车里面也是?有?监控的?” 梁铮立时停下,扭头?看向武萱萱, 表情中莫名有?一丝果然?如此的从容。 武萱萱走近他,“你平时怎么?回家的我不了解,但我可以利用我丰富的坐大?巴车的经验, 很肯定地告诉你,大?巴车里面是?有?监控的。” 她在他身旁停下, 以极其不易察觉的声音问:“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我知道。”梁铮说:“我坐大?巴车的经验也很丰富。” “那你真?挺渣的。”武萱萱嗤笑一声,讥讽地说:“脸皮也够厚。” “你不是?看到了吗?”梁铮表情不为所动,还是?很从容的样?子,说:“正面的人是?我,哪怕真?被拍到了,也只会拍到我的脸。” “如果你们不在车里接吻,你的脸也不会被拍到。”武萱萱冷冷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梁铮没怎么?和武萱萱有?过接触,只知道她成绩还行?,在班里挺安静。他本以为这种人应该是?戴着眼镜整天?埋头?苦读的倒霉学生,现在才发?现不是?这样?。 ——武萱萱分明牙尖嘴利,还有?些尖酸刻薄。 他心中警铃大?响,警惕道:“所以你要去举报吗?” “我没那么?闲。”武萱萱说:“只是?过来给你提个醒,以后别再那么?明目张胆。” “不知道你和何昭昭谁主?动性更强,但是?我想,何昭昭不是?那么?大?胆的人。”武萱萱抬眼看向梁铮,眸光冷冽,嗓音却平淡,“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情被发?现以后,你和何昭昭受到的惩罚绝对不会是?一样?的……” 武萱萱声音忽然?严峻起来,“她坑不到你,你也别坑她。” 梁铮警惕心慢慢放下,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为了不让他起疑,武萱萱很认真?地给了理由:“我和何昭昭一起出过板报,觉得她人很好。” 武萱萱没有?说假话,只不过也没有?说出全部真?话。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 至于另外的——她能感觉到,辛易晴很在意这件事,所以武萱萱就想做些什么?。 她对于辛易晴的穿越一无所知,又不敢去问,不知道该怎么?帮她,只能从辛易晴当下所在意的事情入手,能做什么?是?什么?。 她们当时已经闹出来了动静,武萱萱本能认为他们是?被发?现了的——她也从梁铮刚才的反应中确定了这件事。 既然?这样?,她索性把这件事最大?程度地跟自己扯上关系。以后无论是?不是?有?改变,那也只是?因为她,和辛易晴没有?任何关系。 反正她又没有?穿越,如果按照电视剧剧情发?展,她就只是?npc,所有?的一切举动都是?顺势而为,无伤大?雅。 梁铮听完她的话,垂眸看着她的目光似乎有?所怀疑。 武萱萱并不在意,她要说的都已经说过了,该说的也说尽了。梁铮不是?傻子,只要有?人提醒过,他哪怕再大?胆,也会有?所顾虑。 只要他有?了顾虑,类似的事情在以后就会降低发?生频次。 她可不认为“不分时间不分地点的胆大?妄为”会是?何昭昭率先提出口的。 不想再和梁铮多说什么?,武萱萱转身准备离开?。 谁料梁铮忽然?开?口:“你知道吧?这种参观学习,我其实是?没必要来的……”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武萱萱打断他,问:“你是?想在我面前秀优越感吗?” “那你找错人了。”武萱萱笑了笑,音调阴阳怪气但表情又极度真?诚地说:“我一点都没有?感觉心里不舒服呢。” 梁铮:“……我没想说这些——” “你想说什么?都和我无关,我只是?来给你一个提醒,让你不要坑了何昭昭,仅此而已。你不要多想,也别乱想。”武萱萱不再给他开?口的机会,飞快地说完就果断走开?。 她知道梁铮想说什么?。 无非是?他之所以报名是?为了陪何昭昭一起,然?后借此表明,即便在他和何昭昭的恋爱关系中是?他占据主?动,但他也有?付出。 这更加让武萱萱觉得他伪善。 因为这正好表明了他清楚一切。 他清楚一但他们被发?现,他和何昭昭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局面。 所以他把自己的一些付出视作给何昭昭的补偿。 在被武萱萱挑明他们以后将会受到不对等的惩罚以后,他把这些付出当做底牌,急急忙忙打出去,想要证明自己并非是?得利者。 武萱萱觉得自己看了许多电视剧,好处就在这里了。她见过太多道貌岸然?的反派男二,知道他们心里的真?实想法,所以才能一眼看穿梁铮的虚伪。 她觉得自己应该去劝告何昭昭,让她和梁铮分手。 但她没有?立场。 而且,武萱萱是?一个很不愿意给自己招惹麻烦的人。她能告诉辛易晴“清官难断家务事”,自己就更加清楚这个道理。 理智告诉她应该去,可同样?也是?理智,在提醒她不要去。 最后,武萱萱在私心的偏移下,决定到此为止。只希望梁铮在今天?过后,能够变得收敛。 在这里耽搁的时间有?些久,武萱萱急忙赶回去,刘范林已经在指使孙不言和刘利好整队了。 他们五十个人被分成十个小组,三人组被迫打散——分组依据是?上次的考试成绩,武萱萱是?2组组长,孙不言去了梁铮那组。 辛易晴听到自己的名字,走到7组去,意外地发?现组长竟然?是?熟人。 韩星焰惊喜地抱住她,用力地晃动着她的身体,小声说:“我还以为我要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呢!” 辛易晴瞥到刘范林远远投过来的警告的目光,轻轻拍了拍韩星焰的肩膀,干咳几?声。 韩星焰讪讪站好,和辛易晴并肩,哼哼唧唧地吐槽道:“我要死了……我会被范进?骂死的吧……” 辛易晴笑笑,小声说:“不会的,刘主?任不会在这里训学生。” 韩星焰惊讶道:“你都不喊他范进?的吗?”她露出苦恼的表情,“这么?恭敬显得我很没学生的样?子啊。” “你那是?爱称。”辛易晴为她找了合理的解释。 韩星焰欣然?接受,肯定道:“是?爱称。” 片刻后,她笑着说:“不过吧,范进?确实挺好的。” “我那个网友。”韩星焰悄声说:“我和他说过一些咱们学校的事情,他听了以后告诉我,说咱们学校很好,比他们学校要好。” “是?吗?”辛易晴心里与有?荣焉,语气却不由自主?带上一点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好笑与怀疑。 “当然?!”韩星焰说:“你不知道长烟一中多变态。” “他们晚上睡觉翻个身都要被开?违纪单!” 辛易晴不动声色道:“……我们也是?。” “不一样?的。”韩星焰说:“我们很少有?人会因为这个原因被开?违纪单,但是?他们一周至少三个学生会因为这个原因被开?。” “因为他们的宿管会因为这个得利。”她表情凝重,沉声道:“一张违纪单,根据违纪程度轻重,奖励20元到100元不等。” 辛易晴微微愣神,不可置信地问:“这是?真?的吗?” 要真?是?这样?,这个钱该由谁出? 宿管又是?否会借机发?展产业链出来?比如刻意开?单以图牟利;又或是?诱导学生拿钱买走他们的违纪单,毕竟违纪单一出,这名学生绝对会受到惩罚。 韩星焰重重点头?,“我那个朋友,不会骗我的。” 辛易晴心下感慨不已,又觉得甚是?唏嘘。 听出韩星焰情绪不高,她问:“你见到你那个朋友了吗?” “没有?。”韩星焰落寞道:“上午参观的时候,他们那个老师一直盯得很死,我不敢左顾右盼,根本就来不及好好看看他在哪个班级。到了吃饭的时候,人来人往乌泱泱一片,我就更加什么?都看不到了。” 辛易晴安慰她道:“没事,有?三天?呢,你一定能找到他的。” “但愿吧。”韩星焰似乎开?心了一些,看着辛易晴的目光微微发?亮,盛满了期待。 辛易晴想了想,重新开?口,给出更多激励:“说不定等一下我们去的,就是?他那个班级呢。” 韩星焰觉得好笑,但也忍不住更加开?心,嘴上却说:“想那么?美呢。” 分组名单宣读完毕,众人跟着刘范林前往高二教?学楼,一个小组进?一个班级。 人数渐渐减少。 等第7组到达指定班级,韩星焰带着组员站到讲台上做介绍。 “大?家好,我们是?桉贤一高高二年级学生,非常荣幸能够有?机会前来贵校学习,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我们一定会——” 她声音忽然?停下,像是?忘词了。 可如果仔细去看,会发?现她是?愣住了。 辛易晴:“!” 莫非自己还真?说对了? 课堂纪律 辛易晴在?衣服遮挡之?下, 抬手拽了下韩星焰的衣摆。 韩星焰兀地回神,接着自己原来的话说道:“在接下来?三天的?时间里,我们将会和大家一同学习, 期待我们能有更多的交流。” 随后, 她停顿一瞬,又道:“我叫韩星焰,大家也可以喊我‘好心眼’。” 这是不该出现在介绍这一环节中的?情况。 ——他们只是过来?参观学习的?,还只有三天时间,没人在?乎他们是谁, 他们也不需要告诉别人他们是谁。 至于“好心眼”这个称呼, 辛易晴几?人也从来?没听韩星焰提起来?过。 在?她刚说出口的?那瞬间, 辛易晴感觉自己旁边的?那个男生身躯微微抖动?了?下, 似乎是忍不住想笑。 但大概是这教室的?氛围过于紧绷,没有一个人因为这个称呼而?发出笑声,那男生便也努力忍住了?。 未免只有韩星焰一人做自我介绍感到尴尬, 辛易晴在?她说完后开口:“我是辛易晴, 非常荣幸有机会来?到贵校学习。” 其?他人即便没有准备, 但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在?辛易晴之?后也相继开了?口。 这期间, ?璍 韩星焰不曾有任何动?作。 辛易晴余光扫到她表情似乎有异, 不动?声色地注视起台下众人。 可惜,她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们进来?的?班级是长烟一中高?二31班, 班主任姓孙,在?他们做完自我介绍后指了?后排的?几?张桌子,声音低沉地道:“那是你们的?位置。” 孙老?师又递给了?他们五本书?, 每本厚度约有两毫米那样子,说:“这是长烟一中校规, 请你们快速浏览,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内严格恪守,不要给我添不必要的?麻烦。” 韩星焰仍旧有些失神,辛易晴只好又拽了?拽她的?衣摆。 韩星焰这才把书?接过来?,同时解释道:“不好意思老?师,我今天坐车坐得有点难受。” 孙老?师:“没事,不会影响课堂纪律就好。” 几?人坐到他提前安排好的?位置上。 没有了?许多人的?注视,辛易晴总算有机会大幅度转头。她看到韩星焰越来?越凝重的?表情,极度不解。 这到底是看到了?那个网友还是没有? 正准备开口问问情况,她突然想起这不是桉贤一高?,讲台上的?人也不是王海,于是噤了?声,改成传小纸条。 【你怎么了??】 韩星焰终于舍得把目光移开,垂头看清纸条上面内容以后又抬起头,不知道是在?往哪里看,两秒钟后她在?纸上写字。 【我看到他了?。】 得到反馈的?辛易晴:“……!” 还真是这样!!! 她什么时候开始跳预言家了???? 但她还是不太理解,这不是好事么,为什么韩星焰反而?看上去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不等她问出口,韩星焰就重新写了?纸条递过来?。 【他好像没认出来?我,我在?讲台上站着的?时候,他一直都?没有抬头看我。】 辛易晴盯着这句话反复观看,内心一度惶恐惊悸。 没上大学前她不懂,上了?大学后,她吃了?许多离奇又离谱还比较惊世骇俗的?瓜。 最?典型的?,一个男生同时谈两个女朋友,一个校内,一个异地。异地的?那个,极有可能还是高?中初恋。校内和异地的?两人互相不知道对方的?存在?,直到有朝一日,异地的?女友为了?给男友惊喜,突然出现……于是东窗事发。 韩星焰这句话,真的?很难让辛易晴不往那方面想。 但是——! 辛易晴一遍遍告诉自己,韩星焰说了?他们不是恋爱关系,所以一定不是这样。 ……可是还有可能是因为现在?正处于暧昧期的?啊!!! 辛易晴想得崩溃,越来?越觉得自己脑子不行,心也肮脏,导致她看人看事都?只能往这些狗屁倒灶的?酸溜溜的?方向?想。 【会不会是他不知道你过来??你们有视频过吗?你们知道对方长相吗?】 她问韩星焰。 韩星焰看完纸条以后就摇了?摇头,然后拿起笔,正要写字,就听到讲台上正在?讲课的?孙老?师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厉声道:“请你们现在?就开始熟读校规,不要在?课堂上传小纸条。” “……” 这可真是太尴尬了?。 就差被人直接指着鼻子说是谁了?。 辛易晴脸色涨红,韩星焰同样住了?手,尴尬地放下了?笔。 孙老?师接着讲课。 韩星焰趁着她转身在?多媒体?上面写字的?时候,偏过头看着辛易晴,飞快又郑重地摇了?摇头。 辛易晴百思不得其?解——这个摇头到底是针对“他会不会不知道你过来?”,还是在?说“你们是否视频过”? 但韩星焰一直到下课前最?后一分钟,都?没有再?分过神,始终坐得笔直,全神贯注目视前方。 辛易晴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讲,反正她自己是听了?,还听得挺认真。 不过不是因为这老?师讲课有多好,而?是因为辛易晴非常震惊。 孙老?师也是教数学的?,但和王海比起来?,他的?课实在?是太无聊了?。 王海上课的?时候,语气?相当生动?,哪怕是让人提不起一点兴趣的?某条什么定理,王海都?能说得抑扬顿挫。即便大家不会因为这条定理认真听讲,但也会被王海的?动?作、表情或是语气?吸引,抬头看一会儿。 ——当然,这是在?他们不犯困的?情况下。毕竟数学课催眠功能史上最?强,驰骋多年?从无敌手。 可是这个孙老?师,他语气?从始至终平淡至极,表情还透露着淡淡的?厌烦,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背诵课文,又或者说念经一样。 辛易晴没在?这种情况下犯困,完全是因为她过来?的?时候在?大巴车上睡了?一路。 如果?这就是一流高?中的?一流教学水平,那辛易晴觉得他们的?学生是真厉害。 她一直觉得一个人在?高?中阶段取得的?成就,有环境助益是一定的?,但更多的?,其?实是源于他自身水平。 就比如她不管怎么努力,也进不了?年?级前一百。但辛易晴十分确定,她那时已经拼尽全力。 而?且,辛易晴发现,这教室里的?学生,真的?没有一个打瞌睡的?……除了?在?她扭头时候看到的?那个刚刚还在?忍笑的?自己学校的?男生…… 集体?荣誉感在?这一刻爆发至最?高?阶级,辛易晴想提醒他一下。不料这时一截粉笔头突然而?至,正正打在?那男生头上。 讲课全程都?很平淡的?孙老?师厉喝道:“滚出去!” 他表情狰狞,恶狠狠地瞪着后排的?方向?。 辛易晴被他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再?加上他刚才的?那声厉喝,辛易晴一瞬间仿佛看到了?真的?领导附体?,猛地低下头来?。 至于之?前范进被“附体?”的?那些瞬间,和他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那男生骤然惊醒,眼睛倏得睁大,脸色都?很明显地变白,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孙老?师再?次使出一记丢粉笔绝杀。 这次是一整根直接丢过来?,还不偏不倚落到辛易晴的?桌子上,碎成长短不一的?五小段,有前有后地骨碌碌费力滚动?,留下五条被白色粉笔末简单装点过的?“锦绣”之?路。 辛易晴:“……” “我让你滚出去!”孙老?师音量略缓,再?一次道。 辛易晴内心辗转煎熬,犹如蚂蚁爬,心里的?所有小人全部趴下,要么流泪要么苦涩地笑,没有一个是开心的?。 她心间色彩变灰,无声叹出一口气?,腾地站了?起来?。 “你动?什么?!”孙老?师吼道:“坐下去!” 辛易晴受到惊吓,惶惶不安,却也从中发现一线生机,在?那三个字的?命令下一屁股坐了?回去,仿佛瞬间被解放。 “让你坐了?吗?!”不等她把气?喘匀,孙老?师又吼道:“滚出去!” 辛易晴要疯了?。 到底是坐下还是滚出去啊?! 她再?度不安地站了?起来?,转身要走。 一截粉笔头正中眉心,辛易晴彻底崩溃了?——这样一会儿一变、一指令一动?的?处境让她想起自己被领导支配的?岁月,可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 辛易晴忽然很愤怒。 她凭什么要受这个气??! 她到底做错什么了?要受这个气??! 理智在?这一刻被愤怒冲撞,碎成齑粉。辛易晴仿佛看到自己灵魂分离,沉稳的?那一份被甩出去,只剩下无能的?一份还有其?他,在?这一刻本能地随心抬头,表情难看到了?极点。 “到底是要坐下还是出去?!” “你捣什么乱?!” 两人话音同时在?教室内响起。 辛易晴骤觉不妙,这才发现坐在?自己旁边的?那个男生也正站立着。 所以,被说“滚出去”的?一直都?是他,被说“坐下来?”的?是自己? 理智回笼。 辛易晴低下头,为自己刚才无故招惹来?的?祸事道歉:“对不起。” 孙老?师静静注视着她,口吻冰冷道:“你们两个一起滚出去。” “什么时候把校规看完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说进班听课的?事情。” 错在?自己,辛易晴不想辩解。她拿起那本校规,站起身准备离开。 韩星焰却突然拽住了?她,大拇指在?她手背处安抚性质地轻轻揉了?一下。 “不怪她。”她听到韩星焰的?声音,很清楚地说:“不是她的?原因。” 辛易晴回头,正好撞见另外一人同样的?回头。 他的?动?作在?这间教室显得相当突兀,以至于都?有些扎眼了?。 因为,只有他一个人在?扭头。 随后,他目光停留在?韩星焰身上,嘴角似乎是扯着笑了?一下。 辛易晴低头去看韩星焰,又听到她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不是她的?原因。” 辛易晴正感动?着,却发现她的?目光和那个人撞在?一起,两人旁若无人地对视。 韩星焰还终于如释重负一样地很是欣慰地笑了?下。 辛易晴:“……” 感动?瞬间减半了?怎么办…… 藐视课堂 韩星焰专注于和网友的“注目礼”, 没有再说?话?。场面?就这么尴尬地?僵住,辛易晴长长吐出一口气。 事情到底是因为自己而起,合该自己主动面对。更何况还有韩星焰先一步为她打了头阵, 辛易晴更加觉得自己不应该逃避。 她抬头和讲台上的孙老师对视, 谦卑地?解释说?:“对不起。我看到粉笔落在我桌子上,误会了。给老师和大家添麻烦了,非常抱歉。” 那老师的表情似乎略有缓解,可他仍旧蹙着眉,也还是没有松口, 只道:“出去。” 该说?的都说?了, 辛易晴知道多说?无益, 又看着孙老师的眼睛郑重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重新拿起了桌子上的东西。 韩星焰终于结束“注目礼”,再次一把拽住了辛易晴。 辛易晴:“……” 她现在怀疑自己可能不?是穿越了,而是掉入循环了! 韩星焰坚定地?说?:“她已?经解释了, 错不?在她。” 孙老师眼神锋利地?偏过去看她, 周身气场隐隐有大怒之势, 淡淡问:“不?在她, 难道在我?” 韩星焰正要开口, 辛易晴忙在她之前打断:“对不?起老师, 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思考周全。我现在就出去。” 她把自己的胳膊从韩星焰手中解放出来?, 不?再有一丝犹豫地?起身离开。 ——这不?是在桉贤一高,他们是过来?参观学习的学生。刚才她被领导的阴影笼罩、脑子不?清醒吼了那么一声已?经很出格了。但那时候好歹只有她一个人那么做,不?至于让这个老师对整个桉贤一高都印象不?好, 顶多是觉得她这个学生不?行。 可如果把事情闹大了,他们这一组的人都和孙老师起了争执, 坏的是桉贤一高的名声。 那个男生大概也是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在辛易晴说?完之后也着急忙慌地?道了歉,然后收拾东西先一步出去了。 韩星焰却?不?知何故,忽然执拗着犟了起来?,硬是拉着辛易晴的胳膊不?让她走,坚持说?她没错。 辛易晴既感动又头疼。 她和韩星焰的交情,还没有同何昭昭的深,只有每天早上跑操的那十几分钟接触,还有那天点评家长时候她率先喊出的一声“好”。 辛易晴想不?到韩星焰会这么坚持要还她一个她自己都不?是很在意的清白。 而且,这清白实?在不?应该在这种场子里被找回来?啊!!! 现在这情况,除了自认倒霉,辛易晴一点辙都没有。 可她也没办法厉声打断韩星焰让她不?要再说?。人家本来?就是在为她伸张正义,她反而上去叽里咣当给人一顿骂,那算什么事儿? 但若是不?厉声打断,看韩星焰倔强的样子,只怕也不?会轻易算了。 辛易晴一直做小动作暗示她,韩星焰理都不?理,只当作没看到,但拽着她的力气,却?是一点都不?松。 辛易晴着急得脑子都要炸了! 僵持了快一分钟,辛易晴觉得快要过去一辈子。 孙老师忽然道:“你们全都滚出去!” 辛易晴猛地?有了解脱之感,等到细思过后反应过来?,大惊失色,忙不?迭连声道:“对不?起老师,真的是我们的错……” “你还真是和我听说?过的——”韩星焰声音轻飘飘的,却?好像又有一点蔑视和讥讽。 辛易晴觉出隐情,声音霎时停顿。 韩星焰在这时冷冷嗤笑一声,接着自己上句话?说?道:“一模一样。” 随后她给出判断,简单道:“毫无人性。” 话?音落下,韩星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抬脚便走。 被她落下的辛易晴:“!” 这烂摊子是丢给我了吗? 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我该说?什么?我要做什么? 天呐天呐,为什么要留我面?对这一切? 这是什么惨绝人寰又惨无人道的悲哀又痛苦的一件事啊啊啊啊啊!!! 她大脑处于风暴中心,被漩涡搅弄得在宕机边缘坚强地?维持着所?剩不?多却?刚好够她让自己表情没有太明显的崩溃裂痕的理智。 ……看上去还算冷静。 孙老师脸黑无比,气得声音都消失了,半晌才一个字一个字地?挤着说?道:“她刚才说?什么?” 辛易晴:“……” 这时候装晕有用吗? 我会被人揭发?是在装晕吗? 而且这时候晕倒是不?是太刻意了? 怎么这时候我的急性胃炎又不?出来?兴风作浪了?! 辛易晴正思索着要如何回答,突然听到前方有一道声音磕巴又别扭地?被人吼出来?:“你,毫……毫无人性!” 仿若平地?一声惊雷乍起,又因为是第一声雷,以至于雷公?似乎有些?业务不?熟,导致这道雷刚开始是没什么声音的闷雷,直到最后才蓄积力量,轰然炸响! 孙老师抓起黑板擦朝他猛地?丢了过去,语气充满了愤怒与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长烟一中高二?31班全体学生终于不?再无动于衷,转动着他们刚刚被死死固定在脖子上的脑袋,先后慢慢地?往声源那里看了过去。 “你毫无人性。”那道声音忽然变得平静,而且还很顺畅。停顿须臾,他又低着头闷声道:“你……不?配为师。” 辛易晴也看向声源,发?现那人正是“网友”。 紧接着她诧异地?搞偏了注意的方向——这人,怎么那么邋遢? 他看上去就给人一种脏脏的感觉。头发?不?知道多少天没洗了,衣服隐隐泛着黑亮的光,脖子那里因为肌肤纹理能明显看出污垢蓄积的灰黑色痕迹。 “……” 辛易晴不?免看得有点恶心。 虽然在校期间洗头洗澡洗衣服会有各种不?便,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接着,辛易晴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们隔的距离有些?远,辛易晴不?能看得非常清楚。但她觉得,这个网友的身体好像在抖。 辛易晴一瞬间给他想出来?了许多原因。 害怕,压抑,慌张,心虚,惊讶。 他这时候又畏缩起来?了,像是不?敢抬头和讲台上的老师对视的模样,只是摇着头喃声重复:“不?配,不?配……” “滚出去!”孙老师骂他道。 “网友”被他吓得身形骤地?摇摆数下,辛易晴透过这几下动作发?现他藏在校服里面?的身体似乎有些?过于消瘦了。 他拿着东西,愤然又害怕地?走出了教室。 在经过辛易晴的时候,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辛易晴被那一眼看得心情复杂。 她觉得自己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许多似曾相识的情绪。 悲伤,痛苦,挣扎。 又好像还有一点辛易晴不?太确定的解脱。 “上课!”孙老师脾气还是没有完全消下去,但还是没忘记他身为老师的基本工作。 辛易晴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应该坐下来?还是滚出去。 但目前这情况,矛盾的冲突点似乎已?经在无形之中发?生了转移——从桉贤一高的学生转移到了长烟一中自己的学生身上。 “我们接着讲这道题。”身为老师的职业操守在这一刻让孙老师瞬间恢复成他平平淡淡毫无波澜的声音,似乎刚才的一切并未发?生。但在看到仍然站着一脸无措并且凝眉深思的辛易晴的时候,他声音顷刻冷下去,“不?坐下来?你是想要出去吗?” 辛易晴连忙坐了下来?。 孙老师对着辛易晴翻了一个无语又嫌弃地?白眼。 辛易晴:“……” 这世?上还有比我更倒霉的人吗?接下来?三天要怎么过啊!!! 尽管感觉煎熬无比,但一节课时长也就四十分钟,在辛易晴坐得想死的时候,这节课终于进入尾声。 孙老师做了结束语,圈了几道练习题让学生们做巩固提升。 随后,他停顿一瞬,道:“刚才曾星野同学藐视课堂、辱骂老师的行为,大家都看到了吧?” 辛易晴刚搁下笔,思考一瞬,把“曾星野”这个名字和“网友”对上号。 她听到班里学生迟疑断续的声音:“看到了。” “那大家应该知道,这事情和我没有关系。”孙老师又说?:“希望有人来?调查的时候,大家能如实?说?明。” 班级学生断续点头。 孙老师欣慰地?笑了笑,走下讲台,往辛易晴的方向走过来?。 辛易晴:“……” 她低下头,想好好做题谁都不?要来?打扰她的心情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只是天公?向来?不?作美。 桌子被敲响,辛易晴心脏咯噔一跳,抬起眼皮慢慢往前挪动目光,惊喜地?发?现被敲响的不?是自己的桌子。 “你们都看清楚今天发?生的事情了吧?”忽然,孙老师的声音在她右前方响起来?,是他在和第7组剩下两个人说?话?:“如果你们主任问起来?,知道怎么说?吗?” 那两人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如实?说?就好。”孙老师很有耐心的样子,笑着说?:“就和我们班学生一样。” 辛易晴闻言心里发?慌,总觉得这话?太有深意,又感觉大难将至。 她听到孙老师很有条理地?告诉那两个人:“他们两个藐视课堂,辱骂老师。这是不?争的事实?,你们只要把这个真相告诉给你们主任就好,其?它?的不?需要多说?。” 所?以这意思就是让他们不?说?前言,只说?后面?的部分真相? 辛易晴余光上挑,看到隐藏在墙壁一角的监控,细细思量起来?。 现在是在他们参观期间,不?止桉贤一高在意自己名声,长烟一中亦然。 如果后来?没有发?生那个网友的事情,这件事和孙老师就没有太大关系,他只需要把今天在课堂上发?生的事情上报就好。 所?有的责任全部都在桉贤一高。 可现在一来?,他们在课堂上睡觉以及扰乱课堂的事情反而无足轻重了,毕竟被当着“外?人”狠狠“指责”的,是长烟一中的老师。 而“指责”他的,是长烟一中自己的学生。 这是更加严重的丑闻。 当自身出现问题时,长烟一中的面?子将会大受影响。 那么引起这件事的孙老师,应当会被处罚。 所?以他现在是在做准备为自己推脱责任? 辛易晴心里一动,更觉毛骨悚然。 如果孙老师要他们两个那么说?,那对于自己,要求可能会更高,因为她也犯了“藐视课堂”这一罪名。 把柄被人抓在手中,他会不?会让自己做“伪证”都不?好说?。 这时,辛易晴的桌子被人敲响,孙老师带笑的声音响起来?:“辛易晴对吧,你和我出来?一下。” 露出马脚 像是为了?堵死辛易晴后路, 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孙老师话刚说完就转身信步走出教室。 辛易晴看他背影,竟然没有发现一丝慌张, 仿佛这件事儿压根不值得他担忧一样。 这?与辛易晴刚才的一番思量大为不符。 恍惚间她?都以为, 是自己太过自以为是了。 长烟一中名气?远比桉贤一高大。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前来参观的桉贤一高,不过就是不知道在哪的山沟沟里面的一所垃圾学校。他们要来,他们就摆出主人架势,客气?又疏离地接待。 但其实, 桉贤一高根本就不值得长烟一中上心在意。 辛易晴知道这?想法不太能立得住。 首先, 在社会传播度与信服度这?两方面, 桉贤一高是他们那儿最好?的高中。 其次, 假如桉贤一高真的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垃圾学校,那对长烟一中不是就更加不会产生?任何影响了?吗?他们不想因为他们来参观这?件事情?操心费事,大可以直接拒绝刘范林当初的主动交涉, 没必要当时同意现在却一副满不在意的态度。 可辛易晴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不然要怎么解释孙老师的不以为然呢? 总不可能是他原本的性?格就是这?么无所谓吧? 虽然他讲课时给人的感觉让辛易晴认为他是一个对什?么都无所谓的人, 但他让他们滚出去这?件事、以及曾星野指责了?他以后他的反应, 又让辛易晴不这?么想了?。 所以辛易晴最后决定, 还是对孙老师这?时候的轻松模样持怀疑态度——认为他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是在强装镇定, 其实内心早就慌得不行了?。 知道自己注定逃不过, 辛易晴就没再想怎么把事情?躲过去。等到孙老师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把脖子往衣领下?缩了?缩, 做出含胸耷背的模样,假装自己是个没主见?好?拿捏、性?格内向的人,起?身跟了?出去, 想要根据情?况随机应变。 “校规看了?吗?”孙老师看她?出来,问。 辛易晴表情?迟疑, 不确定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垂下?眼睛,害怕地摇了?摇头?。 “怕我?啊?”孙老师轻轻笑了?一声,听上去还意外地有点温柔。他问辛易晴:“刚才不是胆子挺大的么?站起?来跟我?吼的厉害气?势去哪了??” 辛易晴心想刚才我?不是没想装吗?早知道有现在的事情?,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跟你吼,早早地就开始装样子了?好?么…… 她?后退了?一步,猛地弯下?腰鞠了?一躬,瑟缩着低声道:“对不起?老师,我?刚才是太害怕了?才那样的。” “太害怕不是应该赶紧抱着书走出去吗?”孙老师并?未相信,反而?饶有兴致地开始分析:“可你没有,刚才在教室里的时候也不像现在这?么软骨头?。” “我?记得你看着曾星野看了?挺久的,就在他辱骂我?的那段时间。”孙老师问:“你那时候在想什?么?” 辛易晴简直要惊呆了?,他那时候正?被自己的学生?指责,都生?气?成那个鬼样子了?,竟然还能一边发飙一边关注整个班级! 这?眼睛比摄像头?还要厉害了?吧! “我?什?么都没想,我?当时是……看呆了?。”辛易晴努力地扮演一个合格的“软骨头?”,弱声道:“我?胆子小,最害怕别人起?冲突,那时候吓得不行,什?么都没想。” “哦,吓得不行?” 因为低着头?,辛易晴看不到孙老师的脸,没办法从他的眼神和表情?读取信息。他的语气?又始终如一,辛易晴也得不到任何有效反馈。 只是她?莫名有种?感觉,她?没那么容易在孙老师面前混过去。 “你被什?么吓到的?”果然,孙老师随后就问:“是他辱骂孙老师时候的癫疯模样……还是我?被气?疯了?以后让他滚出去的大声教育?” 辛易晴在这?荆棘满地前路未卜的时刻,有了?一个十分神奇的发现。 论起?说话的艺术,这?位孙老师,比王海高明得不止一点。假如有七个等级的话,这?个孙老师,绝对是在金字塔尖站着的人。 而?王海,撑死了?是六级。就这?还是辛易晴因为裙带关系给他走的后门,不然他绝对是长久性?驻足最低级的存在。 刘范林也是。 孙老师话里话外,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学生?和他的矛盾,他不管原因,直接认定是学生?辱骂老师。对于自己碰上这?件事之?后的反应,他给自己冠上“被气?疯”的前提条件,又声明自己的话是在“教育”学生?。 总而?言之?,他是一点错都没有的。 但如果是王海或者刘范林,他们绝对想不到这?么说。 难道这?就是一流高中的一流老师的一流水平? 辛易晴内心嗤之?以鼻,表面却还是保持唯唯诺诺的模样含糊其辞:“是……是这?样。” 孙老师不好?糊弄,不依不饶地追问:“是哪样?” 辛易晴忍住自己想骂人的心情?,在心里很没有出息很欺软怕硬也很不讲道理地,把拉自己过来参观学习的刘范林,以他识人不清盲目跟风为中心主题,狠狠骂了?一顿。 然后面对孙老师,她?继续装傻,一边在心里骂自己表里不一,一边继续闪烁言语:“就是,老师说的那样。” 孙老师了?然道:“那就是两者都有。” 辛易晴:“……” 爱咋咋吧,反正?我?就在这?里待三天,过了?三天我?就跑,从此江湖不见?,我?才不管你们什?么纷纷扰扰。 “那个学生?,确实不懂事。而?且吧,或许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他精神状态像是出问题了?一样。”说到这?里孙老师忽然停顿,遗憾地叹了?口气?,然后装作不甚在意地给辛易晴一一列举证据:“你看到了?吧,他自己都邋里邋遢的不讲卫生?,整个人从头?到脚哪里有一点清爽学生?的样子?” 他耐心地娓娓道来,还适时停顿给出思考时间。 ……也或许是在等辛易晴的反馈。 猛地想通这?一点的辛易晴:“……” 虽然他这?里说的是实话,但辛易晴直觉还是不太合适。 不过,为了?不生?事端少惹麻烦,辛易晴思考过后,违心地点了?点头?。 孙老师接着道:“平时走在路上,见?到老师他也不打招呼。上课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一天天的都不知道在干嘛。” 辛易晴不忿地想,就你们那个制度,学生?在路上竟然还是能有机会“走”的吗? 做什?么春秋大美梦?! 而?且,她?觉得31班的学生?,一个个都还挺精神的,哪有人像是没睡醒。 要是他们那都算是“没睡醒”,那她?自己有些时候的情?况,八成就得归属到“睡死睡昏”那一类了?…… “还有今天,你看看他对我?说话的语气?,哪有学生?这?么和老师说话的?这?合适吗?反正?我?是没带过这?样的学生?。” 辛易晴盯着自己的鞋尖,心说我?也没见?过这?样的学生?。 说句不好?听的,也是她?不敢往那方面深想的,辛易晴都怕他不想活了?。 她?感觉悲哀起?来,什?么话都不想再说。 孙老师仍旧在平淡地同她?诉说曾星野的诸多“罪状”,辛易晴却陷入自己不敢深想的那件事中,被恐惧笼罩,被阴影覆盖,渐渐焦虑不安起?来。 这?时,孙老师终于列举完了?曾星野全?部“罪状”,不着痕迹却又很顺理成章地和辛易晴说:“今天的事情?,我?真是意外极了?。而?且我?的教育对他好?像也没有起?任何作用,我?真是不知道还要怎么办才好?了?。” 辛易晴因为担忧正?烦躁着,一忍再忍才强迫自己配合着他“嗯”了?一声。 孙老师不动声色地说:“你们主任如果问起?来,你就这?么告诉他就可以了?。” 辛易晴:“……” 呵呵。 马脚终于露出来了?。 所以你也不是不在意,可能心里还挺着急,但又不得不一点点地和我?说那么多关于曾星野的事情?。 因为你想让我?把这?些告诉刘范林,这?样就可以先入为主,更加让人确定问题主要出在曾星野身上,而?不是你身上。 然后你就欢天喜地地变成没事儿人了?。 辛易晴心里的快乐小人转瞬间变成暴躁小人,一个个扎起?马步摩拳擦掌,满脸煞气?蠢蠢欲动,像是只要她?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打破次元壁杀气?腾腾地冲出来。 辛易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本来应该按照他说的这?些话告诉刘范林就好?。 哪怕这?些话她?不知道真假,但只要她?在和刘范林说之?前,提前加上“这?些话都是我?从孙老师那里听说的”,她?就不算说谎。 至于刘范林会如何判断,那就是刘范林的事情?了?。 这?是对她?来说,最简单最直接最方便也是最不会惹麻烦的一种?选择。 她?想象中的“需要做伪证”这?件事也没有发生?。 不会再有比这?更好?的情?况了?。 但辛易晴情?绪上的排斥与拒绝让她?无法这?么做。 她?现在的心情?,和穿越过来那天,站在领导面前的心情?很像。 只是这?里没有桌子,又或者她?没有在孙老师面前停留足够久的时间,也或许是因为现在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她?需要考虑的因素更多…… 总之?她?这?次没有那么莽撞,甚至还保留了?许多理智,知道自己不能随心所欲。 但辛易晴也实在不想就这?么糊弄过去——不能随意所欲发泄郁气?,让她?又多出许多郁闷憋屈。 她?甚至疯狂地大胆起?来,想让孙老师惹上麻烦。 不是因为曾星野,也不是因为别的谁。 单纯只是辛易晴看不惯他的自功自大,还有她?忘不了?的那五截粉笔头?。 也或许还有其它辛易晴短时间内没有注意到的一些原因。 总之?,辛易晴在这?一刻,不是很想当简单又快乐的辛易晴了?。 她?想当辛·钮祜禄·瓜尔佳氏·宜修·易晴。 又想到祺贵人太过脆皮,做事情?也是雷声大雨点小,辛易晴决定还是把“瓜尔佳氏”这?个头?衔摘掉,只当“辛·钮祜禄·宜修·易晴”就好?。 反正?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更能把皇帝气?死。 再说了?,孙老师算个毛线的皇帝! 他连皇帝身边的太监都不算! 她?就不信了?,有了?这?两个人的加持,她?还能啥也干不了?? 意外爆雷 辛易晴思定?过后, 决定将“性格内向”进行到底,装傻着问:“怎么告诉他?” 孙老师明显一愣,须臾后才反应过来, 嘴角僵硬地?抿起来, 半垂着眼睛去看辛易晴,眸光中满是不信任。 辛易晴装作?没看到,求知若渴地继续道:“对不起老师,我脑子太笨了,没有听?懂您说什么。” 孙老师立刻微笑?一下, 随和?地?把刚才那一段话重新轻言细语说了一遍。 辛易晴露出苦恼的神色, 对于他的话仍旧“一知半解”, 她惭愧地?说:“对不起老师, 要不然您还是亲自和?我们主任说吧,或者带他去看监控呢。” 孙老师表情严肃起来,微愠道:“你到底是真的脑子缺根筋有毛病, 还是在故意?和?我作?对?” 辛易晴震惊道:“老师您怎么辱骂学生?呢?” 说到最后, 她声音听?起来还有些委屈。 被自己说过的话堵回?来, 孙老师没栽过这种坑, 脸色立时变得很难看, 语气生?硬地?问:“我哪里辱骂你了?” “你说我脑子缺根筋有毛病。” “那只是我们的交流出现了理解偏差, 我没有骂你。”孙老师拼力挤出一个微笑?,说:“你看, 我都没有带脏字不是吗?” 辛易晴顺着他的逻辑,若有所思道:“那曾星野应该也没有辱骂您,只是你们的交流出现了理解偏差。他也没有带脏字。” “不是——”孙老师话没说完就突然停顿, 和?辛易晴拉开一点距离,抱起双臂, 状态松弛,又?带着点逼仄的压迫气息,睨着辛易晴,笃定?地?说:“你故意?的。” “老师您说什么,我听?不懂。”辛·钮祜禄·宜修·易晴诧异地?说,然后露出委屈又?难过的表情,痛苦地?感慨道:“我脑子太笨了。” 孙老师不为所动,冷冷道:“别?装了。” “你要是脑子笨,那别?的人脑子里装的就全是屎了。” “我也是没想到,我竟然会被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给带进沟里,说出去我都得被人笑?掉大牙。” “说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能?听?我的话。” 辛易晴一脸迷茫,疑惑道:“不知道您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然后她站稳身体,不卑不亢道:“我一直很尊敬您呢,绝对没有您说的那些行为。” “别?忘了你刚才也辱骂我了。”孙老师淡淡地?问:“我要是给你开一个违纪单拿给你们主任,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我什么时候辱骂您了?”辛易晴捂着眼睛,“我说的那些话不是您说过的话吗?我只是在问您到底要我们怎么做而已。而且,如果‘滚出去’就是辱骂,那您辱骂我们又?是为什么呢?” “身为老师不是更应该严于律己以身作?则吗?”辛易晴摇了摇头,蹙眉道:“我不懂您现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顿了顿,她又?说:“您刚才的话,给我一种我们所有学生?在联合起来霸.凌欺负您的感觉。您好像是想要把我们塑造成不识好歹爱找老师麻烦的学生?一样?——” 她迟疑一瞬,不可置信地?说:“我没见?过您这样?的老师。” 孙老师:“……” 上?完课布置完作?业,距离下课铃响也就十分钟左右,本来就没多少时间?供他周旋,现在还碰上?了一个难缠的学生?。 她好像句句都处于下风,可偏偏是因为这样?,让他没办法也给她安上?一个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名。 如果是自己的学生?倒是还好,他可以随意?将?人搓圆揉扁,可这人偏偏不是。 孙老师压抑着自己濒临爆发的怒气,强行让自己保持一个还算平和?的心态,问:“你想要什么?” “怎么变成了我想要什么呢?”辛易晴不理解道:“我们站在这里,不是您喊我出来吗?” 她讪笑?一下,天真地?轻声问:“对了,老师您找我干嘛呀?” 孙老师感觉自己快要压抑不住自己心里的暴躁了,他在班里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没有人敢对他的决定?提出任何质疑。 不想今天短短一节课的时间?,先是冒出来一个胆大包天的曾星野指着他鼻子大骂,现在又?出来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废物学生?装疯卖傻。 他这几年,向?来都是受人追捧,哪里受过这种憋屈?! 辛易晴看他表情一会儿一变,明显是真动了怒,也不免害怕起来,想要赶快结束话题,保命要紧。 连带着接下来的三天时间?,她都想装病躲过去算了,不然就现在这种架势,这个孙老师不定?要给她穿什么小鞋。 对了,还有韩星焰,孙老师估计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她得拉着她一起装—— 嗯? 辛易晴猛然发现,本来应该“滚出去”站在走廊里的三个人,怎么少了两个?!! 韩星焰和?曾星野人呢? 这是什么情况?! 人都不见?了还怎么装!!! 辛易晴慌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次参观学习,最大的雷不是倒霉透了的自己,也不是一直都不老实的刘利好,更不是她不熟悉的别?的班的谁谁谁,竟然会是她还算熟悉的一直以来做事都挺有分寸的韩星焰? 她想起来韩星焰今天自我介绍时,莫名其妙提起“可以喊她好心眼”这件事,心想那会不会是她给自己的什么暗示,只是自己脑子断弦神经错位才没接收到有效信息。 如果真的是这样?…… 辛易晴要心梗了。 他们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她能?跑哪去啊? 别?说出校园了不好找,哪怕在校园里面随便一藏,也够他们找半个小时的! 她就不该和?孙老师逞什么口舌之快,不然早就能?发现人不见?了这件事,哪至于到现在才开始发慌。 孙老师在心里左思右想,好不容易才劝服自己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咬着牙和?辛易晴“平静”地?说:“曾星野和?你们那位同学……不尊重我,你总不会质疑吧?把这句话一字不落告诉你们主任就好,别?的什么也不用说。” 辛易晴皱了皱眉,对于没有一张桌子摆在他们中间?这件事情颇为遗憾。 她抬头,不再伪装,冷冷地?问:“孙老师,在您说这些乱七八糟不知真假的事情之前,您是否有发现,您的学生?,已经失踪了呢?” 孙老师被她看得后背一凉,一听?她的话,头皮也随之发麻起来。 他还真没有注意?。 “我去找我们主任,麻烦您现在赶紧去看监控,赶快找到他们在哪。”辛易晴说:“别?再纠结谁辱骂谁、谁没见?过谁的事情,他们两个要是出了什么事,您这个老师还能?不能?接着做下去都不好说。” 孙老师觉得被辛易晴这段话冒犯,表情又?难看起来。 看到他现在还在为这种事情犹豫纠结在意?,辛易晴没忍住笑?了一声,眼底却满是悲凉,“您刚刚还说了,曾星野最近压力好像有点大。那不知道您是否清楚,压力大的人都容易想不开呢?” “如果他真的出事了,您觉得是你口中的‘他辱骂你’严重,还是您行为不当造成学生?心理出问题更严重?” 辛易晴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控制音量,甚至还有些刻意?而为地?随心所欲,不远处正在罚站的那个男生?听?得清清楚楚,表情骤然发生?了变化,惊惶不安。 辛易晴心中忧思在她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也愈加深重。 她不再多做停留,也不再顾忌自己的行为是不是不够尊重面前的这位孙老师——反正也不是她的老师,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辛易晴探身看了一眼正在罚站的男生?,那男生?恍恍回?神,“你先去,我喊上?他们两个一起!” 辛易晴转身就走。 那男生?喊上?另外两个人,跑着去追辛易晴。 辛易晴回?身看了一眼,瞥到同样?脚步匆匆、却是往反方向?过去的孙老师,心中恶意?窦生?,一个念头忽然升起,惊惧感顷刻间?飙升到一个让她开始发虚汗的程度。 “你们去跟着孙老师……”辛易晴为自己没有根据却异常坚定?的猜测难过不已,颤声道:“看着他,别?让他删监控!” 那三人表情明显凝滞,诧异地?盯着辛易晴,迷茫地?“啊”了一声。 辛易晴顾不及和?他们解释,拽了其中的两个男生?,往前猛地?推了一把,“我现在说不清楚,但是你们快点过去,不然可能?就晚了!” 那两人还记得辛易晴在“点评家长”那天的“光荣事迹”,彼时的敬佩心情让他们在这一刻即便不能?理解辛易晴莫名其妙的猜测,也仍旧在迟疑过后选择了相信,抬脚追了过去。 辛易晴和?剩下的那个女生?一道,像无头苍蝇一样?挨个教室寻找刘范林的身影。 她们的行为惊动了教室里的其他人。 刘利好刚好在他们隔壁的隔壁,一见?到辛易晴异样?的表现就什么也不顾从教室里冲了出来,问发生?了什么。 辛易晴三两句话飞快地?给他解释了一遍,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问:“你记得你大爷的号码吗?” 刘范林一脸懵地?点了头。 辛易晴跑着连续进了三间?教室,才在最后拿着一个被粉色手机壳保护着的手机跑回?来,塞给刘利好,大喘着气说:“给你大爷打电话!” 60-80 心计深沉 监控室内。 刘范林看着利落地从墙上翻出去的女生?, 满眼不?可置信。 那动作真叫一个光明磊落,磊落到刘范林都怀疑自己老眼昏花,不?然怎么能看到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自己好好的一个学生被自己带到其他学校学习, 结果才过去一节课的时间, 她就被其他学校的邋遢少年给拐跑了?! 刘范林气得心脏疼,眼皮直跳,对站在自己身边的长烟一中高二年级主任钱三山道:“钱主任,您可看清楚了吧?是你们的学生先跳出去,然后把?我的学生?拉走的!” “要是我的学生?出了什么问题, 这事情没那么容易过去。我们桉贤一高虽然比不?上你们长烟一中, 但别的事情都无所谓, 就是不?能动我们的学生?!” 刘范林坚决道:“我不?管你们课堂上发?生?了什么, 你们自己的问题你们自己处理?,我不?负责,我现在就想知道我的学生?去哪了!” 孙老师看他一脸猖狂相, 嘟囔道:“要不?是你的学生?在课堂上挑事儿, 我的学生?也不?会?犯病。怎么?要甩锅啊?你想得倒美!” “挑事儿?她一个小孩子?, 能挑什么事儿?”刘范林开始毫无根据地胡说:“在我们学校, 谁看到这个学生?不?夸一句活泼开朗善解人意?” “在我们学校上了一年多的课了, 也没听哪个老师说过她‘挑事儿’, 怎么一来到这儿她就‘挑事儿’了呢?干什么?她未卜先知,知道这里?的老师是你, 故意针对啊?”刘范林哼了一声,“我看就是你的原因,骂跑了自己的学生?不?算, 还?骂跑了我的学生?!” “你狗血喷人!”孙老师暴躁道。 “不?是这样吗?那是什么?”孙老师“哦”了一声,了然于胸道:“我知道了!是你骂跑了我的学生?, 然后害怕事发?,安排了这个男生?带她溜走的对吧?就为了先入为主让人觉得是她的错!” “还?有?,那叫‘含血喷人’,不?叫‘狗血喷人’!”刘范林嫌弃地谴责道:“你们这些数学老师把?握不?准成语,能不?能不?要乱用!语文不?好就不?要装大文豪!” 孙老师被他机关枪一样地扫射,几乎找不?到缝隙回嘴,脸都气红了。 钱三山也没地儿插话,眼看孙老师脸颊涨红说不?出话,才在刘范林停下话茬以后找到机会?,忙不?迭道:“别着急嘛!事情真相到底怎么样,咱们一看监控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刘范林瞪大眼睛,毫不?退步,很有?气势地撸起来袖子?,用手指在半空点了点,嚷嚷道:“看!我就不?信会?是我的学生?的问题!” 钱三山招呼工作人员去调监控,却听见孙老师在一旁咳了一声,不?是很自然地开口:“那什么,监控被我不?小心删了。” “什么?”监控室外,辛易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反复同那两个人确定:“监控被他删了?!” 先前?在外面罚站的那男生?叫周祺然,面对辛易晴的质问,垂下头低声道:“抱歉,我没拦住他。” 他沉默一瞬,解释说:“我那时候害怕了。” 辛易晴猛拍自己胸口,把?在自己心里?疯狂打降龙十八掌的一群小人给安抚住,朝周祺然摆了摆手。 刘利好不?懂,又觉得这局势不?太好容忍自己抖机灵,十分小心翼翼地问:“监控没了会?有?什么影响吗?” 辛易晴好容易把?自己的气顺过去,说:“监控没了,就等于是证据没了。” 刘利好:“不?是可以恢复吗?” 辛易晴叹了口气,说:“孙老师敢删监控,就证明他认为这事情只需要删掉监控就可以解决,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猜他哪里?来的底气?” 不?等刘利好回答,辛易晴就凑近他低声道:“人家长烟一中才是一头的,你觉得校方会?不?保他?” “那班里?的学生?也能证明啊!”刘利好觉得这不?是什么难题,说:“只要能有?人证明不?就够了?” 辛易晴怜爱地看着他,感?慨道:“你想得太简单了。” 她把?手抬起一点高度,悄悄对刘利好指了一下周祺然,说:“他和这里?的关系还?没那么深呢,都不?敢阻止孙老师删监控。他们的学生?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被看着……” “换成是你?你敢站出来证明吗?” 刘利好思考须臾:“我大爷在的话我就敢。” 辛易晴:“……你大爷会?把?你腿打断你信不?信?” 刘利好:“……” 他嘴硬道:“不?信。” 周祺然慢吞吞挪到辛易晴面前?,声音里?透着深重的后悔,郑重其事道:“对不?起。” 辛易晴安慰他:“害怕是人之常情,不?用道歉。”顿了顿,她反思自己刚才的举动,心想自己也有?不?合适的地方,就说:“我刚才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太着急了,你不?要误会?。” 周祺然点点头,又问:“他们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辛易晴也不?知道。 韩星焰本来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结果今天却不?经意间给大家炸了这么大的一个雷。 辛易晴分辨不?出她这么做的原因,无从判断后续发?展。 但是眼下,她除了寄希望于韩星焰,也没有?别的办法。 她对周祺然说:“我不?了解那个男生?,但那个女生?和我一个班,她平时的表现都开朗有?趣,如果真有?可能会?发?生?什么,有?她在,或许你可以放心一些。” “现在什么情况了?失踪的人是韩星焰?”王海姗姗来迟,语气焦急又担忧,也适时打断了辛易晴几人的惶惑不?安。 武萱萱和孙不?言跟在他身后,刚走到这里?,就小跑着站定在辛易晴旁边,担心地看着她。 辛易晴粗略解释了一下事情前?后发?生?因果,然后对王海小声含糊地说:“监控被删了,所有?证据都没了,他们很有?可能不?会?配合我们找回监控。” 王海感?觉她话里?有?话,往前?走了两步,和众人拉开一点距离,辛易晴会?意,跟了上去。 王海道:“说吧。” 辛易晴把?事情更?详细地给王海讲了一遍,涵盖了事情发?生?当时,大家的每一个动作,以及每一句话。 接着,她坦诚道:“其实事情起因在我们,在曾星野开口发?问之前?,我们是完全不?占理?的。哪怕在那之后,我们有?错这件事也还?是说不?过去。只是轻重缓急十分明晰地摆在面前?,他们不?会?再有?心情追究我们。” “但是现在他们两个不?见了,为了甩锅把?自己推脱干净,孙老师说什么都有?可能。”辛易晴道:“毕竟只要学生?自己先跑出去,就是违反了校规,还?是很严重的那条。不?管他做了什么也不?管之前?有?什么原因,都一定是他错了。” “孙老师现在有?绝对的话语权。” “但是……”辛易晴在这里?停顿,犹豫接下来的话是不?是可以说。 王海看她表情为难,替她说出后面那些话:“但是监控没了,那么孙老师证明不?了他没错,也证明不?了我们有?错。” 辛易晴猛地抬眼看向他,表情略有?赧色,慢慢点了点头。 然后,她着急道:“老师您快进去,刘主任他不?知道这些,很有?可能会?被他们给坑了!” 王海却是一点也不?着急,还?笑了笑,说:“你对你们刘主任,还?是不?了解。” 他问:“他长的就一副精明的样子?,你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他能被他们坑到的?” 辛易晴:“……” 现在讨论这个是不?是不?太合适? 王海又不?疾不?徐地说:“倒是你,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聊聊了。” 从辛易晴的话里?面,王海本能觉得韩星焰不?会?出事。 无非是少年意气,为了“网友”打抱不?平。毕竟这鬼学校什么样子?,他清楚得很。 现在那两个人在一起,八成还?要凑一块儿来一场痛快的放肆吐槽。 他现在去找人,他们可能还?不?够时间把?气顺匀。倒不?如再等一会?儿,学生?和学生?之间,肯定比学生?和老师之间能说的话多,也更?容易缓解压力。 所以王海并不?急着去把?韩星焰抓回来,反而对于辛易晴更?加关注。 他面容严肃,视线缓缓扫过辛易晴整张脸,凛声问:“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阴谋算计?” “虽然现在小孩儿早熟,加上还?有?网络发?达的影响,但我始终认为,这种性格不?应该在你们身上出现。”王海说:“这让我觉得不?正常。你们明明是最好的年纪,自己都知道连骂句脏话都不?能说的年纪,不?应该有?这么深沉的心计。” 辛易晴:“……” 我真的心机深沉吗? 但就算是,那能怎么办呢? 我没有?这个心计,是要等着被别人坑死吗?哪怕我有?了现在这些心计,还?是被人照坑不?误。 我倒是想天真无邪永远当向阳花,关键是没有?那个机会?啊。 再说了,这好像也不?是特别费解的事情。 辛易晴觉得,自己和王海口中的那些属于这个年级的学生?比起来,其实也没有?多大变化。 她也不?是在第?一时间就能想到,孙老师有?可能会?删除监控。 至于刚才和王海说的这些,也是她思考了一段时间才想到的。 反观王海,他在刚听完自己说这些,就立马想到了这一面。 还?有?在里?面的刘范林,甚至都没有?很清楚具体事情,王海却一点不?担心他会?被坑。 和他们比起来,辛易晴觉得自己也没有?太清楚这些阴谋算计。 换句话说,修炼还?是浅,碰到的事儿没他们多,被生?活磋磨的时间没他们长。 王海追问:“能说吗?” 辛易晴看着他抿了抿嘴,不?敢说,也不?想说。 “高二开学以后,你真的表现的很不?正常。”王海说:“有?时候我觉得你没变,有?时候又觉得你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但是具体怎么变,我又说不?上来。” 辛易晴仍旧沉默,却生?出许多愧疚。 王海笑了一下,说:“不?能说就算了。” “你刚才的犹豫,证明你也知道这样不?好。这样也行,先这样吧,我们先去找人。” 辛易晴开口,声音因为紧张竟然有?些发?哑:“好。” 快拉住他 王海敲了监控室的门, 没等里面有回应就推开了门准备进去。 门只是被?他打?开一个小口,里面交错着嚷嚷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话语间间或夹杂着几句清清楚楚的脏话,只听声音, 就能让人猜到他们一定是正在面红耳赤地争吵。 王海连忙闪身进去, 然后把门哐一声关上。 屋外的几名学生面面相觑。 周祺然目瞪口呆,说?:“我好像听到范进骂人了。” 他瞥了刘利好一眼,犹豫着补充了一句:“好像还很脏。” 刘利好讶异脸,想替自家大爷找补几句,又?无奈地被?事实打?败, 最终只得说?:“我大爷平时在家不这样。” 好歹牵涉到自己学校的老师, 辛易晴想拯救一下, 但?她知道找补不回来, 就把另外几个不清白的人也给拉下水,及时道:“他们不是好几个人对着骂呢吗?估计这时候都忘了自己老师的身份了。” “那也不能这么脏啊!”孙不言仍旧震惊,说?:“一句话里面能有三个‘哔哔哔’!” 武萱萱打?断他们, 重点抓得很好, “学生丢了他们是一点也不担心啊?” 气氛瞬间沉重下来, 众人不再关注那群天天教?育他们要以礼待人以德报怨的老师的异常举动, 开始担心他们不知所?踪的同学。 刘利好跺了下脚, 急道:“看个监控那么磨叽呢, 这都多?久了还没完!这破学校哪里都是监控,找个人有那么麻烦吗?!” 辛易晴问:“哪里都是监控?” 刘利好“啊”了一声, 说?:“对啊,这学校的监控,就剩下厕所?和宿舍没有安了, 别的地方哪哪都是,你不知道?” 辛易晴还真不知道。 她以前?不操心别的学校的事情, 毕了业更是连桉贤一高都没有过多?关注,更何?况其他学校? “算算时间,现在应该找到人了,他们怎么还有心情在那吵架呢?”辛易晴想起曾星野的状态,害怕他想不开的同时还影响到韩星焰,心里着急,同众人商议道:“我们去拍门吧?” 周祺然也担心,再加上没保住监控,他比别人就更多?了愧疚,本来是没办法,现在听到这个提议,当即二话不说?大力?拍起了门。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里面的人打?开门,露出四张通红还带着深重怒气的脸,齐刷刷看着外面的人。 外面的人整天遭受“教?育”,看到这些人的时候简直是本能害怕,站在最前?面的周祺然还被?吓得立刻退到了刘利好身旁。 辛易晴倒是清楚他们不会被?怎么样,可看着这几张凶神恶煞的脸,也不免胆寒。 她强迫自己忽略这些,大胆开口问:“监控有显示他们去哪了吗?” 孙老师立刻拉下了脸,对着辛易晴重重翻起白眼。 辛易晴:“……” “再晚一会儿,他们俩说?不定就到隔壁县了。”一旁的武萱萱提醒说?:“外面的监控可没有学校全面,人丢了可能就真找不到了。” 辛易晴不看孙老师,目光瞟向钱三山,“人贩子很多?的,万一把他们抓走了打?断胳膊打?断腿丢街上乞讨,就真的找不回来了。” 钱三山像是突然才发觉这件事,立刻就拍了拍刘范林的肩膀,严厉地说?:“刘主任!” “你看看,你还没有几个学生懂事!都看到他们翻墙出去了还有闲心和我吵架,学生真丢了可怎么好?!” 刘范林张口便说?:“我和你吵?你可别乱说?!明明是你们这位老师先骂我狗血喷人的!” 辛易晴看着王海,对于?他说?刘范林不会被?坑体会得淋漓尽致,但?也生气起来。 他们都已经?知道学生翻墙出去了,先想到的竟然不是要去找人,而是互相推卸责任,甚至直到现在都还在吵架,这可真是太荒谬了! 辛易晴大喊一声:“停!” 许多?双眼睛先后朝她看过去。 辛易晴觉得这些视线像是一根根针在刺她,仿佛她是一个多?麻烦的人一样。 但?她又?不好说?自己觉得曾星野状态不对,不然别人问她为什?么这么想,她要怎么说?? 思来想去,辛易晴屏蔽掉周围人的关注视线,连忙说?:“找人要紧。” 找人这事当然不可能让他们几个学生过去。 刘范林让王海和孙老师一起待在学校,自己和钱三山还有另外几个老师分别骑着小电车沿途找安装了监控的店铺询问,然后循着监控里面的人影寻人。 这时候让辛易晴几人回去听课,王海也知道没有大用?,就干脆没开口提。 他看着孙老师,口吻轻松地问:“还好吗?” 孙老师心里正骇着,但?也不愿意?露怯,笑了笑,同样口吻轻松地说?:“没事儿。” 辛易晴趁他没看着自己,看着他狠狠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抬起腿像是活动筋骨一样对着他隔空踹了一下,若无其事地从武萱萱身旁走到孙不言身旁,假装自己没干坏事—— 当然,她十分坚定地认为自己干的本来就不是坏事。 余光扫到这一切的王海:“……” 他不由想,自己是不是早被?这群学生在背后给打?死几百回了?!! 武萱萱忍俊不禁,低下头无声偷笑,然后抬起头,严肃地皱起眉,和王海对视,同时还自以为很不露痕迹地挪动身体,挡住了后面的辛易晴。 又?看到这些的王海:“……” 他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敢认为武萱萱是个不会给人找麻烦的乖学生的? 周祺然满眼意?外,刘利好开心不已。 孙不言一脸惊恐,看向武萱萱的背影,表情却转瞬变得难过。 他摸出口袋里的糖,悄悄给辛易晴塞了一颗。 辛易晴:“?” 王海气得脑仁疼,不再看这群烦人精学生,继续和孙老师客气地说?:“监控没了,今天的事儿也说?不好谁对谁错……” 他笑了笑,像是和知心朋友在聊天一样,很随意?地道:“等人找回来以后就这样算了呗。” 孙老师不太舒服地看了他一眼。 王海也不在意?,脸上还是挂着笑,反而让孙老师不自然起来。 王海越过他,朝孙不言抬了抬下巴,说?:“别吃独食,老师还在这呢,你这么没礼貌,谁教?你的?” 孙不言:“……” 他默默朝前?走了几步,把糖给王海,然后又?走回去。 王海同孙老师笑着说?:“别说?,确实是生活条件提高了,我记得这糖还挺好吃的呢,以前?我一颗都不敢买,现在他们一买直接买一大盒。” 他说?着就从掌心拿出一颗,递给孙老师,还感慨道:“不知道味道变了没。” 辛易晴看着他手中的大白兔,想起来某些场合下的递烟,觉得这两件事情有着某种异曲同工之妙,感觉这糖都变得臭了。 孙老师不好拒绝,抬手接了过来。 王海在这时又?说?:“学生压力?大,有受不了的时候发泄出来正常,咱们当老师的,哪能和他们一般见识?回来等学生和你道了歉,咱们好好处理,该过去过去。” 他不太好意?思地说?:“我们好不容易过来一趟,还想多?学点东西呢,结果今天下午这时间就这么浪费了。” 顿了顿,他又?说?:“要是监控还在,我们还能趁着晚上让这几个学生去学一下,可惜了。” 孙老师抬起眼皮看他,攥紧了手中的糖。 王海又?递给他一颗糖,含着笑,轻声问:“孙老师您说?呢?” 孙不言很是痛心自己那两颗糖,恶狠狠地咬着自己的牙,心里郁闷极了。 辛易晴在他旁边,低下头,用?气声说?:“别气,老王有分寸。” 孙不言猛地低头看她。 辛易晴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孙老师犹豫片刻,接过来那颗糖,说?:“谢谢,我去上个厕所?。” 王海往一边走了两步,给他让开路。 孙老师边走边拿出自己的手机,垂头看了几眼。 等他人影进入拐角,王海把糖还给孙不言,看着辛易晴,严肃地说?:“你不知道这里有监控吗?!” 辛易晴立刻垂头,弱声道歉:“对不起。” 王海冷笑道:“下次还敢。” 辛易晴:“……” “真不敢了。”她小声说?。 王海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们就是太小,总以为自己机灵,其实早就被?人看得透透的了。” 刘利好插嘴问:“那老师您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王海转身瞪他,“你是要我教?你们怎么违法犯罪?!” 刘利好迅速摇头。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刘范林和钱三山分别载着韩星焰和曾星野回来,又?带着他们两个上楼。 四人之间的气氛极为怪异。 两个学生低着头不说?话,钱三山面容严肃,也不说?话,就剩下刘范林蹙着眉絮絮叨叨,一会儿说?电车刹车不好使,一会儿又?说?电车车座有问题,硌得他难受。 钱三山时不时回应一句,倒也算是让气氛稍有缓和,虽然仍旧十分尴尬。 辛易晴几人看到他们过来,尤其是后面没有全须全尾的韩星焰和曾星野,全都松了口气。 王海看了孙不言一眼,孙不言握着裤兜里面王海刚刚硬塞给他的五十块钱,从身旁的书包里面拽出来几小包阿尔卑斯,转过身迎上去,要给他们分。 辛易晴和武萱萱看着他脖子后面的一抹红,感叹:“不是人干的事儿。” 刘利好边嘶气边道:“太尴尬了!” 曾星野接过阿尔卑斯,很有礼貌地和孙不言道谢,然后抬起头,隔空与孙老师对视了一眼,忽地又?垂下眼皮低下头。 孙不言又?给他一个阿尔卑斯。 曾星野偏头看他,孙不言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说?了句“没事儿了”。 韩星焰也对着他露出很浅但?又?很有力?量的微笑,像是劝慰和安抚一样地轻声道:“相信我的话,就也试着相信一下他们吧。” 曾星野顿了顿,看着她幅度很小地点头。 他拿着糖走到孙老师面前?,把其中一个捏在手里,用?双手举着要给孙老师,鼓起勇气说?:“对不起。” 孙老师垂眸瞥着他手中的糖,也没表示是不是要接。 两人视线交错,一个不动如山,一个身形隐隐打?颤。 大约十秒钟过去,孙老师开口,声音平淡,没有情绪,“我已经?通知了你爸妈,回家反省一个月,五万字检讨。” 曾星野猛地睁大眼睛,孙老师也在这时抬起眼皮,眸光沉稳无畏,一副随意?自如的模样,平静地说?:“大概十分钟,他们就会到,你去收拾东西吧。” 听到“五万字检讨”的辛易晴等学生:“!!!” 听到“十分钟”,并且很快接收了刘范林眼神射线的王海:“……” 钱三山倒是没有表现出不一样的情绪,反而因为靠墙站立着的身体稍稍缓解了一些疲劳而略显轻松。 曾星野突然哈哈笑起来,猛地把手中的那个糖朝孙老师砸过去,然后大力?推了他一下,喃声说?着:“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他那一下用?的力?气大,孙老师被?他重重推倒在地,砸到地板上的声音有着沉闷也掩盖不住的明显。 在场众人没预料到这一变化,一时间都有些呆住。 曾星野在这时跑了起来,步子迈得又?快又?大。 辛易晴心脏突突跳动,刚反应过来要提示大家,就听到刘范林焦急地喊道:“快拉住他!” 孙不言几人还没反应过来,辛易晴已经?追了过去。 王海也迈开腿,想起来自己跑不快又?停下来,扯着孙不言的胳膊往前?甩,“拉住他啊!!!” 孙不言一边如梦初醒地“哦哦”出声,一边大步跑过去。 但?他们反应过来得太晚,这时候已经?看不到曾星野的身影了。 和两个小时前?拐向厕所?的孙老师一样,曾星野也拐向了那里。 孙不言看到辛易晴身形僵住,然后听到一声重物?砸落在地的声响,接着是一声听上去凄惨又?好像代表着解脱意?味的怒嚎,随后变成带着哭腔的放声大笑。 孙不言不由停下脚步,反应一瞬才又?追过去。 而辛易晴,她突然用?手按住了自己的肚子,不受控制一样弯下腰,难受又?痛苦地呕吐起来。 拥抱沉默 在车上坐着?的时候, 没有人能料到?,他?们这一场兴师动众的参观学习,会?如?此草率地落下帷幕。 从出发到?返回学校, 加起来都不足12个小时。 当天?下午五点半, 刘范林紧急召集了桉贤一高50名学生,不由分说地将人带上他?们来时的大巴车,脸色很不好看地催促着他们动作快些再快些。 一众学生的表情也比较耐人寻味。 如?果说他?们对于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一点不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他?们隐约知道,有人跳楼了。 至于与之相关?的更具体的那?些, 这些人就不怎么?清楚了。 当然, 这些人里面, 不包括辛易晴几个。 于是他?们被格外关?照。 刘范林租的这辆大巴车, 有两层。只不过在来的时候,第一层放置的,是这50名学生的临时生活用品。 但因为他?们行动匆匆, 当天?来当天?离开?, 这些东西都没有动, 仍旧是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那?些东西被大家扔得乱七八糟, 占了不少位置。 辛易晴他?们没办法很集中地坐在一起。 刘范林和王海过来以后, 把人全都薅起来, 让他?们往一处挤,有位置的坐位置, 没位置的就找地方站着?,或者?直接坐地上。 他?们絮絮叨叨地和辛易晴几人说了很多,但从始至终都得不到?什么?回应。 这几个人像是呆住一样不知所措, 人更是没有什么?生气。 刘范林和王海战战兢兢,很担心他?们是心理上出了问题。 辛易晴下午呕得太厉害, 现在这时候胃里完全空了,酸水不停泛滥。再加上她的晕车症,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趴在武萱萱肩膀上有气无力地呼吸。 韩星焰完全怔住,像是得了魇症,被第7组另外一个女生搭着?肩膀扶住——看上去用“困缚”来形容,似乎要更合适。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大家都能理解她的心情。 下午她跑到?厕所拐角的时候,要比孙不言更晚一些,但更迅猛,几乎就要不管不顾地冲进去。孙不言双手一块用上都险些拉不住她。 刘范林和王海这时候顾不上管她,被钱三山两人拉着?下了楼,去看曾星野情况。 武萱萱那?时候还?算平静,就被王海支使挨个跑教室,叮嘱一定要看好他?们的学生,不能让他?们发现这件事。 所以她转身看了一眼辛易晴,很不放心地带着?刘利好几人去跑教室。 厕所拐角剩下的人,只有辛易晴三个。 孙不言不好做大动作桎梏韩星焰,只能随机应变和她纠缠,费力气极了。 他?呼吸渐渐粗重,觉得力有不逮。可韩星焰仍旧精神奕奕,浑身用不完的力气一样。 最后是辛易晴停下呕吐,在水池边洗了把脸,死死抱住了她。 韩星焰慢慢安静下来,没有再做什么?,只是不停地轻轻抽泣,小?声呜咽着?哭。 孙不言想走?到?厕所里面的窗户边,往下看一眼曾星野的情况,好告诉韩星焰,让她能够安心些许。 可他?又怕自己一挪动,被韩星焰看到?以后,就再次激动起来。 那?道窗和他?隔着?一段很近的距离,厕所里面怪异的味道刺激着?他?的鼻息,同样也刺激着?别人的。 但这一切在这一刻似乎都不被人格外注意。 韩星焰看不到?曾星野跳下去以后的场景,但她面前毫无预料地出现了成片的红色,几乎快要糊住她眼睛。她闻到?很重的血腥味,四面八方哪里都是,像是有一张巨大的血网把她包裹起来。 她害怕不已。幸好有辛易晴用力将她箍紧的怀抱,才让她有了一些真实感,觉得那?血网还?没彻底到?她跟前。 辛易晴看着?那?扇大开?的窗,心中犹如?万鼓齐擂。 在这偌大的校园里,似乎只有那?一扇能够大开?的窗。 它处在混乱肮脏又不堪的地方,却也是这里唯一能透进来最原始的、没有被任何人工制品阻挡亦或是过滤过的光的地方。 耳边是韩星焰止不住的呜咽,面前是陆离斑斓的七彩光。 可她眼睛里,脑子里,心里,却只有曾星野毫不犹豫跳下去的身影。 茫然间,她竟然觉得他?做了一件很正确、很勇敢的事情。 在听到?曾星野摔下去以后的凄厉嚎叫时,她甚至隐隐生出了一丝可悲的遗憾。 内心深处的某个想法悄悄冒头,把辛易晴狠狠吓了一跳以后又像是闪电一样离开?,只给她留下一道刺目的炫白。 这让辛易晴再次为自己的想法惊诧。 她觉得自己冷血,对于生命毫无敬畏。 可她也是真的觉得遗憾。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只是一再地深刻去想,为什么?人不能随心所欲选择自己的生死。 为什么?人又会?在别人随心所欲地选择了自己的生死以后,认为他?愚不可及。 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面对那?些,她也可以比起拇指放声称赞他?们一句勇敢,并且真心实意地道一声恭喜。 这未尝不是一种意义上的皆大欢喜。 因为这些念头,她有些不太敢去面对韩星焰,更是连一句话都不敢和她说。 甚至看到?坐在她身旁的武萱萱,辛易晴都不是很敢对她吐露这些。 她害怕自己被人认为不正常,或者?是她疯了。 从来嘻嘻哈哈的孙不言和惯会?发癫装疯的刘利好也安静下来,看着?和他?们一起坐在地上抱头低泣的周祺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 沉默围绕着?他?们,他?们拥抱着?沉默。 似乎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窥得一点点安心。 于是,他?们对于不停说话的刘范林和王海,觉得有点烦人,可又很满足于他?们轻言慢语地劝慰,觉得自己的心能够随之稍稍安静。 但让他?们出声回应些什么?,他?们又实在给不出任何回答。 刘范林和王海越发担心,一个人叽叽喳喳地上演独角戏,另一个人背过身嗒嗒嗒嗒狂敲手机。 忽然,周祺然猛地抬起了头,表情迷茫又畏惧。他?眼睛已经肿了起来,脸颊通红,一开?口声音沙哑:“老师,你们也要请我们的家长?过来吗?” 正在捣鼓手机的刘范林背影一颤,不安地转过身来。 “没有。”他?僵硬地说:“我们不这么?做的啊,放心。” 周祺然表情未变,愣愣地眨了一下眼睛。 刘范林已经听过了王海对他?下午做的事情的解释,知道他?真的是有在尽心尽力,只是最后结果与想象偏差实在太多。 想起王海后悔的那?些被他?略过的细节,刘范林忽地也害怕起来。 他?把手机怼到?周祺然面前,一点点地翻给他?看,耐心地说:“真的没有,没有的啊。” 周祺然点了点头,又把头埋下去,再次用双手抱住。只是这次,他?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刘范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松一口气。 他?心脏几乎是悬在嗓子眼边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要被他?自己给吐出来。 他?心里也后悔,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草率地组织这场参观学习。 王海在这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刘范林转脸去看,瞧见他?眼球上密布的血丝。 他?叹了口气,问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王海也叹了口气,又轻抬起些手,不知道要表达什么?地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 刘范林垂头,举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刘利好余光瞟见,想开?口说些什么?,又在刚说出一个“你”字的时候顿住。他?站起身,动静很小?地挪到?刘范林面前,用气声对他?说:“这事情不能怪我们。我们已经在努力救他?了,是那?边的老师不愿意听。” 刘范林摸了摸他?的头,挤出了一抹微笑。 曾星野的事情或许不能怪他?,可现在这里的数名学生状态堪忧,他?难辞其咎。 他?到?这时候才深刻理解到?,别人家的孩子,真没有自己家的好。 可现在自己家的这些孩子,也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大巴车没出长?烟时,速度很快,快要飙起来。等出了长?烟,它又慢下来,一悠一悠地跑,车身也似乎因此轻晃,像是摇篮。 几人在夜色之中,在摇篮安抚之下,慢慢地睡着?。 他?们的表情时而祥和,时而又恐惧。 刘范林和王海一个个巡视过他?们的脸,眉头蹙起的程度一点点加深。 行驶到?一个大坑之处,车辆忽然颠簸一下,众人醒来,发现已经快要回到?桉贤一高。 他?们努力抖擞精神,一个一个地和刘范林两人说清楚自己情况,用各种方式向他?们证明自己已经缓了过来。 刘范林半信半疑,但还?是说出自己的计划:“明天?咱们不上课,我和王老师带着?你们,出去散心。” 到?了学校,大巴车停下。 沈鹤眠在大门口等着?,在她身旁站着?的,是校长?和好几位副校长?。 确认过学生无事以后,众人方才放心。 晚自习下课,学生离开?教学楼。 校长?带着?这天?晚上在学校值班的所有老师,把三个教学楼的每一间教室仔细清扫,清除掉所有与长?烟一中有关?的东西。 夜里,辛易晴从梦中惊醒,闭着?眼睛清醒地回顾那?个梦,在心里和自己说了无数句“恭喜”。 然后她睁开?眼睛,看到?韩星焰在她床上靠墙坐着?,不知道是一直没睡还?是睡不着?。 辛易晴动了动身体,半仰起脑袋。 两人在黑夜中无声对望。 半晌后,韩星焰下床,走?到?辛易晴床边,微声道:“辛易晴,帮帮我。” 辛易晴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却意外地知道她很平静。 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她点了头。 第二天?一早,寝室长?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三张规整干净的床铺,还?有自己枕头边的一张纸条。 她换了衣服匆匆跑到?跑操场,找到?王海和刘范林,气喘吁吁道:“辛易晴、武萱萱、还?有韩星焰,她们三个去长?烟了!!!” 刘范林差点栽倒到?地上,“……怎么?去的?” 王海心脏一抽,和刘范林同时想到?一个答案。 午夜妖风 放在穿越回来之前, 辛易晴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会翻墙,翻的还是高中校园的墙。 这真是极度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而且,她还拉上了武萱萱。 这并不是她主观的选择。毕竟涉及到重大违纪事件, 很有可?能被开除的, 辛易晴一直就没有产生过要拉着武萱萱一起的想法。 可?是,在她和韩星焰穿好衣服给寝室长留下字条、经过武萱萱的床往外面走的时候,辛易晴的衣服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了。 辛易晴很难形容她那时候的心?情。 她慢慢转身?过去,和已经半坐起来的武萱萱无声对视。 “要去干嘛?”武萱萱先开口问。 辛易晴知道瞒不过她,也?压根没打算瞒, 一听她问就三两句话简短地?说了个?明白。 武萱萱听完, 似乎不太开心?, 沉默了好一会儿。 辛易晴讨好地?说:“我会注意安全的。” 武萱萱还是沉默, 大概过去了有半分钟,她才松开了自己抓着辛易晴衣服的手。 辛易晴知道她这意思代表同意,想再和她好好说两句就赶快走——一是因为晚上的声响哪怕再轻也?极其明显, 再不走她怕把别人也?吵醒;二是韩星焰真的很着急。 不想她还没开口, 武萱萱先一步把自己的被子掀开, 拿起来床边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辛易晴忙按住衣服另一边, 问:“要干嘛?” 武萱萱安静地?看着她, 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 辛易晴低声道:“你不能去!” 武萱萱露出疑惑的表情。 辛易晴害怕把别人吵醒, 没办法说出长篇大论来解释。 武萱萱把她的手从?衣服上拿开,脚也?从?被子里出来, 她轻声道:“还记得那天赵老师说过的话吗?” 辛易晴愣了一下,回想赵老师都说过什么。 武萱萱伸手按在她肩膀上把她推到一边,动作利索地?换起了衣服, 辛易晴根本找不到机会重新把她塞进被窝里。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来赵老师那句话。 “烦死?你们?这些好学生了。” ——武萱萱现在做的事, 就是在明知故犯。 她在利用自己“好学生”的身?份,计划和她们?来一场肆意妄为的违纪。 辛易晴不知道说什么好。 因为她也?是明知故犯。 只?不过她倚仗的,是刘范林这时候正矛盾着的心?理。 她在赌,赌刘范林会因为那种心?理对自己的作死?行为轻拿轻放。 她也?知道,武萱萱同样在赌。 武萱萱成绩好不假,可?她不是梁铮,别说次次都是年级第一,她甚至连一次年级第一都没有拿过。 她其实并没有很大把握自己能凭借“好学生”的身?份不计代价地?任性一场。 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她甚至在纸条上添了自己的名字以后?,先她们?两步走出寝室,然后?扒着宿舍大门,很不容易地?爬上去,再从?另一边下去,站在外面给她们?望风。 那道门其实很高,看上去就让人感觉危险。 可?武萱萱爬得毫不迟疑,毫无胆怯。 反而是站在下面看着她的辛易晴,吓了个?半死?,跟个?无头苍蝇一样来回乱转,寻找站在哪里比较好当垫背。 武萱萱中途低头看了她一眼,本来不太开心?的脸像是产生了一点变化。 她翻过去以后?,告诉辛易晴和韩星焰哪里比较好抓,哪里更?容易使力,哪里又更?合适把脚卡进去。 辛易晴和韩星焰在她的提示下,很快就全翻了过去。 午夜的风拍打得格外厉害。 辛易晴开玩笑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唐僧从?书里钻出来了呢。” 韩星焰心?里正着急,没懂,也?不想多思考,就问:“啥意思?” 武萱萱在一旁笑了一下,说:“她是说这风是妖风。” 辛易晴松了口气?,悄悄拉了一下武萱萱的手腕。 武萱萱没甩开。 辛易晴彻底放心?,知道武萱萱气?全消了。 又回味了一下刚才的事,她莫名觉得挺开心?。 武萱萱其实也?没有真的生气?。 只?是看到辛易晴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以为这人脑子抽抽了。 自从?她猜到辛易晴是真的穿越回来以后?,她看着辛易晴,就总是不放心?。 尤其是在她大着胆子去做那些擦边违纪的事情的时候。 因为在她目前的记忆里,辛易晴是绝对不可?能会去做这些事的。 可?她做了,武萱萱也?并不意外。 辛易晴在她面前,总是正义凛然,面对她看到的所有不公之事都要为之打抱不平,虽然一般都是在口头上。 可?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 好多人即便?觉得不平,可?能也?懒得多说一句,因为知道没有用。武萱萱就是这样。 所以她很向往辛易晴那样即便?明知无望,却仍旧不轻易放手的勇敢。 只?是那时候她们?年纪都不算大,没有能够为自己的行为买单的能力,所以总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轻举易动。 那是不太成熟的辛易晴。 可?如果辛易晴是穿越回来的辛易晴,大概就会变得不一样。 这是武萱萱的想法。 正因此,她真的很担心?。担心?辛易晴胆大包天,去做那些改变他人命运的事情。 在武萱萱看来,辛易晴可?以勇敢,可?以任意去帮助别人。可?那些,必须是在不伤害到她自己的情况下。 武萱萱没听说谁是经历过穿越的人,她不清楚那些人做了改变命运的事情会怎么样。 但她希望辛易晴永远都不要冒险。 所以看到辛易晴穿好衣服要和韩星焰一起走的那一瞬间,她真的觉得她脑子抽抽了。 等到辛易晴亲口承认自己确实是脑子抽抽,武萱萱立刻就生气?起来,又在看到辛易晴怕她掉下来着急忙慌来回折腾的时候,一下子被无奈溶解掉所有郁气?。 能怎么样呢? 又不是不清楚她是什么人。 反正都决定跟着一起过去了,就别计较了吧,不然这一路上,大家谁都轻松不了。 “妖风”仍旧汹涌,三人偷偷摸摸沿着小路边缘溜到学校围墙边。 这次,辛易晴把武萱萱挡在后?面,自己冲在前面先翻过去,然后?同她们?分享经验。 等三人从?校园里出来,面对着外面的空旷马路,感觉现在应该是唐僧站到他们?面前了。 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她们?连伸手扒拉一下的心?情都没有。 因为这破路上连一辆车都看不到! 桉贤一高位于桉贤县最外面的一处地?方,位置偏僻至极。 这时候又是大半夜,哪里有车从?这里过? 三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心?里拔凉一片。 武萱萱控制不住地?打摆子,声音磕磕巴巴:“怎……怎么办?” 辛易晴摇了摇头,扭头去看韩星焰。 韩星焰本能的反应是:“要不回去?” 辛易晴仍旧看着她,没有表达意见?。武萱萱也?是。 韩星焰被她们?盯着看,不好意思地?又说:“其实我不想回去。” “但现在我们?——” “那就接着走。”辛易晴打断她,像个?老太太一样颤颤巍巍发着抖,说:“翻墙就是违纪,再翻回去,那就违了两次纪,要是还什么都没做,也?太不值了 弋?。” 韩星焰笑了,但很快又纠结着感到为难,“那我们?怎么过去?” 武萱萱看着望不到尽头的大路,淡淡道:“走过去。” “走过去?” 武萱萱点头:“对,走过去,走到能坐车的地?方去。” 辛易晴走到路边的树下,扒拉着捡了几根还算粗的树枝,平均分了分,“虽然用处不太大,但拿着就是有了点安全感,比没有好。” 韩星焰没料到她们?两个?能这么……“豪放”。 她自己是有原因的,做出什么她都不意外。可?对于武萱萱和辛易晴,她没想到她们?能陪她做到这样。 于是,她小声说:“其实,我带了把刀。” 另外两人哑口无言,惊诧地?看向她。 韩星焰觉出自己的话有歧义,补充道:“就是以前小学门口五毛钱一个?的削铅笔用的刀,但我买来以后?就用它削苹果皮来着,一直都在我口袋里面放着呢。” 辛易晴不可?置信地?问:“不生锈吗?!” “不生锈。”韩星焰说:“可?能是没怎么用的原因,因为我也?不太爱吃苹果。” 顿了顿,她问:“这个?有用吗?” 武萱萱一脸凝重,说:“当然,小刀比树枝好用多了!” 辛易晴:“……” 想了想,她说:“小心?点,别误伤别人了。” 三人又互相看着笑了起来,然后?一同转身?,慢慢挪动脚步,在寒冷深夜中,伴着一阵一阵的妖风,依偎在一起沿着马路边缘向前走。 她们?步子迈得很小,却一步比一步更?坚定。 在监控室里面看着这一幕头大无比的王海与头疼无比的刘范林迷惑不已。 因为在夜里,监控质量也?不好,画面本来就不是特?别清晰,还不收音。他们?为了从?嘴型来判断这三个?人都说了什么,把画面放大数倍。结果画面变得更?加模糊,他们?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什么东西。 “把孙不言叫过来吧。”王海眼睛都疼了,说:“他们?熟,说不定他能看懂。” 刘范林死?灰般的心?看到曙光,复燃起来,还不忘怼王海一句:“怎么不早说?!” 王海:“……” 孙不言过来以后?,盯着不同画面框里面的监控看,把自己看成了斗鸡眼都不是很敢相信画面中的那一切。 画面里面扒着门爬得一个?劲儿的那个?人是武萱萱? 这可?真是青天白日见?了鬼。 但跑操时不见?踪影的两个?人又的的确确在告诉他:这可?能就是真的。 孙不言:“……” 刘范林看监控播放到结束,忙指着宿舍大门口的那个?监控画面框,问孙不言:“她们?这又说又笑的是说什么?” 孙不言也?没看清楚,凭借自己对那两个?人的了解以及画面框里不停剧烈晃动的树影推测,说:“她们?应该是在说,唐僧从?书里面钻出来了。” 王海:“……” 刘范林:“……” “昨天晚上的风挺大对不对?”孙不言进一步解释说:“是不是很像西游记里面唐僧每次被抓走时候的那样子?” 刘范林:“……” 王海:“……” “那这个?呢?”王海指着马路边的监控画面框问:“她们?这又捡树枝又聊天还又说又笑的是说什么呢?” 孙不言忘记了那段场景,把监控倒回去,“我再看一遍。” 监控渐渐播放完毕,孙不言脸色难看至极,他五官都拧在一起,自己都不是很敢信自己说出来的话:“辛易晴好像说了……‘杀人’?” 王海:“……” 刘范林:“……” 他剃了头发给自己取法号叫“唐僧”的话,有妖怪要抓他吗? 赶快把他抓走吧! 这时候把他抓走,他能跪下去给妖怪连磕十个?响头,然后?义无反顾感恩戴德地?自己跳进他们?装满水的锅里面,顺手再撒一把陈皮八角! 怎么解释 辛易晴三个人到达长烟的时间是早上八点多。 三个人的状态看上去都很疲倦, 只?有眼睛里面还闪动着代表着期待的熠熠光彩。 “接下来怎么办?”韩星焰问。 还在桉贤的时候,她们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应该是哪里,更不知道要怎么走, 唯一明确的, 就是她们要去长烟。 坐出租和黑车都有被宰的风险,毕竟距离太远,在路上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好。 三人于是用?极其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双腿,愣是沿着路边走了一个多小时从校门口走到桉贤汽车站, 又在车站门口揣着手抖抖嗖嗖地站了两个多小时, 成功等到第一辆由桉贤发往长烟的大巴车。 那一刻, 她们几?乎是瞬间就吸着鼻涕流了泪。 和现在的场景, 还有些相同?。 辛易晴吸着鼻涕想。 同?样是三人一起,同?样是迷茫不已,同?样在车站, 同?样吸鼻涕。 “要不先去买点纸吧。”武萱萱难言道:“不然等会?我?们就……饱了。” 辛易晴、韩星焰:“……” 三人走到车站内部的小超市, 这里没?有卷纸, 只?有小小一袋的手帕纸, 还死贵死贵。 听到价钱的那刻, 辛易晴伸向货架上的面包的手立马收了回来, 一脸正气?地转身就往店外走。 韩星焰跟在她后?面走出来,问:“怎么突然生气?了?” 辛易晴刚才受到的惊吓还没?完全平复, 仍旧绷着脸,说?:“没?有生气?,只?是被物价吓了一跳。” 一包手帕纸他都敢卖两块钱!这个面包高低不得宰我?十块?! 谁买谁是大傻子!!! 这时, 武萱萱拿着三个面包走了出来。 辛易晴:“……” 她忍着心痛问:“买它干啥啊?” “饿了。”武萱萱理所当然地说?,然后?递给?她一个面包, 又给?了韩星焰一个,又问辛易晴:“你不饿吗?” 辛易晴接过来,叹了口气?,又问:“多少钱一个啊?” “十块。”武萱萱吐槽说?:“抢钱一样。” 辛易晴全身的肉都开始疼,眼睛里的光也灭了,整个人半死不活的。 武萱萱忍俊不禁道:“行了,再怎么样也不能饿着自己啊,而且还挺好吃的。” “再好吃它也贵啊。”辛易晴无言道:“他明明可以直接去抢,还非要给?我?一个面包。” 武萱萱扯着她的袖子,低声笑起来。 面包很快就被吃完,三人开始探讨要去哪里。 “曾星野这时候肯定?是在医院,但咱们也不清楚是哪家医院。”辛易晴想了想,说?:“要不然去长烟一中门口碰碰运气??” 韩星焰疑惑地问:“校门口能碰什么运气??” 辛易晴说?:“或许有他的家人在那里等着。而且,出了这么大的事,学校不可能不闻不问吧,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长烟一中又名声在外,说?不定?还要安排摄制组跟着拍摄。回头对外面放出视频,标题就叫‘呵护问题学生,关注心理健康’。” 韩星焰不可置信道:“会?这么离谱吗?” 辛易晴想起自己看到过的社会?新闻,不知道要表达什么地尴尬一笑,然后?说?:“谁知道呢。” “要真是这么做了,对长烟一中来说?利大于弊。”武萱萱说?:“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这么想,但能那么做,至少是给?出了一种?态度。” 韩星焰的声音似乎有一些小心翼翼,问两人:“那我?们去看看?” “去吧。”辛易晴笑了笑,口吻突然变得轻松,说?:“反正咱们也没?有目的地,去碰碰运气?又没?有损失。” 折腾了一个晚上,又受冻又坐车的,辛易晴还是个晕车的人,这一趟下来,跟没?了半条命一样。 本来就是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非要坚持,再加上又违反了校规,韩星焰心里感到很不安生。 昨晚上脑子一热提出想法,辛易晴和武萱萱同?意得很快,后?来三人在路边又说?又笑得氛围很好,韩星焰还没?想这么深。 等坐上了车,辛易晴因为晕车难受得脸色都发了白,到后?半路睡了一觉才过去一些。 但晕车的症状哪是那么容易消解的,韩星焰就特别关注辛易晴的状态。看到她绷着脸从小超市丢下她们先一步走出来的时候,韩星焰心里挺没?底的,不安极了。 后?来听到辛易晴说?是因为物价,才好了一些。 辛易晴本来没?想到这些,察觉韩星焰语气?不对劲以后?才回过味来,打起精神和她说?话?,才彻底打消她的这种?顾虑。 长烟的公交比桉贤要方便?很多,三人没?等多久就坐上了去往长烟一中的车。 路上,辛易晴问韩星焰:“你和曾星野的事情,能和我?们说?说?吗?” 韩星焰表情为难起来。 辛易晴忙道:“不说?也可以。” “但是我?得跟你说?清楚一件事情。”辛易晴严肃道:“咱们这么跑过来,老王和范进那里肯定?会?想点什么。” 她指了指自己和武萱萱,小声说?:“我?和萱萱倒没?什么,和曾星野不熟,他俩应该能猜出来我?们是陪你过来。” “你得想清楚,你过来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辛易晴说?:“不然他们问你的时候,你临时去想,肯定?会?挨骂。” 韩星焰沉默须臾,点了头,说?“好”,又说?“谢谢”。 顿了顿,她很真诚地解释说?:“不是我?不愿意说?,只?是这里面牵扯到他很多隐私,抱歉。” 武萱萱笑了笑,很能理解她的想法,说?:“没?事,你自己有分寸就好。辛易晴刚才说?的那些,你可以现在想好,不然我?怕等会?儿老王他们就杀过来。” 算算时间,他们大概六点就能看到她们的纸条,自己开车过来的话?,两个小时就能到,不出意外就是九点钟左右。 韩星焰本能发了会?儿抖,颤声说?:“他们应该也是直接去学校吧?” 辛易晴:“……很有可能。” “那我?们——?” “不变了吧。”武萱萱说?:“不然我?们也找不到别的地方了。” “就算是在校门口和他们撞上了,应该也有商量的余地。”武萱萱声调一直都没?有变化,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她在这时候甚至还能调侃两句,说?:“都来到这里了,好歹也要见?到人确定?他没?事吧。” 或许是想到了曾星野,也或许是想到自己脑子一热以后?要面对的各种?问题,韩星焰即便?听到这些,心情也仍旧沉重。 辛易晴安慰她道:“好了,实在不行我?们就小心一点。再说?了,我?觉得我?们也不至于那么倒霉,能一下车就和人碰上。” 无论在什么时候,侥幸心理总是最?能让人很快就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的一些不那么好的想法。 韩星焰渐渐安定?下来。 然而,她们下了公交以后?,被生活上了这辈子都极其难忘的一课。 ——她们被逮了个正着。 懂得要小心一点的不止是他们。 下车前,三人还刻意地观察了周围的情况,确定?安全才先后?下了车。 结果,当她们伸了个懒腰准备往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学校走过去的时候,刘范林阴沉着脸从公交站牌后?面走了出来。 三人魂儿都快吓没?了! 车流不息的马路上,鸣笛声一会?儿响一声,一会?儿响一声。 受了凉的辛易晴猝不及防地打起了嗝,一会?儿一下,一会?儿一下,和鸣笛声近乎同?频,并且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任凭辛易晴怎么憋气?,怎么做吞咽的动作?,都无济于事。 刘范林:“……” “我?是吓着你了?”他拧着眉问。 辛易晴本能想点头,仔细一想不合适,生生止住动作?。 恰好,被这么一吓,辛易晴停不下来的打嗝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停了。 辛易晴:“……” 我?要怎么解释才好??? “好了,我?现在确定?,我?是真的吓着你了。”刘范林慢条斯理地说?。 说?完他脸色莫名其妙地变好,看着她们三个人长长叹了口气?。 接着,他轻声问:“还好吗?” 面对这样的刘范林,三人更加没?底,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将会?是什么,心想还不如直接被他狠狠骂一顿。 武萱萱率先认真地说?:“对不起,刘主任。” “我?们不应该这么做的。” 刘范林点点头,眼睛专注地看着她,和她对视,重新问了一遍:“还好吗?” 武萱萱难受地点了点头。 刘范林又分别去看辛易晴和韩星焰,问:“你们呢?” 两人也慢慢点头。 刘范林长长吐出一口气?,似乎是夸赞一样地说?:“你们胆子是真的大。” 三人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刘范林没?有再对她们说?什么,只?是转过身,边走边说?:“走吧,那边有人等你们。” 这时,三人同?时想起昨天在长烟一中的那一幕——孙老师告诉曾星野,他家长十分钟后?过来…… 三人:“!” 她们着急地问:“谁啊?” 刘范林转过头,没?来由地轻松起来,嘲讽她们:“这时候知道怕了?” 三人尴尬地应了一声,又说?:“对不起。” 刘范林不留情面地笑了一声,冷冷道:“下次还敢。” 三人:“……” “不是你们爸妈。”刘范林头转回去,摆了摆手,说?:“是你们王老师。” 三人闻言放下心,亦步亦趋跟上去。 寻找到合适的时机,辛易晴试探地问:“主任,能不能让我?们去一趟医院啊?” 刘范林反问:“你们知道是哪个医院吗?” 辛易晴尴尬道:“现在还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就敢瞎跑,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做事还是这么没?有分寸?!” 刘范林像是这时候才想起来还应该骂她们,三人做好准备遭受狂风暴雨的袭击。 不料刘范林就说?了这两句话?,然后?就突然停下来,片刻之后?才像是叮嘱似地说?:“以后?别这样了,长点心。” “就算是去医院,也得先去找你们王老师,不然你们难道还要一个一个医院去问吗?” 他转身瞪了三个人一眼,像是为了保住自己身为主任的威严,装作?不太情愿的样子,说?:“他已经问清楚了。” 你的答案 辛易晴是真没想到刘范林会给她们?这样的?答案。 不仅没有指责与大骂, 反而在“抓到”她们之前先一步凭借有利的?身?份问清楚了一切,然后和王海一起,开车带着她们过去。 并且, 在这一路上, 他们?都没有对这件事发表任何意见。 但辛易晴还?是能明显感觉到弥漫在车厢里的压抑气氛。 坐上后车座的?时候,王海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们?一眼,处在正中?间的?辛易晴刚刚好和他对视。 王海眼神没有挪开?,就这样看着辛易晴,很有威压之意。 辛易晴躲也不是, 不躲更不是, 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浑身?不得劲。 等刘范林扣好安全带, 王海才?移开?了视线,辛易晴也终于能够歇口?气。 车子全程压着最低时速慢悠悠地往前挪,在路上行驶了约有半个小时都没到?达目的?地。 一辆又一辆的?车自后方而来, 毫不费力地超了他们?的?车, 呼啸而过。 王海当她们?班主任的?时间不算短, 四舍五入下来差不多也快一年了, 但这三个人是真不知道, 王海开?车竟然这么磨叽。 所以他们?是怎么卡着两个小时的?时间来到?长?烟的?? 难道过来的?时候是刘范林开?车? 看着现在正歪着身?体倚在靠背上呼呼大睡的?刘范林, 辛易晴试着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 她们?那年过半百的?年级主任臭着脸,皱着眉, 在路上把油门踩得要冒烟,超了一辆又一辆的?车,极度耗心费力, 额头都滚下汗珠。 …… 辛易晴忽然感到?一种受宠若惊的?恐惧,以及难以言说的?鼻酸。 她自己是不敢开?车的?, 因为曾经被追尾过。 但工作的?那三个月,她曾被领导要求开?车送他回家,辛易晴说明情况以图委婉拒绝,最后得到?领导一声嗤笑,看着她用?玩笑的?语气,说:“给你机会你不要,太不懂分?寸。” 辛易晴耐着性子对他赔笑,表示歉意,又表达谢意。 领导于是宽宏大量地提出要送辛易晴回家。 辛易晴自然是拒绝。 领导当即冷了脸,斥责辛易晴不识好歹,辛易晴无奈之下只?好上了他的?车,然后说了一个地址。 这一路上,领导先是明显的?沉默着,时不时朝辛易晴投过去一个很难解释意义的?眼神,然后重重地吸气又吐气,车厢内的?气氛压抑不已。 之后,领导又一反常态,一直同辛易晴聊天。但他不以为意的?话语中?,几?乎没有停止过对辛易晴的?言语奚落和状似无意的?人身?攻击,随后像是很好心地许以名为“大饼”的?好处。 他车里烟味又很重,两重刺激下,辛易晴头疼脑胀,难受极了。 她不想再装样子让自己一心二用?——那样更难受,但看领导一副不会听?她说话的?架势,辛易晴只?好做出要吐出来的?前兆,请求领导赶快停车。 辛易晴此种经历极其丰富,动作做得很是逼真,领导一边慌慌找地方停车一边骂骂咧咧,用?词更加恶毒。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也或许是因为辛易晴给了自己太强烈的?晕车暗示,等她下了车,竟然真的?不再能忍下去,猝不及防就吐出来。 领导被她恶心到?,又奚落了她几?句话,然后把辛易晴丢在那里,嫌恶地开?车走了。 辛易晴看着逐渐远走的?车屁股,回忆领导方才?的?言行举止,后知后觉自己逃过一劫,也想明白,因为这一遭,彻底阻断了她以后再碰上这种事情的?可能。 阴差阳错之下,辛易晴控制不住地行为为她的?以后消除了一种隐患。 劫后余生的?庆幸让辛易晴腿都发软,在原地站了好久才?恢复力气,一看时间又快步跑向公交车站。 那场景和今天的?差距大得不是一星半点,辛易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这两件事联想在一起。 但她很清楚,这一辆送自己到?某个地方的?车,不会出现那天的?情况。 这辆车的?车厢内没有烟的?味道,也没有别人絮絮叨叨的?攻击奚落。 辛易晴闻到?很淡的?橘子香气,也可能是橙子香。 很原始的?香味,没有掺杂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像是橘子皮或者橙子皮晒干后磨成的?粉,闻起来让人感觉十分?舒服。 辛易晴目光不由在车厢内慢慢巡视,企图找到?气味的?来源,又因为太难寻找,她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这时,王海又投过后视镜往后面看,辛易晴再次好死不死地和他对上目光。 一直躲着不给反应不合适,她只?好看着后视镜勾起唇角,送出一个尴尬的?傻笑。 王海立刻偏开?了视线。 辛易晴收敛笑容,继续寻找气味来源。 最后,她在驾驶座后面的?置物袋里面发现了一个小巧的?香包,浅绿色的?,上面显露出的?两个字隐约是“平安”。 不知道是谁送的?。 “晕车了?”突然,王海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来。 辛易晴抬头去看,瞥见王海通过后视镜在盯着她看。 辛易晴这时候感觉还?好,本想摇头,转念一想可以假借晕车往武萱萱身?上靠,还?能闭上眼睛,即便王海再怎么看,两人也不会在某一瞬间突然对视了。 于是,她点了头。 王海朝后面丢了一个东西过来,因为投射的?角度原因,那东西斜着飞过来,砸到?武萱萱腿上。 是一盒薄荷糖。 “孙不言让我?给你们?带的?。”王海的?声音又在前方响起来,有些刻意掩饰过的?低沉,像是不耐烦。 辛易晴立刻道:“谢谢。” 王海没搭理她,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辛易晴也没感觉尴尬,从那盒糖里面拿了一颗剥掉包装往嘴里送,证明自己刚才?的?“晕车”不是假装。 再看向前方的?时候,她发现她们?这辆车,正在慢慢地超过别的?车。道路两旁的?树不断后移,速度越来越快。 辛易晴没来由地想到?一个极其荒谬的?想法,微偏头去看武萱萱。 武萱萱得到?她的?暗示,也注意起四周来。片刻后,她看着辛易晴撇了撇嘴,又忍着笑摇了摇头。 辛易晴于是确定?自己那个荒谬的?想法很大可能确有其事,又猜测王海刚才?刻意压低的?声音,不是因为不耐烦,而是因为心虚。 早起是所有人一生之敌,王海起大早往学校赶,本身?心情就不太好,一到?学校又听?到?“学生跑了”的?消息,再驱车两个小时往另一个地方赶,怎么可能真的?一点气都没有? 要是辛易晴所料不差,王海现在估计都要气炸掉了。 把孙不言给她们?的?薄荷糖藏起来,又故意把车开?得很慢,大概率是王海思考过后,得到?的?一种惩罚方式。 因为她们?之中?有人晕车。 突然意识到?这点的?辛易晴心情很复杂。 但她那些复杂的?情绪里面,并没有生气、气恼之类的?想法,更多的?是愧疚和感动。 她悄悄把武萱萱的?手抓到?自己面前,在那上面写字:他们?会不会还?没有吃饭? 武萱萱表情明显一愣,然后拍了拍辛易晴的?手,说:“我?问问。” 等她话音落下,辛易晴才?惊觉她没有控制音量,这辆车上坐着的?五个人全都能够很清楚地听?到?这句话。 韩星焰疑惑地扭头看向她们?两人。 刘范林大概是睡饱了,打了个哈欠,问:“问什么?” 说完他又歪着头从座位上往后面看,颇为严肃地说:“我?们?可不是钱三山那种不讲信用?的?老?师,说了带你们?去医院就是真的?要带你们?去,只?是现在还?没到?而已。” “我?们?当然相信主任和王老?师不是他们?那种不讲信用?的?老?师。”武萱萱笑着迎合他的?话,然后又说:“是辛易晴,她刚才?和我?说,担心你们?还?没吃饭。” 刘范林:“是没吃。” 王海在他说出那句话的?同时,也道:“既然相信,那你们?为什么不在和我?们?说过之后、征得我?们?同意了再想过来长?烟的?事情,而是要一声不响地半夜翻墙?” 辛易晴心脏一沉。 王海果?然是被她们?气炸了,再三忍耐过后还?是不想忍了。 辛易晴紧急措辞,思考要怎么说才?能在不触怒王海的?同时,还?能为她们?开?脱一些。 不料韩星焰忽然声音冷峻地问:“我?问了,你们?就能同意吗?” 不仅如此,她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又义正辞严地补充了一句:“说实话,不要想着拐弯抹角骗我?。” 辛易晴魂都要飞了。 韩星焰怎么突然就这么大胆了?! 她紧紧地盯着后视镜,抓着武萱萱的?手,心里着急得不行,生怕王海突然做出一些她们?无法控制的?事情。 车厢内沉默许久,王海一句话没说,车厢内的?气氛在这样的?低气压之下,沉重得辛易晴想要把头低下去装睡,或者装死,怎么样都行。 但她不能,她还?是时刻注意着王海的?表情。 刘范林猝不及防问:“你们?的?答案呢?” “刚才?那个问题。”刘范林问坐在后排的?三人:“如果?你们?问了,你们?觉得我?们?会怎么回答?” 三人不知道如何答话,也就暂时没有答话。 刘范林于是点了一个名字:“韩星焰,你说。” 韩星焰握着拳头,嗫嚅道:“我?觉得不会。” “辛易晴。”刘范林又说。 辛易晴想了想,说出自己真实想法:“我?也觉得不会。” 刘范林叹了口?气,说出最后一个名字:“武萱萱。” 武萱萱抬头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可她长?久的?沉默,似乎已经暗示了自己的?答案。 王海突然冷笑一声,眼睛偏过去看后视镜。 辛易晴看到?他的?嘴唇张合,听?到?他笑着说:“是不会。” 然后,车速减缓,王海转动方向盘,驱车掉头。 说得没错 王海毫无预兆的一个动作瞬间打乱了车厢内压抑的氛围, 更猛烈的恐慌强势地冲进?去,掺杂其中,顷刻间就?占据了更多领地, 压抑就?显得很是微不足道了。 后座上的三个人睁大眼睛, 却没有人敢再开口说话。 韩星焰尤其畏惧。这争端是她挑起的,造成如今这后果,最受影响的也?是她。可她这时候就?是说不出一句话,不管是道歉还是询问自己?哪里有说错,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武萱萱沉默地攥着那个薄荷糖的盒子, 用大拇指不停拨弄它的盖子, 却始终没有彻底将它扣住。她表情迟疑, 像是在思索什么。 因为在开车, 王海的目光没有在后视镜上停留太久,不能观察后面人的表情。 辛易晴却是能够一直看着他。 他表情紧绷着,神情说不上不耐烦, 但能看出来明显的烦闷与暴躁。 视线一转, 刘范林悻悻地看着她们, 眸光隐隐透露着一个意思:你们惨了。 不知何故, 辛易晴从他的表情里面看出来一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还?有一点等着看大戏的期待。 辛易晴莫名因为自己?这点想?法毫无缘由?地安心下来, 恐慌不再包围她,她也?没有再感觉压抑。 嘴里面那颗薄荷糖融化得已经缩小一半, 辛易晴把它嘎巴几下咬碎,咽下去。 “王老?师。”把糖咬碎时候的动作似乎有些太过急切了,她舌尖感到不太明显的痛, 一抽一抽地疼,辛易晴让自己?忽略那感受, 轻声试探着问:“你生?气的是我们不信任你们,还?是因为我们说对了答案?” 韩星焰不可思议地偏头?去看她,嘴唇缓缓张开,想?要?阻止辛易晴再说话。 武萱萱终于把薄荷糖的盖子扣上,车厢内响起一声清晰的“嗒”,她对着韩星焰轻轻摇头?,竖起食指放在嘴唇边,让她不要?说话。 见王海迟迟不搭话,辛易晴也?不气馁,偏开目光去看刘范林,态度很好很真诚地问:“刘主任,在你们心里,真的认为自己?不是……他们那样的老?师吗?” 刘范林瞟她一眼,“你们不是有答案吗?” 辛易晴笑着说:“我想?听听您的答案。” 她话音刚落,身旁的武萱萱就?突然抓了一下她放在腿侧的手,随后很用力地往自己?的方向带。 与此同时,刘范林表情晦涩地笑了下。 辛易晴被武萱萱的动作带着,扭头?看向她的方向。透过车窗,她看到高楼林立,不远处六个大字悬在上面——长烟市第一医院。 辛易晴一瞬间想?明白了。 王海刚才的掉头?,不是因为反悔,而是因为医院在路的这边,他们从反方向过来,只能驱车多走一段距离,然后掉头?返回。 只是刚才三?人都没有注意窗外,于是在王海掉头?前,她们没有一个人发现医院就?在附近,只是很简单地、很单纯地,认为王海反悔、刘范林对此不置可否。 辛易晴模糊地想?起刘范林方才一闪而过的笑容,猛地把头?转回去,他表情已经恢复如常。 “想?听我的答案。”刘范林停顿一瞬,平静地说:“我们的确是一样的。” 车速再次减缓,片刻后驶入地下停车场,众人眼前光线倏得变暗,只能看到前方不知何时被打开用来照明的车灯发出的光亮。 空旷的停车场安静无比,轮胎摩擦水泥地面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突然,王海鸣了三?声笛。 辛易晴心脏猛地一紧。 一分钟后,王海把车停好,熄火,在模糊昏暗的环境下,声音里似乎是带着笑,“你们说得没错,如果你们先一步过去询问我们意见,想?要?征求我们同意……我们的确是不会同意。” 顿了顿,他又很不甘心地笑了一声,不知是想?要?解释还?是辩解,说:“但这也?不能说是我们的原因,换成别的学校别的老?师,也?不会有哪个同意。” 这一刻,辛易晴脑海里忽然闪过王海从前说过的话。 “我十?分希望我教给你们的是这样的价值观……永远不需要?为了一时得失忐忑不安,畏惧不敢前。可现实不允许,你们必须知道,成绩下降就?是不被允许的……” 王海当初的那句话,是对着她们说的,内容也?是围绕着他们。 可现在想?想?,或许这句话换种理解,可能也?是王海想?对自己?说的。 模式化的教育下,他和刘范林必须服从践行的,是一种态度。可对于他们自己?心里所想?,可能又是另外一种态度。 他们或许也?希望自己?的学生?有情有义?,敢想?敢做,能够体?会到更多的属于这个年?纪的轰轰烈烈。可现实不允许,他们必须要?求自己?的学生?把所有的一切都往后排,而把学习放在首位。 除了学习之外,所有的一切在这些学生?心里,都应该是不被重视的干扰因素。 辛易晴记得高一下学期期末考试前一个星期,张鑫爷爷去世,想?要?请三?天假。 王海没有同意,和他这么说:“你一个小孩儿,回去了也?没什么用,而且这是爷爷去世,说得不好听一点,其实只需要?你爸妈他们那一代的人过去就?足够了。你在下葬的那天下午回去送一下就?行了。给你半天假,那天上午过来找我,我给你批假条。” 最后张鑫也?没能回去,因为王海要?求他上完上午的课再走,可下葬开始的时间是在下午一点多,家里那边因为老?人去世快要?乱成一锅粥,本要?过来接他的人被紧急事情耽搁住,没有赶过来。 张鑫在校门口等了半个小时,没有看到家里人,却等来了王海的车。 王海告诉他:“他们很忙,时间赶得太紧,来不了了,节哀。” 之后他把事情和孙不言大概说了一下,让孙不言注意着点张鑫的情绪。 暑假三?个人聚在一起时,孙不言还?因为这事情骂了王海几句,最后又唏嘘道:“其实我觉得老?王心里也?挺难受的,我都感觉他那几天在张鑫面前都像是不太有底气的样子。” 辛易晴那时候没能体?会到孙不言的感慨,直到现在,她才从王海“不甘心”的声音中察觉到一些类似的情绪。 辛易晴突然想?对坐在前面的两个人说一句对不起。 她也?这么做了。 可刘范林只是笑了一声,然后开始念经一样地絮叨,还?故意转移了话题,没有再继续说刚才的事。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刘范林说:“校长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他特别生?气,说是一定要?你们回家反省,再在周一开大会的时候当众念检讨,你们和我们俩说这个没必要?,现在这事情已经不归我们管了!” 他说到最后,还?突兀地哈哈笑了两声。 辛易晴三?人:“……” 王海更是无语,几乎都想?敲开刘范林的脑壳看看里面是不是浆糊,他干咳一声,说:“下车吧,该干嘛干嘛去。” 王海把病房号告诉她们,又从后备箱拿出两个花篮,很正式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辛易晴:“!” 这难道就?是被社会毒打了许多年?锻炼出来的社交经验?!她这个只被毒打了三?个月的,其实还?是个菜鸡?! 辛易晴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穿越之前的所作所为,是否有些太过于小题大做? 很快她就?把这个问题做了否定回答。 她那个该死的领导,哪怕再忍他一秒,辛易晴觉得自己?都会被积压在心里的气胀到炸开。 王海把其中一个花篮递给刘范林,不可思议地看了辛易晴三?人一眼,震惊道:“不会吧?你们翻墙逃课,千里奔袭来看望病人,竟然连个东西都没准备吗?” 辛易晴:“……”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王海损起人来,能这么得手到拈来? 五人来到曾星野在的病房门口。 他这时候正在睡觉,病床旁坐着一对看上去和刘范林年?纪差不多的男女,眼睛都肿着,时不时叹口气,看着病床上的人难过不已。 刘范林领着人走进?去,把东西放下,刚说完自己?是老?师就?看到他们脸色骤变。 刘范林猛地后退两步,赶在他们发飙打人之前声明自己?不是长烟一中的老?师,等他们情绪好转,又和他们解释了自己?的来意。 曾星野在这时候睁开眼睛,木木地看着病房里的一群人,在一个瞬间眼睛突然亮了一些,微声说:“好心眼。” 韩星焰一下子就?哭了出来,辛易晴站在她旁边,没防备地被她吓到,还?没忘记感叹一下原来“好心眼”的确是个暗号,只是不是对她说的。 她拍了拍韩星焰的后背,凑到她耳朵边说了几句安慰的话。 韩星焰擦干眼泪,往曾星野身边走了几步,在他枕旁放下一个东西,“给你带的礼物。” 辛易晴定睛一看,人都懵了。 那礼物,是一盒薄荷糖,还?是被拆开过的。 她扭头?去看武萱萱,武萱萱对她眨了眨眼。 接着,王海也?转过头?无言地看着她,武萱萱尴尬地笑了一下。 王海:“……” “我们出去吧。”刘范林说:“这两个孩子认识,太担心了非要?过来看看,我们就?是陪着过来的,把空间留给他们吧。” 说完他就?带着辛易晴几个人离开。 曾星野父母不放心,就?没动作。只是一分钟后,病房内突然响起一阵嘈杂的响声,没过多久他们两人就?也?走了出来。 看到门外的四人,他们不好意思地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刘范林和王海回以微笑,辛易晴和武萱萱充当不应该有存在感的“小孩儿”,选择低下头?。 然后,几人往一边挪了几步,给曾星野父母也?留下空间。 大概十?分钟后,辛易晴瞥到他们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然后停到刘范林面前,说了一句话。 刘范林和他们离开,三?人站在一起,曾星野父母讨好地同刘范林说着什么,等刘范林听了他们的话,不知道是怎么说的,但辛易晴明显看到曾星野父母的表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接着,他们朝着刘范林的方向跪了下来。 在想什么 陡生转变的事态发展让所有人都明?显地愣了一下, 辛易晴和武萱萱更是大吃一惊。 刘范林弯腰去拉曾星野父母,一只胳膊拽一个人。可那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对方,动?作很坚定地跪着——辛易晴甚至看见他们就着那个动?作膝行了一段距离, 她慌乱地抓住武萱萱的手腕垂下眼睛。 刘范林用尽全身力气也没能将两人拉起分毫。 王海大步走过去, 快到跟前时想起什么,扭头看着辛易晴两人?,嘴唇似乎轻轻动?了一下,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走到刘范林身边,和他站在一起, 也弯腰去拉人?。 辛易晴偷偷抬头看了一眼, 在几人?拉扯的缝隙间, 她看到曾星野年迈的父母脸上闪着水光, 额头上爬满皱纹,本?就因为上了年纪而显老态的皮肤在这时由于做了大表情,五官往一块儿挤着, 更显沧桑。 他们隔得距离较远, 辛易晴只能看到他们拉扯在一起的动?作, 却听不见他们说的话?, 也无法分辨他们的嘴型。 周遭人?来人?往, 行色匆匆。可即便是这样, 还是有不少人?在察觉到这边发生的事情时,偏头看过来一眼, 然后露出悲伤的表情,又或者是厌烦地皱眉。 辛易晴心脏猛地疼了一下,有些不敢再看下去了。 “我们走吧。”辛易晴攥着武萱萱的手腕, 低声说:“我有点?难受。” 武萱萱于是拉着辛易晴离开。 到了电梯前,她撞了撞辛易晴的肩膀, 问:“去哪?” 辛易晴也没想好,实话?实说:“不知道。” 武萱萱默声须臾,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我以前在书?里看到别人?说,医院的天台,见证了很多悲欢离合还有恩怨情仇……要去看看吗?” 辛易晴无端笑了一声,问她:“哪本?书?啊?” 武萱萱沉默许久,才?闷声道:“《武萱萱看了许多电视剧有感》。” 辛易晴猛烈地笑到停不下来。 武萱萱:“……” 她给辛易晴留出足够的时间让她笑,然后在自?己?觉得可以了的时候拍拍她后背打断她,声音虽冷但?却没什么实质作用地威胁道:“你够了啊。” 辛易晴立刻严肃地站直身体?,把剩下的笑声咽回肚子里,严肃地在嘴巴前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武萱萱满意了,又问:“要去吗?” 辛易晴笑了笑,“去呗,看看天台上都有什么。” 来到天台,入目就是一片空旷,让人?心里也感觉到一阵难言的空荡。但?那感觉只有几个瞬间,辛易晴很快就觉得轻松起来。 这里太干净了。 没有医院里面消散不掉的消毒水的味道,没有满目的白,没有拥挤的人?群,没有所有的乱七八糟的一切东西。 这里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医院里面充斥不断的吵嚷声都变成模糊的背景音。 这让辛易晴觉得自?己?的心灵也在某一刻变得干净无比。 在经历了嘈杂纷扰以后,她喜欢这种空荡荡的安静的环境。 她往天台边缘走去,站在那里,向下俯瞰,又向远处看。 在她的视线里,高楼成群,大厦林立。他们挤在一起,一个比一个建得高,好像那样能够让它们更骄傲似的。 辛易晴刚轻松没多久的心情一瞬间变得很糟。 在她看来,这是很丑陋的模样。 代表着逼仄和压抑,那是比沉闷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情绪。 辛易晴猛地后退一大步。这样似乎让她能够喘过来一些气,她变得舒服了一些,很糟的心情得到些微缓解。 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于是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的武萱萱。 从辛易晴走近天台边缘的时候,武萱萱的心就提了起来,紧绷着,揪扯着。 她试着伸出手拉辛易晴回来,又在快要碰到她的时候停下动?作,不太甘愿地收回手,选择前行几步,站得离她更近——天台边缘有围栏,如果有人?要跳下去,就必须先站到围栏下面的台阶上。 武萱萱很确定自?己?现在站的这个位置,能够让她很及时地拉住站上台阶的辛易晴。 但?她仍旧止不住害怕。 幸好,她没有等来辛易晴上台阶,反而等到她后退一步。 武萱萱终于放下心。 不论辛易晴穿越回来是因为什么,但?至少,她现在并不想…… 武萱萱不太愿意去想那个字,心理活动?适时停止。 她站到辛易晴左边,和她并肩,笑着问:“在想什么?” “这里要是一座山就好了。”辛易晴说。 “为什么‘是山就好了’?”武萱萱又问。 辛易晴安静了一会儿,语气似乎有些向往,“不是都说神?仙住在山里吗?” 她笑了笑,又说:“从高处往下看,白茫茫一片,应该会很好看。” 白茫茫一片有什么好看的?武萱萱在这一刻不是很理解她的想法。 于是她朝下看了一眼,看到拥挤的高楼与熙攘的车流,立刻就理解了。 她想,如果这时候是在考场,她面前的题目是“用一种修辞手法描述你刚才?看到的内容”。 她会这么写?: 我看到了一片由钢筋水泥构建的雾霾,哪怕我没有掉进其中,我仍觉得我会死。 “辛易晴。”武萱萱喊了一声她的名?字,然后很自?然地说:“我们去爬山吧。” 像是在说想要去吃蛋炒饭。 但?在辛易晴听来,这句话?与她早上那句“十块钱一个的面包”别无二致。 她诧异地看着她,忽然面无表情道:“谁上了你的身?” 武萱萱:“……” 辛易晴又说:“妖孽快走!” 武萱萱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辛易晴笑着追上去,武萱萱等她走到身边,又问一遍:“去吗?” 辛易晴郁闷地说:“现在去的话?,咱们会被老王和范进打死吧。而且,我们可能真的会被开除。” 武萱萱“啧”了一声,“也没说要现在去啊,以后有机会的时候。” 她突然扭头盯着辛易晴,问她:“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去去去。肯定去。”辛易晴笑着说:“现在干嘛?” “不知道,先下去吧,上面还挺冷的。” “确实,我刚才?人?都哆嗦了,特别想喝一碗那种刚出锅的冒热气的粥。”辛易晴忽然想起来,“老王他俩还没吃饭呢,要不咱俩出去转转,买点?吃的回来?” 刚出锅的粥这时候肯定是没有,更过分的是热气也不冒了,拿在手里就只能感觉到温。 这个粥辛易晴吃得不是很开心。 她们和老板商量了一下,拜托老板帮忙把打包带走的那五份给加热了。 是以当他们到达病房门口的时候,手里的粥甚至都还很烫。 可是,王海和刘范林两人?与曾星野父母的交谈还没结束。好在这时候他们看上去很平和地站在一起说话?,没有再出现刚才?那样的状况。 两人?绕了一大圈,发现怎么都没办法在不引起他们注意的情况下溜进病房,把韩星焰的那一份先给她,最后只能偷偷摸摸回到电梯旁边,一边聊天一边留心着那边的情况。 大概又过去一个小?时,他们才?终于结束对话?。 辛易晴感觉王海和刘范林这时候的表现很矛盾。他们像是感到轻松,可是又没那么开心。 曾星野父母敲了敲病房的门,过了一会儿才?推开门走进去。他们背对着辛易晴,辛易晴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只能从他们沉重的步伐判断,他们心里所希望的,大概没有得到。 这时,王海抬头往她们的方向看过来。 辛易晴也正好从曾星野父母身上收回目光,再度跟他的眼神?撞在一起。 “……” 这是什么离谱的运气啊! 她有这能耐,怎么不发挥在买彩票上面呢?!不说中个几十万几百万的,能让她赚个十块钱也可以啊! 偏偏她就是这么倒霉,刮刮乐累计买了有四张,每一次都搭进去十块钱,愣是没有一次中奖的。 王海朝她们招了招手,辛易晴把脑子里那些有的没的全都甩开,和武萱萱一起走了过去。 王海扭头四处扫了扫,没看到哪里有空着的位置,无奈地叹了口气。 辛易晴两人?走到这里,看这情形犹豫了下,开口问:“怎么了?” 刘范林说:“没怎么,就是累了。” “还饿。咱俩这老胳膊老腿的,哪能禁得住这么折腾?这都快中午了,连口水都没喝。”王海瞪了辛易晴一眼,又去瞪武萱萱,嘴毒道:“你俩拎着吃的老半天没吃,我还以为是善心大发给我们买的。原来不是啊?” 辛易晴:“……” 她确定了,王海今天应该是不会和她们好好说话?了,可能会一直这么阴阳怪气。 武萱萱忙把自?己?拎着的那个袋子解开,呈到王海面前。 王海从里面拿了两杯八宝粥,又挑出两根吸管,一边给刘范林一边吐槽说:“没礼貌,你们刘主任还在这里呢,就先给我了?” 武萱萱:“……” 那不是刘主任一直没说话?么。 刘范林这时候倒是莫名?好说话?,和王海像是颠倒了平日里扮演的身份角色一样,打着圆场说:“有我的就行,先给谁都一样。再说了,学?生自?己?花钱买的,你好好说话?。” 辛易晴看他们一人?喝了点?粥,才?把自?己?手上的袋子打开,放在两人?中间,里面是五个小?袋子,每个袋子里面装着两个包子。 辛易晴说:“味道都是一样的。” 王海从里面拿了一个出来,先给刘范林。 刘范林乐呵呵接过去。 王海突然笑了笑,说:“学?生花钱买的,刘主任记得报销。” 顿了顿,他补充:“麻烦我们善解人?意又通情达理还会好好说话?的刘主任,把我那份也给报销了呗。” 刘范林:“……” 他瞬间不想吃了。 敢情磨磨唧唧整这么一出,前前后后铺垫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让自?己?把这顿饭钱给拿出来?! 王海面不改色地又说:“上次孙不言那几个糖的钱,可是我拿的。”他把右手空闲出来,比了个巴掌,“有五十呢。” 刘范林:“……” 他心甘情愿地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张……二十,觉得不太对劲儿。 王海目不转睛看着他。 刘范林塞回去,又摸了半天,最后摸出来一张一百的,表情变得不太甘愿,心疼地看了一眼,才?递过去。 辛易晴:“!” 她不敢接。 武萱萱同样。 王海一把拿过来塞进自?己?衣服口袋,又从口袋里面拿出来一张五十的,问:“你们两个谁付的钱?” 武萱萱指了指辛易晴。 王海把钱递给她,刚才?的阴阳怪气消失无踪,很认真地说:“拿着吧,现在不是你们请吃饭的时候。” 辛易晴听话?地把钱接过来,又说:“多了。” 王海笑了笑,说:“也多不出来多少。你们可以用那部?分钱多买几根笔,好回去写?检讨。” 辛易晴、武萱萱:“……” 王海又看向刘范林,笑着说:“你那五十就当分摊油费,我没占你便宜。” 刘范林咬牙切齿地“嗯”了一声,然后看着辛易晴和武萱萱,怎么都觉得不太顺眼,想了想还是怒道:“愣着干嘛?!把东西送进去,把韩星焰叫出来,不回学?校了?!” 辛易晴和武萱萱看着在一旁偷笑的王海:“……” 这能算是无妄之灾吗? 回家反省 自从坐上?回程的车, 韩星焰就一直没说话。 她眼睛通红,看上?去还有些肿,呼吸也不太顺畅, 像是鼻子被什么堵住。 辛易晴和?武萱萱进去病房要喊韩星焰出来的时候, 她脸上?的不舍几乎要满溢出来。曾星野也难掩失落。 最后韩星焰冲他笑了笑,轻声告别,又说:“我这?次回去,可能就要回家反省了,等我回了家拿到手机, 我给你发消息。” 曾星野听?完, 失落变成自责, 半晌才道:“对不起。” 韩星焰摇摇头, 很?成熟的样子,严肃道:“那你下?次就不要再?做傻事了。” 她的话像是在教训,又好像只是想要表达这?样一个意思。 辛易晴看到, 她垂在腿侧的手, 突然小幅度地?拽住了裤子上?面的那道白边。 曾星野父母也关切地?去看病床上?的儿子, 眼中隐隐有期待。 曾星野却没有及时回答, 许久后才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句:“好心眼。” 韩星焰往他的方向凑近一些。 曾星野很?轻地?笑了一下?, 拿起放在枕侧的薄荷糖, 笑着说:“这?盒糖,我一天吃一颗的话, 应该能吃一个月……”因为身上?有伤,他说话的时候很?费力气,停下?来缓了一会儿才接着问:“一个月以?后, 还会有吗?” “有。”韩星焰立刻十分肯定地?说:“一定有的。” 那一刻,她扯着校服裤子的手一下?子松开?。辛易晴视线也移开?, 无形之中松了一口气。 曾星野点点头,又说:“我希望你没有给我发消息的机会。” 韩星焰愣了一下?,曾星野勉力抬起手,笑着道:“我们寒假再?见。” 辛易晴本?以?为韩星焰应该能因为曾星野和?她定下?寒假再?见的邀约而?开?心,可她从走出病房,直到现在,给人的感觉始终沉重?。 辛易晴想安慰她,又觉得这?时候给她留出足够的私人空间让她自己缓解更?好。而?且车上?还坐着王海和?刘范林,她们说话声音无论?是大是小都会很?不自在。 几?番思量过后,辛易晴把口袋里面的手帕纸递给她,选择沉默。 车辆驶入桉贤,王海突然靠边停车。 “你们这?件事,从现在开?始,在我这?里就算是过去了。”王海看着后视镜里面的三个人,说:“但是回学校以?后,校长那边会怎么?做,我不清楚。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说完不等三人做出回应,就重?新踩着油门离开?。他还把后边的车窗也打开?了,风狂涌进来,呼呼得响。如果三人要说话,除非放声嘶吼,不然前面的两人怕是听?不清楚一点。 辛易晴不知道王海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不想听?到她们为自己开?脱求情? 但是很?快,王海就把窗户重?新关上?了,还解释说:“按错了。” 辛易晴心说这?句话我要是信了就有鬼了! 真?的按错的话,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就按回去?非要等到车窗大开?到能容忍她们跳出去才能意识到? 可她没理由去质疑,只好就让事情这?么?过去。 想起另一件事,辛易晴问:“主任,你们通知我们家长了吗?” 刘范林:“还没有,你需要吗?” 辛易晴:“……暂时不需要。” 刘范林提醒道:“不过确实现在打电话告诉他们比较好,这?样等校长骂完你们,家长差不多就能到,刚好接你们回家反省……” 顿了顿,他很?好心地?表示:“我是觉得这?样安排比较好,不然等校长骂完你们再?打电话的话,你们在那里等家长过来的时间,我估计校长还得接着骂。” 辛易晴:“……” “我们是必须要回家反省吗?”韩星焰突然闷声问:“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刘范林来了兴趣,问:“怎么??后悔啦?” “没有后悔。”韩星焰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回答,然后又解释:“我听?说,下?周五可能有联考是吗?” 辛易晴:“!” 她有点后悔自己没在刚才从大开?的窗户那里跳出去。 刘范林点点头,说:“是有这?么?个计划,但咱们还没确定参加。” 辛易晴生无可恋地?说:“但是不出意外的话,咱们一定会参加的吧?” 韩星焰能在这?时候说出这?件事,很?大可能是刚才从曾星野嘴里听?到的。 能和?长烟一中这?样的学校一起参加联考,把学生们放在一起比较,刘范林只可能会往前猛冲,才不会眼睁睁看着机会从面前溜走。 之所以?说没确定,只不过是没通知下?来,但在他心里,估计早就想好要参加了。 辛易晴更?想从车上?跳下?去了,可惜王海车速不慢,她跳下?去的话,估计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不料刘范林沉默片刻,说:“不一定,我还没想好。” 他的语气不似作伪,是真?的不确定。 王海闻言偏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转回去,专注地?目视前方。 辛易晴猝不及防听?到这?个答案,迷茫一瞬,仍旧不是很?相信,又不敢表示出来,就不以?为意地?问:“不一定吗?” 刘范林反问她:“为什么?就一定了呢?” 辛易晴不知该如何做答。在她看来,那是一定的,而?且她也默认只会有这?一个选项,可她不能说原因。 刘范林也没追问,只说:“要通知家长吗?” 辛易晴心中还抱着一点点希望,不太想就这?么?让家长过来,正思考该如何说,武萱萱就道:“再?等等吧,我们先去和?校长好好道歉。” 回到学校,刚一进校门,校长就把人拦住了,随即阴沉着脸大骂出口。 别说道歉了,连让她们开?口的机会都没给。 三人低头听?着,时不时抬起头点点,表示自己认同校长的话,因为自己真?的错了,也表明她们是真?的知错了。 这?里是她们平时跑操的地?方,不跑操的时候就是一片空旷大地?。 和?辛易晴会喜欢的那种空荡荡的环境还有些符合。 可辛易晴对这?里喜欢不起来一点。 一是因为她只要站在这?里,脑海里出现的就是有关于跑操把自己跑半死的痛苦回忆;二是因为现在正站在这?里对着她们破口大骂的校长,这?无疑又是另一个痛苦回忆。 辛易晴确定,他骂得很?脏,和?他们在长烟一中监控室外窥听?到的那些,几?乎没什么?不同。 用孙不言的话来说,就是“一句话里面能有三个哔哔哔”。 简直不堪入耳。 先前王海和?刘范林同长烟一中的老师对骂,还算是比较注意他们在学生面前的形象。可现在校长却是完全不顾了,他脸红脖子粗地?不停用手指对着她们戳戳点点,每戳一下?就说一句,道理夹杂着骂人的话。 他像是没有疲倦期,脑子里骂人的灵感也源源不断,对着她们一秒钟没歇地?足足戳了有十分钟都没停下?。 辛易晴被领导骂习惯了,一时没觉得哪里不对,只是觉得自己这?耳朵不能要了。 当然她也不是一点不生气,相反,她都快气炸了。只是和?另外两人比起来,她的表现就显得太冷静了一些。 韩星焰脸色涨红,本?就肿得很?高的眼睛感到涩痛,狠狠咬住嘴唇才没泄出哭声。 武萱萱脸有些黑,但又低着头忍耐得很?用力,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反击回去,而?且绝对一击必杀。 刘范林讪讪站在一旁,听?着校长的话也觉得脸上?臊得慌,火辣辣地?烧着。但他又不敢擅自上?前阻止,悻悻往后退了两步,站到王海身后。 王海:“……” 他转过身去,选择和?刘范林大眼瞪小眼。 辛易晴:“……” 天理何在! 一想确实是她们有错在先,辛易晴按下?心中激荡的所有不甘,任戳任骂。 武萱萱终于要忍不住,正准备据理力争,下?课铃响了。 王海和?刘范林不知道哪里来的默契,突然同时走向校长,一左一右地?站他旁边,然后架着胳膊把人拽到一旁,小声地?说话。 辛易晴:“。” 还是有天理的。 五分钟后,校长转过身来,忿忿不平地?看着三个人,最后怒声道:“回家反省三天!五千字检讨!周一升旗的时候当着全年级念!” 说完,他又对着三个人脱口而?出一句带着三个“哔哔哔”的话。 武萱萱的气积累到满,准备发泄出来的时候被生生止住,因为时间的缘故得以?稍稍消化一些。但在这?一刻,直接就溢出来了。 “校——!” □□撞到一起的沉闷声音忽然响起,一声接一声,连续响了四声。 武萱萱的话再?次被打断,看着被撞得摇摇晃晃险些没站稳于是又顺口一句“哔哔哔”的校长说不出话,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笑得,她心里的气莫名其妙一瞬间就全部没了。 孙不言慌慌从校长后背上?离开?,领着自己一下?课就跑遍教学楼找齐的三个救兵——刘利好、吴晗、周祺然,很?乖顺地?站成一排。 然后,四人同时想起什么?,一起抬头看着面前的校长,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看。 好容易站稳以?后,校长转过身,正要再?骂人,忽然一个激灵,到了嘴边连声音都快要出来的话生生咽回去,看着面前站得整整齐齐的、穿着校服一脸震惊的学生,一脸无言,还有尴尬。 偏偏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男生,还好死不死地?问:“校长?” 声音和?表情,都是没有修饰过的、最纯天然无添加的……怀疑。 校长:“……” 他干咳两声,看着刘范林,说:“刘主任,接下?来的安排,就交给你了。” 刘范林很?靠谱地?接下?任务,看着校长一刻都不想多做停留地?快步离开?,连个回头都没有。等到校长的身影消失在教学楼,才转过身看着这?一群学生,他挨个扫视过去,最后把目光落在辛易晴三人身上?,说:“你们不用挨接下?来的骂了。” 王海随后道:“恭喜。” 辛易晴三人:“……” 孙不言四人:“???” 王海又用一种很?有礼貌很?谦逊的语气询问:“现在要通知家长了吗?” 结果已出,再?没可能更?改,辛易晴认命道:“对不起。” 因为之前刚请了一周的假过来陪读,再?请假不太好,李婉柠直到下?午六点才过来。 武择天和?她一起。 韩星焰父母不在家,要自己坐车回去,回到教室收拾了东西就和?两人道别,先一步离开?了。 辛易晴和?武萱萱磨磨唧唧地?走到校门口,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家长。 不料李婉柠一派淡然,像是单纯来接孩子放学,看到她们还笑了笑。武择天脸色倒是有些不太好看,可李婉柠一看她,她就也勉勉强强笑了一下?。 两人的纠结难安,顷刻间上?升为心惊胆战。 她们停下?脚步,踌躇着看向两位家长。 武择天耐心耗尽,冷冷道:“干嘛?要我们两个翻墙进去,再?把你们拽出来吗?” 这?才比较像是平日的武择天。 两人的心惊胆战重?新变回到纠结难安,走出校门,先一步诚恳认错。 武择天没吭声,转身上?了车,坐上?驾驶座。 “好了,别想了。”李婉柠一人肩膀拍两下?,说:“带你们去个地?方。” 她的声音真?的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辛易晴更?加鼻酸,闷声问:“哪啊?” “ktv.”李婉柠转身往副驾走去。 辛易晴顷刻间把鼻酸忘到九霄云外,猛地?抓住武萱萱的胳膊,说:“等会儿不管你听?到什么?,都一定不要惊讶!还有,一定要保密!” 武萱萱听?到“ktv”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疑惑,又见到辛易晴这?么?激动?,心里的谜团变得更?大。 不知为何,她隐隐有些不安,却又莫名期待。 生日快乐 和从前的辛易晴一样, 武萱萱也没?有和自家爸妈来过ktv。 严格来说,这是她第一次进这种地方。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武择天把三人放下, 独自去找地方停车。 李婉柠就和两?个孩子聊天。她先为刚才的武择天解释, 和武萱萱说:“你妈妈就是性子急脾气?躁,说话也不过心,你不要在意。” 武萱萱在所有人面前都懂事,看着就很靠谱体?贴,唯独在自己父母面前不是这样。 当?然这也不是突然就变成这样的, 而是因为三人之?间发生了一场冲突。 那场冲突过后, 武萱萱头一次爆发, 倔着脾气?狠狠闹了一通。 那是她?初三的寒假, 年初一那天,起因是武萱萱在看电视剧,却被父母打断, 让她?回房间学习。 之?后足有半年的时间, 她?愣是没?有主动和父母说过一句话。 直到中考结束, 武萱萱拿着通知书站到父母面前, 才做了半年来的第一次主动交流, 说:“我很清楚我自己要做什么, 也想清楚了我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我有我自己的规划, 能分?轻轻重,希望你们以后不要过多干涉。” 武择天当?时是这么说的:“如果你真的能分?轻轻重,不会一连半年时间, 我们不主动开口,你就一句话不和我们说。” “这正是因为我能分?轻轻重。我对别?人不这样。”武萱萱平静地告诉他们:“如果是别?人一直像你们一样总想要控制我的一切, 我会在第一时间就不留余地地反击回去。” 停顿一下,她?纠结道?:“这半年时间,我也很痛苦。” “本来我每个月在家待的时间就不长,你们还不一定有时间能休息。我知道?我这样不对,可?我也不愿意让事情轻飘飘过去,不然你们以后还是会和以前一样。” 武萱萱把通知书展开给他们看。那是很薄的一张批量打印下来的看着就不值钱的纸,但它在这时候却是武萱萱能拿出来的最直观也最有力的证明。 “我很清楚我要做什么,也有自己的规划。” “希望你们以后能尊重我的想法。” 最后她?哭着说:“对不起。” 那场纷争就此过去。武择天和齐敛有了很大程度上的放手,武萱萱也一直用成绩向他们直观证明自己的分?寸。 所以她?其实?很清楚,武择天的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她?脾气?急。 但这不妨碍她?心里不舒服——人总是对自己最亲密的人,有着极高的要求,是以哪怕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都能在心里小心眼地记上好久。 可?她?也不会因为这些真的生气?——人在对亲密的人有着高要求的同时,也会给出许多特权,总是很容易就能理解他们。 这种心理别?扭又矛盾,可?武萱萱就是这样的性格。 于是她?对着李婉柠点了点头,笑着说:“我知道?,我没?放心上。而且这件事确实?是我们做得不对。” 辛易晴在一旁附和,顺便趁着这个时机好好认错:“对不起。” 李婉柠拍了拍她?的肩膀,看着她?很温柔地笑了一下,说:“你们王老师上午就和我解释过了,是有原因的……” 上午? 辛易晴不由迷瞪起来,什么时候说的? 而且王海不是说他不管了吗? 这时候,武择天停好了车,往这边走过来,眼神瞟到武萱萱,又傲娇地略过,对着李婉柠招手,“走了,进去了。齐敛刚发消息说他们两?个在里面等着呢。” 武萱萱垂头笑了笑,没?表示什么。 她?很清楚,自己的别?扭又矛盾是遗传谁。 四人一起往里面进,到门口时辛易晴瞥见立牌上霓虹灯做成的字——归乡ktv。 上次来的时候是白天,辛易晴没?注意到这些,现在猛一看到,很是意外。 ktv取这么一个文艺的名字,总感觉和身份不符。而且取这样的一个名字,真的不会吸引不过来顾客导致挣不到钱吗? 她?总觉得,这个名字可?能不太讨年轻人喜欢。 但这和她?无关,意外过后辛易晴就不在意了。 第一次进ktv的武萱萱也是意外的。这里和她?在电视剧里面看到的ktv实?在太不一样。 和她?想象中的灯红酒绿嘈杂冗乱不同,这里就像是一处普通又简单的店面。楼下的空间很小,但很干净,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各种味道?——周围小餐馆传出来的饭菜香不算。 进去电梯,武择天按了楼层,才终于纡尊降贵地去看武萱萱。 她?身高比武萱萱高一些,被这样看着,原本应该是会让人稍感压力的。 但武萱萱不在意这个,自然也不怵,她?仰起头,沉着冷静地和她?对视。 一秒钟后,她?先?开口,喊道?:“妈。” 武择天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还是和原来一模一样,只是应下了这一声,然后慢慢问:“你们那个朋友,还好吗?” 武萱萱摇摇头,“不太好,腿断了,估计得养一阵子。” 武择天“嗯”了一声,又想起什么,问:“学校他回不去了吧?” 武萱萱:“不知道?,我们和他不太熟,就到那儿打了个招呼。” 一旁的李婉柠看着这母女二人自然的对话,心中有些羡慕,看向辛易晴的目光就带上些难过。 辛易晴心里一酸,拉过来她?的胳膊,双手并用夹在一起拐着晃动,温声问:“怎么了?” 李婉柠被她?的动作晃得恍惚了一瞬,而后拍了拍辛易晴的手,说:“就是觉得那孩子怪可?怜的。” 话音落下,电梯打开,四人走出去,径直站到包厢门口。 里面隐隐传出成年男性嘶吼着的浑厚嗓音,但又因为隔音而显得有些空灵,听?不太真切。 辛易晴不安地偏头去看武萱萱,再度小声提醒道?:“无论?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惊讶。还有,一定要保密!” 武萱萱更加不解,但还是点头,说“好”。 武择天和李婉柠背着她?们对了一个眼神,偷笑着打开了包厢的门—— 里面的音乐声一瞬间倾泄出来,是辛易晴两?人没?听?过的歌。 只是很快,背景音就变成了《生日快乐》。辛安和齐敛不怀好意地看着四个人。 辛易晴和武萱萱直觉有阴谋,不约而同拉着自家母亲大步迈了进去,然后飞快地关上了门。 下一秒,台上的两?人开口,说出来的话能够把人气?死。 他们改了《生日快乐》的歌词,喜气?洋洋地唱着:“祝你回家快乐,祝你反省快乐。检讨五千蹲家三天,祝你早早写完。祝你回家快乐,祝你反省快乐。检讨五千蹲家三天,祝你顺利回班——” 一曲结束,台上的两?个人为彼此间的默契兴奋地击了个掌。武择天和李婉柠不知何时坐到了沙发上,憋笑憋得直不起腰,到音乐声结束才毫不顾忌地放声大笑。 辛易晴和武萱萱脸都绿了。 辛易晴又一次怀疑自己被抓到了外星球,并且比之?前要更加相?信,因为这次辛安没?跑调。 在歌词不对版的情况下,一个五音不全的人竟然能每一句都在调上……这是多么让人感觉震撼的一件事! 武萱萱则是怀疑,自己爸妈被人魂穿了。 不说她?爸妈向来严肃不可?能干出这种事,就算是脾气?很好的李婉柠和辛安,武萱萱也确定自己了解到的他们,不会有这样一面! 所以他们也被魂穿了?!! 不会吧,这个世界是怎么了?竟然真的有这么多穿越者吗?!! 武萱萱有些不敢相?信。 这时,李婉柠和武择天把她?们俩按到沙发上,站起来一齐走上台,两?两?共用一个话筒。 辛易晴觉得一片阴影笼罩着自己,趁着那四个人注意力放在点歌上面,她?偏头,凑到武萱萱耳边,问她?:“你带耳塞了吗?” “没?有。”武萱萱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一听?这话又觉得还有什么东西?是会让自己更加觉得世界观崩塌的,犹豫一下,还是选择问一问,好让自己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怎么了?带耳塞——” 不等她?把话问出口,她?就听?到两?道?她?熟悉得不得了的嗓音混合在一起,发出……“嘿嘿呦嘿”的声音。 武萱萱:“?!?!?!” 紧接着,《好汉歌》的背景音突然响起,武择天和齐敛跟着唱了起来。 那架势相?当?投入,极度忘我,完全丢掉他们往日形象,只沉浸在此时此刻。 武萱萱:“………………” 她?捂着头问辛易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辛易晴正沉浸在怎么这两?个人也找不到调的感慨中,被武萱萱这么一问,还懵了一瞬,然后才说:“我不知道?你爸妈也这样。” 武萱萱:“也?” 辛易晴点点头,说:“我上次请假你还记得吗,我爸妈带我来ktv了,”她?闭了闭眼,沉重道?:“……就是这样。” “所以你说让我不要惊讶是怕我被他们吓到,让我保密是为了叔叔阿姨的面子?” 辛易晴“嗯”了一声,又问:“你还好吗?” 武萱萱无言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疯狂揉起来。 李婉柠和辛安忽然加入进来,四人魔音围绕着两?人耳朵,见缝插针地钻进去,弄得人身心俱疲。 武萱萱说:“他们是咱爸妈吗?” 辛易晴听?着仿若场景再现的跑调歌声,确定地说:“我爸妈是。” 武萱萱看着武择天和齐敛争抢话筒互不相?让最后选择挤在一起站着的情形,不可?置信地说:“我爸妈也是。” 两?人同时长长叹出一口气?,不约而同想到同一件事。 所以这四个人是经常聚在一起唱《好汉歌》吗??? 好诡异的场面…… 都不正常 两人被自己脑海里想到的画面惊悚得不能行, 马上摇摇脑袋清空所有念头。 可是,接下来?音乐声再度响起,父母们竟然又在台上唱起了《敢问路在何方》。 辛易晴:“?” 上次没这?首吧? 武萱萱:“……” 是我太不正?常了吗?我怎么?不知道我爸妈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但渐渐的, 随着一首接一首地洗礼, 两人已经从惊悚迷茫变得波澜不惊,甚至还能在一曲终了的时候鼓着巴掌呱唧呱唧,口中也高声喊着“好”、“太棒了”之类的话。 直到熟悉的《生日快乐》前奏响起,两人鼓掌的动作顿住,内心狠狠咯噔起来?。 “祝你回家?快乐, 祝你反省快乐——” 该来?的还是会来?。 两人彻底服气, 安安静静地听着他们唱这?首内涵自己的歌。 某一瞬间, 二人福至心灵地共同?觉得其?实听这?首歌还不错。 因为他们唱这?首歌的时候, 是真?的不跑调! 到最后结束的时候,两人还突兀地遗憾这?首歌太短,以至于接下来?她们的耳朵又要遭受摧残。 不料台上四人却走了下来?, 然后把辛易晴和武萱萱一把薅起来?, 往外边一推。他们绕过两人坐到沙发上, 二郎腿翘起来?。 武择□□她们抬了抬下巴, 说:“当孩子的, 在下边看着爹妈表演了那么?久, 不应该也来?个节目吗?” 武萱萱难言地看了辛易晴一眼,辛易晴也尽是无奈。 有没有可能, 我们其?实是不用看你们“表演”的? 当然这?话不能说。 辛易晴拉着武萱萱的胳膊往台上走,小声说:“随便唱一首我们擅长的歌好了,配合一下。” 到了点歌台, 辛易晴按照习惯想搜索凤凰传奇,手指触到屏幕才反应过来?不能让武萱萱发现自己现在的听课品味, 就停下来?。 武萱萱问?她:“怎么?了?” 辛易晴收回手,笑了笑,说:“不知道点什么?,你来?吧。” 说完她偏开身体和点歌台隔出?来?一段距离,武萱萱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秒,然后低下头,在点歌台上面戳动。 片刻后,音乐声响起,但只是响了一个瞬间就变得混乱无比。 本?来?以为是机器出?错,齐敛和辛安正?要站起来?去通知老?板,就看到武萱萱往后退了一步,直盯着辛易晴。 音乐声恢复正?常,只是突然变得激昂澎湃起来?,与最开始的那个瞬间简直不像同?一首歌,应该是武萱萱直接把背景音乐拉到了歌曲高潮那一段。 辛易晴同?样也因此愣了一下,她很快识别出?来?这?是哪首歌,然后开始疑惑。 武萱萱平时不是听流行歌吗?怎么?今天突然要唱老?歌了? 可武萱萱这?时候却不看她了,而?是跟着音乐开口,“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 随后她停下来?,把话筒往辛易晴面前怼。 辛易晴一个疑惑还没得到答案,另外一个疑惑又出?现。 今天的武萱萱,似乎变得很不正?常。 她没有花费时间仔细思考,循着记忆中的歌词张开嘴,把自己绝对会跑调的歌声唱出?来?。 武萱萱噗嗤一声笑出?来?。 穿越怎么?了?不管辛易晴穿不穿越,她唱歌都是一样难听。和自己分不出?高低上下的难听。 是的,武萱萱也跑调。 她走近辛易晴,同?她站在一起,一起开口。 两人的声音叠加在一起,难听加上难听,听得下面的四位家?长直皱眉头。 一分钟后,李婉柠感叹:“遗传真?不是个好东西!” 武择天点头,表示同?意:“嗯,太坏了,专挑不好的遗传。” 辛安提议:“等会不唱了吧,晚上人还不少?呢,不然回头有人敲门就尴尬了。” 齐敛面无表情接话:“打牌好了。” 武择天开始翻包,拿出?来?一副牌扔在茶几上,“这?不够吧。” 李婉柠又扔了两副牌上去,“这?次够了。” 辛易晴看到她们一个接一个地往外丢牌,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差点拐到天上去。 武萱萱唱得忘我,听她闹了这?么?一出?也没分神——反正?辛易晴唱歌一直就这?样。 等她唱完了最后一个字睁眼,下面四个人已经在洗牌了。 武萱萱:“……” 这?又是要干嘛?牌又是哪里来?的? 辛易晴看她动也不动,心里清楚她在想什么?,走到她身边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武萱萱警觉地问?:“你是不是又知道什么?了?” 辛易晴面无表情回答:“也没什么?,就是要开始打牌了。” 武萱萱当然知道是要打牌,但就是这?样才不正?常。 她爸妈,竟然,会,打!牌! 这?真?的和青天白日见了鬼没区别。 关键看武择天发牌时候熟练无比的样子,武萱萱即便是想坚持认为没见鬼也不可能。 辛易晴:“想开点,我上次跟他们过来?的时候也惊讶,后来?当了几次老?鳖就平和了。” 武萱萱:“……老?鳖?” 这?时,齐敛挥手让她们下来?,还挺开心地说:“来?啊,抽老?鳖了。” 武萱萱:“???” “想开点,这?个还挺好玩的。”辛易晴拉着武萱萱下来?,同?时小声说:“打牌总比听他们唱歌好吧?对耳朵友好。” 武萱萱疑惑,拉着她停下脚步,说:“所以我们为什么?不一直留在台上,这?样他们就唱不了了。” 辛易晴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是这?样,说“也对”,但很快又反应过来?,说:“我们自己唱歌,对耳朵也不友好。” 这?次换成武萱萱发愣,然后恍然大悟。 可她还是不明白,就问?:“你真?的不觉得不对劲吗?” 辛易晴想了想,说:“还好吧。” “范进和老?王在监控室跟人对骂,校长在大门口骂我们,”辛易晴瞥向她,问?:“跟这?两件事情比起来?,你觉得哪一个更不对劲?” “那当然是他们骂人。” “那不就得了。”辛易晴笑了,说:“大家?状态都不正?常而?已,有什么?不对劲的。” 李婉柠看她俩还在聊天,催她们:“快点啊,我们牌都理好了。” 辛易晴拽着武萱萱走过去,找地方坐下,然后把她的那一份牌塞给她,笑眯眯地说:“祝你好运,不当老?鳖。” 武萱萱闻言很愉悦地笑了笑。 气氛都到这?里了,她就也不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好好把手中的牌理整齐,然后她心情变得更加愉悦。 她手里的牌全是对子。 从根本?上杜绝了她当老?鳖的可能性。 得意洋洋地扔掉手上最后两张牌,武萱萱不露痕迹地刻意拍了两下手。 辛安循声看了眼,笑着说:“萱萱运气不错啊。” 余光瞟到自己爸妈同?时投射过来?的目光,武萱萱很淑女?地笑了笑,坐得端庄直挺,谦虚地客套起来?,“侥幸侥幸。” 辛易晴无声偷笑,然后看着自己手中一大把单牌,足有十?三张……她再也笑不出?来?了。 怎么?的?是想要让她当顺子出?吗? 毫无疑问?,第一把的老?鳖是辛易晴。 她认命地接受他们在自己脸上贴了五张纸条,然后扯过来?武萱萱的手,揉搓两下,口中念咒语一样小声快速地说:“分我一点分我一点分我一点,让我下一把不要再是老?鳖了。” 很巧,下一把她手上只有一张牌,而?且一抽即中,成功逃过老?鳖的威胁。 武萱萱就没有第一次那么?舒爽的体验了,很不幸地余下十?张牌。 只是她运气仍旧还不错,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第二个把手中的牌全部打出?去,然后和辛易晴轻松地看着四人厮杀,最后决出?老?鳖,是齐敛。 给他贴小纸条的时候,武萱萱拿着纸条左看右看,不知道贴哪更合适。 齐敛:“你就随便贴,要是找不准中心位就贴耳朵上,我让你贴两个,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不用担心强迫症发作。” 武萱萱:“……” 她担心的是这?个吗?! 她担心的是自己给亲爹贴小纸条会因为大逆不道而?遭雷劈! “快点。”齐敛催促道:“再不贴天都亮了。” 武萱萱:“……” 遭雷劈就遭雷劈吧。 她把纸条贴在了齐敛耳朵上,一边耳朵一个。 然后就真?的遭雷劈了——武萱萱很坚定地认为这?两件事之?间是有关联的。 在之?后的几把中,她一直在输,输到最后整个人都生无可恋了,低声唱起来?:“推开世界的门,我是坐在这?里当老?鳖的人。” 唱完了还对着自己面前的纸条吹出?一口气,纸条被她吹得飘起来?。 得亏他们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才得以在灯火通明的情况下没被吓死,反而?被逗得捧腹大笑。 又玩了儿几把,武萱萱终于从自己是老?鳖的阴影中逃离出?来?。 这?时候也不早了,几人就收拾东西离开,互相道别回家?。 坐到车上的时候,李婉柠主动提出?,让辛易晴和她讲讲她们是怎么?过去长烟的。 辛易晴心情正?好着,表达欲大增,喋喋不休地说了好多,又是吐槽又是委屈的,把李婉柠说得一会儿笑一会儿叹气。 快到家?的时候,李婉柠忽然问?她:“你今天晚上开心吗?” 彼时辛易晴正?在打瞌睡,听到这?话后愣了一秒,然后诚实表达,她笑着说:“很开心。” 李婉柠“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又过了会儿,她才轻松地说“那就好”。 然后她看向辛易晴的眼睛,说:“你们王老?师和我们说,那孩子那样做,可能也有家?里的原因,又说你们很有可能会被要求回家?反省,让我们事先?知道情况,不要太激动。” “晴晴。”她喊了一声辛易晴的名字,说:“你看我们今天晚上,是不是做得还挺好的……那你以后碰到什么?事情了,能不能不要学那个孩子?” 顿了顿,她又说:“很多事情,我们都可以商量的是不是?” 辛易晴一瞬间明白他们今天这?一出?莫名其?妙又诡异至极的操作是因为什么?。 她心脏剧烈跳动,砰砰的声音犹如贴在耳边炸响,心情复杂。 辛易晴想,她可能很久都无法平静。 你手机呢 辛易晴这天晚上又失眠了。 明?明?这间?屋子是她最熟悉的屋子, 这张床也舒适无?比,她的身体更是因为昨晚上的“长途跋涉”和这一整天的神奇经历而极度疲累,可她就是睡不?着。 一直在床上躺到快五点, 她耳边开始不断响起嗡嗡的声?音, 却不?尖锐,不?至于让人觉得害怕,只是烦躁不?已。心脏跳动也明显加快,是很不?正常的频率,快到让人害怕。 或许因为这样有了一种心理暗示, 辛易晴闭上眼睛, 在耳边不?断的嗡鸣声?下?睡过去, 然后在快八点的时候醒过来。 她做了很多梦, 内容都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梦境中的内容都混乱无?比。 她试着回忆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反而还感受到了晚睡带来的头?痛。 尤其是太阳穴那里, 很细密的疼, 一阵一阵的。 辛易晴不?由皱了皱眉, 把?被?子拉到头?上盖住, 想睡个回笼觉。 这时, 敲门声?响了三下?。 “我醒了。”辛易晴坐起来,掀开被?子正准备下?去就见到李婉柠推开了门。 “别动了。”李婉柠走进来, 把?门关上,“我就是问问你?吃饭吗?不?吃就接着睡。” 辛易晴有点难受,摇了摇头?, “不?吃了吧,现在不?太想吃。” “那就睡吧。”李婉柠走到她身边, 把?她给按下?去,又替她掖好周围的被?子,“王老师说你?们是半夜跑的,估计前天晚上也没睡好。反正这两天没有别的事情,先补觉吧,睡饱了再想其他的。” “饭给你?留好在桌子上放着,你?醒了以后自己热热。”李婉柠叮嘱道:“多少吃点。” “方便面也买了,你?要是真的想吃就自己煮。” 这期间?她没有看辛易晴,辛易晴于是得以大着胆子毫无?负担地盯着她的动作看,眼睛都没眨,心里面暖意弥漫,头?疼和难受都忘了。 等李婉柠说完了以后,她开口承诺说“好”,又说:“我会好好吃饭的。” 辛易晴以前也睡懒觉,睡醒的时候时间?就快到中午,她固执地认为这时候不?应该再吃早饭,往往都是趁着李 依誮 婉柠和辛安不?在家,偷偷跑小卖铺买方便面回来煮。 ——平时她很少有机会吃这个。一般情况下?辛安和李婉柠总会有一个人好好做饭。 就因为这样,辛易晴觉得自己能吃方便面的机会弥足珍贵,毕竟家常菜想吃很容易。 直到她毕了业,刚开始找工作的时候,一周有六天都在吃泡面,生?生?把?她恶心到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吃。 她那时候反思,自己以前到底是为什么放着家里好好的饭菜不?吃而去偷吃方便面的? 这玩意儿哪有一点好吃的意思?! 起初她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没煮,可等到她买了个小锅,煮了以后发?现也就那样。她又觉得是自己没往里面打鸡蛋的问题,等真的打了鸡蛋,也还是不?好吃。 那一刻辛易晴十分怀念家里饭菜的味道。 她知?道自己是想家了。 李婉柠听她说完突然笑了,她抬头?看着辛易晴,说:“不?用这样,你?想吃就吃,我们又不?会骂你?。” 说完觉得不?对劲,她补充:“以前也没因为这个骂过你?啊。” 辛易晴也笑了,她说:“我才没有担心这个,就是在学校待得太久想吃家里的饭了。” “方便面其实不?好吃。”辛易晴吐槽:“一股塑料味,吃完以后好久胃里和嘴里都还是那个味道,难受死了,也就刚吃的那一会儿得劲。” 李婉柠点点头?,脾气很好地说:“好。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说完她又问:“还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晚上做。” 辛易晴想说“都行”,临到嘴边又收回去——“都行”才是世纪难题。 她想了想,说了个简单好做的,“鸡蛋汤吧?现在好冷啊,喝这个肯定特别舒服。” “行,晚上回来做。”李婉柠走出?去,轻轻把?门带上。 辛易晴心里酸软一片。 她以为自己会哭,结果没有。她只是心里难受。 被?李婉柠好好掖过边的被?窝更舒服暖和,迟来的困意席卷而来,辛易晴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是下?午一点,辛易晴给武萱萱发?了个消息问情况,过去十分钟还没等到回复就去外?面把?饭热了热,打开电视找了一个记忆中很好笑的综艺,边吃边看。 综艺里面的剧情她都已经知?道了,于是少了很多趣味,辛易晴看得无?聊,就拿着遥控器换台,刚好看到她和武萱萱之前吐槽过的那部剧在重播。 辛易晴着急吃饭,不?想再找,干脆就看起了这部剧。 虽然以前总是听武萱萱说,好多剧情她都知?道一点,但总归是没有自己看过,她就将就着看了起来。 不?想这一看,她竟然意外?地有点入迷。 怎么说呢,就是这些离谱又抓马、偶尔再搞笑一下?的情节,真的很吸引人。 而且这部剧最好的地方在于,没有青春疼痛文学类电影那样,任你?伤我千万遍我还死心塌地待你?如初相见的恶心剧情。 想起来这部剧的结局——女主忘记所?有前尘好好生?活,辛易晴再没有一点后顾之忧,很是满意地在把?碗筷收拾好以后,仍旧选择接着看下?去。 下?午的时间?就这样悄然度过。 李婉柠刚到家门口、拿出?钥匙准备开门,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很轻的笑声?。 她动作微微一顿,钥匙没对上锁眼,半晌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会心一笑。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李婉柠听到屋里的笑声?一阵一阵的,很是开朗轻松。 她把?钥匙收回去,站在门口安静地听。 一个小时过后,她打开门,和辛安一起走进去。 辛易晴听到声?音响动,扭过头?去看,看到他们两个一起回来还愣了一下?——她记得,李婉柠一般都会比辛安回来得早大约半小时,大概在六点半。 抬头?去看钟表,她发?现都已经七点半了。 “今天怎么这么晚啊?”她站起去帮忙拿东西,问。 李婉柠知?道她在问什么,为了不?让她怀疑,笑着说:“加了会儿班,时间?有些晚,就让你?爸去接了一趟。” “哦。”辛易晴应了一声?,拿着东西往里面走,把?东西一点点拿出?来归类放好。 李婉柠看着她的身影,感觉到她像是突然不?开心了。 和辛安对视一眼,辛安摇了摇头?。 辛易晴把?东西放好,李婉柠和辛安正往厨房去,她就也跟过去,撸起袖子积极地说:“我来帮忙。” 李婉柠边打鸡蛋边说:“今天太晚了,你?对这些不?熟练,动作会很慢,等我们吃上饭估计要到九点,下?次吧。” 鸡蛋打好,她扭头?,看着辛易晴,笑着说了个时间?点:“后天怎么样?后天我刚好休息,做顿大餐吃,你?跟着一起。” 辛易晴想说自己现在已经很熟练了,甚至连揉面烙饼都能做,想了想还是没有说,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你?先接着看电视,需要你?帮忙我就喊你?。”李婉柠在她身后又说了一句。 辛易晴开心地转身应了声?好。 坐回沙发?上,辛易晴猛地想到自己看了一下?午电视,还不?知?道武萱萱那边的情况,就回房间?把?手?机拿出?来。 她看到武萱萱回的消息,很多条,还都是大段大段的话,说没出?大事,武择天还让她好好补觉放轻松然后自己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又说她感觉她妈妈说那些话的时候,表情和声?音都有一点别扭,但不?像是被?迫的。 辛易晴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愧疚与感动一起冲击着她的心脏和大脑,比刚才还要强烈。 往下?面接着看。 估计是看她很久没回消息,武萱萱问她怎么了。 辛易晴告诉她自己看了一下?午那部电视剧,又说还挺有意思。 武萱萱很热烈地同她讨论起来。 辛易晴顺势把?那些愧疚和感动藏起来,没有再露出?分毫,很自然地和她聊天,又和李婉柠两人说说笑笑。 第二天没怎么变化,她照旧睡回笼觉。这次醒得稍微早一些,在上午十点钟。 她吃了点东西,突然想出?去走走,就拿着钥匙出?了门。 桉贤这边没有山,也没有博物馆、动物园、植物园之类的地方,甚至连图书馆都没有。 它只是一个毫不?发?达的普普通通又不?好玩的小县城,而且现在还是贫困县,直到一年后全国步入小康社会,它才自然而然摘掉这顶帽子。 辛易晴没有目的地,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就只好骑着小电车漫无?目的地兜圈。 最后她停在一个地方,自己都有些恍惚这条街道的样子。 因为太熟悉了。 这是她初中时候每天都要经过的一条路,沿途很多流动小吃摊,干净肯定是有所?欠缺,但所?有的东西味道都很不?错。 犹豫了一会儿,辛易晴把?车停在路边锁好,走路过去。 这时候快要到中午放学,摊位边传过来各种各样的香味。 辛易晴闻着这些味道,一个个看这些摊子,全是她记忆里的模样。 一块钱一根的淀粉肠,两块一个的饼夹菜,两块一个的糖葫芦,两块一个的基础般煎饼果子…… 基本上所?有的东西都是这个价钱,贵一点的也有,比如三块的里脊肉饼,但是不?多。 这些东西,对于初中的辛易晴来说,每一样都有些贵,那时候她总是不?敢随心所?欲地买下?来全部想吃的。 可现在的她再看,觉得每一种东西都良心极了。 只是她现在依然不?会随心所?欲地买下?所?有想吃的。 李婉柠和辛安这时候还在上班,很有可能还要加班,她自己经历过了,知?道那有多煎熬,她又凭什么这么安逸呢? 走过整条街道,全都是记忆中的样子,一点没变,辛易晴心生?感慨。 这时候,她听到放学铃响,乌泱泱的学生?涌出?来,成群结队地挤在小吃摊面前,热情地把?钱往店家手?中递,然后嚷嚷着说自己要什么。 辛易晴站在街道尾,听着那些纷乱繁复的声?音往耳朵里面钻,意外?地感觉到了一丝宁静和安心。 大约半个小时过去,街道上拥挤的人群散去。 辛易晴知?道他们快要开始午休,就选择离开,经过那家卖饼夹菜的摊位时,她停下?来,花出?今日第一笔开销。 下?午她继续没有目的地四处转悠,在这里待一会儿,又在那里停一阵,最后又返回那条街道,等着五分钟以后学生?放学。 在这里站了没两分钟,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是武萱萱。 刚要抬手?打招呼,她就发?现了自己的存在,并?且像是气急败坏一样地大喊了一声?:“辛易晴!” 有人分别往她们两个的方向看,看完了这个又去看那个,觉得不?会有什么事发?生?,才低头?继续忙自己的。 辛易晴冷不?丁一个激灵,正要过去找她,武萱萱先一步迈开脚步怒气腾腾地走过来,扯着辛易晴的胳膊把?她拽到一边。 她好像还是很生?气,低声?吼着,问:“你?手?机呢?!你?出?门怎么不?带手?机啊!” 不秒回了 武萱萱认为辛易晴失联, 是在下午快四点的时候。 上午十一点,她刚睡醒,摸出手机就?给辛易晴发消息, 想问她要不?要去爬山——隔壁市有一座山, 两天的时间?刚好够她们来回?。 可一直等到两点多,她都没有收到辛易晴的回复。 她直接给辛易晴打电话,无人接听。 连着三通电话?都是这?样。 直觉告诉武萱萱这?不?对劲。 她又问李婉柠,李婉柠听完也慌了?,声音都不?太稳, 说现在回?家看?看?。 武萱萱就?说自己过去, 让她安心工作。 挂断电话?后她就?拿上自家的钥匙, 还有?被放在她们家的辛易晴家的钥匙, 骑上车往辛易晴家里?走。 打开门,室内果然没有?辛易晴的身影。 她把情况告诉李婉柠,李婉柠直接就?害怕得不?行, 让她再看?看?家里?有?没有?什么别的异样。 武萱萱看?着整洁的房间?, 哪里?都是她印象中的样子, 说没有?。 “她的手机呢?”李婉柠又问:“是没有?拿还是怎么样?” 武萱萱在屋里?转了?一圈, 最后在门口柜子上发现了?辛易晴的手机, 终于松了?一口气?, 说:“应该是她忘记带了?。” “就?在门口柜子上,估计是拿钥匙的时候忘了?。”武萱萱说:“她可能就?是出去买个东西, 我去找找她,找到了?就?第一时间?跟你说。” 话?是这?么说,但是去哪找, 武萱萱也没有?头绪。 幸好桉贤只是个小县城,地方统共就?那么大点儿。 武萱萱沿着路边骑车缓行, 一点点地注意周遭人影,想着既然手机都放在柜子上,辛易晴大概也不?会跑太远,就?紧着附近的地方先找过去。 结果她转圈找了?有?半个小时,别说人影了?,连个鬼影都没看?到。 要不?是她知道?辛易晴不?是身穿,她都以为这?人悄无声息地又回?去了?! 知道?人还在这?里?,可她又的的确确找不?到人。武萱萱气?得上火,在心里?骂辛易晴脑子被门挤了?,连手机都能忘在家里?,还在这?种情况下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很可能连自己没带手机她都没发现! 武萱萱车速加快了?一些,往更远的地方去。 连着找了?几个她们以前闲着没事?儿就?爱去逛逛的超市,人还是没找到。 武萱萱火气?消了?一大半,被担心替代。 她停下车,认真地思考辛易晴还有?可能去哪里?。 突然,她视线内出现了?几个穿着她们中学校服的人。武萱萱心里?一动,没头苍蝇一样,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理,骑车就?往那边赶。 不?想这?马还真的让她给医活了?。 辛易晴果然在这?里?。 看?到人的那瞬间?,武萱萱心里?所?有?的担忧一瞬间?烟消云散。又看?到辛易晴状况外的脸,她心里?被压下去的火气?猛地升上来轰一声炸掉,她张嘴就?喊:“辛易晴!” 然后大步走过去狠狠拽着人扯到一边,心里?的火烧得越来越旺,武萱萱忍不?住吼出声:“你手机呢?!你出门怎么不?带手机啊!” 辛易晴被她吼得表情都变了?,被吓得不?轻,反应过来后才笑着反问一句:“我没带吗?” 说完她摸摸自己口袋,尴尬地笑笑,“……还真没带。” 武萱萱把她的手机塞给她,没好气?地说:“你自己给阿姨打电话?说一声——” 话?音未落,她的手机先响起?来,武萱萱摸出来看?看?屏幕,翻转过去给辛易晴看?,然后接通,开了?免提,先一步开口说:“阿姨,找到人了?。” 辛易晴轻声喊了?句“妈”。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两人只能听到她的呼吸声。 辛易晴又说:“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李婉柠叹了?口气?,问她:“你怎么不?拿手机啊?” 辛易晴不?好意思道?:“我忘记了?,我还记得我拿了?的。” “好。”李婉柠应了?一声,又问:“在外面玩得开心吗?” 辛易晴吸了?吸鼻子,“有?点冷。” “那赶快回?家,我也马上下班了?。”李婉柠说:“萱萱也别回?去了?,我等会给你妈妈打电话?,今天晚上咱们出去吃。” 武萱萱说好,然后挂断电话?。 被这?通电话?打断,武萱萱没发泄出来的气?也不?好再发泄,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就?看?着辛易晴不?说话?。 学校的放学铃声响起?来,武萱萱不?由想起?那两个穿着中学校服的人,随后又想起?自己跑来跑去找人时候的急切心情,整个人被刺激到,狠狠瞪了?辛易晴一眼。 辛易晴看?她生气?的样子笑起?来,拽着她胳膊哼唧:“怎么了??还生气?呢?” “我就?是忘记带手机了?。而且我这?么大的人了?,就?算是真的没带手机,也不?会怎么样的。”辛易晴语气?缓慢地和她轻声解释,说:“我又不?乱跑,现在也还没有?彻底到晚上,没事?儿的。” 武萱萱瞪着她,半晌后叹了?口气?,她的脾气?随着这?口气?一起?被排出身体,她问:“怎么想起?来这?里?了??” 辛易晴把自己刚才想好的理由说出来,眨眨眼睛,狡黠地说:“嘴馋了?。” 武萱萱被她这?一下动作、说话?的语气?、还有?说出来的话?逗笑,问她:“吃过了?吗?” 她能这?么着急还生气?,不?可能是刚刚才知道?她没在家,八成中午那时候就?开始担心了?。 辛易晴没瞒她,实话?实说道?:“中午的份吃了?,晚上还没吃。” “走。”武萱萱拉着她走进街道?,去和一群群学生挤着,很熟练地说自己要什么。 两人买了?淀粉肠和里?脊肉饼,辛易晴付款的时候有?些愧疚,为了?不?让武萱萱发现,就?很用力地掩饰。 武萱萱觉出她异样,不?知道?原因,也没有?追问。 两人各自坐在小电车车座上吃东西。 武萱萱突然问:“你一下午都没有?发现手机不?在身上吗?” 辛易晴这?时正在咬淀粉肠,闻言被辣椒粉呛了?一下,缓了?片刻才说:“没有?啊,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觉得挺奇怪的。”武萱萱说:“咱们在学校都憋得不?行,回?家了?都是恨不?能手机不?离手的性格,你怎么会一整个下午都没发现?” 辛易晴笑了?笑,看?上去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道?:“我都出来转着玩儿了?,肯定不?会一直去想手机的事?情啊。而且咱们是“待罪之身”回?家反省,哪有?那么多人给我发消息,没发现不?是还挺正常的?” “也是。”武萱萱接着啃饼,又在某个瞬间?突然警觉地盯上辛易晴的眼睛,严肃道?:“你不?对劲。” 辛易晴:“?” “哪不?对劲了??”她笑着反问。 武萱萱说:“你玩手机是为了?和别人聊天吗?” 不?等辛易晴回?答,她就?很果断地说:“不?是,你是为了?吃瓜看?戏围观粉黑大战,然后再鬼鬼祟祟地去翻各种各样的帖子,看?人家酣畅淋漓地吐槽各式奇葩和妖魔鬼怪。” “看?完了?吐槽贴,你就?去看?底下的评论,跟个墙头草一样被人带着跑,一会儿站这?边,一会儿站那边,最后发现两边都不?是好人就?一边骂一顿然后夹着尾巴就?跑。” “你还爱看?社会新闻,然后要不?然就?是把你自己气?得半死在网上骂人,要不?然就?是被人家各种各样的暖心事?感动得七荤八素,哭得停都停不?下来。” “最后再拿出你的摘抄本,把这?些事?情记下来,还附带一些个人思考,偶尔回?顾一下,在以后挑选一个合适的时机写进你的作文里?。” “在这?些时候,你连别人消息都不?看?,更别提还会给她们回?消息了?。”武萱萱很了?解地说:“也就?是我、孙不?言、还有?咱们三个那神经?病一样的小群,被你设置成特别关心的这?些,你才会很快回?……” 顿了?顿,她补充:“基本上还都是秒回?。” 辛易晴:“……” 听了?她这?描述,感觉自己人品好像不?太行的样子…… 还有?,为什么要用“鬼鬼祟祟”这?个词来描述啊?她明明就?只是躺在床上“光明正大”地刷手机好吗?! “但是你现在连我的消息都不?秒回?了?。”武萱萱眯起?眼睛看?她,问:“你是不?是背着我干什么坏事?了??” 起?初没有?细想,武萱萱还没发现。 辛易晴上次回?家,回?她消息就?总是很不?及时,基本都是要过去半个小时才能有?回?复,秒回?的情况更是一次都没有?了?。 这?本来就?很不?正常,只是她那时候没有?注意。 经?过今天这?一出,她才猛然感觉,如今的辛易晴好像对手机不?太感冒的样子。 但其实更真实的情况,应该是她穿越过来以后,从一个随时随地手机都在身边的环境,变成连着一个月都不?能接触到手机的环境,会很不?适应。 这?样才符合客观规律。 可辛易晴没有?。 她很快地重新融入了?高中的生活,完全没在意她突然“消失”的手机。 甚至在一个月过去以后好不?容易回?到家,能碰到她的手机了?,辛易晴也没有?再表现出和以前一样热切的样子。 这?很奇怪,奇怪到武萱萱只是在某个瞬间?突然捕捉到一点苗头,就?很容易地推理出后面的这?一切。 辛易晴被她问得哑口无声。 幸好这?时候夜幕降临,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她面部表情上的细微变化才没能被武萱萱很容易就?察觉。 武萱萱又问她:“为什么不?秒回?我消息了??” 她声音轻轻的,没有?丝毫压迫意味。 辛易晴略微垂下些头,无声张了?张嘴。 为什么不?秒回?你消息了?。 因为我现在很讨厌手机。 也讨厌它?带来的一切。 金屋藏己 对于?辛易晴来说, 手机曾经代表着她人生中四分之一的?快乐。 她可以用手机和李婉柠、辛安等等这?些她在意的人随时取得联系,也能在心情不?佳的?时?候去?翻出一部青春疼痛电影狠狠审判,还?可以在无聊又?或者只是单纯不想做别的事情的时?候, 没有任何目的地纯粹刷手机, 看别人的?帖子。 至少在她大四下学期以前,一直都是这?样。 她的?第一部手机,是李婉柠淘汰下来的?,用起来有些卡。但对于辛易晴来说,已经足够。 这?部手机她用了三年, 到最后那段时?间, 某些时?候甚至能卡成ppt。辛易晴暴躁上火得想要摔手机, 但心里仍是很坚定地认为手机是她的?快乐源泉。 高考结束, 她拿到人生中第二部手机,一部全?新?的?、超级丝滑的?手机。 用起来那叫一个心情美丽。 是以辛易晴一整个暑假,近三个月的?时?间, 几乎是躺在床上度过的?。她持续性刷手机, 每天笑哈哈。 当然, 偶尔也有被感动到哭个不?停的?时?候。 但总体来说, 她是快乐的?。 进入大学?, 许多刻板的?、模式化的?、只能算做是表面功夫的?、还?有许多让人无能为力的?事情, 会在某些瞬间让辛易晴的?情绪变得低迷。 她没办法把这?些事情告诉李婉柠他们——在他们眼里,大学?是意味着无限可能的?神圣之地。孩子进了大学?, 就?代表着他们会有美好的?未来。这?样美好的?一个地方,不?应该存在什么腌臜龃龉。 这?不?能说是他们固步自封,不?知道与?时?俱进, 不?了解当下社会形势。 毕竟在进入大学?之前,辛易晴也是这?么坚持的?, 以为什么事情都是只要努力就?会有结果、优秀与?否是衡量一个人的?唯一标准。 等到她进入这?里,接触到更多校园内的?东西?,才明白?在这?里,通晓世故和人情往来,是更重要的?存在。 在这?些面前,哪怕是最顶级的?优秀与?认真,也会被强压下一头,屈于?人下。 一个人的?优秀仍旧是优秀,但他并不?会因此得到与?他的?优秀相匹配的?奖励。总是向下一级,或者向下两级。 因为参考因素有很多,各自占比的?权重不?同,掌握话语权的?也另有其人。 这?让辛易晴心情无比复杂。 她只能把这?些事情去?和武萱萱说,去?跟孙不?言吐槽,可她经历的?与?看到的?,他们两个也一样在经历,在看到。 谁都无能为力。 这?时?候,手机又?成了“疗伤圣药”。 那些搞笑的?、催泪的?、让人生气的?,会很容易让辛易晴把情绪沉入进去?,不?再?去?管被她屏蔽了的?班群和各种大群的?消息,只是一味地沉浸在属于?她的?世界里,哭哭笑笑,再?骂天骂地骂各种垃圾神经病。 手机成了她独身在外这?段时?间,专门为自己打造的?金屋,是她能把最真实的?自己藏进其中的?工具,是她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心灵慰籍。 到了大四下学?期,金屋初现裂痕。 ——导师群不?能屏蔽。 为了调动组员积极性,他们的?导师不?允许学?生私聊他,在小组成立之初就?表明: “有什么问题,全?部都在群里面说。除了你最后的?论文,你所有的?一切材料——包括选题审批、开题报告、任务书,全?部都发在群里面,不?要私发给我。私发的?话我不?看。” 就?这?样,他们那个群里面几乎没有哪一天是安静的?,辛易晴被里面一个又?一个的?消息快要弄出精神衰竭。 只是她清楚,这?事情总有结束的?一天。 于?是,“对她来说手机等于?‘金屋’”这?件事,并没有任何改变,仍旧和之前一样。 在拿到毕业证以后,辛易晴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个消息群的?“免打扰”,感到心情一片大好,美滋滋地猛喝了一大杯柠檬水,心里惬意得不?行。 直到她参加工作,不?能屏蔽的?群又?多了几个。 公司大群,小组群,还?有位于?其它软件上面的?群…… 辛易晴看着就?眼花。 天知道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的?群?! 同样的?消息,每个群里面都发一遍,通知的?人不?嫌烦她都替那个人烦! 幸运的?是,她还?能通过把这?些群屏蔽一两个小时?来获得周围环境短暂的?干净。 但并不?是只有这?些的?。 领导会单独给她发消息,消息超过十分钟不?回,她就?打电话,不?在乎这?时?候是几点钟,也不?在乎这?时?候别人在干嘛。 反正辛易晴的?选择只有三个,要么及时?回消息,要么接听电话,要么挨骂。 渐渐的?,只要手机响起来,辛易晴就?打心底感到恶心,有几次她甚至被那声音刺激得吐出来,看到手机就?条件反射地精神紧绷,情绪落寞。 她有时?候会去?思考,以前没有手机的?上班族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会幸福吗? 她想不?到这?个答案,只知道拥有智能机的?自己,每天都开心不?起来。 回不?停的?消息,接打不?过来的?电话,犹如数座大山围堵着她,跟着她一起移动,时?刻抢走她能呼吸到的?大半空气,又?挡住她头顶的?所有阳光,让她呼吸困难,世界只剩下灰败这?个色彩。 而且,这?样的?日?子没有尽头。 辛易晴怨气无处发泄,到最后只能无能地归咎于?只是死物的?手机。 强酸性的?雨水落下,金屋彻底被腐蚀。 辛易晴被影响,生出了类似于?晕车的?病症,在看手机时?间稍长以后,就?难以遏制地头晕想吐。 她对手机,突然就?喜欢不?起来了。 这?样大的?改变,只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以至于?辛易晴自己都怀疑,是否是因为自己太过小题大做,才这?样容易进入死胡同,竟然如此轻易地就?对自己特?别喜欢的?一件物品,这?么快就?生出极致厌恶。 她自嘲地想,这?要是在一段感情中,她一定会被人骂做渣女——那么容易就?可以不?爱,说白?了就?是之前也没有多爱。 换成她自己评价别人,也是一定会这?么说的?。 可辛易晴记得分明,她以前真的?很喜欢玩手机,甚至为此付出了对她来说特?别沉重的?代价——成了一个两百度的?近视眼。 穿越回来以后,辛易晴也没改变自己这?种想法,总是尽可能地忽视手机。 她一直开着手机静音,把所有的?群聊全?部都屏蔽,只让它待在枕头下面,偶尔拿出来看一眼。 她以为这?样做自己就?能变好。 结果可能也确实是这?样。 只是两天而已,她就?已经能允许手机和自己一起出房间,而不?是让它一直待在枕头下面。 虽然她还?是会让自己刻意忽略它。 但辛易晴觉得,她已经很不?容易了。 现在武萱萱问她,为什么不?秒回消息了? 辛易晴其实想哭。 她也很希望自己可以一直是以前的?样子,可她只用了三个月就?被驯化,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活得简单又?快乐了。 其实她不?愿意去?想这?些,显得她矫情又?没出息。 如果不?是武萱萱在今天问了,她应该会把这?些一直封存在心里,直到自己缓过来的?那天。 可武萱萱一问,她就?再?也控制不?住了,如潮的?酸涩与?委屈,铺天盖地倾斜过来,让她无路可退,挡不?住眼泪。 人大概就?是这?样,身边无人可依的?时?候,仿佛一个人就?能抵抗千军万马,便是头破血流,都还?能大喊一句“我没事”。 可但凡身边有人了,哪怕只是一个,就?在一瞬间变得手无缚鸡之力,很容易受伤,擦破一点皮都要流着眼泪喊疼。 辛易晴眼眶酸胀,长长吐了一口气。 武萱萱摸摸她的?头,柔声问:“还?要吃淀粉肠吗?” “以前不?都是一次吃两根的?吗?”她问:“要不?要再?去?买?趁着人家现在还?没走。” 辛易晴点点头。 武萱萱就?转身离开,留下辛易晴一个人在原地,独自去?买。 辛易晴从衣服口袋里面摸出那包抢钱一样的?手帕纸,把自己从刚才开始就?已经控制不?住的?眼泪给擦得干干净净。 冷风吹过来时?,脸部皮肤传来的?刺痛感,让她从那种情绪中脱离出来,头脑也变得清明,开始思考要如何同武萱萱解释自己不?回消息,还?有自己刚才的?异样。 武萱萱转身后,并没有立刻去?到卖淀粉肠的?小摊那里,而是藏在拐角,在夜色掩映下,看着辛易晴拿纸巾擦脸。 她想,辛易晴大概不?知道,她身后店铺内传出来的?灯光,或许不?能够让人在面对着她的?时?候,看清楚她流眼泪,却?能在离开一些距离后,很直观地看清她擦眼泪。 武萱萱叹了口气,心中有怨气,也有悔意。 怨是对辛易晴,悔是对自己。 她不?知道辛易晴为什么在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告诉她自己穿越了,到现在却?不?愿意对自己吐露分毫。 又?后悔自己没有在一开始就?相信辛易晴口中的?穿越一说,错过了从她口中听到一切始末缘由的?机会。 也后悔自己刚才逼问她。 和当初自己与?父母大闹一场那时?候一样后悔。 ——闹过那一场后,她曾经有想过,其实自己在那时?候,就?可以像拿到高中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一样,和父母好好沟通。 可她却?固执地别扭了半年时?间,只是因为不?愿意承认自己也有做错。 武萱萱很不?庆幸地在这?一刻感到庆幸,那一次让自己吃到了足够的?教训。 在拐角的?阴影下又?停留了几秒钟,武萱萱转身离开,没有买淀粉肠,而是买了两根糖葫芦。 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说就?不?说,她也不?问就?是了。 返回学校(修) 辛易晴没等来淀粉肠, 反而等来了一根“提子糖葫芦”。 比山楂的贵,也更甜,只是辛易晴觉得, 这个没有山楂的好吃。 “山楂的没有了。”武萱萱大概能猜到她的想法, 主动?解释说:“而且,阿姨说现在很晚了,就便宜卖给我。” 辛易晴“哦”了一声,抬手?接过糖葫芦,咬掉最上面?的那个提子, 声音含糊地说:“很甜, 好吃的。” 她没有问武萱萱买回来的怎么不是淀粉肠, 武萱萱也没有再问她为什?么现在不秒回消息。 两人还是坐在自行车车座上, 安静地快速把糖葫芦吃完。 辛易晴拿出张纸擦了擦嘴,一边在心里?想“这样实在是有点浪费”,一边把剩下的递给武萱萱。 武萱萱伸手?来接, 指尖短暂地碰到了辛易晴的手?背, 冰凉冰凉的。 辛易晴呼吸停滞一瞬, 已经变得轻松的心情隐隐又有绷紧之势。 武萱萱没有看她, 擦过嘴后直接说了一句:“走吧。” 辛易晴低着头没有动?作, 只是胸膛在起伏。武萱萱没等来回应, 疑惑地扭头去?看她。 辛易晴在这一刻突然抬起头,两人在昏暗的气氛下猛然对视。 武萱萱莫名?感到一丝激动?。 辛易晴张了张嘴, 轻声说:“我最近不是很想看到我的手?机。” 武萱萱点点头,“嗯”了一声,在等她后面?的话?。 可辛易晴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停下, 眼神没有任何?闪躲意味地看她。 武萱萱从她的眼神中读出来一种名?为“抗拒”的情绪。 “好。”她说:“那就不看了。” 辛易晴倏得笑?起来,“我早就没看了。” 她语气兴奋又开心, 像是在表达自己很有先见之明,听上去?还很有点骄傲自豪的意思。 可武萱萱知?道,她是猛地松了一口气,至于兴奋开心、骄傲自豪这些,全部都是伪装。 “我想到你上次急性胃炎。”她笑?着说:“等会吃烧烤的时候你也悠着一点。” ——她在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买淀粉肠。 辛易晴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她的意思,点点头,说“好”。 爬山之行自然是泡汤了,武萱萱就没有再和辛易晴提起,省得她再想些有的没的。 至于手?机上的那条未读消息,这时候撤回也晚了,干脆放在那里?不管就好。 反正自己后来刷屏一样地发消息、弹表情包,那条消息早不知?道被挤哪里?去?了,辛易晴也不一定能看到。 李婉柠打电话?问需不需要过去?接她们,两人说不用,表明她们结伴过去?,不会有危险,让大人们放心。 骑车走到下一个转弯路口时,武萱萱看到那里?坐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大爷,他面?前还放着一只碗。 武萱萱收回目光,偷偷瞥向辛易晴,发现辛易晴同样也注意到了那个老?大爷。 武萱萱以为辛易晴会停车,可她只是在蹙了蹙眉以后,就把头转了回去?。 武萱萱看着辛易晴的侧脸有好一会儿,还差点和另一辆车碰上,才在辛易晴的焦声询问中回过神。 她晃晃脑袋,回答辛易晴的话?,然后没再说什?么,继续和辛易晴并排骑车。 只是偶尔,她会再次偷偷偏头瞥向辛易晴,很短很短的一个瞬间。 可是,她没有看到她本以为会有的那些。 吃完烧烤回去?的路上,辛安单独骑一辆车,辛易晴和李婉柠共乘一辆车,李婉柠带着她。 刚起步不久,辛易晴就伸手?环抱住李婉柠,脑袋侧着靠在她后背上,很安心的感觉在心里?流淌。 “妈。”喊出这一声后,辛易晴就有些犹豫了,最后还是问出口:“你今天?是不是害怕了?” 李婉柠“嗯”了一声,说:“是,以为你丢了。” 辛易晴心里?酸酸的,说“怎么会”,又说“我都这么大人了”,最后特别小?声地说:“就算真的丢了我也一定会自己找回来的。” 李婉柠听完笑?了,说“好”。 顿了顿,她又问:“你今天?出门,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啊?” 辛易晴心虚起来,嘴硬地闷声反问:“难道你们是在关我禁闭吗?像古装剧里?那样,不让我出门。” “没有。”李婉柠被她逗笑?,说。 其实以前辛易晴出门,只要不是在外面?过夜,一般也不会刻意地提前和他们说。李婉柠也从来没觉得那是什?么大事。但这一次不一样,听到武萱萱声音的时候,她是真的害怕,在心里?想为什?么以前没有养成辛易晴事事报备的习惯。 李婉柠明白那样不对。孩子大了有自己想法很正常,她需要有自己空间,他们也应该放手?。只是在面?对辛易晴可能会有危险这件事情时,对错一点都不重要。 李婉柠宁愿自己做错,也希望辛易晴平安。 她轻声问:“以后再有这种要出去?三?个小?时以上的时候,先告诉我们好吗?” 辛易晴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就不清楚她说这句话?的意义,只当?做她真的很害怕。 辛易晴能够理解她,也愿意给出这个保证。只是她恰好在这时候想起李婉柠做手?术瞒着她这件事,就有了对等的要求:“你们以后碰到什?么事情了,也不要瞒着我好吗?” 李婉柠听她这么说,脑子灵光一现,也想这么告诉辛易晴,同样要求她这样做。 可她又想起自己已经先提出了另外一件事,以一换一才最公平,她不能太冒进?,引起辛易晴的逆反心理就不好了。 于是李婉柠答应下来。 次日,辛易晴没再睡懒觉,在三?天?反省期的最后一天?,愁眉苦脸地开始写她的检讨。 这东西实在太费心力,辛易晴写得艰难至极,吭哧吭哧磨了一个小?时才磨出来两百字。 关键就这两百字,她都已经写完了自己全部罪名?,再往下实在是不知?道还能怎么写。 想了想她把笔一摔,出去?找李婉柠了。 李婉柠准备做菜丸子,正在择菜,辛易晴默不作声蹲到她身边,抓了一把菜去?扯上面?的叶子。 “我爸呢?”她把不好的叶子揪下来扔到一旁,问李婉柠。 “被老?板叫过去?……”李婉柠说到一半突然话?音一转:“……帮忙搬家了。” “他们去?年买了新房子,装修好晾了半年,现在正好住进?去?。”李婉柠笑?了笑?,说:“时机挑得还挺好,正好没那么热了,也还没到特别冷的时候。” 辛易晴知?道她本来想说的是“被老?板叫过去?加班”,因为“加班”这两个字说起来更顺嘴方便。只是不知?道李婉柠为什?么突兀地换了种说法,更加详细地告诉她。 但这在辛易晴眼里?,同样是臭不要脸的无耻行径。 该死的公司本来就只允许休息一天?,老?板还把人叫过去?帮忙搬家,这和加班有什?么区别?! 说的是器重你才喊你,但其实呢,根本不是这样。 器重一个人直接给他升职加薪不是更直接明显吗?把人叫过去?当?苦力算是什?么器重,好处一点落不着,净给人当?白工。 真的有了能够升职加薪的机会,也很难挨得着辛安——小?地方看重关系,辛安在的那个公司,是个食品厂,里?面?不知?道塞了多少老?板家亲戚。 辛易晴越想越气,顺嘴秃噜道:“老?板嘛,什?么时候都是精明的。” 李婉柠听出她话?里?的怪罪,笑?了笑?,问她:“给你爸打抱不平呢?” 辛易晴没否认,点头。 李婉柠就说:“晴晴长大啦。” 是很骄傲的语气。 辛易晴不由红了脸,有些尴尬,又感觉害羞,加快了择菜的速度。 有了这么一出插曲,辛易晴想起自己被工作报告支配的时间。那时候她也是怎么都写不出来,最后被领导狠狠骂了一通,就乱七八糟地往上面?随便写了。 结果领导压根就不看,直接过了。 辛易晴当?时惊讶极了,完全没料到竟然会是这样的,还不太确定地问了一遍:“这样就可以了吗?” 最后得到领导两个惊天?动?地的大白眼,然后冷冷问:“你工作是太少了吗?” 辛易晴:“……” 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辛易晴也仍旧不可思议,又感觉离谱和郁闷。 不过她从中得到灵感,认为检讨应当?也是这样,乱七八糟地瞎写就好。 总不能范进?和校长还一个字一个字地去?扣吧? 话?虽如此,但辛易晴还是把字写得更工整了些。 五千个字足足写了近七个小?时。 搁下笔的那一刻,辛易晴手?腕酸痛,活像是刚考完一场语文,写出了长篇大论,哪怕用力去?甩都无济于事。 辛安昨天?帮老?板搬完家,在宴席上被灌了不少酒,半夜才回来。他破天?荒地得到老?板大手?一挥给出的半天?假,在家里?补觉醒酒。 齐敛自己经营着一家服装店,跑外地进?货去?了。 于是辛易晴和武萱萱结束反省回学校的时候,和回家那天?一样,还是李婉柠和武择天?陪着一起。 自己开车的话?,就到得比较早。两人进?入学校的时候,第一节课都没开始,还有近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孙不言在她们还没上来的时候就从窗口看到她们,兴冲冲地跑去?迎接。 三?人在一楼楼梯口碰上。 孙不言抹了把脸,一脸憔悴地看着她俩,竟然有种要哭的欲望,嘴唇都颤抖起来。 辛易晴、武萱萱:“……” “你得帕金森了?”武萱萱淡声问。 孙不言:“……” “绝交。”他面?无表情说:“我先开口我是狗。” “好了好了。”辛易晴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声音发虚地拦住他,“逗你呢。” 孙不言转过身,冷冷注视着她们两人,然后在某一瞬间,突然表情大崩,激动?又感慨地说:“你们终于回来了!!!” “是。”武萱萱给了他一个含着笑?意的眼神,说:“回来了。” 辛易晴默默地小?声说:“怎么感觉你俩这意思,不是三?天?没见,是三?百年没见?” 三?人笑?了笑?,一起往楼上走。 等到了教室,辛易晴坐回座位,看着桌子上被摆放的整整齐齐、足有四?十多张的限时练和试卷,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飞快地拿出一本书压在上面?,眼不见为净。 孙不言痛心疾首道:“你就这样对待我的用心吗?” 辛易晴还没彻底“净”下来,不耐烦地让他闭嘴。 张鑫从他们身后而来,在周围扫视了一遍,意外道:“韩星焰真的没来啊?” 辛易晴:“?” 什?么叫“韩星焰真的没来”? 厕所小报 没等辛易晴开口问他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张鑫就贼眉鼠眼地?笑?起来,嘻嘻哈哈地?说:“听?说你们写了五千字检讨,拿出来让我观摩观摩呗。” 辛易晴:“……” 怎么的?你是准备接力写下去吗? 武萱萱把桌子上那一沓限时练卷成筒状, 对着张鑫胳膊抽了一下, 然?后从?书包里掏出来自己的检讨,塞给他,说:“计时收费,一分钟一块。” 张鑫衣服穿得厚,那一下完全不疼, 乐呵呵地翻起武萱萱的检讨, 然?后惊掉下巴。 “这什?么玩意儿??!”他对着通篇鬼画符感慨:“武萱萱你这检讨是让谁看的?地?球上应该没有人能看出来你都写了啥吧?” 辛易晴闻言凑过去看了一眼。 那上面的字用龙飞凤舞来形容, 都是轻的, 简直就是鞭炮埋进?雪里,炸得一团糊。 辛易晴感觉规规矩矩写字的自己就是个没脑子的大冤种?。 武萱萱面不改色道:“我自己能看懂就行?,反正是我念检讨。” 辛易晴和孙不言深表赞同, 张鑫也被说服, 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辛易晴问:“你刚说‘韩星焰真的没来’, 这是什?么意思?” 她有自己的想法?, 解释说:“她家里离得远, 过来的晚一点也正常吧?” “不是。”孙不言在一旁悄声说:“刚才没来得及告诉你们, 韩星焰昨天就来过了,在办公室跟老王聊了有一个小?时, 之后老王直到晚上脸都是黑的。” “不止。”张鑫神秘兮兮地?说:“我还听?别人说,她把老王骂了。骂的什?么来着……不配为?师,对, 就是这个。” 感觉这四个字无比耳熟的辛易晴:“……” “她真的这么说了?”辛易晴挣扎着问。 张鑫信誓旦旦:“厕所小?报,保真保料。” 辛易晴:“……你这一天天的, 净往厕所跑了吧?” 张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为?大家最快最准确地?搜集第一手消息,我的荣幸。” 辛易晴:“……” 你挺适合当狗仔的,专门爆大瓜大料的那种?。相信我,只要你好好干认真干,不随便溜人,绝对能成为?狗仔历史上最受追捧的一位。 “所以到底怎么了?”武萱萱问:“韩星焰为?什?么这么做。” “不清楚。”张鑫赧然?道:“还在调查中。” 辛易晴忍不住呵呵一声,“第一手消息?最快的?” 张鑫不服输地?说:“准确度总归是有的。” 这倒是真的,从?他这里听?来的事情,基本上就没有哪一件不准确的。 辛易晴点点头,又漫不经心地?说:“等会我去问问。” 武萱萱猛地?扭过头看她,“你疯了?” 辛易晴叹了口气,反问:“你觉得我们不问,老王就会不找我们吗?” 事儿?是她们三个一起惹的,祸是她们三个一起闯的,即便昨天韩星焰过来的事情她们两个不清楚,可王海又不知?道她们不清楚。 在王海心里,这事情很?有可能是她们一起出的鬼点子。 武萱萱:“……” 果然?是一步错步步错,她现在后悔了,能买后悔药吗? 或者也让她穿越一次呢? 两人去交检讨,发现王海没在,战战兢兢地?煎熬了两节课的时间,才终于在小?自习让心落在实处。 代价是被吓破胆。 ——王海弯着腰站在窗外,敲了离她们很?近的窗户。 两人被吓得笔都差点拿不稳,颤巍巍地?放下,然?后摸出被塞进?书桌里面的检讨,拿着出去。 王海见她们出来,背着手往前走,两人亦步亦趋跟过去。 王海没进?办公室,一路走到连廊才停下。 巡查的学生刚好从?这里经过,要往高三的教学楼过去,看到王海以后就稀稀拉拉地?出声打招呼:“老师好。” 王海抬手应了一下,淡淡地?“嗯”了一声,听?上去情绪不佳。 辛易晴感觉大祸将至,面前闪过无数“星星”,呼啦呼啦地?亮着强烈到乍眼睛的白?光。 辛易晴被闪得晕乎乎的,仿佛被这些星星抽了许多巴掌一样,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王海迟迟没有说话,气氛逐渐压抑得厉害,辛易晴心里没底极了,但?为?了改变局势,还是开口喊了一声:“老师?” 王海垂眸看向她,仍旧是不说话。 辛易晴:“。” 能感觉出来王海确实气得不轻。 她默默把自己放在口袋里面的手拿出来,检讨留在里面,尽量不让它有存在感。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问:“叫我们出来有什?么事吗?” 王海眯起眼睛盯她,又偏头瞥了武萱萱一眼,嘴唇微张,随后又紧紧闭上。 武萱萱:“……” 她无奈又无言地?问:“是韩星焰的事情吗?” “你知?道?”王海人都精神了,口吻变得凌厉。 武萱萱解释:“听?人说了。” “所以跟你们没关系?” 辛易晴保证:“我们刚知?道不超过两个小?时。” 王海表情似乎缓和一些,顿了片刻,问:“你们的检讨呢?” 两人态度恭敬地?把检讨递过去。 王海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又盯着她们看了一会儿?,然?后说:“韩星焰昨天来过了。” “为?了曾星野。” “他想转学到我们这。” “韩星焰拜托我帮忙说情。” 王海说一句话就停顿一下,辛易晴两人被他语焉不详、事实不完整的话弄得汗毛倒竖,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面蹦出来。 一句“为?了曾星野”,再加上张鑫说的“她把老王骂了”……辛易晴很?难不觉得王海是在暗示什?么…… 譬如他们两个在恋爱。 而且,王海很?有可能在怀疑自己和武萱萱也是清楚这些事的,只是在帮韩星焰一起瞒着。 辛易晴差点当场说自己没有! 幸好王海很?快又说了后两句话。 结果辛易晴被这两句话震惊得更加无以言表。 找王海说情? 这事情怎么想怎么奇怪。 辛易晴想,怎么也找不到王海身上吧?不说他和曾星野毫无关系,王海和他根本就是两个互不认识的陌生人。况且,就算他们认识,又怎么挨得上韩星焰过来提出想法?,希望王海能帮忙说情? “在这之前,他父母也找过我们。” “刘主任没同意。” “就是咱们在医院的那天。” 辛易晴回忆了一下那天的事情,觉得这一出应该发生在她们去吃饭期间。并且,曾星野父母对着刘范林跪下,大概就是因为?这件事。 “他父母表达出来的意愿十分强烈,你们应该也看到了,他们甚至对着刘主任跪了下来。” 王海仍旧在慢慢说着,表情沉闷颓丧,并且却莫名地?有些沉浸其中,似乎是知?道不会有人打断他,也或许是他对这件事很?是在意。 “我当时想把你们两个叫过来。”王海视线略略偏开一个瞬间,随后才接着道:“因为?想着有你们在的话,他们多少能顾忌一些,不会缠着我们不放。” “还有,我希望你们能亲眼看到、并且认清楚一件事。” 他目光变得有些灼热,又严肃非常,看得辛易晴跟快要被抹脖子炖汤的小?鸡崽一样,紧张又害怕。 王海冷冷地?说:“你们现在做的每一件事,最后都是父母在为?你们承担。” 辛易晴胸腔剧烈震颤,无法?控制地?想到自己。 “我说实话,曾星野跳楼这件事情,我能理?解他可能是真的受够了想要抗争又或者只是累了……”王海顿了顿,声音冰冷:“但?在我看来,他真的很?蠢,很?没脑子。” “我不清楚他有没有想过自己跳下去会有什?么影响。但?你们也看到了,现在躺在医院的人是他,受罪的是他,以后没学上的还是他。” “他的父母,都那个年纪了,还要为?了他各种?求人受累,还要看他脸色做事。” “至于别的人,完全不会有任何损失。” 王海冷笑?一声,嗤道:“太好笑?了!” 辛易晴看他怒气腾腾的脸,完全不觉得他真如自己口中说的那样,觉得这是一件好笑?的事。 “那您是怎么想的?”辛易晴决定把话题转回到“曾星野转学”这件事上,“要帮曾星野转学吗?” “跟我有什?么关系?”王海反问她:“我是他大爷吗我帮他?” 辛易晴:“……” 我也没说你是他大爷啊。 她无辜地?吸了口气,又问:“韩星焰反省时间是又加长了吗?” 王海闻言露出疑惑的表情,不解道:“什?么意思?” 辛易晴更懵了。 武萱萱:“有人说,韩星焰昨天骂了您。” 王海脸上的疑惑变为?无语,“在你们眼里,她就那么缺心眼吗?还是我就这么不是东西,随便来个学生都得骂我两句?” 辛易晴:“……” 天杀的厕所小?报,学校里的无良营销号! “那您叫我们出来,是为?了什?么啊?”辛易晴心中恐慌终于没了,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收检讨。” 辛易晴、武萱萱:“……” 就收个检讨,竟然?值得您大驾亲临? 还有,既然?这样,刚才给我们扯那么多闲篇是为?了增进?师生情谊,建设美好班级吗? “刘主任说了,校长要亲自看你们的检讨,还要一个字一个字地?数,说是五千就是五千,少一个字都不行?。”王海说:“我先来把把关。” 随着感觉走、并不清楚字数有没有到五千的辛易晴:“……” 通篇鬼画符、压根数不出来有多少个字的武萱萱:“……” 两人当场愣住,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只是想要一把夺回在王海手中拿着的检讨。 王海看着她俩视线直勾勾盯着的地?方,心中明镜一样,把东西塞回给她俩,“三四节是我的课,不讲新课,给你们发套卷子。” 他问:“两个小?时的时间,能写完吗?” 辛易晴和武萱萱异口同声:“能!” 不能也得能! “还有件事,韩星焰来了以后你们拐着弯提一下,别说是我说的。” 他言辞闪烁地?说:“关于曾星野,别找我们,让他们去找负责这事情的人,诚心一点,带够诚意。” 到最后,他声音越来越低,几近消失。 随着话音落下,他微微抬起点手,拇指和食指、中指并在一起,捻了捻。 良心买卖 “老王那意思……”王海离开以后, 武萱萱狐疑地问辛易晴:“是钱吗?” 辛易晴沉默须臾,点了点头?,闷声说:“应该是。” 她曾经以为, 学校是最干净的地方。 可?如今这种事情赤.裸裸地摆在面前, 辛易晴才惊觉,这里也并不干净。 其实想想也是,她以前就明白的。 因为学校每年都收高费生。 所谓“高费生”,就是一些成绩不够上桉贤一高的学生,把学籍落在其他学校, 学费如常交。但同时也会拿一大笔钱出来, 在桉贤一高就读, 因为这里的学习环境与教学质量更好?些。 辛易晴隐约记得, 这笔钱是三万。 但她不清楚这“三万”的收费方式是怎样的,不知道这笔钱够那个学生在桉贤一高就读一个学期,还是一年。 不过辛易晴想, 应该是一年。 否则的话, 这笔钱实在和掏空学生家底无异。 有这件事堵在心里, 学校怎么都称不上“干净”。 可?入了社会, 辛易晴却止不住地?怀念曾经的校园时光, 追思校园生活。 哪怕是现在听懂了王海的暗示, 想起来这些事,她也仍旧觉得学校比社会好?太多。 而且很奇怪,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辛易晴都没有认为“三万”是一个夸张的数字。 从前她对未来踌躇满怀,认为三万很容易挣到。现在她即便知道三万块钱攒下来无比困难, 却仍然生出一种学校其实很“良心”的心思。 她知道这么想不对,一时又分辨不出错在哪里。 “萱萱。”辛易晴去?问武萱萱:“你觉得曾星野想要转到咱们学校, 需要多少?钱?” 武萱萱思考一瞬,不甚确定?地?说:“三万?我记得高费生是这样。” “三万?”辛易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表情,努力思考许久,不经意吐出一句:“好?多。最少?也要一年才能挣到吧?” 等她反应过来,才仿佛突然惊醒,明白“三万”对她来说,或许仍旧不是一个夸张的数字,但意味着“很大的一笔钱,很难挣到”。 “是啊,很多。”武萱萱感慨:“学校要赚疯了吧。” 辛易晴眼神?闪烁几下,没有开口?——她还是认为,这是一笔很“良心”的买卖。 两人在外面消化了一会儿,收拾好?心情回教室。 查纪律的人已经来过了,现在坐在讲台上面看着的,是16班班长,正拿笔抵着额头?,苦苦思考。 教室内没有杂音,只有大家的呼吸声和翻页声。 张鑫扭过头?递过来一张纸条。 【老王叫你们过去?干嘛?韩星焰是被劝退了吗?】 辛易晴看着上面的字,心里的火蹭地?烧了一大片,握起笔唰唰就写?。 【下课以后去?厕所告诉那群人,韩星焰没骂老王,让他们别再瞎传!】 最后的那个感叹号,直接把这张纸划破,很能让人看出来写?下这几个字的人有多用力。 张鑫识趣地?没有再做任何小动作。 辛易晴开始计算自己?检讨的大概字数,最后得出“就算少?也少?不了太多”的结论,就把自己?的那部分放到一边,开始用左手写?字,决定?先替武萱萱写?后半部分—— 武萱萱小学的数学老师,钟爱让学生抄写?书中概念,每次都是三遍起。辛易晴没少?帮武萱萱写?过,左手的字足够以假乱真。 武萱萱胳膊突然被人碰了一下,视线偏移过去?,发现辛易晴在用左手写?字,曾经的记忆从心底深处乍起。她很快就明白她的意思,心里不由?升起一点开心。 孙不言从她俩回来就满心疑窦,本想传张纸条问问情况,却见到张鑫先他一步这么做了,然后又窥到辛易晴字面意义上的“力透纸背”,默默地?把纸条收回去?,塞进不知名的地?方藏了起来。 下课铃响,孙不言安静地?拿了三人的水杯,去?饮水机那里接水。 他们坐的位置没那么靠前,“保温”中的热水是一点都不剩了。 饮水机红灯闪烁,孙不言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就这么接了。不然再过一会儿,他担心水的温度更低。 带着三杯水回去?,孙不言鼓起勇气开口?:“现在喝是温的,再过会儿就彻底凉了。” 沉浸在疯狂补检讨的两人抬起头?,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甩甩手又开始写?。 孙不言看清了她们在写?的内容,没忍住问:“你们在家的时候没写?吗?” 武萱萱没抬头?,摆了摆左手。辛易晴抬起头?,三言两语飞快地?给他解释了一遍。 孙不言惊呆,“咱们校长这么闲的吗?” 何昭昭在前排也听到了两耳朵,扭过头?,小声说:“咱们校长一般情况下,除了逮人抓人和让我们在路上跑快点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别的大事。” 辛易晴听得满心羡慕。 这是什么神?仙工作! 何昭昭又说:“给我一张你们写?好?的吧,我试着模仿一下萱萱的字,帮忙写?点。” 武萱萱对“这工作量自己?一人很难完成”这件事情心知肚明,毫不犹豫地?顺手拿起自己?刚写?好?的一张,“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说。” 然后又低下头?,飞快地?接着唰唰写?起来。 何昭昭想说“不用,平时你们也帮了我很多”,一看她头?都没时间抬,就憋了回去?,拿着那张纸认真练习模仿。 张鑫搜罗了三位女生的水杯,想上去?接水,一看饮水机桌子上排了蛇形长队的瓶子,叹了口?气坐回去?。 孙不言默默地?说:“老王办公室有两台饮水机。” 张鑫生无可?恋道:“我还不想死。” 孙不言鼓励他:“人生在世?,总要试着闯一闯。” 张鑫:“你不如让我从楼上跳下……” 他霎时噤声,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韩星焰,嘴巴都要闭不起来了!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还有,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想起来自己?听过两耳朵的事情,张鑫不敢在她面前提起那些敏感字眼,噤若寒蝉。 韩星焰倒是没多想,往辛易晴两人桌子上一人放了一个饭盒,“我自己?做的,你们吃完把饭盒给我就好?,不用洗。” 在学校的时候,可?以吃到从外面带过来的东西,简直是能让人激动得泪流满面的一件事——无论这东西好?吃与否,卖相如何。 更何况被这样整整齐齐装在饭盒里面的,极大可?能是韩星焰自己?做的,更显得珍贵。 辛易晴抬头?,认真地?笑着说:“谢谢。” “对了,校长可?能会一个字一个字地?数咱们检讨的字数,你要是字数不够的话,赶快补。”辛易晴提醒她:“老王亲口?说的,消息保真。” 消息真实度很有问题的张鑫:“……” 他问韩星焰:“你昨天?骂老王了吗?” 韩星焰表情瞬间变得扑朔迷离,蓝了又绿,绿了又蓝色,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张鑫,足足过去?了有一分钟才反问:“我看上去?很像缺心眼吗?” 张鑫:“……” 让他来判断的话,能干出来半夜翻墙、徒步从学校在冷风中走?两个多小时去?汽车站这种事的人,哪怕不是缺心眼,脑子也肯定?有点问题。 “所以没有骂吗?”张鑫决定?选择相信自己?“厕所小报”的兄弟们,挣扎着问。 “你是缺心眼吗?”韩星焰人都要气笑了,“我刚才说得还挺明白的吧?” 张鑫能屈能伸地?滑跪,把兄弟情谊像甩头?发一样毫无牵挂地?甩开,“我就说他们一天?天?的净胡扯!” 众人:“……”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在大家通力合作下,检讨在放学的时候被交给王海,王海握着手上那一沓厚度将近一个小本子的三份检讨书,例行公事地?叮嘱:“希望你们能长点记性,以后做事前多加思考。” 三人也例行公事地?说“好?”。 王海走?后,三人没去?餐厅,也没回教室,而是很少?有地?在中午跑去?了操场。 中午的操场上,人少?得可?怜。这时候又正值吃饭的时间,操场上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三人沉默地?走?进去?。 韩星焰知道她们有话要对自己?说,但没有出声催促,很有耐心地?安静等待着。 三人齐头?并肩往前走?了足有小半圈,辛易晴才开口?:“有件不太好?,但或许又还算不错的事情,可?能需要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韩星焰问。 “我听说你昨天?来过学校,找老王说曾星野想要转到咱们这儿的事情……”辛易晴不知道怎么引入话题,只好?先粗略地?提起前情提要。 “对,老王没同意。”韩星焰没有否认,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你想让他过来吗?”辛易晴忽然又问。 韩星焰没有及时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 情绪和刚才别无二?致。 辛易晴总觉得她的话没有说完,决定?再等她一分钟。武萱萱在这期间想要直入正题,被辛易晴一个眼神?挡住,便也沉默下来。 “但他自己?不想来了。”韩星焰说。然后她突然笑了笑,又问她们:“是老王让你们来找我的吧?” 辛易晴和武萱萱没想过能真的瞒住她,但答应了王海的,也不好?就这么说漏嘴,没肯定?也没否认。 韩星焰理解地?点点头?,说:“范进昨晚上给我打过电话了,我猜他和老王说的内容一样。” “我没和他父母说,先告诉他了。”韩星焰笑着说:“今天?早上四点钟,我看到他给我回复的消息,说想好?了,要出去?打工,让我不要再把这些事告诉他父母了。” 她声音兀地?带上哽咽,“来学校之前,我祝他平安、顺利。” 五子棋局 桉贤一高操场边缘有一栋两层高的破房子, 墙皮嶙峋斑驳,水泥掉的像得了?斑秃,没一块好地方。 说是危房也不为过。 可它偏偏只是看着不好看, 其实牢固得很。正因此?, 学校一直没有?把它拆掉,而是在这里放置一些可能再过去八百年也用?不上、但为了?应对检查必须要有?的体育用?品。 三人沿着楼梯走上去,站在锈迹斑斑的铁栏杆之前。 中午的太阳光很强,刺得眼睛还有?些痛。但这?时候的天气?温度太低,纵然阳光强盛, 也仍旧毫无作用?。 “我?和他认识的过程, 还挺有?趣的。”韩星焰笑着说:“而且, 如果不要脸一点说, 也可能会是以后某部偶像剧的开局。” “当然,”她强调:“我?们肯定不是那?种关系。” 辛易晴心情忽上忽下,被她两句话折腾得要疯, 很想开口?说: 我?们不是偶像剧。没有?谁家偶像剧会在这?样的高中开场。偶像剧里面的高中可以留长发、穿裙子;一个教室不超过五十人;不但有?校花校草还有?级花级草和班花班草, 分?的可详细了?;而且啊, 人家内部消化一对cp, 连同学带老师都会一起表示“磕到了?”…… 你看看我?们哪点符合? 但她不会在这?样不合时宜的情况下说这?些不合时宜的话, 只在心里想, 表情却?是无比的风平浪静。 “我?们是在一局五子棋比赛上面认识的。”韩星焰说:“还是在音乐软件上面的五子棋游戏。” 她瞥向辛易晴和武萱萱,笑着问:“是不是很神奇?” 辛易晴心中早就对一切风花雪月免疫, 比起韩星焰的重点,她更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想到要去音乐软件上面玩五子棋?还有?,哪个音乐软件这?么不务正业, 才会在自己系统上开发出来一个五子棋游戏? 当然,她肯定不会这?么说, 便配合地感慨:“是呀,好神奇。” 韩星焰接着往下说:“一般情况下对手都是系统随机匹配的,匹配到他的那?一局,我?赢了?。就在我?等?着系统重新分?配的时候,突然弹出一条‘邀请对战’的信息。” “是他吗?”武萱萱插了?一句:“那?他好胜心还挺强的。” 辛易晴忍着笑,心想你那?一箩筐的偶像剧都看到哪里去了?,怎么比我?还不解风情。 韩星焰也被逗笑,期间替他辩解了?一句:“不是这?样啦。” 但随后她又愣了?愣,改口?道?:“其实也算,他好胜心的确强。” “但那?时候不是因为这?样,只是他太无聊了?。”韩星焰语气?间不无遗憾:“在音乐软件上面玩游戏的人太少了?,很少有?能和我?酣畅淋漓完整地玩一局的,他也是。我?们两个碰上的那?一局,可以说是自从我?们开始在那?上面玩游戏以来,玩得最痛快的一次。” 辛易晴并不意外。毕竟哪有?那?么多人会想到要在音乐软件上面玩游戏? 这?么一想,他俩这?情况还真有?点偶像剧里男女主相识的味道?——足够离谱。 辛易晴迟来地捧场说:“还真挺像偶像剧呢。” 武萱萱不解地瞥了?眼辛易晴,默默附和道?:“是啊。” 韩星焰点点头,说:“第二局赢的是他,依旧是让人后劲很大的一局。我?们不约而同地向对方发送了?第三局的邀请。再后来就加了?q.q好友,聊天的次数很少,基本上都是看对方在不在,在的话就约一局,没在的话就算了?。这?种情况持续了?大概有?一年,我?们才开始聊一些其它的。” “然后就发现,原来我?们年纪也相近,都是初二的。” 初二?! 辛易晴不免有?些震惊,所以他们两个刚认识的时候,只和小学生没差多少?! 她为自己刚才的肮脏思想深感愧疚,恨不能抬手朝自己额头猛打一巴掌。 武萱萱同样一脸死寂。 谁知道?他们的纠葛竟然从那?时候就开始了?!她不再觉得自己当时没有?选择拦下她们、而是跟着她们一起翻墙的举动是脑子一热,反而深感庆幸,还好她也陪着一起去了?。 不然才真是酿成大错。 武萱萱认为自己有?很强大的谈判能力,如果当时她给她们摆事实讲道?理,多说弊少说利,她有?把握能拦下两人。 没想到韩星焰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深陷怀疑:“所以那?天晚上,我?是一定要出去看他的。” 方才还极度自信的武萱萱愣了?愣,又听到韩星焰说:“我?们认识的太早了?,也知道?对方太多事情了?。” 顿了?顿,她再次开口?,声音变得很低,有?种虚无的感觉:“我?……其实算是留守儿童。” 辛易晴眼皮跳了?一下,目光迅速移动到韩星焰脸上,又在一个瞬间以后,飞快地越过她去看远处的树。 树上多黄叶,一阵风吹过,黄叶摇摇晃晃,要落不落,挣扎片刻,竟然还真在风止时稳住了?。 辛易晴撤回些许眼神,复又去看韩星焰。韩星焰目光明亮,毫无畏惧遮掩,平静地笑了?下。 她说:“我?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出去打工了?,一年也不一定能回来一次。” “这?其实不算什?么,毕竟他们是不是爱我?也不是看这?些就能分?辨的。”说到这?里,韩星焰似乎没有?那?么平静了?,只是表情还是维持着平和,甚至可能还弯起唇角笑了?一下,“但我?心里有?疙瘩。” “你们可能不知道?,像我?这?种情况,是会被人笑话的。” 桉贤虽然已?经是不太发达的小县城了?,但它下面还有?许多比它更不发达的村镇。 可这?些村镇,比起有?一些地方,又能够算是十分?富足。这?里的人家,并不是每家每户都会无奈地丢下老人孩子外出谋生,而是只有?很少一部分?会这?样。 于?是这?里的“留守儿童”,同样也是只有?很少一部分?。 韩星焰说她会被人笑话,是一点都没有?作假的。 武萱萱皱了?皱眉,说:“这?群人就是太闲了?贱得慌……” 她语气?很是不忿,还想说让韩星焰上去撕烂他们的嘴,但时机早已?经不对了?,现在说这?些,并没有?什?么用?,索性停下。 韩星焰点头表示认同,说:“所以我?那?时候天天和他们打架。” 她把自己的袖子撸起来一些,上面有?许多深深浅浅的疤痕,看着就让人感觉不舒服。 韩星焰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别看我?这?样瞧着挺惨,但我?一个人打好几个,他们每个人都在我?手上受过伤,我?不算吃亏。” 辛易晴自己就说过许多这?种骗人的话,并不认为她是真的无所谓。她抬手,想要去碰一下面前实质化的疤痕,给她一些温度,临到跟前却?生出惧意,转而拉下来她的袖子,闷声道?:“太冷了?这?鬼天气?。” 又吐槽:“那?些人是真的坏!” “是,我?那?时候天天骂他们坏心眼的神经病,就不希望自己也成为那?样的人,私下里经常偷偷叫自己‘好心眼’。”韩星焰有?些尴尬地说:“其实现在想起来这?些,我?感觉我?也挺神经的,之?后就一直藏着,不敢让很多人知道?。” 辛易晴想说没有?,却?没来得及。 韩星焰:“不过我?是真的很喜欢‘好心眼’这?个名字,就把没有?‘添加好友’功能的软件上面的账号昵称全都改成了?这?三个字。” “你和曾星野玩五子棋的时候,就是用?的这?个名字吗?”辛易晴问她。 “嗯。他的名字也一样离谱,你们绝对想不到。”韩星焰这?时候仍然感到无语,说:“他昵称叫‘糟心耶’……” “我?本来以为他是中二期的搞怪心理才取了?一个这?么离谱的名字。后来才知道?他真的认为自己的生活无比糟心,又希望它能够变得好一些,才在后面加了?个‘耶’。” 辛易晴目瞪口?呆。 不怪韩星焰觉得他们这?是偶像剧的开场。 因为现在,哪怕辛易晴一再告诉自己他们两个认识的时候年纪还太小,也仍旧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脑子去思考各种明显的细节。 韩星焰,曾星野——名字里面都有?“星”。 好心眼,糟心耶——连在一起,怎么读都不对劲。 而且,辛易晴发现,他们的昵称首字母,和名字首字母还完全一样。 这?要是放在偶像剧里面,绝对是要被观众掏心掏肺狠狠磕的地方。 哦,对了?,某种意义上说,俩人现在还暂时性be了?。 辛易晴:“……” 她觉得自己真应该抽自己一巴掌了?! 这?都什?么有?的没的! 她啪地一巴掌按在自己额头上,另外两人不解地看着她。 辛易晴:“……好像有?虫子。” 韩星焰从口?袋里面摸出来一小瓶风油精,递给她,“不知道?会不会有?用?,你试试。” 辛易晴从容地接了?过来,很逼真地在手指尖上倒了?一点,然后揉在眉心,整个人都清醒不少,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武萱萱嗅着那?味道?,突然说:“这?东西好像挺能防困的,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可以买一个放在桌兜里。” 韩星焰:“是,我?平时也会这?么用?,很方便,就是可能会被别人骂。” 辛易晴好不容易把那?些有?的没的抛在一边,害怕她俩再说几句,自己又开始想一些学习上的有?的没的,心情沉闷露出端倪,忙打断道?:“曾星野的生活,为什?么糟心?” 韩星焰叹了?口?气?,说:“和我?正好相反,我?是因为没有?父母管,他则是因为父母管得太多。” 跳预言家 “曾星野父母是老来得子, 看他就特别宝贝,做什么?都恨不能紧盯着。”韩星焰说:“中考完的那个暑假,我们原计划见一面, 结果等他上了车, 他发现他父母就跟在后面开车跟着。” “那天还是一个工作日。”韩星焰握了握拳,进一步解释说:“他们家并不算特别富裕,可?即便是这样,他父母还是宁愿抛下工作不管也要紧跟着。” “见面的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回去以后,曾星野和他父母大吵一架, 一个暑假都不主动和他们说话?。”韩星焰顿了顿, 又说:“我有劝过他, 但?他没听, 甚至和我也因此发生过争执。” “他说他不喜欢那样牢笼似的生活,让我不要再?劝他,希望我能够站在他的立场上支持他。”韩星焰的声音带上极其明?显的悔意, 以至于她话?语间都沾染泣音, “或许也怪我, 我当初不应该那么?做的。” “我应该坚持去劝他。”韩星焰遗憾地说:“这样一来, 或许他与父母之间, 也不至于无法调和。” 辛易晴想起那天?在医院时?, 曾星野父母的小心翼翼,进出病房门都要看了曾星野脸色才行事;又想起还在长烟一中的那天?, 曾星野跟着刘范林一起回来的时?候,看上去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结果一听到自己被?通知了家长, 就情绪崩溃,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这两件事情, 都印证了韩星焰口中的“无法调和”。 可?这和韩星焰又有什么?关系? 在辛易晴看来,她并没有做错什么?,这根本?就不是她的责任。 曾星野和他父母之间的事情,到底只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和韩星焰一个“网友”又能牵扯上多大干系? 她曾经?开口劝过,这就已经?足够了,不需要为自己没有坚持而感到愧疚。 “和你没有关系。”辛易晴看她实在后悔,就说:“他们之间的矛盾,不是一朝一夕就形成的,那是累积了许多年、经?历了许多事以后扎下?的根,是刺在他们心里的。” “而且,如果你一直坚持劝下?去,结果很有可?能会是曾星野认为和你的联系同样也是牢笼,然后渐渐冷淡。” “你知道网上的关系要断掉会有多容易。”辛易晴看了她一眼,没有发现?她的表情有任何不适,才接着说:“只需要一方单独删除就可?以,另外一方在这时?候完全被?动。” 辛易晴说:“那样一来,你可?能连他高中去了长烟一中都不会知道。他和父母之间的问题也仍旧存在。” 她用冷静的口吻慢慢说着几乎算得上是残忍的话?:“曾星野……想不开,几乎可?以说是必然会发生的。但?因为有你站在他那边,他或许又坚持了一段时?间。” “哪怕是在他跳下?去以后,也是因为你,他脸上才有了笑意。”辛易晴给她提示,“你想想咱们那天?过去,曾星野是不是有变得很开心?” 韩星焰的表情变得怀疑起来,迷茫地问:“是这样吗?” “不止这样呢,”武萱萱直接告诉她很有力的肯定答案:“是你救了他。” 其实这么?说肯定是有些过了的。 从曾星野得知转学到桉贤一高的代价以后告诉韩星焰的那些话?,能看出来他也是有自己思考的人。当初跳下?去,很可?能是冲动占了上风,而不是他真的想死。 既然这样,说“韩星焰救了他”,怎么?想都有些给人戴高帽的嫌疑。 可?是谁在乎呢? 她们和曾星野又不熟,面前的韩星焰才是她们应该关注在意的对象,先让韩星焰心里舒服了才最重要。 反正她们也没有说曾星野什么?坏话?,相?信曾星野也很乐于见到韩星焰开心。 辛易晴和武萱萱对视一眼,心中犹如明?镜,也道:“萱萱说得对,是你救了他。” 韩星焰愣了一下?,随后又迟疑道:“可?他还是跳下?去了。” 武萱萱不太客气地问:“是你让他跳下?去的吗?” 韩星焰视线转向?她,没有生气,只是摇了摇头,辩驳一样的语气:“怎么?可?能。” 武萱萱:“那不就完了。” “一开始就不是因为你才发生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因为自己很早之前没有预判到,而质疑自己,谴责自己?”她理所当然地说:“难道你以为自己是神仙吗?” 辛易晴知道武萱萱的意图,无非是和以前两人用在孙不言身上的招数一样,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 说来奇怪,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别人好声好气地讲道理,她偏偏听不进去,只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可?等到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怼了他几句,他就能立刻回过味来。 当然,回过味了也不代表他能想明?白。 韩星焰就是这样,她知道武萱萱说得对,但?不妨碍她继续钻牛角尖,“我只是担心,曾星野以后会不会就这么?废了。” “我真的想不到,我们这个年纪,如果不上学,还能干嘛。”韩星焰感慨地说:“我很害怕他以后的生活,会因为高中没有毕业,遭受到更多阻力,活得更不顺心。” 辛易晴心说那你这考虑真的挺全面,但?是可?能没有什么?作用。 她很清楚以后的就业局势,别说高中毕业了,大学毕业了照样活得啥也不是,考虑那些实属没有必要。 但?她不能这么?说,想了想才道:“照你这么?说,那没考上高中的人不是全都废了?” 韩星焰无端感觉自己被?噎了一下?,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的确有歧义,尴尬地摇了摇头。 辛易晴笑了笑,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走?的路,以后能活成什么?样谁知道啊。说不定还没等我们长大,地球就爆炸了,到时?候咱们没一个能活,考虑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武萱萱不由分说给了辛易晴一个肘击,然后狠狠瞪她一眼,“乱说什么?!” 辛易晴搞怪地挤了挤眼睛。 韩星焰反而认真思考起来,看上去很像是在想“地球爆炸”到底有多大可?能。 武萱萱:“……” 她又朝着辛易晴飞过去一个眼刀。 再?这么?说下?去,地球没炸,她就要先炸了! 辛易晴连着接收到两个白眼,心里觉得好笑,急忙挽回说:“但?是我不是为了说地球会爆炸,只是想说未来有很多不确定性,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毕竟她一潭死水毫无希望的生活还突然被?不知道哪个时?空摔进来的碎瓦片给荡起滔天?水花了呢。 她都能穿越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不能发生? “你是好心眼,又不是多心眼。”辛易晴劝导韩星焰,说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不要想那么?多,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往最好的地方想。万一曾星野不上学以后就突然发大财了呢。” 韩星焰仰头看她数秒,忽然感慨:“我还是更倾向?于地球会爆炸。” 辛易晴:“……” 果然吧,心灵鸡汤都是骗人的。 哪有人一听就信?还是说是她的表达方式太没有说服力? 即便早有准备,辛易晴仍旧感觉自己内心受到一万点暴击。 不想韩星焰又说:“不过你有一句话?倒是很对,要把所有事情都往好的地方想。” 说完她突然笑了。 辛易晴感觉到希望,认真倾听,十分想知道韩星焰想的是哪个地方,才这么?快就让自己从死胡同走?出来。 “万一曾星野明?天?就改变主意来上学了呢。” 辛易晴:“。” 这算不算从一个死胡同进了另外一个死胡同? 武萱萱抓住时?机,忙道:“就是,说不定我们一回教室,你就看到他在屋里坐着呢。” 韩星焰哈哈笑了两声,说:“那也太夸张了。” 辛易晴怎么?想怎么?不对。 不说曾星野过来这件事情到底能不能白日梦成真,即便真的成真了,你俩又是怎么?确定他就会和咱们分在一个班的?! 她越想越迷惑,又不愿出声打断当下?好不容易轻松起来的氛围,只在内心腹诽,又和韩星焰一样开心。 回到教学楼,在楼梯口,三人还没上去就看到孙不言站在那里。 他手里拎着三个卷饼,靠着墙壁抖腿,脸上还带着尚未消散掉的震惊和心有余悸。 忽然,他视线发现?了辛易晴三个人,抖腿的动作立刻停了,忙不迭跑过来。 快到跟前的时?候,他停下?脚步,慢慢走?过来,把手上的卷饼分发给她们,催促道:“快吃,校长在上面等着抓人呢。” 他说是这么?说,目光却有些闪烁。 辛易晴直觉不对,刚想开口问“怎么?了”,就见到孙不言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便立刻停下?话?茬,安安静静地啃起饼来。 武萱萱也从这异样的氛围中感觉到不对劲,抬眸看了一眼,接收到孙不言的眼神暗示。 韩星焰虽然不懂他们三人之间的眼神语言,但?察言观色的本?领却是在成长环境中修炼得出神入化,见此情景不由感慨三人关系极佳,须臾后决定不再?假装什么?都没发觉,开口说:“事情和我有关吗?校长是来找我的吧?” 她猜测:“是我检讨字数不够?” 说完后她自己先摇摇头否定了,“应该不是,我不可?能没写够的,应该还多了一些才对。” 她对孙不言说:“到底怎么?了,说吧,我没事儿?的。” 孙不言默然片刻,开口说:“曾星野过来了。” 辛易晴心脏猛地停了一拍。 这比地球爆炸还更让人意外。 武萱萱不可?思议,这次竟然跳了预言家?! 无话可说 和三人预料中的场景不同?, 曾星野没有坐在他们教室内,而是?拄着根拐,站在王海办公室门口。 他身形站得笔直, 脸上很?大一个巴掌印, 同面前的刘范林严肃地对?视着。 吴晗站在他身后,眼睛 ?璍 紧盯着他,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似乎是?在害怕什么。 辛易晴一眼看过去,身上立刻起了好些鸡皮疙瘩。 尽管之前, 她觉得曾星野的行?为很?勇敢, 可此刻看到?他站在桉贤一高, 辛易晴却?还是?不寒而栗。 她都不敢想, 要是?曾星野在桉贤一高再跳一次楼,他们会怎么样! 沈鹤眠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让吴晗好?好?盯着曾星野, 自己站在楼梯拐角。 并且, 在看到?韩星焰过来以后, 她一把把人拉到?身前, 凑到?她耳朵旁边说了近半分钟的话。 辛易晴瞥到?韩星焰在听了沈鹤眠的话以后表情突变, 只是?很?快又恢复正常, 悄声和沈鹤眠说了些什么。 沈鹤眠仍旧不曾放松分毫,低下头附在她耳边, 掩住嘴型又说了几句。 等她再抬起头,韩星焰的表情又变了变,长呼一口气后扭转身, 朝着曾星野的方向走过去。 曾星野恰好?回身,对?着韩星焰露出一个很?腼腆又很?温柔的笑, 一闪而过。 辛易晴在这一瞬间放下心。 她确定,曾星野不会再做出那样的事。 “好?心眼。”等到?韩星焰走近,曾星野轻声说:“别害怕,我不会再做傻事了。” 辛易晴不知道韩星焰的表情是?怎样的,宽大又松弛的校服外套也将她所有的身体语言遮掩得一点不露。辛易晴无从察觉此刻的韩星焰是?什么心理。 但她看到?,韩星焰动作?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而后脊背弯曲些许。 她扭转身,眼睛中闪动着亮晶晶的光芒,对?着沈鹤眠摇了摇头。 片刻后,沈鹤眠对?吴晗微微点头,吴晗退开一些距离。 曾星野突然开口,客气地对?他说:“谢谢。” 吴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点头致意后,走到?了辛易晴几人身边。 曾星野看着刘范林,有礼地道:“刘主任,可以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聊一聊吗?” “跟我来吧。” 王海跟在后面一起过去了,临走前扭头冲沈鹤眠说:“沈老?师,下午麻烦你帮我上两节课。” 沈鹤眠摆摆手。 辛易晴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问沈鹤眠:“老?师,你们中午吃饭了吗?” 沈鹤眠:“没有。还没回到?家,就?接到?你们王老?师的电话了。” 她声音轻轻淡淡的,听上去很?像是?不高兴,辛易晴本能道:“对?不起。” “这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沈鹤眠疑惑地问她:“我怎么记得和那个男生熟悉的是?韩星焰?” 辛易晴愣神须臾,把手中没吃的卷饼递了过去,“没加辣。”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更加异常,明显在很?生硬地转移话题,顿了顿,她补充:“您现在还要回家吗?” 沈鹤眠笑了笑,把卷饼接过来,很?自然地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早上就?没吃饭,现在正饿着呢。” 辛易晴点点头,犹豫一瞬还是?问出口:“刚才那是?怎么回事您清楚吗?” “清楚。”沈鹤眠点头,又说:“但是?不能告诉你们。” “毕竟这是?别人的隐私。”她柔声道:“我不方便说。” 辛易晴表示理解,又问另外一个她怎么都想不到?答案的问题:“他,怎么进学校的?” 桉贤一高保安虽然不多,只有两个大爷,还是?轮班制。但对?于学生出校园和外人入校园,向来把控得都十分严格。 曾星野能混进来,着实让人迷惑不已。毕竟他现在的情况,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翻墙进来。 “他有请假条。”沈鹤眠解释道:“我们的假条,学习的也是?长烟一中。” 辛易晴:“……” 好?吧,她无话可说。 这个理由?她确实想不到?。 两个学校假条设计相近,大爷如果不细看,还是?很?容易就?能被?浑水摸鱼的。 但是?—— “他手里怎么会有长烟一中的假条的?”辛易晴问:“他们的假条有这么容易就?能拿到?手吗?” 沈鹤眠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去那边次数不多,了解也少,不太清楚。” 她说完就?催着几人回教室,说是?校长很?快会过来,被?他看到?的话影响不好?,以后可能会扣班级分。 辛易晴几人听话地回了教室。 她问孙不言:“你是?知道点儿什么吗?” 孙不言:“不知道,曾星野过来以后就?只是?看着范进和老?王微笑,看着还挺有礼貌的。但是?一问他什么,他就?说自己在等人,又告诉他们不要担心,等人来了他就?会说。” “这哪能不担心?!”孙不言说着说着就?激动得想拍一把桌子,转念一想校长要过来立马变得老?老?实实,两手互碰击了个掌,超级小声说:“别说老?王和范进了,我这种?反应极度迟钝的,都觉得他那样子是?要跳楼!” 武萱萱咳了一声打断他。 教室里人不少,哪怕再怎么小声,也不能保证没有人听到?。 果不其然,张鑫在下一刻转过头,鬼鬼祟祟地看着他们,震惊地小声问:“跳楼的事情是?真的?!” 辛易晴:“……” 这种?事情会有传播,她并不奇怪,也很?清楚会有很?多人私下探讨。而且,他们现在在做的事情,也是?私下探讨的一种?形式,并且在无形之中完成?了传播。 辛易晴隐隐后悔,但已经没办法回到?一分钟前把自己拍晕或者堵上嘴巴,只好?和张鑫商量道:“别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厕所小报的兄弟们好?吗?” “以前的事情,基本上不牵涉个人隐私,咱们什么时候考试什么时候放假这些事情,你们讨论讨论挺好?的。”辛易晴停顿一瞬,才抬起眼睛紧紧盯着张鑫,慢慢道:“但这件事情不合适。” 她声音平静柔和,听上去就?知道是?在个人好?好?商量。可是?张鑫却?莫名从她眼神中读出了一丝凝重的警告意味。 他也不是?不识分寸的,就?笑着说:“放心,我心里有数。” 辛易晴清楚张鑫虽然看着嘻嘻哈哈没正形,实际上却?是?个心思细腻、言出必行?的人,得到?他的承诺,便不再担心。 不料张鑫又说:“关注这件事情的人,其实不算少,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和他们说一声,拜托大家都不要再说。” 窗户突然被?人敲响,几人一抬头,被?吓得快要魂飞魄散。 王海又敲了敲窗,把不知道迷失在哪里的几人的魂给叫回来,凛声问:“干嘛呢?” 何?昭昭抓着一本物理练习册扭转身拍在几人桌子上,小声说:“讨论习题。” 王海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辛易晴刚想和她道谢,何?昭昭就?麻利地转过了身,表情似乎有所纠结,但是?一句话也没有和他们说。 辛易晴迷茫不已,循着直觉看了眼梁铮的方向。 梁铮正在低头写着什么,须臾后似有感应一般,对?着辛易晴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 武萱萱抬起手,从桌子一角扒出来一本习题册,“做戏做全套。” 辛易晴注意力被?转移过去,又各看了何?昭昭和梁铮一眼,才暂时搁下心中的疑惑。 张鑫眸光暗了暗,朝着孙不言挤眉弄眼。 孙不言一脸莫名地问:“你干嘛?” 张鑫没理他,转身回去。 孙不言看着他的动作?,总感觉里面带着一点气急败坏。 十分钟后,王海和韩星焰回来,身后还跟着曾星野的父母。 路过16班前门时,韩星焰动作?兀地停下,和王海说了几句话,绕路跑到?后门,小心翼翼进了教室。 她来到?张鑫旁边,诚恳道:“麻烦你跟他们说一声,拜托他们如果可以的话,不要再讨论这件事。” 她动作?太过突然,张鑫木木地点头,应声说好?。 韩星焰匆匆跑出去,之后连着四节课都没进教室,甚至在王海进来以后,她都没有出现。 辛易晴左顾右盼,并未发现韩星焰的身影,在心里想莫非她真的带着曾星野去办理入学了?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桉贤一高入学哪有那么麻烦。大家用的教材都是?一样的,真有新生转过来,也是?只需要给他搬过来一套桌椅就?足够。 几分钟就?能安排好?。 这时候,王海站起身,走到?讲台下面,敲了辛易晴和武萱萱的桌子,走在前面带着两人回去。 到?了教室外,王海说:“我已经征得了曾星野的同?意,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我视情况回答。” 辛易晴于是?大胆问:“曾星野今天过来干嘛的?” 王海:“刘主任和他爸妈联系过,他爸妈背着他交了转校费,他来协商这件事怎么解决。” 转校费? 这是?辛易晴第一次从王海口中听到?这个词,区别于他们理解中的“高费生”,但又的的确确是?花了大价钱才能进来。 辛易晴不由?恍惚,脑海中无端闪过一个猜测。 他们有高费生,有转校费……长烟一中这样比他们名气高出很?多的学校,会没有吗? 又或许,他们还有一些其它别的东西,是?不敢让前往学习的别的学校的人知道的。 比如,学生的请假费…… 想到?这里,辛易晴毛骨悚然,眼睛都倏得睁大。 80-100 不稳因素 辛易晴一直觉得这世界上只有学生的?钱最好赚, 毕竟随随便便买根笔都要?两块钱,再有各种各样的?教辅材料、课外?读物…… 说是学生养活了许多行业,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不过, 严格来说这里面的主体对象不是“学生”, 而?是“学生家长”。 一旦牵涉到“学习”,无论要?买什?么,要?花多?少钱,很少有家长会一直拖拉着不给,哪怕他们自己也觉得这钱花的?没必要?。 辛易晴无法绝对?地说?所有人都是这样。可她周围的?情况, 无一例外?全部中标。 她知道学生的?钱好挣, 却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会有人专门想着刻意地变着花样去挣学生的?钱。 如果真的?像她猜测的?那样, 长烟一中收费项目大?大?小小不胜枚举, 这学校和土.匪.窝有什?么区别?! 辛易晴越想越觉得惶恐难安,又觉得这些都是自己没有凭证的?猜测。即便脑海内已经翻滚起汹涌波涛,内心?仍旧倾向于不是这样。 在被工作折腾到每天都想发疯的?日?子里, 她无数次怀念学校, 认为那是她接触过的?最干净的?群体圈子。 辛易晴不愿意那么想。 “发什?么呆?”思索间, 王海突然出声问她:“我有哪里说?得不清楚吗?” “……没。”辛易晴连忙答, 又解释说?:“我只是在想, 刘主任联系曾星野爸妈的?时候, 他不知道吗?” “不知道。”王海说?:“刘主任偷偷联系的?,应该是昨天夜里。” 语落他轻叹出一口气, 喟叹道:“他们都给他跪下?了。” 辛易晴听出其?间意味。 不管是不是自己所愿,刘范林到底受了别人那么大?礼,又听他们涕泪俱下?地央求许久, 不动?容是不可能的?。 她偏头看了武萱萱一眼?,武萱萱同样面色凝重。 “转校费……”武萱萱犹豫地问:“能要?回来吗?” “已经全部还回去了。”王海说?:“还有别的?要?问的?吗?” 他语速变快, 似乎是在催促:“这些事情本?来和你们两个关系就不大?,是你们刘主任非要?让我和你们解释清楚,如果没别的?问题了,就回去上课吧。” 武萱萱要?拉着辛易晴离开,没有扯动?。 辛易晴还是想为自己解惑,她问王海:“您觉得,长烟一中是一个怎样的?学校?” 王海本?能地蹙了蹙眉。 思考片刻,他轻声说?:“我不喜欢这个学校。” 他抬眼?,眼?神坚定从容,“可如果我女儿当初有机会能够去那里上学,我会毫不犹豫地送她过去。” 王海很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至少他们的?学生成绩,是真的?有保障。” 辛易晴没忍住问:“你不怕她会是另一个曾星野吗?” “曾星野的?情况很复杂,不单单只是因为学校。”王海难得地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而?且,在我女儿读高中的?那三年,长烟一中并不是现在这样。” 辛易晴心?脏重重一沉。 王海这两句话,真的?像是在暗示惋惜些什?么,辛易晴心?中怀疑加深,情不自禁地难过起来。 这时候正值上课,没人来打扰他们,三人之间聊天的?话题沉重非常,氛围却奇异地和谐。 好像这里没有老师,也没有学生。他们只是凑在一起像朋友一样说?了几句话,仅此而?已。 武萱萱于是也不再收敛自己,直白地问王海:“转校费,是多?少钱?” 王海看着她,没有回答。 武萱萱就自己猜测起来:“和高费生一样?” 王海仍旧没有做出正面回应,只是忽然偏头看向了辛易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你先回去。”王海对?武萱萱说?:“有几句话,我要?单独和辛易晴说?。” 武萱萱迟疑一瞬,没有再追问,给辛易晴递了一个信号后就离开了。 辛易晴不知道王海要?和自己说?什?么,局促地问:“怎么了吗?” 王海:“你知道曾星野这种情况,会被归类为‘不稳定因素’吗?” 话题再度转回到曾星野身上,辛易晴还愣了一下?,想了想才说?:“能理解。” 王海点点头,“如果我们要?接收这样一个学生,是有很大?风险的?。这是我不愿意让他转学过来的?原因。可你们刘主任不这么认为,他想的?是学习不容易,曾星野都已经熬了这么多?年了,不应该在最后两年的?时候失去机会。” 两人当时甚至还因此吵了一架,王海说?刘范林咸吃萝卜淡操心?,刘范林说?王海就是害怕曾星野被安排到他们班。 两人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幸好那天是周日?下?午,办公室里面没有旁的?老师在,才避免殃及池鱼。 之后王海回想,又觉得刘范林考虑得也有道理,就把辛易晴两人喊出来,让它们暗示韩星焰怎么能让曾星野转学过来。 不想刘范林早就先一步和他父母通了电话,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实话说?,看到曾星野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王海是害怕的?。 真出了什?么事,他担不起那个责任。 等?听到曾星野条条是道地说?出自己的?需求,他才放下?心?,但也没改变认为他是“不稳定因素”的?看法,反而?更?加坚持了。 理智的?疯,才是最极致的?疯。 可他没想到,就在刚才,他竟然从辛易晴身上看到了一种熟悉的?情绪。 这让他很慌,不得不做些什?么。 “但是今天曾星野过来以后,你们刘主任也觉得自己之前是感情用事了,不应该那么轻易就做出这样一个决定。”王海继续对?辛易晴道:“因为曾星野‘不稳定因素’的?身份。” 辛易晴听着他莫名?其?妙的?话,感觉他似乎意有所指,像是刻意在敲打自己。 “毕竟高中不是义务教育。”王海说?:“我们不是必须要?接收他。当他带来的?积极效应抵不过消极效应的?时候,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不合适的?。” 他说?完后就没有再说?别的?,辛易晴决定自行结束这段对?话。 她笑着说?:“咱们学校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不稳定因素。” 王海情绪松动?,辛易晴看到他本?来前倾而?显得略微有些紧绷的?身体立刻站直了。 “好。”王海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忽然问:“你们沈老师通知了吗?这周考试,四市联考。” 辛易晴魂都飞了。 临阵磨枪 “考试?”辛易晴恐慌到语句都快要磕巴起?来, “这周?是那个有?长烟一中一起参加的联考吗?” “对。”王海说:“好好准备,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辛易晴想?死。 她低头绝望地看着脚下的地板砖,沉重的担忧压得她一点都喘不上气, 只能?逼迫自己去寻找别的东西来暂时转移注意力。 然后, 她突然发现学校的地板砖真的很干净。有?些砖上面?,她甚至能?清楚地看到上面因为被什么东西剐蹭过之后留下的划痕,但却看不出哪里有?很顽固的污渍。 辛易晴不由感慨:原来以前的大家有?活力不止体现在能?坚持长达一个月的晚睡早起?,还能?在干净的环境卫生中找到证据。 天?知?道她自己工作以后每天?起?床都需要多?大的意志力。至于卫生方面?,她当然不是不顾忌, 只是不会像在学校的时候一样每天?都高?质量打扫。 虽然学校的环境卫生整洁干净, 很大程度上是被督促下的无奈而为。毕竟一个教?室里坐了那么多?人?, 其它三?个季节还好, 若是到了夏天?,哪怕他们一天?一打扫,到了下午, 教?室中也仍旧会有?一股散不掉的馊味。 但即便有?这样的原因在, 辛易晴也觉得这阶段的学生真的很厉害了。能?在一天?任务众多?又繁杂的学习之余, 还能?保证周围环境尽量舒适宜人?, 这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辛易晴在心中暗暗敬佩。 王海不知?道她这番思量, 只看到她低下头?以后露出的后脑勺, 且许久都不曾抬起?。 他以为辛易晴是没有?把握,本想?说教?一番心灵鸡汤, 再辅助各式鼓励,最后联动威逼,试图这样说服她。可话到嘴边他转念一想?, 又想?起?他刚才从辛易晴身上观察到的情绪,立刻歇了那份心思。 想?了想?, 他问:“你?是在担心考不过吗?” 辛易晴乍然回神,一边惊讶于自己竟然能?被几块地板砖就这么轻易转移过去全部注意力,一边仔细回顾王海的话,汗颜至极,也心虚至极。 她不是担忧自己考不过,而是确信自己考不过。 她本来就把知?识忘了个七七八八,第一次月考后虽然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总归是决定了要认真一把,却先后经历了诡异的家长陪读以及让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参观学习,还有?被她爸妈修饰过的回家反省…… 辛易晴按照时间线一点点捋下来,更加绝望了。 她这是压根一点没学啊! 辛易晴觉得,就现在的情况,别说让她考回去了,她能?不考的更差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她在无边绝望中苦涩地抬起?头?,沉默地点了一下。 王海:“……” 你?倒挺坦诚。 辛易晴说:“对不起?。” 王海很想?像之前一样骂她“下次还敢”,最终还是没这么说。当然他也不想?让辛易晴这么轻松就能?躲过去,就问:“原因呢?” 辛易晴把自己刚才想?的那些话说出来,最后加上一句:“我知?道不管怎样,还是怪我自己。对不起?。” 听到她条分缕析地给出解释,王海并非不能?理解,也不想?在这时候再刺激她,就说:“不要比上一次考得还差,能?做到吗?” 辛易晴心里没底,因为这事情她真的说不好,但王海已经给出让步,她如果仍旧不下台阶,未免太过分了一些。 王海这两天?因为她们做的事情,本就平白添了不少麻烦,最重要的还是经济上的损失——去往长烟来回的油费,还有?他给孙不言的那五十,加起?来一百都不够。 辛易晴不认为这是一笔小钱。 她点头?,愧疚道:“好的。” 回到教?室,武萱萱问她王海都和她说了什么,辛易晴悲伤道:“这周考试。” 最先有?反应的是张鑫,还十分强烈,但又顾忌着还没下课,他声音压得很轻,极度不可置信地连声道: “什么?!” “这周考试!” “我怎么不知?道!” “这不可能?!” 武萱萱不动声色说:“可能?是你?们厕所小报也有?消息不及时的时候。” 孙不言默默道:“也有?可能?是临时起?意,咱学校没少干过这种事。” 武萱萱看他一眼,想?了想?,无言地说:“的确。” 辛易晴被这么一提醒,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刚才忘了告诉武萱萱这场考试就是韩星焰在车上提到过的那场,怎么都不可能?是临时起?意。 而且刘范林当初就说过,他要好好考虑过后才通知?。 但他今天?下午一直和曾星野父母待在一起?,哪来的时间考虑? 要说是之前就决定好了只是没有?立刻通知?,那更不现实?。学校巴不得他们能?在这种联考中考出好成绩,最好亮眼到足够大杀四方,哪次不是提早就通知?,声明“我们讲新课归讲新课,但你?们课下绝对不能?不复习”,万万没有?拖延的道理。 所以,难道这是刘范林在下午和曾星野父母对话的时候,才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确定下来的? 在此之前,他可能?并没有?这个计划? 辛易晴脑子混乱得像是一团浆糊,却突然听到何昭昭轻声道:“你?们不复习吗?” 浆糊一瞬间全部凝固,辛易晴大脑宕机,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一闷棍把自己打晕。 武萱萱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别急,还有?两天?时间呢。” 辛易晴听完更想?给自己一闷棍了。 她翻出数学课本,决定从自己最有?可能?完成紧急提分这一成就的一门课入手,能?学点儿是点儿——好歹她大学还学了高?数线代概率论等等与数学相关的科目。 而且数学试卷上面?的题目分值还比较友好,一道选择都有?五分,是她目前提高?成绩的最佳选择。 当然,错了也会立刻丢掉五分。 辛易晴生无可恋地翻开习题册,面?对着一众题目,内心犹如一潭死水……哪怕看着答案去理解,都感觉很困难。 她决定放弃后面?的难题,只关注前面?比较基础简单的那些。 反正她们这次联考,绝对请不来葛军出题,基础题还是会占一大部分。 说干就干。 辛易晴一个眼神都不再给后面?的题,开始狂刷每一章节的前八道题。 但这样一来,效率还是很低。 每个章节在考试中占的比重不同?,考点也千奇百怪。偏偏辛易晴面?前还没有?目前学过的这些内容的综合性测试卷,只能?像是无头?苍蝇一样,挨个章节没有?目标地刷。 她凭借记忆中有?印象的那些去回顾高?一的考点,又回忆这一个多?月王海在课堂上强调过的,格外注意高?二?的重要知?识。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晚自习第一节课下课,辛易晴才分神摸出来自己的水杯。 拧开盖子的那一瞬间,辛易晴感觉很是眼花。她面?前的一切都是在不停摇晃摆动的,包括她自己也是。如果不是她清楚这是久坐与长时间低头?的后遗症,辛易晴都要怀疑是不是地震了。 她揉了揉后脖子,仰头?大口灌水,被冰凉水温刺激得人?都精神不少。 武萱萱往她桌子上拍了一本书,打断了辛易晴又要埋头?下去狂学的节奏,“出去吃点东西,回来再学,我把重点大概给你?标了一下,你?到时候直接翻这个。” 辛易晴中午就没吃饭,用韩星焰给她带过来的那一盒子饼干对付两口就过去了。到了晚上武萱萱喊她,她又忙着临阵磨枪紧急刷题,也没去,甚至连武萱萱给她带回来的几个包子都没顾上吃。 被武萱萱这么一说,她也是真饿了,拿着包子出了教?室,娴熟地三?口一个包子下肚,狼吞虎咽飞快吃完,准备回教?室的时候正撞上韩星焰从外面?楼梯口过来。 两人?视线相撞时,辛易晴看到她眼尾有?些红。 “回来了。”等她走近,辛易晴和她打招呼。 韩星焰顿了一下,然后点头?,和辛易晴说:“他走了。” 她声音有?点哑,听上去不太清楚,可这一句话一共也就三?个字,辛易晴还是知?道得很清楚。 她没有?问“他走了”是指曾星野回了长烟,还是别的意思,只是笑着说:“以后会很好的。” 韩星焰很用力地点头?,又问她:“晚自习下课以后,可以和我一起?回去吗?” 辛易晴本想?趁着教?学楼熄灯前的那十几分钟再多?磨磨枪,心想?不管是不是真的有?用,但至少她自己心里会觉得有?用。 现在一来,她不光这十几分钟没了,可能?还要和韩星焰在路上走更久,一直到宿舍楼快熄灯才回去,睡觉时间也变晚。 辛易晴有?些想?拒绝,看着韩星焰的眼睛却开不了口,索性破罐破摔,当作没有?这一段时间,笑着道:“好。” 她回去和武萱萱说了一声,在晚自习下课以后和韩星焰先一步离开。 楼梯拥挤不堪,两人?夹在人?群中磨蹭了一分多?钟才走下楼。 韩星焰朝着操场的方向走过去,辛易晴看了眼没开灯的操场,顿了顿,才追着她的背影,一起?过去。 韩星焰走到操场入口就停下,辛易晴回头?看了一眼。因为不远处有?亮着的路灯,这里并不算太暗,就又转回头?去看韩星焰。 她以为韩星焰是有?话要和她说,可韩星焰就只是沉默地看着漆黑的操场,安静地站着,一言不发,甚至于呼吸都很轻。 辛易晴其实?有?很多?好奇的地方。 比如曾星野脸上的那个巴掌印;比如刘范林和曾星野还有?他父母今天?都说了什么;还有?,刘范林是在和他们对话的间隙通知?的这周考试吗? 但韩星焰不想?说,她就什么都没有?问,也安静地,陪着她站在这里,看着漆黑的操场,一言不发,把呼吸也放轻。 出乎意料的,韩星焰并没有?在这里站到宿舍楼都快要熄灯,而是大约五分钟后就转过了身,看着辛易晴说:“走吧。” 辛易晴在这里站得已经有?些困了,猛一听到她的声音还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说“好”。 路上,韩星焰又说:“谢谢。” 辛易晴笑笑,举起?手握成拳撞了一下她的肩膀,柔声说:“放心。” 又是你们 两天?时间眨眼就过, 辛易晴临阵磨出来的枪,并没有特别光,上考场时, 她?仍旧如履薄冰。 最后?一门?考完, 辛易晴满心悲怆。武萱萱问她?怎么样,她?只说:“语文没问题,别的……估计完蛋。” 说完,她?忍不住把头埋了下去,很想就这么把自己给藏起来, 那就不需要再面对当下的一切。 她?很担心王海也来问她?“怎么样”, 辛易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她面对王海时, 没办法像面对武萱萱一样坦诚。 幸好王海并没有问, 也没有单独找过她?,只是在?教室和所?有人说“考试过去了,接下来好好收心预习新?课, 不要再去想这次考试”, 就紧锣密鼓地投身到了批改试卷的行列。 答案被各科课代表分发下来, 辛易晴对照着卷子大概估了一下分数, 心更凉了。 她?开始病急乱投医, 胡言乱语道:“我写得可规矩了, 卷面干净他们?会多给两分的吧?” 武萱萱戳破她?的幻想结界,说:“一个?字不写的卷面最干净, 难道也要多给他们?两分?” 辛易晴心如死?灰,内心拔凉拔凉的。 她?自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通瞎写,每一道题的答题区间都?尽己所?能写得满满当当, 把脑子里能想到的相关公式和套路术语一窝蜂地往上面挤。 但其实她?知道,这里面有百分之九十多的东西都?是和这道题关联不大的。她?只是心存侥幸, 说是为了心理安慰也好,说是以前确实有过这种情?况给了她?提示也好,反正那时候她?只有一种心理: 该写写呗,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就走大运了呢,有一分是一分,总比一分没有好。反正不写就没分,写了还能赌一赌! 这点她?倒是从来没变过。 以前她?读高中那会儿,成绩比现在?要好不少的那三年,辛易晴每次考试就总是这么做。虽然三年下来,能够因为这个?原因拿到分数的次数微乎其微,拿到的分数也少之又少,但辛易晴还是一直这么坚持。 现在?想想,辛易晴觉出一点好笑的意思,有一种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还是没什么长进的好笑。 可换种角度想,这是不是代表着,她?其实还是以前的那个?辛易晴呢? 辛易晴想不出来这个?答案,她?无法确切地给出自己关于这个?问题的某种解答。 但她?知道,自己依然可以像是坐在?考场上、面对那些没有思路的题目时那样,用各种各样的话在?这个?问题下方写上一大段话来充当答案…… 只是,如同?阅卷老师对她?满满当当的答题卡依旧毫不手?软地不给分数一样,辛易晴对于这些答案,也不会有一丁点的满意。 她?知道那不是正确答案。 周日,答题卡被分发下来。 机器阅卷只需要扫描,扫描完成以后?就可以将答题卡发放给学生。 速度快的确是很快,但对于学生来说,得到的反馈就变得很少,因为那上面没有一点批阅痕迹,他们?交上去是什么样,拿回来还是什么样。 辛易晴看着粉红框内密密麻麻的黑色笔迹,有一种把面前这东西给撕了的冲动。 她?写得那些,和答案都?不是大相径庭了,简直是南辕北辙! 之前答题卡没发下来,她?还能安慰自己她?不记得自己都?写了什么,可现在?证据就在?眼前,什么安慰都?不会有任何作用。 张鑫扭过头,一看到辛易晴的答题卡就惊叹道:“辛易晴你怎么这么能写?!你的考试时间是比我们?都?长吗?!怎么做到能写这么多字的!” 孙不言抬手?按住他脑袋,“你最近怎么这么多话,一天?天?的,下课净顾着扭头跟我们?说话了吧?” 张鑫不满道:“跟你们?说话还不行,希望我对你们?爱搭不理是吧?” 武萱萱随口?道:“求之不得。” 张鑫:“……” 他又扭头去看辛易晴,这次态度很认真,询问道:“说说经验呗,怎么做到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面又是思考解题思路又是这么认真地写答案的?我每次都?觉得时间紧张得跟什么似的,完全不够用,别说像你这样长篇大论地写了,能把脑子里想到的都?写上就不错了。” 辛易晴沉默了。 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思考,她?压根不知道解题思路是什么…… 试卷一发下来,她?粗略扫几眼,就知道哪些题是自己能得分的,哪些题是她?干脆直接就不要去尝试的。 她?的时间,一大把,有好久好久。 超级长。 那些时刻,和她?曾经裸考教资科目二的感受重叠。 明明那些字她?每个?都?认识,可就是什么都?看不懂,什么都?搞不明白,只能绞尽脑汁生编硬造往上面乱写一气。 张鑫见她?好久没说话,心想是不是自己平时散漫惯了刚才的语气就没控制好,让辛易晴认为自己是在?阴阳怪气没事找事,想解释两句,却被突然站起来的孙不言按住了肩膀。 孙不言还说:“我想上厕所?,咱们?一块去,顺便让我认识认识你厕所?小报的兄弟们?呗。” 然后?很独.裁地不让他拒绝,直接带着人离开。 辛易晴把答题卡压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和武萱萱说:“我完蛋了。” 武萱萱安慰她?:“别急,成绩还没出来,等成绩出来了再焦虑。” “而且,我刚刚对比了一下咱俩的答题卡,我觉得我要是改卷老师,我会多给你一分。”武萱萱说:“你那一份看上去真的舒服。” 辛易晴无语凝噎,几乎当场就要抱着武萱萱哭起来。 秉着那一丁点“等成绩下来再说”的心理安慰,辛易晴忧思不断地度过了周日和周一两天?。 或许是心虚,也或许是别的原因,她?认认真真地听老师评讲试卷,又细致地做了订正,还翻出来她?好久没用过的错题本,把这套卷子整理上去。 一切都?做完的那个?课间,王海拿着四张纸进了教室,前后?黑板各贴两张。 挤过去看成绩的人很多,头撞头围了一堆人,辛易晴没敢过去,孙不言和武萱萱则是没有急着过去。 三人都?不知道自己的成绩,只看到张鑫从前面挤完了回来以后?一脸凝重的欲言又止和不可置信。 辛易晴心脏砰砰直跳,即便早有预料,到这时还是控制不住。 中午放学,辛易晴三人没有再很积极地往餐厅跑,默契地安安静静留在?教室,等着人差不多都?离开,只剩下十个?左右的时候。 孙不言把后?面黑板上的成绩单揭下来拿了过来。 辛易晴没有迟疑地直接去看第?二页最后?一栏,果然在?那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辛易晴笑了笑,情?绪看上去似乎还不错,平静地和他们?说:“看吧,我就知道。” 这本就是毫无悬念的一件事。 武萱萱和孙不言起初都?没接话,只是安静地看着成绩单。 最后?,孙不言把成绩单第?一页翻回去,“我去买饭。” 他把成绩单重新?贴到后?面黑板上就离开了。 武萱萱歪头看着还在?笑的辛易晴,不知怎么也笑了一下,她?伸手?戳戳辛易晴的脸,指尖有些凉,冰得辛易晴条件反射地要躲,最后?又回来。 武萱萱问她?:“转转?” 辛易晴犹豫不定?。 武萱萱继续道:“跟我就别这样了呗,咱俩玩多少年了啊,不想笑就不要笑了。” 她?让辛易晴不要笑,自己却没停下过笑,还伸出另一只手?,按在?辛易晴嘴唇两侧,往下轻轻扒拉,强行让辛易晴做了一个?哭脸表情?。 辛易晴:“……” 武萱萱松开手?,再一次问她?:“转转?” 辛易晴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注视几秒,然后?又笑了。 “谢谢。”她?说:“真的,这次是真的想笑。” 两人一起走到楼下,没有目的地四处瞎逛。武萱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手?揣在?口?袋里,和辛易晴并排走。 辛易晴停下那伪装出来的笑,露出自己在?这时候应该表现的情?绪。 倒也没有哭。 她?本来就不想哭,只是不开心。而且现在?又是中午,大太?阳照着,外面明晃晃的,让她?哭,她?也很难哭得出来。 两人踢踢踏踏地四处走,没有在?哪里停留过,就只是一直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有十分钟,也可能是半个?小时,武萱萱突然问:“咱们?不会再碰上校长吧?” “不会这么倒霉吧?”辛易晴冷不丁一个?哆嗦,惊悚道:“而且,上次的事儿才刚刚过去,他说不定?对咱俩还有点印象……” “对。话说咱们?也没念检讨啊,他是不是把这事情?给忘了?”武萱萱说着说着笑起来,“你说他真的会一个?字一个?字地查我们?检讨字数够不够吗?” 辛易晴思索片刻,“不好说,老王当时还挺认真的,我感觉不像假的。” 武萱萱嗤地笑出声,而后?说:“不行了我一想到那副画面,我就想笑。” 辛易晴知道她?是为了缓和气氛,让自己情?绪更加松弛,就配合地想让她?放心。 不料还没等她?笑出来,耳边突然就响起一声暴喝:“又是你们?!” 两人扭头看着那张熟悉的、和她?们?校长长的一样的脸:“……” 辛易晴服气了。 她?们?还真就是有这么倒霉…… 大好运气 “教训没吃够是不是?”校长黑着脸, 指着辛易晴两人训斥道:“这还?没有一个星期呢!又让我抓到你们两个!” 辛易晴和武萱萱一脸黑线,她们也没想到校长能这么地锲而不舍,在“抓学生慢悠悠在路上走”这一宏图大业上越走越远, 越站越高。 和他相比, 辛易晴想?,自己还?真是缺乏恒心,也吃不了苦,在领导面前愣是三个月都没忍过去。 她突然有个离谱的想?法,假如她那个领导, 是校长的领导, 两人又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啊不是, 产生怎样的摩擦? 校长会像自己窝囊憋屈地忍着, 忍到无法再忍下去的时候突然爆发,还?是一开?始就?上去指着他的鼻子,给他一顿哔哔哔? 前者不太美好, 辛易晴不愿意去脑补, 就?只?设想?后面的那种可能。 然后她发现?, 这可真是太爽了! 就?连哔哔哔听上去都变得优美了许多。 她不由把脑子里面的校长换成自己, 想?亲身体?会一下那种快乐, 结果?发现?, 换成自己,哔哔哔就?哔不出?来了。 她调动全身力气, 也只?能骂出?来一句:你大爷的。 辛易晴:“……” 赵老师说的真对,人还?是应该会骂人。 “发什?么?呆呢?”正沉浸在美好幻想?中时,校长突然对着她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简明扼要地提醒她:“辛易晴!” 辛易晴本能地猛抬起头,人还?没完全回过神。 “你刚才是不是开?小差呢?” 刚回过神的辛易晴警觉地否认, 咬死说:“没有。” “鬼才信。”校长无情道,又阴着脸“啧”了一声,说:“你们的检讨是不是还?没念呢?” 武萱萱:“……” 我说念过了你信吗? 辛易晴:“。” 什?么?欧皇运气?! 怎么?刚才随口说的都能在这时候碰上?! 我买刮刮乐的时候怎么?不这样呢?明明我也没有很贪,一张能中五十,我就?能心满意足地快乐半天。 “跟我去念检讨。”校长不容置疑地说。 他说完就?转身走在前面,辛易晴和武萱萱对视一眼,无奈地跟了上去。 这时候肯定?不会升旗,学校里面倒是设置有广播室,但那地方锁得特?别死,钥匙在刘范林手里,平常不打开?,一般人也进不去。 学生更是一点没机会进去,完全杜绝电视剧里面一个人能在广播里面和另外一个人告白?的场景。 那种“浪漫”的场景,或许在别的地方可能会有,但在桉贤一高,想?都不要想?。 他们的广播室,基本上就?是个摆设,连眼保健操的bgm都不放。 但辛易晴还?是怀疑了一下,毕竟校长当初说的是当着全体?学生念检讨。在目前这种情况下,除了广播室,她想?不出?来还?有哪里能让全体?学生都听到她们的声音。 辛易晴甚至还?有点小激动,为自己能窥到神秘的广播室的真容。虽然那里面可能只?有浮尘飘荡,尘烟弥漫。 反正念检讨已成定?局,她不如想?些会让自己开?心的事情——探究新鲜事物就?是其中之一。 不想?校长一路带着他们来到学校教研楼,擦着在一楼紧锁大门的广播室过去,一路走到楼梯口,上了一层楼,又上了一层楼,最后停在校长办公室门口。 辛易晴迷怔了。 这是要干嘛? 不等她疑惑完,校长拿出?钥匙打开?门,抬脚就?走了进去,还?很不客气地丢下一句:“别磨叽,下午不上课了!” 两人只?好跟进去。 屋内,校长已经先一步拿出?了她们交上来的检讨,把她们两个的那份分发给两人,“念吧。” “在这里吗?”辛易晴不由问出?声。 “不然你还?想?去长烟一中校长那里念吗?”校长说:“看看人家?有没有时间搭理你们。” 辛易晴:“……” 她觉得,指着领导鼻子哔哔哔的那个校长要更善良一点。 “快念!”校长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看上去像是在给谁发消息,结束后发现?面前的两个人仍旧没有开?始,还?用之前的话催促她们:“下午不上课了!” 两人满脑袋都装着莫名和无言,老老实实地对着检讨书念了起来。 本来就?是东拼西凑来的东西,有的地方还?有重复,两人念了足有半个小时,生生把自己念得精疲力竭、蠢蠢欲睡,到最后已经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自然也表现?得一塌糊涂。 本以为校长要抓着这个错处把她们再骂一顿,谁料校长轻轻摆摆手,让她们赶快走。 两人忙不迭道谢又道歉,然后赶紧跑走,生怕校长是被她们念晕了才让她们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追出?来让她们滚回去。 就?这样一直跑到教学楼下,两人才慌慌停下,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辛易晴大喘着气说:“怎么?这么?奇怪,还?很好笑。” 武萱萱:“我还?以为咱俩今天又得喜提一封检讨书呢。” 辛易晴:“我是觉得校长要指着咱们鼻子开?始输出?教育了,没想?到念完检讨他就?让我们走了。” 说完她不解地蹙了下眉,疑惑道:“这也太奇怪了吧。” 被校长抓到新的错处,结果?批评没有,指责没有,教育、检讨、违纪单通通没有,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了她们……怎么?想?都很不合理。 “管他呢。”武萱萱对此很无所谓,语气轻松地说:“反正现?在是没事了,回去上课吧。” 辛易晴一想?也是。 结果?两人刚走到楼梯拐角,就?看见王海倚靠着后门墙壁,漫不经心地刷手机。 辛易晴心一下子就?提起来。 她想?起来校长刚进办公室的时候在手机上点的那几下……怕不是在通知王海。 这时,王海突然扭头看了过来。 辛易晴:“……” 请假! 现?在就?去买彩票! 这大好的运气,不用浪费!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辛易晴心情一片灰暗,生无可恋地走了过去。 王海看着她们走过来,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人快到面前的时候,对着她们轻点了下头,转身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辛易晴脚步微顿,小声对武萱萱说:“你先回去吧,我去一趟办公室。” 看到来人,王海没有意外,还?很自然地说:“不愧是只?有语文能考好啊,你理解能力确实不错。” 听上去像是夸她,但辛易晴心知肚明,那是嘲讽。 但她不能说什?么?,反而还?得坦然接下这句话,然后回以微笑或者沉默,但无论怎样,她表示出?来的,需要是支持,和赞同。 这一瞬间,辛易晴突然觉得,上学和上班,某种意义上也没什?么?区别。 校长对应老板,老师对应领导,学生对应员工,晚睡早起地往教室跑对应早出?晚归地往公司去。 平时学习相当于工作经验积累,考试相当于绩效考核,学期末表彰相当于年终奖。 老师的话是圣旨箴言,领导的话是金科玉律。被老师骂了要认同,被领导骂了要忍着。 离谱,居然能如此完美地把每一项都对应起来。 辛易晴又好气又好笑。 所以自己竟然是一辈子都在上班吗? 突然,她又想?到,自己是没死过,不知道死了以后什?么?样子,说不定?到了阎王爷那儿,照样逃不掉要上班的命。 辛易晴:“……”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怎么?不说话?”王海的话打断了辛易晴的思绪,将她从恐怖的阴影中强拉出?来,又送到另外一片阴影中去,“看过成绩单了吗?” 辛易晴沉默地点头。 “说话。”王海语气凌厉道:“别一直憋着不吭声。” “看过了。”辛易晴开?口,声音沉闷。 王海语气缓和不少:“看来你也知道自己考得不好,原因呢?” 辛易晴:“我的原因。” “具体?一点。” 辛易晴顿了顿,说那些套路话:“没认真,上课的时候爱跑神,课下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真的只?有这些吗?”王海把自己手上的那份成绩单拿出?来给辛易晴看。 辛易晴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成绩:分数297,班级排名68,年级排名745。 什?么?概念? 和上次相比,总分一样,班级排名一样,年级排名往上跳了一名。 所以现?在,王海是在怀疑她故意控分??? 辛易晴:“……” 什?么?鬼扯的运气,她真的应该去买彩票才对。 很快,王海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 “辛易晴,我不知道你现?在到底在想?什?么?。可能我们和你们年轻人之间,的确是有鸿沟在,我弄不懂你们的想?法。”王海说:“但是你如果?一直这样,难保以后不会成了习惯,等你想?改正的时候,还?是会选择错误的答案。” “你这次的成绩,的确是和我们当初约定?好的一样,有了进步。但是这样的进步……”王海看着她,表情严肃,“我不知道你是在耍我,还?是在耍你自己。” 辛易晴现?在很难办。 王海虽然没猜对前情,但他最后那一句话,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辛易晴考出?来的这个分数,的确把她“耍”的不轻。 她要是坚决地说自己没控分,那王海还?是会追问她为什?么?接连两次考试都这么?平均地不理想?。 可她要是认了自己控分,不止当下的局面破解不了。下一次考试,她一样会过不去。 心里的小人齐刷刷跪了一排,辛易晴满心无言,想?对天大喊出?声。 为什?么?两次考试,一样的分数,年级排名居然能只?差一名! 怎么?就?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怎么?这么?巧的事情还?刚刚好让她碰上! 表里不一 辛易晴认真思考一番, 权衡再三?,决定实话实说。她表明:“我没有控分。” 王海淡淡地看着她,明显是?不相信。 “我是?真的不会。”辛易晴真诚地干巴巴道:“我也没有说谎。” “这不合理。”王海平静地说?:“我上一次就想这?么说?了, 你以前的成绩虽然不是?名?列前茅, 但也能稳定在年级前两百。暑假的补课,我们也进行过测试,你成绩还是?很好,甚至比上学期期末还要好。怎么一个月过去,就能一下子掉那么多?” “我之前说?你一掉八百名?是?夸张了, 但你自己说?说?, 我有没有冤枉你?” “没有。”辛易晴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低声说?:“我确实是?这?样, 这?次也是?。” 王海抬起手,搭在办公桌边缘,“所?以你是?故意的吗?” “没有。”辛易晴又说?, 还是?很干巴, 听?上去像是?无能为力的负隅顽抗。她沉默了一会儿, 决定再说?一部分实话:“我坐在考场上的时候, 脑子里面的东西突然就没有了, 完全想不出来解题思路, 很多题都?做不出来。” “突然没有的?”王海问她。 辛易晴点头?,“嗯——” 她话音还没完全发出来, 就听?见?王海揶揄地讲:“你不如说?你考试的时候灵魂出窍了更能让人相信。” 辛易晴:“……” 她这?还真不是?灵魂出窍,是?灵魂入窍还差不多! “说?啊,怎么不说?了?”王海不依不饶道:“你这?么说?了我就信。” 辛易晴:“……” 她以前读高中的时候, 怎么就没发现王海的这?一面?他一直都?这?么会阴阳人的吗? 在心里叹了口气,辛易晴决定换种方?式, 她对王海道:“要?不然我现在当着您的面做一套卷子吧?” 王海当即道:“难道你当着我的面就不能控分了?”他无辜地说?:“我又管不了你控分。” 辛易晴快要?被逼疯了,都?想当场问他一句: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相信? 但她记着上次在长烟一中的教训,不敢那么做,又想不到办法?来证明,再怎么冥思苦想都?无可?奈何,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王海给?她下最后通牒:“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下一次考试,如果你还这?样……” 他没有把话说?绝,但辛易晴很容易就猜想到后面的内容——绝对不会是?她想听?到的。 她着急的情绪退去一些?,被焦虑和慌张替代。 看到她的变化,王海又想起他曾在她身上看到过的那种情绪,心里害怕,觉得自己刚才语气太硬。他想了想,试图打感情牌出来:“武萱萱之前跟我说?过,让我不要?逼你那么紧,说?她会去劝你——” 辛易晴听?到这?里,猛地抬头?看向王海,眸光中藏着一些?震惊,只是?很快,那些?情绪就转变为了然、欣慰,还有愧疚。 她回想武萱萱在这?段时间?里和她说?过的所?有话,愧疚更加深重。原来她给?她添了那么多麻烦。 她是?带着“任务”来劝自己的,可?自己仗着和她关系好,能够坦诚表达想法?,就每次都?毫不顾忌地说?许多心里话,让武萱萱对她的“劝”,也无法?很强势地进行。 辛易晴见?过武萱萱对待别人的样子和方?法?,很多次。她知道武萱萱要?攻破一个人的心理防线有多容易,可?她们之间?那么多次对话,武萱萱从没那么对待过她。 其实凭两人的关系说?这?些?,有些?多余,还矫情——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坦诚相待才是?两人间?最舒服的相处方?式。 辛易晴没做错什么。 当然,武萱萱也没错。 在辛易晴看来,她没告诉自己王海给?她的“任务”,那不叫不坦诚,甚至更多的还是?因为自己。如果她一开始就告诉辛易晴王海找过她,又和她说?了哪些?话……那对辛易晴来说?,无疑是?在增添压力。 辛易晴想着想着,心里暖暖的,也酸酸的。她手掌半握成拳,紧贴着自己校服裤子,又匆匆松开,扯一下这?里,再碰一下那里,一副很忙的样子。 王海注意到她的动作,也观察到她的眼神?,虽然没看懂,但他直觉自己可?以接着说?下去,就道:“我给?她留出来的时间?不短,可?现在看来,效果并不是?很理想。既然这?样,我就不通过她来和你沟通了。” 辛易晴没有再和王海说?很多,只在他这?句话后接了一个字:“好。” 王海没料到她会是?这?反应,一时还惊讶于原来想说?服辛易晴改变,竟然这?么简单。但很快他这?心情就被压下去,更加肯定地认为辛易晴没考好是?在控分——不然怎么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这?行为是?极其不应该提倡的。 按理说?王海应该狠骂辛易晴一顿,并且他脑海里现今最强烈的那个念头?也的确是?这?样。 只是?他最后还是?没有。 不为什么,只是?担心适得其反。他的目的已经达成,这?就够了。再说?辛易晴被校长带走?这?么久,估计也挨了不少心理上的磋磨。 王海并不想让自己班里出现一个曾星野。 辛易晴回答的时候无比朗利,可?以说?比脱口而出还要?更加迅捷一些?。但真的说?出口了,她也知道那是?自己很确定的答案,却仍旧免不了后悔。 ——她很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实力,也十分清楚自己的能力。 不说?现在她的学习专注度和学习能力早就已经退化得差劲无比,哪怕是?她以前在高中时候的巅峰状态,也很难在一个月的时间?里面完成飞升。 辛易晴不可?能不后悔。 她想和王海说?,自己在接下去的时间?里会努力,但她不能确定结果会是?好的那一种。 只是?真的和王海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她的话就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王海的眼神?,是?生气、好笑还有无奈的结合。 辛易晴在看清楚这?眼神?中的情绪分布的那一瞬间?,就明白?了让王海产生这?三?种情绪的原因是?什么。 她不敢再拉扯下去了。 那对王海来说?,无异于胡搅蛮缠不识好歹。 堵在喉咙里面的话被吞下去,辛易晴开口,她听?见?自己说?出来的话,是?询问:“那我回教室了?” 王海打量了她几眼,看她的动作和表情,同步地传达着一个讯息——小心翼翼和“表里不一”。 不是?假装,也没有撒谎。 王海很清楚,辛易晴有话想说?,但绝对不是?她当下说?出来的那一句。 他心里犹豫,嘴上却道:“回去吧。” 看着辛易晴转身,王海忽然可?笑地发现,自己的情况也是?和学生一模一样的“表里不一”。 他看出来了辛易晴的欲言又止和不敢言说?,但是?选择无视。 对此,王海认为自己的理由很有道理,也很有说?服力。 ——学生好不容易有了积极性,作为老师,应该支持,而不是?因为发现了一点点问题就去自找麻烦。 走?出办公室,辛易晴站在门口平复了一会儿心情,直到三?分钟后嘴角能挂上笑,她才抬脚离开。 回到教室,坐回自己位置上,辛易晴把桌子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拿出生物课本和习题册,握着笔翻开书,专心致志地看遗传学部分。 武萱萱拿着三?个半满的水杯回来,看到辛易晴就问:“怎么样?和老王都?说?了什么?” 辛易晴抬头?,从她手里拿回自己的水杯,一边拧开一边笑着说?:“老王把我臭骂一顿,然后让我好好努力。不过还好没骂太久,事情应该算是?过去了。” 武萱萱把孙不言的水杯放他桌子上,坐下来,“那就好,事情过去了就没事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努力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有结果的对吧?” 辛易晴疯狂点头?,而后抱住了武萱萱,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贴着她耳朵,轻声说?:“萱萱,谢谢你。” 武萱萱一愣,以为她是?察觉到了什么,刚想扯两句闲篇就听?到辛易晴又说?:“中午转完回来,我真的开心了很多。” 武萱萱放心下来,拍拍辛易晴后背,“那我们下次还去转,我不开心的时候也去。” 辛易晴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笑着点头?,一点都?没有泄露出不应该被她在这?时候表现出来的情绪。 她们太熟了。 武萱萱能轻易瞒住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辛易晴也能。 如同毕业以后的那三?个月,辛易晴就瞒得很好,在这?一刻,她一样瞒得很好。 这?天以后,辛易晴真的下了大功夫去学习,从早到晚学,上课学,下课学,吃饭和睡觉前的那一丁点时间?都?在学,很有长烟一中那种变态氛围下的学生样子。 武萱萱看着不对,可?每次一问,辛易晴的表现又很正常,正常到她说?不出一点不合理的地方?。 两周后的一次星期,学生回家。 辛易晴仍旧是?不遗余力地学习,并没有因为这?时候是?在家里就懈怠分毫。 可?是?她依然很吃力。 她自己的感受明显清晰——学了这?么久,一点用处都?没有。 辛易晴不知道是?因为她没找对方?法?,还是?她到底没有认真,又或者是?别的原因,比如她真的是?个废物……但无论如何,无论是?因为这?样还是?那样,摆在她面前的事实就是?,她用尽自己能挤出来的所?有时间?来学习,结果仍旧非常不如人意。 她很没出息地在夜晚哭泣,哭完了又重新拿起笔打开书,房间?的灯亮了一整夜。 李婉柠夜里起来上厕所?,透过最下面的门缝看到亮光,以为辛易晴是?睡着了忘记关灯,就准备进去帮她关掉。 可?她才刚碰上门把手,还没来得及往下按,就听?到里面突然响起的抽泣,还有间?断的几声拍打声。 李婉柠动作凝滞了。 她知道自己今天一定打不开这?扇门。 她想把辛安叫过来,把门强行破开,又很快意识到这?样不行。而且,辛安跟着老板出差,这?次要?出去五天,今天才是?第二天。 五分钟后,她撤回手,回到自己房间?,厕所?也没有去。 在辛易晴返回学校的那天晚上,李婉柠给?王海拨去了电话。 两人的通话足有半个小时。这?期间?,几乎一直是?李婉柠在说?话,王海听?着听?着,表情就变得凝重。 晚自习结束,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办公室坐了有十分钟才出去。路过16班前门,他果然在教室中看到辛易晴的身影。 武萱萱和孙不言也在。 王海走?到他们桌子前方?,坐到张鑫的位置上,敲了辛易晴的桌子,想和她聊聊。 辛易晴表现得很漂亮,言辞间?得体有度,该回答的一句不少,却滴水不漏,让王海无法?从其中寻到一丝漏洞。 王海想到那天来到桉贤一高的曾星野。 他和现在的辛易晴很像,却又完全不一样。 之后,辛易晴提出教学楼熄灯时间?快要?到了,和王海说?再见?,仍旧得体大方?。 王海后悔了。 他惊觉,那一天,他们两个,都?不应该“表里不一”的。 四级台阶 那晚以后?, 王海又尝试了几次,想要和辛易晴好好沟通,结果无一例外地达不成目的。 但事实上辛易晴每一次都有在和他好好沟通, 只不过不是王海想要的那种。 说来好笑?, 王海这次想要的,是之前那个有很多疑惑,在某些?瞬间又有些气人的辛易晴。 可现在的辛易晴表现出来的,却是老师们平常最喜欢的积极向上、阳光听话、开朗认真的样子。 王海没?有再被辛易晴气到过哪怕一秒钟,也没?有机会?再回给她任何的阴阳怪气。 两人之间的一切对话?都十分?的平和, 没?有丁点?波动, 总是很容易就能达成一致。 王海总是在话?题结束的那一刻感到心满意足, 又在之后?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他是来了解辛易晴的情况的。 可是这么久过去, 都已经两个星期了,他仍旧一无所知。 他好像一直在被辛易晴带着?走?,不停地原地打转。 这天是又一次考试来临的前一天。 这次考试是他给辛易晴的“最后?一次机会?”。 王海原准备再去找辛易晴聊聊, 并且打定主意一定要成功, 不能几句话?就再次被辛易晴模糊过去。 可等他走?到窗户那里, 还没?到达后?门的时候, 辛易晴伏案苦思的样子就像是变成了静态的影像, 直直地飘到他面前, 悬住不动。 王海知道,辛易晴这段时间是真的很努力。不夸张地说, 这是从他带辛易晴以来,见过的她最努力的一个月。 原因不言而喻。 王海看着?那副“静态的影像”许久,犹豫的心情逐渐强烈至巅峰。 他开始动摇, 真的要在这一天按着?辛易晴,逼她给出来那些?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算不算问题的答案吗? 无论如何, 辛易晴如今的表现,没?有任何问题。非但如此?,王海都可以拍着?胸脯非常绝对地说:辛易晴很棒。 比一个月前的她棒了很多倍。 但如果王海从辛易晴嘴里知道了那些?问题的答案,辛易晴可能又会?变成之前的样子。 那样就很好吗? 王海也不清楚。 他任教?这么多年,见过的学生?最健康的样子,就是辛易晴如今表现出来的这样。 可他知道,那是辛易晴装出来的。 王海也迷茫了。 一个被学生?装出来的健康良好的状态,和一个学生?真实表现出来的有一点?问题的状态……他无法去评判哪个更好哪个坏些?。 毕竟前者真的很好,可是后?者也一点?不坏。 又站在那里看了很久,久到这扇窗户周围的学生?有许多都发现了他的存在,只剩下两个人还被蒙在鼓里——辛易晴和武萱萱。 王海决定还是撤回这次谈话?。 他想,在这个阶段,可能还是健康良好的状态要更适合学生?身心发展。 至于学生?有点?问题的那一面……他并不认为那是多么重?大的事情。 现在这个社会?,谁还没?点?儿问题了?这情况算不上多不应该,但也没?必要太过关注。 而且,王海觉得,辛易晴已经准备了一个月,无论结果如何,至少?现在,他不应该中断她、扰乱她。 第二天,学生?们在语文开考前,从自己班教?室离开,按照考号赶去自己所在的考场。 考号是按照上一次考试的年级排名安排的,辛易晴还是在原来那个考场,考号有一点?区别?。 只是很巧,这个班的学生?应该是调换过位置,教?室里面的位置分?布和上次不太一样。 位置号码蛇形排列,辛易晴绕来绕去,还是坐到了上一次坐过的地方,只是换了一张桌子。 她记得,上次那张桌子很干净,上面连个铅笔印迹都没?有。这次的桌子也很干净,但又很乱——上面贴了很多贴纸,是做着?各种各样搞怪可爱表情的兔头,很能逗人轻松。 辛易晴看得很满意,心里喜欢得不行。 等到答题卡分?发下来,兔头被遮盖在下面,一个也看不见了。 辛易晴全?神贯注地投入到答题中去。 语文对她十分?友好,辛易晴没?有任何压力,写完作文的最后?一个字,时间还剩下五分?钟。 她搁下笔,两手交叠,把掌心的湿热给搓掉,闭上眼睛休养生?息。 但她才刚闭上眼睛,脑子里面就出现了她这段时间里刷过的数学题、物理题、还有其它乱七八糟的许多东西。 它们纷乱地在她脑子里飘来荡去,到最后?杂乱无章地糅合到一起,像是窝成一团的毛线团。 辛易晴解不开,又不敢蛮横地将其剪断,只能任由它们肆意地压迫自己的神经,痛不欲生?。 她慌乱地睁开眼,毛线团的存在感减弱了不少?,她的头疼也好转许多。 交卷的时候,辛易晴的手指在发抖,比她之前给王海看的那一次,抖得要厉害更多。 她跑到厕所外边,在那里洗了把脸。 这个时候的天气已经很冷了,水温刺骨的冰凉,但辛易晴却好像是不畏惧一样,就这么一捧又一捧地把水往自己脸上扑。 不知道扑了多少?捧水,辛易晴停下来,仔细观察自己的手指,确定它抖动的幅度降低到不易察觉才停下来。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内心无比轻松。 只是现在的她,看上去实在狼狈。 韩星焰恰好在这个楼层上厕所,又刚刚好在这时候走?出来,还碰巧和辛易晴对视。 辛易晴:“……” 有时候真的很想翻墙出去买彩票。 考场不是按照成绩排的吗?她很确定16班除了她这个吊车尾,没?有人被排在这一楼层。 韩星焰为什么会?在这里??? 像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韩星焰解释:“人有三急。” 辛易晴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韩星焰又说:“……我肚子不舒服。” 辛易晴笑?了,说:“我又没?说你不能在这里上厕所。” 韩星焰吐了口气,也乐了,她“哎呀”一声,吐槽说:“你刚才那个眼神,真的像是我撞破了什么凶杀现场,你要灭我口。” 辛易晴要笑?疯了,“造谣犯法的啊,你别?乱说!” 韩星焰陪着?她笑?了一会?儿,停下来以后?问她:“怎么了啊?我看你情况不太对。” 辛易晴摇摇头,笑?着?说:“没?什么,早上吃的太油了犯恶心,洗把脸清醒一下。” 她这理由很完美,不但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要洗脸,还涵盖了自己为什么会?臭脸。 韩星焰不知道有没?有相信,但还是顺着?辛易晴拟好的情境开头往下发展,先是给她递纸巾,关心地问她现在有没?有好一些?,又是和她在往餐厅过去的路上一起探讨餐厅哪些?饭不能吃。 总而言之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 到了餐厅门口,辛易晴叫了她一声:“韩星焰。” 韩星焰拍拍她肩膀,笑?着?说:“放心。” 下午的数学,辛易晴没?写完,最后?的三道大题看都没?来得及看,倒数第四道则是刚写了第一问。 至于前面答上来的那些?,辛易晴也忘记了自己到底都答了些?什么,对错更是无从判断。 辛易晴心都凉了一半。 这次考试,大概还是黄了。 她只努力了一个月,果然还是不顶什么用。 但她仍旧没?有表现出来分?毫,回到教?室以后?,看上去还挺胸有成竹,并且在很积极地准备第二天的考试。 周围人都以为她这次考得应该还可以。 只有辛易晴清楚,自己内里空空。她心里担忧极了,越发认真地去翻书看重?点?,把能看到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往脑子里塞。 但到了第二天,辛易晴还是恐惧得不行。早自习的某一瞬间,她甚至动了逃跑的念头。 不管想什么办法,能躲过去这次考试就行,只要她今天的这两场考试没?参加,她就有四科成绩全?都是0。 这样一来,即便参与排名,参考价值也会?降低至少?一半。 这想法一旦开了头,就很难停下来。只是那个瞬间过去之后?的下一个瞬间,辛易晴就已经想到了怎样“逃跑”,才最万无一失,也能一下达成目的。 ——从楼梯上摔下去。 只要她找好高?度,再控制好力度,把脚崴一下就好,不会?让自己受更重?的伤,只对今天有影响,而不至于害得她以后?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想清楚这一办法的时候,辛易晴觉得自己简直聪明透顶,既能度过眼下危机,又安排好了之后?所有。 她为此?兴奋不已,为此?沾沾自喜。 冷静下来后?,她确定自己是这世界上最蠢的大傻蛋,还是个有点?神经病的大傻蛋。 “从楼梯上摔下去”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她找好高?度,再控制好力度的吗? 一不小心她命都能没?有。 她到底是哪根筋儿搭错了才想出来这么绝顶“聪明”的好办法的。 早饭是在三楼吃的——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三人都很一致地认为,考试的那天就应该吃最好吃的东西。 所以早自习下课铃声一响,三人就默契地一起跑上了三楼,去吃他们认为最好吃的饭。 美味暂时安抚了辛易晴焦虑的心情,可仅仅只在那一会?儿。 俗话?说,人吃饱了就爱给自己找点?麻烦。辛易晴就是这样,别?人是饱暖思淫.欲,她不,她吃饱了就开始焦虑,并且随着?时间越接近开考,她焦虑的心情就越加深重?。 下楼的时候,她腿都隐隐打摆。 到了平坦路,她才停下摆子,能够好好走?路。 可到了教?学楼,上楼的时候,她腿又开始发软。 辛易晴:“……” 她担心地想,别?等会?儿真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要真是那样,她气都得气笑?。 为了防止那悲催的事情发生?,辛易晴抬手扶住了栏杆。虽然艰难,但好歹是安稳地走?了上去。 直到走?上最后?一截楼梯,在第四级台阶那里,不知道是没?踩对位置还是她没?站稳,反正最后?的结果是她的鞋底在台阶棱上滑了一下,她从下划到上,愣是没?踩上去,然后?掉到第三级台阶棱上……自然还是踩不上。 她就这么接连踩空四级台阶,一屁股重?重?摔坐到地上,还果不其然地把左脚给崴了。 唯一的幸运是没?磕到头。 左脚踝很快就肿起来,辛易晴疼得龇牙咧嘴,不停倒抽冷气,看上去滑稽又可怜。 可是,等到武萱萱和孙不言惊慌失措地去扶她的时候,听见她笑?了。 两人:“……” 及时幸运 实话实说, 摔的那一下真的很疼。不光是脚,还有屁股。虽然和脚上的疼比起来很不明显,但?辛易晴依然觉得难受到爆炸。 地面的凉气传到身体上, 寒得人禁不住打战。 明明哪里都不舒服, 但辛易晴心里却畅快极了。 很难说清楚她这时候都有什么想法,但?似乎又很好说。 感觉很好笑,这肯定是毫无疑问的。 虽然在楼梯上摔一下不是多稀罕的事情,但?是整个学校一天也找不出来一个了。而且,她?才刚独自密谋过要从楼梯上把自己摔下去, 这时?候就无意间发生了……这么极致的巧合, 辛易晴没办法不觉得好笑。 这种?念头占据了她?大半意识。 但?辛易晴知道?, 还有一种?心理, 虽然占比极少?,但?存在感很强,她?同样无法忽视。 ——侥幸。 她?很清楚, 上午的考试, 她?一定能躲过去。 即便不是刻意而为, 但?她?现在的情况, 的确没办法考试, 除非她?脚不想要了。她?有感觉, 应该是伤到骨头了。 在这两种?情绪的刺激下,辛易晴笑得更?开怀了, 心里也是真的轻松——这段时?间她?压抑得太厉害,突然碰上这么一件好笑的事情,还是和自己有关……这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是她?能够把心里压抑着的负面情绪借机发泄出去的好机会?。 她?可以无所顾忌地笑,笑到肚子痛, 用?手按着继续笑。她?不用?担心会?因此伤害到别人,也不用?担心别人觉得她?有病。 人碰上尴尬的事情,用?笑来遮掩化解,这很合理。 但?是对武萱萱和孙不言来说,这体验就没有那么美好了。 俩人被她?笑得头皮都要发麻了。 孙不言甚至看了一眼武萱萱,想说要不报警吧,这太吓人了。 转念一想报警也没有用?,这根本就不是报警能解决的事情。 武萱萱按着辛易晴的肩膀,轻轻推推,“别笑了。” 辛易晴没停。她?停不下来。 武萱萱叹了口气,又推她?两下,提醒道?:“再笑你要岔气了。” 辛易晴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挥了挥,口齿不清地说:“再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武萱萱看了她?一眼,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在那里拍了两下,站起身,背对着她?,挡住别人路过时?频频投过来的目光。 孙不言安静地等着辛易晴笑完,问她?:“好了吗?” 辛易晴脸都憋红了,眼睛里面还有些莹润的亮光,不知道?是疼出来的还是笑出来的。她?点?点?头,“好了。” “那走吧,再过会?儿你脚就肿成猪蹄了。”孙不言一边笑着吐槽一边转过身蹲下去,上半身伏低,让辛易晴能更?容易趴上来。 被背着站起来的那刻,辛易晴听?到自己前面和右边同时?响起的声音:“没事,不丢人。” 说完,那两道?声音的主人同时?笑了。 辛易晴恍了下神?,也跟着笑了。 和孙不言认识的第一天,辛易晴和他说的就是那句话。 那时?候他们初一。 孙不言还没长开,矮得离谱,一米五都不到,声音也嫩生生的,就被其他男生奚落,嘲讽他娘娘腔,说他应该去做变性手术,不然这个身高真是要丢死人。 那个阶段,他们还都不太懂,也没听?过“霸凌”这个词,但?能敏锐地意识到情况不对,不应该。 孙不言寡不敌众,双拳难敌众手。偏偏人都爱报团,也担心自己不从众,就会?成为下一个被针对的人。 于是孙不言没有朋友,总是一个人,还要被很多人笑话羞辱,跑跑不掉,躲躲不了,只能生受着。 直到辛易晴意外撞见。 当然她?也不敢冲上前指着那群人骂,只是对着她?身边的武萱萱大声喊了一句“老师好”。 武萱萱人严肃,那个年纪就很有唬人的派头,犯贱的那群男生都是纸老虎,不等仔细看就一窝蜂跑了。 辛易晴本想直接走,看到贴墙蹲着的孙不言以后?,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隔空喊道?:“没事,不丢人。” 三?人就这么朴实无华地认识了。 但?孙不言的处境并没有什么变化,他和辛易晴两人不在一个班,辛易晴能帮他一次,没办法帮他以后?的许多次。 她?给他出主意:“要不放学了找个地方,你跟他们里面的谁打一架,把他们吓住?” 孙不言说他打不过。 武萱萱言简意赅:“告诉家里人吧。” 一个星期后?,孙不言说事情解决了。 两人一问,得知是他哥和那群人里面的“老大”打了一架。 辛易晴很满意,武萱萱却?吓了一跳,问他:“谁跟你说的打不过就找家里人打啊?” 孙不言意外地反问:“不是你让我告诉家里人的吗?” 武萱萱表情变了又变,换了又换,无言道?:“我让你告诉家里人,没让你告诉家里人要替你打架……” “都一样。”孙不言很开心,得得瑟瑟的,还说:“你们都不知道?我哥多厉害,他就圈着那个人的脖子往小胡同里面进去了一分钟,再出来那人就服服帖帖的了。” 他说说笑笑,最后?又难为情道?:“我太没用?了。” 武萱萱不知道?还能怎么说,想了想用?辛易晴说过的那句话安慰他:“没事,不丢人。” 之?后?这句话在三?人的成长经历中出现了许多次。 穿回来以后?,大概也有不少?次。但?辛易晴之?前没注意过,今天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个同步说出这句话还有之?后?的笑声,给了她?提示,她?突然想起来了这句话的意义。 再看一眼背着她?的孙不言,早就不是以前那个被人堵着欺负还无可奈何的小矮个了。 可是时?间好像也没有过去特别久,才四年而已。 辛易晴不由想,如果是现在的孙不言面对那种?局面,他会?不会?一拳揍到那人下巴上,给他牙打松。 想着想着,她?又笑了。 “你别笑了,笑得我心慌。”孙不言调侃道?:“还记得三?打白骨精吗?孙悟空背着白骨精的时?候,白骨精就在笑。” 辛易晴:“……” 把人送到校医室,校医不敢看,让把人送医院拍片子检查。 武萱萱说:“你别动了,我和孙不言先去跟老王说一声,然后?看看怎么去医院。” 辛易晴点?头说好。 两人走后?,她?整个人都松弛下来,笑容垮掉,表情沉郁。 刚摔倒、在地上坐着的时?候,她?没细想。现在有时?间了,她?越想人越懵。 为什么会?摔下来呢? 辛易晴想不通,走过这么多次的楼梯,以前都无事发生,为什么这一次会?摔下来呢? 她?都有些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自己摔下来,然后?又粉饰太平一般地装作不小心摔倒,过度强烈的自我催眠让她?的大脑也信以为真,封存了她?有关于“故意摔下”的记忆。于是她?到现在,都坚定地认为自己是不小心摔的。 不然要怎么解释她?这么及时?到来的幸运? 怀疑消散 武萱萱和孙不言找到王海办公室的?时候, 他正惬意地慢悠悠喝水。 杯身是透明的?,几颗红艳艳的枸杞露出头来,被泡发的?很?胀,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裂开。 王海还往里面搁了两块冰糖, 养生得很?。他慢慢啜一口,烫热的?水让人心里热乎乎的?。 孙不言莽撞地推开门?,小跑到王海办公桌前,张口就说:“老师,辛易晴从楼上摔下去了!” 只这一句还不够, 他补充, 咋咋呼呼地:“腿都摔断了!” 晚他一步进来, 刚好听到这两句话的?武萱萱:“……” 俗话说三人成虎人言可?畏, 她觉得还是收敛了。压根不需要三人那么多,一个就足够了。 另一边,本来正在?享受幸福时光的?王海, 脸上直接失了血色, 水杯也拿不稳了, 晃动的?水被溅到他脸上几滴, 他也没意识到。 他只听见自己惊慌地低声问:“怎么摔下?去的??” 武萱萱叹了口气, 走到孙不言身边把他挤到一边, 认真解释:“上楼的?时候没站稳,在?楼梯上滑了一下?, 倒霉了。伤的?也不是腿,是脚踝,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王海默了两秒, 迟疑地问:“真的?吗?” 武萱萱能猜到他的?顾虑,说:“她不是缺心眼, 不会自己作死的?。” 王海半信半疑地搁下?水杯,一边站起身一边问:“人现在?在?教室吗?” “在?校医室。”孙不言说:“脚肿得特别?高,看着吓人。” 他说得积极迅速,武萱萱拦他都拦不及,很?是担心他再把王海吓得半死。 好在?王海心理素质很?强,都这样了也还能保持镇静地问:“除了脚上有伤,别?的?地方没事吧?” 武萱萱这次盯得很?死,一等他话音落下?,就赶在?孙不言开口之前,抢先说道:“没有!” 紧接着,她又说:“人也没事,就是疼得她有点受不了,但她心理素质很?好,很?能坚持,没有哭。” 王海脸上血色慢慢回归,大脑思考能力也回来,他忧心地问:“校医室治不了吧?” “对——” “对。”武萱萱害怕孙不言再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次次抢答,还都能抢成功,“校医说让带着人去县医院拍片子。” 王海沉默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你们两个怎么办?是跟着一起去?还是回去考试?” 孙不言说要跟着一起,武萱萱却说要回去考试,两人意见不一。王海刚想说那一个人回去一个人跟他一起过去好了,就听到孙不言改口道:“那我也回去考试。” 王海抬眼看了看他,随后又看看武萱萱,突然笑了。 他摆摆手?,口吻莫名变得欣慰,说:“回去吧。” 出了办公室,孙不言问武萱萱:“为什么不跟着一起过去?” 武萱萱说:“直觉辛易晴不会希望我们过去。” 这是很?奇怪的?感?觉。 武萱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只是意识很?强烈地告诉她,辛易晴现在?可?能更需要空间,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空间。 于是她也从校医室离开,没在?那里多停留。 孙不言一向没有这些直觉,但是很?相信武萱萱,听她说完以后不知为何沉默了一会儿,而后不太有底气地问:“会好吗?” 武萱萱也沉默了。 “我都在?想,她是不是故意摔下?去的?。”孙不言忽地笑了一声,接着说:“可?我又感?觉那不可?能。” “不止这些,还有你和我说的?那些事情,我都觉得很?离谱,甚至觉得会不会是你们两个联合起来逗我玩……”他顿了一下?,慢慢问:“是这样吧?” 武萱萱偏头看向他,声音平缓,却残忍,“你知道的?。” 廖廖四字。 孙不言长长吐出一口气,“让我知道是谁干的?,给他腿打断。” 武萱萱啪地一下?打在?他后背上,“你少看点电影吧,那种东西才是他们联合起来逗你玩的?存在?。” 孙不言:“……” 武萱萱接着说:“法治社会,你别?神经。” “我就说说。”孙不言无言道:“我又不是真的?没脑子。” 武萱萱“嗯”了一声,很?友好地提醒他:“好好考试,别?让她发现不对劲。” 孙不言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问她:“你说,以后的?咱们俩,知道这些事吗?” 武萱萱本想说你要是知道了可?能已经给他腿打断了吧那辛易晴也不至于来这里,不知怎么脑子里响起王海曾经同她说过的?话,张了张嘴,表情怪异地说:“我不知道。” 孙不言:“不知道就不知道呗,又不是多大错,你这一脸自己真该死的?样子是什么情况?” 武萱萱:“……” 她解释说:“万一她说了,但是咱俩也很?烦,没管呢?” 孙不言脑子难得地转得快了一次,全?身都写满了不可?置信,“要是这样……那我可?真该死啊。”他去看武萱萱,一点没有犹豫地补充:“你也是。” “咱俩就应该一人拿着一根棍,对着打对方,什么时候清醒了什么时候停下?。” 武萱萱看着教室门?口的?拖把,很?想拎起来杵他一下?。 校医室。 辛易晴在?自己的?脑子里从头到尾把事情连着捋了三遍,每一遍得出的?结论都一样——摔下?来这件事,完全?就是她倒霉,没有丁点故意的?成分在?。 想到这里,辛易晴就忍不 YH 住想笑。这里面肯定有她发现自己没犯傻的?原因在?,但更多的?,绝对是因为她躲过了这次考试。 她自己都感?觉那像是小人得志。 在?穿回来以前,她怎么都不会把倒霉和幸运这两个意思截然相反的?词关?联在?一起。 这和领导画的?大饼没什么区别?。 虽然古人也说“祸兮福之所倚”,但辛易晴以前只当那是无可?奈何下?的?心理安慰,如今自己碰上了,竟然还真有点感?慨。 不过辛易晴也清楚,这种幸运,其?实并不算是真正的?幸运。 她只是躲过了目前的?这一次,实质的?问题却并没有得到解决。 想笑的?心情被抑制住,辛易晴终于从一切乱七八糟的?心情中脱离出来,只剩下?对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考试的?惆怅和担忧。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要不然再来一个意外给她带走算了。 但那个想法很?快就被她狠狠否决。 她想到,她还一事无成,不能就这么窝囊地被带走。 要是地球爆炸这种全?人类都无可?抵抗的?原因,她还觉得没什么;自我了断,好歹她也能夸上一句你真勇敢。 只有这种不可?以。 而且,她有感?觉到,虽然这次倒霉又幸运地躲过了考试,但她似乎也有些不甘心在?。 虽然她知道自己实力多少,能力怎样,但她再怎么说也是好好准备了的?。即便时间不长,她准备得更没有很?好。 但辛易晴就是感?觉有点不甘心。 她觉得自己矛盾,在?心里吐槽自己这行为又当又立,占了便宜也不知道卖个乖,反而矫情劲劲的?,又庆幸还好这些想法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清楚,不然真会被人笑死。 王海过来的?时候,辛易晴正一个人胡思乱想,她陷入很?明显的?在?思考的?状态。 王海就停下?脚步,没有立刻进来,而是站在?门?外悄悄看了一会儿。他发现辛易晴表现出来的?情绪还好,没有他担心的?那一种。 但为了更加确定,在?走进去以后,王海还是问:“你是故意的?吗?” 辛易晴愣了一下?,明白他在?问什么以后决定顺势装傻,“什么故意的??” 王海知道自己在?今天?应该问不出什么,但仍然想尝试一下?,他对辛易晴说:“聊聊吧。” 辛易晴见他坚持,便不再假装。她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问王海:“您不会是以为我是为了躲避考试故意摔的?吧?” 王海看她一眼,想了想不再犹豫,直接说:“你妈妈给我打电话,说你上次回家,大半夜在?房间里哭。” 辛易晴表情凝滞一瞬,心里想的?是装傻糊弄过去,一开口却问:“什么时候打的?电话啊?” 王海没有隐瞒,“返校那天?晚上。” 辛易晴失落道:“我又害她担心了啊。” 王海问:“为什么哭?” 辛易晴沉默两秒,说:“我不知道。那时候就是很?想哭,我说不上来原因。” “是压力太大了吗?” 辛易晴想了想,还是说:“我不知道。” 要说她没有压力,那肯定不是。可?要说她有压力,辛易晴自己都会感?觉很?好笑。 有压力的?人不该是她这个样子。 他们会觉得一件事做不出来不行,为这件事殚精竭虑,夙夜忧思,情绪起伏剧烈。可?辛易晴不觉得。她知道自己应该在?这次考试考好不假,但要是真的?考不好,她也不会有特别?大的?情绪波动。 她在?夜里哭,原因很?多,她没办法十?分具体详细地说出来。这是真的?,一点不掺假,没有隐瞒,也没有装傻。 王海点点头,说“好”,片刻后又说:“我带着你去医院不太方便,给你们沈老师打了电话,她过来还要一点时间,我们等她一会儿。” 辛易晴说“好”,又说“谢谢”,还说“给你们添麻烦了。” “当老师么,这些事情避免不了,算是在?本职工作内,不算添麻烦。”王海笑笑,说:“前提是你不是故意让自己摔下?去的?。” 停顿一秒,他问:“你是这样吗?” 辛易晴垂眼,视线没有落点,闷声说:“就在?刚才,可?能过去连五分钟都没有,我也怀疑自己是故意的?。” 我相信你 王海听完笑了起来?, 欣慰道:“刚才是这样,现在不是了。你想清楚了对吗?” 辛易晴点头,声?音轻缓, 却足够坚定, “我不是故意摔下去的。” 顿了顿,她又说:“但我确实这么想过,想着让自己摔下去,就能顺理成?章地躲过今天的两场考试。” 王海原本还有很多话想问,可看到辛易晴用这样的表情说这么一句话, 他?突然觉得?那些话没有必要再问了。 但辛易晴现在很显然并不仅仅是在陈述什么, 更多的像是在倾诉。 王海想, 或许自己应该配合她一下。 他?问:“那你最后为什么没有那么做?” “我不知道。”辛易晴说:“可能是怕疼吧。” “嗯。”王海笑着, 突然道:“我相信你没有控分了。” 辛易晴意外地看向他?,又听王海说:“你妈妈很关心你,武萱萱也是。” 辛易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开口:“我觉得?我应该不会?耽误下午的考试。” 话音落下, 辛易晴都疑惑了, 为自己这么轻易就说出这句话而惊讶。 那句话就像是没过脑子一样, 但辛易晴想了想, 她确定自己并不想撤回?这句话。 只是, 她觉得?自己可能还需要再补充一些内容。 “我之前说我到了考场上,脑子里的东西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不是假话。”辛易晴诚恳道:“我这次考试有认真备考, 在考场上也尽了最大努力,但是结果并没有很好。” 她自嘲一般笑了一声?,说:“对不起。” “我这次应该还是达不到您的要求。” “没必要。”王海说:“下午的考试不着急。” “就是学校内部的小型月考, 也不跟哪个学校比较,只是为了测试你们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 也让你们自己心里有点底,别?松懈。”他?笑了笑,随意道:“耽误了也没什么。” “但是我想我得?跟你说另外一件事情,还挺重要,毕竟关乎到你的高中毕业证。”王海说:“其实这考试在我们老师眼里并没有多重要,因为我们觉得?这对你们来?说不算难题。” “可我看你现在的情况,大概是有点困难的。”王海看着她,喊她全名,说:“辛易晴,会?考要来?了。” 他?语气算是平静,表情甚至还带着点笑,但或许是这种喊人的方式天生就带有威压,也或许是职业生涯长?久以?来?的浸染,辛易晴被他?这一声?喊得?精神都绷紧了。 王海又说:“还有三?个星期,资料书应该是明天到,你们的课表也会?重新安排,把语数英各分出来?一节给?政史地,从下周开始。” “之前我们都觉得?这件事情没必要说,教学计划上面的安排也没到那一步,所以?一直不怎么提。”王海沉默稍瞬,才接着说:“但我有点后悔,应该早点通知你们的。再怎么说,对会?考的重视程度,也应该要比月考高些。” “现在想想,倒有点分不清芝麻和西瓜的意思。”他?像是刚才的辛易晴,同样自嘲一样地笑了笑,说:“不是每个人都能考上大学,但你们既然来?了这里,我们至少要保证你们都能够拿到高中的毕业证书。” 辛易晴没关注过这些,她不清楚是不是有没通过会?考拿不到高中毕业证的人。她只知道,在她认识的人里面,没有这样的人。 而且,从她仅有的一次经历判断,会?考好像的确不是多重要的考试。 不说别?的,就说他?们整理考场这件事。 桉贤一高每个班后边都有书架,宽一米五,高两米,有七层,上面满满当?当?地全是书。散文、小说、古史、人物传记,什么都有些,还有学校订阅的每月一次的杂志。 高考的时候,这个书架是要被搬出去的,一个教室也只能剩下三?十套桌椅,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能有,必须全部搬到外面走?廊。 会?考则不然,书架用?白?纸糊住看不到里面东西就好,班里多出来?的用?不上的桌椅也能直接堆在教室后面,不需要费那么大力气往外面清。 而且,辛易晴想,最有力的证明其实在他?们的态度上。 从高一入学的那一天,他?们就在拼搏高考。可是留给?会?考的时间,却是考试前的三?个星期。 从前她没经历过,觉得?这样安排很奇怪,也离谱,不理解为什么学校不重视,一个人在下面慌得?要死,总觉得?只准备了三?个星期的自己要完蛋。 等?她考完,才明白?学校的确有他?们的道理。会?考的题确实简单容易,不需要他?们早早就花大力气准备。 包括辛易晴自己,曾经为了准备时间太短而担惊害怕的她自己,也在会?考结束以?后把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以?至于穿回?来?以?后,在今天之前,在王海没提起这件事情之前,她甚至都没想起来?还有会?考的存在。 现在听到王海提起,辛易晴又一次压力倍增。 如今的她,还能顺利通过这次考试吗? 像是猜到她心里想法,王海说:“你虽然有点困难,不过这一个月没有浪费。即便你觉得?没有效果,也肯定不是那样。” “辛易晴。”他?又喊她全名,这次听上去却没有威压,意外地让人只感觉到正式和重视。他?说:“试一试吧。” “我相信你。” 辛易晴不由动容,不仅如此,想哭的欲望也探出头来?,隐隐有要盖过其它想法的趋势。某些瞬间,辛易晴甚至注意不到脚上的疼。 王海又说:“我刚才说,你妈妈和武萱萱都很关心你。这是我真实想法,为了不让你感到压力,她们都不太敢把这种关心表达出来?。” “其实你妈妈不止给?我打过那一次电话,我们有过很多次关于你的交谈,这些时候你爸爸通常也在……刚才忘了说,他?也一样关心你。”王海调侃似地说:“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还是你们年轻人好。” 辛易晴不知该做何表现,讪讪笑了笑。 接着王海继续说:“武萱萱的情况更好说些,你都不知道她跟我说过什么。” 辛易晴好奇地问:“什么?” “她说,你们是那种知道对方出了意外,不要命了也要想办法把对方救回?来?的关系。” 辛易晴:“。” 挺好的煽情的氛围一下子就没了。 辛易晴确信,武萱萱不会?这么说。 这实在太像是青春疼痛电影里面的“给?命”文学了。 但王海应该也没骗她。 她猜测,王海只是换了一种说法,把武萱萱原本要表达的意思说得?更重了一些。 这么一想,煽情的感觉又回?来?了,周围似乎都凭空生出了暖气。 辛易晴由衷道:“萱萱真的很好。” 王海笑了笑,似乎有些感慨,“希望你们能一直这样下去。” 辛易晴笑得?开心,“会?的。” “好了,说回?这次考试。”王海不自然道:“我和你们沈老师,也很关心你。” 辛易晴冷汗都要激出来?了,这话怎么听怎么惊悚。 “你们沈老师今天原本请假了的,一听你摔了,二话不说就从家往学校赶。不止这样,还有平常她怎么对你的。”王海问:“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样?” 辛易晴点头,“是,沈老师很好,我很感谢她。” 王海点头,看着她,眼神闪躲一个瞬间,半晌才壮士断腕一般开口。 “我其实真的不想管你们,因为很累。”王海说:“你们应该听说过,咱们学校当?班主任有补贴,但是自己学生被开了违纪单,要罚款,这部分钱我没让你们后期再赔给?我。” “一是我知道你们的违纪单很多时候根本没必要被开,本身你们就受了委屈,我开不了这个口。二是我不想管,不愿意去掰扯那么多。” “像我之前跟你说的那样,我也不过就是个老师。说实在的,我没有那么大力量,能够几十年如一日地热爱这个身份。”顿了顿,王海说:“甚至我很多时候都烦得?要死,觉得?上课烦,学生烦,你们刘主任最烦。” “所以?我上次真的想过,以?后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我能提醒的、能说的、能做的,都已经尽力了。再加上,我那时候认定了你在控分。” 这是他?第一次明明白?白?地说出这句话。 辛易晴虽然早就知道他?的想法,也知道了他?现在已经不再这么想,但第一次听他?这么不加掩饰地说出来?,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害怕。 “我那时候想,既然这样,那就随便吧。反正是你自己不上心,跟我没太大关系,我也不差你一个升学名额。”他?盯着辛易晴,眼睛里似有骄傲,声?音也愉悦,“你知道,咱们班好学生特别?多。” 辛易晴点头。 这是不争的事实,她很清楚。 不仅如此,她还清楚,王海口中的好学生有哪些——即便是以?前,她还能很努力、并且她的努力也很有效果的时候,那群人也是她拼命去追赶,却仍旧被狠狠甩在身后的人。 不料,王海又说:“所以?我觉得?,既然有这么多,少一个也没什么。” 辛易晴心底微动,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心里有种冲动,让她开口询问的欲望变得?极其强烈。但还有另一种理智,在告诉她不要多事,免得?自取其辱。 可王海说完那句话就停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神很柔和,很温暖,似乎是有鼓励的意思在。 片刻后,冲动打败理智,占了上风。 辛易晴问:“我也算是‘好学生’吗?” “当?然。”王海毫不犹豫道,而后看着辛易晴,笑着说:“即便是现在,我也没有怀疑过这件事。” 能做到吗 听到那句话, 辛易晴很激动,却并没有安心。 从她?的?角度来看,她?并不觉得自己真就是王海口中的“好学生”。 所以, 她?猜测王海那句话是在给她心理安慰。换句话讲, 客套而已。他随口一说,她?随便一听,这就够了,没必要放在心上。 辛易晴想?这样,也希望自己轻易就能做到这样。 只是很难。 她?其实?很不愿意?承认, 她?是一个极度容易陷入内耗的?人, 总是爱因为别人的?话产生情绪波动。 所以即便她?努力克制, 却还是忍不住开心?。她?太需要这种正?向的?积极评价了。 但是事?物总有两面性。 她?开心?不假, 随之而来的?却还有怀疑。 她?知道这样很讨厌,会惹人烦,让人觉得你?怎么这么多事?, 麻烦死了。 可是她?控制不了, 她?心?里就是会生出来这种想?法。对?于这点, 辛易晴深感无助, 却无可奈何。 从前没参加工作?时, 她?也有这样的?问题, 只是那时候并不明显,只在个别时候才会这样。 参加工作?以后, 辛易晴这方?面的?问题就渐渐变得严重。 在领导眼里,她?做什么都不好?、做什么都不对?。不管真实?情况是怎样的?,到了领导嘴里, 就是不行、不够、不好?、废物才这样。 辛易晴心?里很清楚地知道那是领导的?问题,也明白她?正?在遭遇的?, 属于职场pua。但在她?无力反抗的?时候,她?只能默默忍受下?来。 久而久之,她?变得总是容易陷入自我怀疑。即便她?知道,原因或许并不在她?。但她?仍旧会忍不住想?,如果?她?一开始就能把?事?情做到最好?,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她?心?里其实?有答案。 毕竟规矩都是人定的?,好?与不好?只在领导一念之间,“最好?”也根本没有确切的?标准。 但对?于辛易晴来说,那好?歹意?味着一点希望。 她?只能那么想?。把?原因划归到自己身上,去怀疑是自己真的?不够好?,即便她?心?里并不认同。因为这样,她?才能有接着努力的?勇气,而不是觉得人生无望,前路漫长且黑暗,遥遥看不到头。 最终习惯成性。 她?遇到不好?的?事?情,首先想?到的?就是怪罪自己,怀疑自己。 可以说,辛易晴是清楚明白地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到如今这样的?。 这让她?更加痛苦,甚至觉得自己活该。 她?想?起来自己曾经吃瓜的?帖子下?面漫天遍野的?掐架对?骂,在心?里遗憾自己看了那么多,怎么就没从里面学到什么。 她?怎么没有早点发现,人不能太乖,尤其在面对?比自己强势的?一方?的?时候。 但那时候已经晚了,多年来受到的?教育让她?一直都是一个很乖的?人。根深蒂固的?观念让她?无法做出改变,甚至连骂人都只能干巴巴且无力地骂一句“你?大爷的?”。 她?不会骂别的?了。 但就这样,以前在领导面前,辛易晴也无法将这四?个字说出口。 这样一想?,辛易晴觉得如今的?自己,应当也是有了不少进步的?,至少她?现在能够很流畅地对?着领导这么说。 辛易晴再次小人得志一般翘起嘴角。 为自己好?不容易回来的?勇敢。 突然,她?脑海里生出一个念头,自己是不是可以让这份勇敢在其它地方?也有发挥空间? 安静片刻,她?问王海:“真的?是这样吗?” 王海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蹙起眉打量了辛易晴两秒,才说:“是这样。” 而后,他反问:“你?为什么会觉得不是?” 辛易晴没有迟疑地道:“好?学生怎么可能成绩不好??” 王海思考两秒,问她?:“夫妻肺片里面有夫妻吗?老婆饼里有老婆吗?” 辛易晴:“……” “还有——”王海却没停,接着问:“鱼香肉丝里面有鱼吗?” 辛易晴沉默了。 这几个问题是一个性质吗? 王海不依不饶地追问:“问你?呢,有没有?” 辛易晴小声辩驳:“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王海说:“虽然我不教语文,但是举一反三还有分类组合的?能力我是有的?。这几个问题,就是一个意?思。” “数学上也有反证法,更注重推理。”王海问她?:“我刚才的?推理证明,有什么问题吗?” 辛易晴:“……” 这样看来,的?确是没什么问题。 但是,问题的?重点,在于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性质啊! “好?学生哪里有一个确切的?概念。”王海说:“成绩好?是一种,成绩不好?又?是另一种。这两种学生被判断为好?学生的?标准,本身就是不一样的?。” “成绩好?,只是最常见的?判断方?式,但也是最狭隘的?一种。” “比如张鑫,他成绩好?吗?不好?。”王海说:“但是班里每次有什么事?,他总是最积极的?一个,人也从来不做什么不应该做的?事?,唯一的?缺点就是爱往厕所跑……你?能说他不是好?学生吗?” 辛易晴这下?确定了。 她?确定自己在王海眼里,可能的?确是个“好?学生”,但是这个“好?学生”,和她?自己心?里想?的?,并不一样。 她?心?里不免生出一种本该如此的?悲凉,又?觉得还好?是这样。 这时,王海突然开始细数班里每一个人的?特点。 “梁铮,就是属于成绩好?的?那一类。” “武萱萱,全面发展,踏实?认真,适用于任何一种判断标准。” “孙不言,中规中矩,性格也不错,很能带动班里氛围,成绩还差一点。” “何昭昭,安静沉稳,内敛向上,成绩……”王海停顿一下?,说:“最近在慢慢提高。” 无一例外,这些人在他眼里,全部都是“好?学生”。 最后,王海看向辛易晴,开口:“你?,辛易晴,从前我认为你?介于武萱萱和孙不言的?中间部分,身上同时具有他们两人的?优点,既全面发展又?中规中矩。” 他说着说着就没了话音,把?辛易晴最想?知道的?后面那部分给露出点头,又?藏起来,让她?好?奇至极,抓心?挠肝。 只是王海大概是故意?这么做,辛易晴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他直接说出来的?答案,只好?无奈地破罐破摔地问:“现在呢?” 王海笑了笑,问她?:“你?觉得呢?” “辛易晴。”他再次喊她?全名,依旧和上一次一样正?式,但又?好?像也带上一点别的?意?思,譬如和蔼。他说:“我想?听听,你?对?自己的?评价。” 辛易晴愣了一下?,心?里充满抵触,喃声疑惑道:“我的?评价?” “对?。”王海笑着说:“趁着今天,我听听你?怎么想?。如果?对?着我说不出来的?话,等会儿你?们沈老师过来,你?和她?聊也行。” “有些话,还是说出来比较好?,不管是真是假。” ——不管是真是假。 辛易晴细细品味着这六个字,脑海中一瞬间涌上很多想?法。 须臾后,她?开口:“我以前觉得自己挺好?的?。那时候成绩也还算可以,当然跟萱萱他们肯定没有可比性,但和现在的?我比起来,我那个时候,真是超级牛超级厉害。” 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微微停顿,王海笑了笑,适时插嘴:“确实?是这样,你?说得很对?,然后呢?” 辛易晴笑容收敛一些,“现在我也觉得自己很厉害……”她?看了王海一眼,又?飞速低下?头,像哼唧一样,很小声地模模糊糊地说:“因为我觉得自己懂得多,比别人见得都多,就有点自视甚高那意?思……” “可也因为这样,我觉得自己太垃圾了。明明自己懂的?那些,根本就不算什么。”她?笑了笑,说:“而且我自己还被那些东西给害得很惨,信念崩盘,心?理也像是出了问题——” 辛易晴笑得凄凉,声音变得清楚,不再有模糊话音:“我太垃圾了。” “别人都能学会的?东西,我怎么都学不会,我知道那是我的?原因。” 王海定睛看着她?,眼神?无波无澜,仿佛并没有听清楚辛易晴都说了什么。可他的?表情专注非常,安静倾听的?样子让人很有倾诉欲。 辛易晴想?再说些什么,张口的?瞬间却停住。 她?有些疑惑,自己是不是又?在无形之中掉入了被pua的?陷阱? 从王海提起李婉柠和武萱萱的?那刻,辛易晴这边的?领域就已经出现了崩陷的?裂痕。之后他又?说他相信她?,毫不吝啬地给予辛易晴正?面评价,辛易晴自然而然又?向他靠拢一些。 最后,王海几句话语调动调侃,言之凿凿地告诉辛易晴——其实?你?也是好?学生的?一员,又?把?主动权全部留给她?,表面是说想?要听她?对?自己的?评价,实?则顺理成章地探出她?的?心?里想?法。 想?明白这一切,辛易晴不由感慨,王海套路确实?高明。 这pua的?路数,也的?确让人无可抵抗。 哪怕辛易晴深受其害,也仍旧无法避免地掉入陷阱,稀里糊涂地说出许多旁人不知真假的?真心?话。 只是,幸好?她?说那些话的?时候,含糊不清。 辛易晴庆幸,自己没有泄露太多。 她?抬眼看向王海,眼神?中不自觉带上一些防备姿态。 王海:“……” 他试图挣扎,问:“怎么停了?” 辛易晴笑了笑,随口道:“脚疼。” 王海:“……” 鬼才信。 “而且,我刚才好?像说了很多大言不惭的?话。”辛易晴说:“我现在感觉很丢人,大脑已经没有思考空间了。” 王海笑笑,心?说你?就编吧。但他表面上并未表现出分毫,反而亲切地说:“那不算大言不惭。” 辛易晴配合地“啊”了一声。 王海说:“大言不惭,说的?是那些对?自己没有清楚认知,还高谈阔论认为自己牛大发了的?人。” 他看着辛易晴的?眼睛,淡淡道:“这世界上没有哪个人的?高谈阔论,内容主题围绕在‘自己是个垃圾’上面。” 辛易晴:“……” 果?然自己还是暴露了太多。 “我刚才说,有些话不管真假,还是说出来比较好?。”王海认真地看着她?,轻声问:“你?这句,是真话吗?” 辛易晴恍神?一瞬,想?要逃避,又?觉得那是明晃晃的?欲盖弥彰,索性一声不吭对?上王海隐隐质问的?眼神?。须臾后,她?笑了两声,果?断地说:“假的?。” 她?不以为意?道:“谁会认为自己是个垃圾啊。” 然后她?蹙了蹙眉,痛苦地垂头看向自己的?脚,仿佛忍了许久终于不再能忍得了这种疼痛。 王海循着她?的?眼神?也向下?看去,没有看到孙不言口中的?“肿得很高”的?情况。 校服裤子太宽了,还特别长,那处伤被结结实?实?藏在下?面,露不出一点端倪。 如同它的?主人,也把?最真实?的?想?法藏在心?底最深处,不愿意?展露分毫。 不过王海想?,或许还是今天站在这里的?人不对?。毕竟武萱萱和孙不言,都能看到辛易晴脚踝处“肿得很高”的?伤。 “辛易晴。”王海抬眼看她?,也看到了在听到这一声呼唤后抬起头来的?辛易晴。她?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上面没有痛苦,没有茫然,也没有不知所措,有的?仅仅只是空白,或者说,是面无表情,是还没有来得及用其它表情覆盖上的?她?的?真实?情绪。 王海想?起武萱萱说的?那句“她?很能忍痛”,又?想?起他问辛易晴是不是压力太大那时候她?回答的?“我不知道”。 恍惚间,他脑海里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却又?因为时间过去太久而显得模糊。但王海很清楚地知道,这个身影在他记忆中,十分清晰,并且会一直清晰。 回过神?后,王海看着面前的?辛易晴,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像是武萱萱和孙不言那样能看到一些她?的?伤的?人——既然做了老师,他有时还是希望自己真的?能够做一个好?老师的?。 “辛易晴。”王海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说:“我刚才说我相信你?,不是假话。不论怎样,我都认为你?是有实?力的?。” “还有,你?刚才说自己说的?是假话……我也相信。因为我真的?不那么认为。” “我说你?是好?学生,那么我心?里就一定是这么想?的?。”他给出有力证明:“不然我为什么要在一个坏学生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 辛易晴再次动容,即便她?也仍旧怀疑这是来自王海的?又?一次pua攻击。 “谁是坏学生?”一阵冷风袭来,沈鹤眠的?声音随后而至,她?笑着说:“哪里有坏学生?” 辛易晴循声看去,沈鹤眠已经到了她?眼前。 接着,沈鹤眠低下?头,把?辛易晴的?裤腿撩起来一些,“啧”了一声,叹息道:“怎么这么严重?” 辛易晴笑着说:“还好?,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王海往那边偏了偏视线,在沈鹤眠把?辛易晴的?裤腿重新拉下?来的?前一秒,看见辛易晴的?脚踝确实?肿起来很高。 他莫名想?到,原来想?看到那处伤,只需要这么简单。 她?不肯表露,你?就强行挤过去。 王海在这一刻,觉得自己以前的?做法都是错的?,他不应该一点点铺路设陷,试图让辛易晴自己说出来一切。 像沈鹤眠这样就很好?,自己主动去探寻,发现事?情真相。 可是,王海又?想?到,他现在在辛易晴面前,可能已经没有信誉了。 “那就好?。”沈鹤眠摸了摸辛易晴的?头发,又?去看王海,问他:“王老师刚才别是在说辛易晴是坏学生吧?” 她?声音带笑,隐隐有揶揄之意?。 王海内心?无言,看向她?的?眼神?也无语。 沈鹤眠冲他挤了挤眼睛,王海一瞬间就接收到消息讯号,忙表明态度:“哪有。” 他说:“我是在强调辛易晴不是坏学生。” 辛易晴:“……” 从她?接连两次窥破王海的?pua以后,她?在面对?王海的?时候,似乎就具备了天然的?勘测能力。 说实?话,她?现在每每听到王海说话,都会有种不详的?预感,总觉得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栽进他的?坑里。 这比领导的?坑还让她?感到恐怖。 因为领导的?坑,她?掉进去以后,会更加清楚那是坑,不管面上怎么表示,心?里却是无比清楚自己快要烦死了。 王海的?坑不一样,辛易晴掉进去了,也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反应过来自己掉了进去。甚至在有些时候,辛易晴还会生出想?要主动跳进那坑里的?想?法。 偏偏王海还在一直给她?抛饵。 “不说别的?,她?很有想?法是不是?”王海边说,还一边想?要沈鹤眠附和,“当初那个家长陪读的?事?情,哪有学生敢真的?提出来。” 他看了辛易晴一眼,说:“辛易晴就敢。”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声音清亮,完全没有平日里的?阴阳怪气。 但辛易晴觉得自己人都快要爆炸了。 那哪里是她?有想?法,单纯就是她?被刺激得在发疯。现在却成了王海给她?抛的?饵,辛易晴简直不可置信。 幸运的?是,因为王海抛出的?这样的?饵,辛易晴一点也不想?往他的?陷阱里面跳了。 她?尴尬地笑了一下?,对?王海说:“我那时候脑子不清醒,在发神?经,没想?到刘主任会同意?。有想?法的?不是我,是刘主任。” “别谦虚。”王海说:“你?们刘主任可没那样的?脑神?经,他脑袋里面除了学习长烟一中,就是学习衡火中学,再没有别的?脑容量能提供给其它事?情了。” 辛易晴:“……” 她?不自觉偏头看了一眼监控。 王海:“不用看,咱们这监控不收声。” 辛易晴:“……” “我真的?不是在给你?心?理安慰。”王海突然正?式起来,“以后我在班里也会经常说,告诉大家你?们都是好?学生,告诉你?们好?学生的?判断标准并不是只有成绩。” “所以你?不需要怀疑自己。”王海说:“真要怀疑,就怀疑我和你?们沈老师的?眼光。” 沈鹤眠意?外被当做挡箭牌,也没有不开心?,反而笑着附和:“是,要怀疑就怀疑我和你?们王老师的?眼光。” 辛易晴悲哀地想?,她?又?要跳进去了。这实?在是她?控制不住的?事?情。 抬眼,王海和沈鹤眠欲言又?止,似乎是还有话要说。 辛易晴担心?他们再说出什么让自己更加愿意?主动往坑里跳的?话,呼吸都停滞一瞬,神?情转变为认真,以至于都带上一些凝重,在他二人开口之前说:“谢谢。” 但这无济于事?,那两人还是自顾自说了起来。 “你?和韩星焰是真的?厉害。”沈鹤眠道:“我早就看咱们学校一大堆长烟一中的?东西不顺眼了,但是没办法说,你?俩那么一闹,咱们校长直接带着人大半夜收拾教室,现在看着是真干净。” “还有你?们三个大半夜翻墙出去那事?……如果?我不是受害者的?话,我也佩服你?们。”王海说:“别看我年纪大你?们这么多,可我这辈子都还没翻过墙。” 辛易晴静静听他们说着,越发汗颜起来。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她?像是被人拖拽到了悬崖边,慢慢凌迟。 要不是她?现在对?王海和沈鹤眠太过熟悉,知道他们两人阴阳怪气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她?真的?会被两人这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态度给吓得半身不遂,然后沉重地等待下?一道宣判的?来临。 “去医院吧。”沈鹤眠说了几句以后适时停止,转移话题道:“再不去的?话,我就得被抓过去监考了。” 悬崖变平地。 辛易晴终于安心?。 她?被王海和沈鹤眠带去了医院,做了ct以后,医生说没骨折,但是血管有一点破裂,也是因为这样才会肿,让好?好?养,说是最多一个月就没事?了。 王海问辛易晴要不要回家休养,他可以给她?批一个星期的?假。 辛易晴想?到三个星期后就会到来的?会考,心?里七上八下?,拒绝道:“我想?回学校。” 王海没有多说什么,和沈鹤眠一起带着她?重新回了学校。 他们到达的?那一刻,上午的?考试还没有结束,王海问:“你?下?午怎么办?” 说完他补充:“办公室里面没几个老师,可以让你?临时待一会儿。” 辛易晴很心?动。 办公室里面有接不完的?热水,还有暖烘烘的?空调,老师用的?桌椅,更是宽大舒服,简直是名副其实?的?人间天堂。 最重要的?是,她?可以不用考试。 谁能不心?动? 一想?到自己能靠在软和的?椅背,趴在宽敞的?桌面,抱着持续发热的?水瓶,再有空调暖风吹着,在本该悲催考试的?时间里享受惬意?安然的?时光,辛易晴就心?花怒发。 这真是她?想?都不敢想?的?美好?生活。 她?恋恋不舍地从想?象中把?那个沉湎其中的?自己拽出来,苦哈哈地说:“我还是去考试吧。” 王海声明:“这场考试真没那么重要。” 辛易晴点头,问:“那我可不可以有一个请求?” “什么?”王海问。 “我们的?约定作?废。”辛易晴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好?像不太清楚,又?补充:“这次考试约定作?废。” 王海蹙眉思考片刻,说:“可以作?废,但有个前提。” “你?必须给我看到以后每一天的?你?,都保持这一个月的?学习状态。” 辛易晴表情迟疑,慢慢平静。 王海问:“能做到吗?” 辛易晴缓缓点头,说:“能。” 停顿片刻,她?又?改口:“我尽力。” 瞥见王海微变的?表情,辛易晴把?那句话变为问句,“行吗?” 王海看了她?两秒,募地笑了。 “可以。”他慢慢道:“你?尽力,但是不要只是说说而已……” 顿了顿,他也把?这句话变成问句,“可以吗?” 辛易晴这次没有犹豫,她?毫不迟疑道:“好?。” 奇怪逻辑 那天?下午, 辛易晴还是去参加了考试。 当然,成绩很差。 比前两次都要差,是辛易晴有史以来考出来的最差的成绩。 但她这次却感到无比的轻松, 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 都没有感到哪怕一丝的压力?。 她夜里不会再突然醒来,连着一个星期睡眠质量都很好,足够让她在白天维持一个比较好的状态。 距离会考还有两个星期,辛易晴埋头在九本试卷集中,采用最笨的那个方法, 一遍遍地刷题。 很意外, 她觉得自己这一周是学?到了不少东西的——至少在写模拟试卷的时候, 她过了及格的分数。 辛易晴不知道这和她之前那个月的努力?有没有关系, 但就像是王海说的那样,辛易晴愿意相?信是有的。 这证明,她那一个月, 没有浪费。 三个星期要准备九科考试, 这实在是工程量很大的一个挑战, 相?当于她一周要吃透三科题目。 辛易晴饭都顾不上去吃, 一听到铃声响, 就累得趴在桌子上休息, 休息时间够了,集中精力?接着学?习。还好有武萱萱给她带东西回来, 有时是饼,大部分时候都是包子——武萱萱认为,饼吃多?了上火。 辛易晴不挑, 武萱萱买什么她就吃什么,反正她不会害她。 但这么吃实在太难受, 对?重新习惯了吃馍菜汤的辛易晴来说,天?天?吃包子跟要她命也没什么区别了。 尤其这样还会让她想?起她赶早班在路边早餐店随手买两个包子对?付两口的时间,以至于她有时候会恍惚自己现今到底人在哪里,一会想?起该死的领导心里打战,一会面对?铺天?盖地的题海郁闷不已,简直苦不堪言。 在她快把自己都吃成包子那时候,会考还剩下最后?两天?。辛易晴在心里想?着忍忍就过去了,却被武萱萱强行拉到餐厅,吃了两天?正经饭。 他们?这次没有和平时一样安排休息,在学?校待了足有五个星期,然后?就紧锣密鼓地踏入了会考考场。 考场顺序是被完全打乱的,辛易晴所在的考场楼层,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其他的她熟悉一些的人了。 好在武萱萱在这栋楼四楼,她们?开考前就一起过来。武萱萱也不说什么,只是对?辛易晴举起胳膊握一握拳,笑容灿烂。 踏入考场,辛易晴按照考号找到自己的位置,在第一排、正对?着黑板的位置——监考老?师就站在她正前方。 她身形投下的阴影映在辛易晴头顶,辛易晴说不上不紧张,但等她低下头以后?,那点紧张就顾不上了。 第一场是语文?,是辛易晴的优势项,她答起题来就比较得心应手,一场考试下来,辛易晴没碰上哪里是让她答得特别艰难的,算是开了个好头。 之后?三天?,其它考试也稳稳当当度过。或许是因为这些题真的不难,也或许还有她在考前三个星期疯狂刷题的原因,出考场那刻,她觉得自己答得应该还行,不至于来年重考。 一回到家里,辛易晴脸上就挂着笑,和李婉柠、辛安说话?的时候表现得很开朗,但又不是那种毫无根据的假开心,她审度得很好,甚至于精准卡在每一秒,自己也说出不少笑话?。 房间内欢声笑语,气?氛很好。 吃过饭,辛易晴主动收拾了碗筷拿去洗,李婉柠起初不让,见辛易晴实在坚持才停下,选择陪着她一起进?厨房。 小?区房的结构,注定了它留给厨房的空间不会很大,两人站在里面都显得特别挤。 好处是她们?距离能贴得特别近。 李婉柠可以不用找理由就有机会细致观察辛易晴。 辛易晴还是很开朗的模样,说说笑笑停不下来,但要说这是她伪装出来的刻意兴奋,李婉柠又觉得不是。 把碗全部洗完放好以后?,辛易晴边洗手边问:“我?今天?晚上能不能和你一起睡啊?” 不等李婉柠回答,她就解释:“我?前段时间不知道怎么了,晚上老?是做噩梦,总是睡不好……”她看着李婉柠不好意思地笑笑,示弱一样地说:“我?害怕。” 李婉柠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好”。 两人洗脸刷牙一通收拾,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她们?没有电视剧里面的促膝长谈,也没有夜晚自然流露的真情剖白。 有的只是辛易晴关灯前的一句疑问语气?的“那我?睡了”,还有李婉柠笑着回应的“好”。 辛易晴入睡很快,几乎是在关灯后?五分钟,李婉柠就听到了她极有规律的呼吸声。 她睡得很好,可李婉柠却睡不着。 她知道辛易晴这么做是为什么。 王海告诉她,他不小?心说漏嘴,辛易晴已经知道了两人之间的那些攀谈,也知道李婉柠在夜里发现她在哭的事情。 她今天?这样,无非是不想?让李婉柠再担心,所以给她看自己没事的一面。 李婉柠心里都清楚。 辛易晴也的确表现得很好,可李婉柠觉得,她很累。 入睡快,可以说是因为睡眠质量好,也可以说是因为这个人原本就很累,身体撑到了极限,入睡快是很自然的事情。 她打开房间里面的小?灯,稍显昏暗的光在室内亮起。李婉柠伸手,在辛易晴额头上点了点,她瞥见她眼底下面的乌青,在心里回忆是不是以前就这样。 李婉柠分不清,辛易晴现在的累,到底是这段时间的心理上的累,还是高一那样,为了学?习透支身体的累。 她希望是后?者?。 可在这种想?法产生的那瞬间,李婉柠心里又狠狠地诧异了一下。 ——不管是哪一种,不都是累吗? 为什么她会觉得后?面一种就更好一些? 不仅如此,李婉柠还突然发觉,哪怕是在以前,在辛易晴高一表现出透支身体的累的时候,她也觉得没什么不应该。 在和武择天?聊天?时,两人也总是会说到孩子太累,她们?看着都心疼之类的话?。可在说这些的同时,她们?又会觉得这是她们?必经之路,认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一面真心实意地心疼,一面坚定地认为她们?就应该这么累。 真是很奇怪的逻辑。 奇怪到李婉柠那么说了很多?年,竟然直到这一刻才发现。 愧疚涌上心头,李婉柠思绪万千,甚至在某一刻想?,如果没生下她,辛易晴是不是就不需要遭遇这些? 她想?不出来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没有后?悔药可吃,没办法回到过去改变这些。 良久,她叹了口气?,却是一点也睡不着了。 因为上次在学?校待得太久,又刚刚经历了一场需要他们?兴师动众的考试,桉贤一高高二年级得以受到安慰和宽待,比之前幸运地多?了两天?休息时间。 这三天?刚好是在工作日,李婉柠和辛安白天?都不在家。家里只有辛易晴一个人,她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从卧室到洗手间,又去客厅,最后?是厨房。 辛易晴也不知道自己这一通忙活是在折腾什么,明明她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到这里洗了个手,又去那里坐了一会儿?,最后?跑到另外一个地方,把冰箱翻了个遍。 这一圈结束,她回到卧室,躺在床上,把被子蒙头上,没多?久又睡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三点,辛易晴被身旁的动静惊醒。 睁开眼,武萱萱坐在她书桌前,从她书架上拿了一本书在看。辛易晴瞥了一眼侧边封皮,是《资治通鉴》。 见她醒来,武萱萱打了个哈欠,很没营养地问:“醒了?” 辛易晴还迷怔着,点点头,“嗯”了一声,也很没营养地问:“来了?” 武萱萱促狭地笑起来,调侃一样问:“你知道我?要过来啊?未卜先知吗?” 辛易晴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人是“擅闯民宅”,她嗤地笑出声,问:“怎么突然就来了?” 两家互相?有对?方钥匙,她能直接进?来,辛易晴不稀奇,也不意外。但是她这样不打一声招呼就过来,辛易晴却是真没想?到。 不料武萱萱听了这话?瞪她一眼,“你看看你的手机,认真瞧瞧我?有没有打招呼?” 辛易晴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按亮屏幕,上面还真的有未读消息,她解锁,打开,发现足足有十三条。 辛易晴尴尬一笑,“不好意思啊,我?手机放静音了,没听到。” 武萱萱并不介意,说:“没事儿?。” 顿了顿,她问:“现在还是不想?看到你的手机吗?” 辛易晴愣了一下,而后?迟疑道:“好像……也还好……” 武萱萱不假思索地说:“那就接着不看。” 辛易晴笑了,“好,不看。” “怎么突然想?到要去爬山?”辛易晴翻了她发过来的消息,得知她过来的原因,问。 武萱萱:“韩星焰说,曾星野恢复得还行,可能这个月就会走?,害怕那时候在学?校见不到,想?提前和我?们?道别。” “我?们??”辛易晴疑惑。 “对?。”武萱萱说,然后?笑着感慨:“忘了咱俩这从小?乖到大的好学?生深夜翻墙只为他吗?这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战友情啊!” “孙不言也去。”武萱萱调侃完了又说:“咱们?跟曾星野还是不熟,多?个人多?重保险。” 辛易晴犹豫片刻,“我?和我?妈说一声。” “嗯,不着急,明天?才出发。”武萱萱说:“今天?好好休息。” “你也是。”辛易晴点头,把手机静音打开,调成震动,在武萱萱面前晃了晃,说:“有事发消息,我?一定能看到。” 不会出头 次日, 几人先在桉贤汽车站见面,然后?往应忻市去。 应忻与?长?烟相?邻,却远没有长?烟发达, 看上去更像是桉贤那样的小县城。 但是这里有座山, 桉贤没有。 韩星焰来得很早,辛易晴三人?到达汽车站时,她已经在这里等了快半个小时。 “怎么不晚点过来?车还?要一会儿才来呢。”孙不言打了个哆嗦,说:“这也太冷了。” “我从家那?边坐大?巴过来,不太方便。”韩星焰笑着解释:“赶早不赶晚嘛。” 辛易晴把围巾解下来给她, “我背的东西有点多, 还?挺热的。” 今天的温度突然降了不少, 韩星焰出门早, 那?时候还?没起大?风,就不太能感觉到冷,到了汽车站以后?被风呼呼吹着, 人?都快冻僵了。 于是她没推辞, 直接接了过来缠到自己?脖子上。 武萱萱也递给她一只手套, 孙不言不好给她这些太私人?的东西, 从包里摸出来两个暖宝宝拿给她。 韩星焰通通收下, 认真道谢。 几人?胡乱聊了几分钟, 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说,说到最后?, 不知怎么,韩星焰突然问:“你们?有没有觉得何?昭昭和梁铮不太对劲?” 辛易晴一愣,本能装傻, “没有啊。” 武萱萱不动声色地附和:“他们?怎么了吗?” 孙不言无比真诚地疑惑道:“他们?两个怎么会扯上关?系?” 韩星焰于是摇摇头,说:“那?应该是我想多了, 你们?和何?昭昭坐得那?么近都没感觉,应该没有这回事。” 孙不言一头雾水,想让她说清楚一点,被武萱萱扯了一下,他看过去,瞧见她抬手指着远处问:“车来了,是不是那?辆?” 孙不言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好像是,我去占位置!” 她走后?,韩星焰欲言又?止地看着辛易晴和武萱萱。 “怎么了?”辛易晴笑了笑,“有事就说,没关?系的。” 韩星焰安静两秒,然后?矛盾道:“我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但是梁铮对何?昭昭,绝对是……”停顿一下,她改口:“应该是有点什?么的,我们?要不要提醒她一下?” 她这样挑明,虽不是完全肯定,也多半在表明她确实知道些什?么。并且,她说出来的提议,还?是辛易晴曾经纠结过的。 辛易晴心?里怪异地想,既然韩星焰也有这种困惑,那?是不是就相?当于她有了同路人?? ——是有人?支持她的想法?的。 既然这样,她曾经的沉默,是否就不太合适? 辛易晴表情不由凝重起来。 武萱萱颇有警告意味地看她一眼,又?扭转头,问韩星焰:“你确定吗?” “不然我们?说了,会很尴尬。”武萱萱低声说:“这种事情太私密了。” 韩星焰点头,“我就是这样想的,所以想问问你们?怎么看。” 武萱萱:“暂时别管了吧,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有事,我们?能想到的,何?昭昭不会想不到。如果他们?之间没有事,就显得我们?有问题。而且哪怕他们?两个真的有什?么,我们?这样贸然去说,也很奇怪。” 说完她去拽辛易晴的胳膊,两只手攀上去,往自己?身?边扯,她抱住她这条胳膊,问她:“你觉得呢?” 辛易晴犹豫片刻,垂下睫毛,没有把话说得很绝对,“先看看吧。” 孙不言头伸出车门外,冲着他们?招手,喊道:“快来!十分钟后?发车!” 三人?于是把刚才那?件事暂时搁到一旁,小跑过去。 到了车上,武萱萱主动坐到孙不言旁边,留下前排并列的两个座位给辛易晴和武萱萱——比起辛易晴,她和韩星焰还?是没那?么熟。她俩坐在一起,韩星焰应该会更自在一些。 只是她也担心?,韩星焰在路上又?说些什?么,会动摇到本来就不太坚定的辛易晴。 说起这点,武萱萱就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辛易晴心?太软了,而且还?很容易被别人?的话影响。 如果让武萱萱来说的话,何?昭昭那?件事,她一点都不会管。 首先是她们?没有熟到那?种程度,能够让武萱萱不考虑后?果地去提醒她。虽然何?昭昭人?不错,但她还?是有可?能嫌弃自己?多事。哪怕那?种风险只有不到一成,武萱萱也不愿意去冒。 其次是武萱萱不认为她有必须帮忙的前提条件。虽然他们?现在还?不是成年人?,思考方式与?认知见解也很不完善,但那?终归是何?昭昭自己?的选择,她如今的年纪,也到了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时候。 可?辛易晴不一样。 武萱萱有时候感觉她身?上很具备自己?看的电视剧里面那?个博爱的角色特质。 ……说难听点,就是圣母。 不过武萱萱从来不认为这是一个贬义词。 一个人?心?善,总是对别人?好,甚至不惜为此牺牲自己?的利益。 ——武萱萱认为这样的人?傻,却不感觉他们?有病。 但辛易晴成了这样的人?的时候,武萱萱就变得很难办。 一方面,她想骂她,以试图骂醒她的名义。另一方面,她很珍惜辛易晴身?上这种难得的品质。 因为她自己?没有。 武萱萱自认是一个心?狠的人?。 所以她当初和父母发生争执时,即便知道自己?也有错,还?是能执着半年,甚至到最后?争执化解的那?刻,她也没有示弱。 对待父母,她尚能如此,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有任何?例外。 除了辛易晴。 武萱萱自己?也疑惑过,为什?么她这样心?狠的人?,却能够和辛易晴做这么久的朋友,期间也并未发生过大?的争执。 小矛盾产生的冷战当然是有,可?持续时间往往不超过一个星期。 因为辛易晴会主动示弱,然后?再说出一大?堆武萱萱心?里也很清楚的她自己?的错,然后?两人?顺理成章地和好。 此外,她们?对对方没有要求。 辛易晴不会像武择天和齐敛那?样,要求武萱萱不能看电视剧只能学习。相?反,她甚至会为了被要求不能看电视剧的武萱萱,一口气强撑眼皮熬大?半宿,只为了在第二天能够告诉武萱萱很多她落下的剧情。 同样的,武萱萱对辛易晴也没有很多离谱的要求。印象中?,她对辛易晴要求最多最高的一次,就是最近,辛易晴成绩骤降的第一次。 那?是她第一次想要通过“绑架”她,来达成目的。 虽然最终没有成功,但武萱萱知道,她是真的那?么想过,也为此做了些动作…… 除去上面两点,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她们?互补。 因为“自认心?狠”,武萱萱常常会感觉自己?缺少共情能力。 比如,她看到路边腿上有残疾的流浪者,会想这人?明明只是身?体有残疾,又?不是智力有残疾,做什?么不能做,非要在路边这样乞讨?然后?举出有力证明,她曾在课本中?看到过,同样腿有残疾的流浪者,通过为别人?擦皮鞋来赚取微薄酬劳。 那?时她并未想到,课本上所摘录的那?个故事,和她生活的这个年代,很有出入——她身?边哪有那?么多穿皮鞋的人??说句夸张的,她一个都没见到过。 但对于那?时的武萱萱来说,那?些都不重要,因为她是在课本上看到的“流浪者擦皮鞋”的故事——课本对学生,又?或者说是武萱萱这样的学生来说,影响力非同一般。所以其余的一切,在课本已经给出代表时,都可?以暂时不管。 但辛易晴不会这么做。 她是真的会鼻子酸涩到哭出来,然后?把口袋里面的所有钱拿出来给流浪者——虽然她掏空家底,可?能也只能拿出两块钱——但那?对于当时的辛易晴来说,已经属于巨款。 这些发生在她们?小学前四?年。 五年级的时候,辛易晴还?是这么做。只是有一次她作业忘带,两人?折返回学校时,看到一位刚刚让辛易晴掏空家底的“腿有残疾”的流浪者很轻易就站了起来,然后?悠悠迈着步子离开。 辛易晴直接僵立在原地,半晌后?才问武萱萱:“我是不是被骗了?” 武萱萱默默点头。 一个星期后?,辛易晴忿忿不平地告诉武萱萱,她看到了许多资料,发现有很多这样伪装来骗人?的流浪者,其中?有一些,家里甚至有百万收入,远远要比她有钱。更有一些,压根看不上她给出的那?两块一块的,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就会直接丢掉。 从那?以后?,辛易晴没再那?么轻易就做出这样的“善事”,但她还?是会做,并且一次不落,只是把给钱换成了给吃的。 武萱萱不认为所有的“腿有残疾的流浪者”都是骗人?的,可?她也很少主动给出过自己?的帮助——辛易晴把钱全给出去以后?自己?没钱买东西、需要她先帮忙付款的这种不算。 她不愿意承认,这种辛易晴在前面跑,她在后?面被拽着当不知名善人?的感觉,其实很好。 所以在那?些时候,她总是很大?方地告诉辛易晴自己?可?以请客,然后?在之后?辛易晴坚持要还?钱的时候,十分潇洒笃绝地摆手,表示自己?不要。 但她仍旧不愿意主动给出自己?的帮助。 再比如孙不言那?件事。 如果当初撞上他被人?欺负的人?只有武萱萱一个,武萱萱想,自己?应该会有两种选择。 要么当即立刻快速走开,要么原地等待,等到他们?人?群散去,她再快速走开。 总而言之,她不会出头。 但如果有辛易晴拉着她一起,武萱萱不会拒绝,而是会默默配合。就如同她们?两个当时做的那?样。 只是,这一切,都建立在她们?两人?不会因此受到伤害的立场上。 这情况很显然不适用于何?昭昭和梁铮那?件事。 “梁铮成绩太好学校一定会保他”这方面暂且不论,武萱萱最担心?的,是如今的辛易晴,会不会还?能经受得住怀疑自我的代价。 她想不通辛易晴为什?么会穿越回来,也不清楚她是怎么穿越回来。 但从她和辛易晴的几次对话中?,武萱萱隐隐能感觉到,辛易晴对于她曾坚持的一些事情,是有所怀疑的。 所以,这一次,即便有辛易晴在前面拉着她跑,她也不想松动分毫。 朝令夕改 “是曾星野提出要去爬山的吗?”车子开始行驶后, 车厢内响起?很大的噪音,辛易晴在这样的环境下,慢慢问韩星焰。 “不是。”韩星焰说:“曾星野只是说让我问一问你们要?不要?出去玩, 我告诉武萱萱以后, 她提议要?去爬山。” 说到?这里?她奇怪道:“我从昨天想到今天都没想通她怎么会?这么提议……”她垂头看了?眼,问辛易晴:“你的脚还好吗?” 辛易晴心道果然如?此——昨天在家里听到武萱萱说要?去爬山的时候,她就怀疑那是武萱萱提出来的。 毕竟回?家反省那一次武萱萱就说过。 但当时辛易晴没能及时回?复,之后又害武萱萱满县城跑着找了?她一大圈,她心里?觉得愧疚, 也?担心武萱萱抓住她问话, 再加上时间不够, 她干脆就没回?复。 武萱萱也?没再提起?。 没想到?她这次找到?机会?, 又提出要?去爬山。 辛易晴猜测,这是因为她在医院天台说的那句话。 ——这里?要?是一座山就好了?。 可那里?不是,所以武萱萱找了?一座山, 要?带她去爬。 若非她从来没有直观地?问过自己, 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辛易晴都要?怀疑, 武萱萱已经全部都知?道了?。 “想什么呢?”迟迟听不到?辛易晴的回?答, 韩星焰扯了?下她的衣服, 又问一遍:“你?的脚还行吗?能爬山吗?” 辛易晴垂眼往下看了?看,估计道:“可能爬不上去。” 她如?今短时间内的正常行走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爬山行动量太大,辛易晴还真不确定自己能爬得上去。 “那怎么办?”韩星焰蹙眉,郁闷道:“我们肯定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山底下啊。” 想了?想, 她提议:“不然我们到?了?以后也?别爬山了?,就在山脚下面转转好了?。” “而且……”停顿一下, 她小声:“还有曾星野这个神经的倒霉蛋,虽然他说自己恢复得不错,但我还没亲眼看到?过,万一爬山时候一个没注意摔下去了?就完了?。” “你?俩这一个比一个艰难的节奏,”她打量辛易晴两眼,纠结地?问:“我们真的还要?去爬山吗?” 辛易晴:“……” 呃,怎么说,自己这个半残废的状态,妄图去爬山,似乎真的是心里?没数。 还有,曾星野那边的情况,她是一点不清楚。如?果只有她自己的问题的话,辛易晴觉得倒还好,她爬累了?可以直接说,反正武萱萱和孙不言都在,他们也?不会?介意。 可万一曾星野不好意思开口……别回?头再让他旧伤复发,那他们罪过就大了?。 辛易晴表情凝重?道:“我和萱萱说一声吧。” 说完,她拿出手机,调出和武萱萱的聊天窗口,打字那瞬间又面露为难。 她不知?道要?怎么和武萱萱说。 武萱萱两次提出爬山,其中都有辛易晴的原因在。但辛易晴上一次没吭声没给答复,就算那时候事?出有因也?很过分了?,但这一次,她竟然还要?跟她唱反调…… 辛易晴觉得自己就像那没良心的大尾巴狼,不识好歹,狼心狗肺。 这时,韩星焰问:“萱萱怎么说?” 辛易晴沉默一瞬,“要?不然下车以后我当面和她说吧。” 她们就坐前后排,发消息好像太没诚意。 “为什么要?等下车以后啊?”韩星焰不解地?问,而后说:“和现在也?没什么区别呀。” 她说:“你?现在扭过头,也?是‘当面’。” 辛易晴:“……” 确实是这样。 但她忽略了?自己爱晕车的毛病。 原来坐着的时候还不明显,等她一站起?来,车辆的左摇右晃就显得很有存在感。辛易晴一点都没办法站稳,身体随着车身的晃动起?伏摇摆,没有一秒钟是能安生站好的。 这还不是最痛苦的。 最痛苦的是司机特别喜欢急刹车和突然起?步,一丁点的缓冲时间都不留。 辛易晴扭过头以后,还没来得及说出想说的话,就被折磨地?险些吐出来,脸色都在一瞬间变得苍白了?些。 武萱萱狠狠地?打了?个激灵。 辛易晴面向她,抬起?只手指了?指自己,又摇头,然后回?身坐下。 下一刻,一盒薄荷糖从后面被丢过来。 辛易晴打开盒子,倒出来好几颗全塞进嘴里?,过去将近半分钟才缓过来一点。期间,韩星焰也?被她吓得不轻,拉着她的胳膊不敢松手。 辛易晴重?新拿出手机,有气无力道:“我还是发消息吧。” 韩星焰:“要?不我站起?来和她说。”她强调:“我不晕车。” 辛易晴没抬头,手指已经在键盘上敲个不停,轻声说:“我来吧。” 她不是很想让别人替自己做这件事?。 听到?手机响起?,武萱萱很抗拒,不愿意打开去看。 她知?道发信人是辛易晴,她担心辛易晴告诉她,说自己要?管何昭昭的事?情。 于是她也?这么做了?,把手机塞进口袋里?面,装作不知?道。 可手机持续响了?挺长一段时间,还有震动辅助,企恶裙伺二儿而无酒一四启付费整理武萱萱想要?完全假装不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无奈,她还是把手机拿出来了?。 碰巧手机在那时又响了?一声,屏幕随之亮起?,武萱萱瞥到?最新的那条消息—— 【我的脚可能真的不太行。】 武萱萱担忧变淡,但还是有一点犹豫地?解锁了?手机,发现辛易晴说的,和她担心的,压根不是一回?事?。 她放下心来,很轻松地?回?复: 【不行就不行呗,这又没什么】 【你?要?是想爬,大不了?我们只爬一半】 【你?要?是不想,那我们就随便走走】 【出来玩不就是为了?开心】 回?完了?才发现,她发出去的这些话,和平时的她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似乎太过激动了?。 但辛易晴没有发现,因为她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告诉武萱萱:“好,我先睡一会?儿。” 她声音听上去的确不太好,很无力,半死不活的。 武萱萱于是怀疑,或许她不是没有发现,只是太难受了?没功夫问。 而且,坐上车以后,韩星焰和辛易晴,大概没有再讨论那件事?。 武萱萱想,这件事?情,应当算是暂时被放下了?。 至少今天,她不需要?再担心。 下车以后,他们在应忻汽车站和曾星野会?合。他看上去比上次状态好了?不少,拐杖没了?,人也?干净清爽许多。而且,他今天穿了?件中长款黑色风衣,搭配一条暗红色围巾,看上去很有气质。 辛易晴一边这么想,一边又腹诽—— 这人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代表人物?! 不过,看到?他如?今这样,辛易晴还是由衷开心。 毕竟孙老师有没有受到?惩罚她不知?道,当初那件事?情很有可能被轻飘飘揭过,从那以后不了?了?之。反正当事?人都已经选择退学,没人去追究不放。 既然这样,辛易晴还是希望,曾星野以后能够顺利一些。 想到?这里?,辛易晴又气得难受。 职场pua让人无可奈何,校园暴力同样让人无能为力。 上学和上班,果然异曲同工。 只是上班应该比上学要?更讨厌许多。 因为上学还有好的地?方,上班则是让人没有一点快乐。 有人说,对于上班族来说,发薪日是一个月里?面最快乐的日子。 辛易晴却觉得不是。 她那点工资,少得可怜,看着就满腹心酸,再一想到?那是她受够了?窝囊气换来的,辛易晴更是气得脑袋发涨。 四处看了?看,这天过来爬山的人没有很多,辛易晴突然有了?很强烈的冲动想法。 她拍了?拍武萱萱的肩膀,当自己是朝令夕改的混蛋皇帝。但她要?比那皇帝好一些,脸上有很明显的尴尬与?歉意。 “我又想爬上去了?。”她对武萱萱说:“我们试试吧。” 武萱萱瞪大眼看她,心中惊惶又疑惑。 ……她觉得辛易晴在发神经。 山顶喊话 “你脚不想要了?”武萱萱问辛易晴, 然后抬头往上看了?眼?,感觉还行。 这里虽说是山,但有一级一级的台阶铺着, 台阶阶面平坦, 留出的落脚空间也不小。而且这座山不算很陡,对于很少爬山的人来说,相当?友好?了?。 武萱萱就松了话风,“坚持不下去的话,一定不要硬撑。” 辛易晴点头, 说“好?”。 然后她把一脸疑惑的韩星焰拉到一旁, 说:“我自己的情况我知道, 不会乱来, 而且有萱萱陪着我,不会有事?的。” 韩星焰起初听到辛易晴突然改口,还以为她在开玩笑?, 又见到武萱萱竟然还同意了?。心下惊讶, 但还是倾向于她们两人都在开玩笑?。 如今听到辛易晴这样讲, 她明白辛易晴是说真的, 忙不迭插嘴, 担忧地说:“别?太冒险了?吧, 真伤了?怎么?办啊。” 辛易晴话说一半,被她打断, 听完后笑?着道:“放心,我有分寸。” 韩星焰心说你有个毛线分寸。你要是真有分寸,当?时?就不会跟我一起大?半夜翻墙。 ——当?然, 她对此是感动又感激的,只是觉得?辛易晴太容易心软。这样的性格, 怕是很可能会被人钻空子利用、欺负。 接着,辛易晴又说:“你别?跟我们一起上去了?。曾星野还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而且你们两个更加熟悉,我们在这里,也怕他不得?劲。你们两个在山脚下面看看周围有没有好?玩的,等从山上下来了?,我们一起去。” 韩星焰还是担心,问:“你一定要去吗?” “对,突然特别?想上到最高点。”辛易晴笑?了?笑?,说:“别?觉得?我神经啊。” 韩星焰心里确实有一点这样的想法在,但她不认为这是什么?不应该的事?情。 人生在世,谁还不发个神经了?? 她垂头瞥了?一眼?辛易晴的脚,什么?也看不出来。 “……你小?心点。”韩星焰说:“千万注意,别?再伤了?。我怕我们的好?运气都不多,在这上面消耗完了?,以后碰上事?就要倒大?霉了?。” 辛易晴愣了?一下,随即才笑?着说“好?”。 韩星焰的话给了?她启发。 穿越回来之前,她将近二?十二?年的人生,一直顺遂平安。 她有开明的家长,有很好?的朋友,没碰上过孙老师那样不分黑白的老师,没碰上过拐卖人口的混蛋东西,除去感冒发烧之外没生过许久都不好?的病…… 这样普通又平凡的日子,真的很难得?。 辛易晴想,或许就是因?为自己前半生过得?太顺遂,花掉了?她所有的好?运气。于是上面那群整天看大?戏喝大?酒的神仙看不下去了?,一定要给她一点警示,才把她丢到了?那样的狼窝。 辛易晴在心里骂道,你们真是太闲了?!看大?戏喝大?酒还满足不了?你们吗,非得?再给自己找点乐子?! 这样荒诞的猜测和?无稽的言论,真的荒谬无比,又让人觉得?可笑?至极。就连辛易晴自己,也忍不住想要笑?出来。 可她今天就是想骂。 不管骂什么?都好?,骂天骂地,骂领导骂孙老师骂长烟一中……还有梁铮,尽管他们目前并未产生任何?瓜葛,辛易晴仍旧想骂他。 她转身欲走,却被韩星焰抓住了?胳膊。 韩星焰不知为何?,突然问她:“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呢?” 顿了?片刻,她又问:“萱萱说要去爬山,不是因?为她自己想去,是因?为你吧?” 辛易晴默然须臾,点头,“对,我之前提过一次。” “就一次啊?”韩星焰感慨:“你们关系真好?。” 辛易晴被她说得?不好?意思起来,正在措辞要怎么?回应的时?候,韩星焰松开了?她的手?。她笑?了?笑?,没再问什么?,只是提醒:“一定要注意安全。” 辛易晴开口说“好?”,然后转身走向武萱萱,韩星焰也在这时?和?距她两步远的曾星野说了?句话,随后曾星野笑?着点头,两人一起离开。 武萱萱和?孙不言并排站着,对朝他们走过来的辛易晴点了?下头,三人站在山脚最底下,默契地同时?抬头向上看。 孙不言说:“山顶喊话都知道吧?” 辛易晴想干的就是这种事?,闻言心中一喜,不料还没等开口就听到他又说: “我一定要考上清华!!” “这一年我一定不要再喜欢他!!” “张三李四王五赵六,翠花绿叶熊大?熊二?,老子喜欢你!!” 辛易晴:“……” 他们想干的事?情,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武萱萱:“……” 这里怎么?能没有拖把呢!挺大?挺宽敞的地方,怎么?能连个扫帚也没有呢! 辛易晴闭上眼?睛,无言道:“你以后少看点电影吧……” 孙不言安静回答:“好?的。” 辛易晴意外到咋舌,怎么?也想不通他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居然连一句反击都没有。 没想到三人爬了?有快五十级台阶的时?候,孙不言又突然道:“不然我怕你俩把我推下去。” 辛易晴:“……” 武萱萱:“那你现在不怕了??” “不是。”孙不言奸诈地笑?了?一秒,“你看看周围有多少人。就算你们把我推下去了?,我也有特别?多的目击证人。” 武萱萱抬起手?指指了?他半天,半晌才说:“……你少看点电影吧。” 因?为这出插曲,三人在这里停了?几分钟,再启程时?,唇角都弯了?起来。 可惜爬山大?概是一个非常需要坚持的运动,中间一旦停下,就很难再续上——仅代表辛易晴个人想法,在她腿差点抽筋的那瞬间。 那时?候,什么?山顶喊话,什么?骂天骂地……辛易晴都不想了?。 她只想赶快结束,然后好?好?休息一会儿。 但是她已经朝令夕改了?一次,现在武萱萱和?孙不言都在陪着她,让她就这么?不负责任地说自己爬不下去了?、要下山? 换作辛易晴是被来回折腾的那个人,她绝对要在心里郁闷很久,并且狠狠吐槽那个事?儿多的人。 于是,她又强撑着爬了?二?十多级台阶,才停下。 她喉咙干哑,嗓子像是要冒烟,歉疚又抱歉地说:“我没力气了?。” “早说啊,你但凡早说一会儿,咱们现在说不定已经下山了?。”孙不言听完一屁股坐到地上,一边大?喘气一边说:“我早就爬不下去了?,怕你们扫兴才没吭声?,可把我折腾死了?。” 武萱萱也停下来,站着扫视了?地面几眼?。 孙不言:“不脏。”说着,他又摸出口袋里面的不知道什么?东西重新擦了?一遍,然后抬头去看辛易晴和?武萱萱。 两人于是坐下去,抬头看向远方。 广袤无垠的天空有如碧洗,大?团云朵镶嵌其中,很能让人心情平静。 辛易晴连刚才的骂天骂地都顾不上去想了?。 看了?有五分钟,辛易晴环顾四周,发现上山的人渐渐多起来,三人坐在这里显得?很碍地方。 她想过要不要重整旗鼓,再出发,争取这次能够一口气爬到山顶。 最终没能成行——剩下的距离太远了?。 辛易晴只能问:“我们下山吧?” 武萱萱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轻声?支持:“好?,下去吧。” 下山途中,三人迎面撞上往上走来的韩、曾二?人。 曾星野手?上还拎着一个白色袋子,透明度不太好?,只是隔着一段不太远的距离,辛易晴就无法看清楚那里面装的什么?,只能从外面确认,那是长条状的东西。 而且,辛易晴记得?,他们过来的时?候,曾星野没有拿这个袋子,应该是他刚买不久的。 “怎么?上来——” “怎么?下来——” 两拨人同时?发问,之后相视而笑?。 辛易晴说:“太高了?,爬不动了?。” 韩星焰道:“下面地方太小?了?,转完了?。” 辛易晴笑?了?,“那现在怎么?办?你们还要接着往上爬吗?” 韩星焰摇头,“不了?,本来就是来找你们的,到这里刚好?。” 她拿过曾星野手?中的袋子,两手?并用撑着打开,“下面没什么?好?玩的,但是这个甘蔗特别?好?吃。” 韩星焰很是兴奋地说:“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甘蔗!” 孙不言凑过去看了?一眼?,然后说:“那我们下去吧,这里地方太小?了?。” 韩星焰:“在这也挺好?的,半山腰视野开阔,感觉很不错。” “的确。”辛易晴点头,然后纠结,“就是挡路。” 她话音方落,就见到曾星野利索地从台阶旁侧翻了?下去,稳稳落在下面干枯的草垛上。 “这里不会挡到别?人。”他伸手?,去接韩星焰手?中的东西,又笑?着对他们说:“也不太高,很好?跳下来。” 四人先后跳下去,从袋子里各拿了?一根甘蔗出来,正要往嘴里放,就听到旁边传来几人叽里咕噜的声?音。 “刘xx,老子真的喜欢你。” 辛易晴、武萱萱:“……” 她们同时?扭头去看孙不言。 孙不言尴尬道:“我也没想到啊。”然后感慨:“艺术果然来源于现实。” 辛易晴:“……” 屁的现实! 接着,又有声?音响起:“我一定要考上长烟一中!那是最好?的学校!我一定要去!一定!!!” 辛易晴:“!” 她脸色突变,慌张去看曾星野。 他的情绪,明显变得?很差。 不是愤怒与羞恼之类,而是害怕、排斥,还有……他在发抖。 你们大人 同样慌张去看曾星野的, 还有韩星焰。 甚至可以说,她已经不仅仅是慌张了,更像是一种不知所措的慌乱, 甚至开始面无表情地流眼泪。 辛易晴原来是越过韩星焰去看曾星野的, 在看到?韩星焰的表情以后,就不再?能?够很好地把注意力集中到曾星野身上。 她曾经听到?过一种说法,比起亲身经历过某件事的人,他周围那?个感同身受的人,可能?会比他还要更容易在之后产生应激反应。 辛易晴不知道?这种说法真假与否, 也不知道?韩星焰是不是这样, 但她很担心?。 于是她抬手, 揽住韩星焰肩膀, 用力按住,以此来让她分心?。 或许这样真的有点作用,韩星焰垂下头?, 用手盖住自己的眼睛擦了擦。 辛易晴在她肩膀上轻轻拍着。 那?些叽里咕噜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到?这一刻已经不再?能?听见丝毫。 武萱萱突然喊了一声:“曾星野!” 几人都被她的声音唤得朝她看过去。 武萱萱先偏过视线, 看着辛易晴闭了一下眼睛。辛易晴心?里七上八下的想法, 都被她这个动作溶解, 没有预兆地安心?下来。 武萱萱又去看曾星野, 声音没有刚才大,很轻很轻, 但足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很清楚。 她问:“会考你参加了吗?” 曾星野从被武萱萱喊的那?时候,情绪就被刺激得藏回去不少。转过头?以后,他又发现韩星焰的情况似乎比他自己还要更差一些。他心?里暖热又酸软, 无?论是还没被他藏起来的情绪,还是被刺激得暂时藏起来的那?些, 都在韩星焰的反应影响之下,彻底消失无?踪。 他心?里清楚,如?果想让韩星焰摆脱这样糟糕的心?情,自己就必须先表现得毫不在意。 正苦于要如?何证明自己的毫不在意,他听到?了武萱萱的问题。 她问这话的样子,看上去并无?故意,全?然是兴之所至随口一提那?意思。 可对曾星野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他几乎是连思考的时间都没给自己留,就坚定道?:“参加了!” 掷地有声。 明显带着刻意,而且……似乎有些太大声了。 孙不言尽管注视着他,还是被吓了一跳,他哆嗦几下,语气慢悠悠,也轻飘飘,说:“你参加就参加了呗,这么大声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碰上了孙老?师还把?他打了一顿给自己出气呢。” 辛易晴噗嗤笑出来,很大声,很开朗。韩星焰受她感染,后背一抖一抖地动起来,明显也是在笑。 气氛就这样缓和过来。 无?厘头?,又荒谬,但没人觉得奇怪。 就这么乐了一阵,几人才先后停下来。 曾星野说:“我确实是参加了……不管怎样,也不管我以后要做什么,都到?现在这时候了,高中的毕业证书肯定要拿到?手。” 韩星焰哑声,“你就那?么有自信,自己一定能?过关。” “如?果在别的学校,我可能?没这个信心?……”曾星野笑了笑,平静地说:“但那?是长烟一中。” 韩星焰笑容凝滞。 辛易晴心?脏猛地重?跳一下,百感交集。 她还记得那?次她问王海,会不会把?自己的女儿送去长烟一中。 王海告诉她会,又说以前的长烟一中还不是如?今这样子。 可辛易晴又想,假如?那?时候的长烟一中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王海就一定不会把?孩子送过去了吗? 她不知道?。 辛易晴垂睫,试图回避这个问题。 曾星野又说:“虽然不想承认,但长烟一中的确是个不错的学校,无?论我有多讨厌那?里,但他们的教学成绩是有目共睹的……” 他看向韩星焰,拍了拍她的手臂,笑着说:“只是我不适合那?里。” “有件事我其实没告诉你,这一个月里,我爸妈做过瞒着我去学校求人的事情,”他顿了顿,才接着说:“我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最后竟然真的成功了。” 他自嘲一般笑了一瞬,像是想到?什么很好笑的事,用调侃的口吻说:“我那?时候真的动心?了……想着凭什么只有我受损失受伤害,我就要回去恶心?他们,然后把?学习搞上去,考个好大学……”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想,但那?一刻,我就像是魔怔了一样,特别想回去读书。”曾星野说:“还好最后,我从那?种情绪里面走出来了。” “它很好。”曾星野重?复一遍:“只是我真的不适合那?里。” 韩星焰愣神许久,最后木然点头?。 辛易晴把?自己的手从她肩膀上撤回来,抬起头?。她没再?回避刚才那?个问题,并且已经有了答案。 很大可能?会的。 因为?不光是家?长对那?里趋之若鹜,学生亦然。就像是刚才那?个喊话的人……没有去过那?里的人,只知道?他严格,会出成绩,但对于学生和家?长而言,仅这两点,足够让他们不再?顾忌其它。 也比如?曾星野,经历了那?么一遭,再?碰到?机会,还是会忍不住动心?。 但是她想,或许曾星野说得也不对。 “如?果你不适合,那?它就不好。”辛易晴也不知怎么,口比心?快地说:“长烟一中不好。” 这太突然了,突然到?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但又都觉得辛易晴说得实在很对。 “真的吗?”韩星焰问:“不是我们这些适应不了的人不好?” “不是我们的原因。” “如?果一个地方不适合我们,我们也无?法去适应那?里的节奏……”辛易晴笃定道?:“那?一定不是我们的问题。” 曾星野把?孙老?师教育他的话,改了改说法,说:“别人都可以,怎么就我们不行?” 辛易晴思考瞬间,不知真假,也不知对错,但她还是说:“我们又不是别人,别人的想法也不是我们的,我们的经历和别人更加不会完全?一样。既然这样,为?什么别人可以的,我们也要可以才行?” “我去!”孙不言恍然大悟道?:“人生哲理啊!” 他去看辛易晴,感叹道?:“辛易晴,你牛大发了!” 辛易晴:“……” 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胡说八道?了些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说那?些有什么意义。 但是孙不言做出的这种反应,某种程度上极大地满足了辛易晴想要追求认同的心?理……但不妨碍她依旧感到?尴尬。 “谢谢啊。”辛易晴说,又礼貌回馈:“你也牛大发了。” 这时,旁边又传来叽里咕噜的声音,比之前更大,就在众人以为?他又要说出什么“长烟一中是最好的学校”之类的话的时候,那?人几乎是吼出来一样喊道?:“刘姐姐,要我说多少遍,老?子真的喜欢你!” 辛易晴:“……” 虽然但是,总算知道?被表白的对象是谁了。 而且,这人好像还挺执着,就是她实在理解不了这种表白方式。 辛易晴都不好意思说,她已经在心?里脑补出了一部狗血无?厘头?青春疼痛大戏,标签是暗恋成真、花季雨季、浪子回头?,还有he——前两个是“刘姐姐”的专属定制,第三个为?“老?子”本人量身打造,最后一个是他俩“美美”ending。 “晴儿!”武萱萱突然又毫无?预兆地喊了一声,超级大声,辛易晴听到?叽里咕噜声源地,变成了手忙脚乱声源地。 “……” 她抬头?看向武萱萱,脸上带着笑看她,俨然在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武萱萱笑了笑,眉眼弯弯,然后扒着台阶翻出去,又转身蹲下,去看辛易晴,“我想出去走走,你去不去?” “去去去!”不等辛易晴回答,孙不言就蹭地站了起来, 依誮 火烧屁股一样,然后高声招呼韩星焰和曾星野:“一起啊。” 三人收拾了一下东西,站起来,正准备走的时候,看到?面前走出来一个……小孩儿。 辛易晴:“……” 什么离谱的青春疼痛大戏,怪她想太多。不过这小孩声音,怎么那?么不像个小孩? 小孩脸通红,慢慢走到?孙不言面前,问:“能?把?我也拉上去吗?” 他尴尬地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我下来的时候很容易,但是现在上不去了。” 韩星焰听着他的声音,深深感觉这和刚才的“老?子”没区别,她忍不住问:“弟弟,你上几年级啊?” “三年级。”那?小孩抬起头?:“马上就毕业了。” 辛易晴心?说是,不过就是可能?我们毕业了你都还得再?等两年。 又想起来只有这小孩一个人出来,那?“刘姐姐”还没见到?,她担忧地问:“你刘姐姐呢?让她也出来吧,我们把?你们拉上去。” 小孩脸更红了,结巴着说:“刘姐姐没有来,就我一个人。” 孙不言疑惑,“那?你刚才……” 话说一半他觉得不合适,忙捂住嘴巴。 小孩却抬起头?,眼神坚定,声音也有力,“我在练习,等我练好了我就去找刘姐姐表白。” 那?这和长烟一中又有什么关系?? 多年来的观剧经验让武萱萱感觉不对,也忍不住问:“刘姐姐在长烟一中啊?” “对!”小孩骄傲地说:“刘姐姐可厉害了,那?个学校超级难进?的,我也要好好努力,去找她。” 辛易晴无?言道?:“那?你怎么还逃课了?” 这时候正是工作日?,除了刚考完会考的高二学生,应该哪个年级都不会放假。 小孩猛地低下头?,低声说:“我跟老?师吵架了。” “为?什么?” “她不让我说‘老?子’。” 辛易晴:“……”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让你说了才不对吧? 小孩又说:“可我要练习和刘姐姐表白的,不能?不说。” 众人失笑。 辛易晴忍着笑问他:“谁跟你说的,表白要把?自己说成‘老?子’的啊?” 小孩一脸鄙视,反问:“你都不知道?这样特别霸气的吗?电影里都是这样的!” 辛易晴:“……” 哪部电影?我去打低分!要带坏小孩了! 她故作高深,但又干巴巴地说:“你这样说不行,听着很像要打人。” 小孩求知若渴地问:“那?我要怎么说?” 辛易晴:“……” 不说。 你这个年纪表什么白啊!! 武萱萱淡淡道?:“等你长大就知道?了,现在你还太小,还不懂,再?等等,等长大了再?说。” 小孩“咦”了一声,说:“你们大人真烦人,知道?了还不告诉我们,一说就是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但是你们大人整天小心?翼翼这也不敢那?也不行的,还没我们知道?的多呢。” 武萱萱一脸菜色:“……” 孙不言发出疯狂爆笑。 赫赫战功 武萱萱利索地重新跳了下去, 毫不留情给了孙不言一脚。 她那?一脚不重,孙不言也早有预料,没有被伤到。他装模作样地往前踉跄几下, 动作夸张又滑稽, 又在某一瞬间,扭头对着武萱萱做了个鬼脸。 武萱萱面无?表情看着他,正准备追上去打,就看见孙不言突然被那小孩拉住。 小孩表情严肃,片刻后又微蹙眉, 开口就是一股老成做派, 对孙不言说:“哥哥, 你这样是不行的。” 孙不言:“啥?” “你不知道吗?电影里面那?个总是贱嗖嗖的负责搞笑的人, 到最后往往都追不上自己喜欢的人的。”小孩拍了拍他的手臂,语重心长道:“然?后就孤独终老了。” 孙不言嘴角一抽,笑容僵住。 他看着自己面前这个身高还不到他腰开口全?是螺旋镖的小……屁孩, 无?言道:“你少看点电影吧。” 爆笑转移到了武萱萱身上。 辛易晴弯腰低笑。 曾星野小声和韩星焰说:“他们挺有意思?的, 和他们一起出来, 很好玩。” 韩星焰笑着偏头看他, 她点点头, 说:“对, 他们很好。” 辛易晴听了一耳朵,视线往那?边偏了一下, 看到那?两人相视而笑,氛围轻松和谐。 辛易晴回头,发现孙不言不知何时蹲了下去, 两手搭着那?小孩的肩膀,和他聊了起来——大概内容围绕在让他不要?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电影, 也不要?认为说“老子”会很霸气。 小孩眉头拧着,表情难看到极点,仿佛世界观崩塌。 辛易晴笑了笑,低头扫了一圈周围有没有被他们遗留下来的垃圾,确认没有后她抬头—— 武萱萱在看她,发现她看过?来以后歪头,轻轻笑了下。接着她抬了抬下巴,开口,无?声道:“转转?” ——转转。 一句她太熟悉不过?的话。 以前读高中时是不是这样她不清楚,但这次回来,这句话在她生活中出现了太多次。 辛易晴笑了。 她点头,学着武萱萱刚才?那?样歪头,轻笑一下,开口,无?声说:“转转。” 武萱萱走到她面前,期间和韩星焰打了招呼,和辛易晴一起离开。 看到她们离开,曾星野往孙不言的方向抬抬下巴——那?小孩神情已经恢复正常,只?是还有些失落。他问韩星焰:“要?不要?提醒他们,我们该走了?” 韩星焰看了一眼那?忽然?又开始坚持己见、并且顽强地和孙不言据理力争的小孩,很无?奈地笑了。 曾星野也笑了,又问:“我们要?不要?过?去帮忙?” 韩星焰抬脚,迈出一步后突然?停下,退回原地,不无?遗憾地说:“算了吧。” “我们都不会搞笑的说话方式,可能会让那?小孩觉得我们和他老师一样。”韩星焰看向他,语气听上去有一点刻意的轻松,“适得其反就不好啦。” 曾星野笑容很不明?显地僵了一瞬,他不知道韩星焰有没有发现,但他希望她有发现。 他打开手中的袋子,“甘蔗还有最后两根,不然?我们边吃边等?” 韩星焰:“那?样会不会特别像在看好戏?” 曾星野:“……” 他怎么这么没眼色? “那?我们还是干等着吧。”曾星野笑着说:“不然?做什么好像都不太合适。” 韩星焰“嗯”了一声,扭过?头,没再看他,说:“没别的办法啦。” 还是故作轻松的口吻。 曾星野静了两秒,忽然?说:“和你没关系。” “你那?天已经劝下来我了。我不是这个小孩,不需要?别人和我说话时用搞笑的说话方式。”他缓缓喊道:“好心眼。” “那?天我们翻墙出去以后,你真的已经把我劝下来了。” 韩星焰回头看他,又听见他说:“我……想?不开,是我犯傻了,我当时脑子轴了,还抽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做出来了那?种事?。” 韩星焰沉默片刻,长长叹出一口气,闷声说:“你的网名不好,改一个吧。” “好。”曾星野很愉快地答应,“回去就改。” 韩星焰点头,片刻后说:“甘蔗给我一根。” 曾星野打开袋子,让她拿。韩星焰拿出来后抬头看他,问:“你不问我吗?” “我帮你挡住。”曾星野答非所问,说:“他们不会认为你是在看好戏。” 说完,他走到韩星焰前面,背对着她,安静地看着前方被那?小孩折腾到头大的孙不言,不经意间泄出一声笑。 韩星焰闻声转过?身,也背对着曾星野,默默啃起了甘蔗。 孙不言好一番好言相劝,各种方法用尽,最终只?和那?小孩达成约定,以后不再自称“老子”,也不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电影,不会再逃课,但还是坚持要?和“刘姐姐”表白。 孙不言好说歹说,硬是说不通一点,甚至连“她一定会拒绝你”这种不合适的伤人的话都说出来了,也愣是没有用。 那?小孩言之凿凿:“被拒绝了也没关系,我可以再表白,再被拒绝还可以再再再表白。我们老师说了,人必须要?有恒心,没有恒心的话,你将会一事?无?成。” 孙不言哑然?半晌,吐槽:“怎么现在这么听你老师的话了?你老师不让你自称‘老子’那?会儿,不是还和她吵架吗?” 小孩脸上又浮现红色,但还是很有理地说:“你不是也说那?样不对吗?事?实证明?我老师是对的,我错了。” 孙不言:“……” 他记得,勇于认错……好像也是一种美德?但他现在,怎么那?么想?揪着这人的耳朵打他一顿呢。 “哥哥,你放心吧,就算我真的被拒绝了也没关系。”小孩又恢复了老成的模样,这也就是他没胡子,不然?孙不言觉得他指定能动手捋两下。 小孩老神在在地说:“追人嘛,哪有那?么容易的,我已经做好了追二十?年的准备,你不用担心我会受伤的。” 孙不言现在更?担心“刘姐姐”会焦头烂额。 但他也实在没一点办法了,最后只?得说:“你刘姐姐在上高中对不对?” 小孩点头,很骄傲地说:“在特别好的学校。” “那?你是不是不能影响她学习?”孙不言顺势说:“所以她毕业之前你都不能表白知道吗?” 他严肃道:“早恋会影响成绩……你不相信的话,回去问你老师,她肯定也这么说。” 小孩面露为难,“刘姐姐很厉害的,不会影响成绩。” 孙不言坚持:“会的。” “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拿自己举例,面露凄苦,开始胡说:“我以前,总是考年级第一……百,就因为早恋,现在成绩已经掉到年级八百名了。” 小孩震惊:“哥哥你竟然?能找到女朋友吗?” 孙不言真的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去揪他耳朵的手了。 “那?你怎么不和女朋友一起过?来?”小孩又问。 孙不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信口撒的谎还要?接着圆,“家长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不让我们见面。” “那?你们是不是要?分手了呀?” 孙不言无?语凝噎,继续编,“不,我们要?有担当,有责任,谈了恋爱就不能随便?分手。我现在只?是后悔,我们没有再等两年,等到我们都上大学了才?开始谈恋爱。” 他拼力想?挤出眼泪,让自己说的话看上去更?真,结果挤了半天也就挤出一滴。他只?能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不想?把脑子里的记忆全?都拎出来转了一圈也没发现哪个是让他特别痛苦的。 突然?,他想?到辛易晴,想?到武萱萱说的话,联想?出一副场景——辛易晴遇到困难,告诉了他,他不管,然?后辛易晴就不知遭遇了什么,来到了这里。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真该死?,眼泪哗哗地流,把那?小孩吓得往后退了两大步。 接着,他又回到孙不言面前,拿出一张纸给他,角色调转,开始安慰起他来。 孙不言见事?有望,心下窃喜,一边抽泣一边语重心长地叮嘱:“你可别跟我学啊。” 小孩思?考片刻,认真地说:“好的。” 孙不言如释重负,刚才?悲伤的泪变为感动的泪,开始哗哗地流。 小孩又退了三大步。 孙不言:“……” 曾星野笑得更?欢了,问刚吃完甘蔗的韩星焰:“你朋友一直这么有意思?的吗?” 韩星焰:“差不多吧,不过?我以前跟他不熟,没见过?他这一面。” 曾星野又说:“演得好逼真。” 韩星焰笑了,“那?你是不知道之前他们几?个在老师面前演了一出默剧,硬生生把一个要?被劝退的学生救了回来。” 曾星野的眼神有些羡慕,感慨道:“真好啊。” 韩星焰想?问“那?你要?不然?来我们学校试试”,开口却说:“是啊,真好。” “你新网名也是,真的好。”顿了顿,韩星焰又说:“至心愿……祝你达成所愿。” “谢谢。”曾星野眨眨眼,“好心眼。” “你也是。祝你永远都可以碰上好心的人。” 孙不言一番缠斗终得胜利,兴奋地转过?头,想?要?把自己的“赫赫战功”分享给他们,却发现武萱萱和辛易晴不知道干嘛去了。 他悲痛又起,演戏演上瘾了,一转身,那?小孩警醒地狂退许多步,最后一个猛冲助力,竟然?自己翻了出去。 孙不言目瞪口呆。 曾星野和韩星焰心有余悸,许久都缓不过?来。 那?小孩一脸意外?,不可置信地看着孙不言,“我爬上来了!” 孙不言一边后知后觉地害怕,一边抖着声音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说:“对,你爬上去了。” 小孩激动无?比地说:“那?我拉你们上来吧。” 孙不言:“。” ……我还是很清楚我自己的体重的。 我想试试 说是出来“转转”, 辛易晴和武萱萱就真的只是出来转转。 武萱萱没说话,辛易晴也是。 两人安静地往下走了一段距离,约有一百级台阶那样, 仅仅花了她?们不到两分钟时?间, 远没有上来那时?候艰难。 辛易晴想,照这个速度,她?们用?不到五分钟,就能回到山脚——在山脚等他们三?个也不错,比回去找他们能省不少力气?。 可武萱萱却在这时?候突然停下。 她?看着辛易晴, 说:“回去吧?” 辛易晴没意见。转转嘛, 有来有回才是转转。 上去的路走得很累, 只?走了五十级台阶, 两人就停下来。 武萱萱问:“脚还好吗?” 说着她?垂眸盯着辛易晴的脚看了一眼,眼中有无限的担忧,似乎还有一点点愧疚。 角度的错位让辛易晴与?她?的眼神擦肩而?过, 她?微喘气?, 身体上感到累, 心里却意外地感觉一阵无缘由的爽。 其实她?的脚已经开始有些?不舒服了, 但她?一开口, 却表示:“没事。” 武萱萱点头, 提议:“那再转转?” 辛易晴转身,率先?走了下去。 仍旧是五十级台阶, 也依然很快就走完。 接着又重新返回去。 在大约第四十级台阶那里,辛易晴小喘气?彻底变成大喘气?,武萱萱也是。 “停下吧。”武萱萱说:“太累了。” 辛易晴停顿住, 过了一分钟,她?说:“我好了, 你怎么样?” 武萱萱:“还行,缓过来不少。” 辛易晴大胆道:“那我们要不要一次性爬上去,直接回去找他们?” 武萱萱讶异地说:“这么干脆吗?” “咱俩会累死的吧?还有你的脚……”她?脸上表情彻底被?担忧覆盖,“给孙不言发消息,说我们在这儿等他们让他们下来好了。” “试试吧。”辛易晴说:“不用?担心我的脚,我有分寸。” “你怎么了?”武萱萱敏锐地察觉到异常,她?心里有个猜测,但还是选择问出来,想要听?听?辛易晴的答案。为了不让自?己的话显得太突兀,想了想,她?又说:“感觉你现在怪怪的。” 辛易晴:“就是突然想到,爬山和?我们生活也很像,下行远远比上行要容易。” 她?举例:“比如我的……成绩,那么容易就一掉八百名,可我再想上去,”她?顿了顿,看着武萱萱,笑着说:“好难啊。” “爬山也是,很累,也很难。” “那怎么还要为难自?己?”武萱萱说:“别爬了。” 辛易晴没回应,只?是抬眼看着她?。 傍晚来临,夜色渐渐暗沉。 两人站在这里,相对?而?立,给人的感觉,像是在对?峙。 “‘如果一个地方?不适合我们,我们也无法去适应那里的节奏……那一定不是我们的问题。’”武萱萱接着说:“你跟别人说的话,用?在现在不是也可以吗?” 她?微停顿,像在做简单总结:“如果一件事让你感觉很累,那不是你的问题。我们不做就好了。” “但我想爬上去。”辛易晴说:“我也想试试。” “试什么?”武萱萱别有意味地问。 辛易晴没察觉,想了想,说:“回去的感觉。” 回到之前那个辛易晴的状态的感觉。 辛易晴不是一个爱运动的人,甚至还能说是讨厌,只?不过她?可以接受。但如果能自?己选择,辛易晴不会参与?任何一项运动,哪怕是慢悠悠地走路。 是以爬山这种能把人累死的活动,放在以前,她?想都不会想。 可那天,她?站在医院天台,在遭遇许多挫败以后,她?头一次感受到“俯视”这种心情。 只?是,下面的风景太差了。 所以辛易晴忽然生出感慨,如果她?是在一座山上就好了。 但今天来到了这里,辛易晴发现,她?压根上不去山顶。 原本她?觉得没什么,上不去就上不去,毕竟她?有脚伤,曾星野也有伤,团队行动不能只?在意自?己感受,这一切的一切,都能成为她?说服自?己不要在意的理由。 当然,也有可能,她?本来就没有特别在意“自?己无法登顶”这件事——辛易晴是这么认为的——因为人与?人不同,有些?人就是天生优秀,有些?人纵然不甘也还是平庸。 可等到她?和?武萱萱单独下来,小团体“解散”,只?剩下她?们两人,安静地往返于这数十台阶,她?却连最后十级都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辛易晴忽然就不那么无所谓了。 下行容易,上行难。 这句话或许适用?于任何时?候。 但辛易晴想,她?可能找不到比爬山更容易完成“上行”这个过程的机会了。 她?再次对?武萱萱说:“我想试试。” 武萱萱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略暗的天色下情绪难辨。 之后,她?伸出手,把辛易晴左手臂扯起?来搭在自?己肩上,郑重其事道:“事先?说好,只?要你的脚有一点不舒服,一定要立刻告诉我。” 辛易晴点头,含糊地说:“萱萱你怎么这么好啊。” 武萱萱把辛易晴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让她?左脚的承重减少一部分,“你小时?候熬大夜替我看电视剧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 辛易晴沉默稍瞬,坦白说:“那时?候,我也是能感觉到乐趣的。” 武萱萱问:“你怎么知道爬山在我这里不是一种乐趣?” 辛易晴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说:“没听?你说过。” “人的喜好都是会变的,我就是忘了说。”武萱萱顿了顿,又说:“你不是也忘了告诉我,你现在喜欢什么吗?” 辛易晴不是忘了,她?是真?不知道自?己现在喜欢什么。 她?像是对?一切都不感兴趣,可在看到某种特定的出现在眼前的事物时?,她?又会觉得,她?也挺想要的。 譬如那个她?考不回去的一掉八百名之前的成绩。 譬如那个她?工作一年都攒不下来的三?万块钱。 再譬如,她?现在还没有成功,却在努力完成的“上行”。 十级台阶很短,加上她?们又休息了很久,不到一分钟,两人就完成了这个过程。 辛易晴在心里默念:第一阶段,目标达成。 接着,她?们继续往上走。刚开始还好,身上蓄的力还有许多,她?们走得还比较容易。可在两分钟以后,她?们腿上就像是灌了铅,沉重,还酸,每迈出一步,都需要极大的努力。 辛易晴忽然想到铁,看着坚硬无比,却仍旧会被?酸腐蚀。这么一想,她?觉得自?己其实也还算是比较厉害了。 至少现在,她?还没有被?动摇,产生想要就此停下的想法。 武萱萱全程一言不发,不知道的可能还以为她?在生气?,其实不然。 都是在学校里面一坐一整天的人,身体素质都大差不差,不会有多好。自?己身体重量还压在她?身上一部分,辛易晴知道她?很累,比自?己要累得多。 她?试着悄悄收一些?力,但武萱萱突然停了。 辛易晴疑惑地问:“怎么了?” 武萱萱突然道:“对?不起?。” 她?问:“你说的‘试试’,应该更想靠自?己吧?” 辛易晴愣住,然后解释:“没有,我没这样想。” 武萱萱叹了口气?,“你刚才那样,我还以为你是不愿意我在一边帮忙。” “怎么会?”辛易晴笑了,“我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也不是不识好歹。” “那你别动了。”武萱萱说:“我也有分寸,撑不住了我会停一下的。” 辛易晴没想到她?会这么在意,一时?懵怔又迷惑,因为在她?眼里,这不是多大的事,她?想不通武萱萱为什么会有这种怀疑。 武萱萱也想不通。 只?是那一瞬间,她?突然就那么想了。 理智上面,她?不相信未来的自?己会对?辛易晴的“求救”置之不理,可如果真?的是那样,未来的辛易晴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武萱萱觉得,“辛易晴没有告诉她?”的可能也很大。 至于原因,她?首先?想到的是——大家都很忙,辛易晴不愿意再给她?增添麻烦。 但随着想法变多,她?又觉得,或许辛易晴只?是单纯想依靠自?己。 于是在刚才,她?也短暂地这么想了一下,很突然,很意外。 误会解开,两人继续上行,到最后生生把自?己累到气?喘吁吁,话都说不清半句。但好在,她?们终于到了孙不言三?人在的地方?。 他们面前站着管理人员,孙不言弯腰对?那小孩说了些?话,然后看了管理人员出示的工作证,把小孩交给他们,让他们帮忙联系家人和?老师。 武萱萱和?辛易晴站在一旁,慢慢调整呼吸。 呼吸平稳一些?后,武萱萱忽然问:“要不要试着往山顶去?” 她?们所在的位置,还不到半山腰。如果要爬到山顶,毫不夸张地说,跟要他们半条命没区别。 辛易晴听?着这个更疯狂的想法,脚上的痛楚刺激着她?的心情。 片刻,她?点头,笑着开口:“我们能在山顶看到明天的日出吗?” 武萱萱:“试试呗,现在时?间还早,我觉得应该可以。” 韩星焰听?到了一些?内容,震惊地跑到她?俩面前:“疯了吧?” 辛易晴:“可能吧。” 冒着脚伤复发的危险,受着自?虐一般的疼痛,却觉得那个想法实在是好极了。 这种情况下,辛易晴想要认为自?己没疯,都有些?困难。 韩星焰试图用?一种正常思维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现在应该好好养,不是能随便?热血上头的……” 她?话说到一半,被?曾星野打断:“一起?吧,我们一起?去。” 韩星焰:“……你也疯了?” “偶尔。”曾星野说:“但最近比较频繁。” 唯一一个尚存理智的韩星焰默了几秒,决定把孙不言拉拢过来。 孙不言正在目送工作人员和?那小孩离开,一转身发现另外四人齐刷刷地盯着他看,面带微笑,标准露八颗牙的那种。 很不对?劲。孙不言本能想。 然后他想跑,却被?曾星野抓住,被?另外三?人围住。 孙不言:“……” 韩星焰飞快地说了事情经过,然后说:“你劝劝他们吧,他们都疯了。” 谁料孙不言听?完,想也不想就问:“你觉得,我是什么很正常的人吗?” 韩星焰:“……” 她?觉得自?己也快疯了,甚至离谱地去想,要不然自?己现在也赶紧疯一个才好,不然显得她?多不合群? 但她?还是决定再挣扎一下,“你们觉得,晚上的山,安全吗?况且,我们还是学生。” 孙不言:“没穿校服谁知道我们是学生?” 韩星焰走到辛易晴两人身边,和?她?们站成一排,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声音:“三?个女生一起?齐耳短发???你告诉我,不是学生怎么能做到这么巧合的?!” 曾星野:“也不是不可能。” “是,有可能。”韩星焰说:“但就算我们几个全都强壮无比,那就安全了吗?” 她?决定放弃这两个脑子不正常的顽固分子,转去攻略一向靠谱的武萱萱,说:“萱萱,你好好想想再决定。” 武萱萱想了两秒,言简意赅:“疯一次吧。” 韩星焰欲哭无泪。 孙不言劝她?:“你想想那小屁孩今天说的话——我们大人整天小心翼翼这也不敢那也不行的……如果现在不疯,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韩星焰仍旧保有理智,“今天疯这么一次,可能我们人就没了。” 众人:“……” 韩星焰又去拉辛易晴,说:“下去吧,真?的不安全,而?且还特别冷。” 辛易晴没办法不顾及她?的想法,她?穿得本来就薄,要是还在山里过夜,肯定会冷。她?心里略微松动一些?,却听?到曾星野说:“我和?她?下去,你们上去吧。” 韩星焰还想再把他们三?个也给说服,孙不言却已经率先?跑了起?来,一步跨两个台阶,蹭蹭几下就跑出很远。 韩星焰:“……” 她?无奈地对?辛易晴说:“注意安全,手机别关机。” 辛易晴笑着回:“放心。” 然后和?武萱萱一起?转身,缓缓上行。 好长的路 ——这真是一场疯狂的上行。 对于三人要做的事, 辛易晴如此评价。 很有她记忆里青春疼痛电影中那种?突然的中二之感。 她好笑地?想,或许大家的人生经历都一样。 有快乐,有难过?, 有中二, 有疯狂,还有许多未知的一切。 但她还是?不喜欢青春疼痛电影的感情套路。 只是?这种?有人相伴的疯狂,辛易晴忽然感觉还不错。 “孙十六!”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孙不言诧异一下,转过?身后心中疑惑更加浓重。 竟然是?武萱萱在这么喊他! “慢点跑。”武萱萱叮嘱似的语气:“别落单了?。” 孙不言“哦”了?一声, 停下脚步, 等?辛易晴两人追上来以后, 和她们并排走。 “我们上去干嘛?”他问出了?心中困惑已久的问题。 武萱萱反问:“你不知道干嘛就上去?” “有什么问题吗?”孙不言理所?当然道。他对从武萱萱这里得到答案已经不抱希望, 转而去看辛易晴。 辛易晴顿了?顿,不好意思道:“发神经。” 孙不言:“……” “认真点。” 他当然知道这里有她们“发神经”的原因在,但“发神经”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只是?想知道, 是?什么刺激了?她们。 “真的就是?发神经。”武萱萱拍了?拍他后背, 用眼神警告他让他闭嘴。 孙不言意有所?得地?点了?点头, 随意道:“那走吧, 大家一块发神经。” 三人接着往上爬。 因为时间还很长, 他们并不着急, 行动一直慢慢悠悠。 约莫过?去有半个小时,他们身后忽然传来大喇叭的声音。 有人在喊:“辛易晴小朋友, 武萱萱小朋友,孙不言小朋友,你们的同?伴在我们这里, 请速速过?来,和他们会合。” 每喊一次, 就停顿五秒,然后换成另一个人的声音,重新开始。 三人脚步顿住,相互打量彼此,不免惊惶。 这听?上去怎么这么像礼貌的歹徒在叫战? 三人转头,看到不远处传来手电的亮光。小小的一圈光点,在他们眼睛前面摇晃。 喊话的声音还在继续。 辛易晴问:“……我们要不要回应一声?” 孙不言担忧:“万一我们真的点背了?怎么办?” 武萱萱平静:“别万一了?,那好像是?韩星焰他们俩……还有那小孩。” 孙不言:“你看得清?” “听?声音像。” 辛易晴、孙不言:“……” 还真有点像。 “还有,我们应该跟‘小朋友’这个称呼扯不上关系。”武萱萱说:“除非里面,本来就有个小朋友。” 孙不言气得牙痒,“这小屁孩,真忘恩负义。” 辛易晴回到最初的那个问题,问:“那我们要不要回应一下?” 武萱萱:“直接下去吧,我们回应他们很难听?到。” 辛易晴犹豫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莫名?有着强烈的排斥,总感觉这次一下去,她就很难再有机会上来。 她不是?很想下去。 但现在这样的情况,不下去也的确不是?那么回事。思考瞬间,辛易晴最终决定,还是?下去。 武萱萱见她纠结,刚想说不然自己一个人过?去看情况让他们在这等?,就听?到辛易晴轻声说:“好,下去吧。” 听?着很平静,不像是?有不甘。 武萱萱又多看了?她两眼,还是?没看出异样。 不得不说,她们太熟了?,熟到了?解对方的一切,就刚好能借此做出对一切事物?的应对措施,以至于?让另一个人察觉不到任何不对。 但这样也不是?完全就没可能察觉不到一点了?。 人一旦有了?疑心,那就看什么都觉得不正常,包括“正常”也会被归入不正常的范畴。 对于?武萱萱来说,辛易晴现在的状态就太正常了?。 所?以她推测,辛易晴其实并不甘愿。 她缓缓说:“下去看看情况,然后我们接着发神经。” 她说这话的样子,很是?一本正经,就显得很有反差。辛易晴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她点头,说:“好,接着发神经。” 孙不言问:“我揪着那小孩耳朵把他打一顿,能算作是?发神经吗?” 辛易晴:“……可能更像是?狂犬病犯了?。” 武萱萱附和:“是?这样。” 孙不言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遗憾:“那算了?。” 辛易晴不由问:“你还真的想打他啊?!” 孙不言坦诚道:“不是?想打他,而是?想揪他耳朵。” 辛易晴想了?快一分?钟,也没想明白“揪他耳朵”怎么就不属于?“打他”的范畴。 三人慢慢走下去,和那群拿着喇叭喊他们名?字的人会合。 果然如同?武萱萱说的那样,这群人里有韩星焰他们。 韩星焰无奈地?摊了?摊手,用眼神示意,让他们去看这里的工作人员。 辛易晴心里不妙的感觉顷刻间炸了?。 下一秒,其中一位工作人员说:“马上就晚上了?,这里不安全……听?说你们想彻夜爬山?” 辛易晴点头,武萱萱和孙不言同?步说出了?“对”和“是?”。 工作人员蹙了?蹙眉,简短道:“晚上不安全,你们还是?学生,别乱来了?。” 辛易晴心道果然,她感到很强烈的失落。正准备点头说“好”那刻,她听?到武萱萱用很随意的语气,毫无表演痕迹地?睁眼说瞎话:“可我们不是?学生。” 辛易晴:“。” 怎么形容这时候的感觉呢? 她想了?想,觉得只有六个字可以形容——萱萱牛大发了?。 但工作人员自然是?不相信,毕竟证据就摆在那里。 “说什么瞎话呢?”她挨个扫过?在场的三位女?生,说:“我刚刚才来过?,知道你们是?一起的……哪就会那么巧,你们都留着学生头?还有这个男生,”她看了?孙不言一眼,说:“头发短得把手伸进去都能看到一半指头……” “就算这样,也不能证明我们就是?学生。”武萱萱继续睁眼说瞎话,惊得辛易晴目瞪口呆。 “不信。”工作人员言简意赅地?声明了?自己的观点,然后下断言:“高中生吧?” 接着,她又问:“压力大?想发泄发泄?” 她“唔”了?一声,说:“那爬山确实是?个好办法?,但是?现在太晚了?,你们可以在周围找个旅馆住一晚上,明天再来。” 虽然被连着拆穿了?两次,但武萱萱的表情仍旧没有任何裂痕,依然波澜不惊,看上去甚至还能接着扯瞎话。 辛易晴心里的不妙感觉被顶下去,她想和武萱萱“并肩作战”。她想,那种?感觉应该也相当不错。 于?是?,在工作人员那一句话说完以后,她几乎复制粘贴了?武萱萱的从容到自己身上,说:“我们又不是?高中生,哪来的压力?” ——但她们或许也还是?有些不同?。 辛易晴试图跟人套近乎,笑着说:“姐姐,我们都已经上大学了?,今天过?来,是?为了?看日出的。” 孙不言也不甘示弱,张嘴就说:“我头发留得短,是?因为我心中有一个红色梦想,我敬佩那些为我们戍边守疆保卫家园的军人,我希望自己能从各个方面向他们看齐。” 工作人员噗地?一声笑了?。 她伸手向后面招呼,边说:“小傅,你过?来。” 接着,辛易晴就见到不久前还和他们待在一起的那个小孩走到了?工作人员旁边。 “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工作人员弯下腰,笑着和他说。 小孩说:“那三个哥哥姐姐就是?学生,那个哥哥还说自己恋爱不顺,后悔没有到大学才开始恋爱。姨姨你们快去找他,我怕他想不开!” 他口吻偏平铺直叙,但不知为何给人听?上去的感觉却极度生动有趣。 孙不言听?得一脸死寂:“……” 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武萱萱仍然没有放弃,她说:“这里是?有规定不让晚上爬山吗?” “没有,甚至可以说晚上的流量还算可以,但是?不安全。对成人来说都不太安全,对你们学生更是?这样。”工作人员摊摊手,“虽然我们有安排值班人员,但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值班人员可能也无能为力。” “所?以为了?你们自己的安全,也为了?你们坚持了?那么久马上就要看到胜利曙光的高考……”工作人员笑着,和蔼地?说:“小朋友们,下山吧。” 三人:“……” 她们不由同?步了?动作,一齐去看向韩星焰,试图从她那里找出破解的办法?。 韩星焰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她是?半路上碰到这些工作人员的。 虽然他们先?离开,但因为带着一个小孩,是?以他们下山速度并没有特别快,韩星焰两人很快就和他们碰上了?。 不仅如此,他们还敏锐地?发觉了?韩星焰他们只剩下了?两个人这件事,然后严肃又担忧地?询问其余三人的去向。 韩星焰很纠结,不知道该不该说。 理智上,她百分?之一百想说;情理上,她认为她不应该因为自己的意愿毁掉别人目前的期盼。 可是?工作人员告诉她:“山上有狼,还有熊,晚上很危险。” 韩星焰被吓得将?他们三个的去向全盘托出。 在来的路上,韩星焰想了?一路,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诓了?——他们地?处中原,哪来的狼和熊? 但那时为时已晚。而且,到底是?不再需要她自己做选择,韩星焰索性半推半就地?跟着上来了?。 毕竟上山下山都是?一条路,就算没有她,工作人员要找到人,也还是?轻而易举。 但她跟着的话,或许也能保障一点他们的安全——谁知道工作人员有没有坏心思——安全意识很高的韩星焰如是?想。 于?是?她像个尾巴一样跟了?上来,全程紧跟,像谍战剧里面那样,不给人留下一点点甩下他们的机会,也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为此,她心里还是?很愧疚的。 尤其是?在看到辛易晴三人为了?能接着爬山,展现了?他们一个赛一个的胡扯能力以后。 并且,他们完全没有怀疑工作人员是?自己刻意带上来的,也没有因为她带来了?工作人员而去怪罪她,反而很友好地?看待这件事,看上去一点都不在意。 韩星焰动摇了?。 她甚至想,自己也去疯一把,看看夜晚的山上到底有什么风光,值得这几个人像是?魔障了?一样。 ——能让他们为之疯狂的,她也想看看。她在心里想,或许她周围的一些东西,也能因此发生改变。 她仔细钻研他们三人面不改色的胡扯大法?,试图加入其中。 但她没想到,工作人员故技重施,她告诉辛易晴三人:“山上有狼,还有熊,很危险。” 武萱萱却没有那么容易被吓到,她说:“这不符合自然发展规律。” 工作人员意外地?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说:“学以致用,你应该是?个好学生吧?” 武萱萱谦虚道:“还好。” 说完,她眼尾悄然往辛易晴的方向偏了?一些。 工作人员又兴致勃勃地?同?辛易晴攀谈起来,礼貌地?问:“这次成绩不太理想?” 辛易晴:“……” 从哪看出来的?总不能就那一个眼神就能懂了??也太离谱了?吧!别是?这人其实是?骗子,做这一切是?为了?把人抓走挖心掏肝吧?孙不言刚才看人工作证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认真看? 想着,她偷偷戳了?戳孙不言的胳膊肘。 孙不言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么,给出了?肯定地?答案。 工作人员也及时做了?自证,说:“我不是?变.态,只是?从事过?相关行业。” 孙不言真诚发问:“景区管理和学校管理……能算是?相关行业?” “那自然不是?。”工作人员又摊了?摊手,说:“我说的相关行业,单指教育行业。” 辛易晴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她问:“您以前不会是?教导主?任吧?” 那个摊手时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愁苦的气场,和范进还真是?像。 工作人员笑了?,说:“你很聪明。” 辛易晴感觉自己的脸倏得烫了?起来。 但她又疑惑起另一件事,“教导主?任这个工作不比山上的工作人员要更好一点吗……我是?说待遇方面。”辛易晴问她:“为什么要放弃前者呢?” 工作人员安静一瞬,说:“没办法?,和校长理念不合,说不到一块去。我没办法?让他离开,也不愿意在那里蹉磨时光等?到他被调走的那一天,只能自己先?走了?。” “而且,现在这个工作我还挺喜欢的,我感觉很不错。每天就做一些提醒游客的工作,再接送接送和父母走丢的小孩并且帮他们找到父母,”她低头,看向那小孩,笑着“哦”了?一声,说:“对了?,还有,帮离家出走的小孩调节心情,送上回家的路。” 辛易晴一听?就觉得琐碎,问:“不累吗?” 工作人员:“累肯定是?累的,怎么说也是?要爬上爬下一整天,但和周围人没那么多理念上的冲突,大家基本上都说得来,就算真有意见不同?的时候,也是?各自坚持已见保持沉默,比我以前当教导主?任那时候好了?不知道太多。” 说着她往前走了?两步,小声道:“偷偷告诉你,和我一起做这个工作的,还有两个我以前的同?事,我们现在都挺开心的,头发都不掉了?。” 辛易晴听?得向往,对于?他们当下怡然自乐的生活状态有些羡慕,但她还是?有些犹豫——她们理解下的理念不合,会是?同?一种?吗? 于?是?她大着胆子问:“可以问问你们理念不合是?指什么吗?” 语落她急忙补充:“不方便说的话直接拒绝我就好。” 工作人员乐呵一笑,“没什么不能说的。” 她直白道:“就是?我们那个脑残校长心里太没数了?而已。” 辛易晴感觉这说了?和没说差别不大,她还是?不清楚他们的理念有多不合。 正纠结要不要再详细问问,就听?工作人员沉着脸吐槽:“我们那个学校,是?市里排在最末的一所?学校,学生成绩都不能说好,本来就应该好好巩固基础,在赶进度的情况下慢慢讲课,劳逸结合,不让学生太过?紧绷免得接受不了?才对。” “可我们那个脑残校长,像是?有一脑袋浆糊,非得让我们学习衡火,严抓学生进度,严打松懈之风。”工作人员说:“我觉得这样不对,跟他吵了?几架,没劝下来,干脆辞了?。” 辛易晴不免有些震惊,脱口而出:“就这样?” 意识到这样不太礼貌,她忙不迭解释,“我不是?觉得这样不对,就是?太意外了?。” 工作人员被她的反应逗笑,问:“你们老师不这样是?吗?” 不等?辛易晴回答,武萱萱就抢先?道:“对,我们高中的时候,老师和教导主?任还有领导之间也有过?矛盾,但是?没有这样。现在上了?大学,就不太了?解情况了?。” 韩星焰可真是?佩服死武萱萱这种?不管别人想法?只坚持自己心愿的恒心和毅力还有行动力了?。 工作人员笑得更剧烈了?,接着,她对着武萱萱说:“你是?个做大事的人。” 武萱萱到这时才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礼貌道:“谢谢。” “好了?,你们快回去吧,这里什么人都有,晚上是?真的不安全。”工作人员说:“不是?为了?发泄压力,那你们是?为了?什么?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武萱萱还欲坚持,被辛易晴拉住。 她拍了?拍她的手腕,又轻轻揉了?下她的手心,全是?示好的安抚动作。 紧接着,她又对工作人员说:“对不起,刚才说了?谎,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儿。”工作人员摆摆手,又说:“你们说为什么一定要爬山,我应该可以帮忙。” “不用啦。”辛易晴笑着说:“我们就是?想看看日出,以后再来也一样。”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说:“日出的话,确实是?亲眼见到会更让人心理上得到满足,但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带你们去看宣传图片,里面有不少是?日出的风景照。” “真的吗?”韩星焰惊喜道:“谢谢!” 一行人就此下山。 武萱萱和辛易晴走在最后,孙不言走在她们前面挡住众人视线。 武萱萱说:“我刚才可以让我们混过?去的。” “我知道。”辛易晴拉着她的手,说。 “那你为什么还要拦我,你不是?说,想回去那种?感觉吗?” 辛易晴点头,似遗憾,又似感慨,说:“但今天可能不是?时机。” “谢谢你萱萱。”辛易晴往前方看了?一眼,看到了?工作人员没被孙不言挡严实的一半身体,说:“工作人员不会让我们上去的,如果我们真出了?事,她可能要担责。” “而且,我们也上去了?好长的路呢……”辛易晴顿了?顿,说:“我好像已经可以摸到它一点点了?。” 买彩票吧 山区服务站。 辛易晴几人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 在这里查看被存档的日出宣传照。 他们随手翻阅几下,感觉不太美妙。 工作人员也面露讪然,尴尬道:“咱们这里不是多出名的景点, 没有专业人士负责这一块儿, 也不舍得花钱请人,这已经是效果最好的了。” 辛易晴心里不免遗憾,但也知道这是别人也无能为力的事情,笑?着说:“谢谢。” 几人眼神碰到一起,合计一番。 “那我们?就先走了。”辛易晴说:“麻烦您啦。” 工作人员对她挥挥手, 等她们?转身后又一拍桌子, 急急忙忙喊道:“停, 等一下!” “我女儿元旦放假会回家, 她拍照技术不错。”见几人转过身,工作人员说:“你们?家里离得远吗?不然那时候再过来??” 辛易晴面露迟疑。 他们?要过来?,那距离说不上特别远, 但也没有很?近——主要是麻烦, 没有直达的车。 “那不然给我个地址, 我到时候给你们?寄快递过去。” 辛易晴脸上的迟疑变为不甚明显的犹疑。 随便?就把地址给出去? 她不敢。 工作那几个月, 她住的地方有些偏僻, 经常能看到一些在路上无所事事的混子, 他们?总是恶心地对着行人吹口哨,然后嘻嘻哈哈地一通调侃, 问地址问生平,问感情状况和家里情况……明明是大家都是互不相识的人,可就没有他们?问不出口的, 让人烦不胜烦。 都说绝处逢生乃是幸运,辛易晴却?觉得那实在太能意味着可悲。 如果可以, 谁愿意处在绝境。 辛易晴那时认为,她在参加工作以后,整个人成长了许多,说话做事也变得比以前更加圆滑得体?——她把这些,称为绝处逢生——因为她通过让自己改变,暂时适应了那段时间。 她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她出门,会需要随身携带一把小刀才能安心。 可那段日子就是那样的。 从那以后,她就变得很?是谨慎,没办法轻易地对别人袒露心扉。 哪怕现在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从一开始就对他们?很?友好的工作人员。而且,她还曾是一位老师。 若是在以前,只需要满足这两项条件其中之一,辛易晴就能对这人表示信任。 可现在,她会想,这人起先表露出来?的友好,可能是早有预谋。 不仅如此,她还认为,就算是老师又怎么样,这世?上的垃圾老师多了去了。再者说,她说她是教导主任,他们?又没地儿求证,谁知?道是真是假? 所以辛易晴内心对于给出地址这件事,极为抗拒。 “谢谢您。”她笑?着,极度客气有礼地说:“但还是算了,那太麻烦了。” 工作人员一点不含糊,直白问:“害怕有危险,怕出事是不是?” 辛易晴:“……”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觉得这人应该曾经的确是一名教导主任。 这说话时半点不留情的“大公无私”、“毫不遮掩”,还真能算是教导主任们?的光辉勋章。 “那这样,把你们?学校地址给我。”工作人员又说:“我寄到那里去,就写你们?校长的名字,门卫肯定会签收。我到时候就在里面标注是‘千里送日出,希望贵校学生大展宏图’,寄件人就写我们?这里,不以私人名义?,你们?校长不会说什么的。” 孙不言惊奇地感叹:“您还真懂啊!” 工作人员:“当?然,我以前就是干教导主任的,这点事情还摸不准,那么多年岂不是白干了?” 说完她又去看辛易晴,问她:“现在能放心了吧?” 辛易晴尴尬地垂下头偏开视线,“不好意思?——” “没事,做人有点警惕心是好事,防坏人不防好人嘛。”工作人员看上去一点介意的意思?都没有,乐乐呵呵地说:“把地址告诉我吧。” “桉贤一高。”辛易晴说:“谢谢。”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问:“赵平和是你们?学校的老师吧?” 辛易晴也愣住。 她印象中,没有赵平和这个人。 “对。”孙不言一边接话一边举出手指比了个“1”,辛易晴反应过来?她说的可能是赵老师,又听见她问道:“你们?认识吗?” “我女儿以前班主任。”工作人员看见他们?脸上错愕的表情,解释道:“我们?家也是桉贤的,只是工作需要我才被调到应忻了。” “那您怎么不回桉贤啊?”武萱萱说:“家里人都在那里,回去也很?好啊。” 工作人员:“我爸妈去年没了,我女儿上大学了,我和孩子他爹在自己开心的地方待着,挺舒服的。” 害人提起伤心事,武萱萱忙道:“对不起。” “没什么。”工作人员笑?着说:“要是赵老师还在,那这事情就更简单,我直接寄给他就好。” 孙不言:“那还寄什么啊,都是老乡,您什么时候回去,直接放保安那里多好,还用第一种原因……” “相信我,”他夸张地说:“我们?校长会感动地亲自给您泡茶!” 工作人员哈哈站起来?,爽朗的笑?声悦耳动听,“也行,刚好带着我女儿,一起去看看赵老师。”她感慨:“有好些年没见了。” 这感觉让人很?意外。 在辛易晴看来?,赵老师向来?不苟言笑?,行为从来?都一板一眼,大概是很?难和别人建交的性格。 除曾星野之外的另外四人也是这么想的。 工作人员笑?着说:“觉得你们?赵老师不是好人是不是?” 辛易晴:“……没有。只是感觉,他很?严厉。” “确实是这样,但那时候他干了一件事,让我女儿记了好久。” 孙不言好奇地问:“什么事啊?” “不方便?说。”工作人员说:“总而言之,他不是看上去那样,是个不错的人。” 辛易晴几人从山脚离开,找到距离最近的一家旅馆。 旅馆旁边有一间彩票售卖亭。 辛易晴想起自己曾经买过但全?亏了的刮刮乐,心痛地多往那边看了好几眼。 孙不言及时捕捉道,提议:“不然大家一人买一张试试?谁中的钱多谁今天晚上请吃饭。” 辛易晴知?道自己的“欧皇”体?质,思?考一瞬,说:“算了吧。” 她不想浪费这个钱。 武萱萱却?不由分?说拉着她走过去,边走边喊:“孙不言!” 孙不言蹭蹭跑出去,跑出两步后又回头,看着韩星焰说:“你俩咋办?要去吗?” 韩星焰二话不说:“走!” 一行人风风火火冲了过去。 不料,当?他们?站到售卖亭前时,老板淡淡抬眼打量了他们?一瞬,然后问:“成年了吗?” 几人:“……” 韩星焰偏头看了武萱萱一眼,计划用她的装聋作哑大法和装疯卖傻神功,来?混淆老板视线,成功买到彩票。 “成了!”她一声喊出来?,中气十?足。 老板伸出手,不以为然地说:“身份证拿出来?。” 韩星焰:“……” 她瞬间泄气,一声不响地闭上嘴巴退到一边。 武萱萱说:“我们?虽然没成年,但也有十?七,您通融一下可以吗?” 老板丝毫不为所动,“通融不了,这事儿违规。” 辛易晴保住了自己的十?块钱,心情还不错,但也有些莫名的难过——她今天碰到的事情,似乎没有哪一件是顺的。 顿了顿,她说:“算了吧——” 这时,曾星野把身份证放到了桌子上。 “明天就十?八了。”他说:“我们?在这里站着,等十?二点一过,我就十?八了。” 韩星焰猛地扭过头去看他,一脸懵。 辛易晴三人也是,毕竟他们?不知?道就算了,但怎么连韩星焰都不知?道? “十?二点我要收摊。”老板拿起他身份证看了一眼,又比对着他人打量几眼,确定没出错后,问:“要几张?” “一人一张。”曾星野说,然后又去询问他们?几人意见,“没玩够的话再买,可以吗?” 几人都没意见。 一分?钟后,五人站成一排,人手一张刮刮乐,一个接一个地刮。 辛易晴原本?在中间,前面是韩星焰、曾星野两人,后面是武萱萱和孙不言。 但她突然紧张了,然后一溜烟跑到最后,振振有词地说:“你们?先刮,我拜拜财神!” 武萱萱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孙不言则郑重其事地一同加入了拜财神行列。 韩星焰和曾星野很?快刮完,一个没中,一个中了10元。 武萱萱和孙不言随后,仍旧是一个没中,一个10元。 孙不言遗憾道:“亏了。” 武萱萱:“正常,总不可能每一张都有奖。” 韩星焰叫辛易晴的名字,说:“快来?!全?村的希望都寄托在你一个人身上了!” 辛易晴如临深渊,战战兢兢地拿起来?工具。 先刮中奖号码牌——66。 好数字! 辛易晴几乎要喊出来?! 但她深知?做人不能太过招摇的道理,安静闭嘴,接着去刮下面一排排的数字。 第一排十?元区。 辛易晴从头刮到尾——没有。 第二排十?元区。 辛易晴从头刮到尾——没有。 第三排、第四排、第五排、第六排—— 通通没有。 但这里面出现了不少6开头的数字,直把几人的心一次次拎到嗓子眼,又狠狠按回去。 “要不玩个大的。”武萱萱说:“直接刮最上面,两百的那个。” 辛易晴握了握拳,“真的要这么干吗?” 武萱萱点头,“试试呗,反正不犯法。” 韩星焰也说:“我也好奇。” 曾星野:“试试吧,不行的话再买也是可以的。” 孙不言正要说话,老板又看他们?一眼,对着他们?的方向喊道:“收摊了,不买了!” 孙不言立刻跑过去,试图和人侃大山套近乎。 这边,辛易晴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刷得一下—— 一个被从中间腰斩的66跃然眼前。 辛易晴不可置信道:“中奖了??” 疯吧疯吧 辛易晴眨眨眼, 一再低头确认,连那个工具也?不用了,直接上手扣, 利索地把剩下来的覆盖膜一举刮了个干净。 整个儿的“66”暴露出来。 铺天盖地的叫喊声从三个方向传进她耳朵里。 辛易晴惊喜得人都懵了。 她以前买的刮刮乐, 一张都没有中过?奖,这次就这么随手一刮,居然真的中奖了吗? “萱萱。”她试图从武萱萱那里确认结果,问:“我中奖了?” 武萱萱狠狠点头,大声告诉她:“对!你中奖了!两百!很多了!” 辛易晴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对她来说, 两百真的好多——不论是从作为高二学生的辛易晴那方面说, 还是从作为倒霉社?畜的辛易晴的角度判断。 “扰民了!”老板嚷嚷:“小点声!再喊不卖给你们了!” 一旁的孙不言“哎嘿”一声, 笑得嚣张, 是发自内心的快乐,“我们不买了!都中奖了还买什么买!” 他说完就挥手和老板道别,飞快地跑到辛易晴几人身边, 加入呐喊狂欢的行列。 最后, 武萱萱按捺住自己激昂澎湃的心, 对众人道:“可?以了, 我们该找地方住了, 不然就太晚了。” 韩星焰却摇了摇头, 义正言辞地道:“不。” 众人看向她。 韩星焰说:“我也?有一个大胆的提议。” 话音落下她眼神闪烁,看上去很是心虚, 但她嗓音却无比平静,“我们直接去车站吧,然后在车站等车, 明天?一早直接回去。” 其?余四人:“……” 他们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字:你疯了吧? 韩星焰也?觉得自己疯了,但她认为那没什么——他们都疯过?了, 自己不疯一次,岂不是显得很不合群? 再者说,由一群疯子组成的队伍,本来就不可?能出现正常人,除非他不是人。 韩星焰还是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人的,她也?很坚定地这么认为着。所以,疯就疯吧。现在不疯还等什么时候疯?等老了不会动了那时候吗? 韩星焰才不愿意。那时候想疯都疯不成了。 她接着说了一个更疯的想法,“我们走过?去怎么样??” 对上几人越发觉得不可?置信的目光,韩星焰顽强地说:“离得不远,大概半个小时就能到。” “今天?也?不冷,没有那股会把?唐僧抓走的午夜妖风。” “我看过?了这里的物价,这边的车站应该不宰人,我们明天?可?以在附近买早餐。” “今天?我们人多,安全保障更上一层,不需要在路边捡小树枝。” 随后,她轻声问:“如此天?时地利人……暂时算和的绝妙机会摆在眼前,我们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听了她一句句的比较,本就参与过?上次“大半夜赶车”的辛易晴和武萱萱动摇了。 怎么说呢。 虽然听上去很离谱,但是更加离谱的她们都走过?了,比起那个,这次的又能算得上什么? 而且,反正今天?都疯了好多次了,再疯一次似乎也?不算什么。 于?是,两人看向对方,眼神闪动,似乎是在说“疯吧疯吧”。 接着,她们相视而笑,默契地异口同声道:“要不……试试?” 孙不言干脆利落,“试!” 曾星野:“……” 他人很懵,但他完全没意见,怔怔点了头。 “天?时地利人和,通通达成。”韩星焰一拍手,字正腔圆道:“走!” 老板看着他们风风火火的身影,又想起他们刚才说过?的话,表情难看到活像见了鬼。但很快,他就展颜,阴沉的脸露出了笑容,看上去很有向往羡慕的意思?。 半个小时后,辛易晴五人赶到汽车站,无一不被被冻得瑟瑟发抖。 孙不言打了个喷嚏,不停跺脚,“不是说没有上一次冷吗?” 韩星焰:“可?能是妖风起来了。” 孙不言感受着周围完全没有任何体感的风,又问:“不是没有妖风吗?” “有。”武萱萱当即举起手朝他扇了一阵风过?去。 孙不言:“……” 他朝她比了一个大拇指点赞的动作。 辛易晴哆嗦一下,问:“我们真要在这里站到天?明吗?” 武萱萱理智回笼,“回旅馆吧,不然回头冻感冒了不值得。” 韩星焰叹了口气,“我刚才在一拍脑门神经?什么!” 辛易晴劝她:“正常,谁还不神经?一次了。” 曾星野说:“别着急,我们去找找那种小黑车,看有没有能直接把?我们送去桉贤的,直接回家也?挺好的。” “大晚上的不好找吧?”孙不言说。 “试试吧。”武萱萱思?考过?后觉得可?行,说:“都到这里了,要是能找到,怎么着也?比我们用两条腿再走回去要好得多。” 其?实这时候在这里等着拉客的司机还不少,但一听说他们是要去桉贤,就毫不犹豫地摆手拒绝,说是到了那边拉不到人要白白浪费一趟的油钱,除非他们能出来回路费。 于?是五人绕着应忻汽车站外?面一圈转了小半个小时,才找到一个愿意拉他们过?去的七座车司机。 要价五百,比常规价多出一百。 还算合理。 辛易晴刚到手还没摸热乎的两百块钱马上就要和她分开。 她心痛万分,心如刀绞,几乎就要当场表演一个大哭特哭! 最后当然还是没有。 比起在这里傻不愣登地受冻一晚上,又或是再花半个小时返回去找旅馆,趁着能有车愿意拉他们,赶紧回去才是硬道理。 可?是一等上车,辛易晴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她问:“我们在汽车站周围不能找旅馆吗?” 众人哑声。 片刻,韩星焰痛声道:“失策啊!” 武萱萱适时开口,“不过?也?没什么,我们今天?晚上的房费加上明天?的路费,估计和五百也?不差多少。” “倒是有另一个问题……”她去看曾星野,问:“你要和我们一起回桉贤吗?” 曾星野笑了笑,“不是不行。” 顿了顿,他问:“那边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韩星焰想了半天?没想出来。 辛易晴冷不丁道:“ktv.” “和家里人说这次出去玩,都是报备的两天?吧?”她看着武萱萱,问:“要不要去?” 武萱萱想起上一次的经?历,眉头一抽。 辛易晴又问一遍:“去吗?” 武萱萱:“……去。” 孙不言一脸懵,头嗖地伸过?来,追问:“什么ktv,你们什么时候去的ktv,我怎么不知道?” 武萱萱把?他的头挤到一边,“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强调:“是一个特别好玩的地方。” 韩星焰不可?思?议地说:“我最近才发现,你真的不像个好学生。” 觉出话有歧义,她补充:“那种古早的、标准的听话好学生。” 武萱萱笑了笑,说:“谢谢夸奖。” 辛易晴帮司机指着路,让他把?车开到他们之前去过?的那家名?为归乡的ktv。 看到门牌的那一刻,司机调侃,“归乡,还真适合你们。” 辛易晴愣了一下,而后突然笑了。 “确实适合。”她说:“谢谢。” 五人走进大厅,到前台那里去。 工作人员一看他们就知道他们年纪不到,曾星野正准备再次拍出身份证,重演一幕“你不同意我就在这里等到半夜十二点过?了十八”的情景剧那意思?。 不料还没等他完全掏出来,工作人员就接了一个电话,而后突然松口,让他们上去了。 还是之前的那个房间,辛易晴几乎都要熟悉这里的格局了。 她走上点歌台,毫不犹豫地打字。 须臾后,嗨翻天?的前奏在整个房间飘荡——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武萱萱也?毫不犹豫地跑上去,和她并?排,两人一起——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全都跑调。 孙不言:“……” 没带他真是对的。 他应该为此好好感谢她们才是。 但是下一刻,他也?跑上去了,还硬要挤在辛易晴和武萱萱中间,占据绝佳地理位置—— “说走咱就走啊,你有我有全都有啊!” ……鬼哭狼嚎。 曾星野捂了捂耳朵,面无表情地扭头去看韩星焰。他这时已经?生出怀疑,就问:“他们平时真的不这样?吗?” 平时不这样?的话,怎么可?能做到这么默契又和谐的? 韩星焰摇头:“……真不。” 反正她没见过?。 “你唱歌跑调吗?”曾星野又问,接着有些遗憾地说:“认识这么久了,我们好像只一起下过?棋。除此之外?就是探讨学习,没聊过?其?它的。” 听到他最初那句话,韩星焰面露迟疑——因?为她唱歌真的跑调。听到后面那些,她又有些惆怅。 谁料曾星野长?吐一口气,连声道:“还好,还好。” 韩星焰:“……” 怎么就还好了? 曾星野笑着说:“在一群跑调的人面前,不跑的那个是抢不到麦的。” 韩星焰:“……” 她好笑地问:“你也?跑调啊?” 曾星野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韩星焰笑倒在沙发上,直不起腰。 台上三?人刚好一曲结束,看到她这样?当即也?笑了,还一边问:“你们两个聊什么呢笑成这样??” 曾星野大概能知道一点韩星焰笑成这样?的原因?,但他只是摆摆手,没说明。 韩星焰坐起来,问:“你敢信吗,这屋里坐着的人,没一个唱歌好听的。” 说完她又忍不住开始笑。 “那不是正好吗,谁也?别嫌弃谁。”孙不言热络地喊他们:“你们快来一起!” 说完他又对辛易晴和武萱萱说:“哪首歌是嗨一点而且还耳熟能详大家都会唱的?” 辛易晴和武萱萱对视一眼,随后两人开口: “还珠格格里面的所有歌!” “凤凰传奇的所有歌!” 瞬间安静。 韩星焰诧异地问辛易晴:“你听凤凰传奇?!” 辛易晴:“……啊。” 韩星焰感觉十分不可?思?议,又问:“那你听不听《小苹果》?” 辛易晴摇头,“不听,那首太嗨了,听得我头疼。” 曾星野不解地问:“凤凰传奇不嗨吗?” “……也?嗨。” 韩星焰:“那你不头疼了?” 辛易晴:“……” “还真不头疼。”她说:“挺好听的。” 两人表情明显是不太相信。 辛易晴无奈,她在心里想,马上,凤凰传奇就会在《经?典咏流传》里面狠狠惊艳你们! 她记不清第一季开播具体是什么时间,也?记不清凤凰传奇在里面唱了哪首。但她很确定就是有这件事情。 当时,语文?老师在班里给他们放过?——这是他们在学校为数不多的娱乐时间,辛易晴记得很清楚。 她还知道,那时候班里大家都很激动,用吱哇乱叫来形容都不过?分。 只是现在,她不知道要怎么证明,毕竟凤凰传奇“土嗨”的印象已经?狠狠被打在他们这个年龄群体当下的记忆中了。 她在脑海里面搜寻,突然发现《荷塘月色》一点都不土嗨,很能拿出来为凤凰传奇正名?。正准备开口,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带着淡淡哀伤但是很好听的曲调。 只是下一秒,孙不言的声音强势地加入其?中,破坏了那种美好。 “真情,像草原广阔 层层风雨不能阻隔 总有云开日出……” 辛易晴:“……” 武萱萱:“……” 韩、曾两人:“……” 这人偷袭!太欠揍了! 而且唱得还不好听! 孙不言唱得极度忘我,还学着费玉清老师把?头仰起四十五度,没拿麦克风的那只手也?抬起来,上下左右很像样?地摇晃摆动。 四人视线相对,下一刻,韩星焰和曾星野也?冲了上去,五个人挤在台子上猛地开始吼: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一剪寒梅!傲立雪中!” 辛易晴在狂欢中忍不住想。 好好一首一剪梅,硬是被他们唱出了好汉歌的架势…… 而且,她怎么有一种在学校跑早操的感觉? 这也?太像是在喊口号了吧! 100-120 有些怀疑 因?为在学校养成?的作息, 还?有?这一天的来回折腾,辛易晴几人尽管精神仍旧亢奋,身体却是累到快要无法?动弹, 嗓子也渐渐嘶哑。 突然, 韩星焰对曾星野道:“生日快乐。恭喜成?人。” 曾星野一愣,耳边又响起孙不言的话,照旧是:“生日快乐。恭喜成?人。” 辛易晴顿了顿,说:“生日快乐,祝你以后平安顺遂。” 武萱萱不经意瞥她?一眼, 而?后转头?, 对曾星野道:“生日快乐, 祝你能够随心所欲。” “谢谢。”曾星野笑着全部接下这些祝福的话, 又说:“但是——” 孙不言“啊”了一声,对着辛易晴和韩星焰吐槽说:“你俩这样,显得我和韩星焰很没文化!” “不要带上我啊!”韩星焰为自己辩解道:“我好歹是自己想的, 你是对着我的话照搬。” 孙不言:“……” “好了好了。”辛易晴笑着提议:“唱生日歌吧?” 武萱萱听到那三个字, 表情都变了, 冷静下来后想到辛易晴说得应该是正常的生日歌, 才缓和神色。 辛易晴被她?的反应逗得失笑, 抬手搭在她?肩膀上晃了晃。武萱萱无奈地握了握她?的手, 心里又想起上次齐敛和辛安的改编版《生日快乐》,觉得离谱又无语, 但还?有?些回味无穷。 韩星焰正要说“好”,就听到曾星野说:“等等!” 他刚才话被打断,到这时才找到时机插话, 说:“谢谢大家祝福,但今天不是我生日。” “我是二月出生的, 上户口那时候工作人员听错了,输成?了12月。”曾星野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其实?我明年二月才十八。” 众人:“……” 信息录入出错这种事情,在小?县城还?挺常见。非但如此,还?有?名字也出错的。 但在现在这个场面——在大家都要昏昏欲睡正在强撑着的时候,四个人还?算是兴师动众地送了祝福、马上要开?始唱生日歌的那一刻,突然发现日子错了……怎么想怎么好笑。 其实?也不算好笑。 只是很奇妙的,在这一刻,五个人没来由地都很想笑。 “气氛都到这儿了,要不就唱一个吧?”孙不言忍着笑说:“唱完了该睡觉睡觉。” 曾星野笑着拒绝,“可别,我还?不想明年二月突然变十九。” “那换个别的。”韩星焰自己没想法?,问:“唱什么?” 武萱萱认真建议,说:“荷塘月色。” 众人:“……” 都忘了还?有?这首了。 武萱萱以为他们是不太甘愿,耐心劝说:“这首一点也不土,歌词……”她?视线从这边扫视到那边,挨个看在场的每一个人,认真地慢慢地一字一顿道:“超、级、优、美,能被写进高分作文的。” 辛易晴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韩星焰解释:“我沉默不是因?为觉得这首土,而?是发现我以前对凤凰传奇误解太大了。” 曾星野思?考须臾,补充:“其实?他们的歌都挺好听的。” 孙不言更为干脆,直接道:“唱唱唱!” 结果?反而?是辛易晴没那么坚持了,“这首太温柔了,好像不太合适。” 她?看着武萱萱,笑着建议:“要不唱《当》吧,我和萱萱之?前唱过,很有?感觉。” “太缠绵悱恻了。”孙不言说:“就高潮那段适合我们,再换一个?” “那《歌唱祖国》好了,既不缠绵悱恻,也不土,还?热血,感觉还?挺适合现在。”韩星焰说:“刚好高一大合唱唱过这首,大家都会。” 辛易晴:“那首太长了吧。而?且大半夜唱这么红的歌,我总感觉会让别人认为我们是在刻意掩饰什么。” 武萱萱噗嗤笑了,“隔壁刚才在唱喜羊羊,声音听上去还?绝对不是小?孩儿,你猜他们唱的时候会不会有?你这种想法??” 辛易晴:“……” “要不我们也唱喜羊羊?”孙不言问:“大家应该都看过吧?” 武萱萱:“我没意见。” 韩星焰和曾星野笑弯了腰,辛易晴笑着说:“我们真的好像脑子有?坑。” “有?坑就有?坑呗。”武萱萱不以为然道:“又不是大马路边的坑,不会让别人摔进去。” 于是,五个人莫名其妙地突然回到童年,嘻嘻哈哈地唱了一首喜羊羊。 “话说咱们今年还?没举行大合唱比赛呢吧,一年也就这一次集体活动了,怎么还?没通知?”唱完那首莫名其妙的歌,几?人回到沙发边坐下,孙不言问。 辛易晴回忆了一下,高二的确是有?这么一次活动,时间在十二月初,距离现今已经过去许久,可是到现在别说通知了,他们连小?道消息都没听到。 她?不由怀疑,还?是自己在无形之?中改变了历史。 因?为家长陪读,还?有?在长烟一中的参观学习,延后了班级大合唱比赛的时间。 对此,她?难免担忧,害怕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说起来这件事我就很生气。”韩星焰苦着脸说:“怎么别人的高中就多姿多彩,什么夏令营、技能培训、校广播队啥啥都有?,到了我这儿就只剩下一个班级大合唱?” 聊到这个话题她?也不困了,并且很有?一种义愤填膺的感觉在,“一天天的,光说别的学校的学生多好多好,怎么不看看别的学校有?多么多姿多彩?” “哪个学校?”辛易晴眨了眨眼,问她?。 韩星焰顿了顿,迟疑地说:“……电视剧里面。” 辛易晴“嗯哼”一声,遗憾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可怜兮兮的,“认命吧。” 武萱萱听到那句“嗯哼”,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正准备扭头?去看,又听到辛易晴那句“认命吧”……她?好容易激动起来的心又消沉下去,偏过去一半的头?也重新转了回来,正好碰上孙不言同样的眼神。 接着,孙不言缓缓摇头?,拿出手机打字。 武萱萱趁着辛易晴和韩星焰说话的空当,低头?去看手机,孙不言第一条消息刚好发了过来。 她?把手机静音打开?,低头?去看—— 【别太担心了,她?以前也说那话。而?且我觉得,她?刚才那样说没别的意思?,应该和以前一样】 武萱萱默了两秒,在辛易晴和韩星焰又哭又笑的假装崩溃和疯狂无奈中,悄悄打字—— 希望吧。我感觉可能也是我太应激了,你说得对,她?没别的意思?。 谁料还?没等她?把消息发出去,孙不言就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我今天,是不是不应该说那句“恭喜成?人”?】 武萱萱按在“发送”键上方的手停顿住。 孙不言的消息一条条发送过来。 【韩星焰不了解情况就算了】 【你都告诉我了】 【我还?那么没脑子】 【我怎么就没想到】 【辛易晴会不喜欢那句话】 明明是一句话,却被他拆成?了好几?句。 武萱萱知道,这是他心情急躁时的表现。 她?手指抬起来,把自己编辑好的话又重新看了一遍。 或许应激的人,不止她?一个。 思?考两秒,她?把那句话原样发送出去,然后继续打了些别的话。 【你也别太敏感了,她?不会想那么多的,她?可能就只是单纯觉得“成?人”没那么好。咱俩都太应激了,这样不行,别回头?她?还?没好,我们被带进去了。】 孙不言抬头?,武萱萱也恰好抬起头?。 她?看到孙不言笑着点头?,接着做了一个鬼脸。 武萱萱:“……” 韩星焰好奇地问:“你们两个偷偷干嘛呢?” 孙不言把手机塞进口袋,戏瘾大发,边流泪边控诉:“武萱萱说我没脑子!” 莫名遭遇无妄之?灾的武萱萱:“……” 她?决定,把门口那个扫把攥在手里,紧紧握住,准备随时打人。 她?附到辛易晴耳边,低声说了句话,然后站起身,往一边走去。 孙不言问辛易晴:“她?干嘛呢?” 辛易晴抬眼看他一眼,无言道:“让我把你按住。” 孙不言:“?” 他一脸莫名地用眼神追寻武萱萱的身影,看到她?一脚踩住扫把头?,正用力拧动扫把棍。 很快,她?成?功把扫把棍和扫把头?分离,握着扫把棍走了过来。 终于反应过来的孙不言:“……” 他猛地跳了起来,直接横跨过茶几?飞到了点歌台。 安全降落。 某一瞬间,他突然明白,那小?孩儿到底是怎么做到一下子就能翻过台阶的了……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武萱萱气势汹汹走回来,握着那根棍坐会沙发上,什么也不做,就只是盯着孙不言。 孙不言:“……” 安静两秒,他问辛易晴:“你们刚才是不是聊了下一次大合唱可能会唱什么歌?” 看着像是在试图转移话题。 韩星焰:“刚提了一句,还?没开?始讨论?呢。” “聊聊呗。”孙不言打了个哈欠,说:“我感觉大家现在好像都不困了。” 曾星野说:“长烟一中今年是自己的校歌。” 韩星焰:“我们没校歌,这个没可能。” 孙不言思?考着说:“应该还?会是很红的歌。” 武萱萱不再盯着他看了,忖度道:“强军战歌?” “这个是很红,但如果?这首可以的话,那《团结就是力量》是不是也行?”韩星焰纠结。 “也有?可能是国歌。”曾星野说:“我们高一的时候就是这首。” “辛易晴。”孙不言突然喊了一声,手不自觉握成?拳,然后问:“你觉得会是什么?” 辛易晴蓦然沉默,但并不显得奇怪——在这时候思?考很正常。 可又过了一会儿,孙不言又说:“嗯?大家都说了,你也说一个呗。” 辛易晴抬头?,突然有?些怀疑。 因?为,孙不言好像太着急了。 辛易晴感觉,他像是故意设置了这么一个问题,目的是求证某件事情。 你相信吗 人的第六感就是这么奇怪。 辛易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因为孙不言的这句话生出怀疑, 可怀疑的种?子才刚刚种?下,她就从千丝万缕的头绪中,犹如抽丝剥茧一样, 一点点理出完整的线图。 其实在她从楼梯上摔下来把脚崴到那次就不对了。 那天她一个人在医务室里等待, 胡思乱想了许多?东西,怀疑自己?摔下来是因为故意,又找出许多证据打消这些怀疑。 那段时间里,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她那时想得太多?,之后又差点被王海带歪, 忘记了注意别的事情, 于是直到?现在才想到?—— 他们两个怎么?会全都离开呢? 这实在是很不符合常理的一件事。 没穿回来以前?, 她大二那时候, 被一个下头男纠缠,辛易晴没忍住和那人骂了起来,当?时他们正在三人小群里面打语音。 当?天晚上, 辛易晴就在校门?口看到?了风尘仆仆的武萱萱和孙不言。 他们一直就是这样的关系。 所以, 辛易晴想, 在当?时, 武萱萱和孙不言应该是绝对不会把?她一个人丢在医务室的。 可事实如此?。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 辛易晴不由惶恐——他们是否知道了什么?? 她自己?也明白, 尽管她很努力, 她伪装的还是不怎么?好,“社畜”辛易晴给?她带来的影响太大, “学生”辛易晴很难压住。 更何况,她那下降幅度极其离谱的成绩,一直在有力地昭示着“辛易晴不正常”这个事实。 只是没人追着她问——他们很早前?就是这样的习惯, 不会追问彼此?成绩,至多?提一下。 所以辛易晴一直心存侥幸, 认为一切无碍。 直到?现在,她从孙不言口中,感受到?了“追问”。 尽管他才问了两次而已?。 武萱萱感觉气氛不对,严肃地对孙不言摇了摇头。她不知道他要干嘛,但他现在显然很适合赶快闭嘴。 孙不言选择忽视她的提醒,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状似无意地“唔”了一声,笑着说:“其实我感觉,《我们走在大路上》这首,也挺有可能?。” 辛易晴疑虑略消。 或许孙不言只是单纯想听一听每一个人的答案。她想。 只是,怀疑一旦升起,就没那么?容易彻底消失。辛易晴如果不把?这件事情的答案确定下来,她就无法完全放心。 无论孙不言是哪种?想法,好奇也好,求证也好。辛易晴知道,她接下来要做的,是恶劣的试探。 “哪首?”她开始做出仔细思考的模样,足足一分钟过去,才仿佛灵光一闪那般,说:“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语落,孙不言啪啪鼓起了掌,表情崇拜,声音激动,“辛易晴,你牛大发了!” 更加像他就只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辛易晴笑了笑,对于自己?的行为更加鄙夷。 “这样吧,刚好我们一人一个答案,曾星野那个不可能?,就我们四?个,谁中了谁主动申请大合唱的时候做指挥,要是都没中,那我们一起申请做指挥。”韩星焰笑嘻嘻地问:“怎么?样?” 在孙不言的坚持下,武萱萱恍惚明白了他的目的。 一直以来,辛易晴什么?都不说,他们担心物极必反,也不敢追问太多?,于是对一切都是未知状态。 孙不言此?举,看似莽撞,但由他问出来,似乎又显得合情合理。 只是武萱萱担心,辛易晴会怀疑。而且,她直觉辛易晴说的就是正确答案,真到?了那时候,她会遵守约定去申请做指挥吗? 她倒不是认为辛易晴做不好,不相信她的能?力,只是担心那对她来说,会是另外一种?逼迫和压力。 思考过后,她用调侃的语气,说:“算了吧,这个活动开不开还不一定呢。” “应该会开吧。”韩星焰沉思须臾,说:“高中三年就这两次娱乐性质的活动,高三没有,推迟到?高二下学期也不现实,那时候要办成人礼,总不可能?跟成人礼合并了吧?那也太坑了。” 辛易晴细微地攥了攥拳,没说话。 孙不言从台上跳下来,一溜小跑过来,“你要夺权啊韩星焰!” 高一那次大合唱,没有另找指挥,直接让担任体委的孙不言一并负责了。 “谁要夺你权了。”韩星焰笑着说:“申请了老?王也不一定会同意啊。” 听到?这句话,武萱萱心间有所松动。 辛易晴仍旧是没有说话。曾星野在韩星焰旁边,笑着看他们说这件事,他不方便发表意见?,只是安静聆听,时而笑笑。 孙不言于是做出无比大义凛然的样子,皱着眉答应道:“行吧行吧。”然后又装模作样地放狠话:“我相信老?王不会放弃我的。” 武萱萱看得无语。 可能?因为她知道孙不言这样做是故意而为,于是不管她怎么?看,都觉得他身上哪哪都是漏洞和马脚。 她担惊害怕地去看辛易晴,没发现她的状态有不对劲的地方,唯一能?值得她注意的,就是她到?现在,都还没有说话。 可若让她开口去问,她又觉得自己?行为刻意,为难至极。 “辛易晴!”韩星焰突然开口,笑呵呵地问:“你怎么?想?我觉得还挺好的,不然在学校的日子也太无聊了。” 辛易晴沉默片刻,开口,笑音朗朗:“好啊。” 武萱萱松了口气,无比感谢自己?那天的翻墙之举。 不仅如此?,她甚至还想从此?以后无论做什么?都拉着韩星焰一起。 有些话,她顾虑太多?不方便说,孙不言脑子不 依誮 够说不好,很需要另外一个人在恰当?的时机开口。 这趟旅行,让她感觉韩星焰就是那个很好的人选。她总能?在一些时候,让武萱萱感觉到?及时雨降下。 这之后,五人又胡乱聊了些不知所谓的东西,然后一个接一个睡着。 最后只剩下辛易晴和武萱萱。 某一刻,两人不知道说到?哪里,都是哈欠连天的模样,辛易晴突然问:“萱萱,你相信吗?” 武萱萱恍惚反问:“相信什么??” 辛易晴安静地看着她,两秒钟过后,蓦然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容,轻声说:“我会比你先睡着!” 武萱萱猛然乐了,立刻就仰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睛,坚定道:“不信。” 辛易晴没闹她,也仰靠在沙发背上,闭上了眼睛。 约莫半个小时过去,周围不同频率的平稳呼吸交错,辛易晴睁开眼睛,眼神清明,眸光冷静。 “你相信吗?”她看着武萱萱又说。 我变成了很坏的人。 这一句她在心里涩声说。 无论是曾经在李婉柠生病那时的错误的恶毒的想法,还是被王海质问过的身为一个学生不应该说的话,以及刚才的卑劣的还没进行到?底她却不想要中断的试探……可能?还有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许多?许多?事情…… 你信吗,我真的变成了很坏的人。 辛易晴难过又惆怅地想。 有些她无法对父母开口的事,以前?她还有武萱萱可以讲,可是如今,她连武萱萱,都没办法再说了。 她并不想让她知道,她变成了差劲又恶劣的人,尽管那是她的别无选择。 “不信。”毫无预料的,武萱萱忽然睁开眼睛,神情宁静,轻声说:“我不信。” 辛易晴眼睛倏尔睁大,整个人都呆住,完全是被吓到?不可名状的情形。 接着,武萱萱笑了笑,说:“我也没睡着呢。” 辛易晴情绪渐渐收拢,受到?的惊吓也渐渐四?散开。 “你会骗人,我也会。”武萱萱说着朦朦胧胧的话,但给?辛易晴的感觉,又好像是没有别的意思,“装睡而已?,我们都可以,就看谁先认为对方真的睡着然后醒来。” “这次,是我装得更好?”武萱萱语气小有骄傲,笑着问:“是不是?” 辛易晴感到?无可名状的震撼。 她不知道自己?能?怎么?说。她无法描述她听到?武萱萱那句突然而至的“不信”时候的心情。 如果真的要说,她只能?说,在那一刻,她好像听到?了贯耳雷声,第一声炸响以后,还不断有回声在耳边接连炸响,让她无法平静,也失去了对周围一切的感知能?力。 ——我也没睡着呢。 雷声渐消。 辛易晴猜想,武萱萱只是如同幼时一样,固执地和她打赌,又倔强地一定要取胜。 她希望是这样,无比希望。 ——装睡而已?。 辛易晴又不确定了。 大概真的是到?了该睡觉的时间,不然她脑子怎么?会一片混乱? 她感觉面前?的武萱萱,一会儿是笑着的,对她说“刚才的游戏,我赢了”。 一会儿却是愤怒的,在指着她鼻子点她,还骂道:“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清醒?!” 一会儿又是纠结的,她像是把?自己?撕扯成了两半,一半在点自己?,一半又在拽着她往回拉,让她好好安抚自己?。 ………… 恍惚间,辛易晴感觉自己?也变成了许多?份,就像是心里那无数的小人跑了出来一样。 它们乱七八糟地出现在她眼前?,或坐或躺或站立,或哭或笑或无语。 辛易晴想招手喊它们回去,却被它们无情漠视。 她变得急躁,在心里大声喊:“辛易晴!” ——那些小人没有名字,她不知道要如何称呼它们,也不知道那一刻,她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名字去唤它们。 但很幸运的是,所有小人都在慢慢平静,然后朝她招手的方向走了过去。 辛易晴从混乱中回归平静,茫茫然目视前?方。 “萱萱。”辛易晴扯起嘴角笑了笑,说:“我这次真的困了。” “嗯,我也是。”武萱萱打了个哈欠,抬手在辛易晴耳垂上捏了一下,又顺着身体记忆拍拍她的肩膀,那是她们幼时经常会做的动作——因为大人不在身边,两人就学着对方父母的动作,哄彼此?睡觉。 然后,武萱萱柔声说:“晴儿,睡吧。” “好。”辛易晴歪头,用侧脸蹭了蹭她的手背。 这么简单 回到学校的生?活枯燥又平静, 辛易晴的生?活像是只贯穿着两个字——学习。 不管她是不是学得会。 但可能?也有点效果,至少她学得进去的时间变多了。 辛易晴不知道这代表什么,不过她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她并不想自己付出努力, 到最后?只是浪费时间?。 至于他们那天在ktv说的“谁猜中谁做指挥”的约定, 辛易晴也没有忘记。 她给出的就是正?确答案——如果历史没有被改变的话。 她希望没有改变,那是她的试探存在的依凭。 可通知迟迟没有下达,辛易晴也不免有些着急——她很?需要尽快在一些事上证明自己。 第一个周六那天,王海在没有他的课的那个上午,在其中某个课间?, 走进了教室。 原本还有些哄乱的教室霎时安静下来。 “说个事情。”王海淡淡开口。 正?在练字的辛易晴猛地抬头, 几乎要抑不住笑, 直觉告诉她王海要说的就是班级大合唱比赛的事情。 果然, 下一刻,王海说:“今年的合唱比赛定了,三周以后?, 元旦前一天, 比完了放假。” 教室内一阵兴奋的起?哄, 不知道是因?为三年只有两次的娱乐性活动, 还是因?为放假。 “放假一天, 1号当天返校, 下午五点前到班,非意?外情况下不得请假——” 此起?彼伏的“切”声响起?, 教室里刻意?的哀嚎阵阵。 王海笑了笑,接着道:“元旦后?考试,四市联考, 请大家重视。” 霎时寂静。 而后?,哀嚎不再刻意?, 变得真切无?比。 “行了别闹了,正?事儿还没说完呢。”王海打断他们,“合唱比赛跟去年一样,两首歌,一首统一,一首自定。” “统一的那首,学校这边选的是《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武萱萱呼吸几乎凝滞,接着倏得扭头去看辛易晴。 她说的果然是正?确答案。 辛易晴故作诧异和惊喜,轻声问:“我猜对了?!” 不等武萱萱开口,孙不言就嘻嘻哈哈地说:“是呀是呀,你猜对了,所以你要申请上去当指挥了。” 武萱萱呼吸再次近乎凝滞,变得无?比紧张。 她想起?从?ktv回去的那天晚上,孙不言和她打的那通电话。 “要不然换种方式……”孙不言慢慢地说:“不再让她循着自己想法?去走,而是主动面?对。” 武萱萱还是有些担心。 可孙不言说:“你没发现吗,她自己现在就已经在面?对了,联考那次,联考之后?的月考,还有会考,她没有哪次不认真。” “但她自己不这么觉得。”武萱萱说:“她的问题,不是她不认真,是她认真了也觉得不够,不行。” “所以要让她主动。”孙不言说:“然后?让她从?各个方面?得到‘她很?好’的反馈。” “会不会太激进了?”可能?是因?为她和辛易晴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从?辛易晴口中听到的也很?多,于是总是不安,前怕后?怕,武萱萱问:“万一适得其反了怎么办?” “萱萱,你太应激了。”孙不言用她之前说过的话,重新?告诉给她,“你别那么害怕。” “那是辛易晴,我们都知道她是什么人。别的不说,就说初中你们帮我那次,世界上有多少那样的人啊?”孙不言说:“反正?我那时候对那群人是怕得不行,但是你们就敢。” 武萱萱安静听着,担忧的心情一点点变得平静。 “你们是一样的人。即便现在她好像变了些,但是我们要相信她。”孙不言笑了笑,“再说了,不是还有我们陪着她吗?会没事的。” 最后?,孙不言说:“试试吧。” “你说的这些,都建立在她说的是准确答案的前提下,可如果不是呢?”冷静下来后?,武萱萱就能?够暂时让理智站于上风,她说:“我们要想想如果是那样的话,该怎么应对。” “我有个想法?。”她边说边想,脑子转得飞快,“如果不是辛易晴的那个答案,你就去找老王,在自选的曲目推荐里加上那首。以我对老王的了解,他会偏向这首的。” “当然,最大的问题,是我们要保证真的有合唱比赛。”武萱萱说:“不然一切白搭。” “那简单,我去找刘利好探探口风。”孙不言说:“合唱比赛肯定会有,三年两次,咱学校的老传统了,但是时间?不确定。不过我想也快了,总不能?真跟韩星焰说的那样,和成人礼合并了吧。” “还有,我们得让辛易晴一定主动。”武萱萱顿了顿,说:“可能?这会是最大的难题。” 孙不言沉默片刻,无?声叹了口气,说:“对。” 两人想了无?数劝说辛易晴的办法?和话术,直聊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也没有结果。 最后?只决定,话题的开始,由?孙不言来提,之后?的事情,他们随机应变。 是以现在这刻,两人都紧张得不行,生?怕不知道哪句话说错或是神态有异,就被辛易晴看出端倪。 可辛易晴听到那句话后?,一点迟疑都没有,弯起?唇角就笑起?来,轻声道:“好的呢。” 就这么简单。 可是,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孙不言飘飘然地想。 武萱萱却突然笃定起?来了——就是这么简单。 孙不言说得对,那是辛易晴,她本来就是那样的人。 明辨、积极、阳光,勇敢,还有许多许多很?好的品质。 这些组成了辛易晴,辛易晴身上,一直都有这些。 哪怕再怎么变,这个事实也不会变。 同一时刻,孙不言也确定,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原因?无?他,只因?为那是辛易晴。 可辛易晴是怎么想的呢。 她仍旧把自己这次的行为归结为一种试探,是她试图观察武萱萱和孙不言是否有发现什么的一次机会。 然后?在这次机会中,从?孙不言当下掩不住惊喜的神色中,从?武萱萱无?比坦然的眼神中,她确信,他们的确是知道了一些事情。 辛易晴的第一感觉,是恐惧。 因?为她不知道他们到底知道了多少事情,也不知道在他们知道那些事情以后?,对自己又会是怎样的看法?。 所以她恐惧、不安。 直到她开始反思。 孙不言为什么会露出惊喜的表情? 武萱萱坦然的神色之下,又为什么会暗含一丝欣慰?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知道得并不多;又或者他们知道了很?多,但并没有认为自己是一个很?坏的人;再或者,他们什么都知道,也认为自己现在很?坏,可他们没有放弃,还是愿意?相信她会重新?变好。 但不管怎么说,辛易晴肯定了一点,那就是武萱萱和孙不言,始终在她身边,和他们认识以来的任何?时间?节点都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辛易晴有些希望是最后?一个。 虽然她还无?法?坦然地告诉他们事实真相。 辛易晴是这么想的。 可她没有想到,又或者说她忘记了,她对于“申请上去做指挥”这件事,本身就没有很?拒绝。 当然,可以说她是为了试探才这样。可如今结果出来,她还是没有想过“到此为止”——在她很?清楚只要自己表达出强烈的不愿意?的意?思,她就能?很?容易地摆脱这件事的当下。 无?论如何?,总而言之。 说是阴差阳错也好,说成误打误撞也罢。 这一次的他们,依然默契。 台上的王海已经在问询学生?,看他们对于自选的那首歌有什么建议。 孙不言突然大喊:“荷塘月色!” 音量巨大,存在感十足。 辛易晴:“……” 武萱萱:“……” 班里众人:“……” “再不然就《当》!”孙不言毫不在意?,又一次喊道。 武萱萱内心腹诽,五个人唱这首显得太过缠绵悱恻,难道一个班的人一起?唱就不缠绵悱恻了吗? 还有,你太明显了啊大哥! 辛易晴更加确定自己暴露,在早就不自知的某个时间?。 但她仍旧想假装无?事,她还是没想好要怎么说。在这一刻,辛易晴无?比感谢他们两人这么久都没有直接向她挑明的举动。 于是,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装作不解又无?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扭头,对武萱萱讲:“他抽什么疯呢?” 武萱萱大概能?知道她的想法?,依然选择不拆穿,继续维持她们之间?的默契,“谁知道呢,他不是天天这样吗?” 其余学生?嬉笑过后?,就不再关注这边情况。 孙不言看着辛易晴,边笑边说:“疯怎么了?你那天没疯吗?”又看武萱萱:“你那天没疯?”然后?隔空点人,“还是韩星焰没疯?” “反正?大家都疯,我疯一次怎么了?”他理所当然地说:“我就是要疯!” 接着,他又一次喊道:“好汉歌!” 辛易晴想把他嘴捂上。 再这么说下去,他们老底都得被抖掉…… 王海严肃地打断:“行了行了,正?经点儿。大家都好好想想有什么可以选的。15班已经选好了,沈老师给推荐的,《我的未来不是梦》。我也想了一个,《飞得更高》,大家觉得怎么样?” 众人顷刻间?安静下来。 须臾后?,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老师,这首歌很?高的。” 有了这个开头,大家就都发表意?见,坚决不想要这首能?把人吼死?的歌。 王海:“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好听不好听的,评委们都不在乎,就是看大家的精气神好不好。这首歌最能?展现了。” 众人拒绝。 王海只好说:“实在不行,我和你们一起?上场呗,我都能?唱,你们也别说那么多。” 武萱萱思考片刻,说:“其实想想,老王也挺疯的。” 辛易晴但笑不语。 上一次王海就是这么说的,只不过临到上场,他立马就溜,剩他们在台上吼得死?去活来。 结束以后?一群人顶着劈了的嗓子私下里偷偷控诉王海控诉了快两个小时,直到王海进班才停止。 “萱萱,”辛易晴突然说:“我也不想唱这个,咱们也起?哄吧?” 武萱萱没意?见,她本来就不爱听这种燥燥的歌。 她点头,两人一起?,和班里众人跟王海“谈判”。 王海被闹得没办法?,无?奈地笑着问:“那你们说,还有什么。” 说完他又点了孙不言的名字,“孙不言,再乱起?哄下去跑步啊!” 一群人乌泱泱开口,说什么的都有。 辛易晴听得开心,她感觉这种氛围很?好。 但过去有五分钟,大家也没选出来什么结果。 突然,辛易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喊:“喜羊羊!” 是韩星焰。 孙不言幽幽开口:“你看,我就说大家都不正?常。” 辛易晴:“……” 武萱萱:“……” 回归童年 韩星焰那话一出, 班里众人?哄堂大笑,却没?有嘲讽的意思,就是单纯觉得好笑。 王海也没?忍住, 站在最前方看?着大家笑, 心里有一种别样的满足。 不知怎么想的,他目光刻意往辛易晴那边偏斜了一瞬,发现她和?武萱萱一起,不知道在对孙不言叽里咕噜些什么,三人表情一会儿一变。 王海心里莫名其妙闪过一丝欣慰的感觉, 他移开视线, 重新看?向班内众人?, “这个不行, 换一个。” 于是,班里声?音此起彼伏,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神?兵小将!” “葫芦娃!” “黑猫警长!” 有的甚至直接开始唱。 ………… 王海嘴角抽了一下, 脸上的笑僵住。 他倒不是对这些有意见, 主要是觉得再这样?下去, 局面就不再是他能控制的了——这群学生能直接蹬鼻子上脸到当场开一个动画片提名大会! “你们别闹了啊。”王海不由严肃起来, 说:“还有一分钟就上课了, 都好?好?想, 下午小自习班长统计一下,把结果交给我。” “要积极向上, 能体现大家良好?精神?状态的。”王海语气缓和?下来,“事关班级荣誉,大家认真对待。” 说完他正?准备离开, 余光却突然瞟到辛易晴那里,他心下一动, 就说:“辛易晴,你也想想,回头给班长报一个作为?备选。” 语落,他微停顿,感觉自己这样?似乎有些太?引人?注目了,想了想又说:“还有上次出去参观学习的那几个学生,你们也好?好?想想,同样?是一人?给班长报一个作为?备选。” “今年还是孙不言指挥,有异议的私下找我。”他点孙不言的名字,“这样?吧,你帮着班长一起,再叫上几名学生,下午小自习的时候到我办公室,咱们把歌曲先定下来。” 孙不言要举手?,想说辛易晴也想竞选指挥,沈鹤眠却已经走了进来。 她笑着问:“选歌呢?定了吗?” “没?呢。”底下有学生嚷嚷着说:“我们提议的,没?一个王老师满意的,王老师想让我们唱的《飞得更高》,太?难唱了!” 沈鹤眠从容地说:“不着急,还有三个星期呢,慢慢选。” 王海当即就笑了,抬起只手?指着沈鹤眠,“你们沈老师,搁谍战片里就是敌方间?谍,咱们和?她是竞争关系,她的‘不着急’不能听啊!该动脑子动脑子,赶紧选!” 沈鹤眠一点不生气,温柔回怼:“那王老师倒是选一个合适的啊,光让学生选做什么,你好?歹给给意见。”她还拿自己做例子,“我们班就是我给的参考,大家基本上都挺满意的。” “那我们也唱你们选那首?”王海调侃道:“刚好?一个15,一个16,兄弟班之间?的大默契。” “你怎么不干脆把16班并?入我们15班,一百多个人?一起上场呢?”沈鹤眠脑补了一下那场景,笑着说:“那场面肯定相当气势恢宏,毕竟人?多力量大。说不好?我们直接争第一。” 王海:“拉倒吧,那成绩算你们的还是我们的?” “当然是我们。”沈鹤眠理所当然地说:“不是都并?入我们班了吗?” 下面学生看?他俩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笑得快要停不下来。 王海对学生吐槽:“看?到了吗,间?谍暴露了。” “你赶紧走吧。”沈鹤眠无语地赶他,“我们要上课了。” 班里众人?哈哈大笑,王海摆摆手?,抬脚离开。 可笑音未停,余音悠长,直到沈鹤眠开口喊停,大家才安静下来。 接着沈鹤眠问:“你们给王老师提的,都有哪些啊,他哪里不满意?” 被中断的动画片提名大会再一次开始,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开口就唱的人?变得更多了。 辛易晴意外地感觉到了电视剧中那样?青春的气息,在她们这个她从始至终都认为?死气沉沉的校园。 辛易晴忍不住回想,她上一次的高中生活是不是也是这样?? 可是,她没?有在记忆中找到肯定答案的有力证明?。 “你想什么呢?”见她出神?,武萱萱抬手?在她胳膊处轻轻推了一下。 辛易晴真诚发问:“你说为?什么我们的校园生活,就没?有电视剧里面那么青春张扬呢?” 武萱萱险些脑梗。 这不是你平日里最清楚的一个问题吗?怎么现在还纠结起来了? “我觉得,是因为?他们不学习。”但武萱萱还是好?好?回答:“我在现实?生活中,就没?有见过高中还能允许学生大量走读的学校。” “别的学校暂且不说,就说咱们学校,教师子女?都得住校。”武萱萱说:“但他们比咱们多一个请假更容易的优势。” 辛易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赞同地看?着武萱萱,“你说得对。” 武萱萱:“……” 她有些后悔,担心辛易晴又在胡思乱想。而她自己,还给了她一些不应该的暗示。 “不过这学期开始,我觉得我们的生活也挺青春张扬的。你想想咱们那次家长陪读……”武萱萱试图找补,“我说实?话,在那件事出现之前,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会干出那种事情,当着一千多人?的面对着一群家长开口大骂,太?离谱了。” “还有那次半夜翻墙去长烟,”武萱萱夸张道:“放在电视剧里,咱俩这妥妥是主角的存在啊!” 被她这么一说,辛易晴也觉出一些那意思,重重点头,而后忽然萌生出一个念头。 一个不太?合适但或许也不是不行的念头。 见她表情有异,很有一种要做坏事前的跃跃欲试,武萱萱再一次险些脑梗,“你又在想什么?” 辛易晴觉得自己那个念头如果真的说出来,会很有意思,但大概特别不合适,所以她只是想想,并?不打算行动。 于是,她对武萱萱说:“没?什么,突然想到了一件特别好?玩的事儿。” 讲台上,沈鹤眠听着学生们滔滔不绝的提议,看?着他们神?采飞扬的表情,忽然想到——这不就是学生们良好?精神?状态的有力体现? 瞧瞧这精气神?,一个个吼得中气十足,可比大早上跑早操那时候好?得多! 沈鹤眠由衷问:“你们真的想唱这些歌吗?” 韩星焰站起来,回答:“也不是想不想。从我的角度来说的话,我只是感觉这样?很好?玩。” 沈鹤眠“嗯”了一声?,说:“是很好?玩。” “别的学生呢?你们都怎么想的?”顿了顿,她直接点了一个名字出来:“辛易晴,说说想法?” 辛易晴愣了一下,然后就站起来。 沈鹤眠鼓励她:“大胆说,说什么都可以,我不和?你们王老师告状。” 辛易晴笑了笑,开口道:“好?玩确实?是好?玩,相信在座的大家都会有这种感觉。” “可我还有些别的想法。” “学校对于选曲的要求是‘积极向上、能体现大家良好?精神?状态’,”辛易晴抬眼,眼睛里盛着笑意,“我觉得这些歌,都很满足要求。” “比如韩星焰提出的‘喜羊羊’。”辛易晴试着哼唱几句,轻松的语调上扬,一跃一跃的,像是真的让人?看?到一副羊群在绿草地上奔跑的画面图。 只不过那感觉只有一瞬间?,因为?很快,羊群就撒起了欢,在内部疯狂掐架。 辛易晴察觉跑调,及时闭嘴,干咳两声?遮掩尴尬,然后说:“不会因为?被难题牵绊住而心伤,也不会因为?危险到达面前感到慌乱,心情奔放,每天追赶太?阳——还有什么是比这样?更让人?能感觉到幸福的吗?” 沈鹤眠被问住,一时无话。 须臾后,她又点武萱萱的名字,“武萱萱,你觉得呢?” 武萱萱站起来,先看?辛易晴一眼,笑着说:“我觉得辛易晴说得对。” “但就我个人?来说的话,”她转头去看?沈鹤眠,说:“这首歌最开始念了一大串的各种羊,‘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等等这些,可能会让人?觉得有些像在开玩笑。” 她总结:“我觉得这一类歌的氛围都很适合我们这次合唱比赛的主题,但这一首的内容不太?合适。” “都有道理。”沈鹤眠点头,又问了几个人?。 有些表示无所谓合不合适,大家开心才是最重要,这样?才会更加容易给评委们展现出最好?的精气神?,然后拿到高分,甚至一举夺下第一。 还有些则表示,上来就喊一群羊,让人?感觉很滑稽,可能没?等别人?说什么,他们自己就先笑喷了——再怎么说,也是要在一千五百多人?面前唱。 那种情况下,大家很难不会认为?这是特别好?笑的一件事。 只是,这首不合适,不代表同类型下的其它歌曲也不合适。 沈鹤眠说:“那就换别的试试,总有一首合适的。” “刚才王老师不是让你们每个出去参观学习的人?都推荐一首吗?”沈鹤眠温柔地笑了一下,说:“那你们就大胆写?,成不成另说,试一试又不犯法。” 辛易晴:“可是王老师说过了不让我们瞎胡闹。” 沈鹤眠:“他也说了让你们每人?上报一首。” 停顿片刻,她又说:“这样?吧,下午小自习我也在办公室等着,和?你们一起。” 孙不言突然警醒地说:“老师您这么积极,真的会让我感觉很有问题。” 沈鹤眠:“……” “想点好?的吧你!”她轻声?低斥,然后笑着说:“我是真觉得你们刚才的状态不错,大家都挺开心才这么说的。” “那你们班?” “我等会去问问他们意见。”沈鹤眠认真地说:“如果他们也觉得不错的话,咱们两个班就一起,回归童年。” 欢呼声?四起,拍桌声?起起伏伏。 “别闹了。”沈鹤眠哭笑不得,迭声?道:“上课上课!” 歌曲推荐 中午吃过饭, 辛易晴三人坐在?座位上?,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好烦。”孙不言叹了口气,说:“就推荐一首歌, 怎么这么艰难。” 辛易晴:“想简单点也容易, 你直接把《飞得更高》给写上?去,老王看了肯定开心,再不然就不推荐,弃权。” 辛易晴记忆里的那次合唱比赛,大家最开始也对《飞得更高》有着比较强的抵触心理, 但是让他们推荐别的, 他们也说不出来什么东西?, 于是在?王海的大力支持下, 那首歌还是成为最终选择。 不想这次韩星焰脱口而出一句“喜羊羊”,竟然引发全?班童年回忆大赏,意外地把《飞得更高》给?狠狠按了下去。 再加上?沈鹤眠话语中透出的大力支持, 一众学生更加跃跃欲试。 仅仅两个课间, 已经有不少人过来找他们三个, 激动地询问他们是否有倾向将推荐曲目确定为与某某动画片相关的歌曲, 直把三人弄得哭笑不得, 又为难不已。 无奈之下, 辛易晴只好说:“你们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要不我自己找一个好了, 也找成动画片相关的。” 于是现在?,在?辛易晴那句话后,孙不言立刻露出受伤的表情, 一边假装抹泪一边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要不是为了你, 我至于这么绞尽脑汁吗?不是你说要找一个动画片相关的吗?怎么现在?又是让我去当老王的狗腿又是让我弃权,有你这样的吗?” 辛易晴:“……” “别的先不说,就一点……”武萱萱轻笑一声,问:“你有哪一刻不是老王的狗腿吗——”她微停顿一秒,拉着长腔慢慢道:“孙、十、六。” 辛易晴噗嗤一声笑出来,差点没?忍住疯狂拍桌子。 孙不言:“……” 他努力回击:“换成是你的话,老王让你带队大声喊口号,你怎么办?” “照着他的话办。”武萱萱自然地回答,神?色也平静,孙不言长舒一口气,一句“看吧你也是这样,所以我能有什么办法”就要脱口而出。 谁料武萱萱比他更快,说:“可是我又不是体委。” 孙不言囫囵把那句话吞回肚子里,无言道:“反正这个狗腿我是当定了呗。” 武萱萱轻声:“嗯呐。” 辛易晴再次捧腹大笑。 孙不言隔空对武萱萱挑了挑眉,武萱萱微微点头,一个“偷偷摸摸”的接头就此完成。 片刻后,孙不言问:“辛易晴,你是真的有那个想法吗,找一个动画片相关的?” 辛易晴停住笑,点了头。 她确实这么想。 甚至在?沈鹤眠表露出兴趣之前就这么想了。 因为武萱萱说,其实他们的高中生活也是肆意张扬的。辛易晴由衷希望它可以变得更加肆意张扬,所以她对于做这件事?十分心动。 只是冷静下来后,她觉得不合适。 但当大部分人都觉得可以以后,辛易晴又觉得,不合适也变成了合适。 她很难解释自己这是种什么心理,或许可以说是从众,也或许可以说是觉得身后有所倚仗就能够随心所欲胡作非为,也或许是因为想到?不是她一个人犯错受罚挨骂的不会只有她一个人就无所顾忌。 而且,辛易晴隐隐感觉,她心里可能还有一种十分“圣母”的想法——希望大家都如愿。 即便这种想法让她觉得可笑。 但无论如何?,辛易晴此刻十分笃定,她笑着说:“我确实挺想这样的,感觉应该会很有意思。” “那就这样,我们一起。”武萱萱肯定地说,又贴心地补充一个充分又有力的理由,“刚好大家都想这样。” 孙不言不动声色地在?一旁开口,幽幽道:“但我其实真的挺想唱《好汉歌》的。” 辛易晴眼前忽然一片黑暗。 冷静过后,她选择尊重,深吸一口气,说:“要不你推荐上?去试试?” 孙不言点了点头,认真道:“我觉得可以。” 语落他又问:“你呢,跟动画片相关的,有想好是哪首吗?” 辛易晴正苦恼着,刚要摇头,就听孙不言又说:“总不能是《巴啦啦小魔仙》吧?” 辛易晴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武萱萱冷不丁拍了孙不言手臂一巴掌,无言道:“那不是动画片!” “怎么可能?!”孙不言震惊道:“那我小时候天天抱着电视看的都是啥?!” 辛易晴已经无法判断孙不言到?底是故意装傻还是真的傻,她试图从定义上?解释:“……不是小时候看的就叫动画片,动画片是指、指……” 算了,她也不知道“动画片”定义是什么。 辛易晴简单粗暴地说:“反正巴啦啦小魔仙不是动画片。” “好吧。”孙不言无所谓地说:“反正我就推荐《好汉歌》了,你们想推荐什么,自己随意。” 这时,韩星焰走过来,问:“有想法吗?” “没?,太跳脱欢乐的那种,我总感觉是在?挑战老王……”辛易晴苦恼摇头,“感觉他能一个白眼翻过来直接把我翻到?无地自容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是不这样的,我好像一个都想不起来。” 武萱萱平静地说:“没?事?,慢慢想,还有时间。” 韩星焰笑了笑,吐槽说:“早知道我当时不说喜羊羊,换个别的就好了,不然也不会当场被老王否决。要是等等再说,在?老王不知道的时候,我感觉咱们班学生有好多都会倾向于这首……” “毕竟那时候是真的开心。”她感慨:“谁能不看喜羊羊?” 辛易晴被她真情实感地影响到?,虽然她小时候对于喜羊羊并没?有那么热衷,但不得不承认,喜羊羊确实带给?了她不少欢乐。 所以韩星焰说那时候是真的开心,没?毛病。 武萱萱赞同地点头,语气也颇为感慨,看着辛易晴说:“以前的我们,是真的很开心。” 辛易晴笑了笑,脑海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她犹疑道:“开心超人?” 武萱萱没?听清楚,“什么?” “开心超人。”辛易晴重复一遍,又问:“你们还记得开心超人的那个主题曲吗?” 韩星焰不确定地问:“开心往前飞?” 沉默许久的孙不言兀地出声:“对!就是这首!” 武萱萱提醒道:“这首好像也很跳脱。” 韩星焰:“但是没?有那一群羊。” 武萱萱:“……那倒是。” 她忍不住在?心里笑着想:本来也不是同一部动画片,怎么可能会有。 韩星焰也后知后觉自己的话很奇怪,笑了笑,说:“我是想说这类歌都挺跳脱的,至少这一首没?有太多重复字眼的内容。” 辛易晴点头,“是这样。” 孙不言问:“那就这首?我去报给?班长。” 辛易晴问:“你不要好汉歌啦?” “怎么可能?”孙不言坚定道:“我是不会抛弃它的!” 韩星焰笑着吐槽一句“神?经”,和几人道别,回到?了自己座位。 热闹散开,座位边只剩下辛易晴和武萱萱。 辛易晴用肩膀碰了碰武萱萱的肩膀,轻声问:“你说,孙不言到?底知不知道他这样真的很明显啊?” 武萱萱一愣,本能地迅速回答:“没?有吧。” 辛易晴疑惑地“嗯”了一声,武萱萱才?猛地意识到?两人想的根本不是同一个问题。 “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武萱萱忙回到?辛易晴的那个问题之上?,笑着说:“我们知道就好啦。” 下午小自习,班长把收集到?的五首歌写到?黑板上?,让大家举手投票。 虽然不少人都对动画片很有一种向往,但王海已经表示过不愿意,再加上?大家在?这件事?情上?都不是特别积极的人,没?被王海点名要求推荐,就选择做沉默的支持者,只等着有人先打出第一枪。 于是到?了最后,和动画片相关的,竟然只有辛易晴、武萱萱还有韩星焰三人联名推荐的一首《开心往前飞》。 只是意外地,不知道谁把《巴啦啦小魔仙》给?推荐过去了。 孙不言再一次借题发挥,说:“看吧,哪有几个正常人。” 辛易晴、武萱萱:“……” 真的很想让他闭嘴。 武萱萱本想说“哪个都比不过你的好汉歌”,细一思索,想到?孙不言推荐那首的原因,住了口。 辛易晴笑了笑,用自己那莫名其妙的逻辑理解转换一番,说:“都不正常的话,那大家就都正常。” 孙不言疯狂点头以示赞同。 投票开始,方式简单,每人三票,在?班长说出那首歌的歌名的时候,举手就好。 临开始前,班长笑着强调:“就三票啊!可以弃权,不能全?选。不要捣乱啊!” 底下一片起哄,吵着让班长快开始,看上?去很是激动向往。 除去那三首外,剩下两首分别是《飞得更高》和《团结就是力量》。 等到?投票结束,黑板上?那五首歌后面跟着的“正”字明明白白昭示着投票结果。 《好汉歌》排名第一,后面一排“正”字铺满,足有十一个,简直是一骑绝尘的存在?。 孙不言洋洋自得道:“看吧,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辛易晴开始思考中学生的心理状况。 她本以为大家即便有想法,也不会这么直接地表达出来,不想每一个人竟然都如此坦率,如此直白地表明心意。 辛易晴一时纠结,不知道到?底是应该担心大家大概可能有些?疯癫的心情,还是应该向大家学习他们毫不遮掩的直率磊落。 班长将投票结果誊抄下来,拿在?手里,喊孙不言一起去办公?室。 孙不言把还在?思考的辛易晴打断,提醒她:“走了,申请做指挥去!” 辛易晴晃晃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 武萱萱拍了拍她的手背,问:“要我一起过去吗?” 辛易晴思考瞬间,笑了笑,“我自己过去吧。”她翻开物?理习题册,指着一道题,悲伤地说:“难死我了。” 武萱萱会意,“你从办公?室出来了我给?你讲。” 辛易晴眨了眨眼,和孙不言一块出去。 办公?室里,从先一步到?达的班长手里拿到?结果的王海眼前一黑。 这时,办公?室门又被敲响。 王海看着辛易晴和孙不言走进?来,眼前又黑一层。 从教多年的警觉让他知道,这两个人一起过来,绝对没?好事?。 王海甚至立刻就想到?,这里面的好汉歌,说不好就是这两人其中之一推荐上?去的。 还有那个什么“魔仙”,看上?去很像是女生们小时候会喜欢的东西?。王海听说过,但了解得不太多。 不过他很清楚,这些?绝对不是应该出现在?学校举办的歌唱比赛上?的……东西?。 之后他又把视线转向班长,觉得这人八成也是同谋! 他在?犹豫,思考“直接开口,让这三个人一起滚出去”的可行性。 奇迹再现 王海黑着脸瞪着款步走来的辛易晴两人, 觉得他二人这时的从容不迫很是碍眼,心中一股郁气凝结,眉头不自觉拧成“川”字。 要他说?, 这两人就应该提心吊胆、战战兢兢才对! 可王海不但没见到这想法落实, 反而还看到孙不言龇着大牙对他笑起来,口中说?着:“老师好?!” 王海刚想低斥一句“稳重点,大喊大叫的像什么?样子?!”,就听到身旁传来一声轻松的“哟,来了?” 王海一愣, 扭头看向沈鹤眠, 神情不解。 沈鹤眠抬抬下巴, 对王海示意。 王海更?加迷惑, 干脆问:“干嘛?” 沈鹤眠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的难言,“出去说?。” 王海更?加觉得有阴谋, 原地站着不愿意动。 沈鹤眠笑了笑, 低声说?:“事关两班荣誉, 不能让别的班主任知道。” 王海犹豫一瞬, 还是站起了身。 一行五人来到连廊。 王海率先开口:“先说?好?, 我不会同意两班合并。” 沈鹤眠忍不住笑着说?:“谁说?要两班合并了?” 王海疑惑道:“那你叫我出来干嘛?还带着他们仨。” 班长忙说?明来意:“我是来给您看选歌情况的。” 提起这个王海就气不打一处来, 嘟囔道:“你们选的都是什么?东西。” “怎么?了?”沈鹤眠说?:“不是挺好?的吗?” “他们唱那些?歌的时候多开心你看不见吗?”沈鹤眠问他:“领导要看学?生好?的精气神,这不是挺能满足要求的吗?” 说?是这么?说?, 但王海还是觉得不行,这也太不稳重了! 他问沈鹤眠:“你会让你们班的学?生在比赛上?唱这种歌吗?” “会啊,本来我就觉得《我的未来不是梦》曲调有些?压抑, 但是找不到更?合适的,现在这样还挺好?的。”沈鹤眠平静地说?:“我们都选好?了, 现在班长正带着大家抄歌词呢,说?不定五分钟以后,你就能听到我们班学?生嘹亮优美又动听的歌声。” 王海震惊得无以复加,反复看了沈鹤眠好?几眼,还是觉得不可置信,“你受刺激了吗?” 沈鹤眠:“……” 她沉默片刻,说?:“没,就是觉得这些?歌真的挺适合学?生的。” 语落她顿住,心想有些?话由自己来说?,到底是不够设身处地,就对着身边的三名学?生招手?,轻声道:“你们来说?说?想法。” 班长愣了一下,摆摆手?,对辛易晴两人道:“我还没想到要说?什么?,你们先来。” 王海就抱起双臂,凝视着他们两人。 辛易晴、孙不言:“。” “说?啊。”王海皱了皱眉,“别浪费时间,都快高三的人了,怎么?说?话做事还是这么?磨叽?” 沈鹤眠看着辛易晴点了点头,弯起嘴角轻笑一下,让她大胆说?。 辛易晴闭了下眼睛,又重新抬起眼皮,看向王海,问:“老师,咱们学?校对合唱比赛的定性是娱乐性活动吧?” “不是。”王海说?:“是纪念性活动,本来应该要在国庆节前后举办的,但是时间凑不到一起,就变成了元旦前。” 这与她所料不符,辛易晴一下子?僵住,一时说?不出话。 王海意识到什么?,就问:“你们一直认为这是娱乐性活动?” 辛易晴艰难点头。 孙不言也诧异道:“竟然不是吗?” “当然不是!”王海瞪他们一眼,说?:“高中的学?生,哪有什么?娱乐性活动?” 班长猝不及防倒吸一口冷气,在心中感慨——高中的学?生也是人啊。 王海倏得扭过头,眯着眼睛看他,问:“你说?什么??” 班长:“……” 他刚才不是在心里说?的话吗? 王海追问:“你刚嘀咕什么?呢?” 班长莫名其妙地看了辛易晴和孙不言一眼,脸上?神情犹如壮士断腕,破罐破摔道:“我觉得我们虽然是高中的学?生,但我们也是人。” 王海:“……” 他确定了,这人就是同谋! 想到这里,他忿忿不平地连着瞪了辛易晴和孙不言好?几眼。 辛易晴和孙不言俱是一脸懵,不知道现在这算是什么?情况。 辛易晴苦恼稍瞬,终于想到自己要怎么?圆,硬着头皮开口,“但是从纪念性活动的角度理解,也没有太大问题啊。” “祖国的生日,是多么?值得大家欢欣鼓舞的一件事啊!”辛易晴觉得自己像在做一场尴尬的演讲,“我们全?部人都面带笑容,用?生姿勃发的状态来面对、欢呼,怎么?能说?是不……” “行了。”她说?得艰难,王海听得也难受,开口打断她。 不过细想下来,辛易晴说?得也没毛病,只?不过这种略带煽情的语句,在这样面对面的情况下表达,总归是会让人觉得奇怪。 至少王海不太能听得下去。 “老师,”孙不言唤他一声,问:“那您同意了?” “没同意!我同意个鬼!”王海猛抬头,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口不择言地嚷道:“让你们上?台去唱好?汉歌?我真是脑子?进水以后刚把头从水里抬起来就被?驴踢了一脚,还被?那头驴一下子?给我蹬到刚打开一点的门缝里挤着,我才会同意!” 沈鹤眠被?他突然的大喊吼得一哆嗦,还没忘记惊讶—— 不是动画片吗,怎么?突然变成好?汉歌了? 她突然知道王海如此决绝的反对是因为什么?了,换她她也不同意。 她甚至能比王海反对得还要更?加强烈,哪怕是脑子?进水加上?被?驴踢再加上?被?门挤,她都不会同意! 一群领导坐在下面,刚看完学?生慷慨激昂满面红光地唱完《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突然切换成粗犷豪放不拘小格的“大河向东流,天?上?的星星参北斗”…… 沈鹤眠都不敢想那群领导的脸色得有多难看。 班长小声解释:“那只?是其中一首。”又提醒王海:“咱们班的歌曲还没定下来呢,不一定就是好?汉歌。” “一定不一定你们也不能推荐好?汉歌啊!”王海气得头都疼了,问:“谁推的这个?” 班长沉默不语。 王海:“……这时候就不要太团结了。” 班长百般为难。 王海看着辛易晴和孙不言,警觉地问:“说?吧,是你俩中的谁?还是你们仨都有份儿?” 他正要说?“把武萱萱叫过来”,就听到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是我。” “对不起!” 第一道音量略小,第二道震天?。 孙不言看着班长通红的脸:“……” 班长看着孙不言诧异的表情:“……” 王海看着他两人眉目传情……不是,传递信息……他再次确定自己一个数学?老师就不应该装那什么?大尾巴狼,妄图随心所欲用?成语。 “到底是谁?”王海按下心里对自己用?不好?成语的介怀,问。 班长再次坚定地发出震天?声响:“我!” 孙不言又一次同时认真承认:“对不起。” 两人继续面面相视。 王海:“……” 沈鹤眠、辛易晴:“……” “你们两个都闭嘴!”王海对他们说?,然后转头盯着辛易晴问:“你说?是谁?” 辛易晴被?他审视的眼神看得不太舒服,总感觉王海似乎意有所指。 他们沉默地对视几秒,两人都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辛易晴倏得低下头。 “我不是要追究什么?。”王海咳了两声,说?:“就是好?奇是谁脑子?进水了想这么?干。” 辛易晴点头,与此同时又不免想,这首歌取得了班里众人空前绝后的支持——虽然其中不乏有凑热闹的,但结果摆在那里……总不能大家全?都脑子?进水了吧? “是我。”班长走到王海面前,从脖子?到脸都通红,“听到有人说?喜羊羊的时候,我就想到这首歌了,所以后来孙不言过来找我说?要推荐这首的时候,我知道不应该,但还是写上?去了。” 王海:“……” 他无言片刻,扭头对孙不言说?:“我就知道有你的份。” 孙不言:“……” “对不起。”他真诚道。 王海冷哼一声,“下次还敢!” 沈鹤眠更?加懵了,她越来越看不懂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了。 辛易晴大着胆子?问:“那我们现在?” “好?汉歌不可能!”王海笃绝地说?:“《飞得更?高》你们要实在不愿意唱,那就不唱。” 班长问:“那就看下一个票数最高的?” 王海看到班长拿过来的结果那时,只?注意到了后面跟着一长排“正”字的《好?汉歌》,还有那什么?小魔仙,心里被?震惊得不行,剩下的几首是什么?都没来得及注意。 现在他刚想点头,转念一想又停住,警醒地看着面前几人,总觉得他们还会给自己一个大惊喜……这头突然就点不下去了。 他迟疑地问:“下一个是什么??” 班长:“开心往前飞。” 这名字听上?去还算正常,王海问:“谁推的?” 辛易晴开口:“我。” 王海不太信任地看着她。 辛易晴强调:“真的是我。” 王海眼中的不信任变为怀疑,还带着些?许担心。 辛易晴想了想,说?:“还有武萱萱和韩星焰,算是我们三个一起。” 这话一出,辛易晴直观地观察到,王海眼中的不信任和怀疑一瞬间通通消失不见,担心的情绪以势不可挡之势强势涌来,顷刻间占据全?部战局。 辛易晴想起上?一次三个人深夜的“伟大举动”,一时无言。 差点忘了,那在他们看来或许能够代?表着一些?“青春也曾肆意张扬”的证据,在老师眼里,是要命的捣乱之举。 她刚想解释,就见王海拿出手?机,喃喃道:“都别吭声,我先听听。” “这什么??”王海看着手?机上?的搜索结果,讶异地问:“开心超人?” 辛易晴:“对,是里面的主题曲。” “你先别说?话。”王海抬手?制止辛易晴,转而和沈鹤眠讨论:“沈老师,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沈鹤眠坦诚道:“一部动画片,我儿子?看过。” 王海叹了口气,说?:“这不还是不行?” “怎么?不行?”沈鹤眠认真和他说?:“好?汉歌你不愿意我能理解,但这首怎么?了?” 王海思索片刻,说?:“不够庄重。” 沈鹤眠问:“《飞得更?高》哪里就庄重了?” 王海明显一愣。 沈鹤眠又说?:“班级合唱比赛,说?到底是学?生们之间的比赛,咱们当老师的又不参与……”她语重心长地说?:“年纪上?来了,要懂得放手?,不能仗着在这世上?的资历深就抓着下面的人不放手?。” 王海:“……” 这是一回?事吗? 辛易晴忍住笑意,轻声咳了一下,把众人注意力吸引过去。 “老师,我保证,这次我们一点点胡闹的意思都没有。”辛易晴诚恳道:“我们把这首报上?去的时候就想过了,担心会不会太跳脱这些?问题……” 王海默默点了播放,“噔噔噔哦哦噔”的前调响起,接着就是“我唤醒大海唤醒山脉……” 王海按下暂停,面无表情地看着辛易晴,问:“报上?去的时候就想过了?担心太跳脱?” “……” 辛易晴硬着头皮解释,用?她们私下里互相说?服彼此的理由:“这类的歌都跳脱,但是这首好?一些?,它?没有那么?多重复字眼的内容。” 王海垂下头,在手?机上?面划了几下,接着“啦啦啦啦”的声音响起来。 王海再次按下暂停,语气疑惑地“嗯”了一声。 ——声音落下那刻,他心中突然升起一阵控制不住地想笑的欲望。 但辛易晴还不知道,她只?以为王海是真的不满意,只?好?再次思索,去想要如何证明自己和武萱萱、韩星焰真的没有歪心思。 为了不让场面尴尬地僵住,辛易晴一边想一边说?:“老师,其实我感觉,咱们的合唱比赛,也不是不能理解为娱乐性活动。” “嗯。”王海问:“怎么?说??” “虽然您刚才说?‘高中的学?生,哪有什么?娱乐性活动’,可班长辩解的时候,您也没有表示出什么?否定的意思……”辛易晴微停顿,然后说?:“所以其实在您心里,应该也是希望学?生能够借着这个机会稍微换换心情的吧?” 王海没有说?话,只?是目不斜视地看着她。 辛易晴再一次感觉到压力,只?不过这次与刚才又有所不同——王海并没有审视的意思。 “而且,您刚才说?合唱比赛是纪念性活动,是因为它?原本应该是在国庆节前后举办,可是现在它?没在那个时间了——”辛易晴注意了一下王海的脸色,没发现不对后接着道:“那它?是什么?性质,是不是就可以看我们怎么?理解?” 王海没有动作,也没有出声说?话。 沈鹤眠本要上?前打圆场,刚一抬脚却发现王海抱着自己大臂的手?指指节绷得有些?紧,甚至连指尖都泛了白。 “……” 她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无语至极。 这时,王海突然问:“你是来干嘛的?” 刚才被?郁气占据了全?部注意,王海竟然都忘了去想,辛易晴为什么?会出现在办公?室——班长是来递结果的;孙不言要做指挥,过来也没什么?好?让人意外的。 唯有辛易晴,她什么?都不用?做,只?是推荐一首歌而已,没必要过来。毕竟王海又没有要求他们把推荐的理由也必须说?明白。 所以王海很疑惑,他再次问辛易晴:“你来找我,是想说?什么??” 他陡然转变话题,辛易晴又没有准备,被?他问得沉默了一段时间,才认真地说?出自己的来意:“我想,申请做指挥。” “为什么??”王海问。 “没什么?。”辛易晴说?:“我就是想试试。” “但你没有经验。”王海再次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她,问:“如果你指挥不好?怎么?办?” 辛易晴对上?他视线,竟然没有再因为他这样的打量而感到不舒服。 她认真思考那个问题。 ——如果她指挥不好?怎么?办? 说?实话,辛易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一点也不知道。 不说?她没学?过指挥,她甚至连大型音乐剧都不爱看,她觉得那些?不是很有意思,她不感兴趣。 直到现在,她对那些?仍然不感兴趣。 但是辛易晴想,如果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或许她在看到那些?音乐剧的时候,会稍稍停留一会儿,即便她可能会把自己看得哈欠连连。 只?是这世上?并不存在“如果早知道”这一选项。 辛易晴现在仍旧为此困惑不已,她还想不到能够解决这件事情的比较好?的办法。 王海安静地看着她思考,没有想要出声打断的意思。 可是,他不打断,就有别人来打断。 孙不言咋咋呼呼地开口:“没学?过有什么?的?!” “我敢打赌,咱学?校的学?生没有一个学?过怎么?做指挥的!” “大家都是乱来,只?要态度绷得严肃一点,手?上?动作甩得用?力一点,面部表情始终夸张一点,谁管你指挥得到底对不对!” 辛易晴忽然感觉恍然大悟。 不过是一种很奇怪的恍然大悟。 至于王海,他终于忍不住了,把自己从见到孙不言那一刻就憋在心里的话,咬牙切齿地说?了出来:“你给我滚。” 孙不言:“……” 沈鹤眠噗嗤笑出声,接着停不下来地哈哈大笑。 班长挠挠头,小声唤了王海一声“老师”,然后轻声问:“所以咱们最后要定哪首歌啊?” “开心往前飞。”沈鹤眠替还在气头上?的王海说?:“你们王老师早就决定了,刚才是逗你们玩呢。” 三位学?生面面相觑,在低气压笼罩之下,并不是很敢相信。 王海深吸一口气,态度缓和不少,“回?去让大家抄歌词吧,我回?办公?室好?好?听听这首歌。” “还有,”他看向辛易晴,“你的申请我同意了,好?好?做。” 接着他瞟了孙不言一眼,说?:“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孙不言刚才说?的那些?都挺对的,咱们的合唱比赛,没人管你们指挥得到底对不对,只?要不会出现很明显的错误就可以。记着,一定要把架势做足,从视觉上?就震慑住对方,不能弱了气场,不管你面对的是谁。” 辛易晴点头,态度很认真地答应下来:“我会的,谢谢老师。” “回?去吧。” 王海看着他们三个离开,自己却没有动作。 “别担心,大不了就是拿不到奖,不过咱们学?校给的那个奖,也没有什么?实质作用?,又不给加工资。”沈鹤眠在他身后,说?:“既然这样,让他们放松放松也是好?的。” “是啊。”王海说?:“放松放松也是好?的。” “对了,还没问你们班选的哪首。”王海狐疑地问:“你不会临到跟前坑我一把,只?留下我们班发神经吧?” “不会。”沈鹤眠很靠谱的样子?,说?:“难兄难弟,不离不弃。” 王海:“……” 他突然感到心理平衡了,原来也不只?是数学?老师用?不好?成语。 他忍了几秒,还是没忍住说?:“咱们这些?不会用?成语的人,还是不要乱用?了,别回?头影响到学?生就不好?了。” 他伸出手?掌,把大拇指和食指曲下来,只?留下最后三根手?指,认真地阴阳怪气道:“三分呢,能甩掉三个操场的人了。” 沈鹤眠:“……” 顿了顿,她轻声说?:“你给我闭嘴。” 王海:“……” 小自习临下课,两人一起走出办公?室,往自己班教室过去。 沈鹤眠说?:“你马上?就知道我们班选的哪首歌了。” 王海笑了笑,说?:“难兄难弟,不离不弃。” 沈鹤眠又一次想让他闭嘴,但两人这时候已经走到了教室走廊外,说?这些?影响不好?,于是只?好?住口,留给他一个无语的眼神,然后往15班走去。 王海又笑一会儿,才收敛了笑意,神情严肃地进了班。 “准备怎么?样了?”王海问:“能唱吗?” 班长大声道:“可以!” 孙不言和辛易晴走上?讲台,用?手?掌做指挥,带着大家唱了一遍。 台下众人皆神采飞扬,兴致勃勃,脸上?笑意满满,兴奋不已。 很有那种“精气神不错”的感觉。 王海于是就不再那么?介意,反而生出一种别样的欣喜与满足。 这时,隔壁班声音响起来——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 如何能够停滞不前” 王海问:“这是哪首?” 孙不言回?答:“奇迹再现。” 王海又问:“哪部动画片的?” 辛易晴脸色微变,须臾后微声道:“奥特曼,不是动画片。” 王海:“……” 怀疑早恋 王海觉得自己被耍了。 但是又没有被耍得那么彻底。 至少, 奥特曼和动画片,听上去是一样的匪夷所思——一般情况下,大概没人会觉得这是能出现在“高中班级大合唱比赛”上的东西。 短暂的沉寂过后, 王海问:“奥特曼是人吧?” 辛易晴没懂, 也不确定奥特曼到底算不算人,很诚实?地?露出疑惑表情,“啥意思?” 王海:“它不是动画的吧?” 辛易晴这下懂了,点头,“对?, 是真人版。” 王海又沉默了。 片刻后, 他问:“所以为什么咱们要找一个动画片?” 感觉到自己这话有些莫名?的怪异, 王海补充道:“总感觉这样显得我们幼稚了点。” 班长问:“那您现在是想找个真人版的?” “对?。”王海说?, 然后看他一眼,音量略大地?强调:“但是不要好汉歌!” 孙不言默默开?始唱:“巴啦啦小魔仙,咒语一呼唤?” 班内众人哄堂大笑。 辛易晴狠捏一把汗, 心脏重重提起?, 在半空悬住不落下。她带着警告意味地?看向孙不言, 皱着眉摇头, 让他不要再?乱来。 王海:“……” 怎么说?, 倒是不算跑题。就是很怪。 “和奥特曼齐名?的。”王海沉着脸说?, 然后停顿一瞬,面?色又变得平静无波, 说?:“类似的那种,热血又神经,但还很好看的。” 辛易晴心想, 这三?个形容,说?的不就是巴啦啦小魔仙? 但她不敢吭声?, 还顺便?看了一眼孙不言,让他也别说?话。 不料底下突然传出声?音,做了他们的嘴替:“老师,巴啦啦小魔仙就是你刚才说?的那种!” 辛易晴循声?望去,看到了仰头带笑的梁铮。 “……” 虽然她对?梁铮观感复杂,且在那复杂得近乎五花八门的情绪之中,反感这类不好的情绪更多……但一想到他竟然会喜欢巴啦啦小魔仙,辛易晴还是感觉非常不可思议。 她认知一再?被颠覆,再?次觉得这世上没一个正常人。 只是很快,辛易晴就想通其中关窍。 或许喜欢巴啦啦小魔仙的不是梁铮,而是何昭昭。 想到这里,辛易晴本就提起?的心忽然又上一层,她甚至都觉得快要到嗓子眼了。 王海更是无语,他本以为那首歌应该是班里哪位女生?推荐的,不想居然是梁铮,这与他自身形象实?在太不相?符。 但他好歹是个老师,不应该有刻板印象,于是笑着低斥:“别捣乱!” 辛易晴听到他话中笑意,知道他没觉出不对?,心情放松不少。 可转念一想,她又想到,明明是同一件事,面?对?孙不言时,王海的情绪是不悦,换成了梁铮,王海就由不悦转变为想笑。 辛易晴感觉不太舒服。 成绩好的学生?总是会更容易被喜欢,这种情况很常见,甚至常见到让人觉得无比正常。 可辛易晴就是不舒服。 而且,她更加担心何昭昭了。 辛易晴垂眼往下看去,瞥到何昭昭笑容满面?完全没有在担心的脸,心情复杂。 在这一刻,她感觉自己过去对?于何昭昭遭遇的同情与愤怒,似乎在这一瞬间,突然就变淡了一点。 辛易晴感到没来由地?慌乱,索性偏开?视线,低下头,不再?看她。 王海被她莫名?其妙的动作吸引住目光,心里忽然生?出一个荒谬的猜测。 他看一眼辛易晴,再?瞟一眼梁铮,最后转头,把视线定格在武萱萱脸上。 武萱萱:“……” 两秒后,她站起?身,说?:“铠甲勇士。” 王海思绪完全跑偏,愣住,“嗯?” 武萱萱无言一瞬,又说?:“和奥特曼很像的,除了巴啦啦小魔仙之外,铠甲勇士应该也算一个。” 王海思绪回笼,“啊”了一声?,说?“好”,然后又问:“好看吗?” 武萱萱觉得王海可能真的有点神经。想了想,她诚实?回答:“我没看过,不知道。” “还行。”孙不言在王海身后默默开?口:“我看过,我感觉比奥特曼好看一点,里面?人颜值更高,铠甲勇士们的铠甲也更帅。” 王海:“……” 你怎么什么都看?! “那里面?有一首歌,也挺好听。”孙不言又说?:“可能和《奇迹再?现》还有一点像。” 他说?着停下来,开?口唱了两句: “为了心中的梦,浴血奋战像一阵狂风……” “停吧。”王海面?无表情,声?音略带痛苦,感慨道:“孙不言,得亏你是指挥,不用唱歌,不然我都怕评委拿根棍子把咱们从台上打?下去。” 其余学生?发出爆笑。 辛易晴感觉自己无形之中也被骂了,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这一刻被压下去,被惭愧覆盖——她都怀疑以前他们在合唱比赛上拿不到奖,有自己出了不少力的原因在。 孙不言在眼睛处抹了一把,委屈又可怜,“也没那么难听吧?” 王海没说?话,眼神中的情绪却分明,赤.裸裸地?表示:你觉得呢? 班长忍住笑,盯着王海,忽略他身边的低气压,问:“所以我们要换成这首吗?” “什么?”王海问。 “……”班长又说?一遍:“要换成铠甲勇士那首吗?” 王海沉默两秒,突然道:“你给我唱一遍,我听听。” 班长人很懵。 但王海眼中透出的认真,让他知道他没在开?玩笑。 无奈之下,班长决绝开?口,很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味道—— “为了心中的梦——” “算了算了。”王海捂住额头,在太阳穴揉了揉,须臾后闷声?说?:“要不你也去当指挥吧。” 辛易晴的惭愧消去一点,她开?始怀疑自己穿越的真实?性。 以前她没有刻意观察过,不知道班里竟然有这么多人跑调。 但是,这是正常的吗?! 一个班里真的会有这么多人跑调吗?! 辛易晴努力回想,在她对?着老板吼出声?的那一天,是否有接到过什么奇奇怪怪的传单。 不等?她想到结果,就感觉一阵冰冷寒意。 她抬头,王海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接着,王海像是试探地?问:“你……?” 辛易晴低下头,有些不忍心,小声?说?:“我跑调,跑得特别厉害。” 班里骚乱声?四起?: “我作证!” “是真的!” “她跑调能跑到国外!” 辛易晴:“……” 她重新?把头抬起?,生?无可恋地?看着自己这一群同窗,心想:做人留一面?,他日好相?见。虽然我以后不会是什么发达的人,也有极大可能永远发达不了,但是万一你以后就是有求于我呢! 王海疑惑道:“她跑调你们怎么都知道?” 班长:“上午英语课,她唱了两句喜羊羊。” 王海审视辛易晴,质问道:“英语课你不好好听讲,唱什么喜羊羊?” 辛易晴觉察到王海突然而至的怒气,心下奇怪又莫名?。她认真解释一番,王海才终于缓和神色。 班长站在旁边,一会儿一受惊,但又不得不找机会问清楚情况。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夹缝中求生?存的蚂蚱,一不小心就得断腿断脚。 “老师,我们要改吗?”他小心翼翼地?问王海,又强调说?:“别的班差不多都定下来了,我们要是再?拖拉的话,就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了。” 王海拿出手?机搜了搜那首歌,听到其中那段rap的时候点了暂停。 他唏嘘道:“算了吧,咱们不适合这种难度系数高的。” 辛易晴:“……” 总觉得自己又被骂了。 下课铃声?响,王海几句话做了总结:“咱们第二首歌就定《开?心往前飞》了,大家好好练,认真唱,哪怕拿不到奖,至少也要不辜负这段时光。” “毕竟是高中最后一次团体活动了。”王海微停顿,然后朗声?说?:“以后你们都不会再?有机会凑这么整齐去做某件事了,希望大家珍惜。” “下课吧。” 王海走下讲台,把武萱萱喊了出去。 武萱萱不知缘由,但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分钟后,王海问她:“辛易晴和梁铮,他俩没事吧?” 武萱萱心想他俩能有什么事,除了辛易晴有点烦梁铮,以及梁铮是真的不招人待见之外,这两人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但她自然不能告诉王海,说?辛易晴不喜欢梁铮,这可能会让王海觉得很奇怪,然后追问她更多。 于是,武萱萱说?:“没事啊,他俩根本就不熟,能有什么事?” 王海却不是很相?信,他严肃地?盯着武萱萱,说?:“辛易晴现在情况刚好一点,你千万别帮着她隐瞒。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她周测成绩好转,和梁铮绝对?不会有一点关系——” 武萱萱人都懵了。 她当然知道那和梁铮绝对?没有任何关系,而且,她有什么好帮着隐瞒的? 总不能是辛易晴因为太过讨厌梁铮,于是发奋图强,誓要超过他把他按在地?上摩擦吧? 武萱萱自己都知道这十分离谱——辛易晴是怎么让自己周测成绩稍有好转的,她比谁都清楚。 可接下来王海的话更加离谱了,离谱到武萱萱怀疑辛易晴不是穿越回来了,而是进入了一个重构的世界,类似于游戏那样。而他们,都只是游戏中的npc。 因为王海说?:“他们两个谈恋爱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武萱萱有一点小崩溃。 她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王海到底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最后她只能归结为:王海大概听到了什么风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把梁铮早恋对?象的身份,安到辛易晴头上。 武萱萱没有为梁铮和何昭昭隐瞒的打?算,正准备辩驳说?“不是辛易晴”,又在话要出口的那瞬间停住。 她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那就是王海也是在乱说?,他根本不知道梁铮的事情,只是阴差阳错地?怀疑上了他们两个。 如果她告诉王海“不是辛易晴”,那就证明的确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这样一来,和直接告诉王海“梁铮和何昭昭在早恋”,几乎没区别。 她是没有帮他们隐瞒的打?算,可也不想没事找事,把他们的事情曝光。 于是,武萱萱改了口,震惊地?反问王海:“他们什么时候谈的?!” 王海:“……你不知道?” 武萱萱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顺着王海的话,说?:“刚从您口中听到。” 王海心里怀疑变少一些,但还是问:“有没有可能,辛易晴会有一些事情,不愿意告诉你?” “那肯定还是有的。”武萱萱难掩落寞,说?:“总不可能什么都和我说?。” “她谈恋爱了会瞒你吗?” “我之前以为是不会的。”武萱萱声?音蓦然委屈起?来,“毕竟我们关系是那么好,可我没想到,她谈了恋爱,竟然跟您说?都不跟我说?!” 王海突然觉得自己犯了大错。 他可能在无意间,造了两个学生?的谣。 沉默片刻,他试着解释:“辛易晴没告诉我,我只是怀疑。” 武萱萱眼睛忽然亮了,问:“怎么怀疑的?他俩哪里有问题?” 王海狐疑道:“你别是在给我演戏呢吧?” 武萱萱:“……” “我可能表现得的确是夸张了一点。”她没否认,但是歪曲了事实?,“不过辛易晴确实?没跟我说?过她和梁铮的事情。” 王海“嗯”了一声?,然后说?出自己想法:“喜欢巴啦啦小魔仙并且还对?它特别上心的男生?应该不会很多吧?” 武萱萱点头,说?“是”,心想孙不言那样的确实?不多。 “辛易晴在梁铮说?完那些话以后,表现得特别害羞。”王海进一步细致描述,“她一直低着头。” 武萱萱:“……” 她无语地?反问:“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低头怎么就代表害羞了?我上课打?瞌睡的时候也低头啊!” 王海沉默了。 武萱萱感觉很奇怪,她小心地?问:“老师,你是不是以前带过的学生?有这种情况出现,所以您受到了一点刺激,才总是怀疑辛易晴在谈恋爱?” 王海问:“我有吗?” “这应该是第三?次了。”武萱萱顿了顿,说?:“她成绩刚下降的时候您就这么想过,后来还怀疑过她和刘利好。” “这样吗?”王海皱了皱眉,须臾后叹了口气,说?:“可能是我反应过度了。” 他笑了笑,说?:“主要是一个学生?成绩一退那么多,还一直回不去,我也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说?到这里,武萱萱也有些难言。 任谁也想不到会是因为穿越吧? 包括她自己也是。 如果不是那天辛易晴主动告诉她自己是穿越回来的,武萱萱也不会往穿越这方?面?想。 毕竟这太离奇,甚至在那时候,即便?辛易晴那么说?了,武萱萱也没相?信。 这么一想,武萱萱感觉到一些后悔。 如果当初她信了,是不是早就能从辛易晴口中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与此同时,她也不免难过,还有些庆幸。 假如她也不知道,那这世上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所有人都会觉得辛易晴莫名?其妙——但这不能怪别人,毕竟武萱萱一开?始也这么认为过。 然后时间一长,本就痛苦的辛易晴不被所有人理解,或许会变得更加孤僻安静。 但大家不会觉得这是他们的原因,谁让一开?始奇怪的,就是辛易晴自己? 武萱萱偏执地?往最坏的发展想,他们会觉得辛易晴是鬼上身,是撞了邪……总而言之,所有人都怪她、不理解她,辛易晴的情况越变越坏,越变越坏…… “想什么呢?” 王海及时的呼唤把武萱萱从错乱纷杂的思绪中拉回来,她摇摇头,说?:“没什么,就是这两天没睡好,可能想感冒了。” “注意身体。”王海说?:“还有,以后上课发现自己想打?瞌睡,赶快站起?来,等?下课了再?睡。” 武萱萱:“……” “你回去吧。”王海又说?:“没事了,刚才就是我想多了。” 回到教室,孙不言八卦地?问:“老王叫你出去干嘛?” 辛易晴也凑了过来,表情明显是好奇。 武萱萱顿了顿,再?次选择歪曲事实?,说?:“他怀疑我早恋。” 辛易晴意外到愣住,诧异道:“为什么?” 武萱萱笑了笑,故意说?:“你们猜猜。” 孙不言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因为所以,最后憋出一句:“你不会真谈了吧?” “……”武萱萱真诚发问:“你是个缺心眼吧?” “那到底为什么?”孙不言说?:“总不能没有原因吧?” 辛易晴乐了一阵,也问武萱萱:“到底为什么?你快说?啊。” 武萱萱叹了口气,继续歪曲事实?,说?:“因为我刚才提了铠甲勇士,他觉得那不是女生?会看的东西,就觉得,是因为我跟不知道谁谈了恋爱,然后他告诉我的。” “天呐!”孙不言惊诧地?说?:“老王这刻板印象也太严重了吧?” “哎不对?啊!”他又疑惑起?来,“那我也提到了巴啦啦小魔仙,他怎么没怀疑我啊?” “谁知道呢。”武萱萱说?:“可能你平时表现出来的样子,足够老王相?信,你是真的有可能会看巴啦啦小魔仙吧。” 孙不言感慨:“那我还挺表里如一的哈。” 辛易晴忍不住笑起?来,却忽然意识到不对?。 如果王海不会怀疑孙不言,那也不应该会怀疑上武萱萱才对?。 她去看武萱萱,用眼神询问。 武萱萱摇摇头,伸出手?比了个“1”,然后蹙眉,又指指辛易晴自己,露出了一个无奈地?笑容。 辛易晴愣住,片刻后想明白其间意思,也觉得好笑。同时,也有些担忧。 如果王海对?这种事这么敏感的话…… 她偏头去看何昭昭,发现她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辛易晴突然松了口气。 我不管了 武萱萱也循着辛易晴的目光看过去, 片刻后和辛易晴一同收回?视线。 二人对视。 “辛易晴。”武萱萱唤了一声辛易晴的名字,神情认真,她摇摇头, 低声说:“别管。” 辛易晴脑袋动了一下, 接着倏忽睁大眼睛,陷入长久沉默。 孙不言声音陡然插进来,“什么别管?” 武萱萱没有告诉过他这件事情,孙不言对于这件事的了解程度,是零。 辛易晴抬头看了他一眼。 孙不言表情更加疑惑, 故作?玄虚地眯起眼睛, 怪声怪气地说:“你们是不是又背着我说什么小?秘密呢?” 辛易晴笑了一下, 说:“萱萱跟我说, 如果比赛那天,你指挥得?太忘我太入迷了,让我不要?管。” “为什么?”孙不言问?。 “评委看到了可能会加分。”武萱萱说:“老王说的。” 孙不言不太相信地看着她们, 眼神中?怀疑的情绪分明。 武萱萱一本正经地胡扯:“太投入太夸张, 是学生精气神好?的证明。” “你看长烟一中?的学生, 做什么不是风风火火。”武萱萱很有道理地说:“咱们领导也一样, 要?看的就是我们浮夸的表演。” 孙不言表情无语, 吐槽:“演的吧你。” 武萱萱:“……” 我演技真的这么烂吗? 武萱萱陷入对自己的怀疑之中?, 无法自拔,耳边突然听到一句“那你管吗”。 来自孙不言。 至于询问?对象, 很明显是辛易晴。 武萱萱忙扭转头——她想,孙不言问?的问?题,和辛易晴要?回?答的问?题, 可能不是同一个。 又或者,刚开始或许的确是一样的, 可在她看过去的这瞬间,辛易晴就会知道,她在关注的,是另一个问?题。 “管——”辛易晴目光往武萱萱的方向偏了一下,声音不经意?停顿一瞬,“不管呢?” 那可能只是很细微的一个变化。 但武萱萱发现了。 辛易晴在动摇。 孙不言在那边悲痛地哭天抢地,直言世俗不公,天道无情,他活了这么多年?,竟然到现在还要?被?人这样忽视,实在是可气、可叹、可恨! 辛易晴低着头笑了半晌,才?终于能停下一会儿?,她拍了拍孙不言的肩膀,用有力的承诺安慰他:“放心,不会看你在台上出丑的。” 语落,她再次看了武萱萱一眼。 武萱萱确定,辛易晴这一次的回?答,和她想问?的,没有任何?关系。 但她也仅仅是知道辛易晴动摇,却依然没有得?到她什么确定的回?答。 武萱萱依然为此困惑。 这情况一直到晚自习下课,她们回?宿舍的路上才?有所改变。 那时,武萱萱很直白地问?:“你现在,是不是不想管了?” 辛易晴又是一下停顿。 武萱萱想,这问?题的确是辛易晴很在意?的一件事,以至于她每次提起,都这么慎重又慎重。 武萱萱开始担心辛易晴会说出来她不想听到的答案。 她揪心地等待,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等到辛易晴开口。 她声音很轻,像是很容易就会消失,但却不再有之前的停顿和迟疑,“不管了吧……” 可武萱萱就是觉得?,她这句话或许还有一点点疑问?句的感觉蕴含其中?。 而且,她本以为自己听到这句话会安心。 结果没有。 在辛易晴真的把这句话说出来的那一瞬间,武萱萱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怪异的感觉,很像是被?轻松和不悦撕扯着推挤着那样。 可是要?问?为什么,她暂时还想不清楚。于是,她遵从自己早就期盼着的内心,一边点头一边微笑,又说:“好?。” 两人继续往宿舍楼走,路过宿舍楼前方的一片小?树林,辛易晴忽然问?:“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武萱萱脚步一顿,她担心这又会让辛易晴动摇。可迟疑一瞬,她还是开口,微声问?:“为什么呢?你之前不是很想给何?昭昭提个醒吗?” “今天下午,咱们练习唱歌那时候。”辛易晴慢慢说:“梁铮开口说出巴啦啦小?魔仙的时候,我真的感觉很慌,担心老王会看出来什么,然后一直追查,最后查到何?昭昭头上。” “于是我去看何?昭昭。”辛易晴忽然停下,然后由陈述变成发问?:“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 武萱萱不太想听了,直觉告诉她,辛易晴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不会是什么好?话。 顿了顿,她问?:“看到什么啦?总不会是何?昭昭一脸花痴地深情凝望梁铮吧?”她调侃道:“你要?是这么说我可不信,这不像是她会干的事,我真的会怀疑你在造谣。” 辛易晴噗嗤一声笑出来。 “不是。”笑完了以后她停下来,情绪也变得?平静,又变成她一开始说这件事情时的那样,慢慢地说:“我看到她在笑,看上去很真心,能让人感觉她是真的在享受那一刻。所以,我不想管啦。” “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这件事归根到底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辛易晴叹了口气,又笑了笑,说:“可现在的情况很不对,我好?像比他们自己还要?担心他们被?抓到,这太奇怪了。” “所以,”她再一次重复说道:“我不想管啦。” 很难说辛易晴这是一种什么心理。 之前的高中?生活,她的确对这件事情无比在意?。她甚至觉得?,高中?毕业那么多年?,她也没有很怀念桉贤一高的原因就有这个,因为它不好?。 它奉行的规则,就是以成绩来看待人。 并且把这条规则贯彻到方方面面。 譬如每周一早操结束后的那段班主任分享鸡汤;譬如每周参加升旗的只有一个年?级;譬如教室内外贴满各个地方的宣传标语,甚至连楼梯台阶上都有;再譬如学校一直号召学生看齐长烟一中?和衡火中?学…… 这些都是。 但辛易晴认为,这一切都无可厚非,某种程度上都是可以说得?过去的。 唯有何?昭昭和梁铮的事情,她无法理解。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最后一个遭到重罚,一个轻飘飘揭过。 辛易晴知道,这件事情同样无可厚非,也能够说得?过去。 可她就是不能理解,也不愿意?去理解。 于是她在心里记了好?久,以至于毕业以后,也觉得?桉贤一高不好?,没什么可怀念的。 但即便如此,即便辛易晴因为这些,对她曾经生活了三年?的地方,下了如此坚决的判断……在之后的时间里,她还是把何?昭昭的事情忘了个七七八八。甚至在她穿越回?来以后,她和何?昭昭前后桌坐得?那么近,她也没有再想起过。 辛易晴不认为自己有做错什么。 四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和何?昭昭又在那段时间毫无联系,她也没有从别的地方了解到有关于她的消息,遗忘也很正常。 辛易晴不认为这些是错。 可是,等她想起来了这些事,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那是她很久之前就为之愤慨不平的事情。她想做点什么,又深知自己做不了什么,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难受、痛苦。 表面看来,好?像一直都是武萱萱在拽着她,让她不要?管。但辛易晴知道,她不过是借此在逃避。 直到今天,看到何?昭昭笑容满面的脸,辛易晴才?恍然发觉,自己想得?太多。 那一瞬间,辛易晴觉得?,其实何?昭昭也活该。 既然这样,那自己这么在意?又是为了什么?倒不如直接无视,反正没有人知道她是穿越回?来的。 无论?何?昭昭遭遇的是什么,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与别人无关,也更加怪不到自己头上。 并且,她很明显地乐在其中?,反而是与之无关的自己总是惦记。 这实在是太不合理的一件事情了。 这些念头飞快地在辛易晴脑子里穿梭,很顺利地帮助她理清乱糟糟的纠结思绪。 可是,在所有线条变得?有序又清晰的那一刻,辛易晴又害怕了。 她想起来她自己不久前的想法。 她竟然认为何?昭昭活该。 很突然的,辛易晴在那一刻感到了恐惧。 在这种情绪到来以后,她以为她又变回?以前的状态,仍旧会为了何?昭昭的事情在意?。 但是,仅仅是几分钟过去。 在武萱萱看向她的那一瞬间,她又开始怀疑了。她又一次认为,那事情与她无关。 然后,再陷入另一种怀疑。 她觉得?自己虚伪,然后归结于人长大后都是这样。 为了让自己变得?轻松,辛易晴几次犹豫,几次怀疑,几次在心里无声骂自己,又几次为自己找到理由……终于最后决定,还是不管了,并且一再告诉自己——那和她无关。 “萱萱。”辛易晴在夜色下,第三次低声说:“我不管了。” 武萱萱心里奇怪的感觉更加重了。 辛易晴一再强调,给出她想听到的答案。可武萱萱在 ?璍 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过后,突然感觉,她内心深处,是不认同辛易晴这么说的。 这么说或许很没有逻辑,也很让人摸不着头脑。就连武萱萱自己,一时间也没弄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她认真归结一番,才?慢慢摸索出答案。 她想听到的,是原本就处在高中?阶段的辛易晴说“我不管了”,而非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辛易晴说出这句话。 在武萱萱当下经历过的事情作?为底色参考下,高中?的辛易晴一定会想要?管这件事情,所以她让她不要?管,也希望她对自己说出“我不管了”这句话。 可当未来的辛易晴真的把这句话说出来了,武萱萱又觉得?不对了。 辛易晴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辛易晴不应该这么说才?对。 武萱萱觉得?,这样的她,好?像就不是她了。 但她不是觉得?这样的辛易晴就不好?了,又或者她不愿意?认为这样的辛易晴是她从小?一直玩到大的朋友。 在她眼里,只要?是辛易晴,那就是她的朋友,无论?是怎样的辛易晴。 只是,武萱萱有些无措。 在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发现未来的辛易晴和高中?的辛易晴的区别的这一刻。 她一直希望辛易晴变得?和以前一样快乐。 但未来的辛易晴,显然是无法那样快乐的。 除非她能回?到高中?的辛易晴的状态。 这也不是说武萱萱认为未来的辛易晴比不上高中?的辛易晴。 而是因为,她没有在未来的辛易晴身上看到快乐,反而看到了数不清的痛苦和负面情绪。 未来的辛易晴当然也是很好?的,可武萱萱希望,她也能够像高中?的辛易晴一样,轻松快乐。 只是一直以来,武萱萱在面对辛易晴时,心里想着她是未来的辛易晴。但在行为动作?上,总是带着一种惯性思路,还是把她当成高中?的辛易晴。 这种割裂的、矛盾的对抗,显然是不合适的。 “萱萱?” 辛易晴在喊她的名字,带着疑问?的语气。武萱萱知道,她是在等自己对她说出的那句“我不管了”的回?应。 武萱萱的无措变为慌乱。 因为她发现,她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回?答,甚至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随便聊聊 小?树林光线昏暗, 是很多情侣的打卡地。 这大概是桉贤一高唯一一点能够比肩青春疼痛电影中那些高中校园的地方。 它还保有一片隐秘的小树林。 有人在这里偷偷约会,有人在这里提出分手。 但?这里也不仅仅只有小?情?侣会过来。 甚至可以说,相对而言, 小?情?侣只是很少一部?分。 更多的是迷茫不安又或者满怀希望的一些人。 每次考试前后, 都会有一些人在这里放空。初入学与临毕业的这段时间,也会有人来这里转转走走。 或许这才?是桉贤一高保留这片地方的根本原因。 这里见证了许多,也留下了许多。 这就注定,这里藏了太多人晦涩的、难言的、勇敢的、澎湃的、不为人知的一些情?绪。 武萱萱从没?想?过,她有一天也会在这些人之中。 她没?来过这里, 也没?有刻意地在这里思考过人生。 只是现在, 她无?意间走了这样一步, 站在这里思考了一些事情?。 她想?她应该改变自己?和未来的辛易晴之间的相处模式。 可她只是高中阶段的她, 她所有的经验和阅历,还不能够支撑她在一瞬间就成长为未来的武萱萱。 武萱萱忽然觉得,她根本就帮不了辛易晴。 因为她们当下所处的位置, 并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能说什么, 也无?法描述她自己?的心情?。 这是她截至目前人生中, 遇到的第二次堪比地震的慌乱。 上一次, 是初中时她和父母吵架。 武萱萱试图从那?次的经历中找到解决这次慌乱的关?窍。 她开始犹豫又慎重地回想?。 那?次她选择冷处理, 期间却一直后悔。到现在每次想?起, 也还是认为那?样的处理方式不够好。 既然这样,武萱萱想?, 这一次她或许应该反其道而行?。 不知道说什么,那?就想?到什么说什么。 武萱萱无?声深吸一口气,对辛易晴说:“好。” “我们不管了。” 无?论怎样, 支持总是没?错的。 武萱萱这样想?。 无?论这是不是辛易晴的真实想?法……只要她说了,自己?就可以支持。 这样总归是不会出错的。 哪怕辛易晴心里的想?法与她说出口的截然不同?、背道相驰。 可只要有人支持, 就等同?于有人和她一起承担,即便以后她会因此感到负罪,那?也是两个人一起。 “我们不管。”像是为了坚定地表达自己?想?法,武萱萱面带笑容,表情?和声音都不带一丝一毫的沉重,一遍又一遍重复说:“不管了。” 辛易晴感觉到不对,可就像是她之前的想?法那?样——她们太熟了。 她完全无?法从伪装过后的武萱萱身上,发现任何破绽。 默声片刻,辛易晴点头?,说她认为自己?已经想?好了的、同?样也是武萱萱想?听到的话:“对,那?和我们无?关?。”- 排练的日子枯燥乏味,即便《开心往前飞》存在一些趣味性?,但?大家也很快就对其感到疲乏了。 在日复一日的排练下,辛易晴慢慢感觉,王海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这场比赛,并非是娱乐性?活动。 因为大家只在刚开始那?些天兴致爆棚,但?这个时间可能只会持续最多一个星期。 原因无?他。 一是在一遍一遍的重复下,很难会有人对一件事情?一直怀有高度关?注,尤其这事情?并非是他们擅长又或者喜欢的。 还有,这的确影响了大多数人真正的“快乐”时间。 他们练习的时间,一般是在课间。 这通常是大家补觉和休息的时候,被占用了自然有人心里不悦,只是他们清楚,这并非是自己?能选择的,于是就不会直接表露什么,但?也很难认真对待。 班长有当众提过,希望大家打起精神,不过毫无?效果。 甚至还有人回他说:“一个大合唱而已,没?必要那?么重视,又不是高考,我们随便练练就好了,拿不拿奖无?所谓的。” 班长无?言以对。 毕竟这情?况也不只出现在16班,15班同?样。 某次吃中饭时,辛易晴三人不知怎么就说起来了这件事。 孙不言提到:“其实我还挺生气的,感觉自己?站在前面,费心费力,但?是下面人的态度却是吊儿郎当,这让我感觉连我也没?有被重视。” 辛易晴没?说话。 在她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大家并没?有任何利益纠葛,也不会从这件事情?上获得任何成就感,甚至就连参加这次活动,某种意义上说,都不是他们自愿的。 换位思考一下,辛易晴觉得这和她上班时,被领导强行?把请假同?事的工作塞给自己?没?区别。 但?那?时她碍于情?面,还不得不表现出一副“我很愿意我会好好完成”的态度。 现在这情?况却不一样,大家都是学生,是完全平等的关?系,没?有谁就应该受谁支配调度,班长也不例外。 武萱萱知道她可能又在想?些什么不同?观点的事情?,她试着去?理解,站在她的角度上去?想?,猜测应该是和孙不言的话截然相反的论点。 她想?让她说出来。 “但?是你知道,他们并不是不尊重你。”武萱萱给孙不言使眼色,又慢慢讲:“他们只是不认为这件事有意义。” 孙不言愣了一下,然后点头?,颓丧道:“的确是没?有意义。” “可我还是不太开心。”孙不言说:“如果我不是站在最前面指挥的那?个人就好了。” 他知道武萱萱的意思,在这样说过以后,扭头?直直看向辛易晴,顺其自然问道:“你呢,有这种感觉吗?” 话题突然被抛过来,辛易晴想?继续沉默也显得不合适,但?她又实在不愿意说出心里的真实想?法。 她思索瞬间,含糊地说:“大概有一点吧。” “怎么会只有一点?”孙不言不假思索追问:“那?你觉得这事情?有意义吗?” 辛易晴无?奈地沉默下来。 孙不言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辛易晴只好开口,毫无?头?绪地乱讲一通:“每个人心里的想?法都不一样嘛,我说的也不代表是正确的,最重要是你怎么想?。” 孙不言没?有答话,垂着头?的样子看上去?落寞无?比。 武萱萱忽然道:“他应该是坚定认为这件事情?有意义的,可是我们都不认同?。并且……”她微微停顿,抬眼看向辛易晴,说:“我们都没?有告诉他原因。” 辛易晴心底一震。 一直以来,他们三个的相处模式都是互相支持,即便各自持有观点并不相同?,但?那?时他们往往会认真说出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可是现在,辛易晴只是冠冕堂皇地、看似大方地去?劝解孙不言,告诉他他的想?法不一定就不正确,但?实际上这样很容易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显得她过度自我。 简单概括的话,真的很像虚伪的大尾巴狼。 辛易晴想?着想?着,不由转头?去?看孙不言。 孙不言也正看着她,见此情?景,就问:“所以呢?要不要试着来说服我一下?” 他无?所谓地感慨:“随便聊聊嘛。” ——随便聊聊。 听到这几个字,辛易晴呼吸一滞,有一点动心。 短暂的安静过后,武萱萱先开口,说:“我的情?况你们知道,我一直觉得没?用的东西就没?有意义。很显然,这个看上去?像是例行?公事连学校都不重视的合唱比赛,在我这里是没?有用的……毕竟高考时不加分,现在赢了名?次也不给奖金。” “最后到手里的,只有一张几毛钱就能买到的奖状,还不会到我们手里。”武萱萱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虽然这样说显得我很功利,但?我想?你们一直都是了解我的,这的确就是我心里的真实想?法。” 武萱萱抬眼看向辛易晴,轻声问:“你呢?为什么觉得没?有意义?” 辛易晴不易察觉地紧张起来。 她好像慢慢碰到了一点点掩藏在武萱萱伪装之下的表象。 ——武萱萱变得很主动。 连带着孙不言一起。 他们仍旧心照不宣地隐藏起来他们已经知道的辛易晴的秘密,但?又演技高超地表现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只不过,以前的他们不问她什么,现在问题却变多。 但?要说他们真的在试图探究辛易晴什么,辛易晴又感觉没?有。 毕竟现在的情?况,只是他们围坐在一起,其中一个人无?意间提起了一个问题,然后大家各抒己?见,一起来探讨而已。 这是他们从认识之初就在做的事情?,哪怕在辛易晴毕业以后,也仍旧没?有中断过……只要有人先开口,提出一个问题,他们就可以围绕这个问题往下进行?好久,并且随意发散。 他们把这种行?为称为“随便聊聊”。 “所以你站在台上认真地做指挥动作时,看到的却是下面好多同?学懒散的状态,他们有些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有些干脆不开口,还有一些,连站起来应付一下都不愿意……”孙不言顿了顿,轻声问:“你看到这些的时候,真的没?有感觉不舒服吗?” 辛易晴被问住了。 看到那?些的时候,她真的没?有感觉不舒服吗? 她仔细回想?,发现不是这样的。 她一开始也像孙不言那?样,觉得自己?不被尊重,可是后来,她就被自己?那?一套所谓的“换位思考”理论给说服了。 但?那?真的是正确的吗? 辛易晴有些不太确定了。 她模糊感觉到一丝奇怪之处,被她不知怎么就下意识忽略掉的奇怪之处。 “你让我再想?一想?。”孙不言和武萱萱还在等着她的答案,辛易晴感觉自己?还需要很长的思考时间,为了不让他们着急和觉得她敷衍,她先表明自己?情?况:“我现在有点捋不清楚了,等我想?一想?。” “你慢慢想?。”武萱萱开心地认为这是好转的征兆。 辛易晴不可能没?有发现他们不经意的“探究”,可她没?有拒绝,还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暴露了她的纠结。 或许辛易晴还是不会告诉他们全部?的真实想?法,但?只要她愿意重新?思考,那?就是很好的情?况,不论她重新?思考出来的结果是什么。 武萱萱不由提前就同?孙不言表达喜悦,为他们这次初显成功的努力。 孙不言同?样惊喜,连“合唱比赛到底是不是没?有意义”这个问题都觉得不再重要。 “不着急。”他也忍不住对辛易晴说:“你慢慢想?,边吃边想?。” 辛易晴点头?,也没?忘记吃饭,边吃边思考起来。 她努力去?想?到底是哪里奇怪。 辛易晴重新?回顾自己?的“换位思考”理论,发现理论本身没?有问题。 ——大家相互平等,不存在谁可以随意调度支配谁的情?况。 辛易晴想?,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调度支配谁,她只是想?好好地、认真地完成她主动去?向王海争取来的一件事情?。 电光火石间,这一想?法让她回到曾经数次在晨会时,为了好好表现得以通过试用期,而在领导面前的主动争取。 辛易晴恍然发觉,她自己?才?是被调度支配的那?一方。 和班里众多学生一样,她本质上也不是自愿的——申请做指挥是她主动没?错,可参加合唱比赛,却是学校的安排让她不得不这么做。 她也是那?个被强行?塞过来请假同?事的工作的倒霉员工。 至于她和班里众多学生,则是合作的关?系。 因为学校安排,他们不得不齐心协力,去?完成合唱比赛前的练习准备工作。 他们是完全平等的。 辛易晴认真地做好了自己?那?份工作,其它?人却并没?有好好完成他们需要做的那?一份,这无?疑在无?形之中增加了辛易晴的工作量。 她会觉得不舒服,才?是正常现象。 就像是孙不言那?样。 辛易晴兀地停下吃饭的动作,平静地说:“我知道了。” 武萱萱和孙不言同?时期待地看向她,又迅速察觉这样太过明显,低垂下头?调整情?绪,再抬头?时,已经变得平静许多。 不等他们开口询问,辛易晴就说:“其实我也不太舒服。” 她用一种情?绪极其饱满的状态,慷慨激昂地说:“合唱比赛又不是我让他们参加的,我就是一个小?小?指挥,真有脾气去?找老王和范进,再不然找校长,在我面前各种摆谱做什么?!” “本来挺简单的事情?,我做好我应该做的,他们也做好自己?该做的。心里真的不服,不敢说出来反击的话,那?就应该好好憋在心里才?对。该他们做的,他们还是得做,给我说什么说?让我去?理解他们吗?凭什么!他们怎么不来理解理解我啊!” 孙不言立刻鼓了鼓掌。 武萱萱也高兴地笑起来。 这才?是她记忆中的辛易晴的状态。 谁料孙不言突然把枪口对准了武萱萱,说:“听到了没?,说你呢!有意见去?找老师,别对我们两个小?小?指挥讲!” 辛易晴蓄积起来的火气一瞬间消散了。 人类的本质是双标。 她发誓她刚才?说的那?些话针对的对象绝对没?有武萱萱。 武萱萱这时候心情?正好,闻言毫不在意地歪了歪头?,反问:“该我做的我没?有好好做吗?” 辛易晴立刻摇头?,说:“那?没?有。” 武萱萱笑了笑,又说:“我现在也不是在对小?小?指挥辛易晴和孙不言发表意见,而是在和我一直以来的好朋友一起探讨人生。” “对哦。”孙不言立刻惭愧地笑起来,然后烦恼道:“那?还有个问题呢,合唱比赛到底有没?有意义?” 他苦恼地笑了笑,对辛易晴说:“这或许是我们改变现状的前提条件,只有我们两个先找到意义所在,才?能让别人也觉得这是一件需要认真对待的事情?。” “不然我们还是会不被他们尊重,站在台上就觉得心里不舒服。”孙不言说:“毕竟大家同?学一场,我们没?错,他们的想?法也没?错,吵架和争执不是解决矛盾的最佳方法。” “武萱萱我是不指望了,她一直以来的想?法就是那?样。”孙不言叹了口气,说:“我也是个废脑壳,这种哲理性?质的东西,我从来就找不到答案。” 他抬眼去?看辛易晴,“你作文写得好,鸡汤看得多,能不能教教我?” 辛易晴:“……” 她好像掉进了“随便聊聊”的大坑。 还是那?种一个坑连着另一个坑的大坑。 当她以为自己?爬出了一个坑,结果却是掉进了另外一个坑。她甚至怀疑,孙不言刚才?的“枪头?突转”,也是他刻意为之。 辛易晴去?看武萱萱。 武萱萱无?奈地耸了耸肩,“你知道的,我从小?观念就这样了。而且,我作文真的差,应该说不出来什么有帮助的话。” 辛易晴更加确定她的怀疑,想?叹气。 结果武萱萱又说:“但?我逻辑能力还可以,不然你想?到什么说什么,我给你往一块串串?” 她说着说着,突然就对辛易晴眨了眨眼,“说不定能找到答案呢。” 辛易晴猛地一激灵。 她感觉,武萱萱几乎是在明示了。 但?还是和最开始一样,这一切都穿上了“随便聊聊”的衣服……于是明示也让辛易晴觉得她可以忽视。 谁让他们现在是在“随便聊聊”。 既然都“随便聊聊”了,那?就意味着什么都可以说,无?论对错,无?论真假,无?论会不会得到认可,也无?论会在他们三人之间造成什么影响。 因为三人早就约定好,不管他们开始的那?个话题是什么,在“随便聊聊”结束之后,这件事便就此落幕,谁都不会再刻意提起。 辛易晴知道,如果她现在拒绝,完全是可以的。 她甚至都想?好了一个绝佳的借口——吃完饭还不回去?,被校长抓到了是要问话的。 可是,现在这样,似乎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一个她倾诉的很好的机会。 穿越回来之前,大家都忙,辛易晴也有一点不愿意让他们知道自己?状态的心理,所以一直不说。 穿越回来之后,没?人知道她是穿越的,她说那?些话显得太过丧气,还担心会因此影响到他们两个人,所以她也不愿意说。 可是现在,虽然三个人没?有当面锣对面鼓地说出那?些各自都心知肚明的心思,但?辛易晴清楚,他们知道自己?是穿越回来的。 再加上,现在这场对话又披上了“随便聊聊”的外衣……当对话结束那?一刻,就意味着所有一切停止。 辛易晴也忍不住去?想?,她是不是可以说一些什么。 只是她也清楚地知道,所谓“随便聊聊”,所谓“结束后就停止”,只不过是他们三个每次安慰对方或者鼓励对方大胆发言的借口,其实根本经不起推敲。 怎么可能结束后就停止呢? 如果真的可以那?样,辛易晴也不会在明知道自己?并非是“废物”的情?况下,还是不可避免地因为领导的那?些话而心生怀疑。 所以辛易晴还是纠结,也还是担心。 除此之外,她还有另外的私心。 和穿越回来之前的想?法一样,她那?点不愿意让两人知道自己?状态的心理依然存在。 说她想?得太多也好,说她不识好歹她也接受,但?辛易晴没?办法忽视她那?一点心理。 可以说那?是自尊心作祟。 但?人大概就是这样,在越亲近的人面前,就越是想?表明自己?很好,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她表现出来的不是那?样,甚至她本人也知道。 可只要她没?有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她就可以掩耳盗铃地告诉自己?,她在别人面前的形象,一直都很好。 所以辛易晴在这一刻,在她倾诉欲高涨的这一刻,还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沉默了。 武萱萱并不着急,她安静地等着,只在某一瞬间,说:“随便聊聊嘛,刚好我也有些想?说的。” “意义这东西,悬浮又虚妄,很适合心怀文艺梦的人来夸夸其谈。”武萱萱又眨了眨眼,说:“你知道的,我刚巧就是这样的人。” 孙不言也紧随其后,毫不示弱地说:“我们作文排比句使用大户,刚刚巧也是这样的人。” “每一次‘随便聊聊’,都是一次灵魂和现实的强烈碰撞,能让我一瞬间就想?出无?数排比句。”他感慨说:“感觉我下一次考试,作文有救了。” 辛易晴不由动容,某一瞬间几乎想?要将她所有的心里话全部?说出来。 但?她很快恢复理智,不再被情?感蒙住全部?眼睛。 可她又留下了一点点地方,供她能够遮上眼睛装瞎,尽管她已经完全冷静,知道自己?这时候最应该做的还是沉默。 “随便聊聊的规则,结束即停止……”辛易晴感觉自己?这话也已经是在明示,可她必须要说,然后她微微停顿,说:“现在开始。” 没有意义 “那我先来。”孙不言摩拳擦掌, 兴奋地说:“我必须得让你俩知道?这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这样才能显现出我的先见之明。” 武萱萱笑着“切”了声,做了个“请”的动作, “你来。” “三年呐!”孙不言举起三根手指, 表情夸张,“我们三年也就?这两次活动,这是多么值得庆祝的事?情,就这还不能说明它有意义吗?” 武萱萱安静两秒,没忍住吐槽说:“看你那架势, 我本来以为你开出来的是坦克, 没想到是学步车。” 孙不言尴尬地放下了手。 “好吧。”他闷声说:“其实我也找不到它?除此之外的其它?意义?。” “要说是为了班级团结……我们本来就?挺团结的, 内部没发生过大冲突, 有没有这件事?都一样。”孙不言顿了顿,又说:“它?也不像是娱乐性活动,反正除了选曲的那天, 我没从这件事?情中感受到特别多的快乐。但如果说它?是纪念性活动, 我觉得更不像, 都不是那个时间了, 还纪念什么?” “给我们大家都留下美好的回忆……这个说法更扯了。别说毕业以后了, 就?算是现在, 我和?班里有些人一年内说过的话,加起来都不一定有二十句。”孙不言遗憾道?:“等到了毕业, 谁还认识谁啊。” 武萱萱点头,“确实是这样。” 孙不言颓丧无?比,感叹道?:“所以说了半天, 我们也没能找出来它?的意义?,甚至连我这个原本还有点坚定的人都动摇了……” 他苦着脸, 去看辛易晴,“你快劝劝我,我不想对这件事?丧失信心?,不然我今天下午就?指挥不了了!” 辛易晴沉默了一会儿,先说“对不起”,然后沉默,片刻后才说:“我不知道?怎么劝你。” 孙不言沉重地叹了口气,正要再激情表演一番,就?听辛易晴又说:“而且,不只是这件事?,许多事?情我都觉得没有意义?。” “包括说话,包括做事?,包括学习……”辛易晴一句句地说,缓慢又坚定,但又突然停顿,把手藏在桌子?下面狠狠握了握掌,才接着说:“包括……活着。” 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响起—— 孙不言捡起从自己?手中掉落、砸到面前餐盘上的筷子?,用力攥紧,脸上的表情骤然间变为惊喜,“知音呐!” 武萱萱猛地松了一口气,一瞬间之后又担心?起别的。 辛易晴很是茫然,也十分意外。 孙不言缓缓道?:“我以前就?想过,反正我们最后都是要死?的,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活着?” “我把这话和?我爸妈说过,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即将成?为哲学家,竟然这么先知地提出了这么一个非常值得思考的问?题。”孙不言叹了口气,说:“可惜被?我爸一通数落,还被?他揪着我耳朵揪了好久,给我耳朵拽得烫得不能行,从那以后我就?没再和?任何人说过这话了。” “没想到你竟然也这么想。”孙不言嘿嘿笑了两声,“早知道?我以前就?和?你们说了。” 武萱萱有些难言,但对比起孙不言选择的处理方式,她也想不出来更好的。 辛易晴肯定知道?,孙不言筷子?被?惊掉不是因为他赞同,而是因为被?辛易晴最后那四个字吓到。 孙不言也清楚这个事?实,但现在显然不是大家相互坦白的好时机,孙不言只能想办法含糊过去。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像样的、也是最适合他的一种说法。 只是他还是表现得不太好,那两声笑,实在太明显。 武萱萱试图找补,但又有些词穷,几次尝试后都没有结果,只能无?奈地看向辛易晴的方向,在心?里希望她这时候可以变成?迟钝的人,发现不了什么。 可惜这注定是不可能的。 辛易晴的确想退缩了。 听到那些“叮叮当当”的声音的时候,她不想再说出任何事?情,直到她听到孙不言那两声刻意的笑,又看到武萱萱看过来的小心?翼翼的眼?神。 辛易晴退到一半,又被?一种力量,推着回到原处。 她把这种力量归结为“不希望他们失望”。 她用十秒钟平复心?情,然后对二人笑了笑。 武萱萱愣了一下,还没确信自己?猜想,就?听到辛易晴说:“但我不是那么想的。” 她神情认真,与之前每次碰到这种事?情,总是用玩笑话模糊过去的选择不同,她慢慢地道?:“我觉得它?没有意义?,不是因为我们最终都会死?,我只是单纯地认为,这不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真正有意义?的人事?物,最起码要让感受它?的人会有一点开心?吧?”辛易晴笑了笑,说:“我是这么判断的。” “可是说话不是。”辛易晴说:“我有时候真的很想一直在一个小角落安静地待着,一句话都不说。” 顿了顿,她补充:“不包括现在这会儿。” 然后她接着道?:“做事?也不是。它?不能让我感到开心?。我经常会想,人要是不吃不喝不上厕所还不会死?该有多好,那我就?可以什么都不做了。” “学习更不会了。一个星期做完的卷子?和?限时测,能有一厘米厚,但就?这样还要被?说我们做得不够,让我们去看看别的学校和?学生,以此来说明我们经历的这些都不算什么,压根不值一提。这太变态了。”辛易晴打了个比方,说:“总不能因为两个杀人犯中,一个杀了一个人,另一个杀了十个人,就?说第一个不是杀人犯吧?” “我知道?我这么说不算完全正确,因为如果老王或者范进在这里,肯定要说我们学习的意义?是为了上一个好学校,有一个好未来。” “但那是一定的吗?好好学习就?能顺利地升入好学校吗?进了好学校就?能有好未来吗?”辛易晴说:“拿长烟一中来讲,学生跳楼的事?情那么容易就?被?他们压了下来,甚至连消息都没有怎么传出去,孙老师可能到现在也没有受到惩罚。” “学生算什么啊?”辛易晴苦笑着,毫不留情道?:“别人轻轻松松就?能按死?的蚂蚱,甚至可以说,这只蚂蚱临死?前想蹦哒一下,也蹦哒不起来。” 辛易晴抬头,深深吐出口气,说:“这就?是活着要经历的。” 安静两秒,她已经不再那么激动。 “但我也不想死?,而且还经常会想,我要是只靠呼吸就?能活着该有多好。我一点都不想死?。”辛易晴重复说,接着抬眼?看向他们两人,轻声道?:“我只是觉得活着没有意义?。” 孙不言握着筷子?的手更用力了,手心?都感觉到疼。 辛易晴还是没有说出很多自己?经历的,但就?目前这些,已经足够人明白一点她在痛苦的那些。 孙不言不是聪明学生,但自认算是一个比较会通过积极套公式而得到部分正确答案的幸运选手。 但这样一来,他只能得到答案,还只是其中一部分,他无?法从这部分答案中推演出更多的一些东西。 孙不言无?助地看向武萱萱,希望像她这样的聪明学生,能够发现不一样的细节。 可武萱萱表情格外的凝重。 他几次暗示,都只得到她轻轻摇头又缓缓点头的回应,莫名其妙,和?没给回应没有区别。 孙不言着急起来,又去看辛易晴。 看到他脸上的焦躁,辛易晴怔了怔神,好半天才说:“我真的不想死?的。” 话音落下,武萱萱突然轻声问?:“真的没有这么想过吗?” 这下怔住的人换成?孙不言。 反应过来后,他开始头皮发麻。 好学生就?是好学生,下笔就?是剑走偏锋,但又能找到最终答案。 他也终于明白武萱萱为什么一直摇头又点头。 同时,他十分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辛易晴又沉默了。 就?在两人都不抱希望的时候,辛易晴忽然开了口,“那当然还是会有的。” “要说一次都没有,肯定不可能的。只不过那种时候很少很少……”辛易晴笑着说:“我想得更多的,是希望地球爆炸。” 说完她声音兀地停住,尴尬地说:“好像是一样的啊。” “不对,其实也不一样。”辛易晴突然改口。 她想要表明自己?并?没有经常那样想,试图找到这两者的区别。她想了想,说:“希望地球爆炸那时候,是我觉得这世界有问?题,而不是我的原因,我的问?题。” “所以活着怎么没有意义?了?”武萱萱突然莫名其妙地说。 辛易晴迷惑地看向她。 武萱萱说:“你发现了这世界的许多问?题。” 辛易晴忍不住笑起来,说:“萱萱,你这句话,和?老王他们说的‘学习是为了升入好学校,有一个好未来’,性质好像是一样的。” “与其这么说,你还不如告诉我,没有意义?,本身就?是一种意义?。”辛易晴笑着说:“因为我会去探究意义?的存在,然后慢慢发现意义?。”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下,在心?里仔细回味她刚才说的话。 没有意义?,本身就?是一种意义?。 辛易晴忽然茅塞顿开。 所以为什么还要去追寻一件事?情的意义?呢? 它?已经告诉你了,它?没有任何意义?。 即便?去追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不认为有意义?的事?情,该做还是要做。认为有意义?的事?情,她也不一定能选择。 意义?本来就?是悬浮又虚妄的东西。 既然这样,为什么一定要去追寻意义?? 所谓意义?,不过是有心?人希望别人或者自己?能够心?甘情愿做某件事?而强行灌输的思想。 好比人说,苦难能够使人进步。 但实际上,苦难带来的只是苦难,不会有任何进步,顶多是让人长了记性,知道?以后不能这样,但万一他只有这一个选择呢? 他仍旧只能走原来的路。 至于苦难,它?依然是苦难。 它?一无?是处,也毫无?意义?。 辛易晴想,追寻意义?,好像本身就?是一种不必要的行为。因为他们能面对的选择,只有做,或者不做。 如果一定要去追寻什么意义?,反倒是自寻烦恼了。 她忽然笑起来,说:“我们好像不用追求意义?的。” 武萱萱问?:“为什么?” “那本来就?是没有意义?的事?情。”辛易晴说:“反正我们无?法选择。” 武萱萱愣了一下,然后也笑了。 她问?:“所以你还要不要活着?” 辛易晴意外地看她一瞬,接着恍然大悟,她笑着说:“我就?没死?过好吗。” 武萱萱突然大声地笑起来,辛易晴惊诧一瞬,然后会心?轻笑,最后跟着她一起,放声大笑。 孙不言还懵懵的,不太清楚当前情况,只是确定,事?情大概是变好了的。 于是,他也不甘落后地一起笑起来,声音还不小。 餐厅这时候已经没有太多人,他们这样奇怪的行为就?没有引得许多人侧目,只有偶尔一两个眼?神投射过来,好笑地看一眼?,然后就?很快移开目光,喊身旁同伴也来看,等他们都看完了,也笑过了,就?结伴匆匆离开。 但也有人过来。 三人笑得正开心?的时候,猛然听见前方一声暴喝:“你们三个发什么神经呢?!” 三人停下,循声看过去,看到了校长咆哮的脸,还有范进头疼的脸……以及,他捂着的耳朵。 孙不言攥了许久的筷子?终于松了。 叮叮当当的声音连续地响,和?刚才一模一样。 武萱萱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又低声笑了起来。辛易晴和?孙不言深受感染,没忍住跟着笑了。 然后他们看到,范进毅然决然转过身的动作,一点犹豫都没有。 三人:“。” 真是好事 “都高二的学生了!马上就要升高三!吃完了饭还不赶紧回去学习, 在这?里发什么疯!”对着靠墙站立的三个人,校长怒不可遏地斥道:“明?年这?时候,你们都要开始二轮复习了知不知道!” “那是什么概念?啊!意味着你们马上就要高考了知道吗?!”校长说着说着, 更加生气?了, “我要是你们,一想到自己?那么快就要高考,我都恨不能白天晚上不睡觉地看书学习,可你们呢,一个个的, 吊儿郎当, 懒懒散散……” 最?后, 校长用手指狠狠指着他们, 戳戳点点抖了半天,憋出一句:“不成体统!” 辛易晴:“……” 其实您是想“哔哔哔”的对吧? 武萱萱低着头,身体时不时抖动一下, 看起来很像是因为校长的话被吓到, 但只有她自己?清楚, 她是在艰难地忍笑。 辛易晴和孙不言积极地点头回应, 给人的感觉很是虔诚, 又有些唯唯诺诺, 一副知错了的模样。 刘范林在心里轻嗤:装得挺像。 校长絮絮叨叨地说着教育人的话,从暴跳如雷到语重心长, 最?后气?得牙痒,冷不丁又开始骂。 三人老实地受着,一句不该说的话都没有, 只等?着他什么时候骂够了就赶紧找机会溜,免得自己?喜提三千检讨。 但校长今天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越说越来劲,越骂越生气?,生生逮着他们骂了近十分钟都没有要停的意思?。 刘范林无?声叹了口气?,出?面劝解,把三人解救出?来,让他们赶紧走。 等?他们走出?两?步,校长突然发话:“站住!” 三人脚步霎时停止,心道不好。 下一刻,校长开口:“明?天每人给我交一份一千五百字的检讨!”说完转头看向?刘范林,“刘主任明?天亲自去他们班收,然后拿给我,我一个字一个字地数,少一个都不行!” 刘范林:“……” 他禁不住腹诽,什么时候他也能当上校长?这?日子简直不要太幸福。 还有,他就过来吃个饭而已,怎么就突然多了一项工作?! 思?及此处,刘范林怒从心起,狠狠瞪着三个罪魁祸首,“还不回去写检讨?愣着干嘛呢!” 三人扭头就跑,身后的视线犹如针扎,但是他们的感觉却很是轻快。 武萱萱心情依然大好,还是想笑。 可她知道,“随便聊聊”的时光早在校长到来的那一刻就停了,辛易晴并没有告知他们有关?于穿越的那些事情……那就意味着他们从那一刻,就应该回到吃这?顿饭前的状态,各自伪装。 武萱萱强行忍住笑,试图让自己?尽快回到之前的状态。 只是有点艰难。 没办法,她忍不住。 辛易晴说“她根本?就没死过”。 武萱萱之前所有的担心都因为这?一句话烟消云散。 只要辛易晴没有那样做过,别的都不算什么大事。 事实证明?,世界上也不是没有例外的穿越。 武萱萱感觉自己?快要心花怒放。 辛易晴不是不知道武萱萱在忍笑,甚至可以?说,她一直都很清楚这?件事。 想到她是因为什么而开心,辛易晴不由想笑,又觉出?难言的酸涩。 当然,还有愧疚。 自从她决定躺平摆烂以?后,她一直都认为,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是穿越的。 哪怕在明?知武萱萱和孙不言已经不知怎么知晓了事实以?后,她仍然这?么想。但她忘了他们也会好奇和担心,以?至于胡思?乱想了这?许多东西,内心焦躁不安,害怕担忧得不行。 辛易晴为刚才那场“随便聊聊”的开始而感到庆幸。 她庆幸有这?样一个机会,能让他们消除那样的担忧。 她忍不住回顾不久前的对话,想要看看还有没有被她遗忘的一些东西。 可是她大概也是一个比较迟钝的人,并没有发现什么。 回到教室,三人紧锣密鼓地赶检讨。 下笔那一刻,辛易晴竟然有了一种?很熟练的感觉,等?她意识到她是在写检讨、不应该有这?样的感觉的时候,她竟然已经写完了两?页纸。 辛易晴从头读一遍,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可真是一篇情绪极度饱满又囊括了所有东西的检讨书——全程围绕“我哪里做错我哪里不该我以?后一定改希望校长宽宏大量再给一次机会”。 前后递进,层次分明?,看上去极为完整。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写了八辈子检讨一样。 但这?字数肯定是不够的。 不过辛易晴也有应对的办法,无?非是颠倒段落顺序把前文内容复述一遍。 她再一次为自己?的熟练程度惊叹。 毕竟她也就只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写过这?么两?次检讨。 辛易晴偷偷往武萱萱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她也同样,第二页纸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现在正在做甩手的动作放松手腕。 察觉到她的目光,武萱萱转过头,辛易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武萱萱莫名有些尴尬,想了想,她说:“习惯真是让人害怕的东西,是不是?” 不等?辛易晴回答,孙不言就趴桌子上鬼哭狼嚎起来:“这?东西怎么这?么难!我考试的时候写八百字作文都没这?么费劲!” 辛易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成?果”,又看了一眼武萱萱的,好笑地说:“习惯确实是让人害怕的东西。” 孙不言坐好,看到她俩轻轻松松就写了那么多,再一看自己?憋了半天憋出?来的两?行字,更加难受了。 他苦着脸问:“你们是吃了一本?检讨书吗?” 张鑫忽地转过了身,问:“什么检讨书?谁要写检讨书?” 他眼尖地看清楚几人面前的东西,惊诧道:“你们犯什么事儿了?跟人打?架了吗?” 辛易晴笑了,“能不能想我们点儿好的?” “摊上检讨书能有什么好事儿?”张鑫顺嘴道。 武萱萱心想这?次还真是好事,但她激动澎湃的心已经被检讨书平复了不少,理智与冷静回来,知道自己?不能那么说,索性闭嘴不说话。 孙不言悲痛道:“是啊是啊,摊上检讨书准没好事儿,所以?你能不能帮我写写?” 张鑫毫不留情回怼道:“你做什么春秋大美梦呢!” 说完了他又叹口气?,“算了,看在同学情谊上,我给你组织语言,你自己?写。” “你写过?”想到自己?只写了一次就能如此“顺利”,辛易晴意外地问。 “没写过。”张鑫嘚瑟道:“但是研究过。” 孙不言不由感慨:“你真是太闲了。” “你还写不写了!”张鑫作势要转过身,孙不言忙拽着他胳膊,连声说“写写写”。 张鑫一连串问题丢出?来:“不过你们到底干嘛了?谁让你们写检讨的,老王吗?没感觉你们犯事儿啊?” 孙不言三言两?语解释,省去许多重要内容,只说他们是因为想到了要怎样鼓励大家认真对待合唱比赛而兴高采烈,结果没把握好度,得意忘形,被校长当场抓到,于是喜提检讨。 张鑫听完,敬佩道:“勇士。” “没事。”辛易晴摆摆手,说:“你排练的时候认真点就好。” 张鑫面露难色,直言:“那还是有点困难。” 辛易晴想骂人。 但张鑫忽然大笑,“骗你们的!”然后他举起三根手指,保证:“我以?后会好好排练的。” 辛易晴更想骂人了。 下午小自习。 第一遍排练的时候,大家仍旧不在状态,不但《开心往前飞》被他们唱的半死不活,活像是“飞了就会死”,就连第一首学校指定的《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这?样红光满面的歌,也被大家唱得有气?无?力,软绵绵的。 班长苦恼道:“大家提点劲儿,也不要求太严格,就像我们早操喊口号那样就行。” 一个男生声音为难道:“差不多就行了呗,早操那不是没办法么,那么多老师跟在我们屁股后面嚷嚷,别的班也一个比一个像是在比赛,哪能跟现在比。” “就是。”另一个女生道:“咱们就事论?事不就好了,等?到了比赛那天再大声一点就好了,现在就别要求那么高了呗。” 还有人说:“大家都挺累的,我们互相理解,互相配合,谁都轻松,不要那么较真了吧。” 班长无?奈道:“平时不认真,到了比赛的时候哪那么容易就认真起来了?” 孙不言戳了戳辛易晴。 辛易晴从围观中回神。 孙不言做口型:“我要骂了。” 还不等?辛易晴有所反应,就听到孙不言拿着黑板擦哐哐哐地在黑板上连续猛敲的声音。 辛易晴想起他上次点评家长时cos范进的经历,想阻止他,告诉他可以?委婉一些,只是被满天粉笔末迷住眼睛,也被强行闭了麦。 不过想到她开不了口,孙不言应该也要等?一会才能开口,辛易晴就没有立刻做什么。 不想孙不言直接冲下了讲台,站在教室正中间,背影看上去气?势汹汹,甚至连后脑勺的头发丝都像是有火在烧。 辛易晴想起武萱萱的话,感觉他这?时候很像是开了一辆坦克出?来,下一秒就要把所有人全都创飞! 她心道不妙,正要冲下去拉住他,就听见孙不言开口,说:“我求求你们就认真一点吧!给我个面子行不行啊!不要这?么敷衍好不好啊!” “我每天站在上面,费心费力地指挥,结果你们连头都不抬,这?真的让我很受伤啊!” “我求求你们了,认真一点吧!” 声音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要多悲痛欲绝就有多悲痛欲绝。 还抬起手,在脸上抹了抹。 辛易晴:“……” 好,很好。 架势做得那么足,让人提心吊胆害怕得不行。 结果搞了半天,还是一辆学步车…… 好,很好。 不愧是你,孙!十!六! 秋后算账 班内众人皆瞠目结舌, 班长更是惊得在下去安慰他的路上一脚踩空台阶,险些摔到地上和地板亲密接吻,在最后关?头被第一排的一个学生拉了一把才堪堪站好。 辛易晴飞快看了他一眼, 确定他没事以后继续去找孙不言。 “怎么样了?”辛易晴扯扯他的衣袖, 问:“没有真的哭吧?” 孙不言捂住脸不说话。 辛易晴皱了皱眉,一边拍着他的肩膀一边安慰他:“好了,大不?了不?干了,再?不?然?换歌。” 孙不?言还?是不?说话,好半天才带着哭腔哼唧道:“又不?是我?的原因。” 辛易晴听完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片刻后, 辛易晴沉声说“好”, 拽着他回到讲台。 孙不?言背对着大家面向?黑板, 始终沉默。 辛易晴和班长头挤着头低声说了几句话, 然?后她转过身,对台下的大家说:“不?然?我?们换歌吧。” “飞得更高。”辛易晴说:“那首更容易调动情绪,大家就算心思不?在上面, 为了不?跑调也能更好进?入状态。而且, 刚好老王喜欢那首。” 台下议论纷纷, 且多是抱怨一类的声音。 “你?不?如直接说那首难度高, 让人没办法分心。” “那首不?是之前就被否了吗, 难度太高唱不?了一点。” “开心往前飞好像还?是你?们选的吧?怎么现在说变就变?” ………… 辛易晴面色不?改, 站在讲台上平静地听着他们各种声音,看上去完全没有因此?困扰。 班长正准备出面调和, 就听到张鑫突然?站起来问:“孙不?言你?真哭了啊?” 韩星焰忙也站起来,说:“别因为这种事哭啊!又不?怪你?。” 教室内瞬间安静。 这里面除了辛易晴和武萱萱,还?真没有人见过孙不?言哭。 议论再?起。 “不?会吧?” “可是这也不?能怪我?们吧, 我?们没人想到他会因为这种事情被气哭啊。” “要说我?们好像是有点过分。” “对哈,换成我?在上面认真指挥, 下面一群人各做各的,说实话我?肯定也生气。” “但?这真的不?怪我?们啊?他哭是他心理素质差,和我?有什么关?系?” “对了,这首歌还?是他们选的,我?其实都不?喜欢的好吧。” 辛易晴给班长打了个手势,班长拍拍讲桌,严肃地说:“安静。” “开心往前飞不?也是你?们选的吗?”辛易晴淡淡问道:“投票那时候都有谁投了这首?” “我?记得它好像就比《好汉歌》票数少一点,其它的都没它多。” “这首歌是我?们推荐的,但?却是大家一起选择的。” “可能那时候给大家看到的选择太少了,你?们只能折中地选择这首,其实还?是不?喜欢。” 辛易晴问:“但?它是你?们选的,这是不?争的事实吧?” 停顿一瞬,她又说:“我?知道还?有一部分同学没有选择这首,你?们是真的不?喜欢,但?是你?们是认可这种投票方式的,这没错吧?” “所以这首歌不?是我?们选的,而是大家一起。”辛易晴轻声说,接着声音稍微大了一点,“不?能一有情况就说是我?们的原因吧?” “本来你?们做好你?们的事情,别说那么多,大家相安无事不?好吗?”有人道:“又不?是我?们挑起的争端。” “那难道就是我?们挑起的争端了吗?”班长沉声反问他,又说:“我?们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 “孙不?言不?是在哭吗?谁哭谁有理不?是公认的很没道理的事实吗?” 辛易晴往后退了一步,随后孙不?言转过身,他面向?大家,认真道:“首先我?不?认为谁哭谁有理,其次我?没有哭。” “那你?刚才……?” “我?装的不?好意思。”孙不?言说:“这种方式可能很不?合适,但?为了避免更剧烈的冲突出现,又或者哪天老王过来发现我?们排练得啥也不?是,劈头盖脸骂我?们一顿,我?个人觉得,这是我?这种脑子没那么好使的人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他们两个只是在配合我?。”孙不?言又说。 说完他也往后退了一步,只留下班长站在最前方。 班长双手扶着讲桌边沿,沉默地扫视了教室内的所有人,一遍又一遍,过了好久才沉声开口。 “现在情况就是这样,那首歌是大家一起选的。我?不?管大家是真的喜欢,还?是没有选择之后的无奈之举……”班长少有的严肃,他甚至摘下了眼镜,整个人看上去都变得更有棱角,也比之前多出许多威压的感觉,“但?这是我?们一起选的。” 他特意扫了一眼刚才说话的一个学生,说:“这才是公认的事实,而且它很有道理。” “既然?选了,就好好唱,这是大家唯一的选择。”班长说:“咱们学校还?没有哪个班级能在比赛前退赛的先例,老王也绝不?会让我?们去开这个先例。” “还?有,不?只是你?们不?愿意,觉得这件事是在浪费时间,我?们也是。”班长冷着脸,看上去完全是在生气的状态,不?留情面地厉声说:“大家都被这件事情占用着自己的时间,不?存在谁轻松谁清闲。” “都一样,不?管是指挥的还?是被指挥的,大家全都一样。” “我?们也都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把这件事情好好做到极致。”班长重新?带上眼镜,态度略有缓和,但?还?是绷着脸,“这是我?最后一次说这件事,如果还?有人不?认真,自己去找老王,申请个人退赛。” 说完他转身看向?辛易晴和孙不?言,冷冷道:“你?们两个再?带一遍,认真一点,不?要出错。” 辛易晴和孙不?言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在班长走下讲台以后走上前,认认真真做指挥,带着大家重新?唱了一遍。 这一遍的效果果然?好了不?少,但?大概是因为大家心里都有气,好好的一首《开心往前飞》,辛易晴愣是听出了一种“你?敢不?飞我?就把你?创飞”的意思。 “……” 但?不?管怎么说,比起之前,所有人的状态都是真的好了不?少。 回到自己座位,武萱萱给两人传了张纸条过去。 【演的不?错,我?真的被吓到了。 还?有,我?发现班长不?戴眼镜并且冷着脸说话的时候,还?挺有那种范儿的,比他之前总是和和气气的要管用多了。】 辛易晴看完笑笑,在上面写?: 【确实,尤其他最后那一句话,我?都觉得他老王上身,真吓到我?了。】 纸条到了孙不?言手里,他在上面画了三个句号,想说“你?俩是不?是太夸张了”,最后又划掉,改成: 【其实我?也是。】 事情就这么过去,16班的排练也渐入佳境,一改之前的死气沉沉,也没有了那天那种“你?敢不?飞我?就把你?创飞”的劲头,而是认认真真的、带着一点点真实情绪的。 但?这也不?全是因为辛易晴、孙不?言还?有班长那天的一通操作。 更多的原因在于那天之后的第三天——距离比赛还?有一个星期零两天的时候,沈鹤眠在15班发了好大一场火,原因就是他们排练时懒懒散散的态度。 同天晚上,17班也传来班主任劈头盖脸教育班内众人的声音,从传过来的声响判断,应当也是因为排练没错。 16班众人俱是战战兢兢,生怕王海听着听着,就想起他们做得也不?够好,有样学样地对他们来一场酣畅淋漓的爱的教育。 但?王海只是打开门走到室外走廊,站在那里听了全场,然?后笑容满面地进?了教室,表情还?很像是在回味。 过了会儿,王海脸上的笑不?再?那么明显了——至少不?会让人以为他是在看好戏,又或者幸灾乐祸。 他对16班学生说:“咱们班表现还?不?错啊。我?刚听了一下,他们有的问题咱们都没有,你?们这次真是太棒了。” 他似乎有些疑惑地说:“难道还?真是满足了你?们在选曲上的心愿才会有这种结果?” 众人心虚地笑着回应,说“好”,或者“老师英明”。 但?是无一例外地假模假式,听着就让人感觉另有隐情。 突然?,孙不?言高喊一声:“其实班长带头带得也特别好!” 这下大家都不?心虚了,一个接一个地说:“对,确实是班长带头带得好。” 班长脸颊涨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王海有些奇怪,不?想就这么轻松放过,几句话从众人口中问出前后因果,瞬间就黑了脸。 “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事呢。”但?这时候已?经过去挺久,秋后算账不?太好,王海只好说:“班长说得是对的。” “选这首歌是大家一起选的,我?不?会让你?们退赛,哪怕是个人要退赛都不?可能。”王海说:“你?们只有一个选择,好好做这件事,全力以赴地去做。” “本来想着满足你?们愿望,好让你?们放松放松,结果你?们可真行?,直接撒欢了是吧?”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又开始算账,王海停顿一下,改口道:“这次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我?不?追究,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我?也让你?们看看17班班主任是怎么骂他们班学生的。” 说完他走下讲台,找到辛易晴三人,把他们三个叫了出去。 “我?这几天家里有事,没太管班里情况,差点都忘了你?们三个还?给我?惹出件事儿。”他冷声问:“你?们那天吃完了饭不?赶紧走,在餐厅笑什么呢?” 三人面面相觑。 最后孙不?言说:“听到了一个笑话。” 王海淡淡看着他们,“一人一句,把这个笑话给我?讲出来。” 三人:“……” 无奈之下,辛易晴先开口:“从前有座山。” 孙不?言试着说:“山里……有座庙。” 武萱萱无言道:“庙里有个老和尚。” 王海:“……我?看你?们三个是想去校长办公室听校长给你?们讲故事!” 语落他又问:“检讨交过了?” 武萱萱抢先开口:“交过了,还?和刘主任好好做了解释。” “算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王海摆摆手,说:“但?是校长不?这么认为,以后注意点,别不?分场合不?分时间地发神经。” 三人点头,说“好”。 “行?了回教室吧。”王海说:“把班长叫出来。” 三人转身欲走,突然?听到王海咳了一声,然?后低声道:“辛易晴。” 辛易晴心揪起来,纠结地转过身。 “指挥得不?错。”王海笑着说:“继续保持。” 辛易晴松了口气,点头,“谢谢老师,我?会的。” “孙不?言做得也很好。”王海也点了点头,又对着他们摆摆手,让他们赶快回去,最后叮嘱道:“别忘了喊班长出来。” 合唱比赛 那天以后, 16班学生排练的状态直接猛涨了一大截,精神极度饱满,感情十分充沛, 是他们排练以来最好的情况。 辛易晴站在最?前方, 听着下面同学唱《开心往前飞》,一时间仿佛回到童年,看着?一众超人欢欢乐乐度过每一天,心情荡漾。 她禁不住想,如果人能够一直毫无愧疚地停留在童年时光该有多好。 但那注定是不可能的。 她已经长大, 如何能够心无?愧疚?- 比赛当天。 孙不言带着?16班众人, 按照早操时候的队形排列, 各自搬着?凳子往国旗台的方向走。 那里搭着?一个简易阶梯, 专门为?这次比赛准备。 隔着?老远,他们就听见范进被话?筒过滤后、像是带上了电流的声音。 “现在就坐好的,是能上985的学?生!两分钟内能到场的, 211的通知书将在五百多天后到你手里!要是你再拖拖拉拉的, 那就只能上一本?了啊!” “快一点, 都快一点, 我们抓紧时间。” 韩星焰往前凑了凑头, 笑着?说:“范进对?我们真有信心啊, 说到一本?就停了,二本?连提都不带提的。” 辛易晴和武萱萱闻言笑出了声。 “要真是那样, 咱学?校的一本?上线率可比长烟一中好看多了。”辛易晴忍不住白日做梦,“你们说到时候会不会颠倒过来,变成他们的校长和年级主任天天拿着?大喇叭吆喝, ‘看看人家桉贤一高的学?生,都跟着?学?学?!’” 武萱萱笑得更开心了, “可以期待期待,万一真有那一天呢。” “但是说真的,我觉得我能上个二本?就很不错了。”韩星焰说:“二本?也挺厉害了,我得打?败差不多一半人啊,那都多少操场了,我真觉得挺厉害的。” 武萱萱附和道:“那是当然?。” 辛易晴垂眸看了眼自己映在地上的影子,慢慢地点头,笑着?说:“怎样都是厉害的。” “就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感觉,范进这样和颜悦色的说话?方式,怪慎人的。”辛易晴叹了口?气?,怪异地说:“他不暴躁,我不太适应。” 韩星焰默默点头,“是真的,我都感觉像是鬼上身?。” 话?音刚落,话?筒里的人就变了声音。 “说你们呢!能不能快一点!大冬天的磨磨唧唧像什么样子!”刘范林像是念经一样,“快一点快一点全都给我快一点,再给三分钟时间,哪个班没到场哪个班挨骂!” “16班呢?!”念完了经刘范林又?开始点名,“第一个上场的班级到现在都没到场,像话?吗?人家15班最?后上场的都在这里坐了快半个小时了!再给你们一分钟时间,马上到场,然?后立刻到国旗台旁边整队!” 上场顺序是班主任们抽签抽的,王海手气?太过非酋,上来就抽了个第一名。 “为?什么我们要在这种事情上拿第一名啊。”韩星焰难过地说:“这是什么好事情吗?” “那你得去问老王。”张鑫冷不丁挤到他们身?旁,问:“等会儿我能坐你们旁边吗?” “开什么玩笑?”韩星焰说:“这是女生的队伍啊,你是觉得别人看不出来你是男生吗?” “不是还有过道吗?”张鑫指指辛易晴旁边的位置,“就是给他们体委单独留出来的vip豪华座位,我坐孙不言后面?,看出来我是男生也没关系。” “那你跟我们说什么?”武萱萱问他,然?后说:“你应该去找孙不言才对?。” “怕你们嫌我烦,还是先过来说一声比较好。”张鑫笑笑,又?说:“孙不言知道,跟他说过了。” “那你就坐呗。”辛易晴说:“平时前后桌坐着?,要烦你早烦了,不会等到今天才烦。” 张鑫:“谢了。” 刘范林的声音又?通过喇叭传过来,吵吵嚷嚷地催着?学?生赶快到场。 孙不言站在队伍最?前方招呼了一声,几人不再说话?,跟着?班级队伍加快速度往国旗台赶。 到达以后,刘范林对?着?他们就是一顿训,训完了指着?国旗台旁边的空地,“还不快去排队,要上场了。年纪轻轻的,连老头老太太的腿脚都比不过了!” 16班一众学?生屁股都没坐热,就被迫站了起来,老老实实地在国旗台旁边空地按照早先就排好的队形站好,在瑟瑟寒风中等着?所有人到场、等着?比赛开始。 谁料这一等就等了快一个小时。 这里面?“等所有人入场”所占用的时间,最?多十分钟,剩下的全是“让我们欢迎xxx讲话?,大家鼓掌!” 辛易晴都快忘了,所谓活动?,不管是什么活动?,都有一众校领导对?他们进行谆谆教?诲。 上至校长,下至年级主任,中间又?有这个那个副校长穿插其中,还有主持人贯穿前后的“感谢xxx主任对?我们的辛勤指导,感谢xxx校长如此用心的演讲,让我们能够在寒冷无?比的天气?下,也犹如沐浴春风……” 国旗台旁边的这处地方,刚好是风口?。 辛易晴冻得直打?摆,幽怨地想:春风我是一点没沐浴到,但要是还不让上场,我就要败在东风淫.威之下了! 就这么哆哆嗦嗦地又?等了五分钟,主持人才终于结束了开场白,热情地说:“接下来让我们有请16班学?生带来《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和《开心往前飞》,大家鼓掌欢迎。” 孙不言出声整队,高声喊道:“向左转!” 辛易晴身?体已经有些?冻僵的感觉,转动?的过程险些?把自己旋翻。 她听到孙不言在后面?抽了口?气?,心下汗颜。 怎么别人都没事就她一个人冻成这样子?她身?体还真是虚啊。 好在接下来走向国旗台的这段路还比较顺畅,辛易晴安稳到达。 他们站定在场地内,辛易晴和孙不言面?朝着?其余同学?站好,抬起双手,做好准备工作。 恢宏大气?的音乐声响起,两人双手开始用力动?作起来。 他们严格按照以前讨论过的方式,态度严肃,面?部表情夸张,孙不言甚至在某些?时候,微微闭上了双眼,看上去十分沉浸其中。 演唱的同学?们全部精神抖擞,神采飞扬,表情都无?比认真。 最?重要的,辛易晴没听出来哪里不对?。 光她知道的唱歌跑调的人,就有武萱萱、韩星焰和班长三个了。在平时的排练中,辛易晴也偶尔会听到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来自那三人之外的其他人。 可是现在,所有人的声音都无?比合适地融合在一起,并没有谁的格外突出。 辛易晴油然?而生出一种无?法抵挡的自豪感。 他们好像一起,做了一件十分伟大的事。 哪怕在这之前,他们也曾有过碰撞冲突,甚至直到现在也还有人心怀龃龉……但不可否认,第一首歌,他们配合得极其完美。 辛易晴停下手部动?作,第一首歌的背景音也渐渐消失。 辛易晴心中微微放松了一些?。 第二首歌的背景音随后响起来,和上一首比起来,完全没有任何恢宏磅礴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轻快随意。 辛易晴和孙不言默契地同时扭头,二人相视一笑,复又?转过头去,挥动?手臂。 “我唤醒大海唤醒山脉 我唤醒沙漠 处处充满色彩” 六十多名学?生一起开口?,他们面?带笑容,神采奕奕,看上去随性又?恣意。 底下观众席骚动?微起,裁判面?露意外,同身?旁人低头窃语。 台上学?生并不在意下面?情况,仍旧专注地唱着?他们的歌,似乎这一方空间,只有他们在。 高潮渐至。 辛易晴突然?高举左手,然?后停下动?作。 16班学?生声音兀地停下,背景音也在这时停止。 他们飞快地脱掉最?外层的冬季校服,露出里面?薄薄的春秋款外套,将厚重棉衣拿在手里。 全程用时五秒。 辛易晴猛地放下左手,背景音刚好切入。 “就算有一万公里一吨行李 我们不放弃 开心往前飞” 唱到这里,他们非常同步地拎着?棉衣的两边袖子,往后大气?一挥,绕着?自己脖子,做了一个简易背包。 台下观众瞬间哈哈大笑起来。 辛易晴也想笑,但他们的表演还没有结束,她只能逼自己忍住,继续全神贯注地做指挥动?作。 一分钟以后,整首歌表演完毕。 孙不言继续整队,带着?学?生从国旗台另一侧离开。 他们在国旗台后面?把棉衣重新穿好,一个个的全都指尖通红,但似乎都有些?意犹未尽,对?自己刚才的表演很是满意。 辛易晴终于如释重负。 等他们回到16班的位置时,下一个班级已经站上了简易阶梯。 韩星焰突然?感慨:“其实第一个上场也挺好的,等我们表演完了,接下来就全是享受时光的快乐。” “享受什么啊,今天回家,后天返校,大后天考试,哪有这样安排的?”张鑫偏头看了一眼别的方向,“你看看大家都在干嘛。” 辛易晴四下看了看。 在场一千五百多名学?生,除去正在候场和已经上场的那些?,几乎每人身?边都放着?至少一本?书。 这些?书有的被放在地上,显露出封皮那一页;还有的已经被打?开,在它主人手中被稳稳拿好。 寒风吹起纸张边角,又?被人用手指压回去,一次一次,循环往复,不厌其烦。 辛易晴注意到,那些?指尖同样通红。 顺着?通红指尖往上看,辛易晴看到了别人低垂着?的头,还有她握着?笔在不停写字的带着?半指手套的手。 她用并起的膝盖当做桌面?,认真地一笔一划写着?字。 碎乱的短发在风中摇曳,那人停下笔,似乎皱起了眉。 这时间里,她把自己没有被半指手套保护的一只手贴到了脖子上,稍稍停留一会儿,就换成另一只手。 她就这样用自己脖颈的温度交错温暖着?两只手,指尖的红消退一些?,眉头却越蹙越深。 辛易晴猜测,她在思考。 突然?,那人捂住口?鼻,打?了一个喷嚏,不得不暂时停下来。 等她收拾好一切,她就继续投入学?习中去,甚至连晃晃脖子调整一下的时间都没留给自己。 辛易晴从她熟悉的身?影上偏开目光,心中酸涩一片。 她闭了闭眼睛,稍微缓过来一点后又?扭头看过去,却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 ——他们班要去候场了。 于是,辛易晴无?从得知,她是否有思考出那道题的答案。 “苍天啊!大地啊!”张鑫装模作样地低声哭嚎:“哪家好人学?校放完了假回来就考试啊!” “你家的。”武萱萱皱着?眉看了他一眼,然?后提醒道:“闭嘴,范进在瞪你了!” 张鑫光速闭嘴。 武萱萱收回视线,低声问辛易晴:“在看什么?” “看天。”辛易晴转头看向她,笑着?说:“我在猜今年会不会下雪。” “怎么?你想看雪了?”武萱萱又?问。 “不想。”辛易晴说:“太冷了。所以希望不要下。” 话?音刚落,孙不言突然?凑到他们身?边,低声说:“那不是刘利好吗?他也上去指挥了啊。” “还真是。”武萱萱诧异道:“我都没想到他会上去做指挥,别说,还挺像样子的。” 辛易晴抬头看过去,果然?看到刘利好的背影。 意外的是,他们班也是两个人做指挥,同样是一男一女。 辛易晴努力回想,她记忆中的那次合唱比赛是什么样子的,却发现脑海一片空白。 ——她对?于这件事的记忆,实在太少了。 她再次抬头看,希望自己这一次可以记住更多。 刘利好做得是挺不错,但是和旁边女生比起来,似乎还是要逊色不少。 辛易晴看不到他们的脸,但单从背影判断,那女生无?论是动?作还是力道,都比较趋近于辛易晴看到过的为?数不多的专业人士。 她不禁想,小县城竟然?也有人去学?指挥。 这让她很意外。 毕竟以前的她一直坚定地认为?,小县城是不会发展这么小众的兴趣爱好的。 “我去!你们真行啊!深藏不露!”张鑫夸张道:“怎么你们这些?大闹早操的人一个个的都会指挥啊,这是天生的吗?难道是在暗示,你们生来就是要做领导的人。” 辛易晴:“……” 真是天大的笑话?。 “谢谢你对?我们有这么美好的祝福。”武萱萱脑子很敏锐地指出不对?之处:“但是我们没有大闹早操谢谢。” 她更正:“我们是按照刘主任的指示,对?大家的跑操情况进行点评,仅此而已,没有大闹。” 孙不言突然?笑起来,“你们刚才看到了吗?刘利好下场的时候打?了个滑,差点摔倒。” 辛易晴:“……” 怀疑你在内涵。 她这时候想法有些?多,纷乱地分布在脑海中,心里乱糟糟的,听到别人说什么都忍不住发散思维多想一些?。 等到新的班级上场,辛易晴逼着?自己去寻找她刚才看到的那个在做题的女生,想要以此来分散注意力,让她不要再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台上的大家全都一个样。 他们穿着?相同款式的校服,发型也几近同款,仅凭一个辛易晴刚才就看得朦胧模糊的侧脸,想要找到人,将其对?号入座,简直难如登天。 辛易晴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次还是不会有任何答案。 她试着?像那个女生一样,拿起身?边的书,并起双腿支撑为?桌,想这样来写几道题练一练。 不料她才刚刚思考出这道题答案是1,还没下笔就被武萱萱抓住了手腕。 “干嘛?”武萱萱眉眼带笑,“想落下我们一个人往前跑啊。” 辛易晴本?能回答:“不是。” 意识到武萱萱是在逗自己,辛易晴笑了,“对?啊对?啊,想试试笨鸟是不是能先飞。” 武萱萱“啧”了一声,故意道:“真无?情。” 辛易晴笑得肚子都疼了。 “好了别做了。”武萱萱等她笑够了以后说:“不差这一会儿。” “弄得冻手冻脚还腿抽筋的,太不值了。”武萱萱目视前方,看着?台上正在表演的班级队伍说:“还不如看看大家唱歌放松心情呢。” 辛易晴本?来也不是特?别想做题,只是被那个女生带动?了某种根植于脑海的情绪,不由?自主地就这么做了。 现在听武萱萱这么一说,放弃心理大增,但又?觉得不能这样。 两种情绪对?抗,她无?法轻易抉择。 忽然?,孙不言弓着?腰笑得停不下来。 他拽着?辛易晴的衣袖,磕磕绊绊地说:“刚才有个人,唱歌声音特?别大,但他跑调。你敢想吗,那么多人愣是没把他的声音压住。我全程都只听到他在怒嚎了,唱得脸红脖子粗的,超有力量。” “我要是评委,我一定给他们班高分。”孙不言说:“好听不好听的不重要,关键是这个态度,必须支持!” 辛易晴听他激动?地说着?这件事,并不太能感受到他的情绪,毕竟她刚才思绪纷乱,完全没注意听。 她配合着?笑了几声,说:“老王说的果然?没错,这种纪念性活动?,没人在意我们唱得好不好听,只要我们做得不错就行。” “虽然?老王说这是纪念性活动?,不过有时候有些?地方还挺有意思的。”武萱萱揽住辛易晴的肩膀,使出杀手锏,“你想想之前排练那时候,你们在台上指挥,下面?人各自做自己事情的感觉。我估计现在也是这情况,他们在台上唱得卖力,下面?的人却都不在意……应该也挺不好受的吧。” “好好看吧,考试总会有的,这种活动?可没下一次了。”武萱萱笑着?说:“再说,在这里坐一个下午也写不出来多少东西,不如好好享受时光。” 她说是这么说,但辛易晴知道,大多数人站到台上的时候,压根没有功夫也没有兴趣去注意台下除评委之外的其它人。 虽然?他们都不好好听确实是不太好,但远远到不了会让正在演唱的人感到不好受这种地步。 不过,辛易晴还是把手上的书放回地上了。 她专注地看着?简易阶梯的方向,看着?那里的队伍,唱完一首歌换下一首歌,看着?一个班级接一个班级走上去,像是参加了某种接力赛。 大家选曲各有特?点,有的奉行一“红”到底,有的实施煽情策略,剩下的那些?,则是追求高音必胜。 总之,各有千秋。 辛易晴头一次感觉,枯燥乏味的大合唱比赛也很有意思。 不知不觉间,比赛到了尾声。 15班第一首歌已经快要唱完,辛易晴很是期待接下来的场景。 谁料坐在她身?旁、刚刚去上厕所的张鑫,在这时回来了。 并且,情绪不佳。 辛易晴看他一眼,没发现什么,然?后就鬼使神差地转过头去看后面?的方向。 片刻后,她猛地睁大双眼。 就在刚才,她看到,何昭昭和梁铮,前后隔着?不远的距离走了一段路。然?后梁铮停下,转身?对?何昭昭伸出手。而何昭昭也很快把手放了上去。 这一切辛易晴都看得分明。 良久,辛易晴垂下眼,心情复杂地转回来,却正正好对?上王海的视线。 辛易晴:“!” 她很是惶恐。 与此同时,15班学?生刚好唱到: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 辛易晴:“……” 为何优待 自从15班第二首歌的背景音乐切入, 台下观众席就进入了一种兴奋状态。 这情况在?16班那时候也有出现,但相对?而言,显然是15班带起的轰动更大。 唱到高潮那时候, 甚至有学生从自己位置上站起来, 双手垂直做着奥特曼“你相信光吗”那个标志性动作?,高声跟着一起唱,又被自己班主任一个眼神按了下去。 引得众人欢笑不止。 不?过这些辛易晴并不?能感同身受。 她现在?心?情极其?复杂。 看着何昭昭和梁铮亲密地牵手开溜,她纠结于“要不?要提醒一下他们现在?好像有些太过明目张胆”这件事纠结了好久,终于有了答案以后, 决定?安静坐回自己位置, 却发现王海刚才和自己在?看同一个方向。 15班人还激情澎湃地唱道:“新的风暴已经出现——” 辛易晴无语凝噎, 这可?真是新的风暴了。 可?就在?这时, 王海突然对?她笑了一下,然后就若无其?事地转过身,背影看上去无比风轻云淡。 辛易晴开始迷茫。 孙不?言突然惊奇地“哦”了一声, 拽着辛易晴的袖子, 激动道:“吴晗!吴晗!他直接从队伍里冲出来变身了!” 辛易晴被?扯着看过去, 果然看到吴晗和另外两名学生站在?他们班所有人最前面, 模仿着奥特曼变身时的动作?, 看上去中二又傻气?, 但无疑会让人感到热血并为之欢呼。 这本该是很好的情况——他们再一次发现自己的校园生活也有张扬明媚的时光。 但是辛易晴依然避免不?了迷茫。 “王海到底看到了吗”这个问题让她困扰不?止。 当时的情况很有迷惑性。 何昭昭两人的确“明目张胆”不?假,但辛易晴转头的时间却是在?他们身影完全消失一段时间之后, 如果王海刚好卡了这个时间差,那他确实是不?会看到。 但这样一来,他转身是要看什么呢?还看了那么久。 辛易晴很确定?, 她看到王海的时候,王海很明显不?是刚转过身的样子, 更像是已经站了很久。 可?是如果他看到了,为什么现在?却一副无事发生的态度? 这也太诡异了。 见她不?在?状态,孙不?言问:“想什么呢?” 他还不?知道何昭昭和梁铮的事情,辛易晴不?好告诉他,摇摇头,找借口说:“快冻僵了。” “要不?你先回去?”孙不?言思忖着说:“反正就剩下主持人总结和领导讲话了,你偷偷溜回去,凳子不?用管了,我和萱萱帮你带回去。” “再等等吧。”辛易晴揉揉脑袋,说:“应该快了。” 她还是不?太放心?,过了两分钟后,低声和武萱萱说:“我刚才看到何昭昭和梁铮一起走?了,牵着手,老王好像也看到了。” 武萱萱按捺住内心?不?安,问她:“确定?吗?” “不?确定?。”辛易晴说:“老王对?我笑了,看上去不?像是知情,但我感觉很奇怪。” 她表明观点:“我觉得不?会没看到。” “你怎么想的?”武萱萱知道她在?纠结,问她:“想提醒他们?” 顿了顿,辛易晴缓缓点头。 “好,那就去。”武萱萱说:“想做就做。” 辛易晴意外一瞬,又很快明白过来她为什么这么说,但她还是笑着问:“这次怎么和之前不?一样了?” 武萱萱笑笑,“情况也不?一样嘛,之前他俩又没有暴露的风险。” 辛易晴感动道:“萱萱,你真好。” 武萱萱严肃点头,“那当然。” 得到武萱萱的支持,辛易晴就彻底下了决断,想要把这件事告诉何昭昭。 可?是在?这之后,她却没有再见到何昭昭。 她不?知道何昭昭和梁铮的凳子是怎么回到教室的,因为那时候教室里已经没有他二人身影了。 比赛完直接回家,这是早前就通知下来的。 至于作?业,也早就布置好了,成堆的卷子被?大家收好在?随便?拿来装书?的袋子中,只等着回到教室以后就拿上东西往校门口跑。 教室中人数逐渐变少,最后只剩下他们几个。 辛易晴等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何昭昭。 也没有看到梁铮。 “先回去吧。”武萱萱拍了拍辛易晴的肩膀,说:“下周回来再说也一样。” 孙不?言这时候格外安静,原因是他刚才从张鑫口中听到了这些事,又通过和武萱萱的眼神交流以及简单的唇语进行了信息传递,知道了有关?于这件事情的独属于她们两个的小秘密。 他精神一度错乱,为自己这么久以来的毫无察觉。 辛易晴正要点头,张鑫却拿起自己的东西站了起来,闷声说:“我去她家找她,你们别管了。” 语落他快步离开,又在?后门口停下,转头对?他们笑着说:“考试顺利。” 孙不?言有些懵,问:“他是要去找何昭昭吗?” “难不?成他去找梁铮吗?”武萱萱皱皱眉,对?这个假设点评道:“你不?觉得这个推论很有毛病?他和梁铮又不?熟,关?心?他干嘛。” 孙不?言安静片刻,迟钝地低声问:“张鑫,是不?是对?何昭昭……?” 辛易晴点头,“应该是。” 其?实不?是应该,辛易晴肯定?地知道这个答案。 她记忆中,何昭昭被?调到普通班以后,张鑫甚至申请过要一起去,最后不?知怎么,又留了下来。 这其?中的细节辛易晴一概不?知,但张鑫对?何昭昭,的确是有喜欢的成分在?的。 “我去!”孙不?言惊诧道:“三角恋啊!” 说完他“啧”了声,“这样一来,张鑫太可?怜了吧。” “别人两情相悦,他偷偷暗恋;别人风花雪月,他来做善后工作?。”孙不?言陷入喋喋不?休地唏嘘感慨中:“要是他再被?何昭昭骂一顿多?管闲事,妥妥的电影男主标配啊!” 武萱萱:“……” 辛易晴:“……” 你到底是在?替他难过还是吃瓜看戏? “回去吧。”辛易晴无言道,然后停顿一瞬,声音低了些,说:“有张鑫过去提醒,不?会再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嗯。”武萱萱说:“张鑫会特别上心?的。” 孙不?言没头没脑地说:“希望他不?会被?何昭昭骂。” 武萱萱:“……” 辛易晴:“……”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孙不?言这句话说得无比真心?实意,但他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他非常期待张鑫被?何昭昭骂。 三人锁上门离开,在?家里刷题复习,认真地为这次考试做准备。 返校那天晚上,何昭昭和梁铮看上去仍旧没有任何担忧,反而是张鑫情绪很丧。 某段何昭昭不?在?的时间里,孙不?言悄悄问:“他不?会真被?何昭昭骂了吧?” 到了这时,辛易晴和武萱萱已经不?再关?心?孙不?言痴迷这个问题的原因。 因为她们也想知道张鑫是不?是被?骂了。 谁料孙不?言没等到她们回答,就自顾自又说:“也可?能是被?梁铮打了。” 辛易晴:“……你能不?能闭嘴?” 武萱萱则是简单粗暴地拽了一张卫生纸捂住了他的嘴。 张鑫转过身,哀怨地说:“我没被?骂,我也没有和梁铮打架。” 辛易晴:“你听力?那么好?” “你以为我们厕所小报的情报都是哪里来的?”张鑫笑着说:“全都依赖于我们绝佳的听力?和视力?。” 辛易晴看着他,不?太忍心?地问:“所以你早就知道他们在?一起了?” 张鑫笑容僵住,木木地点头,“他俩在?一起第一天我就知道了。” 说完他转回去,低着头开始刷题。 辛易晴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有种这样也挺好的想法——化悲愤为动力?,把成绩提上去。 孙不?言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贴合情况,声音放得比刚才更轻:“他还真像电影男主啊。” 为了让他不?要再提起这个话题,武萱萱无情提醒:“这种人设更多?时候是男二。” “你们善良点吧!”张鑫猛地又转了回来,表情难言道:“我真能听到!再小声都能!” 他声音刚刚落下,何昭昭回来了。 她怪异地看了四人一眼,默默坐回自己座位上,一语不?发。 辛易晴想和她说些话,又不?知道能说什么,最后只得就此作?罢。 反正她的目的达到了,她能做的也已经做了。 第三节课,王海来到教室,在?讲桌旁坐着。他情绪看上去一直都很平静,仿佛什么都不?担心?,也没有什么 依譁 事情让他烦心?。 临下课前,王海突然说:“咱们班位置好久没换了,等到考试过后吧,我们换一下位置,大家的眼睛也该换换角度,不?然回头一只眼八百度一只眼一百度不?太好。” 众人闻言失笑,为他这样夸张的说法。 换座位是很常见的情况,大家都没有意见。 辛易晴心?中怀疑更重了。 莫非王海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然就凭王海的性格,怎么可?能不?把何昭昭和梁铮叫出去问上千八百遍。 当初她只是成绩下降,就被?王海拽着问个没完,后期还因为敏锐过度而怀疑过她和刘利好。 这一切都证明,王海对?于早恋是一点都不?能忍受的。 但为什么到了何昭昭还有梁铮这里,就有这样的优待? 辛易晴只能想到两种答案。 一是王海的确没看到。 二是好学生有特权。 因为梁铮,王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给他们开了绿灯,放任他们。 如果是从前的辛易晴,她会毫不?犹豫地认为原因在?后者。可?是现在?…… 两者相较,辛易晴更加愿意相信前者。 为此,她坐在?考场上的时候,非常放松,直觉告诉她这次的成绩会比之前好,尽管她直觉常常不?准。 可?等到考试结束后,等到他们换座位的那一刻,辛易晴才知道,可?能还有第三种原因。 ——试探。 荒诞无稽 新的座位安排不同以往, 不再是简单粗暴地前后对调、左右互换,和辛易晴记忆中的每一次座位分布都不一样。 这次王海直接做了一张表格出来,将大家的位置一一排好, 在教室多?媒体上面投屏给大家看。 辛易晴第一眼就看到, 何昭昭和梁铮,变成了前后?桌。 如果在这之前,辛易晴还认为王海没有看到,到了这一刻,她无法再这样告诉自己。 因为她已经笃定, 王海知道了。 她还不明确王海在怀疑她早恋和发?现?梁铮早恋这两件事的处理为什?么如此不同。 甚至已经可以说是截然相反。 一个不停逼问, 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一个按下不表, 左思右想设下一个局。 辛易晴试着?想了想, 想为什?么会这样。 或许是因为一个未知,而另一个已经确定? 又或者,是因为相对?而言, 梁铮要更重要一些, 于是王海不敢那?么直接? 辛易晴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她目前还想不出确切答案。 但她大概能确定, 对?于这件掺和进了梁铮的事, 王海显然更慎重了些。 正思考的时候, 何昭昭突然转过了身,对?他?们说:“谢谢。” 辛易晴从思考中回神, 情绪难辨。 须臾后?,她还是低声提醒道:“你小心点。” 她没有立场劝何昭昭分手,思前想后?, 好像只有这样说才显得合适一些。 何昭昭一愣,反应过来后?依然笑?着?, “放心吧。” 孙不言戳了戳张鑫后?背,张鑫站起身,两人一起走出去。 辛易晴不由移开?视线看他?们一眼,又很快重新看向?何昭昭。 两人都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 何昭昭又一次郑重地说:“谢谢。” 然后?转过身收拾自己东西。 辛易晴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接下这句“谢谢”。 她在想,或许她不应该提醒何昭昭,不应该有想要告诉她“王海已经发?现?”这个想法。 她认为,被王海发?现?,肯定要比被其他?老师发?现?更容易让这件事过去。 何昭昭也有可能不会被调出16班。 ——现?在的辛易晴这么认为。 到时候由王海在一次次的试探中确定答案,再出面勒令他?们分手,似乎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可是现?在,王海在试探,何昭昭也清楚王海在试探。 辛易晴感觉很怪,她不知道这种情况会出现?怎样的磁场效应。 武萱萱曲起手指,敲了敲辛易晴的桌面,低声说:“别?担心了,以后?你也不需要再为这件事心里难安了。” 一语双关。 辛易晴敏锐察觉到武萱萱话语中的两层意思。 一层是字面含义,是对?高中的辛易晴说的。一层是隐晦暗示,告诉未来的辛易晴不需要为她本就不必承担负责的事情焦虑不安。 辛易晴点点头,笑?着?说:“知道啦。” 他?们的位置也发?生了变化,从靠近走廊窗口的一侧挪到了教室偏中间一点的位置,视野位置变得更好了,只是被往后?调了两排,距离黑板远了一些。 韩星焰换到了辛易晴前面的位置,和她成了前后?桌。曾经的“战友”再度聚集到一起,三?人心情都很不错,也为王海竟然还放心把她们安排到一起而感动不已。 十分钟后?,孙不言和张鑫回来。 张鑫说他?和王海做了申请,只要有人同意和他?换位置,王海就允许他?继续和辛易晴几人坐一起,前提是那?人必须真心同意。 他?去找韩星焰同桌协商,那?人一看张鑫指的那?个位置地理位置绝佳,立刻就欣然同意。 辛易晴和武萱萱对?视一眼,对?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俱是心知肚明。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要做何反应。 良久,辛易晴又想起她之前那?个想法——如果能化悲愤为动力,全身心投入学习中去,不失为一件好事。 尽管她也曾经在网上发?帖表达过诸如“上学时谈恋爱要被骂,不上学了不谈恋爱还要被骂,真是倒霉透了”之类的观点,但辛易晴始终认为,高中并非恋爱的最佳时机。 换到新位置的第一节课,辛易晴发?现?她似乎不太看得清黑板上面的有些内容了。 她戴上孙不言只有一百度的眼镜再看过去,那?处地方所有东西又变得一清二楚。 辛易晴有些迷糊地对?武萱萱说:“我眼睛好像近视了。” 武萱萱收拾东西的手顿住,不可置信地看向?辛易晴:“不会吧?真的假的?” 辛易晴点了点头,说:“我带着?孙不言的眼镜,刚刚好,应该近视了有一百度。” 武萱萱安慰性质地告诉她没关系,不是多?大的事儿,以后?注意不要再让度数增加就好了。 但她内心却是陷入猛然恐慌之中,极度地惴惴不安。 说起来这是一件挺奇怪的事情。 辛易晴的视力一直都是非常标准的5.0,每次测试都是。 虽然他?们三?人之中,爱追剧的是武萱萱。但其实辛易晴看过的电视剧一点不比她少,再加上辛易晴小时候替武萱萱看了不少她被明令禁止不能看的东西,每次的时间都还不短,所以武萱萱一直很佩服辛易晴那?怎么都不会近视的眼睛,还因为这件事情高兴得不行——因为她有一个有着?很厉害的眼睛的朋友。 武萱萱一度认为,辛易晴的眼睛是永远不会近视的。 可是现?在,辛易晴带着?一副眼镜,告诉她自己眼睛好像近视了。 某一瞬间,武萱萱觉得无法接受。 在这之前,她就怀疑过。 那?是有关于辛易晴“胃炎二次复发?”的事情。 起初辛易晴告诉她那?是误诊,武萱萱信了。可自从知道辛易晴是穿越来的以后?,她就觉得没那?么简单。 虽然学校校医的水平忽上忽下,有误诊也正常,但她回忆了当时辛易晴的回答,发?现?她的状态并没有那?么自然。 武萱萱开?始怀疑,她变得更加偏向?于胃炎就是二次复发?。 可是她和辛易晴一直没有断过联系,她却从不知道辛易晴什?么时候犯过胃炎。当然,也有可能是辛易晴没告诉她,但武萱萱觉得,以前的辛易晴不会这么做。 所以她怀疑,辛易晴的胃炎,是她从未来带过来的。 但那?时她仅仅是怀疑,因为证据不够。 现?在她几乎是确定了,辛易晴身上的胃炎,眼睛的近视,还有她奇差的身体素质——虽然原本她身体素质也不怎么好,但现?在绝对?是最差的时候……这所有的一切,就是从未来带过来的。 武萱萱知道这推论?荒诞无稽,毕竟她看了那?么多?穿越剧,都是穿越者和原主?身体情况保持一致,原主?病穿越者就病,原主?健康穿越者就健康,哪里有辛易晴这样带着?她自己原本的病过来的? 但这世上总有例外。 武萱萱想,会不会是因为辛易晴既是穿越者,又是原主?,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她几乎把所有都想到了,但却无从求证。 她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出现?一个什?么突发?事件,告诉她辛易晴还有更大的病在身上。 如果是这样,她真的会怀疑她被人骗去了传.销组织挨打挨骂还受了许多?磋磨,又或是被胁迫做了人体实验。 ——即便是未来的辛易晴,也没有给武萱萱很老派成熟的感觉,反而在某些时候,会更容易显露出她的稚嫩青涩,刚好是被骗子相中的最佳人选。 而且,辛易晴以前就总是被骗。 “想什?么呢?”辛易晴忽然抓住她的胳膊带着?些力气晃了晃,问:“哪路妖怪上了我家萱萱的身?!” 武萱萱被她扯得回了神,又听她这样说,不由噗嗤一笑?。 韩星焰转过身,定睛看着?她们,“虽然一个宿舍住着?,但我以前真不知道,你俩那?么神经。” 三?人对?视瞬间,哈哈笑?起来。 两个星期后?,韩星焰突然说:“你们听说了吗?何昭昭和梁铮的事情。” 辛易晴心里咯噔一下,往前瞟了一眼发?现?张鑫不在,微松一口气,问:“听说什?么?他?俩又咋了?” “有消息在传,说他?俩谈恋爱。”韩星焰说:“我已经听到不止一次了。” “谁传的?”武萱萱烦躁地说:“这人太闲了是不是?” 韩星焰尴尬一瞬,武萱萱忙道:“不是说你。” 她曾经表露过自己的担心,武萱萱知道她不是因为八卦才说这些。 韩星焰了然,想起自己刚才的敏感应激,又尴尬地笑?笑?,说:“不知道谁传的,但应该不是空穴来风。而且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有说看到他?俩牵着?手走在路上的,有说看到他?俩说说笑?笑?眼睛都冒小星星的,还有一些……” 韩星焰顿住,片刻后?又说:“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辛易晴忍不住想骂人,想了半天又忍了下来。 毕竟这些话,其实并不算夸大。 除了那?个眼睛里冒小星星的描述之外,辛易晴每种情景都碰见过。 韩星焰闷声问:“你们觉得,这是真的吗?” 辛易晴沉吟片刻,知道现?在就是想装不知道,也装不了太久,索性点了头。 武萱萱也淡淡地“嗯”了一声。 韩星焰又说:“我们要不要告诉何昭昭一声,让她以后?小心点?不然早晚传到老王耳朵里。” 辛易晴:“……” 片刻后?,她抬头,认真道:“老王知道。” “老王……”韩星焰声音控制不住地拔高,又强行捂住自己的嘴,手动闭麦,好半天才低声挤出一句:“老王知道?!” 她震惊,问:“何昭昭是不是也知道他?知道?” 辛易晴点头,对?这绕口令一样的话表示默认。 韩星焰凌乱道:“疯了吧。” 多可笑啊 辛易晴也感觉“疯了”, 不管是人还是事。 何昭昭疯了。 以前她就这么想过,现在更是加重了这个认识——从前,何昭昭和梁铮好歹还背着?人, 在被那个高?三?的?年级主任发现之前, 辛易晴根本就没有听到过任何风声。可?是现在,关于他们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辛易晴很难不觉得这是他们故意的。 她理解不了两人的脑回路。 难道说是他们仗着?王海知道却不干涉,才如?此肆无忌惮? 王海也疯了。 如?果说以前王海不知情,他不干涉合情合理?。可?他现在已经知道,很显然也在着?重关注, 要说他没有听到这些传言, 辛易晴是不信的?。 但他仍旧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哪怕梁铮成绩再怎么好, 王海要如?何如?何慎重, 也不必要到这种程度吧? 辛易晴越来越觉得他们那天要去提醒何昭昭的?行为是自不量力。如?果没有那件事,或许现在就会是不一样的?局面。 她不由?失笑,心想即便自己之前信誓旦旦地想不要做改变自己和他人命运的?事, 如?今兜兜转转一番, 她却还是做了。 自己还无知无觉。 直到事态发展脱离控制, 她才意识到, 自己早已进了“不自量力”的?孔洞, 并且深陷其?中。 从她自请上去做指挥那一刻开始, 从她真心提议《开心往前飞》那首歌开始,又或者更早些的?某个瞬间……她就已经掉进去了。 辛易晴纠结万状, 为自己接下来是要撒手不管让事态自己发酵,还是出?手干预,尽早让事情回归原有频道。 韩星焰说再这样下去早晚传到王海耳朵里, 辛易晴却觉得如?果继续按照这种情形发展,校长马上就要找到他们班疯狂“哔哔哔”! 到时候王海八成也要在被“哔哔哔”。 辛易晴实在理?解不了这两个人的?心理?。 武萱萱见辛易晴蹙眉沉思, 一时无言。 她觉得何昭昭这件事已经拖了太久,事态发展也是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没完没了。 而且从那天她去提醒梁铮的?情形推断,梁铮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有九成可?能都是因为梁铮。 武萱萱猜测,何昭昭将?“王海知道了”这件事告诉了梁铮,梁铮发现王海没有找麻烦,反而还把他们两人座位安排在了一起,联想到是因为自己成绩好才会有这种优待——况且,何昭昭成绩也确实有了提升,已经不再是班里吊车尾的?存在了。 于是梁铮就得意忘形,才敢这么得寸进尺! 但武萱萱想不明白?,王海为什么不管? 他都能因为一首与梁铮本人不太相符的?歌和辛易晴阴差阳错地低头,就怀疑他俩之间有事……如?今他亲眼所见,可?谓是证据确凿,又被人舞到面前嚣张作乱,怎么就会还是这样的?态度呢? 一时间,两人俱是无言。 韩星焰凌乱过后,好容易找回一点理?智,问?道:“那我们是不是更要提醒一下何昭昭了?”语落她又苦恼道:“我感?觉可?能提醒了也没有用。” 韩星焰叹了口气,忿忿不平道:“她心里怎么没点数呢!” “不是她心里没数。”身后忽然传来张鑫的?声音。 三?人回头看,看到张鑫和孙不言一起从教室后方走过来。 张鑫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安静坐回自己座位。 辛易晴看了刚坐下的?孙不言一眼,用眼神询问?这是什么情况。 孙不言摊开手,又悲痛地摇头,用嘴型示意:“电影里男二都这样。” 辛易晴:“……” 怎么说,被孙不言这样明里暗里将?张鑫和青春疼痛电影联系在一起的?次数多了,辛易晴都感?觉慢慢开始对味儿了。 这时,张鑫转过身,幽幽地看着?孙不言。 辛易晴惊奇万分,莫非张鑫厕所小报的?体质已经得到了进化,都能够隔空感?应到别人的?话了! 恐怖如?斯。 但张鑫咬着?牙淡淡开口,解了她的?疑惑:“孙不言,我就这样看着?你,你要是再因为自己脑子里那一堆神经电影不自觉说出?什么女?主男二的?话,我跟你绝交。” 辛易晴懂了。都是孙不言说太多次让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惜他不知道孙不言这次说得更快。 武萱萱苦思冥想不得答案,好奇心也起来了一丢丢,问?:“不是她心里没数,那是因为什么?” “梁铮太卑鄙,花言巧语说得一套一套的?。”张鑫还是咬着?牙,但语气已经不再是淡淡二字可?以形容。 辛易晴感?觉,要是不赶紧说些别的?,他下一刻就能冲出?教室跑到楼下,给大?家上演一出?张智深倒拔老槐树! 她问?:“你那天去找何昭昭,发生了什么?” 张鑫沉沉吐出?口气,慢慢说:“梁铮在那里,我们吵了一架,他骂我多管闲事,还让何昭昭以后离我远点,不要搭理?我。” 孙不言不合时宜地想:果然被骂了多管闲事,虽然对象不一样。 但是很快,他又想到:梁铮在何昭昭家里?!所以,他俩已经到了见家长这一步了吗!!! 辛易晴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但和孙不言想得却不太相同,她问?:“何昭昭家里人没把他打出?去吗?” 辛易晴觉得,父母不会因为梁铮是年级第一,就忽略他勾.搭自家女?儿早恋这件情节过分严重的?事。 张鑫紧抿嘴唇,似乎是不愿意开口。 武萱萱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说出?了逼问?意义的?话:“你说何昭昭没有错,又说梁铮花言巧语,但总不至于何昭昭一家人都能被梁铮的?花言巧语迷惑了吧?” 她在用“其?实错原本就在何昭昭只是你心里有滤镜才那么觉得”来攻击张鑫的?心理?防线。言辞间,还在若有似无地暗示,何昭昭不会已经做出?了哪怕不要家里人也要和梁铮谈这场恋爱的?举动吧? 张鑫气恼道:“怎么可?能!” 武萱萱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张鑫叹了口气,说:“何昭昭家里就她一个人……她父母在外面打工,爷爷奶奶在她初三?就去世了。” 韩星焰沉重道:“我懂了。” 辛易晴也懂了。 梁铮就是个该死的?不要脸的?pua人的?狗东西死渣男! 辛易晴气得手脚都蓦然开始止不住地发抖,她甚至想当场把面前的?桌子掀翻出?去! 只是考虑到这是公共财物,并且要掀也应该去掀梁铮的?桌子才对,她才生生控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双手。 她深吸一口气,想要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 武萱萱察觉到她那边的?动静,偏头看了一眼,发现辛易晴紧闭着?的?眼睛,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她已经快要窥到问?题所在。 另一边,韩星焰面容严肃,说:“何昭昭那边,我们得帮一下吧。” “帮什么帮!”张鑫音量突然高?了一些,然后蓦然垂下头,双手举起捂住眼睛,委屈地快要哭出?来。 其?余四?人:“……” 他们都没谈过恋爱,也都没喜欢过谁,碰上了这种情况,还真是有些懵。 片刻后,孙不言站起来,走到张鑫旁边按住了他的?肩膀,对辛易晴三?人说:“出?去说比较好吧?” 一行五人排成一排走出?去。 到了连廊那里,张鑫就靠墙蹲下去,开始大?哭。 辛易晴:“……” 她认真看了看,这位置好像和上一次刘利好大?哭那时候蹲的?位置是一个地方。 略略停顿一瞬,她挪了挪身体,挡住了后方的?摄像头。 武萱萱:“……”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拽着?孙不言,按照上一次的?位置分布站着?。 韩星焰看着?他们熟悉无比的?举动,忍不住问?:“你们到底有多少爱哭的?朋友?” 三?人:“……” 要不把刘利好叫过来见一见?刚好挺久都没和他说话了。 张鑫在下方委屈道:“能不能尊重一下我!不要聊了!” 韩星焰真诚道:“抱歉。” 辛易晴问?:“所以你刚才喊什么呢?” 都怪孙不言不停地说,辛易晴刚才听他那样一喊,不但不发抖了,还很不合适地想到:怪不得男二只能当男二,你这样一碰上挫折就暴躁的?性格,是永远走不到女?主心里的?! 反应过来不对后,辛易晴想狠狠给自己一巴掌——现在的?情况哪里能让她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何昭昭现在,可?是掉进了被pua的?天坑黑洞! 张鑫擦了擦眼睛,仍旧保持着?那样蹲着?的?姿势,说:“她太相信梁铮了。”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说让何昭昭离我远点不要搭理?我了。”张鑫说:“你们从长烟一中回来那次,梁铮就和她说过,让她离我们所有人都远一点。” 武萱萱皱起眉,微愠道:“我们?” “对。我,还有你们。”张鑫点头,一个个说出?名字:“武萱萱,辛易晴,孙不言。” 语落他笑了笑,说:“多可?笑啊。” “我别有用心图谋不轨,他不让何昭昭搭理?我我能理?解……”他微顿,然后接着?说:“可?你们又是为什么?” 辛易晴和武萱萱对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想到那次在大?巴车上发生的?事情。 武萱萱想到的?还要更多些,她想到自己去找梁铮的?那一幕。与此同时,她更加确定,现在有关于他们的?传言愈演愈烈,绝对是梁铮刻意为之。 孙不言和韩星焰不知道这些,同时惊奇道:“何昭昭她,真的?听了?!” 张鑫沉默两秒,沉重地点了点头。 “刚开始她是不愿意的?,可?是梁铮说了好多花言巧语,还用分手来威胁过……”张鑫说:“慢慢地,何昭昭哪怕不明所以,也还是认同了,刻意和你们保持着?距离,因为怕梁铮不开心。” 辛易晴要气炸了。 循规蹈矩 “梁铮他有病吧!”韩星焰怒不可遏道:“平时看着一副温文尔雅的好学生样儿, 实际上这么不干人事。道貌岸然,虚伪至极!” “何昭昭被他骗惨了吧,也不见得他是真?的喜欢……”韩星焰越说越生气, 到最后?突然猜想道:“他别是在耍她玩儿吧!” “那应该没有, 梁铮喜欢何昭昭是绝对的。”张鑫顿了顿,声音很?难听?地说:“他对何昭昭很?好。” 辛易晴:“……” 好他大爷! “他会从基础出发,帮何昭昭补习,还?会帮何昭昭打饭占位置。”张鑫说:“他知道何昭昭一切喜欢的和讨厌的,帮她打饭的时候不会意外打到她不喜欢吃的菜。” “他也知道她晕车, 会提前帮她买好薄荷糖。”张鑫顿了顿, 闷声说:“其实他对何昭昭真?的挺不错了。” 辛易晴气得想笑。 这不就是垃圾渣男pua自?己女?朋友时的必备套路。 先对她好, 让她认为自?己真?的好, 然后?进行精神?绑架,让她和她身边的许多人都断掉联系,到最后?等她众叛亲离身边再没有一个人的时候, 告诉她这世界上只有他会陪着她, 让她完全依赖他, 听?他所?有的话, 能为他做所?有的事?。 “真?该死啊!”辛易晴气得又开始发抖, 她恶狠狠地骂道:“他怎么还?没死呢!” 其余四人猛地抬头看向?她。 孙不言三人是不太理解——那时候的大家还?没有pua相关的认识, 或者说有,但在小县城, 这个词语是不存在的。甚至可以说,听?完了张鑫那段描述,他们三个是真?的感觉梁铮对何昭昭还?可以, 并没有韩星焰口中的“耍人玩儿”这一说。 武萱萱则是因?为开心与轻松。 她想她的预感没有错,她应该就是快要窥到事?情真?相的一角。 辛易晴的情绪起伏很?强烈, 是武萱萱许久未曾见到的一种?状态。 换句话说,武萱萱从她身上,看到了从前的辛易晴的影子。 善恶分明、会为了一件事?义愤填膺。 这是很?好的前兆。 武萱萱希望这样的辛易晴能够存在久一些,也希望她能被许多人理解。 “辛易晴。”她拉住了她的手,圈住大拇指放在自?己掌心,轻声道:“慢慢说。” 冰凉的触感刺激了她的神?经,辛易晴渐渐冷静下来?,又感觉到只存在于指尖的那一点温热,她闭了闭眼睛,深深吐出一口气。 “你们听?过一句话吗?”辛易晴思索着怎样说才更合理,须臾后?她慢慢说:“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一定听?过的吧。”辛易晴说:“老王和范进就爱这么说,父母也爱这么说。但是他们做的,真?的就是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好吗?” 几人脸色略略黑了一些。 这自?然不是。 每个人的父母情况都不一样,但他们几个刚好有着共同的老师。 现在的他们都很?清楚,王海和刘范林已经算是很?不错的老师,但要说他们以“为了你们好”的名义对学生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学生好……大部分人都是不认的,只是…… “可我们愿意相信。”辛易晴笑了笑,说:“因?为在这之?前,他们告诉过我们,按照他们给的选择,我们将会达到怎样的高度。” “简单来?说,画大饼。” “但是这大饼为什?么有效?”辛易晴问道。 “因?为我们先对他们付出了自?己的信任。因?为他们是老师,是父母,只是因?为这样,我们就愿意相信。”辛易晴说:“梁铮对何昭昭,却不是这样。” “他为什?么要对何昭昭好?”辛易晴这么问了一句,然后?笃定地自?顾自?回答:“因?为他需要何昭昭信任他。” 只需要这一句话,在场四人都已经瞬间明白过来?。 因?为何昭昭信任梁铮,所?以他可以各种?暗示何昭昭,告诉她你只有这样做才是对的,因?为我都是为了你好。 但他都做了什?么呢? 让何昭昭和别人断开联系。 让何昭昭陷入风言风语。 而梁铮一开始的好,就是为了何昭昭的信任,然后?达成这些目的。 他或许对何昭昭是有真?心不假,但伴随着他的真?心的这样的好,真?的就是好吗? 韩星焰突然类比想到:“这不就是长?烟一中对曾星野他们做的那些?” 辛易晴愣了一下,觉得不太对——长?烟一中应该没对曾星野他们好过。 但转念一想,似乎也合情理,反正都是pua,没区别,都应该坚决反击,在意识到的那一刻就狠狠打回去! 想到这里,辛易晴又愣住了,彻彻底底地愣住。 ——都是pua,没区别。 那为什?么到了她自?己那里,她只想着忍,而非狠狠打回去? 她为什?么要让自?己清醒地掉进那个陷阱,还?一直都在清醒的状态下被影响? 为了让父母能够轻松一点,为了自?己养活自?己。当时的她是这么想的。 但她要是那一天没有对着领导吼出那句话,没有被开除,而是留在那里继续被pua,直到她彻底崩溃…… 辛易晴不敢想到了那时又会是怎样的情形。 但既然她现在能想到这些,为什?么当时没有。 她忍不住回想自?己当时的经历。 每一天,每一件。 她让那些时光在脑海中重现。 “这里的房租挺贵的吧,可能需要你小半个月甚至半个月的工资?或者更多?但是你要是做得好了,提成拿得多,那这个房租就是你工资的零头。” “你想通过试用期是不是?那就好好干,好好干我就让你通过。” “今天我去卫生间,听?到你打电话,好像哭了?怎么,家里出事?了?” “在咱们这里,不用你做什?么,只要你听?话,把事?情做好就够了。咱这里不像是有的地方,要拉关系走后?门,只需要你好好干好好做就可以。” “家里的事?好些了吗?能应付吧?这还?好是你现在已经开始工作了没去读研,不然又是一笔开支。” “其实想想,你说他们研究生读出来?有什?么用?到最后?不还?是要打工?现在这个社会,到最后?都是一样的,谁也逃不过。” “你是聪明人,没犯那个蠢。不过,聪明人就该干聪明的事?,还?得要一直聪明,别做出什?么蠢事?。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 “看到公司新?来?的那两个人没,研究生毕业!高材生!还?有咱们老板朋友的关系在!你说说你们,又没学历又没关系,拿什?么跟人家比?” “也别抱怨抱屈,现在这个社会不就是这样?就是看学历看关系,哪里都是一样的,谁也逃不过。” “不过你们也不是完全没机会,好好干好好做,别人做一件事?,你们做两件事?,老板又不是傻的,一看你们对公司奉献更大,那肯定还?是留下你们啊。” “觉得太难了磕不下来??那就勤快点,‘勤能补拙’这个道理上学时候没人教过你们?” “就你们这个样子,肯定比不过那两个研究生,学历学历比不过,关系关系又没有?干活效率还?这么低?别人做一件事?你们也做一件事??怎么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本?能干干不能干赶紧滚,我招新?的勤快又好使的人!” ………… 辛易晴恍然发觉。 她从一开始就暴露了自?己的缺点。 甚至是从面试的那一刻开始就这样了。 当面试官说到“这里的房租很?贵”那一刻,她就已经掉入陷阱了。 之?后?又被领导发现她的软肋,时时暗示,常常敲打。 尽管那些话都很?难听?,也很?伤人,更没有道理。 可那些话,辛易晴知道不对,却都认同,尽管她后?来?已经不再信任领导。 ——别人做一件事?,你就做两件事?,总能让老板发现你对公司奉献更多。 辛易晴大学之?前的那些年,在每一个求学阶段,在每一所?学校,在无?论是哪个老师又或者家长?和亲戚的口中,都常常听?到类似的话—— “就是一篇课文而已,一遍背不会背两遍,两遍不行三遍,三遍不行四遍五遍六遍,总有能背会的时候。” “数学和物理就是要靠刷题积累经验,那高考真?题,哪里都有卖的,也不贵,你去买,多买几套,做他个十遍二十遍,百遍千遍,就不信你总结不出来?规律。” “字写的丑?那就练。别人写一张字帖,你写两张三张……” “你起步就比别人晚,再不勤快点,是指望分数从天上掉下来?还?是我去给你摘啊?” ——只要你听?话,好好干好好做,你就能留下来?。 “我让你这么写你就这么写,别想着发散思维去找一些奇奇怪怪的解题思路,你能算出正确答案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撞大运了,不是你真?的有多聪明!” “就是要练衡火体,这种?字体好看,改卷老师都喜欢,干净简洁又大方。别想着自?创一个,人家好好的经验给你了,多平稳的路摆在你面前,你就照着做往前迈步大大方方走就行了,这是你提升最快的办法了。” ………… 辛易晴知道,她对那些话是认同的,尽管她清楚那些言论都有问题。 可是她循规蹈矩久了,被教导训化的时间也太久了,她已经形成了那样的思维模式。她被纳入其中,被死死抓住看守,不给她一点能够逃出去的机会,最终被固化,被同化。 她已经变成了不会轻易抗争的人。 于是,就这样,她清醒但又不可控制地掉入陷阱,一步步被人掌控,哪怕她心知肚明那样不对。 辛易晴突然觉得很?好笑。 她再清楚也没有用,只要她有缺点,又意外在某一瞬间暴露出来?,她就会被人带进陷阱,因?为别人知道怎样对付她,早就知道了。 他们早知道她不会抗争。 辛易晴心脏仿佛被重重捶击,疼痛让她几乎无?法忍受。 但是还?没完,她还?有事?情要做。 现在的何昭昭也和她一样,同样是不会抗争的人。 于是即便她知道梁铮让她离他们远点、和他们都不要再说话是错的,她还?是照做了。因?为梁铮“很?好”,她认为这个人是不能失去的。 辛易晴气上心头,无?比希望何昭昭能抓住梁铮狠骂一顿。 她自?己没有及时反击,她希望何昭昭可以——即便她们遭遇的事?情,性质并不完全一样。 只是,辛易晴不知道怎样让何昭昭知道这一切。 直接告诉她梁铮有问题?何昭昭有极大可能不相信。 暗示?更没可能了,何昭昭可能压根不会往梁铮有问题的角度想。 辛易晴越想越烦,也越来?越着急。 这时,张鑫突然六神?无?主地说:“何昭昭不会像曾星野那样跳楼吧?” 韩星焰想给他一巴掌,临抬起手又想起他是因?为自?己刚才那句话才有了这种?联想,匆匆收回了手,转而低声安慰道:“别乱想。” 辛易晴思绪一滞。 武萱萱和孙不言很?同步地看向?了她,又想起这样太刻意,想转回去。 谁料辛易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和不对劲,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很?让人安心的眼神?,然后?轻轻摇头,说:“不会的。” 武萱萱和孙不言不约而同意外起来?,须臾后?会心一笑。 偷偷的,不敢放纵的笑。 张鑫问:“为什?么不会?” 辛易晴坚定地说:“就是不会。” 其实她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她记忆里的那次是没有。但是现在,有了那些风言风语,她也不知道事?情是否还?会照着原定轨迹发展。 只是,辛易晴想,她这次或许可以做一些不自?量力的事?。 循规蹈矩的人做久了,不自?量力疯一疯,有时候或许会不一样。 可是“天公不作美”这句话总有道理。 他们才刚回到教室,还?没想到要怎么做,就在晚自?习上课之?前,在王海刚公布完“这周四周五期末考试”这个消息五分钟后?,听?到有人说: “特大消息,何昭昭和梁铮在高三连廊那里接吻被高三年级主任抓了!” “校长?也在!” 她惊呆了 辛易晴怔住了。 如今的事态发展, 和她记忆中似乎没有太大区别。 同样是发生在换座位之后?。 同样是校长和高三年级主任一起发现的这件事。 但又有着特别大的区别。 首先,王海从不知情?人变成了知情?者。 其次,上?一次事发节点, 是?在?高二上?学期期中考后?, 而这次,却是?在?高二上?学期期末考之前。 但?是?,这两个节点,又都和?考试有?关。 要这么说来,似乎也可以牵强地解释为没?有?区别。 期中考那次, 何昭昭成绩前进十五名, 然后?就被调出了16班。 现在?这次……辛易晴不由怀疑, 她?还能好?好?参加考试吗? 对比起梁铮, 何昭昭显然是?能被学校牺牲的那个,所以辛易晴并不怀疑这次的结局,她?依然认为, 结果会是?何昭昭被调出16班, 并且回家反省外?加一万字检讨。 这样一来, 辛易晴很是?担心?成绩刚有?起步却参加不了期末考试的何昭昭的状态。 她?想和?她?聊聊, 说什么都好?, 哪怕仅仅像是?那天她?和?韩星焰那样什么都不说、只是?一起站着看向黑暗的地方也可以。 但?是?她?却没?有?再见到何昭昭, 直到晚自习第?三节课,何昭昭红着眼睛来教室里搬桌椅。 事情?发展就是?如此之快, 他们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何昭昭就已经要被调班了。 辛易晴回想那次的经历,想知道是?不是?也像现在?这般发展飞快, 却发现脑海一边空白,只能记起来他们两人的事情?被发现以后?, 她?和?何昭昭之间,没?有?过哪怕一次交流。 王海站在?讲台之上?,眉头紧蹙,看向何昭昭的眼神有?许多不忍,除此之外?似乎也有?一点点悔恨和?遗憾。 某一瞬间,他视线略微移开一点,眉头蹙起的幅度更大了,恍然间,辛易晴有?了一种他眼睛里盛满了嫌恶情?绪的错觉。 她?扭头看,感觉王海视线所指,像是?梁铮的位置。 于是?她?骤然打消那个念头。 可是?很快,她?就停下了打消念头的动作?。 为什么不可能呢? 这件事但?凡是?个明理的人,都能想到不公平。 王海自然也是?。 况且,辛易晴又想到,在?此之前,王海难道真的就没?有?任何动作?吗? 假如他要约谈那两个人,肯定不会大张旗鼓招摇过市,而是?私下里偷偷进行。 辛易晴猛然觉得,以前的想法,或许是?她?太绝对。 转念一想,她?又开始怀疑另一件事——她?记忆中的那次,王海真的全不知情?吗? 按照目前情?况分析,辛易晴能够十分确定发生了改变的,只有?这件事发生的节点。 毕竟王海在?上?一次是?否知情?,辛易晴本?就不知晓,如今更是?无从求证。 但?是?现在?,她?很怀疑。 先不说王海对早恋这种事特别敏感,不至于那么久都无知无觉。 就说她?自己——辛易晴认为自己是?不会在?为何昭昭愤怒不平的同时还不和?她?说话的,怎么说也至少要有?一句。 可她?翻遍了她?所有?的记忆,愣是?没?发现半点蛛丝马迹。 那就只有?可能,是?像现在?这样——何昭昭很快就被调出了16班,宿舍也换了,随后?就被要求回家反省,辛易晴来不及和?她?说话。 ——桉贤一高的传统,文理分科以后?不再分班,但?是?偶尔发生细小变动,学生宿舍是?一定要跟着变的,为了方便管理。 于是?,辛易晴更加坚定地认为只有?这种可能。 只是?,辛易晴觉得很奇怪。 换班,真的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真要对比起来,何昭昭当前的情?况,和?上?次因为“打架”被开违纪单的刘利好?的情?况,某种意义上?可以说一句差不多。 成绩不算好?,远远达不到能够仅凭这个就让各大班主任积极接收的程度。有?了这场恋爱事件,她?还是?一个严重违反校纪的不可控炸.弹。 刘利好?当初要转班,哪怕有?范进从中周旋都没?人愿意收他,怎么到了何昭昭这里,转班似乎就成了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仅仅是?两节课过去,她?就先后?经历了被校长?“哔哔哔”、和?梁铮分手、找新的班主任……辛易晴怎么想,都觉得时间很紧迫——光是?第?一件接受校长?“哔哔哔”这事,没?有?一节半课的时间,辛易晴都觉得匪夷所思。 除非,是?王海早就在?帮她?联系别的班主任。 但?如果这就是?事实,那么上?一次,应当也是?这样——是?王海在?暗暗帮何昭昭——他明白学校那方肯定不会对梁铮过多苛责,他对此也无可奈何,只能尽量降低对何昭昭的影响。 辛易晴努力回想,何昭昭上?一次被调到了几班……似乎是?1班。 赵老师。 更加合理了。 辛易晴想着自己心?中这个猜测,再次抬头看过去,却发现王海已经坐在?了讲桌边,低垂着头。 那一刻,辛易晴心?中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王海看上?去很痛苦。 辛易晴心?底一动,在?演算纸上?飞快写道: 【萱萱,我好?像一直都误会了。】 武萱萱瞄了一眼,有?些迷惑,不知道辛易晴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是?想要表达什么,但?她?想,应该还是?好?事发生的前兆。 辛易晴又继续写道: 【我想去帮她?搬桌子。】 她?刚刚搁笔,武萱萱就点了头,作?势要站起来。 辛易晴推动演算本?的动作?顿住了。 武萱萱歪歪头,无声问:“不去了?” 辛易晴笑了,同样无声说:“去。” 说完她?拍了拍武萱萱放在?桌子上?的小臂,自己先站了起来。 武萱萱没?动,看着她?快步走上?讲台,弯腰,低声和?王海说话。 须臾后?,王海点了头,辛易晴隔空和?武萱萱对了个眼神,就过去帮何昭昭收拾东西。 何昭昭见她?过来,动作?一顿,片刻后?眼睛中闪动着晶莹色彩。 这时还在?上?课,四下寂静无声,辛易晴不好?出声说些什么,只笑了笑。 武萱萱恰好?走到这里,见状也舒心?一笑。 三人各自收拾东西。 突然,王海厉声道:“不想上?课了是?吧!” 三人被吓得一激灵,循着王海指责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灰溜溜回自己位置的孙不言、韩星焰和?张鑫。 “……” 辛易晴想,王海对何昭昭,肯定还是?有?气的,而且不少。至于为什么没?对着何昭昭发泄,她?估计是?因为王海不想多此一举,临走前再给人一顿骂。 但?是?孙不言三个,就好?死不死撞上?了枪口。 收回视线,三人抱着收拾好?的一摞书,出了教室门。 到了楼梯口,武萱萱问:“去哪班啊?” 辛易晴心?提起来,想要知道到底是?不是?1班。 何昭昭声音还哑着,很快回答:“1班。” 果然。 辛易晴越来越觉得这里面有?王海的推波助澜。 想了想,她?问:“是?范进给你安排进去的还是?怎么回事啊?” “我不知道,但?应该是?。”何昭昭说:“刘主任告诉我的时候,赵老师也在?,他们一起来的。” 辛易晴的推论没?办法进行下去了,要是?这样的话,也说不好?就是?范进在?守职卫责,和?王海没?有?关系。 “有?个问题。”这时,武萱萱突然道:“去1班的话,不是?应该从那边楼梯下去更近吗?” 另外?两人:“……” 虽然但?是?,是?这样。 武萱萱:“算了算了,这一趟先从这边下去,再回去更麻烦。” 到了一楼,刘利好?就在?楼梯口站着,一见到辛易晴两个人就开始笑,“我就知道你们会过来。” 武萱萱看他一眼,很是?费解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但?他很积极地从她?们手上?一人拿走一部?分书,自己抱着,说:“赵老师让我在?这里等着的。”说完他往后?看了眼,“啧”了一声,说:“孙不言怎么没?一起?这么没?有?江湖道义!还是?我比较好?,等下和?你们一起去搬桌子。” 辛易晴:“……” 虽然你现在?这行为确实很好?,但?是?你真的很话唠,你们班主任不骂你的吗? 她?刚停下思绪,就看到1班前门有?一颗头伸出来,粗声骂道:“刘利好?你在?那儿嘚嘚什么呢?!赶紧给我滚进来!” 辛易晴:“……” 四人把书抱进去,跟着刘利好?去了赵老师给他们指的地方——最后?一排靠墙的位置。 那里已经有?一个人坐在?那里。 辛易晴看了眼,觉得有?些眼熟,但?她?们还要去搬剩下的东西,她?来不及多思考,把东西放下就离开了。 路上?,刘利好?说:“你们放心?,她?到了我们班我罩着她?,不会让别人欺负她?的。而且,她?同桌是?我们班长?,人超正义,成绩还好?,跟武萱萱有?一拼吧,没?下过年级前十。关键人家还吹拉弹唱样样在?行,上?次合唱比赛知道吧,就是?我俩指挥的。她?在?我们班,就是?神的存在?!” 他神神秘秘地说:“就是?脾气有?点怪,你们敢相信这世界上?居然有?人故意控分让自己考砸吗?” 被这样怀疑过的辛易晴:“……” 确实是?个奇人。 “她?就是?!”刘利好?唏嘘道:“当时我觉得挺可惜的,毕竟精英班和?普通班还是?有?区别的,不都说宁当凤尾不做鸡头么,还有?环境也影响人,我就觉得她?干了件蠢事。可谁知道,人家下一次月考就考了年级第?十,从那以后?没?掉下来过。” 听到“宁当凤尾不做鸡头”,辛易晴就开始咳嗽,可刘利好?就像是?没?听到似的,还是?在?自顾自地说,到最后?辛易晴都想给他一巴掌了,他又停了。 “……” 真会卡时机。 “所以你们完全不用?担心?,有?我们两个在?,你朋友转过去不会被欺负的。” 武萱萱:“你和?她?很熟?” “也还好?吧。”刘利好?支吾道:“她?跟谁都不太熟。” 武萱萱冷笑道:“呵。” 刘利好?:“……” 辛易晴疯狂忍笑。 武萱萱又对何昭昭说:“哪里都一样的,凤尾和?鸡头没?有?谁比谁高贵,真要说起来,一个屁股一个头,那是?不是?还是?头听起来比较好?。” “而且,凡事在?人,成事也在?人。”辛易晴说着她?自己都怀疑的话,但?举手投足间表现出来的态度却是?相当坚定,“你一定也可以坚持自我的,就像刘利好?口中的班长?那样。” 何昭昭红着眼睛点头,片刻后?问:“你们不觉得我活该吗?” 辛易晴和?武萱萱对视一眼,同时开口: “当然。” “觉得。” 刘利好?:“……” 他无言道:“你们两个如果是?心?理医生,绝对能把一个不想死的人给说得想死。” 可是?,何昭昭却笑了,“谢谢。” 说完她?抬脚先一步离开。 刘利好?看着她?的背影,又扭头看向辛易晴两人,他指指自己脑子,担忧地问:“不会出问题了吧?” “没?有?。”武萱萱直白地说:“别乱说。” 刘利好?纳闷道:“那她?说什么谢谢?” 武萱萱没?回答,而是?反问:“你以为她?自己不是?那么想的吗?” 刘利好?更加懵了。 辛易晴想了想,说:“有?时候,比起虚假的话语与扭曲的安慰,肯定地告诉她?她?那样不对,认同她?心?里的自我谴责,或许更容易让她?解脱。” 武萱萱意外?地看着她?,忽然想: 辛易晴,这也是?你希望的吗? 何昭昭走到楼梯口就停住,仰着头,一动不动。 辛易晴以为她?是?在?控制着不让眼泪流下来,谁料一秒后?,张鑫搬着何昭昭的桌子过来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辛易晴顿住脚步,折返回去,对武萱萱两人说:“我们走吧,应该没?别的了。” “椅子呢!”刘利好?问:“椅子没?拿呢吧?” 辛易晴:“……” 她?干巴巴道:“等会儿何昭昭自己拿。” “哦,我懂了。”刘利好?和?她?们道别,说:“那我先回教室了。” “对了,赵老师给说了情?,她?可以考完期末再回家反省。” 辛易晴愣怔一瞬,反应过来后?点了点头。 她?冲何昭昭摆了摆手,和?武萱萱一起离开。 一路上?,辛易晴都在?想这件事她?接下来要怎么做,又或者说,还能做什么。 原本?的一切曲折轮转在?这一刻全都作?废,每个人的命运轨迹都回到了原本?的位置,虽然中间的时间有?着或多或少的出入。 但?截止目前,辛易晴记忆中的那些,全部?都没?有?任何偏差。 只是?,辛易晴很不甘心?。 为什么梁铮还是?这样轻飘飘地就躲过去了?甚至事发后?的今天晚上?,他连个面都不露。 辛易晴一想到他在?校长?办公室站着吹空调就很气,尤其他可能还不会被校长?“哔哔哔”,而是?语重心?长?地告诉他早恋的危害…… 辛易晴更气了。 看到教室门口的扫把的那个瞬间,辛易晴都想把扫把棍拧下来,等到晚自习下课后?在?漆黑的夜里从背后?给他一闷棍! 但?是?,这样犯法。 辛易晴告诉自己,不能干这种事情?,给自己留了案.底就不好?了。 武萱萱看着她?脸色变化,又想起她?刚才那句话,在?刚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拽着她?衣服帽子往后?扯了一下。 辛易晴停下脚步,扭头看着武萱萱。 “你在?想什么?”武萱萱说:“一路都没?说话了。” 辛易晴沉默,不知道要怎么说,总不能说她?在?合算着怎么给梁铮一闷棍吧。 可就算她?不说,武萱萱也能猜到,她?沉思两秒,沉声问:“你想骂梁铮是?不是??” 辛易晴:“……” 她?无可奈何地点头。 武萱萱:“……” 想了想,她?道:“其实我也是?,甚至还想把门口扫把棍拧下来,在?漆黑的夜里给他一闷棍。” 辛易晴:“。” 啊这…… 她?惊呆了。 “但?是?这样不行。”武萱萱接着说:“我们没?有?理由。” 还犯法,辛易晴心?想。 “这件事到此为止了。”武萱萱为难道:“在?当事人眼里,在?学校这边,都是?这样的……到此为止了。” “晴儿。”武萱萱认真道:“我们旁观的人,更没?有?理由了。” 辛易晴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点头,说“是?”。 “所以以后?吧。”武萱萱提议:“总有?他雨天湿鞋的时候。” 辛易晴问:“可能吗?” 至少她?印象当中是?没?有?。 “当然!”武萱萱笃定道:“梁铮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辛易晴噗嗤笑了。 武萱萱顿了顿,没?忍住也笑了。 但?其实,她?们都很清楚,这不过是?两人之间互相安慰的话,毕竟梁铮哪里就那么容易雨天湿鞋还被她?们抓到了? 可是?,老天这次作?美了。 甚至没?让她?们等太久。 周五最后?一科考完,他们得以提前去餐厅吃饭。 谁料刚吃完回来,就看到张鑫骂骂咧咧地从教室出来,一刻不停地开始跑。 三人直觉不对,抬脚就跟了上?去。 然后?,他们就看到,在?高一连廊那里,梁铮拽着何昭昭不撒手,何昭昭挣都挣不开。 辛易晴和?武萱萱对视一眼,猛地拉住了气血上?头的张鑫,异口同声道:“把嘴闭上?,别喊!” 然后?两人转头,一齐看向孙不言。 孙不言:“……” 他很自觉地说:“我去找刘利好?,让他给他大爷打电话。” 说完他转身就跑。 张鑫马上?就冷静了。 把事闹大 刘范林前半生的所有时光, 都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这么一天?。 ——藏在墙角看自己的学生拉拉扯扯,仿佛在表演一出“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绕天?涯”。 说真的, 没眼?看。 刘范林只想高声斥道:“有伤风化!” 除此之外, 他还想赶快走开?,可是,他一点也动弹不了——他那个烦人精大侄子跟他差辈分地用哥俩好模式勾肩搭背,愣是把他搭得没一点脾气,也没一点力气。 某一瞬间, 他不解地想:这臭小子是什么时候长成?这样?的? 但是很快又被那边两人的“你?是风儿我是沙”叩扣群司二而2伍九仪死七搜集这篇文加入还能看更多吃肉文情景大戏给吸引过?去?目光, 然后再度在内心?高呼“没眼?看”, 再度想走开?, 再度被大侄子勾肩搭背动弹不得,陷入死循环。 哦,对了。 那个烦人精大侄子还时不时嫌弃又惊讶地“啧啧”两声。 刘范林:“……” 他依稀记得, 往年家里聚餐的时候, 电视上播放到这种画面, 大家似乎都是缄默的。 这破孩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他正要教育, 又听见:“啧啧。” 刘范林:“……” “放开?我。”他终于受不了了, 说:“再不放开?你?们所有人都去?写检讨!” 刘利好没动, 嬉皮笑?脸地说:“相亲相爱一家人嘛,放开?什么放开?。” “谁跟你?一家人, 咱们是两家的,你?是我大侄子不是我儿子!”刘范林说:“赶紧放开?!” “再等?一会儿呗,还没完呢。”刘利好问他:“看着面前这副场景, 你?能联想到什么?” 他微顿,笑?着说:“请说出原作者的心?理状态, 还有路人甲乙丙丁的思想感情……另外,我们是非常人性化的出题机构,答题人也可以抒发一下自己的情感哦。” 刘范林:“……” 答题人现在只想回家把自己的痒痒挠拿过?来对着你?这个出题机构狠狠抽,什么时候抽报废了什么时候算完! 突然化身为?路人甲乙丙丁的辛易晴四位同时幽幽地看向刘利好:“……” 从来没有哪一刻能像是现在这样?感觉到范进脾气真好。 于是,不知不觉间,他们的目光,就转移到了刘范林身上。 一共五个人,十道目光盯着自己,刘范林感觉很不自在,不知怎么,他问:“你?们这个年纪的恋爱,真的很刻骨铭心?吗?” 武萱萱立刻警觉道:“不知道。” 辛易晴紧随其后:“没谈过?。” 孙不言麻溜儿就位:“以后也不准备谈。” 三人深吸一口气,异口同声道:“早恋影响成?绩!” 活像是早就排练了千百万遍。 张鑫一句“当然了”生生从嘴边被他们三个人的四句话刺激地咽回肚子里。 刘利好目瞪口呆,于是就连他勾肩搭背的动作也在不经意间松懈了。 刘范林顺势把他大侄子甩到一边,冷哼一声,说:“演的吧。” “真的。”辛易晴无比诚挚道:“比真金还真。” 她大学都毕业了,也没谈过?一次,和他们刚才说的话完美符合,怎么可能不真? 刘范林:“……” “但是这不是重点。”辛易晴让开?身体?,让那厢妄图“缠缠绵绵”的梁铮和“被迫当风儿”的何?昭昭重新回到刘范林视线内。 刘范林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低声说:“造孽啊!” 辛易晴没听清楚,就接着自己的话说道:“您有没有发现什么?” 刘范林诧异地问:“什么?” 孙不言幽幽道:“追妻火葬场。” 刘范林“pang”地给了他脑瓜一个手巴掌,“乱说什么。” “那您说是什么?”武萱萱做出思考的姿态,而后仿佛忽然顿悟道:“猥.琐男光天?化日骚.扰纯.情少女!” 刘范林抬起手,似乎是想要也“pang”地给她脑瓜一个手巴掌,只是临到跟前,一看清人,就把手放了下来,但仍旧是低声斥道:“瞎说什么!” “这也不是啊?那还能怎么形容啊?”辛易晴满脸疑惑和为?难困顿,冷不丁说:“我知道了!” 刘范林静静地看着她,总感觉她等?会儿也得想让自己控制不住给她一个手巴掌。 但是,辛易晴神色认真,神情严肃,刘范林隐隐生出希望。 谁料,下一刻,辛易晴说:“浪子回头?!” 刘范林:“……” 他就不应该抱有什么期待。 “闭嘴吧。”刘范林咬牙道。 刘利好笑?嘻嘻地问:“这也不对那也不对,那您倒是给我们说一个标准答案啊。” 刘范林无可奈何?地沉思瞬间,而后道:“不就是他们年纪太?小总以为?一场恋爱大过?天?,到现在还不想放弃吗。” “对啊!”辛易晴热情捧场。 “还是主任慧眼?如炬。”武萱萱也暗暗把刘范林往高处抬。 孙不言张了张嘴,没想到自己还能怎么说,做出一副期盼崇敬的表情,“还有吗?主任再指点指点,这可是我们做阅读理解时候的大好经验啊!” “……”刘范林无言道:“演的吧。” 不等?他们发话,刘范林又笃定地说:“演得过?火了,显得很假。”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刘范林不再和他们打马虎眼?了,直白道:“但有些时候,人得学会装傻。” “这样?才不会平添烦扰,也不会自找麻烦。” “那总不能为?了这些就是非不分吧?”沉默已久的张鑫忽然道:“这不应该是学校告诉我们的。” “但它就是这样?。”刘范林说:“有些事情,我也没有办法。” “还有,以后不要干这种事了。”刘范林几乎是在警告了,“还好今天?在这里的人是我,也还好你?们是让刘利好叫我过?来。这样?的话,我可以让自己不是站在一个年级主任的立场上和你?们说话,不计较你?们刚才那些胡搅蛮缠的瞎闹,但是没下次了。” “回去?上课吧。”刘范林说:“剩下的我来处理。” “不会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刘范林停顿一秒,声音似乎不太?自然了,“所以你?们还是不要看下去?了。” 辛易晴觉得自己在领导那里受的气,都没有这个时候更让她想发疯。 她才对桉贤一高改变看法,也是刚对刘范林和王海改变固有念头?,结果现在刘范林亲口告诉她——我并不是在乎真相的人。 辛易晴真的很想随便找到那个班级,借他们门口的扫把棍来用上一用。 残存无几的理智告诉她,那很不现实——打人犯法是一回事,她可能会被人打又是另外一回事。 毕竟是别人班的扫把棍,她去?拿的话,很有可能会被别人先拿着那根扫把棍给她打一通。 辛易晴开?始想还有没有别的称手的工具可以用。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风风火火和她擦肩而过?。 辛易晴被面前的风冻得一个激灵,紧接着就听到一道正气凛然的声音喝道:“死流氓赶快撒手!” 辛易晴循声看过?去?,看到何?昭昭和梁铮被强行“分手”——字面意义上的被分开?双手,然后那人三下五除二、干净利落地把梁铮双手拧到了他背后,死死按住。 辛易晴定睛一看,这人不就是1班班长! 班长道:“人家都不愿意和你?在一个空间了,你?还拽着她的手不放,干嘛啊!性骚扰啊!” 放学铃声恰好在这时响起来,许多?高一教室同时打开?门,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句话。 他们顿住脚步,怪异地看向这个方向,很有一种看好戏的感觉在。 这一瞬间,辛易晴福至心?灵,突然知道要怎么做了。 她大步跑过?去?,到了跟前以后绘声绘色地说道:“这个流氓,拽着人家一个小时都不放,人小姑娘中间都气哭了!” 梁铮蒙圈了。 他低声道:“辛易晴你?有病吧!” 辛易晴不为?所动,还挤了挤眼?睛,说哭就哭,委屈无比道:“他还说在场的大家都有病。” 梁铮:“……” 他百口莫辩,抬头?去?看何?昭昭,希望何?昭昭能出来说句话,可何?昭昭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一语不发。 梁铮被她看得静止一瞬,接着就大幅度挣扎起来,班长被他猛地一挣,险些摔倒。 辛易晴看到这样?,也不装哭了,立刻就上前帮忙。 三人围在一起,你?拽着我我拽着你?,你?用头?顶我一下我用头?再顶回去?……就很有一种打架的感觉。 何?昭昭看呆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武萱萱几人也看呆了。 武萱萱甚至还不合时宜地心?生感慨:谁说我们的中学时光不热血?! 孙不言倒抽一口冷气,心?想:辛易晴什么时候这么会打了?!到底是哪个该死的东西欺负的她!不会还动手了吧!啊啊啊啊啊啊这个该死的东西! 张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甚至动都动不了。 刘利好暗搓搓地低声道:“加油,加油,加油!” 刘范林:“……” 他终于没忍住“pang”地给了自己大侄子脑瓜一个手巴掌。 刘利好捂住头?,不满地哼唧道:“不是你?让我找人把事情闹大的吗?” 最先反应过?来的武萱萱猛地扭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刘范林。 刘范林:“……” 他忽然感觉到了做坏事被抓包的羞耻。 谁料武萱萱笑?着说:“那我也去?帮您忙。” 说着她就冲了过?去?。 刘范林:“……” 他看着那边的场景——年级第一、年级第五、年级第七,外加一个曾经的年级前一百,此刻正如原始人一样?你?顶我一下我顶你?一下。 再远一点,还有更多?的原始人发出“喔喔喔喔吼吼吼吼”的惊呼声。 刘范林一口老血梗在心?头?。 这已经不是闹大了…… 这是快要没办法收场了! 想到这里,他再一次想“pang”地给自己大侄子一个手巴掌。 然后他就看到,他那个净会惹事的大侄子脸上蠢蠢欲动的表情,以及他和孙不言还有张鑫之间暗暗的眼?神交流。 刘范林:“……” “pang pang pang”的声音接连响起,刘范林无言道:“还不快去?把人都拉开?!” 120-140 相亲相爱 刘范林觉得他面前这副场景, 有可能将会深深刻在他脑子里,给他留下此生都无法磨灭的伤害……啊不是?,记忆。 年级第一、年级第五、年级第七、曾经的年级前一百之一, 外?加三个明明是?让他们去把人拉开结果三个人上去就加入混战的神经蛋, 还有一个旁观的何昭昭…… 这八个人,分成两排站着?,前面是?女生,后面是?男生,站得那叫一个整整齐齐斗志昂扬。 前提是忽略他们乱七八糟的形象。 刘范林深深吸了?一口?气, 正要开口?教育, 就听见?一道音色偏冷的声音先他一步开了?口?: “主?任, 我要举报。” 刘范林一口?气卡在胸口?, 垂眼?看向那个年级第五,1班班长。 然后,他就看到, 年级第五往前走了?半步, 把在她身后站着?的年级第一的身影露了?出来, 指指自己裤腿上的一个鞋印, 又指指一脸菜色的年级第一, 正气凛然且毫不露怯地激情道:“他踹我!” 年级第一:“……” 然后年级第一就立刻给辛易晴飞了?一个眼?神, 辛易晴心领神会,有样学样, 指着?自己看不出来什么东西的眉毛,坚定地信口?胡扯:“梁铮他揪我眉毛!” 梁铮:“……” 他倒吸一口?冷气,几乎就要立时两眼?一黑栽倒过去。 可是?还没完。 辛易晴话音刚落, 武萱萱就伸出手掌,露出里面的点点指甲印子, 开口?:“梁铮用指甲掐我手心!” 孙不言不堪示弱,指着?自己脱落了?半拉的衣服口?袋,“梁铮把我衣服撕岔了?!” 张鑫:“薅我头发!还踩我鞋,打我脸!” 最不可思议的,是?刘利好,他看着?委屈,嚷嚷得比谁声音都大:“朝我脸上吐口?水!” 众人:“……” 该说不说,有点过了?……这也太恶心了?。 梁铮马上就要撅过去。 可是?何昭昭还没说话,他定了?定神,看着?她的背影,感到一些安慰。 刘范林把自己那口?气喘匀,对刚才那几人的话置之不理?,改而去问何昭昭,“你呢?” 何昭昭沉默。 梁铮紧张地盯着?她后背。 片刻后,何昭昭垂下头,轻微哽咽道:“我不知道,对不起。” 辛易晴并不意外?于这个结果。 被?pua久了?的人,哪那么容易就能走出来,何况她这还是?掺杂了?感情的被?pua,更是?非同一般。 但是?不得不说,她也是?有点失落的。 “行。”刘范林没有追问她,而是?点了?点头,又去问梁铮:“你怎么说?” 梁铮同样沉默。 片刻后,他也道:“对不起。” 辛易晴瞬间诧异起来,一时间觉得梁铮不会被?何昭昭刚才的行为感化了?吧? 结果转瞬又听见?他接着?说:“我头发被?辛易晴薅了?,衣服被?那个不认识的女生撕了?,手掌心被?孙不言掐得差点出血,脸上挨了?武萱萱一下,身上被?张鑫踹了?三脚……” 辛易晴:“……” 合着?就是?不礼貌地客气一下,怪她想太多。 辛易晴心说你倒挺会编,还是?照着?我们刚才说的话重?新还回来。干嘛,在显摆你优越的记忆力?吗? 谁没有啊!等?会我就给你复盘重?新说一遍。 但随后她就被?恶心到了?。 梁铮顿了?顿,表情艰难地说:“鞋子被?那个不认识的男生吐了?口?水。” “……” 刘利好一蹦老?高,“你别乱说,这是?造谣!是?污蔑!” 梁铮淡淡问道:“我和你们做的不都是?一样的事吗?怎么你们做了?就没事,我做了?就是?造谣和污蔑?” 辛易晴立刻就气势恢宏地回怼道:“你和何昭昭不都是?谈恋爱吗?怎么她就要回家反省还写检讨,你却顶着?你年级第一的名号老?神在在招摇过市屁事没有!” 武萱萱听着?她激情不平的这几句话,心里那叫一个开心。要不是?刘范林在这,她能当场cos一把那个能拍巴掌的塑料小玩具,疯狂晃动身体不停呱唧。 孙不言点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为什么啊!” 梁铮瞬间哑声。 辛易晴大获全胜。 刘范林看着?他们叽叽歪歪,愣是?一句话没插进去,头疼得厉害。 他感觉,自己就不应该当这个年级主?任。 还有,涉事者的班主?任怎么还不来领人?! 王海和赵心灵哪里去了?! 怎么还没过来! 不想干了?是?不是?! 刘范林差点就要当场吼出来。 可是?,还没等?他开始吼呢,来人了?。 不过不是?王海,也不是?赵心灵,而是?……校长。 他还没站定,就开始对着?这群人一通输出——包含刘范林。 其间偶尔夹着?几句“哔哔哔”。 但那只是?他和这群人还有着?距离的时候。 等?他到了?几人跟前,就彻底没控制住——也可能是?完全不想控制了?,他所有的话都变成了?清一色的“哔哔哔”。 对着?所有人,无差别扫射。 早已见?识过许多次的辛易晴和武萱萱已经见?怪不怪,甚至还能在心里时不时判断一下校长这次对比起上次有什么区别,哪一句话的频率变高,又有哪一句话频率变低。 孙不言和刘利好也见?过,表现得还算稀松平常,只是?仍旧忍不住表情裂开。 另外?几人就不是?这样了?。 何昭昭低头,眼?泪吧嗒吧嗒往地上砸。 张鑫和梁铮完全是?一副不可置信到惊呆了?的表情,神情错愕惊悚,又带一点迷惘,活脱脱见?了?鬼的模样。 辛易晴看了?一眼?,心道:就知道梁铮那天晚上在校长办公室是?舒舒服服地吹空调,没有被?校长“哔哔哔”,不然他哪会是?这表情。 不过,她突然发现不对。 1班班长,好像没情况。 不确定,再看一眼?。 辛易晴突然发现,她居然是?面无表情的! 怎么可能! 她可是?记得清楚,班长大骂梁铮“死流氓”的时候表情那叫一个生动,眼?神变换那叫一个流畅——这么说吧,如果那个场面发生在某电影里面,辛易晴单方面认为那是?可以入选北影教材的一段影像。 可是?现在,她就是?面无表情。 莫非她也被?校长“哔哔哔”过? 辛易晴在校长狂轰滥炸的“哔哔哔”中想着?他的另一场“哔哔哔”,然后狠狠摇了?摇头。 不会的不会的。 正常情况下,一个不违纪成绩又好的学生,哪会和校长有那么多交流? 遑论还是?这种“哔哔哔”的交流。 控分应当算不上违纪,自请调出精英班也不算。 辛易晴越想越觉得不可能。 她看武萱萱一眼?,暗戳戳地提示她看那边。 谁料就在这时,1班班长突然就痛哭流涕起来,大喊道:“我错了?!” 她悲痛欲绝地说:“是?我们不懂事,是?我们年纪太小考虑不周,只想到何昭昭好好一个安分学生被?人骚扰,那人还是?她前男友,就慌不择路饥不择食地冲了?过来。” “但这也不完全是?我们的原因啊!毕竟一牵扯到前男友的事情,哪有好结果啊。” 辛易晴惊呆了?。 但她没忘了?见?缝插针补充一句:“对对对!新闻上面就有好多分手以后前男友妄图纠缠不清却被?拒绝,然后……” 她十?分形象地用手在自己脖子上咔了?一下。 梁铮:“……” 1班班长被?她打断,愣了?一瞬,听到她话中内容就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又很?快恢复成刚才那般悲痛欲绝的样子,接着?道:“所以我们就着?急啊,这可不是?就冲过来了?。” 辛易晴捧场道:“对对对!我们都担心何昭昭会被?梁铮……”她说着?,又在自己脖子处咔了?一下,还配了?一个比较趋近于目眦欲裂的表情。 武萱萱也绘声绘色地开了?口?:“校长,你都不知道,我们到这里的时候,梁铮拉着?何昭昭不放手,把何昭昭手都掐青了?!身为桉贤一高这个大家庭的一份子,自己家人被?欺负了?我们能忍吗?当然不了?,所以我们才冲上去的!” 几个男生脸上一派崇敬,深深为她们三人萍水相逢却又配合得无比精妙的一番莫须有的讲解而拜服,又为自己的笨嘴拙舌暗暗不爽,很?想加入其中一起,可惜无能为力?。 刘范林冷冷一笑?,心道你们就编吧,还本着?大家都是?一家人才冲过去的…… 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拉着?我在这里看了?大半天午夜还珠场的难不成是?鬼吗? 而且,桉贤一高这个大家庭,不包括梁铮吗?怎么不说梁铮也是?你们的家人! 还有,让刘利好找人把事情闹大一点,他到底是?怎么把桑祁砚叫过来的,她不是?不爱凑热闹吗?怎么现在比辛易晴几个还上头?! 许多困惑围绕着?刘范林,让他一时间都不知道先思考哪个才好。 可是?,事儿?还没完,甚至还挺大。 就在武萱萱那句话以后,辛易晴拽着?何昭昭的手就往前怼,本想虚晃一枪就撤回去,谁成想她才把她的袖子撸起来一小片,还真的看到一片青色。 不但如此,还有紫色。 淤紫,甚至隐隐泛黑。 气氛僵住,霎时寂静。 辛易晴动作顿住了?,目光落在何昭昭那一小片皮肤上,死死盯住。 须臾后,她转身,看着?梁铮,突然轻声问:“你有大爷吗?” 梁铮惊讶,但不知为何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 “有。” “这样啊。”辛易晴遗憾地笑?了?笑?,笑?得梁铮心里直发毛。 “那也没关系,反正随便路边哪个水果摊那儿?坐着?的一个上年纪的男人,我们都给他喊一声大爷。”辛易晴微笑?着?,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说得在场的人都是?一脑门问号,极为不解。 除了?武萱萱和孙不言。 他们看着?辛易晴,听到她平静无比的声音,那里面甚至还带着?点笑?意,和缓地说道:“你大爷的。” 梁铮:“……” 校长:“……” 刘范林:“……” 在场除武萱萱和孙不言之外?的另外?几人:“……” 有病集团 辛易晴话一出口, 梁铮先是无语,后是羞恼。 他没想到辛易晴会这么直白又突然地骂他,用他当时?的心理活动来说, 那?就是“这人脑子真有病”。 关她什么事啊? 要她在这里充大头装大尾巴狼。 而且, 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大家一起挨校长骂,他还没说她们三个胡乱编排造谣他呢,辛易晴凭什么上来就骂他?! 梁铮越想?越觉得辛易晴有病,自己委屈。 他看向?辛易晴的眼神不由得带上怒气。 辛易晴却?像是没看到一样,依然是直直地看着他, 毫不退缩, 甚至还弯起嘴角, 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轻声地一句句道?: “怂包。” “懦夫。” “人渣。” “败类。” 梁铮:“……” 他终于?不再忍了,回骂一句:“你有病吧!” 辛易晴立刻回怼:“你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孙不言闻言不由想?笑,想?了想?觉得在当前情景下还是忍一忍比较好, 谁料他身边的武萱萱已经猝不及防笑了起来, 还笑得贼开心。 孙不言忽然就觉得自己刚才的顾虑十分多余。 于?是他也开始笑, 还笑得弯下了腰, 险些直不起来。 校长被他们的所作所为生生震惊到丧失了开口说话的能力, 他好容易从震惊中缓过神, 厉声斥道?:“辛易晴!” 武萱萱和孙不言识趣地闭上了嘴。 辛易晴低声应了句“到”,没回头。 王海和赵老师来到这里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二人刹住脚步,心有灵犀互看一眼,默契地同时?放慢脚步, 计划轻手轻脚原路返回,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半空中伸出?一双手, 一左一右按住他们两人肩膀。 刘范林说:“敢跑我现在就带着你们从楼上跳下去。” 两人立时?停住脚步,笑着说:“怎么会想?跑呢,这里都?是我们的学生,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事说事,有话说话,都?好好说好好说,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刘范林冷笑一声,怀疑地看向?他们。 王海和赵老师已经不再看他了,而是走到气急败坏的校长面前,一人扯一边胳膊,拉着校长要换个地方去。 与此同时?,他们还不忘回头叮嘱,找自己在这群人里面最信得过的学生:“武萱萱/桑祁砚,你看着一点,别让出?事!” 忽然就被孤立了的刘范林:“……” 武萱萱和桑祁砚尴尬地对他笑了笑,转而去看那?厢两张对峙的人。 刘范林觉得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了,转身去帮王海和赵老师一齐劝校长。 梁铮有点懵。 辛易晴说“也”? 她没有反驳他说她有病的那?句话,反而第一反应要带上他,强调他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关键她表情还很平静,如?果不是他把她话里的内容听得清清楚楚,梁铮觉得自己甚至会怀疑辛易晴是在揶揄他这次应该还是年级第一。 “……” 想?明白自己刚才想?了些什么东西的梁铮很无语,他想?他可能被这群人影响了脑子。 梁铮高度戒备着,准备应对辛易晴的下一句骂。 可辛易晴不再说话了。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梁铮,表情甚至能说一句安详。 梁铮就认为她后面还有大招。 于?是他也静静地看回去。 辛易晴:“……” 你大爷的。 不要脸的学人精! 她正要开口再损一句,被她抓着的何昭昭的手腕却?突然挣了一下。 辛易晴听到她低声说:“不是他的原因,这是我自己弄的。” 武萱萱急忙走到她身边,想?去捂她的嘴。 可梁铮已经听到了。 他神情错愕,问:“什么我的原因?” 他也不和辛易晴较劲儿了,偏头去看何昭昭,发现她被武萱萱挡得严严实实,就想?靠近一点去看。 辛易晴这时?候已经把“梁铮是该死的pua别人的狗东西死渣男”这句话深深刻进了脑子里,立刻就想?要拦住他,大声喊道?:“你别动。” 梁铮就真的不动了,一瞬间过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完全不用听她的,然后更加觉得辛易晴有病。 他正要说这句话,就听见何昭昭小声道?:“我手上的伤,是我自己弄的。” 辛易晴第一反应还是她在为梁铮开脱。 可这时?桑祁砚走了过来,一改刚才大家?同仇敌忾的团结,对着何昭昭骂道?:“所以你脑子真的有坑!” 辛易晴:“?” 还真是这样? 她不可置信地扭头看过去,毫不掩饰地向?桑祁砚表露自己的怀疑。 桑祁砚缓缓点了点头,还说:“我亲眼看到过。” 辛易晴立刻就怀疑何昭昭现在已经是被pua到开始自残还觉得无所谓的程度了。 但下一刻,何昭昭说:“我爸妈知道?我被调到普通班的事了,他们骂了我,我觉得我有错,我控制不住。” 桑祁砚皱了皱眉,却?没说话。 辛易晴不由想?到,自请调到普通班的她,又会被家?里人怎样对待呢? 可桑祁砚似乎并没有想?要用自身经历来帮助何昭昭更快走出?来的想?法,她唯一表现出?来的有所触动,就是那?短暂的皱眉。 于?是,辛易晴无从得知,桑祁砚是怎么度过那?一劫的。 至于?桑祁砚的选择和做法,辛易晴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她有疑惑。 从刚才发生的事情来看,桑祁砚是真的很认真地站在他们这边,可是现在,她好像又把自己脱离出?去了。 她在意?,又好像不在意?。 这样模棱两可的态度让辛易晴觉得奇怪。 不待她往深处思考,就听见梁铮愧疚地说:“对不起。” 何昭昭安静一瞬,说:“也怪我自己。” “那?我们——” 见梁铮大有就这样和何昭昭聊下去的架势,辛易晴不由火大道?:“闭嘴吧你!” 梁铮第一反应就是闭嘴,然后意?识到不对。 “……” “你真的有病吧!”梁铮骂道?:“有你什么事儿啊,要你在这里胡搅蛮缠当判官,你是包青天?吗?你头上有月牙吗?” “刚才不分青红皂白就骂我,现在还骂我,有完没完了!”梁铮气道?:“我不发火你是不是真觉得我没脾气啊!” “不。”辛易晴静静道?:“我没觉得你没脾气。相反,我觉得你脾气可大了。” 又是这样。 对他的话一点都?不带反驳的。 不但不反驳,她还附和! 梁铮感觉自己刚才那?一通气突然就变得没影了,打棉花上面好歹还有点松动呢,到了辛易晴这里,她全给你吃了。 一点不剩。 什么影响都?造成不了。 只有他自己被气得够呛。 辛易晴瞥他一眼,又说:“不然你怎么会让何昭昭不要搭理我们还离我们远一点呢?” 梁铮:“……” 他感觉辛易晴在阴阳怪气,但他没有证据。 梁铮觉得,要是辛易晴再说些什么,他还没吃晚饭的肚子能就这么直接饱了。 “你闭嘴吧!”他生硬道?。 辛易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继续道?:“还拿分手作威胁呢。” 梁铮:“……” 他饱了。 孙不言三人照旧是搭不上话,但不妨碍他们看着这画面觉得精彩。 某一刻,孙不言还悄声说:“电影都?演不出?来这么精彩的。果然艺术来源于?现实。” 然后就被张鑫静静地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威胁意?味的笑容,代表绝交。 孙不言果断闭嘴,为了保住自己这所剩无几的友谊。 三人继续围观,继续憋笑,然后憋不住了就开始笑。 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 于?是,梁铮耳边响着他们的笑声,脑子里还回荡着辛易晴刚才阴阳怪气他的话,一时?间觉得比面对校长的“哔哔哔”还煎熬。 再一次听到笑声时?,他看向?里面笑得格外?大声的那?人,蹙了蹙眉。 接着,他把头转回来,对着辛易晴,“我求你了你闭嘴吧。你这样我真的很尴尬啊!算我求你了你闭嘴吧。” 众人:“……” 除了刘利好和桑祁砚外?,众人都?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尤其是孙不言。 他停住笑,开始思考梁铮是不是转换了对象,发现他说不过辛易晴就开始想?要把自己拉入战局,换个对手。 毕竟他闹出?这一出?之前,看他的眼神很有意?思。 于?是,孙不言眯起眼睛打量他,与此同时?也在心里想?他应该如?何破局才好。 十秒钟过去,孙不言走过去,站在辛易晴身边,喊了一声:“学霸兄弟。” 梁铮猛然开始心惊肉跳,选择沉默。 他想?,只要他不接话,那?就跟他没关系。 可是,孙不言毫不犹豫地按住了他的两边肩膀,让他无法动作。 紧接着,梁铮就看到了让他连着做了一星期噩梦的一幕—— 孙不言一边晃动着他的肩膀,一边真情实意?道?:“我求你了,你别再说让人闭嘴的话了好不好啊!你知不知道?最应该闭嘴的人是你啊!你这样我们真的很委屈啊!算我求求你了,你能不能别再说让别人闭嘴的话了啊!” 梁铮:“……” 他觉得自己快把牙齿咬碎了,才在看到正往这边走过来的校长三人后,忍住没骂出?来许多不堪入耳的话。 刘利好和桑祁砚也终于?知道?刚才的沉默为何而来。 刘利好还评价道?:“班门弄斧没成功,被班门的斧头给劈了吧。” 辛易晴和武萱萱一齐笑出?了声。 桑祁砚:“ 弋? ……” 她好像误入了什么大型有病集团…… 玉石俱焚 校长三人在过来的路上看到这一幕, 不由嘴角一抽——他们虽然听不太清楚声?音,但却能将他们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三人不由怀疑,这群学生真的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吗? 校长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被他们留在原地的王海, 对刘范林道:“王老师没事吧?” 刘范林:“……没有。不用连带, 学?生有病不代表老师也有。”微停顿,他给出?有力证据:“每天被磋磨着向衡火看齐的是学生不是老师。” 校长沉默两秒,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又叮嘱:“当着学?生面别这么?说。” 刘范林:“……” “还有,把王老师叫过来吧。” 刘范林眉毛一横, 急道:“刚才不是说好不让他来了吗?!怎么?现?在又要叫他!” “情况有变。”校长抬手指了指学?生的方向, 为难道:“你看吧, 有病的都是他们班学?生, 赵老师班里的那俩没一点?毛病。” 赵老师忽然被cue,意外一瞬,然后就看着校长露出?一个?笑。 刘范林还要再说什么?, 赵老师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笑着说:“去吧刘主任, 校长都发话了。” 刘范林迟疑地看了他一眼, 赵老师认真点?了点?头, 又说:“不然我去?” 刘范林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还是赵老师深明?大义。”校长欣慰道:“只?有咱们知道这群学?生多不容易, 学?校多不容易,刘主任和?王老师, 被当初那件事冲昏头脑了啊,居然到现?在都没清醒。” 赵老师笑容不经意停滞一瞬,但那只?是很快的时间, 没等校长有所察觉,赵老师就恢复了过来。 他笑着赞同道:“对啊, 不容易啊。” 校长满意地点?点?头,说:“唉,学?校不容易啊。” “刘主任刚才还说学?生被磋磨,但你看看,学?校不也是一样吗?出?不了成绩要被别的学?校压着打,下一年会因此招不到好学?生。对学?生严厉了,有人受不了跳楼了,到最后挨骂的还是学?校。” 校长笑了笑,有些苦涩地说:“我就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怎么?都没办法,你能理解我的吧?” 赵老师叹了口气,遗憾道:“没办法的事。” 赵老师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就提议:“不然我们边走边聊?我怕等会儿真打起来就不好了。” 校长面色一变,看着离自己大概二十?步远的地方,站着仍旧被孙不言按着肩膀的梁铮,立刻就快步走了起来。 赵老师跟在他后面,抬起手,在头上挠了挠,然后就紧追上去,和?校长一路,边走边说话。 但校长发现?学?生只?是看着有病了点?儿,并没有可能会打起来,脑子一转又回到刚才那个?话题。 赵老师无奈,只?能顺势和?他聊下去,并且拉着校长在这里站定,又挠了挠头。 桑祁砚得到示意,决定不管自己到底是不是误入了大型有病集团——毕竟他们有没有病本来也和?她?没关系,现?在都先?把她?这趟过来的目标达成再说。 四下一看,这群人里面能当帮手的,仍旧是只?有一开始就和?她?一起出?手、并且在刚才的胡编乱造上面默契非常的辛易晴和?武萱萱。 而且,她?记得,当初陪着何昭昭搬教室的,也是这两个?人。 于?是,她?幽幽地看了过去。 正笑得开心的辛易晴和?武萱萱:“……” 鬼使神差的,明?明?他们不熟,可这时,两人就是看出?来了那个?眼神代表着什么?。 “……” 两人对视,开始挤眉弄眼。 ——干不干? ——干! 两人一齐扭头,对着桑祁砚点?了点?。 下一刻,武萱萱扯着孙不言后背衣服就把人拽到了一边,“别说话。” 孙不言:“就一句。” 武萱萱点?点?头,孙不言就对着梁铮道:“我求求你了,一定要闭嘴啊!” 武萱萱又开始想笑,生生忍下。 一偏头,她?看到桑祁砚抬脚,似乎是要往梁铮的方向过去,立刻对着她?摇了摇头。 桑祁砚动作一顿,不解地看向她?。 武萱萱就悄悄指了指辛易晴,脸上神情流露出?请求之?意。 桑祁砚沉默一瞬,客气地笑了笑,点?头。 听到孙不言那句话,梁铮无语至极,偏偏辛易晴又在这一刻走到了他面前?,静静看着他。 梁铮:“……” 他又饱了。还是气的。 他决定先?发制人,问:“你又想干嘛?” 辛易晴面无表情,轻声?道:“渣男。” 梁铮:“……我不想说了,但你是真的有病。” 辛易晴无动于?衷,又道:“道德败坏的死人渣。” 梁铮微笑:“你真的过分了。” 辛易晴继续:“素质低下的破防男。” 梁铮挣扎:“难道你素质就高到哪里去了吗?” 辛易晴不为所动,开口给出?最后一击:“毁了别人人生的垃圾猥琐男。” 梁铮彻底不再控制自己,“你真的有病吧,真把自己当包青天了是吗?你配吗?” 辛易晴平静地道:“我是不配,你这个?毁了别人人生的素质低下道德败坏的死人渣猥琐男更不配。” 见事情不知怎么?又有要往冲突爆发的方向发展,何昭昭心里一沉,再想到这些都是因为自己而起,更加愧疚。她?知道自己不能再保持沉默,想要上前?阻止二人争执,却被武萱萱拦住了上前?的路。 “你别动。”武萱萱把她?拉到孙不言几人身后,低声?说:“你现?在先?站在这里,想做什么?都等一等,等我们先?做完再说。” 何昭昭不同意,“为了我不用这样的。” 武萱萱突然笑了。 何昭昭则被她?笑得懵圈了。 武萱萱尴尬地停住,觉得这气氛非常微妙,很适合挖个?地洞钻进去。 她?一直都认为何昭昭该同情没错,可是她?也是真的认为她?自作自受,尤其是在听完张鑫跟他们说的那番话以后。 张鑫说梁铮太会说花言巧语,哄得何昭昭对他极为信任——这当然是能够进一步证明?何昭昭受害者的身份没错。 但武萱萱又觉得,张鑫在这其中不会什么?都不做,但何昭昭到最后却真的连他也不理了,那就说明?她?是愿意听信梁铮的花言巧语的。 武萱萱认为自己大概真的足够冷血,或许也有一点?虚伪。但就是因为那些,她?其实并不能很纯粹地同情何昭昭,反而比之?前?更加认为她?自作自受。 所以当何昭昭说为了她?不用这样那时候,武萱萱是真的觉得很好笑。 辛易晴或许是为了何昭昭不假,但她?自己还真不是那样。 ——或者说,不全是因为那样。 何昭昭大概也觉得自己那句话可能不太合适,正想说些什么?找补一些,就听武萱萱很决绝地说:“不是为了你。” 何昭昭有些尴尬,为自己刚才的自以为是和?自作多情。 “但是肯定也是有你的原因的。”武萱萱笑了笑,说:“不过,更多的是因为我们不爽,所以一定要看梁铮吃瘪,我今天必须让自己心情爽了才可以。” 语落,她?盯住何昭昭,声?音忽然担忧起来,问:“你不会心疼他的吧?” 说完她?自己都感觉她?有些厚颜无耻了——她?刚才的话好像有一点?点?的茶里茶气。 而何昭昭,则是沉默了。 “那你就不要看了。”武萱萱理解她?的想法,想了想,说:“‘会心疼他’很正常,不需要自责或者别的想法。但是既然这样,你肯定会难受,所以还是不要看了。” 何昭昭沉默地点?头。 武萱萱正要离开,不知怎么?又停了下来,莫名其妙地想做一些她?以前?不会做的事。 她?语重心长地对何昭昭说:“我刚才说会心疼他很正常,但那只?是在这段时间,如果你一直这样……”武萱萱微微停顿,声?音蓦然冷下来,低声?认真说:“何昭昭,我会觉得你有病。” 何昭昭猛然抬起头看她?,武萱萱的表情看上去却很认真,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而且,很奇异的,何昭昭没有感觉被冒犯,她?思考了两秒,点?头说:“我会的。” 她?没有说会怎么?样,武萱萱也没有问。 两人默契地在这时停止对话,似乎谁都知道不应该再说什么?。 可是她?们又都没有走开,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对着站立在原地。 约莫半分钟过去,何昭昭突然道:“武萱萱——” 武萱萱定睛看着她?。 何昭昭就放弃了她?原本想问的问题,改口说:“谢谢。” 武萱萱笑了笑,转身离开。 何昭昭就悄悄关注,为她?没问出?口的那个?问题——你们准备对梁铮做什么?。 另一边。 梁铮在被辛易晴骂死人渣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何昭昭朝自己倾斜过来的注意力,他看到何昭昭想要来阻止辛易晴继续骂他。 他就不想和?辛易晴继续拉扯了。 他想去找何昭昭。 可他看到,何昭昭很快就被武萱萱拉到孙不言后面,让他无法再看到她?的身影。 面前?还有辛易晴锲而不舍地在骂自己猥琐男。 梁铮忽然委屈又愤怒,还是为了刚才那个?问题。 关他们什么?事啊?他们是一群神经病吧! 这样想着,他就彻底冷硬起来,对辛易晴恶声?恶气地说:“你赶紧滚开,我还不想骂你。” 辛易晴表情瞬间就凝滞了,她?无言地说:“你还没骂吗?” 梁铮:“……” “那刚才骂我有病的是鬼吗?”辛易晴真诚疑惑地问,然后像是自己突然想通一般,颇有些大彻大悟那意思地拍了拍梁铮肩膀,哥俩好地忠告道:“做人不能这么?虚伪嘛。” 梁铮彻底服气了,“你能别这么?不要脸吗?男女授受不亲懂吗?你再这样我会怀疑你暗恋我。” 辛易晴听完笑了笑,平静地陈述他刚才的其中一句话:“我暗恋你。” 梁铮一愣,以为辛易晴又是像刚才那样在真心附和?自己,有那么?一瞬间,他都要信了——不然怎么?解释辛易晴突然对他这么?大的敌意。 可辛易晴下一刻就冷了脸,毫不留情地说:“我是脑子被驴踢了么?我暗恋你个?死人渣猥琐男!” 梁铮:“……” “别丢人了行吗?”辛易晴又说:“普信哥。” 梁铮骑虎难下,他发誓他刚才只?是想恶心一下辛易晴。但显然,他没成功,还又被骂了。 无奈,他只?好就这样说下去,“那你干嘛一直牵扯我和?何昭昭的事,太闲了吗?”他灵机一动,不屑地垂眼看向辛易晴,说:太闲了就去刷题背书行不行?就你成绩那个?鬼样子,还有心情管别人闲事呢?” 辛易晴忽然笑了,她?挑了挑眉,问:“这么?关心我……你暗恋我啊?” 梁铮:“……” 好,很好。 自己挖的坑,最后埋了自己。 他突然觉得孙不言刚才说得没错,该闭嘴的是他才对。 可他不服。 他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种亏,从?来都没有,于?是他很想一点?都不顾忌地骂人,但是校长就在不远处,他不能这么?做。 思考瞬间,他也学?着辛易晴的办法,把她?的话原样还给她?:“别丢人了行吗。” 辛易晴:“不是你先?开始的吗?” 看着他跟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辛易晴心里快慰不少?,毕竟刚才那句话也把她?自己膈应得够呛。 桑祁砚有些着急。 辛易晴的速度太慢了,赵老师已经不止一次给她?打手势示意他们快一点?了。 可是现?在的梁铮,虽然满脸菜色,被辛易晴怼得憋屈得不行,但离她?想要的效果还差得远。 但是武萱萱还是坚持,拜托她?再等一等,希望她?可以把这种时候留给辛易晴。 桑祁砚没同意,也没拒绝,只?是问:“有原因吗?” 武萱萱想了想,不太好意思地道:“为了她?心情变爽。”说完她?轻声?问:“其实你并不想掺和?这件事的吧?” 桑祁砚没出?声?,算是默认。 武萱萱就说:既然这样,能少?往自己身上揽麻烦就少?揽,我们不介意这个?,甚至还希望,这麻烦能多就多。” 桑祁砚沉默了。 她?忽然觉得,如果那个?大型有病集团真的存在的话,辛易晴和?武萱萱绝对一个?是董事长一个?是总经理。 武萱萱不知道她?这时心里想法,把她?的沉默当做默认,真挚地说:“谢谢。” 桑祁砚突然有些愧疚了。 于?是她?就没掺和?,然后让自己短暂地忽略赵老师那边一个?接一个?的手势,在内心祈祷辛易晴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梁铮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想速战速决,直白问:“你到底想干嘛?” 辛易晴:“当包青天。” 梁铮:“……” 他忍无可忍地说:“你真的有病。” 辛易晴:“你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好,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梁铮无语凝噎,只?好顺着辛易晴的话,问:“你想当包青天就当,缠着我干嘛?” 辛易晴就乐了。 “你不知道包大人都是大公无私秉公执法的吗?”辛易晴说:“我当然是要学?着他的大公无私秉公执法按死你啊!” 说完她?不再给梁铮开口的机会,一句接一句地飞快说道:“不都是早恋吗?凭什么?你屁事没有,对方就被你害得要换班换宿舍,还要回家反省写检讨,你算是什么?东西?” “有意见你找校长,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梁铮在夹缝中找到机会,语速比辛易晴还快,说:“我也不想她?这样!” “不好意思啊,我胆小怕事,怂包得很,不敢找校长。”辛易晴很愧疚地笑了笑,说:“只?能找你了。” “还有,你真的不想这样吗?”辛易晴顿了顿,微眯起眼睛,说:“老王早就知道了吧,他找过你们是不是,但是没有一定要求你们怎么?样……” 辛易晴凌厉地逼问:“所以你觉得这是你年级第一的名头给你带来的优待,才更加肆无忌惮,毕竟以前?你可是藏得很好呢,后来是不是发现?老师对你也无可奈何的感觉很不错,让你很得意,才敢那么?嚣张?” 辛易晴笑了笑,问:“你说,校长知道你是故意的吗?如果他知道了你不是他以为的你,会怎么?样呢?” 被她?点?破自己在害怕的那些,梁铮慌了。 可辛易晴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她?好像什么?也不怕。 梁铮强迫自己冷静,一字字问:“那你就不怕今天的事情闹大了你也被罚吗?” “回家反省或许没有,但检讨肯定是要写的。三千字,五千字,甚至更多……”梁铮缓缓问:“你不怕吗?” “我怕什么??”辛易晴反问:“你知道我写检讨多熟练吗?” 桑祁砚:“……” 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 她?探究意味的眼神看向武萱萱。 武萱萱尴尬道:“高中生哪有不疯的,理解一下理解一下。” 好的,有病集团石锤了。 “哪像你,做什么?什么?不行,谈恋爱会被抓到,犯错了不会写检讨,现?在和?我吵架还吵不过……”辛易晴嘲讽道:“你就在当那个?毁了别人人生的道德败坏素质低下的死人渣猥琐男这件事情上能做好。” 她?鼓了鼓掌,惊讶道:“哇塞,好棒棒呢。” 桑祁砚:“……” 她?问武萱萱:“她?追星?” 武萱萱声?音里笑意昂然:“不追,但她?爱看别人掐架,看上头了还能混进其中她?认为正确的一方上去跟人一起骂。” 桑祁砚:“……” 这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吗? 她?越发觉得自己不懂了。 抬头一看,那边那个?好像是叫孙不言的傻大个?也在笑,还和?他旁边那两人笑得不一样——怎么?说,笑得太嘚瑟了,让人很想打他一顿。 好的,有病集团副总经理一职有人选了。 桑祁砚如是想。 至于?梁铮,他已经被辛易晴磨得没脾气了,现?在剩下的,全是怒气。 可辛易晴对此无动于?衷,依然在拱火。 “你说是不是,普信哥?” “或者你更喜欢死渣男这个?称呼?” “再不然就是猥琐男?” “啊好烦,你不会这些都喜欢吧?毕竟都挺配你的。” “那你品味真挺奇特?的——” 不等辛易晴把话说完,梁铮就对着她?开始输出?,内容和?校长的“哔哔哔”别无二致。 众人:“……” 梁铮声?音不小,表情也足够称得上是狰狞,但辛易晴无所畏惧,她?甚至还在一点?点?往梁铮面前?挪动,并且口不留情,和?他继续争执——当然,她?并没有“哔哔哔”。 何昭昭看得心焦,几次都想出?去,可她?又想到武萱萱那句话——现?在心疼我能理解,但你要是一直这样,我会觉得你有病。 她?停住动作,继续心焦,并且按照武萱萱刚才说的那样,把局面完全交给她?们,无论她?想做什么?都等等。 辛易晴和?梁铮之?间的距离一点?点?消失,几乎到了面对面的程度。 梁铮已经拽住了辛易晴的衣服,辛易晴也踩上了他的鞋。 正准备往校长那边跑的武萱萱忽然被桑祁砚拽了一把,她?拉着她?一边走,一边道:“快啊,动手!” 武萱萱忽然觉得,她?们一开始的思路可能有些出?入。 但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打起来了。 但那边的校长和?赵老师对此无知无觉——两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说得特?别入迷,愣是没听到这边一点?响动,只?是赵老师偶尔挠挠头,偶尔挠挠头,频率还不低。 还是刘范林好容易说通王海,带着他过来的时候,才大惊失色地发现?了这一幕。 一分钟后。 八个?人,分成两排站着,前?面是女生,后面是男生,站得那叫一个?整整齐齐斗志昂扬。 前?提是忽略他们因为你拽我一下我拽你一下、你用头顶了我我再用头顶回去,而造成的更加乱七八糟的形象。 校长四人:“……” 辛易晴和?武萱萱偷偷对了个?眼神,武萱萱开口:“主任,我要举报!” 又是十?分熟悉的一幕。 唯一的区别在于?,刚才是一个?人,现?在是两个?人。 刘范林看着年级第五和?年级第七,心痛无比。 他真的不想当这个?年级主任了! 刘范林:已经在思考要不要趁着校长刚好在这里辞职了谢谢。 但是,为了那可怜巴巴的几百块钱,刘范林决定折腰。 他冷冷道:“说,举报谁?” 两人异口同声?:“我自己!” 刘范林:“……” 要不还是辞职算了。 年级第五和?年级第七对视一眼,沉默一瞬。 出?于?某种关于?“麻烦”的默契,武萱萱先?道:“虽然是被迫的,但我们动手了,这是不争的事实,我对此无比惭愧,无比心痛,无比后悔。我为给主任和?校长还有两位老师造成的麻烦无比抱歉,所以我申请处罚,希望能得到大家原谅。” 王海很想呵呵。 这不是文采挺好的么?,以后你作文再拿四十?分试试呢。 刘范林很想教育他们一顿算了,但校长已经先?一步开口,严厉道:“就是该罚!” 然后问刘范林:“刘主任,这个?要怎么?罚?” 刘范林闭了闭眼睛,正要开口,就听见赵老师说:“回家反省一周,一万字检讨。和?早恋一样。” 听到那五个?字,刘范林懂了。 赵!心!灵! 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 怪不得!怪不得!他就说桑祁砚这个?不爱凑热闹的人怎么?会来这里,现?在终于?找到答案了!就是因为你赵心灵! 要不是为了那点?仅存的同事情,刘范林现?在就想揭发他!甚至就算为了那点?可怜的同事情,刘范林现?在也还是想揭发他! 可他扭头一看,发现?王海悄然在笑的脸,心情忽然就平静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他想。 那边校长刚听完该怎么?罚,立刻就道:“那就罚。” 刘范林立刻就露出?为难的脸。 他凑到校长跟前?,低声?说:“这两个?学?生,一个?年级第五,一个?年级第七,要是真罚了的话,那又打架又早恋的梁铮要怎么?办?罚还是不罚?” 为难转移到了校长脸上。 偏偏这时,桑祁砚还着重强调道:“校长,主任,怎么?罚我们都认,但是责任应该有划分吧,不是我们先?动的手,您怎么?罚我们,不说加重,至少?也要照着惩罚我们的标准去惩罚始作俑者吧?” “始作俑者”梁铮:“……” 他这才明?白过来,他被坑了。 而为难的校长,也懂了。 他终于?知道今天这一出?乱七八糟迟迟没个?消停的事到底是为什么?。 但他还是问:“谁是始作俑者?” 他依稀记得,他和?赵老师停下来说话的时候,僵持得比较厉害的,是辛易晴和?梁铮两人。 于?是,下一刻,他就看到一直安静以至于?看上去都快要精神恍惚的三个?男生不约而同指着梁铮,默契道:“梁铮!” 孙不言终于?找到机会,说:“他抓着辛易晴的衣服把人拎起来了!” 张鑫不甘示弱,道:“他还骂辛易晴,就是‘哔——哔——哔——’!” 最后是刘利好,他大喊:“他往辛易晴脸上吐口水!” 众人:“……” 辛易晴无语地瞪他一眼,突然很希望孙不言能到他面前?“求”一波,让他闭嘴。 校长不经意叹了口气,问:“是这样吗?始作俑者是梁铮吗?” 三个?男生坚定点?头:“是!” “不。”辛易晴却突然站出?来,说:“还有我。” “始作俑者是我们两个?。”辛易晴说:“我肯定,就是这样。” 武萱萱脸色不由一变。 桑祁砚却想,有病集团应当还是不存在的。 校长依旧沉着脸,问:“是这样吗?” 辛易晴正要再给出?肯定回答,何昭昭也站出?来了,她?走到几人最前?面,说:“是我。” “如果不是我和?梁铮早恋,今天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何昭昭垂着头,声?音低,却清楚:“所以,始作俑者是我。” 辛易晴突然笑了,在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情况下。 赵老师凑到校长耳边,用只?有校长一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校长,王老师不容易啊。”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也轻,像是随时就能在风中散开,“三年了,那一次,好像也是一个?冬天。” 于?是其余人无从?得知,他们都说了什么?。 而在那之?后,校长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把事情交给了王海和?刘范林还有赵老师处理,还说:“你们想怎么?处理都可以,只?要惩罚是在规定以内就行,结果定好了告诉我一声?。” 然后他就离开了。 王海让他们八个?人站成两排站好,和?刘范林还有赵老师凑在一起,低声?商量处理结果。 他们似乎有了争执,因为八人都清楚地听到范进大喊了一声?“赵心灵!”,然后赵老师就毫不犹豫地大声?回了他一句“刘范林!”。 八人:“……” 孙不言问:“所以赵老师的名字,是叫赵心灵吗?怎么?说,太婉约了,和?他本人也太不符合了吧。” 刘利好笑了笑,说:“所以他平时只?说他是赵老师,我有偷偷问过为什么?,他说担心那名字太温柔了压不住我们这群兔崽子。” 包含桑祁砚在内的另外七人:“……” 最后的结果,早恋的两人回家反省一周,一万字检讨。 打架的八个?人,回家反省三天,三千字检讨。 两项都犯的人,惩罚累加。 辛易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武萱萱和?桑祁砚也不意外。 她?们从?视线相交的那一刻就清楚,只?要她?们那么?做了,就绝对免不了受罚。 倒是孙不言三人意外了很久,只?是也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结果,并没有别的不愿意的情绪。 最后的最后,在上课铃响起的前?一分钟。 那时候六个?人还聚在一起聊天,梁铮和?何昭昭已经因为比他们多出?来的那一周的检讨时间回去收拾东西。 在三个?男生没注意的时候,武萱萱问桑祁砚:“你一开始是怎么?想的?” 不等她?开口,武萱萱就抢先?道:“别说谎骗人,我知道你肯定没想和?辛易晴一样通过对话把他惹急。” 桑祁砚笑了笑,说:“我确实没那样想。” 辛易晴意外地问:“那你怎么?想的?” 桑祁砚安静两秒,低声?说:“直接打。” 武萱萱也安静两秒,说:“一点?儿机会和?空间都不给自己留,你这是破釜沉舟啊。” 桑祁砚点?头,“对,虽然危险,但我喜欢。” 辛易晴被她?那三个?字惊得恍惚了有半分钟,才突然道:“这办法好啊!我当时怎么?没想到!” “你的更狠。”桑祁砚笑着说:“你最后出?来说始作俑者还有你的时候我都吓到了。” “按照我原来的想法,即便真的那么?做了,也不管是谁先?动的手,我都不会承认是我先?动的手。虽然刚才武萱萱说我是破釜沉舟,一点?机会和?空间都没有给自己留。但我知道,我的路依然还把握在我手里。”桑祁砚顿了顿,说:“你不一样,你不这么?觉得……所以你想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是吗?”武萱萱和?桑祁砚同时说道,然后微微停顿,又笃定道:“辛易晴,你不知道你能不能赢,所以你把自己也赌上了。” 但她?还是给辛易晴留了空间,把原本笃定的陈述改为不确定的询问,说:“对不对?” 不想装了 桑祁砚感觉气氛有些微妙。 她又想起武萱萱刚才那句“为了她心情变爽”, 忽然觉得今天的这一出对于她们来说,可能不止是打抱不平这么简单。 她想她应该好奇,可她实在提不起兴趣。思量一番, 她又觉得自己在这时离开, 大?概是一种善解人意。 于是,她给了武萱萱一个眼神,安静地走了?。 上课铃恰好在这时响起。 拐弯之?前,桑祁砚余光看到?辛易晴站起来,开口以后的嘴型没有变化。 果然。 桑祁砚想, 她没有猜错。 然后加快脚步离开- 在被人点?出她是在“玉石俱焚”之?前, 辛易晴其实并没有这样的意识。 她并不觉得她是刻意地要赌上自己, 来追求今天的“赢”。 她只是想做点?什么, 但她心里其实并不抱希望。 她甚至想,哪怕最后她挨了?场骂,被罚了?写?检讨, 甚至回家反省, 梁铮也不会受罚。 ——校长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有他带头顶着?, 他们再怎么闹, 也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但她没想到?, 他们竟然成功了?。 虽然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成功——他们六个人得到?的惩罚加起来一汇总, 还比梁铮多出不少?。 但总的来说,辛易晴认为这还是成功了?。毕竟范进离开前说, 他们六个回家反省的那三天可以推迟到?下周五再开始,和接下来周六日?那两天并在一起。 这样一计算,其实约等于他们不需要回家反省。毕竟周五本来就是要回家的, 无论他们是早上八点?回还是下午四点?和大?家一起,这一天都?算。 当然, 梁铮也是,他同样也将那两天计入其中?。所以,这并不是对谁更?偏驳,只是学校对于自身利益的最优化。 而且,范进这样安排,未尝不是想消一消校长心里的气。 不管校长最后让步是因为什么,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不情愿的。 所以辛易晴对于这个安排并没有意见——他们都?是受益者,而且他们希望梁铮受到?和何?昭昭相对等的惩罚的目的也已经达到?。 他们还是赢了?。 可辛易晴其实还是不觉得她自己是想要“玉石俱焚”的。 她总觉得这个词太重了?。 而且她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么伟大?。 所以她否认,想说“不是”。 她的声音和上课的铃声一起响起来。 但被那阵急促的声音一影响,辛易晴忽然又觉得或许就是那样。 她焦躁地陷入自己的思绪,不断去?想如果最后梁铮还是安然无恙,她还会不会做些别的什么。 这问题刚在脑海停下,辛易晴就想起了?桑祁砚不久前的那句“直接打”。 她承认,她有一点?动心。 不,还不只是一点?。她非常动心。 到?这一刻,辛易晴才发觉,她心里大?概真的是那么想的,想要玉石俱焚。 想,无论自己付出什么代价,梁铮都?必须受到?他应得的惩罚。 于是,她还没说完的第二个字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的嘴型停留在“不”字,无论如何?都?变换不了?。 上课铃声已经停下。 这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辛易晴又尝试一下,还是不行,索性?闭上嘴巴。 “翘课吧。”武萱萱说:“我觉得我们得聊聊。” 顿了?顿,她直视辛易晴的眼睛,神情认真,“我不想装了?。” “辛易晴,我都?知道了?。”武萱萱说:“孙不言也是。” 就这样一句话。 他们之?前有关于“伪装”这两个字的默契全盘崩塌,一点?不剩。 可辛易晴没感觉自己崩塌,反而有了?一种终于松了?口气的轻快感。 “都?知道了?啊。”她讷讷地重复:“都?知道了?。” 微停顿一瞬,辛易晴问:“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没有——” “当然。” 两句截然不同的话一同响起,又一起停止,很?快消散在静谧的夜里。 孙不言惊诧地看向武萱萱,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刚才都?听到?了?什么。 可武萱萱毫不迟疑,她还是刚才那样那样,拧着?眉……但或许她现在还要更?过分一些,因为她表情开始略带嫌弃,又说:“你太没用了?。” 孙不言彻底凌乱了?。 但辛易晴却突然笑了?,似乎对这样的答案很?满意。 于是,武萱萱扯了?扯孙不言已经脱落半拉的衣服口袋,说:“说啊你!” 孙不言:“……说什么?” 武萱萱无言地看着?他。 孙不言更?加凌乱了?。 他深呼吸一下,对辛易晴别别扭扭地说:“你太没用了?。” 武萱萱不满意,又扯了?扯那已经脱落半拉的衣服口袋,促道:“再说一遍!严肃点?!认真点?!” 孙不言:“……” 他不懂,也大?为震惊,但他决定照着?做,他把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归结为,要拯救自己只剩下半条命的衣服口袋,以及,武萱萱以前说得都?对。 他厉声道:“辛易晴!你太没用了?!” 辛易晴笑得更?大?声了?。 孙不言心里七上八下,生?怕他们这两句话给她刺激地当场从楼上蹦下去?! 然后,他就看到?,武萱萱也笑了?,还很?真心实意。 若是在平常,他肯定是等不了?两秒就得跟着?笑。 可是现在,孙不言不敢。 他莫名觉得,武萱萱可能会比辛易晴还要先一步从楼上蹦下去?! 孙不言很?奇怪。 虽然梁铮回家反省是一件本就应该的事情,某种意义上来说可能并不值得他们为这件事开心。 但是,孙不言认为,他们是在拨乱反正。这要是在古装剧里的朝堂上,他们干的就是旷古至今的大?事,那是要被记入史记的! 所以孙不言觉得他们开心开心还是很?有必要的。 但眼下来看,这两个人明显是开心得已经有点?疯了?。 “……” 孙不言觉得自己现在比较适合闭嘴,什么都?别说,静静地看着?她们疯就好。 毕竟高中?生?嘛,哪有不疯的,这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下一刻,武萱萱不笑了?。 她开始哭。 孙不言感觉事情发展渐渐惊悚起来了?。 ——武萱萱什么时候会哭? 反正孙不言印象中?,她就只在初三和她爸妈闹矛盾的那半年哭过,还只有一次。 虽然那可能还有中?招体育考试的时候,因为跑步摔倒把她膝盖摔得直流血,被那个考区的体育老师因为太忙了?直接往上面倒碘伏的原因。 但孙不言很?清楚,疼痛只是很?少?一部?分原因,她主要还是因为和父母之?间长达半年的冷战,然后在那个契机下找到?发泄的机会。 那一次,武萱萱哭得特别惨,也特别凶。 现在是孙不言见过的第二次。 说不上惨,也没让人觉得凶,反而还有点?开心。 武萱萱抬手擦了?擦眼睛,对辛易晴说:“你满意了??是不是就想听我们说这些呢?你等好久了?是吧?” 孙不言被这几句连问震惊地缓不过神。 但辛易晴接下来的点?头更?让他震惊。 孙不言觉得自己也疯了?。 他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想听别人说她“没用”,这不是…… “有病。”武萱萱精准说出他心中?想法,还不止一遍吐槽辛易晴:“你真的有病。” 于是辛易晴也哭了?。 边哭边笑,又笑又哭,还喃喃自语:“是吧,我也这样觉得,我就是挺有病的。” 孙不言凌乱到?无法言说。 他开始觉得病了?的其实是自己。 “聊聊吧。”孙不言说:“我觉得我好像也有病。” 武萱萱:“……” 辛易晴:“……” 两人情绪就这么被打断,特别猝不及防,但好像又因为这事儿是孙不言干出来的而显得很?是理所应当。 “我感觉我像是在做梦。”孙不言说:“你们两个就是梦里的人,和我认识的你们一样,但又不一样。” “我可能真的生?病了?,都?开始有癔症了?。”孙不言叹了?口气,说:“唉,高中?生?太难了?。” 被他这么一搅和,辛易晴两人刚才的“有病”也变了?味道。 “聊聊吧。”辛易晴也这么说,又道:“治治他的病,也和你们……”她微微停顿,声音控制不住地带上一丝颤抖,但还算是能说得顺畅,不至于让他们产生?明显怀疑,“说说我的病。” “你确定了?吗?”武萱萱大?抵还是不忍心,反复确认,说:“这次可不是随便聊聊,无论你说什么,你说多少?,我们都?会当真。结束以后,我们也不会忘。” 辛易晴沉默须臾,故作开朗道:“这节课,真的翘了??” 武萱萱平静地说:“辛易晴,别勉强。” 于是辛易晴就不再故作开朗,闷声道:“我想翘了?。” “那就翘!”孙不言激动道:“这多刺激啊!我上这么多年学,还没翘过课呢!想想就爽。” 辛易晴:“……” 武萱萱:“……” 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还有啊,你真的很?坏气氛啊大?哥! 但无可否认,那样的气氛,其实没有人喜欢,反而是被破坏掉以后,她们都?感觉轻松了?许多。 只不过她们也清楚,那气氛其实并不适合被破坏掉。 很?明显,每一次那样的时刻,都?是辛易晴在思考怎么开口的时候。 开口需要勇气,要凝结出来足够的勇气不容易。 如果一再被打断,武萱萱真的担心她还能不能一次又一次地重新凝结。 况且,每一次回忆的过程,都?是辛易晴面对痛苦的一次经历。而在短时间内一次次回忆,不亚于一遍一遍加深印象,毫无疑问会让人痛上加痛。 武萱萱更?加担心。 她狠狠瞪了?孙不言一眼,又因为担心更?坏气氛而不敢出声骂他,只能这样干巴巴地瞪着?。 孙不言瞬间就蔫了?。 然后他转过身,试图通过冷风让自己冷静。 他在害怕。 刚开始或许还不是这样,可当辛易晴说要同他们说说自己的病的时候,孙不言就慌了?。 他知道自己真的怕。 他怕的东西很?多,他自己都?没办法详细说清。 他只清楚他在怕。 在那种压抑的氛围下,他不可避免地更?加害怕,尤其是在看到?辛易晴一点?点?低沉的情绪以后。 所以他试图通过插科打诨来调节气氛。 但他忘了?,这种时候,他不应该这么做。 他的害怕被懊恼压下来一些。 武萱萱后知后觉孙不言的情况,有些惭愧的同时,忽然很?欣慰。 至少?现在,他们三个还是站在一起的。 辛易晴对他们两人这时候的心情和状态一无所觉。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又或者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 既然决定“聊聊”,她就不能中?途再放弃。 到?了?现在,如果她还不说,又或者是不说清楚,武萱萱和孙不言可能都?无法安稳地继续接下来一段时期的生?活。 所以无论她怎么做,也无论她都?需要做什么,她都?必须要说。 她纠结许久,终于想到?如何?开口。 “我说我是穿越回来的,你们信不信?” 和她刚穿回来那时候,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一模一样。 但这一次,她得到?的答案却是不一样的。 武萱萱低下头,声音压抑地说:“信。” 孙不言转过身,看着?她点?了?点?头。 辛易晴也笑着?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正要继续说下去?,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 下一瞬张鑫就跑到?了?他们面前,把自己手里拿着?的东西往前一怼,喜气洋洋地说:“我够义气吧,帮你们请假了?!” 孙不言终于体会到?武萱萱刚才的愤怒,咬牙低声问:“那你现在来干嘛?” “给你们送钥匙啊。”张鑫不以为意地说:“我骗老王说你们三个还没吃饭,去?餐厅买饼了?,可能要晚一会儿过来。老王直接说不着?急,还担心你们在外面啃饼被冻着?,特意拿了?四楼空教室的教室给我,让我给你们送过去?,”他说着?比划起来,双臂扩起,表情上是洋溢不住的开心,“好让你们有一个温暖的家园。” 武萱萱:“……” 但是我们现在需要寒冷的家园懂不懂! 寒冷!寒冷!寒冷! 要不是担心等会局面更?乱,她现在高低发个疯骂一骂人! 孙不言淡淡冷笑一声,从他手机拿过钥匙,很?没良心地推他离开,“好了?,钥匙我拿了?,你可以走了?。” “等等!我还没说完呢!”张鑫愣头青一样,完全没发现这三个人现在的怪异,自说自话道:“不用担心老王会骂你们啊,他现在心情特别好,正哼哼‘今天是个好日?子’呢!” 然后他就被孙不言推走了?。 等孙不言再回来,刚才低沉的氛围已经一扫而空,连个影子都?没有。 三人互相看看,莫名其妙地开始笑,接着?越笑越过分,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但是没人会怀疑,他们今天这一场“聊聊”,会在这里戛然而止。 相反,他们很?笃定,有关于辛易晴身上的困惑,会在今天被解开一些。 最后先停下来的是辛易晴,她捂着?自己已经隐隐开始泛痛的肚子,问:“要去?空教室吗?” “你要去?吗?”武萱萱说:“听你的。” “我不太想去?。”辛易晴难言道:“但我担心我等会儿会忍不住骂人。” “我觉得我现在情绪应该是比较暴躁的,而且我也很?厉害。”她指了?指四下空荡的周围,“在这里骂人的话,可能三栋楼的人都?能听到?。” 孙不言很?想问你现在怎么就暴躁了??还有,你什么很?厉害啊? 但他不是很?敢,因为担心坏气氛…… 可辛易晴不知怎么,突然就解释了?一句:“我跟校长还有梁铮学的……骂人很?厉害。” “……” 两秒钟的静寂后,三人又开始笑。 但这次他们停得很?早。 武萱萱说:“那可能四楼空教室也不太可以。” 孙不言也说:“我觉得后操场比较合适。” 辛易晴确认:“那,走?” “走吧。”武萱萱开始想理由?:“反正我们是去?餐厅买饼了?,买完了?以后顺路去?操场把饼给吃了?这个说法很?合理。” 孙不言提出其中?不合理之?处:“可是张鑫已经把钥匙给了?我们了?。” 辛易晴问:“给了?我们就必须要用吗?” “……” 安静两秒,三人异口同声:“走!” 于是,三分钟后,他们站到?了?操场入口。 孙不言“啧”了?一声,说:“学校真抠。” 武萱萱感慨:“谁家高中?校园的操场连个灯都?没啊!” 把这茬给忘了?的辛易晴:“果然,我们学不了?电视里面那种疯狂的高中?生?。” “对。”孙不言附和:“学校不给提供条件。” 武萱萱忽然沉默,然后低声不自信地说:“也可能,咱们学校没钱。” 辛易晴:“……” 她觉得这句话真相了?。 孙不言悲伤地吸了?口气,问:“那还去?吗?” “去?吧。”辛易晴先一步走进去?,同时说:“我回来之?前,是2023年,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刚好是我们这一届学生?大?学毕业的那一年。” 她这话题开得极为突然,武萱萱和孙不言不禁一怔,然后赶紧追上去?,安静地一左一右跟在辛易晴身后隔着?一点?点?的位置。 虽然学校没钱,不能给操场提供一个亮堂堂的环境,但是这天夜里月光很?亮。 于是操场上也有一点?点?光亮,足够他们看清眼前的路,也足够他们看清身边的人,还像他们做过的许多古代诗词鉴赏阅读题一样,不经意间奠定了?一种哀伤空寂的基调。 “我就是没有特殊情况的那类人,学制不是五年,没被延毕,也没有考研,顺利毕业。”辛易晴说:“然后,花了?大?概一个月的时间,顺利找到?了?一份工作。” 辛易晴笑着?说:“一切都?很?顺利。” “直到?我入职。” 她停顿了?一下,还是笑着?,但话语间难掩苦涩,说:“这是我变成现在这样的开始。” “公司和学校不一样。它要我给它提供利益,特别特别多的利益……像是无底洞一样,怎么都?填不满。如果我做不到?,它就觉得我一无是处。” “可在工作的那三个月里,我基本上没达到?过他们的要求。” “所以,那三个月,在他们眼里,我一直都?一无是处。” “它不会刻意地辱骂我,但是会否定我,打击我,然后试图掌控我。” “废物——这是他们口中?,我最常见的形象。” “就这样,我感觉自己以前学到?的一切东西都?有了?问题,我开始对那些产生?怀疑。” “我觉得学习不能改变命运。” “……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说到?这里,辛易晴停了?下来,似乎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她好像把一切都?说完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甚至连她自己都?恍惚了?,因为把她打败的,归结起来,竟然就只有这几句话。 辛易晴不由?失神,某一瞬间又想起她之?前的那个怀疑,到?底是不是她自己太多事? 她觉得应当不是的。 但她好像找不到?特别有力的证据。 这时,武萱萱问:“工资多少??” 辛易晴诚实回答:“试用期底薪三千,提成另算。” 武萱萱继续:“你上的哪个类型的学校?” 辛易晴老老实实说:“普通一本。” “啊这狗东西!”孙不言突然开骂:“哪个公司?我要去?骂人了?!” “一本的学生?,就给开三千的工资!想钱想疯了?吧!这么想要钱他们怎么不去?抢银行呢!还说你是废物?呸!周扒皮转世吧他!不对!周扒皮都?比他有良心!”孙不言真情实感地大?声骂道:“死人渣!垃圾!臭不要脸的狗东西!居然说你是废物?!瞎了?他的狗眼!” “你赶紧说是哪个公司?这星期回家我就去?,我把老王上课用的扩音器借走,坐他们公司门口放《通天大?道宽又阔》去?!” “只放那一首哪够啊!”武萱萱冷冷说道:“把那首《彩色的黑》也放了?!什么住着?妖魔鬼怪的黑心公司!” “要不是现在法制社会,我高低拎一桶狗血泼他们公司大?门上!” 辛易晴噗嗤笑出声。 她想,这就是有力证据。 或许根本就不需要她自己刻意去?找。 因为那本来就是不对的。 她签的是劳动合同,又不是卖.身合同。 再说了?,古代大?户人家签了?卖.身合同的侍女侍卫,说不好都?比她还有人权。 她就像是何?昭昭,被pua得太久,很?难走出来。 哪怕她知道那样不对。 辛易晴想,可能她还是没那么容易做到?不从自身找原因——毕竟这也不单单是她上班那几个月养成的习惯,虽然那几个月影响最大?。 但是,她又认为,自己一旦想起那些,也会同时想起武萱萱和孙不言刚才的话。 孙不言骂完了?还觉得不够,追着?辛易晴问:“到?底是哪个公司?!我这周就过去?!” 辛易晴笑了?笑,认真道:“谢谢。” 武萱萱拍拍她的肩膀,没说话。 孙不言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但是依然没放弃,“那你快说是哪个公司啊。” 辛易晴笑着?说:“不在咱们省,离这里很?远。而且,它在一家办公楼里面,同楼层的还有另外三家公司,要是真的坐它门口放《通天大?道宽又阔》的话,另外三家公司的人就要出来骂你了?。” 武萱萱霎时就又火了?,“敢情就这么大?点?儿公司啊?谁给他的脸骂你废物!自己格调就没多高,装什么装啊!心里没点?儿数吗?” 孙不言一听这话,也被刺激了?,“你赶紧再说点?儿别的,我现在很?憋屈,得找个出口,就这么点?儿不够骂。” “对了?,我听说基本上每个公司都?有酒局文化。”武萱萱问:“逼过你喝酒吗?” 辛易晴沉默一瞬,点?了?头。 然后孙不言就劈天盖地地骂了?起来。 骂完了?顶着?一张涨红的脸,问:“还有什么?” 辛易晴想了?想,说:“猥琐领导试图对我进行性?.骚.扰。” 武萱萱捡起路边一块砖头猛地朝前扔了?过去?,“他大?爷的!” 然后劈天盖地骂起来。 骂完了?转头,“再来。” 辛易晴:“莫名其妙扣我工资!” 说完她也捡起一块砖头猛地朝前扔了?过去?,“他大?爷的!” 然后自己学着?他们两人刚才的样子开始骂。 “就那么一点?工资你还扣扣扣,但凡我真的迟到?了?你扣我工资我都?觉得没问题,不是我的原因你也往我头上安!丧尽天良!道德败坏!” 孙不言四下看了?看,没发现周围还有哪里有砖头,大?步跑着?往前走,想要把那两块砖头捡回来。 等他抱着?近十块砖头回来,辛易晴已经骂完了?。 孙不言松开手,他怀里的那些转头全部?掉到?地上,孙不言特别大?气地说:“够不够,不够我再去?找。” 不等辛易晴开口,武萱萱就嚷嚷道:“够什么啊够!就她那该死的领导想骚.扰她那一条,就够我扔他一百个砖头的!什么德行,臭不要脸的老东西,哪个岁数了?啊!真敢想啊这二货!” 孙不言二话不说就往左边去?。 武萱萱当即拿起转头朝面前扔,扔一下骂一句“二货”。 辛易晴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点?所谓的自尊实在是庸人自扰。 在他们眼里,无论她说了?什么,他们都?不怀疑,也不认为那是她的原因,而是上来就骂让她困扰的那些,很?笃绝地认为都?怪它们,都?怨它们。 是它们不识好歹,是它们心里没数,是它们该骂……总之?所有的一切,都?不怪辛易晴。 辛易晴想得心里又软又涩,眼泪已经流到?下巴上,可能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变得更?凶。 但武萱萱却猛地拽着?她的手一拉,边把最后一块砖头往她手里塞边说:“想什么呢?赶紧骂啊!我一个人骂不解气,你赶紧点?,别磨叽!” 然后又往左扭头,“孙不言!你给我快点?!砖头没了?!赶紧补货!” 腾腾腾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辛易晴用尽全力,把手上那块砖头狠狠扔了?出去?。 孙不言微喘着?气停下,砖头呼啦啦落下,大?概还是十块左右的样子。 孙不言说:“天太暗了?不好找,所以我现在有个办法,能飞速让这堆砖头变多。” 辛易晴:“什么办法?” 孙不言蹲下去?,拿起其中?一块,狠狠砸到?了?另一块上面。 辛易晴默默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那什么,”孙不言声音里难掩得意,“你俩先砸,我去?把刚才那些捡回来。” 走出两步,他忽地转头。 武萱萱朝他招招手,笑着?说:“放心往前走,你不回来,我们再上头也不动手。” 孙不言身影静止一秒,然后募地手舞足蹈起来,就是他的动作那叫一个乱七八糟。 但辛易晴和武萱萱都?没觉得滑稽,反而评价道:“跳得挺好。” 听清楚了?的孙不言又手舞足蹈两下,依旧是乱七八糟的动作,接着?低头,捡起了?第一块砖头。 等他回来,三人没把这几块砖也一并砸了?,而是选择留着?,因为辛易晴说:“我刚才把小的放在手里试了?试,感觉应该还是大?的丢出去?更?爽。” 随后他们就蹲成一排,一边骂一边往前面扔,扔完了?再一起出发,一个个地搜集回来,再继续一边往前面扔一边骂。 但其实他们即便骂,也骂不出什么东西,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话。 虽然辛易晴自己都?说,她学到?了?一些校长的“哔哔哔”骂法,但她骂不出来。 武萱萱和孙不言同样也骂不出来。 如果真的让他们那样骂,他们自己内心的第一想法就是奇怪、恶心,还有羞耻。 就连他们的发泄方式,也是这样幼稚又显得滑稽还有着?土里土气的丢砖头。 好像他们三个人待在一起,就会自然而然变得孩子气。 但没人觉得有问题。 这大?概也是一些代表着?“好”这种意义的某种他们自己都?无法很?具体的说出口的事情。 这时候,他们就很?庆幸学校没钱,不然操场上也不会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别人——校长大?概率会时不时过来溜达一圈看看情况,这里也会安装许多个监控,将每一处地方都?笼罩下来。 等他们感到?累了?停下来的时候,武萱萱说:“我已经确定我们当不了?中?二热血校园电影里面的主角了?。” 孙不言不同意,“为什么?” “人家生?气了?要么打拳击,要么去?射箭馆,或者击剑馆,再不然就是去?游泳。”武萱萱问:“你想想咱们三个刚才干了?啥。” 辛易晴默默把自己手上因为拿转头而沾上的土给搓掉,“咱们出不去?校园的,除非半夜十二点?翻墙。” “就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孙不言说。 武萱萱想了?想,突然道:“刚才是不是又响了?一次上课铃了??” “对啊对啊。”孙不言口吻轻松地说:“还响了?一次下课铃了?呢,当时咱们还特别默契地都?闭嘴并且把手上的动作给停了?呢。” 辛易晴无声片刻,问:“所以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对?” 孙不言迷茫一瞬,腾地站了?起来,“快快快,跑了?跑了?!” 三人手忙脚乱地去?捡被他们丢出去?的转头,往一块扔,免得伤到?别人。 等把所有能看得到?的都?捡回来了?,三人又认认真真沿着?路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那些会绊到?别人的砖头了?,他们开始急匆匆地往教学楼的方向跑。 在他们身后,某处月光照亮的地方之?下,一小堆砖头堆在一起,它们看上去?像是彼此簇拥而立,显露在最外层的,是它们尖锐又分明的棱角。 至于里面的那些,没人能够很?清楚地知道到?底是棱角还是平滑的一面。 就像是辛易晴。 她今天好像说了?特别多,但也没有说出很?多。 比如她底薪三千这件事其实不算是公司不做人,而是大?环境就这样。 再比如她曾经的那些阴暗的想法。 还有许多其它的,辛易晴暂时还不知道要如何?说出口的一些东西。 也像是武萱萱和孙不言。 他们听辛易晴说了?这么多,却没有主动问过她没有提及的那些。 比如你接下来计划怎么做。 再比如你当时有没有告诉过未来的我们这些,没有的话又是为什么,是因为我们关系已经没那么好了?还是怎么样。 还有其它的,他们现在还不敢问的一些东西。 又一次下课铃声响起来的时候,三人刚刚跑到?楼梯拐口,然后在抬头的那瞬间,停住了?脚步。 王海站在上面,和他们隔着?十二级台阶,面带微笑,问:“饼吃完了??” 三人沉默一瞬,然后点?头。 “好吃吗?” 三人又沉默,然后接着?点?头。 “在哪吃的?” 三人再次沉默,默契地认为这次更?应该点?头,可他们才刚仰起头,还没来得及点?下去?,王海就不笑了?,他面无表情道:“说话。” 三人忙说实话:“操场。” 王海表情略缓,又问:“吃这么久吃了?几个饼啊?吃饱了?吧?明天早上都?不用吃了?吧?” 辛易晴:“……” 来了?来了?,阴阳怪气的他来了?! 三人低头,真诚无比道:“我们错了?。” 王海淡淡地“嗯”了?一声,问:“刚才干嘛去?了??” 孙不言睁眼说瞎话:“刚考完试压力大?,在操场坐着?哭。” 王海瞟了?一眼,发现这三人眼角确实都?有些红。但对于孙不言刚才说的那些,他自然是不信的。 最后,他把希望放在自己在这三人之?中?的“线人”身上,期冀地想要一个答案。 然后他就看到?,他的线人沉重地点?了?点?头,说:“我作文跑题了?。” 王海:“……” 他突然觉得有时候也不能怪她作文只拿四十分。 “那现在压力缓解了?吗?”尽管他们不说,王海也能猜到?这三个人到?底干嘛去?了?,现在看来,应当是很?有效果的,他本来就不准备找麻烦,一看这样心里又不由?欢喜,所以他问这句话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 可三人没信,又或者说,是没敢信。 他们同时沉重无比地叹了?口气,说:“缓解了?一点?,但还是难过。” 并且,刚才没给出具体理由?的那两人还生?动地给了?理由?出来。 孙不言悲伤地说:“我数学最后一道大?题连题目都?没来得及看。” 辛易晴难过道:“我物理差不多算是交白卷。” 王海差点?被气笑。 为什么是差点?? 因为他的线人突然来信息了?。 他线人挠了?挠头。 王海就福至心灵地懂了?。 于是他心满意足,还十分善解人意地说:“没缓解的话,那就去?四楼空教室接着?哭吧。反正已经批了?你们两节课的假了?,再多批一节也可以,不差这一节课。” 三人三脸受宠若惊,外加六只瞳孔开始地震。 但王海已经哼着?“今天是个好日?子”,闲庭信步地离开了?。 三人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生?生?等到?上课铃声响才回过劲儿。 孙不言还有些飘飘然,呆怔着?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武萱萱果断去?看辛易晴。 辛易晴:“……” 她沉默两秒,问:“要不,我们上去?接着?……哭?” 武萱萱微笑,更?正她说:“怎么说话呢,咱们那叫,上去?缓解压力。” 孙不言很?捧场,“对!缓解压力。” 辛易晴定了?定心神,“那,现在走?” 四楼空教室虽然相当于一个杂物间,但没钱的学校还是努力给了?它身为教室应有的配置。 上次来的时候是白天,再加上王海在场,三人就没敢多观察。 这次就不一样了?。 刚从黑灯瞎火只有月光照明的操场回来,三人面对着?亮堂堂的教室,不禁油然而生?一种幸福的感觉。 于是越幸福越看,越看越幸福。 这里值钱的东西,应该就是电器了?。 他们数了?数,一共有四台悬顶风扇,前前后后共六个灯柜,还有一个投影仪。 只不过,风扇已经布满锈迹,没有在去?年学校大?批量更?换风扇的时候一并更?换。 六个灯柜坏了?两个,还有一个灯光忽明忽暗。 投影仪需要打开才知道情况,但看着?它已经隐隐泛黄的幕布,就让人觉得八成也好不到?哪儿去?。 但就这样,三人已经幸福感爆棚。 慢慢的,他们觉得,或许真的可以像他们上来前想的那样,在这里哭一哭……不是,接着?缓解压力。 三人对视,沉默一瞬,辛易晴主动问:“你们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武萱萱和孙不言一时安静。 他们还是不太敢把疑惑问出口。 静思一瞬,孙不言冷不丁道:“高考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是啥?” 辛易晴:“……” 你怎么不问问我第八道选择题和第二道填空题是什么呢! 孙不言也意识到?不对了?,他嘿嘿笑了?两声,“是有点?困难哈。” “那我换一个。”他又问:“高考作文题目呢?这个总应该知道吧?” 辛易晴:“……” 想回到?一分钟前,把自己嘴给缝上! 她冷静两秒,在最近这段经历中?找到?灵感,说了?一个绝对不会出错的答案,甚至就连他上一个问题,她都?给答出来了?。 辛易晴极其自信地说:“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是函数大?题。高考作文,是让写?一篇议论文。” 孙不言:“……” 武萱萱哈哈笑起来,朗声道:“没毛病!一点?都?没有!” 如果不是(微修) 辛易晴能看出来, 他们还有?很多疑惑,但她也不太确定他们现在是为什么不说,只是隐隐能感觉到, 他们似乎是在害怕什么。 孙不言这时候正因为自己刚才那两句话和武萱萱一起疯狂地笑, 辛易晴看着看着,没来由地就有?些想哭。 但她没有?哭,而是主动认真道:“我知道你们现在最想问的不是这些。” 武萱萱和孙不言的大笑立刻就停了。 辛易晴笑了笑,面露轻松,说:“想知道什么, 大?胆问, 别憋在心里。” 武萱萱还是那句话, “你不用勉强的。” “没有?勉强。”辛易晴说:“我是认真的。” 孙不言于是一拍桌子?, 气冲冲道:“那你告诉我,以?后的我是不是犯浑了!” 辛易晴懵了。 “什么意?思?”她问。 “我现在听你说了这些,都?想跑那家?公司大?门口做点什么呢, 未来的我肯定也是。”孙不言说:“但这不对劲儿, 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 你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他声音弱下去, 变得很没有?底气, “所以?, 我是不是犯浑了?” 辛易晴没料到他会这么想,当即看向了武萱萱。 武萱萱说:“我也想知道。” 辛易晴闻言又懊恼又后悔。 “没有?。”她先笃定地回?答, 然后又问:“你们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吗?” 两人点头?。 辛易晴就笑了,她说:“不是你们的原因,是我自己。” 微停顿一瞬, 她接着道:“我觉得自己那样很不好,但你们都?有?很好的生?活。” 她没有?把话完完全?全?说清楚, 还剩余一些留白——她为此感到惭愧,因为哪怕是到了现在,她那点儿没有?多少又没有?任何用处的自尊心还是在发挥效用,让她不能很完整地说出这些。 但武萱萱和孙不言都?听懂了。 然后陷入沉默。 尽管心境不同,但他们在这一刻,都?理解了。 辛易晴心间不免忐忑。 在她看来,自己这种行为,实属是有?点太没良心——因为她如今的样子?,他们甚至都?联想到了是他们自己在以?后犯了浑主动疏远她,可?现在却从她口中?得知,真实的情况是因为她觉得“你们过得都?比我好”,所以?她不愿意?告诉他们。 反正?按照辛易晴如今的想法来说,如果他们位置对调,换成有?别人这么告诉她,她是会认为这个人没有?良心的。 所以?她忐忑。 她也害怕,怕他们之间的关系会从这一刻开始改变,渐渐生?出裂痕,最后崩溃。 她为此焦躁不安。 武萱萱和孙不言还是沉默。 良久,孙不言喃声道:“这样啊。” 辛易晴心里重重咯噔一下——她好像从这句话里面,听出来了一丝不满。 但还没等她想出来更多,又或者说是体会出别的一些东西,孙不言又说:“我还以?为只有?我这样呢。” “就以?前吧,你们两个成绩一直都?比我好,尤其?高一刚开学那会儿,我还是擦线进的精英班。所以?我那时候有?想过,我是不是不适合跟你们玩儿。” 孙不言停下来笑了笑,语速变得很慢,也不太自然,“就怎么说,感觉自己有?点不配。” 辛易晴愣了愣,脱口而出:“不是这样。” 孙不言摸了摸后脑勺,声音更不自然了,他“害”了一声,说:“你知道嘛,我初一那时候经常被人欺负,他们还老是说我不配当个男生?,所以?我控制不住,很顺其?自然地就觉得自己不配。” 辛易晴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后却没说出来。 她忽然意?识到,pua这些东西,孙不言早就经历过了。 这么一想,她又想到武萱萱。 于是辛易晴就发觉,其?实武萱萱也碰上过pua,时间甚至要?更早些,在武择天和齐敛控制她的生?活和时间以?及爱好的时候。 相对而言,武萱萱遭遇的,可?能没有?她和孙不言那么严重,毕竟对象是自己父母,但那时候的她年纪很小。 所以?这么一对比,辛易晴才明白,其?实他们三个都?有?一样的程度相当的经历。 可?现在看来,他们两个并没有?因为那些困扰,也没有?让自己变得消极。 只有?她,只有?她。 辛易晴失落地想,她还真是差劲。 发觉自己似乎又有?些要?陷入消沉难控的黑洞的趋势,辛易晴摇了摇头?,想把这些情绪全?部丢出去。 这时,武萱萱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是问句:“那你为什么没有??” 辛易晴思绪被打断,深邃的黑洞变成肉眼可?见的小漩涡,最后慢慢成了一个黑点。 她循声看过去,知道这句话是在问孙不言。 孙不言看上去像是屁股下面有?针在扎他一样坐立难安。 武萱萱追问:“为什么没有??” 孙不言叹了口气,不好意?思道:“其?实是有?的,就是时间不长,你们没发现,大?概两三天那样子?吧。我偷偷试着和别人一块玩儿过,但是你们还是没有?不管我,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然后我就觉得自己神经病,闲着没事想太多,毕竟你们都?没嫌我成绩差可?能还需要?你们不定什么时候帮帮我,我哪来的脸因为你们成绩比我好就不想跟你们一块玩?” 他摸了摸鼻子?,“所以?我就又偷偷回?去了。” 辛易晴觉得自己被骂了。 但她被骂得还挺开心。 她像是因为这几句话,思想一下子?就变得通透了不少。 ——他们都?没嫌你混得差,你干嘛觉得人家?会因为你混得差嫌弃你? 武萱萱点了点头?,然后问:“就这样?” 孙不言“嗯”了一声,说:“是,挺神经病的,但我那时候就是那么想的……而且,哪怕到了现在,其?实我偶尔还是有?那种想法。” “而且吧,其?实辛易晴回?来以?后第一次没考好的时候,虽然我知道情况不对,但想到自己不是我们三人里面成绩最差的那个……”孙不言仿佛突然被蚊子?附体了一样,哼哼道:“我有?时候心里还挺开心的。” 说完了他立马举起三根手指保证:“但我发誓真的只有?很短很短的时间,两秒钟都?不到!” 武萱萱的眼神变得有?些难言。 辛易晴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而且,她还挺能理解的,并且认为孙不言不用这样——谁还没个不好的想法了? 她自己阴暗起来的时候,比这个要?过分得多。 孙不言一边懊恼一边实话实说道:“还好我们是在一个班,你们对待我的方式也一直都?没变过,不然我可?能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脑子?一抽风,就不让自己和你们一块玩儿了。” 武萱萱闻言有?了想法,又去问辛易晴:“所以?你毕业以?后,我们两个没有?和你在一个城市对吗?” 怎么这时候,他们还是在找自己的原因。 辛易晴心里泛酸,低下头?轻轻点了点。 “怪不得。”武萱萱重重呼出一口气,沉重地感慨道:“怪不得老王以?前跟我那么说。” 孙不言忙问:“说什么了?” “具体的我也记不清了,但大?概意?思就是,不管我们现在关系有?多好,总有?一天会淡掉。因为选择不同,以?后所处的阶级和所拥有?的东西也不一样……所以?各自一方,差不多算是必然的选择。” 武萱萱笑了笑,说:“我那时候不认同,还特别自信地把老王给怼了一顿,说我们绝对不会那样。” 辛易晴闻言,感觉自己是一个背叛者。 但他们两个却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一点一样,很有?兴致地聊起来了。 孙不言好奇地问:“他没事跟你说这些干嘛?” 武萱萱沉默片刻,有?些纠结要?不要?说。 两秒钟后,她决定把王海卖了。 “那时候晴儿不是状态不好吗,老王劝了几次觉得没用……”说到这里,武萱萱突然发现她其?实还能在卖了王海的同时给他找补找补,就自认为不着痕迹并且极为自然地加了两句话,说:“可?能他也怕我被影响吧,就说让我再坚持一段时间,如果晴儿还是那个样子?的话,就让我不要?管了。” “然后就有?了这段话。” 辛易晴觉得自己现在非常尴尬。 但是,还没等她尴尬的情绪散发出来,孙不言就拍了桌子?。 他很是生?气地说:“不是,老王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不是挑拨同学关系么!平时对着我们就是一定要?注重集体荣誉感,每个人都?要?努力把成绩往上提,不会的就多问,问老师问同学都?可?以?。结果到了你们好学生?那里,就变成了要?离成绩不好的学生?远一些,反正?以?后谁也不认识谁就是早晚的事儿!” 孙不言越说越气,大?冬天愣是把自己说出来一头?汗,还不忘再抱怨一句:“他怎么能这样呢!” 辛易晴尴尬的情绪立刻给憋回?去了,甚至连刚才的那些羞愧和失落也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还能再安慰孙不言两句:“别气别气,毕竟这是学校嘛,都?注重成绩。” 在这种情形下,武萱萱心情挺不错。 但她要?说的还没说完,不得不打断这样很不错的氛围。 “现在想想,老王应该是经历过,算是过来人,所以?才那么说。”武萱萱说:“可?能进入社?会以?后,大?家?考虑的事情以?及考虑这件事情的角度,确实会和以?前不太一样。” 武萱萱一直都?是三人成绩最好的那个,又一直表现得特别稳重,对所有?的一切都?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模样。 这种问题,从来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以?内。 但是现在一看,她才认识到,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 “那时候的我,还是太绝对了。”武萱萱声音忽然停下,往孙不言的方向看了一眼,说:“毕竟一年半以?前,孙不言就这么想过了不是吗?” 孙不言立刻辩解:“我那是因为自己抽风!” 武萱萱忍住笑,说了句“别着急,我不是说你那样有?问题”,然后她又把视线放回?到辛易晴身上,意?味深长地轻声说:“我只是想说,会有?这种想法很正?常,不需要?因为这个觉得自己不应该或者怎么样。” “以?前是我想得太欠缺。”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太自恋,武萱萱有?些别扭,她停下来缓了一缓,才说:“我不应该总是在你们面前认为自己很厉害,还觉得是你们想法不成熟。如果不是因为那样,你们应该都?不会有?那种想——” 羞愧再一次朝辛易晴狂卷过来。 她打断道:“你们不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了。” “都?是因为我。”她想低下头?,最后逼着自己抬起,声音低低地说:“不要?再找你们自己的原因了。” 我怕我会 “你们都?很?好?, 特别好。”辛易晴认真地点头?,说:“真的。” “我有那些想法?,全是我自己?的原因, 和你们没有关系。”微停顿, 辛易晴抬头?,苦笑?一下,接着道:“不只是这些,还有很?多。” “那里面甚至有些想法让我觉得我真该死,可在那一刻, 我确确实实就是那么想了, 无论我愿不愿意承认。” 辛易晴略略缓了缓, 自虐一样地开口, 将?自己内心一点点剖白。 “我刚毕业,我妈就做了一场手?术。”未免武萱萱两人担心,辛易晴主动?解释:“不是很?严重的那种?, 也没有留下后遗症。” “他们没告诉我, 就两个人去的, 我爸和我妈, 从看诊到出院, 我全程都?不知道。因为我刚毕业, 自己?过得就很?难,他们不想让我担心。”辛易晴涩声道:“但是, 都?那样了他们也没忘记给我钱,让我别委屈自己?。” “可你们知道我后来是怎么想的吗?” “我因为自己?日?子不好?过,就觉得既然他们想瞒, 那就瞒得好?一点不让我知道任何风声啊,干嘛还要被我发现。” “因为我不知道我就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 我可以无所?顾忌地继续和他们要钱,抱怨这抱怨那,说我一个人在外面没有钱很?难,说我这个公司领导是个王八蛋狗东西,说我想辞职换工作,但是找到新工作之前的那段时间还是需要他们养我……” “那多美好?啊。”辛易晴笑?了笑?,说:“我之前那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我最清楚它多美好?,有多吸引我。” “可我知道了。” “我知道我妈做了一场手?术,还要因为不让我担心瞒着我;我知道我爸一边要照顾我妈,一边还要工作;我更知道我妈在家里把身体养得差不多了,她就会继续回去上班挣钱,而这个时间不会很?久。”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辛易晴重复着说,接着低声缓缓道:“所?以我过不了我二十多年间那种?生活了,我的良心也不允许我再那么做。” “就因为这样,我怨过。” “我怨他们最后还是被我发现,我怨他们不是有钱的父母,我甚至怨过……甚至怨过我妈生病。” 辛易晴说着抬起头?,发现武萱萱正愕然看着她,眉头?紧紧蹙着,嘴唇也紧抿——根据辛易晴了解,这是她压抑脾气时候的表现。 而孙不言早已呆住,眼神中的惊恐藏也藏不住。 可不知为何,辛易晴却反而好?像突然间勇气暴涨了一样,对于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全然不想收回,甚至还想再多说一些。 “萱萱。”她喊武萱萱的名字,问:“还记得我第?一次考砸之后,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武萱萱眼睫颤动?瞬间,表情仿佛出现了一丝裂痕。 辛易晴就笑?了,说:“因为我就是那么想的。” “父母生病碰上我自己?中年危机,拿不出钱也请不了假……我的良心抵不住这种?考验。”辛易晴说:“因为我几个月前就开始怨了。” 她语气非常平静,可说出口的话却很?是诛心。 “我怕我到时候天天在病床前嚷嚷‘老不死的怎么还没死,一天天的净给我找麻烦’……我怕我变成这样的人。”辛易晴又笑?了,她说:“这种?事,我可能?真的做得出来。” 她说完停下来,安静等待属于她的审判。 而她也如愿以偿了。 在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的沉默以后,武萱萱从许多难以名状的情绪中将?自己?抽离出来,对辛易晴说:“会有这种?想法?,你真的挺不是个东西的,也挺该死的。” 辛易晴笑?着点头?,把这句话全盘接收。 武萱萱又说:“我连骂你都?不知道要怎么骂了。” 辛易晴继续笑?着点头?,又说:“发现我有这些想法?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要怎么骂自己?。” “但是怎么办……”武萱萱面容平静,声音听上去却是不怎么确定的样子,她说:“我好?像是认同你的。” 辛易晴的笑?容凝滞了。 “还记得刘利好?表哥吗?就是范进儿子。”武萱萱说:“你刚才说的这些,刘利好?不是很?早之前就控诉过了吗?” “我亲戚家那些很?优秀的留在外面的孩子,也是成年成月的不着家……”武萱萱说:“他们的事情,我一直有感觉,却又没太大感觉,可能?还是关系不够紧吧。” “直到你刚才说了你自己?,我才有了一种?真实感。”武萱萱忽然凝重道:“我突然想,应该就是这样,就像是宿命这样沉重又摸不着边际的荒谬东西。” “可是,我们好?像都?会面临这样的挑战,然后很?大可能?败给它。” “这太难赢了。”武萱萱点点头?,说:“真的。” 辛易晴闭了闭眼睛,说:“不用为了安慰我这样说。” 武萱萱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你知道,我比你冷血得多。” “你不愿意告诉我你受到的困扰……”武萱萱突然猜想,说:“是不是也是因为害怕这样?” 辛易晴当即否定,厉声道:“没有,我怎么可能?会觉得你们都?会这样想。” 武萱萱笑?了笑?,说:“我是说以后,还有,我是说我冷血,不是你认定了我们会这样想。” “我想想你工作那时候我在干嘛。”武萱萱沉思瞬间,说:“应该还在上学吧,不然我会比你还要更早开始这么想。” “那应该是在读研,或者考研备战,反正也是乱麻一样的生活。”武萱萱说:“你没告诉我你工作上碰到的麻烦,一是不想给我添麻烦,二是害怕刺激到也正处于崩溃边缘的我?” 辛易晴还是否定,很?坚决,“没有。” 然后表态:“我真的只是因为感觉自己?混得太差了丢人,所?以才不想说。” 武萱萱点头?,“好?,那就是这样,我信。” “但你回来以后就不只是这样了吧?”武萱萱问她:“你一直瞒着我们,不愿意告诉我们你心里的想法?,是不是怕影响到我们?” 辛易晴突然感到很?害怕。 因为武萱萱说对了。 可是现在,就因为她脑子一热,她已经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了。 一切都?晚了。 她没有再把话收回的机会。 而武萱萱也在刚才说过,她对自己?的话认同。 …… 辛易晴现在已经顾不上伤春悲秋和纠结谁该死谁不该死了。 她脑海一片空白,一时不知道现在这局面还能?怎么补救。 她试着开口,把问题全都?往自己?身上揽,说:“我刚才那些,全都?是我的问题,不是说你们一定就会那样想……” “辛易晴。”武萱萱打断她,喊她的名字,直接点明道:“你在害怕。” “你就是害怕影响到我们。”武萱萱笃定地说。 辛易晴摇头?,依然坚持,“不是,那全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 可这时,孙不言冷不丁道:“是!” 辛易晴心中害怕又多一些,一时想不通他在“是”个什么东西。 但孙不言没整太多弯弯绕,直白道:“我已经被你绕进去了知道吗?” “我爸天天说等老了也指望不上我和我哥。”孙不言说:“你知道你刚才我直接把你的话全部?都?换成我和我哥脑补成电影了吗?” 辛易晴忙道:“别脑补,你和你哥都?很?好?,你俩没那样。” “我俩现在当然没那样。”孙不言募地哭了,“可我俩要是以后那样了怎么办啊。” 他振振有词地说:“范进当了这么多年老师,也没给自己?教育出来一个不错的儿子,我爸可没当老师呢,我妈也不是老师,那我和我哥能?是什么好?东西吗?” 武萱萱:“……” 她不懂,并且大为震惊。 辛易晴却没有和往常一样感觉到不对劲,她脑子还是乱的,并且已经认定了孙不言就是被影响到了,绞尽脑汁道:“这不是父母当不当老师的事儿,你看刘利好?,他爸也不是当老师的,他不是就发现他哥干的不是人事儿,还知道那样很?不对了吗?” “那是因为他现在还小。”孙不言说:“而且刚好?还有他哥那个反面教材,能?让他察觉到不对!” 辛易晴顺势道:“那你现在不是也看到我这个反面教材了吗?” 武萱萱懂了。 她突然感觉傻人有傻福。 孙不言这么一通绕,有没有把他自己?绕明白她不清楚,有没有把辛易晴绕明白她也不清楚。但是,他把自己?给绕得更清楚了。 武萱萱打断他俩对话,说:“对啊,我们现在有了反面教材了。” 说完她就去看辛易晴,想要和她认真分析分析这个情况——只要能?先把她从乱七八糟的想法?中拉出来,孙不言自然也就出来了。 可辛易晴抢先一步把她要说的那些话都?说了,一点没给武萱萱剩下。 辛易晴一见有人和自己?统一战线,忙道:“对啊,我们有了反面教材了,所?以我们肯定会长点心了啊,不可能?再傻不愣登地干出来那种?事的。” “而且我那时候没那么干,我就是犯浑了那么想了,想完了我就想给自己?两巴掌。那就是说我知道那样不应该,也知道自己?在抽风。”辛易晴说:“所?以说不会的,我们肯定都?一样,不然我也跟你俩玩不到一起去。” “我还是很?相信自己?挑朋友的眼光的。”辛易晴给出有力证据:“这么多年也就你们两个,没别人了。” 武萱萱忍不住笑?起来,然后对辛易晴说:“我也很?相信自己?挑朋友的眼光。” “其实你都?清楚不是吗?”武萱萱说:“你惦记这么久,不是因为对自己?没信心,只是你那样想过,你觉得不该,你希望有人骂你……” 武萱萱看着她,最后说:“因为你想解脱。” 我知道了 辛易晴表情一片茫然。 ——因为想要解脱。 她是这么想的吗? 辛易晴不确定。 她自己一直认为的, 是她终有一日,会变成那样的她讨厌、恐惧的人,又因为那样的她一定会特别惹人厌烦甚至恶心, 所以她才不愿意把自己心中想法暴露出?来。 可现?在武萱萱说, 其实不是这样的,你只是因为太痛苦了所以希望有人来骂一骂你让你解脱—— 辛易晴怀疑了一瞬,然后归于平静。 她依然更偏向于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 “不。”辛易晴说:“可能你说的那个原因的确也是我害怕的,但我确定,我就是对?自己没信心。” 武萱萱没有反驳她, 想了想, 选择问:“是哪个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呢?” 她盯着辛易晴的眼睛, 缓缓问:“现?在的你, 还是以后的你?” 孙不言一脸茫然。 辛易晴感觉有些绕脑子,怔了一秒,讷声说:“没有区别的。” “如果你没穿越呢?”武萱萱问她:“如果你一直停留在2023年, 你还会像现?在这样没信心吗?” 辛易晴觉得更加绕了, 但她似乎能理清武萱萱的思路了, 她笑着说:“不管我是不是停留在2023年, 我现 依誮 ?在都是2023年的辛易晴。” “可你们?处境不一样了。”武萱萱说:“在现?在, 你还有机会, 能去思考怎样规避你害怕的那些,然后寻找办法, 但在这个过程中,你会越来越没信心。可如果你是在2023年……”她顿了一下,坦诚说出?猜测:“你或许根本没有时间考虑这些。” 辛易晴有些被说服了。 如果她没有回来, 就只能整天?被生活裹挟,即便自己有明确的想法, 也总是无奈地偏离心定轨迹被推着往前走,根本不会有时间给她考虑特别多的东西,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可她现?在回来了。 虽然高中生活又累又忙,还有许许多多让人厌烦的事情,但辛易晴觉得,和?工作的时候比起来,这段时光真的很?美好?。 她也开始思考假如她没有出?去,而是留在桉贤又会是怎样的结果,甚至开始去尝试,然后思考更多。 这一切都基于她现?在还是高中生、以后还没开始而存在。 可她还没回来的时候,她并不这么想。 那时候的她只偶尔动过一瞬回桉贤的念头,又很?快把那个想法给撇到?一边,让自己不要再想。 出?去了就不回来——这是她的坚持,一种很?空洞莫名?又决绝毅然的坚持。 于是她最后控制不住更多的怨天?怨地,怨父母怨自己。 但回来以后,她很?少这样想了,甚至可以说,一次也没有过。 她只是更偏向于让自己做一个从各个角度看上?去都平庸的无能之人,然后顺理成章地让自己丧失一切可以向上?的机会,反正一辈子也就几十?年,不管以后做什么,只要能够养活自己和?父母就可以。 因为害怕她还是逃不脱对?生活无能为力?只能任人搓圆揉扁,到?最后不敢反击,只能怨天?怨地怨父母的既定轨迹。 那让她感觉罪大恶极。 …… 所以其实是这样的吗? 从始至终都是2023的她没错,可因为所处境遇不同?,“她们?”所追求的,并不一样。 甚至可以说,其实有两个辛易晴。 停留在2023的辛易晴,想要的和?那天?的何昭昭一样,她希望有人在了解到?她那些恶毒阴损的不应该的想法以后,将她狠狠骂一顿,让她解脱。 回到?高二的辛易晴,因为已经经历了自己未来的生活,不认为以后的生活有希望,也对?以后那个她自己都失望无比的辛易晴丧失信心,接着对?所有的一切都没了信心。 辛易晴沉吟片刻,越来越觉得好?像就是这样。 不同?环境下的她,是不一样的。 这时,武萱萱又问:“还记得那天?何昭昭问我们?是不是觉得她活该的时候,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辛易晴点头,认真道:“记得。” 武萱萱也点头,然后问她:“那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辛易晴看着她,眼神清亮,却像是透着不忍心,说:“别这样。” 武萱萱却没理会,很?坦荡地笑起来,说:“对?。我是真认为她活该。” 孙不言茫然的表情隐隐显露破裂的痕迹。 “我知道。”辛易晴瞥了孙不言一眼,对?武萱萱说:“你别这样。” 武萱萱坚持:“这没什么,我一直也没有想隐藏。” “你最了解我是怎样的人,也知道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武萱萱说:“孙不言好?歹和?我们?玩儿了这么久,就算没看透我,也到?了我主动让他了解我的时候,所以你不需要帮我隐瞒。” 辛易晴愕然数秒,听见武萱萱重复道:“我说我认为何昭昭活该。” 辛易晴以为自己应该会感到?慌乱,却意外?地没有。 武萱萱说得没错,她一直知道武萱萱是怎样的人。 极致的理智,极致的清醒。 正是因为这样,哪怕是已经步入社会的辛易晴,也能够被高中的武萱萱分析一番,并且几乎每一点都对?得上?。 可也是因为武萱萱够理智够清醒,她又不屑于隐藏……很?多时候的她,会让人觉得这人很?端、很?装、很?倔,以至于惹人讨厌。 所以这么多年,辛易晴一直是她身边帮她隐藏的那个角色。她喜欢拉着她去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也喜欢拽着她让她陪自己去做一些枯燥乏味的事。 从她们?认识以后,在辛易晴还不能很?清楚地描述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的时候,她就在那么做了。 所以在当?下,在武萱萱要主动袒露的这一刻,辛易晴一直以为自己会慌乱的——她印象中的自己就该是这样。 可是没有。 或许是她也才剖白过内心的缘故,她现?在出?奇的平静。 她平静地看向武萱萱,然后追着她的视线,仍然很?平静地去看孙不言。 ——武萱萱那句话就是对?着孙不言说的。 但那还不是结束。 在那句话之后,武萱萱停下来看了辛易晴一眼,才接着看向孙不言。 然后她说:“当?初看到?你被欺负,我也没有要去帮忙的想法,如果不是辛易晴要过去,我会假装没看到?。” “我就是这么冷血的人。”武萱萱说:“我从来就不是个特别善良又热衷于助人为乐的人。” “相反,我有时候会阴暗地喜欢看别人犯蠢,然后一边在心里认为那很?好?笑一边寻找自己身上?是不是有相同?的特质,有就改,没有就得意。”武萱萱笑了笑,对?孙不言说:“这才是真实的我。我甚至不止一次认为,自己总有一天?会往反.社会人格发展。” 孙不言:“……” 虽然知道你说这些话是为了让辛易晴不要有那么大的心理负累,可也不必要说得这么狠吧? 反.社会人格是什么能随便说的东西吗? 但孙不言也隐隐感觉,武萱萱可能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她大概真的有那么想过。 但她这不是这世上?独例,因为孙不言也这么想过,在某一个他犯了执拗的瞬间。 孙不言想说点什么,又担心打乱武萱萱节奏,决定先憋着。 武萱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抱歉。”顿了顿,她又说:“但我现?在应该已经好?了很?多了,如果再碰到?那种场景,我应该还是不会上?去,但我会帮忙报警。” 孙不言神色不太自然地点头,低声嘟囔一句:“那有什么的,不帮忙报警也不是你的错啊。” “所以辛易晴,我们?都一样的。”武萱萱说:“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完美的。” “校长骂人特别脏,范进为了好?学生可以不顾校规校纪,桑祁砚能够不管事实颠倒黑白和?我们?一起拉梁铮下水……”武萱萱说:“这都是我们?认为的一些某种意义上?很?好?的人,做出?来的不那么好?的事。” “你也只是因为这次的不完美碰上?了你特别在意的人,才会觉得这一关?过不去了。” 武萱萱笑了笑,说:“我初三那年,也是这样的,甚至到?了现?在也还是没过去。” 辛易晴眼眶渐渐红了,忽明忽暗的灯光不断在她脸上?打出?阴影,然后又消失。 明暗一直交错出?现?,阴影始终惹人注目。 可她的眼睛,始终没有被灯光的阴影波及。 “我想我应该按照你心里想法把你狠狠骂一顿的,可我骂不出?口。”武萱萱说:“因为我也是这样的。” “但是现?在,我想我可以过得去了。” 孙不言试图让自己既有存在感,又不至于影响到?别的什么,低声说:“不夸张不骗人,我爸骂我骂的特别狠的时候,我会在心里想,等你老了再看谁是谁。” “我这么想过好?多次,真的,当?然每次也是只有很?短很?短的时间,然后就因为自己那个想法太不应该,老老实实被我爸骂,还希望他骂得狠一点。” “所以我那样,其实也是能有一点被理解的。”辛易晴说:“不是完全解释不了的,是吗?” “那要看你自己怎么想,不然我们?怎么说都没有用。”武萱萱这么说,却很?认真地点了头。 “在何昭昭的事情上?,我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说她活该,因为我没做过那种事。”武萱萱说:“可是你不行,因为我也是那样的蠢人。而且,你和?她不一样。” 孙不言点头,附和?道:“我也是。” 武萱萱又说:“你不要困住自己。” 辛易晴沉默片刻,一边点头一点微微笑了笑,说:“我知道了。” 礼貌询问 ——我知道了。 三人的对话以这四个字作为结束。 那时周围的气氛似乎有一点沉重, 空教室中的冷空气包裹着三人,于是他们分外的清醒。 某一刻,辛易晴庆幸这里有一盏灯是有点问题的, 因为它的忽明忽暗, 他们当下的局面才不至于像是一副静止画面。 这让辛易晴知道,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的确把自己全?部的经历都说了出来,还把自己内心的阴暗想法全?部表达。 听了这些话?的两人,认为她有错,也认为错在情理。他们说她那些想法是很该死却又没有那么罪大恶极。 辛易晴知道, 武萱萱说的都是特别?认真的实话?, 并不存在希望她得到心理安慰而信口胡诌的情况。 所以那些话?, 她全?部都可以听进心里。 辛易晴已经可以比较确定, 她现在的问题有两个?。 一个?是想要解脱,一个?是对?未来和?自己没有信心。 这都是需要她自己想办法解决的。 就如同武萱萱说的那样,别?人怎么说都没用, 事情的根结, 始终在她自己。 于是辛易晴问自己, 现在情况有好?一点吗? 心里有道声音告诉她:“没有, 一点都没有呢。” 可辛易晴自己去?看的时?候, 却发现她许久不曾注意的那群藏在自己心里的小人, 几乎都停止了哭泣,只?剩下不足百分之十依然泪水涟涟。 于是辛易晴不管那道声音, 不断告诉自己: 是有好?一点的,真的。 武萱萱看她陷入思索,忽然想说:如果你需要, 今天的对?话?,我们还可以作为以前的“随便聊聊”, 出了这扇门,就自觉地忘记,不会再提。 可她又觉得,这样其实不好?,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说,都不好?。 于是最后还是没说。 孙不言始终沉默,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又可以说什么,想来想去?,只?有闭嘴最合适。 下课铃声响起那刻,辛易晴笑了笑,认真道:“谢谢。” 武萱萱有些动容,嘴比心快地说:“今天的这些话?,我会一直记得。” 和?她之前的想法截然相反。她非但没有告诉辛易晴如果你需要我就可以忘记,反而还又一次明示,自己会牢牢记在心里。 辛易晴愣了一下,偷着咬咬唇,然后笑着点头,“嗯。” 微停顿,她又补充一句:“一定要把我当成反面教材啊。” 依然是笑着的。 可武萱萱却觉得,那里面有苦涩。 想了想,她说:“会的,我们都会的,你也是。” 她拍拍辛易晴的肩膀,不算安慰地安慰了一句:“所以你担心的那些,不会发生的。” 辛易晴依然不是很相信,但她也没有表露出不相信,而是在思考过?后,笑着说:“但愿。” 武萱萱点点头,附和?道:“但愿。” 孙不言看着她们两人之间?的互动,是真的很想加入进去?。可他知道,这时?候不应该是他“很想”的时?候,因为会坏气氛。 于是他只?好?非常不甘愿地闭嘴。 但这时?,武萱萱不知道第几次拽了拽他那半拉衣服口袋,催他:“说话?啊。” 孙不言看着自己已经从脱落半拉变成脱落了大半拉的衣服口袋,内心暗喜,但是选择故作深沉,说:“会的,肯定会的。” 一如既往的不和?谐。 但武萱萱这次没瞪他,而是顺势对?辛易晴说:“对?别?人,或许我们都没什么影响力。但在我们三个?人面前,每一个?人的影响力都是巨大的。对?——” 她想说“对?自己有点信心”,临出口又更改:“要对?我们有信心。” 辛易晴点头,片刻后又开口,轻声说“好?”。 期末考的那次成绩很快出来,辛易晴不出所料有了一点进步,但依然是班里的最后一名。 这是关心这件事的所有人都不感觉意外的。 不知道内情的,比如王海、韩星焰和?张鑫,能看到辛易晴这段时?间?付出的努力,但也深知落下的成绩没那么容易追上去?。 知道内情的,比如武萱萱和?孙不言,更是理解辛易晴当下的状态。他们非常清楚辛易晴这一点很落后的进步,需要她付出多大的努力,又需要她做出怎样的挣扎。 孙不言也再没了之前看到自己排名在辛易晴之上时?的窃喜,而是更加理解辛易晴。 人一旦对?自己在意的人产生后悔和?羞愧这种情绪,那么以后只?要碰到任何一点契机,都会痛不欲生。 为此?,孙不言连着三个?晚上没有睡好?,总是失眠。 辛易晴看出来他的不对?劲,在某个?课间?告诉他:“不用这样,我没关系的。” 她话?题开得突然,孙不言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脸上就慢慢浮现薄红,有些僵硬地说:“我有关系。” 辛易晴想要继续尝试劝他,又感觉她能说出的所有话?在她自己的表现面前,都显得十分无力,思考许久也只?是说出来一句:“我真的没关系的。” 孙不言脸色更加涨红,他苦恼道:“要不你骂我一顿吧。” 辛易晴沉默片刻,坦诚道:“我骂不出来。” 武萱萱本来是在安静地听她二人对?话?,本以为能让辛易晴更多地感受到“其实大家都这样”,没成想他们居然对?着愧疚起来了。 她感觉这样的发展不太妙,就说:“我来骂。” 辛易晴看着她把孙不言喊出去?,五分钟以后两人一起进来,孙不言眼眶微红,走近后还能看到他粘在一起的睫毛。 辛易晴:“……” 她拍了拍孙不言的肩膀。 孙不言闷声道:“放心,我没事。” 武萱萱也凑过?去?,认真道:“我没有骂特别?狠,主要是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刚一开口他就开始哭……”她眼神上瞟一瞬,给出一个?参考:“就和?刘利好?那时?候哭得差不多吧,可惨了。” 辛易晴就笑了,“那还真是特别?惨呢。” 武萱萱也笑,说:“对?啊,特别?惨呢。” 周五很快来到,几人所谓的“回家反省”也随之而来,检讨写得他们头晕眼花,可让人更加头晕眼花的事情还在后面。 周六晚上,辛易晴合上生物?习题册以后,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刚好?十点。 正准备随便刷刷新闻,q.q就弹出了一个?消息窗口,是他们的三人小群。 【孙不言:我哥放假回来了,他请吃火锅来不来?】 【武萱萱:你哥请我们吃火锅干嘛?你是不是说什么不该说的了】 【孙不言:怎么可能,我是那么兜不住话?的人吗!】 【孙不言:不过?为了什么我也知道】 【孙不言:去?年过?年我不是和?我舅家的孩子打了一架吗,今年不太想过?去?。但那件事也不怪我,我爸妈不好?劝我,我哥就把歪点子动到你俩头上了呗。】 辛易晴一直看着他俩聊,一开始想回复点什么,可等她动手打字的时?候,发现自己对?键盘有些生疏,又或者说,那个?话?题让她不知道怎么回复。 毫无疑问,武萱萱的怀疑,她自己也有。 看到孙不言说他哥要请吃火锅的时?候,辛易晴是真的以为这人脑子一热把她穿越回来的事情说出去?了,毕竟他哥在上大学,孙不言觉得他哥能和?自己聊些什么,也不是没可能。 到了后来,则是辛易晴对?于话?题更加无措。 ——要过?年了。 过?年就意味着人情世故。 走不尽的亲戚,聊不完的天。 而这些时?候,不管到了哪里,几乎都要围绕一个?话?题——孩子。 谁家孩子结婚了,谁家孩子现在一个?月工资多少?,在哪里工作,是不是买了房和?车。 还有最重要的,你们家孩子成绩好?,上大学稳稳当当的,和?我们家孩子不一样,我家这个?不行。 这其中话?语真假成分几何暂且不论,辛易晴担心的是,她自己今年,就是那个?“不行”的孩子。 李婉柠和?辛安是不爱那么说的,但是架不住别?人会说。 有觉得别?人家孩子好?自己家孩子不行的家长,自然也有认为自己家孩子特别?厉害看不上别?人家孩子的。 辛易晴叔叔辛愿真和?婶婶赵静音就是那样。 他们孩子比辛易晴小一岁,叫辛耀辉,是个?男孩儿。 辛易晴爷爷奶奶是有些重男轻女的。 辛易晴出生两个?月后,他们有催过?李婉柠和?辛安趁年轻再要个?男孩,两人没同意。 他们还是接着催,直到辛耀辉出生,这心思才轻了不少?,但还是不喜欢辛易晴,认为如果不是辛易晴,他们还可以再有一个?孙子的。 李婉柠和?辛安为此?和?他们争辩过?许多次,但是无济于事,最后总是弄得一家人没一个?开心的。 辛易晴懂事以后,经历过?几次,慢慢知道这种情况是为什么出现,在确定李婉柠和?辛安并不那么想以后,主动提出让他们以后不要再因为这件事情和?爷爷奶奶发生争执了,她不在意。 随着辛易晴长大,爷爷奶奶不再刻意去?说,但也总是免不了一些习惯上的暗示,辛易晴通常对?此?视而不见,也不在意他们对?辛耀辉比自己好?这件事。 因为那时?候的她,有不在意的资本——辛耀辉比不上她。 无论是从成绩还是性格,辛耀辉都比不上她。 所以她只?需要面对?爷爷奶奶对?辛耀辉的偏心,而不需要面对?别?的东西。 可是现在,她成绩不好?了,性格也变了。 辛易晴不由联想,这次过?年的时?候,她又会面对?什么。 奚落?冷嘲?阴阳怪气? 辛易晴几乎能想得到,他们会说什么,又会以一种怎样的语气来说。 他们甚至会连带上李婉柠和?辛安。 于是,辛易晴更加无措。 辛易晴不太想回去?了。 手机界面上的消息依然在一条一条往上刷。 辛易晴让自己暂时?把刚才的那些想法抛到一边,低头去?看消息。 【武萱萱:那你怎么想的?要回去?吗?不想回去?的话?,我就替你忽悠你哥。】 【孙不言:那肯定不想,不然今年我再和?他打起来怎么办,现在看到他就烦】 【武萱萱:那就不去?呗】 【孙不言:但我要是不去?,他们肯定要说我不懂事……要不咱们三个?旅游去?吧,这就有理由了。】 【武萱萱:不太行,我得和?我爸妈回去?,最起码要在我大爷他们面前晃一眼,不然他们能刻薄死我爸妈,之前和?我爸妈冷战的事情就被他们捏着说了好?久,再之前,是说他们就没见过?孩子跟妈姓这么荒谬无伦的事,反正我得去?晃一眼,我得盯死他们。】 看到这里,辛易晴思绪又回到刚才那个?话?题上面。 她不由想,如果她不回去?,李婉柠和?辛安要面对?的,大概也是这种情况。 于是,她回复说:【我也回去?。】 感觉太单薄,辛易晴想了想,又加上几句:【不然辛耀辉要得意死了,他可能认为我是因为以前太嚣张现在觉得丢人才不敢回去?的,不想我爸妈听他们唧唧歪歪】 孙不言来劲了,直接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辛易晴接通,才发现是视频通话?——他们两人都在书桌前坐着,面前还杂乱地放着书和?试卷…… 辛易晴脑海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是不是停得太早了? 孙不言的话?打断她想法:“要这么说,我也回去?算了,那小屁孩要是再不识好?歹对?着我说脏话?,我还跟他打!反正最后哭得不是我。” “我妈是谁啊?是他姨!他对?着我骂娘我不打他我打谁!” “那你就去?,别?吃亏就行。不过?我觉得今年他可能也不敢那么干了,你姥姥姥爷最后不是把给他的压岁钱要回去?了一半吗?”武萱萱没意见,还很热衷于替去?年的他查缺补漏,“而且你今年学聪明一点,把他骂你的证据让你哥偷偷拍下来,别?回头没证据,再被他倒打一耙说你无缘无故打他,自己又挨一顿骂。” 孙不言一边说“好?”,一边又觉得烦,“真不想去?,跟搞谍战一样,麻烦死了。” “那你就到了以后直接给他一个?下马威。”武萱萱一边悄悄关注辛易晴一边说:“我今年就准备这么干。要是再拿我跟我妈姓这事叨叨个?没完的话?,我就开骂了。怎么狠我怎么骂,问谁教的我就说是校长教的让他找校长说理去?!本来上学就烦。” 辛易晴越听越感觉内心一片死寂。 “晴儿,你困了?”武萱萱问道。 “不是,我就是在想,我要怎么办。”辛易晴沉默一瞬,说:“我今年没有底气。” 孙不言福至心灵,明白了武萱萱让他打电话?的原因。 想了想,他干巴巴地说:“要不然,我们还是别?回去?了。” “不行!”武萱萱急道:“凭什么不回去?,谁惹你你就骂回去?,干嘛要忍!” 接着她喊了一声辛易晴的名字,说:“该骂就骂,你管他是谁呢,底气就是你没做错任何事,凭什么要受气。” 辛易晴安静一瞬,说:“那我试试。” 周日?上午十点,辛易晴继续写她没写完的检讨,李婉柠在外面敲了敲门,推门进来的时?候问她还有多少?没写。 辛易晴痛苦道:“还有一半。” 李婉柠就搬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我帮你写一部分,等会儿你爸回来了,咱们出去?吃饭,跟萱萱她们一起。” 辛易晴疑惑:“萱萱没跟我说啊。” 李婉柠笑着说:“你阿姨突发奇想,刚给我打电话?说的,萱萱估计也是刚知道。” 辛易晴点头。 李婉柠又催她:“快给我分一半啊,赶快写完赶快出去?了,阿姨已经定好?位置了,吃过?饭还要带你们转一转买点东西。” 辛易晴不太好?意思给她,“我自己写吧,写不完带学校写。” 李婉柠:“萱萱的就是你阿姨帮忙写的。” 辛易晴愣了愣,李婉柠已经从她面前自己挑了几张纸到自己面前,又随便拿了根笔,确定是黑色以后,低头开始写,还说:“不信你等会儿问问。而且……阿姨不但写了,还写得特别?开心。” 辛易晴想了想那副场景,总觉得不太真实。 她还是想把检讨拿回来自己写,但看着李婉柠认真的样子,她又有些说不出口。 盯着李婉柠看了有两分钟,辛易晴数清了她目之所及的李婉柠的十七根白头发,她轻声喊道:“妈。” 李婉柠偏头看向辛易晴。 辛易晴笑了笑,忍住泪意,认真道:“辛苦了。” 李婉柠也笑,然后点头,“嗯”了一声。 和?武择天会合后,辛易晴发现武萱萱的眼神不太自然,而武择天笑容满面,似乎是开心得有些过?头。 出于担心,辛易晴偷偷问武萱萱:“怎么了?” 武萱萱说:“没事儿。” 然后她拉着辛易晴神神秘秘地往一边走,不可置信地说:“周五那天,我抱着我妈哭了一场。” 辛易晴也感觉有些不可置信,愣着看向她。 武萱萱解释:“其实也不是抱着啦,就是那什么,把之前我们冷战的事情又摊开说了说。” “然后我妈就说她那时?候做得也不好?,反正到最后,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哭了,然后我也没忍住哭了,之后她陪我写检讨写到半夜两点,还自己动手替我写了一半。” 辛易晴一边震惊一边问:“阿姨哭了?” 武萱萱不好?意思地点头,然后语气严肃地说:“我挺意外的。” “我知道那件事在我们心里都有疙瘩,但我没想到能那么严重。”武萱萱说:“你知道的,我妈妈一直都很强大。” 辛易晴静了两秒,说“是”,又说:“恭喜你,萱萱。” 武萱萱眼睛中溢出藏不住的开心,“谢谢。” 吃饭时?,武择天提议:“今天过?年咱们别?回去?了,出去?旅游吧?人多了热闹。” 李婉柠:“去?哪里啊?” 武择天笑着说:“车开到哪就去?哪,也有可能一直堵在路上。” 李婉柠也笑了,“确实有可能。” 齐敛:“那就这么定了,我也就过?年这几天店里能不开门,别?的时?间?都不合适。” 说着他看向辛安,“你别?拖后腿啊。” 辛安就点头,“放心,我到时?候把手机关机。” 武萱萱和?辛易晴对?视一眼,都觉得奇怪。 辛易晴记忆里,没有过?这种事,他们每一次过?年,都是回老家过?的,哪怕有时?候会结伴出去?玩,也是先回老家一趟再出去?,从没有过?这样直接走的。 武萱萱则是想起来,昨晚他们挂了电话?以后她出去?喝水,看到武择天在客厅里坐着,她怀疑她听到了什么。 于是,武萱萱问:“不回家过?年了吗?” 武择天说:“不回了,反正你们也放不了几天假,等你开学了我和?你爸找时?间?回去?。” “那不行。”确定就是为了自己,武萱萱坚持:“我要回去?。” 说完她看向辛易晴,眼神全?然是鼓舞。 辛易晴想起他们昨晚那通电话?,还有自己说过?的“那我试试”,一时?有些动心。 但她也依然被别?的情绪拿捏阻挡,纠结瞬间?,才说:“我也要回去?。” 也不知道是在劝自己,还是想证明自己真的不愿意出去?,她说:“我晕车,要是一直堵在路上,我可能受不了。” “我开窗户。”辛安说。 “坐着也难受。”武萱萱微微皱了皱眉,说:“车上空间?太小了。” 李婉柠就问:“真要回去??” 辛易晴犹豫了下,才说:“回去?。” 武择天就点头:“那好?吧,本来还说趁着你们今年假期能长一点,带你们出去?转转,不然到了高?三就放八九天,玩都没办法玩。” 武萱萱笑了笑,说:“我回家也一样玩。” 辛易晴莫名觉得这句话?有些不一样的意思,她看了一眼武萱萱,武萱萱若无其事地朝她眨了眨眼睛。 辛易晴于是确定,这句话?意思的确和?一般情况下不太一样。 可这时?,武萱萱又说:“晴儿也一样,我们在哪都开心,反正是要玩。” 辛易晴知道她这句话?里面的“玩”,也不是常规意义的“玩”,但不知为何,她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下午回了学校。 李婉柠几人在校门口就被拦住,辛易晴和?武萱萱拉着箱子同他们分别?,自己进校园。 路上,武萱萱说:“你现在是高?中生,不要老是想着自己是穿越回来的,你就记着自己是一个?高?中生,该发脾气发脾气,该使性子使性子,谁惹你你就惹回去?,反正你不是成年人,没必要一直忍着。” 辛易晴:“可我知道我是成年人了。” 武萱萱顺口道:“他们知道吗?” 不等她回答,武萱萱就说:“不知道,你又没告诉过?他们你是穿越的。他们也不会在意你为什么变成这样,他们只?会关注你突然掉下去?的成绩和?分数。” “所以你就完全?发挥你现在高?中生的身份,该胡闹就胡闹。”武萱萱说:“你得符合一下辛易晴现在的身份。” 辛易晴想了想,沉重道:“可我之前在家里,也挺懂事的,没有跟他们发过?脾气。” 要做之前没做过?的事,还是比较困难的。 武萱萱提议:“今年他们要是先让你不舒服了,你就发一个?试试。”她说着又扯到自己身上,悄声说:“我都做好?今年掀桌子的准备了。” “以前不计较,那是我们懂事儿。但是再懂事下去?,等我们高?中毕业了,就没机会了。” “而且,你如果太懂事了,让他们觉得你好?欺负,等你走了以后,这里的辛易晴该怎么办?” 辛易晴脚步顿住。 等你走了以后…… 等你走了。 这里的辛易晴…… 这里的。 她已经好?久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了。 但是现在被武萱萱提起来,辛易晴又发现,她其实还是有一点想回去?的。 她不知道2023年的自己是什么情况——没有意识的植物?人? 她也不知道时?间?流速有什么区别?——如果是一样的,那就是2023已经过?去?了,现在是2024。 可那样的话?,一个?人没有意识的时?间?持续近半年,又会是什么情况。 死了? 辛易晴首先想到的答案是这个?,可是很快,她就把这个?答案否定。 要是2023的她死了的话?,现在的自己应该也会消失。 那就是她很幸运地被人发现了昏睡的自己,也很幸运地被人送去?了医院。 但是也有十分不幸的事情,她在2023年的父母,要面对?的,就是一个?没有意识卧病在床的自己…… 想到这里,辛易晴开始急切地想要回去?。 武萱萱见她停下脚步,扭头疑惑地看她,她喊她的名字:“辛易晴?” 辛易晴猛然抬头,快步追上去?,手中的箱子也忘记拉过?来。 她把自己刚才想到的那些告诉武萱萱。 武萱萱表情也渐渐沉重。 “应该不会吧。”武萱萱说:“时?间?流速应该是不一样的,不然也太吓人了。” 辛易晴说:“我不知道。” “我在想我还能不能回去?。”辛易晴沉沉吐出口气,不知道是在问谁,甚至更像是单纯地感慨:“我要怎么才能回去?呢?” 武萱萱把她箱子拉过?来,把拉杆塞进她手里,想了想,问:“你知道自己为什么穿越吗?” “不知道。”辛易晴说:“我也很懵,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们边走边说,不然太引人注意了。”武萱萱说,然后问她:“你穿越之前都做了什么?” 辛易晴思索一瞬,说:“被开除,吃了炸鸡烤串,哭了一场,然后睡觉。” 武萱萱点头,沉默片刻后,低声问她:“那时?候,有过?……不想活了,这种想法吗?” 辛易晴兀地抬头,看到武萱萱认真又紧张的眼神。 两人走到不起眼的角落。 武萱萱说:“你慢慢想,不要着急。” 辛易晴仔细回忆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又按照那时?候她的心路历程推导一番,还是不太确定结果。 安静两秒,辛易晴转换思路,她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回到那一天。 首先想到的,是领导最后的那一通骂。 辛易晴这才发现,原来领导的骂和?校长的“哔哔哔”差不多。从内容到方式,都是极度得相似。 辛易晴忽然感觉,她也不是不能承受——察觉到这种情绪不是那一天的她应该有的,辛易晴定定思绪,让自己不要再这样想。 她继续让自己挨领导骂,然后在某一瞬间?,在领导对?她嗤声骂道“你就是个?废物?!”的那一刻,突然抬头直视领导—— 她看到自己朝前走了两步,和?领导的桌子只?剩下一只?脚掌的距离。然后她弯下腰,在领导错愕的眼神之下,猛地狠狠拍了一下他的桌子—— 桌子上放着的鼠标颤动着移了一点距离,键盘底部的支架松动,没了支撑的键盘落到桌子上,发出呼啦啦的响声—— 领导冷不丁打了个?激灵——辛易晴忍不住笑,原来他也会这样,也能被自己这么轻易吓到——感觉思绪又有偏离,辛易晴再次定下心神,让自己回到那种状态。 她看到面对?着领导的自己,在那一刻似乎也有些不可置信,但她要比现在的自己更快收拢好?情绪,她面无表情地礼貌问领导:“当个?废物?怎么了?” 接着转身离开。 背影看上去?还有一点潇洒。 辛易晴忍不住又跑了会儿神,再冷静下来的时?候,她看到自己独身走在马路边,左手拎着两个?袋子——应该是炸鸡和?烤串。 她衣衫被风吹动,控制不住打了个?寒战,接着又一阵风吹来,她又控制不住打了个?寒战……循环往复好?几次。 到最后,辛易晴已经不能确定,到底是因为有风吹过?来她才打寒战,还是因为她想打寒战才觉得有风。 …… 她看到自己在打了不知道第几个?寒战以后,突然蹲下.身,后肩一耸一耸的。 辛易晴有些不忍心再看,她逼着自己坚持—— 又过?了大约十分钟,她看到自己站起来,神情恍惚地偏过?身,往马路中间?走去?。 辛易晴慌乱地跑过?去?拉她,却总是抓空,她无奈又焦急地喊道:“辛易晴!” 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内心也有数不清的声音在喊。 那些声音也是一样的无奈又焦急,甚至已经带上哭腔,又像是正在哽咽,在呼唤,在咆哮着喊:“辛易晴!” 好?在“辛易晴”总算是停下了脚步。 而在她转身以后,一辆车呼啸而过?,带起一阵风。 辛易晴看得清楚,这一次的她,的确是因为有风来才打寒战。 她以为这次的自己还是会接着哭,可是没有。 她只?是回到马路边缘,愣愣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就再次启程,回到了她在那座城市租住的小房间?。 看着面前的那栋高?楼,辛易晴抬头,想去?看她住过?的27层,去?发现她根本无法分辨那一层才是27——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样的,每一层楼的结构都一样。 一样的空调外机,一样的狭小的窗口…… 辛易晴眼前又浮现出刚才的她。 她试着让自己来到27层,去?看那个?在房间?里的自己。 这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在。 和?她合租的,是一对?情侣,一个?月前来到这座城市。他们两人分别?是某家卖diy饰品公?司的主播和?中控,都是夜班,下午六点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和?辛易晴几乎是一天见不了一面的情况。 辛易晴想,大家都是这座城市里艰难谋生的小角色。 她看到自己拿出来两个?盘子,把炸鸡和?烤串都分出来一些,又用干净的袋子罩好?,放在能被人一眼就看得见的地方。 接着她自己一个?人坐在沙发前的地上,拿出手机播放了一个?她曾经认为特别?特别?搞笑的综艺。 可是现在,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档综艺,全?然露不出一点笑容。 某一瞬间?,辛易晴看到自己用手强行试着让自己嘴角上扬,却又在手机屏幕上模糊的倒影发现那真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于是她松开手停下来。 她拿起一块炸鸡往嘴里塞,但是却忘了把骨头吐出来,直到被戳到嘴唇内侧感到了疼,她才想起来要吐骨头。 辛易晴就这么看着她自己,看着她始终浑浑噩噩的表情和?动作,逃也似地离开。 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又回到了不久前的那个?路边。 她眼前重复播放着一段情景画面——自己不停地打寒战,恍惚地要往路中间?走,然后她歇斯底里地喊出自己的名字。 犹如一个?无尽梦魇。 一次接一次,怎么也停不下来。 在不知道第几次播放过?那些画面以后的某一瞬间?,辛易晴茫茫然觉得,或许这就是她回去?的契机。 可是,她害怕了。 她想要退缩。 她发现自己仍旧无法面对?那些。 她站在这天地间?,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在又一次“辛易晴”朝向路中间?走去?的时?候,她朝着“辛易晴”走过?去?,想要和?她合二为一——她们本就是一个?人,她们的去?处,自然也应该一样。 她是这么想的,也真的认为自己也应该这么做。 可是她还是在朝“辛易晴”走出两步以后停下,并且开口,大声喊出了“辛易晴”三个?字,甚至还要更多些。 这一次,她还喊了“回来”。 “辛易晴”脚步戛然而止,在原地愣了片刻,那辆她很眼熟的车依然是呼啸而过?,司机打开窗户大骂:“神经病啊你!” “辛易晴”忽然笑了。 这一次,她身后没有风。 …… 桉贤一高?校园内。 武萱萱看着辛易晴一阵白过?一阵的脸色,数次都想打断她。 有一次,她甚至已经抬起了手,那只?手和?辛易晴肩膀的距离只?剩下一根指头…… 但最后还是没有落下。 武萱萱把手收回来,继续看她苍白的脸,最后闭了闭眼睛,往外走了两步,挡住了辛易晴身后那个?方向吹过?来的风。 大约两分钟后,她听到身后剧烈的喘气声。武萱萱猛然转身,一只?手落在了辛易晴肩膀上,轻轻拍动,她低声说:“辛易晴,没事了。” 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一遍又一遍地低声呢喃。 大概是第七遍以后,辛易晴呼吸声渐渐平稳,转为抽噎。 “萱萱,我看到了。”辛易晴抽泣着道:“她想死。” “我看到了,我全?都看到了。”辛易晴慢慢变得快要说不出话?,但在几句模糊不清的话?音之后,她还是发出了清楚的声音:“她怎么那么傻啊。” 武萱萱低声附和?,说出来的话?乱七八糟的:“对?,她太傻了,还好?你没有。” 辛易晴忍不住骂了一句:“她脑子绝对?被门挤了。” 武萱萱依然附和?:“对?,脑子被门挤了,还被驴踢到水里灌了一脑袋水。” 辛易晴继续骂:“神经病!” 武萱萱跟着骂:“神经病!” 辛易晴不解气,想了想又骂:“大傻蛋!” 武萱萱没忍住在心里笑了一声,轻声道:“大傻蛋。” 辛易晴低下头,又哭了一段时?间?,不知怎么就又开始想骂。并且,她这次不但想骂,还还想带上自己名字骂。 她这么想了,最后也这么做了,她大声道:“辛易晴是个?大傻蛋!” 武萱萱:“……” 她愣了两秒,觉得不太合适。 四下张望两眼,确定这里不会有人过?来,她才松了口气,继续拍着辛易晴肩膀,也注意着周围情况。 辛易晴没等到武萱萱附和?,不是很满意,用胳膊顶了顶她。 武萱萱:“……” 沉默一瞬,她哼哼着开口:“……是个?大傻蛋!” 辛易晴于是笑了。 武萱萱于是也笑了。 笑了大概有两分钟,辛易晴忽然问:“萱萱,你知道,看到她想死的那一刻,我在想什么吗?” 武萱萱摇头,手从她肩膀上拿下来,从她身后走到她面前,问:“想了什么?” 辛易晴说:“我在想,那样的她,看上去?真的像个?废物?。” “明明不久前,她还把那个?该死的领导给吓了一激灵,可是没过?多久,她居然想死……”辛易晴眼泪流下来,对?武萱萱问道:“你说,这样的她,像不像一个?废物??” “像,你说得对?,她很像。”武萱萱从口袋里摸出纸巾,递给辛易晴,摇摇头,说:“可你不是。” 武萱萱坚定地说道:“站在我面前的你不是。” 绚烂烟火 “废物?”这两个字, 基本上可以概括掉辛易晴所有痛苦的缘由。 不能?说一切由此?而生,但如果要说一切围绕于此?,的确是?没太?大问题的。 如果不是因为一直被否定, 哪怕辛易晴经历母亲生病, 又发现曾经坚信的被狠狠打碎,她依然不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辛易晴在这一刻,这么认为。 但这不是?她要为自己开脱。 她始终记得?,她曾经的一系列阴暗歹毒想法,也知道那?样的她真的恶毒又愚蠢, 她永远不为这段经历中的自己辩驳。 只是?, 辛易晴想, 假如没有那?样一直被否定?的经历, 或许事情?会变得?不一样。 至少,她应该不会想要死。 或许是?人脑的避害本能?,她那?段想要去死的经历在她穿越以?后, 就被她抛却脑后。 辛易晴只知道自己的确在一些时候动过死的念头, 却忘记了, 她真的那?么做过, 甚至真的在某一刻, 和死亡擦肩而过。 现在想起来, 辛易晴只觉得?,那?时候的她真傻。 她用了她最?厌恶的两个字来形容。 ——那?样的她, 看上去真的很像一个废物?。 她知道她们是?一个人,可在她又重新站到高中校园的这一刻,辛易晴又觉得?她们是?两个人。 她对武萱萱说的, 一直都是?“她”怎么怎么样,好像站在武萱萱面前的她多么清醒高贵一样。 其实不是?这样的。 辛易晴知道, 她就是?“她”。 她骂的是?“她”,也是?她自己。 尤其是?那?一句“辛易晴是?个大傻蛋”。 在骂出来以?后,辛易晴清清楚楚地知道,她那?一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而“废物?”这两个字,也是?她对自己说的。 但她并不觉得?刺耳,反而认为这形容再准确不过。 可辛易晴又认为,这两个字只能?由她自己来说——只有她有这种资格。 以?前是?说笑?,现在是?斥责。 如果她那?个该死的领导再这么说,辛易晴想她可能?真的会把他骂她的话改掉一些词语,然后客气地骂回去。 ——很激烈的那?种,她目前还是?做不到。 辛易晴想,这样的确让人遗憾。 这时,武萱萱问:“你觉得?你的穿越,会不会是?因为你想过要死?” 辛易晴本能?点头,毕竟这是?几乎所有穿越者都面临的的常规套路——在濒死之际穿越,然后通过穿越后的经历,为曾经的自己争取一丝活下去的机会。 武萱萱也点头,说:“我也感觉是?这样。” “那?我要怎么回去呢?”刚才被逼着一遍遍去看那?个想要奔赴死亡的自己的时候,辛易晴退缩,可现在处在一片安然的地方,她又开始纠结这个问题。 想了想,她猜测:“难道是?要我完全断绝自己想要死的想法吗?” 武萱萱不知道答案,但她知道辛易晴说出来的这个答案很不容易达成?。她坦诚地说:“那?你可能?就回不去了。” 辛易晴蹙眉笑?了下,说:“我也觉得?。” 对于辛易晴来说,不刻意地想死很容易,可如果要她完全断绝想要死的想法,真是?比登天还难。 她做不到那?样。 她目前的想法,是?不结婚不要后代,活到五十岁就认为这辈子够本,只要自己能?走在父母后面就可以?。 辛易晴觉得?她应该不会改变这个想法了。 养育一个孩子的代价太?大,她负担不起,也做不到为孩子很好的负责。毕竟她觉得?,她想要很好地负责父母的晚年,就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至于五十岁以?后……辛易晴不想要那?样的人生,她害怕自己孤独,害怕自己多病,她希望自己在心无?牵挂以?后,健健康康地死去。 所以?,她永远不可能?断绝自己想要死的想法。 “萱萱。”辛易晴想不通,问她:“想要去死,真的是?一件不容接受的事情?吗?” 武萱萱看向她,眼睛微微睁大,声音略冷地问:“你别是?……想要通过死亡,回到2023吧?” “那?没有。”辛易晴说:“虽然我现在很想回去,但这里也有我爸妈,我没办法说服自己那?么做。” “我只是?不知道,我要怎样才能?回去。”辛易晴顿了顿,说:“如果真的是?必须断绝自己想要死的想法才能?回去,我不理解,也不明?白。” “那?就不是?。”武萱萱说:“想要去死,永远不应该是?不容接受的事情?……前提是?,不把生命当儿戏。” “至于你回去的办法,”武萱萱沉吟片刻,说:“我们不是?也还没确定?,导致你穿越的契机到底是?因为什么吗,那?回去的方法就不一定?是?你刚才想的那?个。”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辛易晴打趣道:“总不能?是?因为我没跟领导对着骂,所以?现在必须学会骂人才能?回去吧?” 武萱萱也知道这样荒谬,但她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地反问道:“万一呢?” 辛易晴愣了两秒,笑?了,“老?天跟我开玩笑?呢吧。” 武萱萱也笑?了,“说不好。毕竟他那?么大年纪的人一直待在天上也挺无?聊的,万一就想给自己找点乐子呢?” 辛易晴笑?着问:“所以?我是?乐子?” 武萱萱忽然严肃,说:“我们都是?,只不过这一出戏,你是?主角。” 辛易晴呆了片刻,不太?相?信地问:“会是?这样吗?” 武萱萱依然严肃,说:“会的。” 她给出有力证据:“家长陪读是?我们促成?的,刘利好是?我们留下来的,曾星野那?时候我们半夜翻墙也没被开除,再到现在,我们甚至战胜了校长……” 武萱萱看着辛易晴的眼睛,笑?着说:“这几件事,都挺不真实的,反正放在以?前我是?想都不敢想。但是?现在,我们全都做了,而且做完了还能?好好地站在校园里。” 辛易晴沉思片刻,问:“当了这个主角,我就能?回去吗?” 武萱萱:“我可不是?那?个想给自己找乐子看的老?天。” 辛易晴噗地笑?了,“那?我要怎么办?” 武萱萱当然也不知道,但这并不影响她往自己所希望的方向乱说:“做点以?前没做过的事吧。不要再像以?前那?样压抑自己,变得?无?所顾忌一点,想说什么做什么都大胆来,让自己痛快最?重要,就像你在梁铮事情?上做的那?样。” 辛易晴犹豫,觉得?这样不太?行。 “辛易晴,把以?前在网上的你,搬到现实生活中吧。” “能?有一次重来的机会,挺难得?的。”武萱萱带着引诱意味地说:“既然决定?了要离开,只要你不把这里的辛易晴的人生轨迹搞得?乱七八糟无?可挽回,想做什么都试试吧。” “或许把你当乐子看的人,就是?想看看不一样的你呢。” 辛易晴的犹豫转换了目标,开始面向自己刚才的决定?。 她承认,武萱萱的话让她十分心动。 但她也有担忧,“如果我把这里的辛易晴的人生轨迹搞得?乱七八糟了呢?” 还有,如果这么做,会让她距离回去这个目标,越来越远呢? 武萱萱想了很久很久,仿佛在思考什么哲理一般慎重,最?后她说:“那?我会拦着你不让你离开,直到你把事情?变得?可控。” “你是?以?后的辛易晴,你走以?后,留在这里的,也是?辛易晴。只要是?辛易晴,我都认她是?朋友。”武萱萱说:“我不能?看着你给她留下一大堆乱摊子,还无?动于衷。” 辛易晴看了她很久,才笑?着说:“好。” 很神奇的,辛易晴觉得?武萱萱刚才的提议,并不会让她距离回去这个目标越来越远,反而会不断接近。 顿了顿,她又说:“谢谢。” 武萱萱点头,两人再次拉上自己箱子,往宿舍的方向走。 武萱萱忽然想到什么,小声地认真问:“你觉得?,电视剧里面那?样周围人发现不了主角的身体里换了个人这种情?况,会在现实生活中存在吗?” 辛易晴安静两秒,心如明?镜一般问:“你是?不是?想说,我爸妈可能?知道了。” 武萱萱沉默一瞬,“嗯”了一声,然后问:“你觉得?有可能?吗?” 辛易晴如实回答:“我不知道。但他们肯定?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而且,是?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发现了。 武萱萱又问:“那?你要不要告诉他们你的情?况?” 辛易晴坦白道:“我还不知道要怎么说。” 如果真的要说的话,辛易晴没办法隐瞒她那?些有关于李婉柠生病以?后的不应该的想法,但如果要把那?些也说出来……辛易晴还没有那?个勇气。 或者说,至少现在没有。 感觉周围气氛有些沉重,武萱萱转移话题道:“你走的时候,会和我们告别吗?” 话音落下,武萱萱忽然发觉,这句话一样不会让气氛轻松。 “会吧,我是?很想这样做的。”辛易晴笑?了笑?,语气听上去略微有些遗憾,“但我不知道是?不是?会有这样的机会。” 武萱萱发现自己突然变得?笨嘴拙舌,她无?法说出任何言语,到最?后只好说:“会的。” 辛易晴安静地点了点头。 这次回学校,是?他们高二上学期的最?后一大周校园生活,要一直在学校待到腊月二十五才放寒假。 梁铮是?在周一上午回的学校。 辛易晴听说,他回来以?后就去找了何昭昭,但是?何昭昭没理他。 辛易晴心里不免窃喜,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属是?有些幸灾乐祸。 她试着去想,如果这时候是?网上的辛易晴碰上这种事会怎么做。 于是?第二天,她就拉着武萱萱、孙不言还有韩星焰一起幸灾乐祸。某一瞬间,她甚至想下楼,跑到1班教室,也叫上桑祁砚和刘利好一起——何昭昭就不叫了,毕竟是?当事人,叫上她不太?好。 当然,她并没有在梁铮面前表现出来任何这类的情?绪。 腊月二十三那?天,小年夜,习俗是?一家人一起吃芝麻糖。 辛易晴他们没办法回家,但她知道,他们能?吃上——高中生活实在具备太?多无?奈性,许多团圆性质的节日,他们是?没有机会和家里人聚在一起的。 ——又找到一处高中生活和社会生活的相?似之处,想到这里的时候,辛易晴这样想。 不过,虽然没办法和家人聚在一起,学校,又或者说是?老?师们,却会把节日该给的氛围给足,把这一节日的特征食物?,带到教室来,给大家分发。 王海就是?这么做的,他用班费购买了一些芝麻糖,在腊月二十三那?天下午带到学校来,在晚自习第三节课刚开始,让班长和第一排的几个同学给大家按照一人一根的标准分了分。 等到每个人手里都拿到后,王海开始发表演讲,从期末成?绩大赏说到高二下学期未来展望,从大家辛苦了说到老?师和领导也在一直陪着大家辛苦——简直是?翻版范进。 好容易说完了停下来,他拿出手机,对着教室从左到右拍摄视频,发送到家长微信群,又对大家说:“吃完了还想吃的上台来找我,这里还有两包。” 和辛易晴记忆中一模一样。 仿佛是?复制粘贴。 辛易晴偷偷对武萱萱两人说:“不知道老?王这样送走了多少届学生。” 武萱萱抬头看了一眼,说:“感觉老?王应该比我们父母年级还要大些,这么算下来的话,估计能?有个六届左右。” “才六届吗?”孙不言惊诧地问,他迟疑道:“感觉老?王当老?师当了挺长时间了,怎么才六届?” “六届就18年了。”武萱萱感慨道:“时间经不起算的。” 辛易晴牙齿被芝麻糖粘住一些,她揉了揉侧脸,声音呜呜囔囔的,“确实经不起算。” 不知不觉间,她都已经回来了小半年了。 明?面上,她没有改变什么历史,但私心里,辛易晴又觉得?,她自己变了。 她还无?法确定?这样是?好是?坏,但辛易晴现在比较趋向于这是?一件好事。 两天后,他们开始放寒假,假期一共13天,年初七下午返校,初八正式开始上课。 假期说长不长,说短,也真的不算短。 比起高三,他们真的幸福了不少——高三的假期,一共8天。 但他们各科老?师预留的作业,应该不会比高三少太?多。 辛易晴的行李箱有一半塞得?都是?各科书籍还有一部分作业——不管是?网上的辛易晴,还是?曾经的高中的辛易晴,都认为这是?她查缺补漏、弯道超车的好机会。把行李箱的位置分一半出来给自己的书籍作业,是?很理所应当的事情?。 于是?,再次经历高中的辛易晴,就也这么做了。 只是?,辛易晴忘了,无?论是?哪个辛易晴,都没有动过那?占据了半边箱子位置的书。 腊月二十九之前,李婉柠和辛安还没放假,辛易晴只是?做自己用袋子拎回来的试卷,就把这段时间全用掉了,但她这时候也只是?做出来一小半试卷。 二十九上午,辛易晴和李婉柠一起,准备了一些年货。 等到下午,辛安也放了假,三人开车回老?家。 老?家在村里,平时除了老?人以?外?,基本上没什么别的人。 但是?现在,在路上的人还不少。 许多人家都已经贴好了对联,也挂上了灯笼。 随便经过一户人家门口,就能?见到“欢度春节”又或是?“出门见喜”几个字。 辛安把窗户落了下来,车速放得?慢了些,时不时和车窗外?的人打一个招呼,亲切地喊他们“叔”或者“大爷”,偶尔夹杂着几声“大娘”和“xx婶”。 李婉柠也客气地带着笑?,和他们草草聊上一句。 辛易晴一人坐在后座上,突然地有些发抖。 她害怕听到别人问“你闺女怎么不在”,然后由此?扯到别的什么,从进了村以?后,辛易晴一直提心吊胆到车子停在老?家门口。 然后发现,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根本就没有人问到她。 她以?为很长很长的那?段路,其实只走了三分钟不到。 她也忽然想起来,其实以?前也没人问。 她不打开窗户,别人看不到她,就不会问她;她打开了窗户,别人看到了她,也只会笑?着问一句“这是?你女儿啊?都长这么大了,真好”。 这才是?以?前的真实经历。 下车的时候,辛易晴腿有些软。 她告诉自己,不需要想那?么多,没有人会问的。 可等她刚跟着李婉柠和辛安拿下后备箱的东西,就听到了辛耀辉的声音。 “我来帮忙!” 紧接着是?辛愿真和赵静音的声音。 “哥,嫂子,路上挺堵的吧?” 一切都很正常,并没有往辛易晴身上扯,可辛易晴却没办法放心,她始终提着一口气,仿佛是?在做战斗前的什么准备。 “还好,堵了有十分钟。”辛安说:“没有去年堵得?厉害。” 赵静音忽然“啧”了一声,语气略埋怨地说:“嫂子,你看我哥又带酒回来了!又不是?不知道咱爸和愿真什么性格,喝起来就没完。” 李婉柠无?奈地低声笑?着说:“咱爸打电话特意说了,我们没办法拒绝。今年没买那?么多,比去年少了一半,到时候再让你哥多看着点,别出事就好。” 辛易晴越来越觉得?压抑,好像从进村以?后,不管是?谁说的话,哪怕是?李婉柠和辛安的声音,都让她觉得?像是?被什么有重量的东西在头顶堆积,一秒沉过一秒。 偏偏这时候,辛耀辉又开了口。 他很开心的样子,对辛安说:“大爷,我这次考了我们班第十呢,压岁钱是?不是?该给多一些给我当做奖励?” 辛安笑?着说:“行,多给点,但你得?跟你大娘说去,我不管钱。” 辛耀辉于是?去找李婉柠。 李婉柠立刻就答应了。 辛易晴无?声吐了口气,让自己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可偏偏这时候,赵静音喊着辛易晴的名字问她:“晴晴成?绩不是?一直都不错吗,这次期末怎么样,过一本线了吧?” 她话音刚落,辛愿真就扭头瞪了她一眼,还斥道:“哥和嫂子特意打电话说了晴晴这次发挥失误,考得?不太?理想,让我们别提别提,你怎么还说!” 赵静音立刻就后悔地“啊”了一声,说:“哎呀我给忘了,主要是?晴晴成?绩一直都好,这次突然发挥失误,让人根本就想不到。” 辛愿真“唔”了声,说:“也是?,我以?前一直觉得?,晴晴会是?咱们家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呢,确实是?让人想不到。” 辛易晴感觉自己头顶上方堆积的重量又变得?重了些,她甚至快要抬不起头。 但是?与此?同时,辛易晴也感觉前胸像是?被什么击打着,让她心脏沉闷得?不得?了,总想要说些什么发泄发泄。 两种情?绪前后对撞,辛易晴被撞得?头晕眼花,思绪重重。 她想她应该认为辛愿真和赵静音的话都没有恶意的,可是?,她好像并不能?那?样说服自己。 李婉柠和辛安面色僵硬了一瞬,辛安不自然地干咳了一声。 辛愿真和赵静音悻悻然闭了嘴。 可偏偏还有一个人,让人没办法认为他是?在装作没听懂暗示。 辛耀辉说:“没事的爸,咱们家肯定?能?出一个大学生的!我姐不行还有我呢,我们老?师就说我这次考得?不错,说我之前就是?因为没分科才被不擅长的地理和政治拖了后腿,不然怎么也得?分到精英班去。” “你看现在分了科,我的成?绩不是?就够上精英班的分数了么。”辛耀辉语气兴奋地说:“我一定?考个大学出来,让全家都开心!” 辛耀辉在桉贤实验高中上学。 桉贤实验和桉贤一高,其实算是?桉贤县同梯队的高中——桉贤的初中生在中招考试开考前报志愿的时候,就是?这两个学校任选其一作为第一志愿,三中和四中任选其一作为第二志愿。 但是?,一般有把握能?上桉贤一高的人,很少会选择报考桉贤实验。 一是?因为桉贤实验条件没那?么好,二是?大家公认的一高要比实验更好些。 但总体来说,桉贤实验,也算是?大家比较认可的学校。 正常来讲,李婉柠和辛安在这时候,应该是?会为了他开心,然后诚心实意地说几句夸奖鼓励的话。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虽然知道辛耀辉有可能?是?因为年纪小没听懂暗示,但李婉柠和辛安又觉得?那?种可能?性很小。 他们没办法在这时候当着辛易晴的面,在辛耀辉像是?刻意炫耀的话之后,再站到他那?边,说一些可能?会让辛易晴难过的话。 但辛愿真不这么想,他听完就忍不住笑?,对辛耀辉说:“那?你努力,咱们家第一个大学生,你可能?性更大点。” 说完以?后他又对辛易晴讲:“晴晴,不是?叔要打击你,但是?理科就是?这样的,女生学起来要比男生费劲很多,你说你当时怎么就没选文科呢?你作文不是?就一直都写得?不错?选文科肯定?……” 辛易晴越听越没办法觉得?他们这些话没有恶意。 她甚至已经开始认定?,他们就是?故意的。 辛易晴想反击,但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她脑子里还是?那?一个想法——她没有底气。 她现在确实考得?很差很差,他们说的也都是?事实……更何况,她的成?绩已经差到了需要李婉柠和辛安提前打电话告诉他们不要多说不要乱问的地步…… 辛易晴更加没办法把一些话说出口。 她觉得?自己心情?更加沉闷,头顶的那?些重量好像慢慢转移到了心脏,几乎要把她胸腔撑得?爆炸开来。 这时,辛安警告地喊了一声:“愿真!” 赵静音忙踢了辛愿真一脚,打圆场说:“刚才还说我呢,你自己也忘了不是?。” 说完她又对辛易晴说:“晴晴,我们没有恶意的啊,就是?关心你,而且现在还早,你要是?转文科的话,说不定?还来得?及……” 辛易晴觉得?自己耳朵边像是?有苍蝇在飞。 但赵静音和辛愿真还在一句接一句地给她提意见。 李婉柠冷声道:“行了,别说了。耀辉现在不是?也没进精英班吗?” 辛愿真不乐意了,“嫂子你不能?这样啊,以?前晴晴成?绩好的时候,我们可没说过什么她不好的话,现在我们耀辉成?绩上去了,你不鼓励就算了,怎么还打击呢?” 辛易晴冷冷地想,苍蝇开始学着蚊子那?样咬人了。 “以?前我们也没说过耀辉成?绩不好怎么样,更没有刻意地在你们面前说耀辉不行,然后抬高晴晴。”辛安说:“都是?当长辈的,看看你们说的什么话,孩子都在这呢,像话吗?” 辛易晴心里酸胀难忍,也终于想到了要如何辩驳——辛耀辉的话里面,本来就有很明?显的漏洞。 “耀辉考得?好不是?事实吗?”但这时,爷爷辛梁突然掀开帘子,冷冷哼了一声,“一回来就闹得?全家都不痛快是?想怎么样?” “安安你也是?,早说了让你们趁年轻再要个男孩,凑个‘好’字。”奶奶钱爱娣随后也说:“就你和婉柠的聪明?劲儿,生的儿子肯定?也差不了,做什么……” 李婉柠打断她:“妈!” 钱爱娣愣了愣,脸色就暗了下去。 辛梁说:“你妈说什么了你要堵她的嘴,夸你们聪明?还不愿意了?你们自己生的好女儿没考好让你们有操不完的心,跟我和你妈有什么关系,你们要对着我们发脾气?!” “爸!”辛安把东西放到地上,“要不我们回去吧。” 辛梁骂了一句,正要再说什么,辛易晴往前走了走,亲昵地拉住钱爱娣的胳膊,又对辛梁说:“好了好了!这次都怪我,我考试那?天身体不舒服没考好,自己在家就没个好脸色,我爸妈担心我嘛,大过年的,没必要为了这种事吵架的。” 说完她又转身,对李婉柠和辛安朗声说:“快把东西放屋里啊,还要吃饭呢。” 李婉柠和辛安看着辛易晴的动作,又听她故作轻松的话,对视一眼,闷声往屋里走。 晚上吃完了饭,李婉柠问辛易晴:“你想不想回咱们家?” 辛易晴笑?着说:“没事的。” 李婉柠感觉她这样像是?在为了强装镇定?而表现出来的嬉皮笑?脸,不由得?严肃起来,“晴晴。” 辛易晴揽住她的肩膀,笑?着说:“我现在还没事,但如果他们有什么时候特别过分的话,我会发脾气的。” 她轻声说:“妈,对不起,害你们也被爷爷奶奶骂了。” 李婉柠摇摇头,“你不要忍着,大不了我们就回自己家,咱不受这个气。” 辛易晴就说:“你们不是?也因为我忍了爷爷奶奶这么多年的埋怨吗?” 李婉柠愣了一下。 辛易晴接着说:“我长大了。” “如果真的受不了了,我真的不会委屈自己的。”辛易晴很可靠地说:“总要把这个年过好吧。” 另一边,辛安也去找了辛梁和钱爱娣,和他们很认真地说情?况,希望他们不要再当着辛易晴的面说那?些话。 他们应下来了。 可是?多年来的习惯不好改变,再加上还有辛愿真一家人时不时的不知道是?否刻意的挑事,辛易晴还是?受了不少气。 这期间她一直忍着。 李婉柠和辛安担心她,又害怕总是?问她情?况会让辛易晴再难受一次,更不愿意一直看到辛易晴懂事的强颜欢笑?……于是?他们想问又不敢问,只好时不时看一看辛易晴,然后和他们周旋,好让他们快些转移话题。 大概是?事有再一,也可以?有再二,但是?再三再四就让人觉得?不太?能?接受。 辛易晴慢慢感觉,他们的话已经不太?能?对她产生消极影响,她心脏的负荷也渐渐变轻,开始能?够让她很轻易就接受。 初二那?天,辛易晴去了姥姥家走亲戚,结果刚吃完饭还没来得?及聊上几句,辛安就接到了赵静音的电话,说辛愿真喝醉了,让他去接人。 辛安无?奈地先一步离开,把辛愿真带回了家。 晚上李婉柠和辛易晴回到家的时候,辛愿真已经清醒了不少。 但辛易晴还是?能?清楚闻到他身上熏人的酒气,让人忍不住想吐。 偏偏吃饭的时候,辛愿真还不断地说七说八,说一些辛易晴不太?想听的话,最?后又说到辛耀辉和辛易晴这次期末考的对比,忍不住乐滋滋道:“爸,妈,今天我喝多真不怪我,我高兴呐。在静音娘家那?边,耀辉成?绩也是?最?好的那?个。” 辛易晴火速吃完了饭想走,却被拽住。 辛愿真又开始说一些他这几天明?里暗里说过许多次的话,辛易晴还是?耐着性子听,直到他说到:“晴晴,以?后你弟罩着你,你不用担心你爸妈老?了没人管,你弟有出息了让他管,他肯定?比你还把他俩当自己亲爸妈,比你还要在意他俩!” 或许是?被这句话戳到了某处的神经,辛易晴眉心一跳,这几天因为忍耐而攒下的所有怨气怒气一发不可收拾地跑出来。 辛易晴听到自己笑?着问:“你怎么就知道他一定?会有出息?” 不等辛愿真回答,辛易晴就笑?着又说:“叔您是?不是?还不知道呢,文理分科的时候,选了理科的学生,分班就不看地理和政治的成?绩了。我之前就想说了,耀辉老?师怎么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怪不得?都说实验不如一高呢,从老?师身上也能?看出来。” “我们学校普通班都配的三十多年教龄的老?教师呢,你不知道那?能?力有多高,我们年级第五就是?他们班的,可厉害了。”辛易晴顿了顿,说:“要不您给耀辉交三万借读费,让他上我们学校去。不然全家都指着他有出息呢,被拖后腿的老?师耽误了可怎么好?” “反正也就三万,全家都指着他一个人呢。”辛易晴把这句话又强调一遍,接着说:“只要耀辉读出来了,当了咱们家的‘大学生’,您不亏。” “还有啊,我记得?我婶,好像是?他们家最?大的吧?”辛易晴思索一瞬,说:“他们家小辈不就耀辉一个上高中的?别的要么小学要么初中,您是?怎么得?出来耀辉成?绩最?好这个结论的?” 语落她微停顿,不可思议道:“你别是?就为了喝他们家一口酒才这样骗我爷爷奶奶吧?怪不得?我婶不愿意跟你回来呢,不够丢人的。” 辛梁脸色黑一阵红一阵的,但辛易晴对辛愿真说了这么一通后并没有停,反而是?又看向了辛耀辉。 辛易晴笑?了笑?,说:“耀辉啊,听到了吗?三万块钱,你不亏。再说了,昨天你不是?还从我爸妈这里软磨硬泡地拿了一千块钱压岁钱吗?爷爷奶奶不是?也偷偷多给了你两千?这加起来就三千了,你再跟你爸说说,让他给你凑够三万出来,到时候姐去大门口接你啊。” “唉不行,我可能?接不了你了。”辛易晴苦恼道:“姐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有一个需要拿借读费来上学的弟弟啊。大家都喜欢捧高踩低的,你最?知道了不是?,姐姐不能?丢这人,不然以?后学霸们觉得?我有一个笨脑子弟弟,觉得?我也是?个脑子笨的,不愿意跟我玩了怎么办?” “你知道的,姐有一个发小就是?大学霸,还有那?个年级第五也跟我玩挺好,姐就指着她俩以?后出息了能?带我一把呢。”辛易晴拍拍他的手,“不是?姐不信你啊,主要是?你想想,一个年级第五,一个年级第七,哪一个都比你这个班里第十更有可能?有出息是?不是??” “姐跟着他们沾了光,多少也能?带点给你,但要是?被他们大学霸以?为我不行以?后都不带我玩了,咱们家不就永远没有出头的时候了,你说对不对?” 她眨眨眼,委屈道:“你不知道,姐天天跟他们在一起,压力也很大的,毕竟她们一天天的,就爱辅导我学习,我白天黑夜的没有休息的时候,你得?理解理解姐是?不是??” 辛易晴一通话叽里咣当地砸到辛耀辉头上,辛耀辉差点气哭出来。 喝了酒反应缓慢的辛愿真后知后觉,本就红通通的脸被臊得?更红了。 辛梁和钱爱娣怒不可遏,辛易晴一家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对于他们,辛易晴没办法说什么。但有李婉柠和辛安顶在前头,她倒是?也没挨太?多骂,就是?苦了李婉柠和辛安,被数落了足有半个小时。 事情?渐渐平息以?后,辛易晴红着眼睛,对他们说:“对不起。” 可李婉柠很惊喜的样子,对她说:“你早就应该这样了,咱们回来第一天就应该这样的。” 辛安开心地收拾东西,要把辛易晴先一步送回家里。 辛易晴愣着神,错愕又心酸。 直到手机开始疯狂震动,李婉柠走到一旁,她接通电话,看到分处两地、但都站在烟火背景下的武萱萱和孙不言。 孙不言脸上有一道指甲印,眼睛也有些肿,开口第一句就是?:“我没打输!” 辛易晴默默走到院子外?,边沿着路边走边讷声问:“你跟你舅家的孩子还是?打起来了?” “对!这小屁孩一看见我就让我赶紧滚回我自己家,我那?时候没搭理他。结果等大人都不跟我们在一块了,他竟然咬着牙对我说现在看到我就真想打我……然后我们就打起来了。”孙不言强调:“我没输!我哥也录像了他栽赃我都没办法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开怀,辛易晴耳边全是?他的笑?声。 谁料,下一刻,武萱萱冷不丁道:“我也没输。” 孙不言笑?声立刻停了,他激动地问:“你也打架了?跟谁?” 武萱萱:“不是?打架,我把我大爷怼了,本来还要掀桌子的,但是?桌子上好几盘菜在那?放着呢,还是?我妈做的,我没舍得?。” “你呢你呢!”孙不言着急地问:“辛易晴,你怎么样?要不要我去帮你和辛耀辉打一架?反正我哥现在要先送我回去,我往你们那?边拐一下?” “不用了。”辛易晴顿了顿,说:“我这边……刚结束。” “那?啥,他和我叔在我面前阴阳怪气我好几天了,我今天没忍住,就把人骂了。”辛易晴尴尬地说:“但是?我也被我爷爷奶奶骂了,而且还连累了我爸妈。” “你先说辛耀辉什么样?”武萱萱起兴道:“快说快说,哭了没!” “没哭,但是?看着快哭了。”辛易晴不好意思地问:“我这……应该也算是?没输吧?” “那?是?当然!”孙不言立刻道,然后又开始笑?个没完,笑?完了他问:“你俩现在,还想在老?家待着吗?” 武萱萱无?言道:“你没看我都跑路边蹲着了么。” 辛易晴说:“我爸说要先把我送回家去,他和我妈等走完了亲戚就回去。” 孙不言提议:“让你爸别麻烦了,我和我哥过去接你俩,咱们去ktv唱好汉歌吧,我现在超级想唱那?首歌!” 辛易晴问:“没预订的话,ktv能?有空房间吗?” “去看看吧,实在不行咱们找个空地方搁车里面放一首背景音跟着唱,效果应该差不多。”武萱萱说:“反正我是?不想在这待着了。我对面有只狗,我怕它咬我。” 辛易晴笑?了,“好。” 孙不言:“等着,我们半个小时就到!” 电话挂断后,辛易晴听到身边传来连续不断的砰砰声响。 她抬头看去,看到一朵朵烟花在天空炸开,绚烂又夺目。 新年快乐 辛易晴把孙不言和武萱萱要来的事?情告诉了李婉柠两人, 又说?孙不言哥哥会陪他们一起,然后把他们都安全送回家,让李婉柠他们不要担心。 辛安那时刚收拾好?东西, 吃的喝的塞了一大包, 正?要往车上放,听辛易晴说完就说:“那你去把你自己衣服什么的找一找,我先去路边等着。” 语落,他就拎着东西往大路边走。 辛易晴和李婉柠一起回了房间。 收拾衣服的空当,辛易晴忍不住问:“会怪我吗?” 尽管李婉柠和辛安的表现, 不像是对她?的行?为有任何?意见, 但辛易晴还是想再问一问。 “不会。”李婉柠几乎是立刻就回答, 接着她?叹了口气, 说?:“你不要有心理压力。” “你叔他们吧,我有时候不好?对他们的行?为说?什么,因为爷爷奶奶会在意, 所以为了家庭和谐或者别的什么, 我必须忍着。可你不一样?。”李婉柠说?:“不管你长到多大, 多少?岁, 哪怕是五十七十了, 只要我和你爸还在, 你就不需要忍,对谁都是。” “我们在前面顶着呢。”顿了顿, 李婉柠又说?:“当然你也不要因为我们顶在你前面而有心理压力……毕竟如果?不是我和你爸,你本来不需要有他们这些家人的……这是我们给你找的家人,这是我们的事?情, 我们本来就应该承担这份责任。” “你们总这样?。”辛易晴又想起李婉柠生病时他们不告诉她?这件事?,哑声?说?:“好?像所有事?情, 都没?有我的责任一样?。” “不要对我太好?啊……”辛易晴说?:“我会变得很没?良心的。” “但那些本来就不是你的事?情啊。”李婉柠柔声?说?:“不那么做的话,就是我们失责。” “至于你会变得很没?良心这件事?情……”李婉柠拧了拧眉,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又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个答案……至少?现在,我和你爸都不这样?认为……至于以后,我们以后再说?。” “辛易晴。”李婉柠少?有地直接喊出辛易晴的名字,说?:“我们就事?论事?。” “收拾东西吧,等会儿萱萱他们要过?来了。”李婉柠拍了拍辛易晴的肩膀,“今天的事?情,一点都不怪你。你回去以后,和萱萱他们好?好?玩儿,我和你爸要等初五才回去,你在家里记得锁好?门窗。” 辛易晴点点头,调解好?心情以后对李婉柠笑了笑,说?她?早就应该说?却迟迟没?能说?出口的话:“新年快乐啊妈。” 李婉柠愣了一下,也笑了,她?点着头说?“好?”。 辛易晴又很认真地说?:“以后都要平安,健康。” 李婉柠继续点头,“我们都是。” 收拾好?东西后,辛易晴和李婉柠出了房间,走到大门口那一刻,辛易晴忽然顿住脚步,对李婉柠说?:“我去和爷爷奶奶说?一声?。” 李婉柠没?说?什么,只是问:“你自己去?” 辛易晴“嗯”了一声?。 李婉柠摆摆手,“去吧,我先去路边找你爸。” 辛梁和钱爱娣就在客厅坐着,刚才看着辛易晴经过?也没?理。辛易晴本来也想直接离开,到了大门口又想拐回来说?些什么——至少?让他们不要在之后还对李婉柠两人横眉冷对。 站到两人面前以后,辛易晴许久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在组织语言。 辛梁和钱爱娣被看得很不舒服,辛梁冷声?问:“瞪什么瞪?骂你还冤枉你了?” 辛易晴已经措辞好?的软话被这句质问压下去了。 她?转身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他们面前,拿起茶几上面的一个橘子放在手里,平静地说?:“对,冤枉我了。” 辛梁和钱爱娣俱是一愣,正?要发?怒就听见辛易晴又平静地问他们:“我吃饭时候说?的那些话哪一句有错?” “是年级第五和年级第七要比班级第十更厉害?” “还是我婶就是因为我叔喝酒才没?一起回来?” “又或者是耀辉没?有软磨硬泡地问我爸妈要压岁钱,你们也没?有偷偷多给他两千?” 辛易晴问:“我哪一句有错?” 哪一句都没?错,可不妨碍辛梁和钱爱娣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 钱爱娣冷哼一声?,骂道:“吃里扒外!那是你弟!和你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你不向着他就算了,还借着外人的名义挖苦他!有你这样?当姐姐的吗?!” “我可以不当这个姐姐。”辛易晴说?:“人都是自私的,只让我受委屈而得不到一点好?处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做?” “还有,说?我挖苦他?”辛易晴反问:“他没?有这么对我吗?谁先开始的啊?” “他们挖苦了我三四天,我只是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反击了两句而已。”辛易晴说?着开始动手剥她?一直攥着的橘子,“不能因为我之前一直忍着,今天忍不下去了开始反击,就全说?是我的错吧?” “不管怎么说?,我现在都要走了,就算你们再怎么不愿意看见我,你们都还是我的爷爷奶奶。”辛易晴把手中橘子掰成两半,分别送到他们面前。 她?把她?措辞好?的软话删减许多,只留下一句,“新年快乐。” 辛易晴站起身,又抓了两个橘子,转身离开,一路上边走边剥,橘子皮放进衣服口袋,剥好?的橘子给了李婉柠和辛安。 辛安问:“都说?什么了?” 辛易晴笑了笑,说?:“忘了。” 李婉柠点点头,“忘了就好?。” 远远有车灯照过?来,晃了辛易晴的眼睛。 辛易晴揉揉眼睛,听见孙不言的声?音越来越近,“辛易晴!我们来了!” 辛易晴把东西拿到自己手中,抬头看着李婉柠和辛安,说?:“那我走了。” 两人点头,辛安说?:“玩得开心点。” 辛易晴笑着说?“好?”。 李婉柠又说?:“注意安全。” 辛易晴依然笑着。 “放心。”她?说?。 一辆车在他们面前停下,车窗落下来,孙弈秋同李婉柠两人打招呼,笑着说?:“叔叔阿姨好?,我是孙不言他哥,会注意我们安全的。” 武萱萱和孙不言干脆下了车,孙不言帮辛易晴把东西往后备箱放,武萱萱走过?去和李婉柠两人说?话。 辛易晴经过?的时候,只听到一句“新年快乐。” 李婉柠和辛安对孙弈秋表示了感谢,看着他们离开。 路上,孙不言叽里呱啦地不停说?着话,从他的英勇事?迹说?到最后挨批,又扬言下一年他也绝对不会输。 辛易晴和武萱萱听得不停想笑,又因为和孙弈秋不熟而不敢太放纵地笑,不时压抑着,笑声?听上去就稍显奇怪和滑稽。 孙不言把他所有英勇事?迹全部讲述完毕后,一直安静笑着的孙弈秋突然问:“那你眼睛怎么肿的?” 孙不言霎时安静了。 片刻后,他道:“人有失足马有失蹄,谁能保证自己不受一点伤?再说?了,我要是身上不带点伤,你是想让我被咱爸踹飞吗?” 孙弈秋长长地“哦”了一声?,透过?后视镜看向辛易晴两人,犀利评价道:“心机男。” 孙不言立刻回怼:“你不也是吗?我都没?来得及给你使眼色呢你就在我脸上挠了一下。”他语气听上去像是在埋怨,“你在哪挠不好?啊,非得在我脸上,我都害怕会留疤。” “留不了,我收着劲儿呢。”孙弈秋说?:“明天早上说?不定就没?了。” 说?完他又问:“你们有没?有什么熟悉一点的同学朋友,看看哪个是能喊出来一起玩的,喊他们一起呗,人多热闹。” 辛易晴和武萱萱对视一眼,明白孙弈秋这是在主动搭话,避免她?们一直不自在。 但是找人一起不是太容易的事?情。大家回老?家的回老?家,没?回老?家的,家里人一看这么晚了,也不见得会同意孩子出去,七拐八绕的,要费不少?时间。 两人又对视一眼,武萱萱直接表明道:“没?事?,就咱们几个也挺好?的。人够了。” 辛易晴也说?:“好?汉歌的话,就咱们几个应该也是能热闹起来的。” 孙弈秋不太相信自己耳朵,诧异问道:“什么歌?” “好?汉歌。”孙不言平静地说?,又道:“你要一起吗?我们不嫌弃你。” 语落他转身,对辛易晴两人强调:“我哥不跑调。” 被提醒了的辛易晴、武萱萱:“……” 突然就不是很想和他一起了。 怎么说?,太丢人了! 好?在这时候孙弈秋说?:“别一起了,你们要唱这首歌的话,我有点慌。” 辛易晴和武萱萱喜从心起,孙不言却一根筋地问:“慌什么?” 孙弈秋:“太上头了,我怕被传染,以后和朋友出去了我忍不住唱。” 三人:“……” 虽然但是,确实是这么回事?。 他们也是被传染的那个,而且被传染了以后就一次不落地每次都唱了。 所以,孙弈秋的担心,不无道理。 但来都来了,孙弈秋还是想参与进去的,他问:“好?汉歌之后呢,你们还唱什么?” 武萱萱决定让他们显得更像个高?中学生,脑子一转想起他们之前的合唱比赛,说?:“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辛易晴受到提示,开口:“开心往前飞,还有巴啦啦小魔仙。” 孙弈秋猝不及防到差点狠踩油门,幸好?他很快反应过?来,但因为他有些 依誮 心慌,车身还是没?预兆地晃了一下。 三人被吓了一跳,孙不言拍拍胸口,说?:“你俩正?常点吧,唱什么就说?什么不就好?了。” 孙弈秋有种不好?的直觉,但他还是决定问问:“所以,到底是什么?” 孙不言忽然一笑,然后道:“两只小蜜蜂啊,飞到花丛中啊,飞啊飞啊……” 孙弈秋:“……” 他把人送到了以后他走能行?吗? 辛易晴:“……” 武萱萱:“……” 到底是谁不正?常啊? 为什么呢 没有预订的情?况下?, ktv的确没有空房间。 三人也如一开始说的那样?,在孙弈秋找到合适地方停车以后,在车里玩了个嗨。 孙弈秋最后?还是没有和三人掺和到一起。他从车上下?去, 又从后?备箱拿出一个纸盒子, 在车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戴上耳机,连接着充电宝玩手机。 车厢内杂乱的魔音几乎没有停过,孙弈秋即便戴着耳机,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不由失笑, 站起身往更远的地?方走过去, 最终在一个能够清楚看到车子的地?方停下?。 武萱萱没有回家, 而是和辛易晴一起住着。 孙弈秋白天会?带着孙不言过去接她们, 然后?陪着他们到处转着去玩。 初四那天晚上,他们终于订到了ktv的包厢,就带上了家里的扑克牌过去。 这时?候已经有一些人从老家回来, 孙不言给自己比较熟的几个人发了消息, 问他们要不要来玩, 又说可以带别人一起过来——多一个人来就多一个人A钱……而且, 人多确实热闹。 在他们开唱三十分钟后?, 张鑫来了, 上去也是一阵鬼哭狼嚎,把辛易晴三人嚎得那叫一个崩溃。 三分钟过去, 辛易晴给韩星焰打了视频,和武萱萱一起吐槽:“现在想想,咱们合唱比赛没拿倒数第一, 真的是个奇迹。” 韩星焰闻言笑得开怀,又因?为?自己无法到场而遗憾, 三人打着视频聊了好一会?儿,看到刘利好和桑祁砚一起进来了。 桑祁砚看上去情?绪不佳,刘利好瞧着就有些谨小慎微的模样?,一见辛易晴三人就匆匆跑过去,口中不停絮叨:“吓死我了!” 孙不言问发生了什么,刘利好只是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们在ktv门口碰到的,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就这样?了。” 这时?,桑祁砚走到他们面?前,客气地?微笑着说:“看到刘利好动态我就来了,不冒昧吧?” 辛易晴和武萱萱对?了个眼神,笑着说:“当然不。” 武萱萱也低声调侃说:“孙不言巴不得来的人能多点?呢,这样?就有人A钱了。” 辛易晴问桑祁砚:“你要不要唱歌?” 桑祁砚笑着摇头?,“不了,我就过来凑个热闹。” 武萱萱:“刚好我俩也唱累了,玩游戏吗?” 桑祁砚好奇道:“什么游戏?” “接竹竿。”辛易晴说:“打发时?间挺好的,来吗?” “来。” 三人走到一旁坐下?,没再发出特别大的动静,只是偶尔会?有一些笑声传出来。 因?为?刘利好那条动态,没过多久又来了几个人,有女生就凑过来和她们一起打牌,有男生就跑孙不言那边。 他们保持着很有分寸的边界感,又会?在某一时?刻聚在一起无所顾忌地?说说笑笑,从吐槽作业多到吐槽布置了这些作业的老师,最后?是学校,家长,甚至于周围的一切。 这些人辛易晴都不认识。 他们也没有要认识的想法,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互相告诉,只是很偶然地?聚在了这里,度过了一个不太?平常的平常夜晚。 辛易晴感受到了面?对?陌生人时?也能有的轻松,这是她已经很久没有过的经历。 孙弈秋始终陪着一起,他总是很安静地?窝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玩手机,没有要离开的倾向?。 这让辛易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可每当这时?候,孙不言声量不小的话?语就会?响起来,辛易晴又在一瞬间变得心安理得。 辛易晴感觉到了存在于自身的冲突。 “觉得不好意思”的,是原本的高二学生。 因?为?一件小事就变得心安理得的,是从2023过来的辛易晴。 这种强烈的割裂感不停刺激着辛易晴的大脑,不断给她暗示,告诉她:你不是这里的人。 辛易晴恍惚地?想,这会?不会?是原本的高二辛易晴在催促她赶快回去,把属于她的身体和朋友还有家人还给她。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玩牌的时?候也变得渐渐心不在焉,明明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也没有丝毫难度的接竹竿,辛易晴却愣是连输了好几局,脸上被贴了不少便利签。 被人调侃以后?,辛易晴笑着回复几句话?,慢慢感觉有些困,就和武萱萱说了一声,把脸上的便利签揭掉,找地?方眯着眼睛休息。 这时?候包厢里在放着的背景音已经不再是很有节奏感的歌曲,而成了一首略有些苦涩的歌曲——辛易晴是这么觉得的。 那个人的声音像是在呢喃,所以辛易晴听得并?不清楚。 只是在某一瞬间,辛易晴听清楚了其中一句:“曾经你是从我身边借走以后?,可是忘了还给我。” 辛易晴依稀感觉有些不对?,可她还来不及仔细思考,就意识沉沉地?睡了过去。 但她的意识也并?不算是彻底沉睡。 辛易晴朦胧感觉,她好像又一次经历了灵魂抽离,就像那天她旁观“辛易晴”时?候一样?。 但是这一次的“辛易晴”却变了模样?。 她头?发很短,近乎齐耳,看上去也有些沧桑,但她好像是快乐的。 她窝在沙发上,双手捧着手机,两个大拇指来回敲动得飞快,在手机背面?做支撑的右手中指最上面?的关节中间鼓着一个不小的包。 她皱着眉头?,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话?。 辛易晴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她的意识告诉她,那全是一些不好听的话?——不同于校长“哔哔哔”的那种不好听的话?。 辛易晴想开口说话?,却突然发觉,她无法做到那样?。 她只能站在这里,犹如站在一片虚空之上,很不踏实,也极度不真实。 辛易晴眼前景象渐渐模糊,数不清的便利签挡在眼前,将所有的光线全部遮挡。 留有意识的最后?一刻,辛易晴看清了便利签上的内容。 ——09.21,和张总对?接。 ——09.03,三场应酬。 ——08.15,两份策划案。 …… 密密麻麻,全部都是她的工作便签。 辛易晴本能想要脱离,却被数不清的便签纸牢牢捆住,渐渐不受控地?沉入其中。 直到她听到一声呼唤:“辛易晴!” 和上一次仿佛灵魂抽离的时?候,她从心里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便签纸渐渐从她身上掉落,辛易晴看到前方的短发女生放下?手机,看向?自己挑眉笑了笑。 “辛易晴。”她又喊了一声,然后?笑着朝她招手,说:“过来。” 辛易晴来不及思考,就抬脚走了过去。 等她站在短发女生面?前,她忽然发现,刚才困住她的便签纸已经转换了目标,紧紧缠绕在短发女生身上。 辛易晴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一时?失措,弯下?腰,想要把那些便签纸全部撕掉。 可是没有成功。 她撕下?来一张,就有另外一张重新?缠绕上去。 “没有用的。”短发女生说:“不要费力气了。” “为?什么?”辛易晴终于能够开口说话?,她气息不稳地?问:“为?什么没有用?” “因?为?你身上也有。”短发女生笑着说:“而且你身上的那些,比我的还要多。” 辛易晴错愕一瞬,低头?看过去,发现刚刚掉落的那些便签纸不知何时?已经回来……只是数量,似乎要少了一半。 于是,辛易晴抬头?看向?她,说:“没有多。” “怎么没有。”短发女生摇了摇头?,“你再看看呢。” 辛易晴顺着指令看回去,发现一张张便签纸莫名其妙凭空出现,停也不停就往她身上贴过来。 ——周三,一张数学一张物理一张化学。 ——周三,语文?78-85。 ——周三,英语完形填空限时?练。 ——周三,生物老师我爱你(要不还是杀了我吧哈哈哈哈)。 …… 那是无数张以“周x”作为?开头?的便签纸。 辛易晴失神地?看着它们。 “辛易晴。”短发女生忽然又唤了一声,接着她叹了口气,仿佛是埋怨一般,说:“你没有好好对?我。” 辛易晴心脏一沉,数不尽的负面?情?绪朝她倾斜过来。 可短发女生只是间隔了一秒——或许连一秒时?间也不到,就抬手掀起一张便签纸,露出上面?的工作内容,遗憾又难过地?说:“我也没有好好对?你。” 负面?情?绪一瞬间散尽,变成许多难言的酸涩。 “要是我能考上特别好的学校,你就不需要面?对?这些了。” 辛易晴想说不是这样?,可她又无法开口了。 “我们是相互亏欠的关系啊。”短发女生又说:“但是,你不能让我连原本的那所不够好的学校都上不了。” “辛易晴。”她撇了撇嘴,像是有些委屈,“要原原本本还给我啊。” 辛易晴想点?头?,却动不了,她拼命努力,终于争取到说话?的权力。 她声音很哑,应该是因?为?太?久没有说话?导致的;她声音又很低,她知道这是因?为?她不自信。 她问:“但是,那有什么用呢?” 上了那所学校又能怎么样?呢? 学习并?不能改变命运。 她以后?的境况,不是很明显吗? “是呀,有什么用呢。”短发辛易晴缓缓重复,然后?看向?她,轻声问:“三万的借读费,不是不贵吗,不是不亏吗?” 她笑着问:“为?什么呢?” 两相对峙(微修) 辛易晴眼睛倏忽睁大。 她嘴唇微微颤动, 神情错愕一瞬,接着似有不忍,最后隐隐流露痛苦。 短发辛易晴并没?有因此而停下, 她依旧认真地看着辛易晴, 声音近乎是轻柔地问:“一支笔或者一块手表,要三万块钱,贵吗?” 辛易晴凝滞须臾,缓缓点头。 “那为什么换成?借读费你就觉得合理了呢?”短发辛易晴问:“你知道的,不是每个要借读的人都有曾星野那样的基础, 只是需要换个环境而已。” “他?们更多的, 是因为成?绩不够, 所以需要交这个钱……”短发辛易晴顿了顿, 直直地看着辛易晴眼睛,“但是,那样真的会有用?吗?” “梁铮再让人不齿, 他?依然是年?级第一, 张鑫始终努力, 却也只能稳住自己吊车尾的水平。人和人之间因为天赋不同?而早早就决定好的差异, 你一直都很清楚。”短发辛易晴笑了笑, 声音残忍道:“可那些需要交借读费的人, 有很多甚至没?有张鑫那样的天赋……所以,即便他?们拿了借读费来到这里, 结果也很大可能依然不如人意。”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会认为‘三万的借读费不贵,也不亏’呢……那可是你一年?也攒不下来的一笔钱呀, 就这样打了水漂……” 短发辛易晴继续残忍地问:“你还认为那一笔钱不亏吗?” 辛易晴痛苦更甚,她闷声道:“我不知道。” 对面的人并不给她调整空间, 决绝地说:“你知道的。” 辛易晴挣扎着重复:“我真的不知道。” 对方笑了一下,没?有再坚持,只是忽然喊了一声:“辛易晴。” 语调平稳,语速和缓,没?有威逼,也没?有引诱。 辛易晴压力逐渐消去一些,她抬头,直视着短发辛易晴,忽然发现她所处的环境已经发生了改变。 ——她站在车流不息的马路上,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面朝着马路正中的方向,眼神坚毅地抬起了脚。 辛易晴心脏被狠狠揪住,眼睁睁看着她向前迈了一步。 “别?!”辛易晴急切喊出声。 对方如她所愿停下脚步。 她转过身,看着辛易晴,轻声问:“那天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辛易晴迷茫瞬间,无措地摇头,“什么也没?有想。” “是吗?”短发辛易晴轻声质疑,然后转身,又往前迈了一步,回头看向辛易晴,面无表情地问:“迈出第二步的时?候呢?你站在这里的时?候呢?都想了什么?” 辛易晴细思须臾,还是没?有任何答案。她焦躁地看向对方,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短发辛易晴不为所动。 她就保持着面对辛易晴的姿势,一点点向后退,每退出一步就问一句:“这里呢?这时?候呢?想了什么?” 辛易晴看着她和自己的距离慢慢拉开,一次次和飞驰而过的车擦肩而过,表情严肃,声音凌厉,让她不由心惊肉跳,心急如焚,焦躁到冷汗涔涔,脸色煞白。 可短发辛易晴并没?有停下,她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一点点移动。 等?到某一瞬间,她微微转头,对着朝她驶来的车微微一笑——那笑容直到她重新把头扭转过来看向辛易晴的时?候也依然存在于她的脸上。 她声音冷淡,却没?了之前凌厉的逼问之意,轻到几乎要消失:“到这里的时?候呢,还是什么也没?有想吗?” 车辆逼近,与她仅有一步之遥。 惊慌之下,辛易晴脱口而出:“我不想死!” 时?空霎时?静止,所有奔腾的车辆全部?停滞,狂乱的风也平静下来。 这一方天地之中,只剩下两个辛易晴能够有动作——但她们也是被按了暂停键的——她们的头发和衣服以一种神奇的造型出现在彼此眼前,滑稽无比,让人不忍失笑。 短发辛易晴索性没?有忍,畅快地笑了两声后,问:“还有呢?” 辛易晴被她带动得正要笑,闻言却哑了声,表情变得极其不自然。 约莫一分钟过去,辛易晴意外瞟见?,对面人的发丝在微微颤动。 不妙感油然而生,辛易晴赶在有风打在自己身上之前,平稳叙述道:“我不想死。” 发丝再次变得一动不动,以那种滑稽的形象显于人前。 辛易晴大脑飞快转动,很快意识到这情况为何发生。 她闭了闭眼,赧然道:“我不想死。” 短发辛易晴于是笑了,她“嗯”了一声,说:“我知道。” “一开始,我确实是想死的。”辛易晴说:“在我迈出第一步的时?候。” “可是,等?到那一脚落下去,我才发现那样不对。我不想死。”辛易晴坚持重复道:“我不想死……我那时?候有了一点这样的意识。” “但大概它不够强烈,所以最后我还是迈出了第二步……之后的我,就什么也没?有想了,只是闷头往前走。”辛易晴说:“我那时?候也不清楚我是要做什么了,顺其自然地就往前走了。” 辛易晴仿佛置身其中,重温了一遍那日的情形。 她发现了许多她之前来不及感受、又或者说是被她忽略了的东西?。 “直到我听到一声呼唤,以及在那之后的许多声呼唤。”辛易晴微停顿,喘了喘气才接着说:“我脑子很乱,但那些声音让我想起了以前,大概是高中的一段日子。” “那时?候的我好累啊。写不完的作业,背不尽的单词,永远都撤销不了的跑操,还有每次吃饭都要跑着过去的神经病行为。”辛易晴笑了笑,迟疑道:“可那时?候的我好像又很开心。” “这道题满分下道题三分的体验很刺激,跑着去餐厅还能帮萱萱和孙不言占到位置很开心,趁着父母不在家?偷吃到加双份肠和鸡蛋的煮泡面很愉悦,拿着手机听到它不停响起别?人和我对骂时?候的铃声很畅快……” 辛易晴肯定地说:“那时?候的我是真的很开心。” “当然最开心的,还是我查到自己高考分数的时?候。”辛易晴骄傲地说:“526呢,我没?有发挥失常。” “我觉得不应该这样的。”她视线渐渐模糊,说:“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这太不对了,我明明考了一个所有人都为我开心的分数,怎么也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 “而且,你知道的吧,这个分数和我的生日很有缘分。”辛易晴说:“我生日是5月26号,所以我怎么可能会忘记这个分数呢?” “我不会忘的,那不可能。” “但我还是忘了,忘得彻底又干净。” 她颠三倒四的话把自己逗笑,也把同?处于这一空间的另一个人逗笑。 因为笑的动作,眼泪被挤出来,辛易晴眼前恢复清明。 ——短发辛易晴不知何时?站到了她面前……不对,现在应该说是长发辛易晴,又或者,是“辛易晴”。 辛易晴看着面前和自己没?有任何区别?的人这样想。 辛易晴问:“是你带我回来的吗?” 对方反问:“你觉得呢?” 辛易晴换了个问题:“我要怎么才能回去?” 对方像是在和她打哑迷:“你明白的。” 辛易晴深深看着她,须臾后认真地问:“为什么会忘记?” “你知道的。”“辛易晴”说:“因为觉得这样不对。” 她笑着,苦涩地说:“我们都不愿意相信,高考考了526的人会变成?现在这样。” “那个分数可能不是特别?好,但也绝对不差的。”她一边点头一边说:“我们都知道的。” “但是,那个分数最后的结果,确实是很差的。”她笑了笑,说:“所以不如干脆忘了,总好过一直认不清现实,自视太高,不愿意下坠,去过属于我们的、平常又普通的生活。” “毕竟,一段时?间内认不清是应该的……但要是一直认不清的话,就是活该了。” 辛易晴缓缓点头,不由问:“所以即便我们变成?了那样,但其实我们还是不差的对吗?” “你觉得呢?” 辛易晴说:“我不知道。” “那你是怎么想的?” 辛易晴犹疑又不确定地说:“好像有想过,如果还有一次那样的机会,我考得更差些会怎么样,考得更好些,又会怎么样。” “你想通了吗?” 辛易晴摇头,说:“没?有。” “那你想考得更好些,还是更差些?” 辛易晴笑着说:“那时?候是想考得更差些。” “辛易晴”也笑了,问:“现在呢?” 辛易晴故作深沉地思考片刻,笑着说:“还是更差些。” “可我不想。”“辛易晴”又变成?了那个短发辛易晴,她郑重地说:“我希望更好些。” “我们本?就是一个人,所以不存在相互亏欠这样的关系。我刚才那样说,只是为了让你愧疚。不过接下来,就不是这样了。”她皱着眉,很小大人的模样,说:“我带你回来,不是想让自己连累我考不上大学的。” “你是以后的我,你以后怎么想我管不着,这是我对你的尊重。相应的,我也希望我得到你的尊重。”短发辛易晴严肃道:“你现在做的一切,在别?人眼中,都是我做出来的……我不喜欢你用?吊儿郎当的模样伪装自己,抹杀掉你所有的努力。” “不要担心你会追不上。”她伸出手,贴了贴辛易晴的脸颊,说:“你已经很努力了,我都知道的。” 往前走吧 一阵强猛的吸力附上辛易晴的身体, 辛易晴无可抵抗地被带出这个空间。 她被封住一些感官意识,只剩下?视觉和听觉。 她听到,也看到, 那个小大人模样的高?中?生很认真?地告诉她说:“我们终将是胜者。” 辛易晴脑海瞬间浮现出曾经数次在升旗仪式之后、又或者别的集体活动之后的一些?领导发?言。 ——那个高?中?生的样子, 很明显就是被狠狠“洗脑”过后的模样。 她有自己的笃定与坚信,她认可自己的能力,也知道自己的努力,她留有意图改变一切的张扬与奋进。 是辛易晴记忆中?她的模样。 她是自信的,也是自傲的, 更是无所畏惧的。 她明明可以自己经历这一切, 去奔赴她自己人生路上?的精彩与辉煌——或许对于别人来说那是微不足道并且不值一提的不够优秀, 但?对于“辛易晴”来说, 那就是精彩绝伦的辉煌时刻。 那是哪怕以后的辛易晴回想曾经时,也会坚定地这样认为的辉煌时刻。 可是现在,她把这样的机会放弃了。 她放弃了那样的机会, 把她拉了进来。 她把这个机会给了她。 辛易晴看着那个人影渐渐变得模糊。 完全看不清的前一刻, 辛易晴看到, 她的短发?变成长发?, 垂于肩下?。 她又变成了她的样子。 失去了说出“我们?终将是胜者”这句话时候的张扬自信, 变得消沉阴郁。 这一瞬间, 辛易晴忽然想到,其实?学校的洗脑战术, 从某种意义?来说,对他们?也是非常友好的。 至少那个时候的她,从来不会没有希望。 身体失重, 意识消湮。 辛易晴平静地睁开眼睛,在心里仔细回味。 孙弈秋不知何时坐到了她身旁, 原本还?没什?么事的辛易晴一转头,看到他极为突兀又特别有存在感地坐在这里,愣是被他吓了一激灵。 “我大学选修了一门课,八卦六爻相关的。”孙弈秋笑了笑,问:“要我给你算一卦吗?” 辛易晴本能想拒绝,却听他说:“第一次操作,不收钱,让我开个张,以后好坑我朋友去。” 辛易晴还?是想拒绝,但?是不好意思,无奈地点了点头。 孙弈秋就眯上?眼睛,伸出右手,大拇指挨个点过别的指头关节,而后长长感叹一声,说:“往前走吧,大胆地走,所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辛易晴:“……” “我跟着孙不言喊你‘哥’,还?合适吧?”她先?这样问了一句,在得到孙弈秋点头认同后,辛易晴大胆地评价道:“你刚才,真?的特别像骗子。” 孙弈秋不由哈哈大笑,然后放低声音,“不是骗子。” 他顿了顿,轻声地认真?说:“这是你刚才自己说过的话,还?说了不止一遍,我感觉应该是特别重要的话。但?那时候你没睁开眼睛,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听到,所以帮忙传达一下?。” 辛易晴状态绷紧,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五分钟前。”孙弈秋解释道:“本来是萱萱在这里陪你,但?她刚刚去厕所了,就让孙不言过来。孙不言被你们?那个同学拉着走不开,才给我发?的信息。” 孙弈秋说:“你放心,我只听到这一句,也保证不会告诉别人,你不要紧张。” 看着她依旧不放心的神色,孙弈秋抬头指了一个方向,说:“我本来在和他聊天?,真?的。” 辛易晴偏头看了一眼,那里的确坐着一个戴帽子的男生,并且他看上?去已经坐了有一段时间,发?觉两人提到他的时候,还?抬手熟稔地打了招呼。 但?辛易晴还?是放松不下?来,她克制着,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紧绷,问:“还?有别的人过来吗?” 孙弈秋摇头,说:“没有。从你睡着以后,就只有我和萱萱来过。” 辛易晴终于松下?心。 孙弈秋笑了笑,又恢复成之前和他们?待在一起时乐天?开朗但?有分寸的态度。 但?好像也有些?不一样,这时候的他,看上?去多了一丝认真?。 他对辛易晴说:“你知道吗,人的梦,是能反映出来一些?东西的,那很有可能是你……”他微停顿,改口道:“……和你有关的别的人想要告诉你的。” “你最近应该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孙弈秋找了一个合理的解释,然后说:“往前走吧。” 辛易晴狐疑地看了他两秒,倏忽笑了,她说:“你真?的很像是骗子。” 武萱萱上?完厕所回来,刚巧听到这一句,就问:“谁是骗子?” 孙弈秋举起手,挺骄傲地说:“我会算命,她不信,就说我是骗子。” 武萱萱坐到辛易晴旁边,好奇地问:“能给我算算试试吗?” 孙弈秋还?是刚才那样,眯眼在手指关节上?戳戳点点,然后笑着说:“保持现状,坚定自我,萱萱将来必成大器。” 武萱萱乐得不行,说:“你还?真?挺有那个样子的啊哥。” 孙弈秋点着头说“谢谢”,然后站起身,回到他原来窝着玩手机的地方,继续和那个戴着帽子的男生聊天?。 武萱萱收回视线,警觉地问:“刚才发?生什?么了?” 辛易晴把刚才的事情细细说出来。 武萱萱听完,怀疑地看了一眼孙弈秋在的方向,喃声说“难道孙不言告诉他了”,说完她又觉得不对,“要真?是那样的话,孙不言应该会和我们?说的。” 她想不出来,就问辛易晴:“你觉得哪里不对?” 辛易晴摇摇头,思忖着说:“没有不对,他应该就是把我梦里的话告诉我了。” “说起这个……”武萱萱突然笑起来,问:“你都梦到了什?么?” 她坦诚道:“我在你身边坐着的时候,也听到你说了一句什?么,但?是听不清楚,只是隐隐约约听到‘我们?’这两个字。” “说完那一句你就什?么都不说了,亏我还?怕你又说什?么被别人听到憋了二十分钟呢……你知道那有多痛苦吗。”说完她埋怨地看着辛易晴,语气却像是有自责之意,“结果我一走,你又开始说了,早知道我就把你喊醒跟我一起去了。” 辛易晴笑了笑,问她:“对啊,怎么不把我喊醒跟你一起去?” 武萱萱安静地看着她,须臾后说:“这几天?夜里的时候我发?现,你一直睡得都不太好。” “为什?么?”她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辛易晴神色一变,诚实?道:“就是咱们?回来那天?吧,有些?失眠。” 她笑了笑,说:“大概是因为当?时特别耀武扬威地骂了人,后来想想自己又丢了一个烂摊子给我爸妈……所以有些?睡不好吧,等他们?回来了应该就好了。” 武萱萱绷着脸点点头,不忘补充一句:“心里有事就告诉我。” 辛易晴说好,又伸手示意她靠近,悄声说:“不是想知道我梦到什?么了吗?我告诉你。” 武萱萱凑过来,辛易晴说:“我梦到,我们?站到了应忻的那座山顶之上?,然后大喊,我们?终将是胜者。” 武萱萱闻言笑起来,说:“好神经病啊。” 辛易晴一边点头一边笑,“确实?是很神经病。” 明明没有梦到这个场景,在开口的前一刻,她脑海却分明出现了这副场景。 辛易晴也觉得不可思议到了有些?神经病的程度。 那天?临睡前,武萱萱问:“明天?要不要去爬山?” 辛易晴没意见?,看上?去甚至还?有些?兴奋。 孙不言听完之后一脸凝重地问:“你们?看天?气预报了吗?” 两人摇头,不祥的预感很重。 孙不言叹了口气,说:“你们?要不要看看呢?从明天?开始,连着三天?都有雪。” 辛易晴打开软件看了一眼,还?真?是这样。 于是爬山之行就此暂时遗憾落幕。 三人都有些?惋惜。 孙不言说:“那个主任阿姨不是说要给我们?寄照片吗?怎么还?没有看到,不会是忘了吧。” “有可能。”辛易晴说:“不过我们?本来就不好麻烦人家,现在忘了也挺好的。” “嗯。”武萱萱赞同道:“下?次我们?自己过去。” 孙不言又问辛易晴:“你那二十多年,没去爬过那座山吗?” 辛易晴沉默片刻,沉声说:“我懒。” 武萱萱在一旁发?出爆笑。 孙不言:“那现在怎么又想去了?” “上?次就没成功。”辛易晴又沉默一会儿,说:“总要上?去一次吧。” 武萱萱停下?笑,若有所思。 夜里,武萱萱一直熬到两点。 她有种感觉,辛易晴梦到的应该不是她说出来的那样。 可这时候的辛易晴却睡得很是安稳。 武萱萱偏头看了她一眼,忽然又觉得,或许辛易晴说的,也不一定是假的。 李婉柠和辛安回来后,没有再和辛易晴说老家的事情。如?果辛易晴问了,他们?就会说没事,让她不用担心。 辛易晴有心想和他们?聊聊——她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想要这么做过,她想把那些?说出来。 可是李婉柠和辛安回来第二天?就开始了工作,早出晚归的烦累叠加在他们?身上?原本就有的疲惫之上?,面?色看上?去极为沧桑。 于是辛易晴就说不出来了。 她知道如?果她说出来,他们?势必要在原本就多事的一天?里,平添更多烦乱的情绪——他们?本来就是爱思考的人,尤其喜欢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辛易晴只好再次把那些?事情藏回心里。 开学的那天?很快来到。 收拾东西的时候,辛易晴看着那半边保持原样的箱子,笑着叹了口气。 心里有小人唧唧哇哇地说:“你不是都上?过一次高?中?了吗?不知道自己什?么人呀?不知道假期什?么样吗?啥都来不及干,来得及你也不想干……干嘛还?带回来这么多东西,重死了!” 辛易晴无奈地说:“梦还?是要有的,万一我就有时间看了呢。” 不断有“切”的声音传出来,辛易晴笑着合上?箱子,仔细归拢自己桌子上?放着的一沓试卷,到最后也没分清哪一张是最近的,哪一张是之前的,只好乱七八糟地放在一起。 反正没写完。 到了学校,他们?收拾好东西就飞快往教室去,拿出那一沓试卷抄答案。 时间流速飞快,辛易晴写累了抬头看表的时候,发?现都已经四点半了。 收回视线的过程中?,她发?现班里的人几乎都已经到齐了,但?是很安静,只有窸窸窣窣地呼啦啦翻纸张的声音。 偶尔会有诸如?以下?这般的对话: “生物第三张、第五张卷子的答案借我用用呗,我的找不到了。” “我哪知道你说的第三张第五张是哪一张……都在这里了,你自己翻。” 接着是一阵非常急促并且连贯的呼啦啦声响。 然后再度归于安静。 辛易晴怔怔地想,才四点半而已。 明明现在才刚刚四点半。 …… 六点钟,王海来到班里。 本应该因为学生积极的学习态度感到高?兴的他猛地拍了讲桌,“都别装模作样了!” 底下?学生骇然抬头。 王海笑眯眯地问:“假期作业写完的举手。” 虽然作业多,但?是除了语文以外的那五门抄起答案来还?是特别快的,于是班里约有三分之二的人举起了手。 王海:“没有抄答案的举手。” 杂乱的声音过后,举手的人变成八个。 王海认真?扫了一眼,又说:“你们?八个里面?,作业写完的把手放下?。” 没人放下?。 王海沉沉吐了口气,问:“不抄答案就写不完是吧?” 班长身先?士卒道:“太多了啊老师。” 王海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说:“写不完的别写了,没抄完的也别抄了。刘主任说了,假期作业不收不检查。新课为主,明天?就开始讲,3月初有一个九市联考,咱们?进度落得太多,要抓紧赶。” 他叹了口气,说:“抓紧预习,每一科都赶紧点。” 说完他走出教室。 三秒钟后,教室内立刻响起叽叽喳喳的声音,喧闹极了,简直像是人流高?峰时期的菜市场。 “我假期压岁钱零零总总加起来有六百八!” “我比你多,七百!” “我姐过年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了一份礼物,包装得特别好,好几个盒子保护着,给我开心得跟什?么一样。结果我开到最后一看,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真?有她的!差点在大年初一那一天?把我气哭!” “你那算什?么,好歹还?有个礼物,你知道我多痛苦吗,好不容易能睡个懒觉,我侄子侄女天?天?往我房间跑,一个比一个能哭,我睡都没法睡了。” “你们?那还?算是好的,谁家好人大过年的挨打啊……我就是……” 辛易晴听着听着,不由笑起来。 “谁家好人大过年的挨打……”武萱萱轻声重复,接着忽然接了一句:“孙不言呗。” 辛易晴闻言笑得更止不住了。 孙不言:“我怎么了?” 武萱萱笑了笑,说:“你很好。” 孙不言骄傲地接下?这句夸奖,“那当?然。” 接着他严肃地看着辛易晴,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假期作业不收不检查?” 辛易晴愣了愣,不太有底气地说:“我哪能记那么清?” 孙不言却信了,说:“也是,你高?考题目都忘了。” 辛易晴:“……” 其实?以前也是,就算没有这什?么九市联考,假期作业也是不收不检查。 那么多作业,老师很清楚大家写不完,费那个功夫干嘛? 辛易晴也是后来才知道,不只是高?中?这种作业很多的情况下?,老师们?对待作业的方式是不收不检查。小学和初中?也是这样,但?他们?也有一些?区别,他们?会收作业,但?是也不检查,而是在某一个合适的时间,当?做废纸卖掉。 辛易晴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说。 毕竟就算老师不收不检查,但?是他们?这些?认真?写了的人,总归是能够从自己写了的那一部分收获到一点什?么的。 武萱萱因为他俩的对话闷声笑了会儿,然后问辛易晴:“怎么样?有信心吗?” 辛易晴摇摇头,说:“差得太多了。” 武萱萱:“还?有一年半,相信你。” 辛易晴点点头,又问:“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明天?就回去?” 武萱萱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明天?吗?” 孙不言又凑过来,“什?么回去?回哪去?” 辛易晴简单解释了几句。 孙不言听完后,很沉重地问:“所以你要是明天?回去了,那原本的辛易晴,就有一个学期的课没学了……”他看着辛易晴,发?自肺腑地真?心问:“我们?坑爹,你坑自己啊?” 辛易晴:“……” 想了想,她问:“你再说一遍,谁坑爹?” 孙不言脸色略红,“那不重要。” 张鑫姗姗来迟,抱着一大包作业坐下?就假装痛哭:“写不完真?的写不完,你们?是不是写完了?看在大家同学一场并且还?一起写过不止一次检讨的情份上?,帮帮我吧,我下?次八卦小报有最新消息了绝对第一个告诉你们?!” 辛易晴:“……” 全是假消息! 她问:“你知道咱们?三月有个考试吗?” “什?么考试?月考也不应该是那时候啊。”张鑫气道:“学校又想了什?么名堂折磨我们?!” “九市联考。”孙不言说:“恭喜你,作业没写完也不用着急了。为了赶进度,假期作业不收不检查,你可以直接选择不写。” 张鑫半信半疑地问:“真?的?” 武萱萱点头,“真?的。” 张鑫这才相信,三分钟以后,他激动地同手同脚跑出教室,“我去给你们?打探打探九市联考有哪九市!” 当?然,最后他也没能打探出来九市联考有哪九市,只是确定,这次联考,长烟一中?会参加。 长烟一中?一般不和他们?一起参加考试,三人闻言,便?知道这次考试是比较有含金量的。 备考的时间很快过去,所有科目必修课本内容已经完全结束。这也是他们?这次考试的内容范围。 很多。 面?对这次迅速的赶进度行为,辛易晴只有这一个念头。 她记得,高?二结束时,他们?就已经结束了全部内容学习,进入复习阶段——那时候的她也不理解过学校的这种操作,总觉得新知识第一次输入才是最重要的,不应该为了赶进度就囫囵吞枣。 等开始一轮复习,辛易晴才发?现,囫囵吞枣的那些?,都是大纲上?面?没有标明的考点。 ——学校课程赶得这么猛,是因为他们?早就做好了打算,在结课以后凭借前几年的考试大纲和高?考试卷做参考,早早地就开始复习,帮助他们?尽早厘清重点。 不过尽管知道原因,现在重来一回的时候,辛易晴还?是感觉,这样赶进度真?的很痛苦。 尤其她现在还?远比不上?以前,没办法接受和适应这样的强度。 大批量的内容一股脑灌进脑子,实?在是很容易搞不清楚。 最过分的时候,辛易晴已经开始混淆生物和化学的某些?类似的知识点。 她在某一次难得的体育课上?,放弃了提前去吃饭的机会,在后操场连着跑了一节课。中?间碰上?石子,她就狠狠踢到一旁;看到新出的草芽,她就蹲下?去一动不动地紧盯着看上?两秒。 那时候,武萱萱险些?以为她这是崩溃的前兆。 她本来是陪着辛易晴一起跑的,孙不言也一起,结果她都岔气了也没等到辛易晴停下?。 辛易晴扶着她找到还?算是干净的地方坐下?,陪她待了两分钟,等她缓过来一些?后,认真?地留下?一句“我没事”,并且确定她已经接收到这个信息以后,才叮嘱孙不言留在这里看着武萱萱,然后再次跑了起来。 也是在那一刻,武萱萱才确定,辛易晴没有要崩溃,也不是在玩闹。 但?她确实?是有压力需要发?泄的。 孙不言担心地问:“她不会出事吧?” 武萱萱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会出事,不过是好事。” 孙不言没理解,“你不感觉她现在像是疯了一样吗?” 武萱萱顺其自然地反问:“可是,谁没疯呢?你没疯还?是我没疯?” 孙不言怔住了。 武萱萱借这个机会缓了缓,才在孙不言稍稍回神的时候说:“我一直觉得,高?中?生要想一直都很状态良好地坚持下?去,要么疯,要么静。” “刚回来的她,是静。”武萱萱问:“所以你懂我为什?么说这是好事了吗?” “哪门子的好事啊!”孙不言差点没忍住大吼起来,一看周围有人才压下?声音,“她真?疯了怎么办?!” 武萱萱笃定道:“不会的。” 孙不言:“为什?么?” “你忘记她那天?都说了什?么吗?在我们?和梁铮对峙的那天?晚上?。”武萱萱说:“她连那些?都熬过来了,那么曾经对她来说本来就不算什?么的这些?,就更加不值一提了。” 孙不言有些?被说动,但?他还?有别的地方不太理解,“她是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的?” 武萱萱也不知道,她猜测:“可能是因为她现在有了足够的信心和勇气吧。” “哪来的?” 武萱萱的眼神一下?子就变成了仿佛在看傻子一样,“还?能是哪来的?自己给的。” 孙不言立刻羞赧起来,也知道了自己这个问题到底有多傻。 他转移话题道:“可你为什?么也不清楚她心理转变的细节?这很奇怪。” 武萱萱:“……我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她说:“你得允许她把自己都还?没有想清楚的事情瞒着别人。” “而且……”武萱萱忽然微蹙了下?眉,而后神色变为欣喜,她激动道:“我怎么现在才发?现!” 孙不言还?一脸懵着,就听武萱萱说:“她其实?一直都在坚持,从她回来不久以后就在坚持了,只不过之前不疯而已。” 武萱萱几乎要为自己这个发?现而哽咽——当?然那可能也有她刚才跑岔气了的缘故。 她问孙不言:“谁闲着没事儿练衡火体英文字母啊,还?只花了一个月时间就练好了?” 孙不言缓缓回神,也有些?激动。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把字练好有多不容易。我从小学到现在,每个语文老师都抓着我要求我练字,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字还?是被每个老师拎出来当?典型,说不好看。”武萱萱笑着说:“练字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啊……但?是它没有要费脑子的难度,只需要足够的耐心和毅力。” “我的衡火体,到现在也还?是不伦不类,不成样子。”孙不言也有些?感慨地说:“想要练成,真?的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它只是不用动脑子,但?它很难做到,特别难。” 而那个时候的辛易晴,刚好接受不了、又或者说还?没有那个能力接受,一切需要动脑子的东西。 但?她有时间。 辛易晴是这么认为的。她认为她有时间,有许多许多的足够的时间。 辛易晴一直认为,她只是在这件事上?付出了时间,并且把她能尽快地把字练好这件事,完全认为是因为有沈鹤眠督促。 但?就像武萱萱说的那样,练字哪里就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它需要耐心,需要毅力,需要很多很多东西。 但?也像是武萱萱和孙不言一直都没有发?觉一样,辛易晴同样也一直没有发?觉。 在她还?坚定地认为她要在这里躺平摆烂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不由自主地坚持了。 武萱萱和孙不言因为这个认识而欣喜万分,又因为他们?之前只是单纯地以成绩下?结论而后悔。 ——如?果不是那样,他们?早就可以发?现辛易晴一直在坚持,发?现她其实?一直都没有放弃。 但?正如?他们?那时候没有想到一样,他们?现在也还?是没有想到,辛易晴当?下?的确没有崩溃,她也的确在坚持着一些?东西,在努力让自己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正因为这样,她才距离那个名为“崩溃”的悬崖越来越近。 而在九市联考过后,辛易晴彻底站在悬崖边。 她还?是没考好。 不想学了 那天跑完步回去, 辛易晴有感觉自己轻松一些。 身体?上随后而来的酸痛刺激着她的感官,在这种刺激之下,辛易晴心境更加清明。 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只是, 从考试结束、搁下笔的那一刻, 辛易晴就知道?,她想要的,依然?落空。 常言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失败之后好不容易积累到足够的勇气重新?出发, 却?面临再一次失败, 这种体?验无?疑是更让人难受和痛苦的。 “你已经很努力了, 我知道?的。” 辛易晴无?法再说服自己。 她都已经很努力了, 结果却?一直不如人意,这是否再次印证了,学习改变命运这句话纯属胡扯? 辛易晴本?就动摇着的心——是的, 哪怕她见过了2023的辛易晴, 也见过了高?二的辛易晴, 哪怕她听了她们许多话, 她动摇着的心依然?不曾有改变。 而现?在, 她动摇的心几?乎要变得坚定……坚定地认为那句话就是在胡扯。 辛易晴不由得想, 既然?结果已经注定,她做不做又有什么区别。 小大人辛易晴再次闪回脑海, 对辛易晴说:“我们终将是胜者。” 辛易晴很不礼貌地希望她赶紧滚蛋。 小大人辛易晴如她所愿消失了,2023的辛易晴却?缠绕上来,用一种诱惑人的声音不停道?:“看吧, 死亡才是最终归宿,摆在我们这种废物面前的路, 只有失败这一条……” 辛易晴毫不犹豫地打断她,冷冷道?:“你也滚蛋。” 对方瞬间哑声,辛易晴继续不客气地说:“赶紧滚!” 说完她就抬手乱挥一气。 对方也如她所愿消失。 辛易晴烦躁地趴到桌子上,不断呼气又吸气,想要借此来平复心情,却?屡屡不能成功。 渐渐的,她心力耗尽,颓丧得无?法再有任何明显动作,只是那样趴着,一动不动。 武萱萱发觉不对,问她怎么了。 辛易晴本?能回答:“没?……” 第?一个字出口她就顿住。 她还?能告诉武萱萱自己是因为没?考好吗? 辛易晴没?办法不去想,武萱萱会不会因为自己再一再二的无?止境消极而感到厌烦。 这让她感到恐惧。 假如武萱萱真的对她厌烦,认为她无?可救药,辛易晴不知道?她还?能再和谁交心。 武萱萱声音蓦然?冷硬下来:“辛易晴,说话。” 辛易晴看她一眼,心生?逃避之意,“我没?事。” 武萱萱没?相信,“真的吗?” 辛易晴忽然?烦躁更甚,脑子不知哪根筋搭错,冷不丁就想到:你很希望我有事吗? 察觉到自己这个想法,辛易晴特别想抬手给自己一巴掌。 她怎么能这么想呢? 武萱萱还?是在追问。 辛易晴无?法,不待思考完全就轻声反问:“你是不是一直都感觉我有事?” 武萱萱一愣,神情错愕。 辛易晴神色也在那句话落下之后立刻浮现?懊恼。 这和刚才那句话有什么区别? 她抬手就在自己头?上拍了一下,诚心道?:“萱萱,对不起,我没?那么想。” 武萱萱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这样,让我怎么能不感觉你有事?” 愣住的人换成辛易晴。 武萱萱没?有因为她那句话多想,即便那是一句辛易晴自己都觉得没?办法让人不多想的话。 辛易晴一下子就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情了。 又酸又软,又悔又难过。 她低声难受地说:“能别这样吗?” “我没?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武萱萱说:“我能分清楚,这很明显是你的问题……你的表现?,实在是太明显了,凭我对你的了解,看不出来你有问题才奇怪吧。” “但如果你要觉得我太了解你也是我的原因的话,我无?话可说。”武萱萱顿了顿,问:“考试不顺利?” 辛易晴沉默片刻,点头?,说:“很差。可能比之前还?要差。” “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有了这个口子,辛易晴刚才那些别别扭扭的心绪一下子全都没?了,她倒豆子一样对武萱萱吐苦水,说那个让她最纠结痛苦的问题……单是说她还?觉得不够,又着重强调:“真的。” “我知道?。”武萱萱一点不怀疑这点,她坚定地说:“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努力。” 辛易晴喃声问:“我是不是真的应该转去文科?” 武萱萱一惊,这又是哪里来的离谱想法?文科理科哪有应不应该,不都是看自己是不是适合吗? 可辛易晴还?在继续说:“我的语文和英语都没?有太失败,主要就是理化生?还?有数学。” 辛易晴仿佛在真的思考一般,“我要不要转文科试试?” 武萱萱拍了拍桌子,打断她莫名其妙的想法,“成绩还?没?出来,你先别想那么多。” 真要是现?在转了文科,那才有可能一切完蛋——必修课程都结束了,转文科这种事只有那种脑子抽了的人才能干得出来吧? 但辛易晴就像是能听到她内心想法一般,说:“毕竟我的理科,和我的文科,某种程度上来说,水平没?差多少。” 武萱萱有些被说服,她问:“你是认真的吗?” 辛易晴摇头?,说:“不是。” 武萱萱松了一口气,只是还?没?松彻底,就听辛易晴又说:“我不想学了,这是认真的。” 武萱萱一口气重新?憋回去。 “之前不是都还?好好的吗?”武萱萱耐心地问:“到底怎么了?” 辛易晴却?没?有回答,反而慢吞吞地问:“你会觉得我这样很烦很讨厌吗?” 武萱萱:“……” 她想了想,说:“有一点。” “我本?来真的以为你想好了,已经确定了以后要怎么做的。”武萱萱说:“可是现?在听你说了这些,我才发现?,你其实还?是没?有想好。” 辛易晴点头?,“是,我之前也以为我想好了……但是很遗憾。” “能告诉我你那天到底梦到什么了吗?”武萱萱说:“在ktv那天,我知道?你说了谎话。” 辛易晴陷入回忆,然?后说:“其实不全是谎话,有一句是对的。” “我们终将是胜者。”辛易晴说:“我真的梦到了这个场景,不过不是喊出来的,而是被一个人很平静地说出来的。” “谁?” “辛易晴,你熟悉的那个辛易晴。” 武萱萱不太能察觉地蹙了蹙眉。 辛易晴又说:“我那天,梦到了她,她对我说了很多话,我以为我被她说服了……” 她说到这里停下,看着武萱萱笑了笑,“我真的是这么认为的,甚至在前一段时间里面,我也是那么做的,按照被她说服后应该有的表现?那么做。” “可是,大概是我这个人不踏实。”辛易晴说:“没?拿到好的、让我满意的成绩,我就觉得不够,认为我的努力没?有用。” “这让我更坚定那个想法了。”辛易晴说:“学习其实没?有什么用。” “但这只是对我。”辛易晴找补道?:“你不会是这样的,你不要这么想。” 武萱萱忽地笑了。 “你矛不矛盾?”她问。 辛易晴点头?承认,“挺矛盾的。” 武萱萱也说:“你是挺矛盾的。” “上次你跟我说,你见到她了,那个‘她’,你指的是2023的辛易晴;今天你又说,你梦到了我熟悉的那个辛易晴。”武萱萱看着辛易晴的眼睛,问:“这不都是你吗?为什么一定要区分得那么明白?” “你一边说你是穿越回来的,一边又在一些时候,把2023的辛易晴单独看待;你认为你总要离开,就把原来在这里的辛易晴也单独看待……”武萱萱说:“可你呢?你到底是谁?如果她们都是独立的,你又是谁呢?” 辛易晴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有些困了。 武萱萱又说:“你一边坚持学习没?有用,一边又让我不要那么想……你不觉得这样,奇怪又可笑吗?” 辛易晴打了个哈欠,把困意全部?赶跑,对武萱萱很认真地说:“你和我不一样,你不能那么想。” “知道?。”武萱萱点头?,说:“我没?那么想。” 她盯着辛易晴的眼睛看了有一会儿,才问:“但是辛易晴,你又是怎么想的?” 听到这句话,辛易晴脑海几?乎是立刻就弹出了一个想法:我想躺平,我不想学习。 也是到这时,辛易晴才知道?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根植得到底有多深。 于是,她就这么说出来了。 她笑着告诉武萱萱,说:“我不想学习了,一点也不想了。” 武萱萱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慢慢地点了点头?,说:“好。” “那就别学了。”武萱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那些话的,但她清楚,说出那些话时候的自己十分清醒,她没?有要和辛易晴赌气的想法,她只是脑子里想到要这么说,然?后就开口了。 她说:“辛易晴,既然?真的不想学,那就别学了。” 但她也知道?,她还?是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的。 ——也不要回去了。 自己留在这里守着你的烂摊子,别回去,就不需要面对你留在那边的烂摊子。 一件好事 烂摊子。 武萱萱几乎要觉得这两个字和辛易晴画上等号。 无论是哪里的辛易晴, 面对?着的都是烂摊子。 但武萱萱还是想让她别回去?了。 至少这里的辛易晴,要面对的东西没有那么沉重,也没有那么让她不开心。 于是她只说出前一句话, 把后半句留给自己。 她知道, 那句话会让辛易晴为难。 可是,她没想到,又或者说她忘记了往那个角度去?想——即便她不说,辛易晴也还是会知道。 那时候她才刚说完,那句话的话音方一落下, 辛易晴就摇了摇头。 “那我?还能回去?吗?”辛易晴笑得有些勉强, 说:“那天在ktv, 你所?熟悉的那个辛易晴对?我?说, 她带我?回来,不是想要连累自己考不上大学的。” 辛易晴顿了顿,说:“我?猜, 如果我?想要回去?, 那我?就必须保证她能够考上大学……” 而且, 大概率还是她曾就读的那所?大学。 甚至就连高?考分数, 辛易晴都觉得要保持一致。 这难度对?她来说, 简直堪比登天。 可辛易晴还是说:“我?不能不回去?。” 这下为难的人变成?武萱萱, 她纠结地问:“那你到底怎么想的?” 辛易晴就笑了,“我?不想学了, 真的。” 她还是这句话。 不想学了。真的。 武萱萱当然?知道这是真的。 可她也知道,辛易晴说想要回去?,一定不是违心的。 如果可以, 武萱萱想骂她一顿,厉声告诉她, 你想要回去?,又想要不学习,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你还是好好想想要放弃其中哪一个吧。 可武萱萱说不出口。 她清楚辛易晴的挣扎是为什?么,她知道辛易晴从穿越回来的那时候,对?于学习的态度就已经?不那么坚定了……可在那样的情况下,她依然?没有放弃,她一直在她能触碰到的地方努力。 所?以,武萱萱说不出口。 她非常明白,辛易晴才是最不想要放弃的那一个人。 武萱萱很艰难地笑着说:“辛易晴,你给自己出了好大一个难题。” 辛易晴也笑着,她点头,答非所?问地说:“但是我?好像没有觉得这是你熟悉的那个辛易晴给我?挖的坑。” “很奇怪吧?”她调侃一样的语气问,然?后笑着说:“我?本来应该怪她多管闲事才对?的。” “别这么说。”武萱萱终于后知后觉到不对?的地方,她对?辛易晴几乎是用强调的语气说:“没有哪个辛易晴是我?更熟悉的。” “我?知道你们是一个人。”武萱萱顿了顿,说:“也不对?,你们应该是两?个人……可我?知道,你们是一个人。” 她少有地变得笨口拙舌,怎么都表达不出来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可辛易晴听懂了。 她之所?以在武萱萱面前用“你熟悉的那个辛易晴”作为说话重点,并?不是揶揄,也没有阴阳怪气,只是想着,这样可能会更让武萱萱有比较舒适的感?觉——因为年龄的关系,辛易晴本能觉得,武萱萱应该会和?高?二的辛易晴更加熟悉。 只是没想到,武萱萱其实?不在意。 也可能,武萱萱现在对?她也一样熟悉。 所?以不存在那个问题。 在武萱萱看来,她们就是一个人。 辛易晴心里一暖,又听武萱萱说:“也别说那样奇怪。没有什?么是本来就应该的,只要不会伤害别人,你怎么想都是对?的。” 辛易晴心间暖意更甚,微微点头,说:“对?,是我?说错了。” “那你要怎么办呢?”武萱萱还是不放心,在两?人沉默地对?坐一段时间以后,她决定把辛易晴一定也清楚的事实?摊开到明面上,想要和?她一起分析,“要回去?,又不想学,这是完全相反的两?个祈愿……你要怎么办呢?” 辛易晴的表现让武萱萱相信,她的确清楚这个事实?,甚至想得要更多些。 她在武萱萱问题问出以后很快摇摇头,十分坦诚地回答说:“我?不知道。” “先这样吧。”辛易晴说:“我?也不知道我?要怎么办……但是,我?想先就这样,什?么也不说。” 她想缓缓。 要回去?,不想学。 这两?件事之中,辛易晴当下能做到的只有后者。 她脑子实?在太乱了,她想要完成?这其中的一件自己希望圆满的事情来让她感?到一些轻松和?快意。 她别无选择。 辛易晴说:“我?不学了。” 武萱萱安静地看着她,表情有一些沉重,神色看上去?极为勉强,可在辛易晴说完之后,她几乎是立刻就没有停留地说:“好。” 辛易晴感?激地看着她笑了一下。 武萱萱神色变得不再那么勉强,甚至还能让人感?觉到一点点庆幸。 只不过,辛易晴没来得及察觉。 她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不学了,于是立刻就趴到桌子上,想要睡觉。 速度飞快,从听到武萱萱说“好”,到她趴到桌子上,中间几乎没有任何停留。 看上去?,像是在逃避。 这样过了一个多星期,辛易晴清醒又浑噩。 她被每一科老师点名?,说她的状态不对?,屡次被要求在课堂上站起来,又或者站到后面板报前面。 她能做到的把字写好,也不再被她认真对?待。 那天之后的第二天,武萱萱近距离很清楚地看到,辛易晴的英文练字本上,写着很明显地一个数字“8”,还有一长段红颜色的字。 辛易晴盯着那段字看了有五分钟,把那个本子塞进?桌兜,重新拿了一个空白的出来,若无其事地写下一天的练字作业——和?那个被打“8”分的没有任何区别,连内容都没有变。 于是第二天,辛易晴拿到了“7”分,还有一段更长的话。 她依然?盯着看了一段时间,武萱萱做了计时,比昨天少30秒,然?后辛易晴继续把旧本子塞进?桌兜,换一个空白本子,重复昨天的操作。 第三天,6分,一段长长的话。 辛易晴盯着看的时间又少了一分钟,然?后塞进?桌兜,换新,重复操作。 第四天,3分,没有表示批阅的话。 辛易晴这次看了有十分钟,也可能还要更多些,但她还是把这个本子塞进?了桌兜,又拿出新的……已经?没有新的了。 辛易晴顿了顿,把旧的那张撕下来,重复上一次的操作。 第五天,0分,附带三个字——别写了。 辛易晴盯着看的时间更久了,旧到武萱萱在计时的时候忽然?眼花,又脑子一空,然?后把刚才的努力忘了个一干二净。 ——她也不知道这次有多久了,只是确定,那段时间很长,特别长。 但是辛易晴真的没再写了,她把那张纸撕下来,揉成?一团扔到了垃圾桶里,本子塞进?桌兜,第六天没有交作业。 这样的情况下,发生在辛易晴身上的变化简直鲜明无比。 几乎每一个人都知道,辛易晴现在被各科老师不间断地抓到错处。 梁铮为此洋洋得意地过来幸灾乐祸,但辛易晴只是淡淡看他?一眼,就无动于衷地趴回桌子上睡觉。 孙不言急得跳脚,想做些什?么,却总是来不及出手,就被武萱萱制止。 武萱萱很有态度地对?他?说:“别管,别动,给她自由思考的时间。” 孙不言理解不了,两?人为此大吵一架,最终以孙不言惨败和?他?终于发现原来武萱萱也一样着急、只不过她的跳脚只表现在心里告终。 两?人再次站到同一战线。 武萱萱长长叹了一口气,说:“再看看情况吧。她想要的,应该也不是现在这样。” 第八天晚自习,王海通知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高?三即将进?行二模考试,让他?们注意时间,高?考距离他?们也只在咫尺之间。 第二件事,一个星期后,学校将会为他?们举办成?人礼。 辛易晴手掌猛地一攥,手背绷出很明显的青筋。 武萱萱于是确信,辛易晴一直都没有睡着。 而且,曾经?那次她经?历过的成?人礼上,是有着让辛易晴到现在都忘不了的一些事情的。 武萱萱希望那是一件好事。 桉贤一高?的成?人礼,其实?并?不是传统,甚至可以说,才刚刚开始没多久,毕竟这也是跟着衡火学的。 细数起来,辛易晴他?们这是第三届。 成?人礼定于高?二下学期,具体时间具体通知。 第一届在五月,第二届在四月。 没有任何规律。 武萱萱忽然?想到,让辛易晴产生应激反应的,会不会是这次成?人礼的举办时间? ——这和?辛易晴记忆中有冲突? 她想要问,却不知道应不应该问,不由得心绪不宁,做什?么都很难集中精力。 与此同时,辛易晴心如擂鼓。 在王海提到成?人礼的那一刻,她就想到那场景下让她始终记忆犹深的一幕。 不知道学校从哪请来的演讲家一番极富情感?的演说过后,家长和?学生拥抱,学生对?家长说——我?爱你。 曾经?的那一次,辛易晴被感?动得憋不住眼泪,几度哽咽,眼泪汹涌。 可等到她和?李婉柠拥抱的时候,她依然?说不出那句话,反而因此,原来感?动的情绪也控制不住地消减了一些。 因为别扭。 那是辛易晴说不出来的别扭。 她和?李婉柠之间从来都没有过矛盾,但是辛易晴就是说不出口,那三个字让她把“羞于启齿”这四个字体味得极致深刻。 所?以现在,辛易晴依然?认为她说不出口。 ——在她和?李婉柠有了只有她自己知道的那个“矛盾”的时候。 她更别扭了。 她笃定,她无法说出口。 而且,随着年纪增大,辛易晴越来越无法接受那些煽情场面,她感?觉自己对?于那种时候极为抗拒。 她甚至无法让自己从那个演讲家的话语之中感?受到感?动这种情绪,只会觉得,他?又在进?行洗脑大作。 辛易晴不太想要参加这次成?人礼。 但那很显然?不是她能控制的。 通知这件事情的是班主任,直接在家长群里面说,来不来看家长。 李婉柠和?辛安当然?是会来的,辛易晴也做不出打电话告诉他?们“不要过来了”这种事情。 一是这样太奇怪,二是她没有理由。 辛易晴对?此没有任何办法,她只能别扭地参与彩排,别扭地等那一天到来。 武萱萱问她为什?么变得这样奇怪。 “我?不想参加成?人礼。”辛易晴不知道怎样解释才合理,只好胡乱说了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那么多人一起,我?不适应。” 武萱萱点头,又问:“你上一次是怎么过的?” 辛易晴脸色难堪地说:“挺顺利的。” 武萱萱了然?,她想了想,说:“要不,成?人礼那天,我?们跑吧……装作肚子疼,在家长来的时候请假,刚好让她们带我?们出去?。” 辛易晴思索一番觉得可行,两?人这样偷偷约定好。 可等到那一天来到,在看到李婉柠和?辛安抱着一大束花,提着蛋糕,举着和?其他?家长拿着的内容不一样的手举牌,拎着许许多多有寓意的礼物站到她面前的那一刻,辛易晴就知道了,她没办法做出那种伪装。 她没办法做出那种像是把李婉柠和?辛安当做猴子耍一样的伪装。 武萱萱在一旁看着,心知肚明辛易晴不会再那么做,悄悄问:“我?们还装肚子疼吗?” 辛易晴低头,轻轻摇了摇,感?觉很奇怪地说:“对?不起……我?装不出来了。” “没关系。”武萱萱压着笑,说:“我?也是。” 忽然?知道她们想要装作肚子疼然?后想要躲过成?人礼的孙不言:“???” 他?偏头看向武萱萱,看到她已经?在压抑却又实?在很明显的灿烂笑容,觉得有些扎眼睛。 以为抗拒 三人带着家长往场地过去。 那里已经布置好了看台, 鼓台,共计18道门组成的成人门……还有许许多多辛易晴来不及注意到的东西。 她心情?很乱,能带着李婉柠和?辛安准确地找到她自己的位置, 就已经费了她很大努力, 压根没有精力去注意那些,完全是一种心不在焉的状态。 但李婉柠和辛安仿佛没察觉似的,上下仔细打量她一番,扁了扁嘴,说:“瘦了。” 辛易晴一怔, 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地说:“排练呢, 有些累。” 武择天好奇道:“排练不是应该坐着就可以吗?怎么会累?” 孙不言不由嗤笑, 被孙航远兜头拍了一下后讪讪低头。 武萱萱:“……开?场了你们就知道了。” 这时间很快来?到。 成人礼主会场只能有一个家长在,其余家长需要站在最?外圈观看。 于是几分钟后,他们三个的家长中留在会场正中的, 就只有李婉柠、武择天, 还有孙航远。 他们坐在自家孩子的凳子上, 孩子在一旁席地坐着。 辛易晴很庆幸这时候是这样的安排。 这样一来?, 她就不需要总是和?李婉柠对视, 不会感觉到很多?压力。她安静地一边回答李婉柠的话, 一边听她和?武择天说话,尽量地降低存在感。 李婉柠感觉到了辛易晴不对劲, 但这时候人太多?,她不好在这种时候问,就没有问, 只是悄悄握住了辛易晴的手?,塞给?她一颗糖。 辛易晴端详着那颗糖, 在这种场合下的别扭感更加强了,她飞快地把糖拆开?,又给?回李婉柠。 李婉柠明显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过来?,她如常地把糖塞进嘴里,一边继续和?武择天聊天,一边不动声色又给?辛易晴一颗。 辛易晴拿着那颗糖还是别扭,却不好重复之前的操作——刚才那样完全是她没有深思熟虑做出?来?的动作,细想?下来?就很奇怪了。 她的动作太慌张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从别人家偷了东西,一见主人家回来?,就鬼鬼祟祟地装作是捡到的,要心虚地还回去一样。 所以,辛易晴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颗糖。 但是很快,李婉柠又分别给?了武萱萱和?孙不言一颗,还有周围的其他同学、家长。 辛易晴的别扭感奇怪地消失。 她失神,觉得自己又在庸人自扰了。 这时,场地中突兀地响起了哨声。 辛易晴立刻警肃,慌慌站起来?,只来?得及丢下一句“集合了”,就和?武萱萱等人飞快地跑开?。 李婉柠也因为?这个哨声想?起了一些不太愉悦的回忆,但很快就被周围发生的事情?吸引过去注意。 ——本?来?都在自己家长旁边站着的一众学生在一声哨响过后,立刻以最?快的速度齐刷刷往不同的方向四散跑出?,站成了23个方队。 李婉柠:“……” 武择天:“……” 孙航远:“……” 三人三脸呆滞。 别人不清楚,他们可是太清楚了! 这不就是那个神经病到非常神经病的前胸贴后背式跑操! 这时,又是一声哨响。 杂乱又清晰分明的“向前看齐”口号发出?—— 学生们小碎步踏起来?,前胸贴上别人后背—— “向前跑——” …… “三班三班,勇攀高山” “十一十一,永远无敌” 李婉柠三人大为?震惊。 这不是成人礼吗? 为?什么上来?就是学生跑操? 这两者到底有什么关系?! 辛安和?齐敛,还有孙不言妈妈严韵文?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口号喊得真响啊。” “是吧,听着就有精神。” “这劲头真不错。” 他们连同站在最?外圈的其他家长,一起赞扬着全体学生因为?跑操而展现出?来?很好的状态。 这声音淹没在学生们连续响起的震天的口号声中。 会场正中,武择天对李婉柠说:“学校怎么想?的?” 李婉柠摇头,她也不理解为?什么成人礼的开?场要用跑操来?作为?开?场。 但是随着两圈结束,学生们先?后站定,回到自己的位置,他们就懂了。 主持人说:“这是孩子们送给?家长的第一件礼物,向大家展示了他们在学校每天的第一件事,他们不曾虚度光阴。” 两人:“……” 有一说一,她们都不是很想?要这个礼物。 于是辛易晴和?武萱萱回来?后,看到的就是李婉柠和?武择天心疼的脸。 本?来?正在呼哧呼哧喘气的两人立刻屏住了气息,改为?暗暗调整。 接着,极有节奏感的鼓声连天响,两支舞龙队伍将众人目光吸引过去,辛易晴和?武萱萱继续大喘气,调整呼吸。 只是这一次,他们十分注意,没有让自己发出?很明显的声音。 这时间持续了有近十分钟,辛易晴都没有抬头看前方,李婉柠也反常地没有和?她说话。 辛易晴偶尔扭头看,并没有发现李婉柠有什么异样。 李婉柠始终注意着最?前方的方向,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辛易晴,好像真的因为?那样的精彩画面——大概是精彩的吧,辛易晴是这么认为?的——被吸引过去目光。 辛易晴舒了舒心,又把头低下去,不关心前面到底是怎样的盛况,她只是努力地想?,等一下那个场景,她该要怎么办。 以前她只是因为?别扭说不出?口那三个字,但是现在,辛易晴觉得拥抱可能都是问题。 她很害怕在自己被李婉柠抱住的那瞬间,因为?最?近这段时间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控制不住一下子将她推开?。 这几乎是地狱级别的灾难。 辛易晴都不敢想?,李婉柠到时候会有多?么难过。 她也无法去想?,这又会引发出?怎样的一系列后续问题。 她只是担心。 特别特别担心。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于是没有注意到李婉柠不知何?时已经拿起了手?机。 而在她身后,武择天的手?机也已经到了武萱萱手?中。 但是辛易晴同样没有注意到。 十五分钟过去,周围人一个个站起来?,身躯笔直劲拔。 空气中响起他们每次升国旗前旗手?入场时会播放的那首辛易晴很熟悉、但是一直都不知道名字的音乐声。 辛易晴于是确定,现在到了升国旗这一环节。 因为?惯性反应,她得以暂时从让自己心烦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把视线专注地放到前方国旗台。 她看着旗手?入场,看着旗手?把国旗悬挂到拉丝上,然后国歌响起,国旗一点点升起。 辛易晴就这样看着,思绪完全放空,她紧紧地盯着国旗,目光跟随着它一点点抬高。最?后在国歌结束的那一秒,和?国旗一起,定格在旗杆顶点处。 上课铃声很巧合地在这时响起,紧跟在国歌之后,前后连贯,相?隔时间不足半秒。 慷慨激昂大气磅礴立时变为?着急催促慌张压抑。 辛易晴还没有从什么都不想?的轻松回到刚才的烦躁情?绪中,就没防备地被这阵上课铃声带入了慌张紧促的氛围之中。 本?能的,辛易晴抬脚想?跑。 ——要上课了。上课铃已经响了,她还没有回到教室,这种情?况下,就是要快跑才对。 不能迟到不能迟到不能迟到。 辛易晴抬起了脚,却看到在她前面站着的那几排人全都在慢慢坐下。她迟钝地反应到,这个上课铃声是允许被忽视的。 他们现在,是在学校为?他们举办的成人礼会场,不需要担心迟到这个问题。 别扭和?担忧一股脑灌回脑海,辛易晴好像已经看到那幅画面在眼前出?现。 ——演讲家富有感情?地喋喋不休,场下人无一例外泪流满面。演讲家心满意足,握着话筒宣布:“现在,你可以好好地抱一抱你面前的父母,衷心地对他们说一声:我?爱你。” …… 辛易晴几乎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知道那个场景没有任何?问题,演讲家也没有任何?问题,成人礼上安排这个,还是没有问题。 但辛易晴就是没来?由地感觉到了很强烈的膈应。 她如坐针毡,像是满身长满毛刺一样抗拒有人靠近她。 她再一次沉入自己的思绪中。 这时,经过话筒传输后带着电流的声音忽然停了,她耳边响起砰砰砰的礼炮炸响的声音。 李婉柠抓住了她的手?,紧紧得握住,矮下头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抬头往右看。” 辛易晴循声抬头,半空中一团巨大的烟雾萦在那里,红橙黄绿青蓝——辛易晴没有看到紫,不知道是不是紫色不好做。 那烟雾随着时间过去,蔓延的空间越来?越大,到最?后辛易晴目之所及,几乎全是这团六彩烟雾。 它张在半空,仿若一张彩虹织锦,绚烂地无尽铺展开?来?,拼尽努力要引人目光。 辛易晴不由得慢慢站了起来?。 只是烟雾到底是不长久。 大概才过了一分钟,那团烟雾就开?始渐渐弥散。 硝烟的味道直入口鼻,辛易晴要站起来?的动作顿住,嫌恶地蹙了蹙眉头,立时就要重新蹲下去。 只是,不等她膝盖完全弯曲,她眼前就闪过阴影,不再能有任何?动作。 李婉柠的声音在辛易晴耳边响起:“先?别动,碎纸屑会落到头上的。” 但辛易晴根本?来?不及去注意哪里有碎屑。 她很清楚地感知到,她被李婉柠抱住了。 用一种她没想?到的姿势。 ——李婉柠揽住辛易晴的脖子,让辛易晴的头能够落到她自己的肩膀上,用手?帮辛易晴挡住飘过来?的碎纸屑。 一种算不上抱顶多?只能撑得上是哥俩好的揽肩姿势。 辛易晴却觉得那就是“拥抱”。 她惊讶地想?。 原来?,她一点也不想?推开?李婉柠。 我都知道 眼前无数黑点闪过, 又纷纷扬扬落下,硝烟味道更加浓烈。 那是燃烧过后的火.药碎末。 天空被这些东西遮蔽,变得阴沉起来。 辛易晴又想起刚才那团短暂存在过的?绚烂六彩烟雾, 不由得想到一句话。 盛大过后?, 唯剩疮痍。 “妈。”辛易晴无端开口,在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几乎算得上是莫名其妙地说?:“它刚才不应该那么?好看的?。” 如果没有那么?好看过,她就不会因为它现在这样?疮痍尘霾的?模样?而难过。 “是吗?”李婉柠柔声问,可是她很快又说?:“但你也说?了, 它刚才是真的?很好看, 所以就算现在变得难闻又碍眼也没什么?……它知道你被它惊艳, 也不会轻易忘掉刚才的?美好。” 尘霾散尽, 天空恢复晴朗之貌。 变回之前那样?,普通又平凡的?样?子。 辛易晴一怔,须臾后?点了点头, 说?:“也是, 我会一直记得的?。” 它曾绚烂美好, 也曾尘霾霭霭, 但最后?终究归于平凡。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李婉柠松开她, 辛易晴坐回地上。 台上已经开始领导讲话环节。 辛易晴看到, 她鞋尖前方有着许多细小的?黑点,不算是密密麻麻, 辛易晴没有用足一分钟就数清了那一共是23粒,全是刚才从天空散落下来的?火.药碎末。 她悄悄用手粘起一粒,两根手指轻轻一捻, 两道明显的?黑线分别留在那两根手指上,很有存在感。 上方忽然传来李婉柠认真又随意的?声音:“看吧, 这就是它存在的?证据。” “你到现在都还会被它吸引不是吗?哪怕它已经不再是它最开始吸引到你的?最好看的?样?子了。” 辛易晴心脏猛地一沉,总觉得李婉柠话里有另一层意思。 她抬头看向她,李婉柠就笑了笑,说?:“现在讲话的?那个?,是你们校长吗?我上次过来的?时候没有见过他。” 辛易晴按下心里的?疑惑,偏头看向演讲台—叩扣峮思而尔尔吴旧一四弃,来看更多吃肉文—的?确是校长站在那里。 他已经讲了有近十?五分钟的?话,这时候刚巧在收尾。 “讲完了吗?”李婉柠说?:“我还没有听够呢,他还挺会鼓励人的?,说?得我都快信了。” 辛易晴愣了愣,想问那你信了吗,又自己思考出答案。她笑了笑,说?:“那你还可以再听听别人的?,还有好多人呢。” 听上去很像是在开玩笑的?语气。 李婉柠面上闪过一丝不太明显的?惊喜,好笑地问道:“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不是要办成人礼吗,一直听别人讲话是不是有点偏离主题了?” 辛易晴耸耸肩,“谁知道呢,他们就想这么?干。” 李婉柠意味深长地往台上看了一眼,继续笑着说?:“也是,看到他们让你们跑那个?神经病操的?时候,我就该想到了的?。” 辛易晴怔了怔,片刻后?问:“你说?那个?操是神经病操?” “对啊。”李婉柠说?:“怎么?想都觉得那个?操不符合人体结构,太反人类了,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好点子。” 辛易晴猛地笑了。 “我觉得也是。”笑完她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但是我们学校好像还挺喜欢的?,不管什么?大型活动都要让我们先?跑上两圈……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喜欢这些,太奇怪了。” 李婉柠:“估计是因为他们自己没那样?跑过吧,就觉得这样?挺好的?。” 辛易晴一边点头一边说?是,但是突然,她想到了也很有可能的?另一个?原因。 她张了张嘴,艰难道:“也可能是学校没钱,没办法找到特?别大的?场地给我们用。” 李婉柠:“……” 冷静过后?,她觉得不是没道理。 只是……她问:“那在你们之前,学生都怎么?跑操的??不是这样?吗?” 辛易晴脱口而出道:“应该吧,毕竟以前他们没有我们人多,我们现在一届比一届人多。” 说?完她就愣了一下,不知怎么?突然就有些忍不住了。 “人多了就没用了。”她对李婉柠说?:“这个?世界都不稀罕了。” 李婉柠不置可否,“所以你说?你爷爷奶奶还想让我们生二胎,是不是有点太不合适了?” 辛易晴觉得自己又可以继续忍下去了。 但李婉柠好像不是特?别想结束对话,她开始不间断地和辛易晴说?话,这个?话题说?不下去就飞快地转移到另一个?话题。 她从辛梁两人这么?多年的?偏心说?到那让她更加坚定不要二胎的?想法,又从这个?家?长代表演讲时候没有你们校长感情充沛说?到餐厅是不是已经开始做饭了因为她闻到了一阵特?别香的?味道,最后?说?辛易晴从小到大的?经历,又说?她想象中辛易晴长大后?的?样?子。 “头发会长一点吧,皮肤也会更好的?,黑眼圈和手指上面因为写字鼓起来的?包应该都会消掉……再长一些肉吧,现在太瘦了。”李婉柠根据自己脑海里的?样?子描述了几句,又说?:“其实应该也不会变化特?别大,毕竟你一百天时候的?照片和你现在看起来也没有差得特?别多。” 但是,怎么?会没有差得特?别多呢。 辛易晴看过那张照片,小时候的?她眼睛特?别大,炯炯有神的?,十?分明亮,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可李婉柠却很坚定又惊喜地说?:“真的?一直都没有变呢,就是我记得的?那个?样?子……” “是那个?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让我特?别骄傲高兴的?样?子。” 她完全没有任何怀疑地说?:“所以,以后?也会是这样?的?。” 辛易晴说?不出话。 她不知道曾经的?那次成人礼上,是不是有过现在这样?的?情形。 但她知道,如果有的?话,她一定会笑眯眯并?且飞快又坚定地说?一句“那肯定的?”。 可是现在,她连一句模棱两可的?“会吧”都说?不出来。 她知道自己以后?是什么?样?子,她没有底气。 好在李婉柠没有要求她一定要说?什么?,甚至还不知道到底有意还是无意地转换了话题,“这个?人是不是专业的??他好像都已经在台上讲了一个?小时了。” 辛易晴分过去一半注意。 李婉柠说?:“哭腔都出来了。估计的?确不是你们学校的?老师,不然不会这么?煽情。老师一般都是说?学校曾取得的?辉煌成绩,以及大家?该要有怎样?的?雄心壮志和吃苦耐劳的?卓绝毅力……”她扭头看着辛易晴,学着不知道是谁的?样?子,抻着嗓子说?:“我们终将?是胜者。” 辛易晴心神一震。 李婉柠已经笑了起来,“这是你们那个?年级主任,刘老师刚才的?结束语。挺有记忆点的?,你们估计都会背了吧?他每次都要说?这一句。” 辛易晴想起那个?最近才对她说?过这句话的?小大人,心想他们的?确是会背了。 甚至就连她这个?不完全能算在“他们”之列的?人,也已经会背了——虽然她是因为那个?小大人才会背的?。 不过辛易晴觉得,差别不大。 于是,她点头,在没答出上一个?问题的?冲击下,很快回答道:“真的?已经会背了。” 李婉柠失笑。 台上 忆樺 演讲的?人哽咽猛地变深变重?,空气中突然响起很大声的?背景音乐,沉重?又感人。 演讲家?声音混在其中,不那么?清晰了,但他说?着说?着声音更大了,于是所有人还是可以听得清楚他之后?的?那些话。 “……趁着现在还不晚,趁着现在还有机会,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一抱你面前的?老父亲、老母亲,去感受他们佝偻的?背,去触碰他们身上岁月留下的?风霜,大声地告诉他们:你爱他们……” 辛易晴无可抵抗地感受到了她最担心的?情绪——别扭。 她跟着众人一起站起来,却在他们都踊跃积极地伸出双手、甚至泪流满面嚎啕而出“我爱你”的?时候,感觉到了更强烈的?别扭。 她果然如同?她曾经想过的?那样?,她连伸出来那双要去拥抱李婉柠的?手的?这个?动作都做不出来。 她看着周围的?家?长和孩子相?继拥抱彼此,数不清的?“我爱你”响在耳边,音乐声音无端变得更响亮,也更沉重?感人。 辛易晴不合群地站在这里,带着她不合群的?想法。 她手足无措,她心慌意乱。 ……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辛易晴感觉像是度过了许多年。 但她知道,这时候最难受的?应该是李婉柠。 ——别的?孩子全都那么?积极地抱住自己父母,感激涕零地剖白……可她的?女儿却僵硬地站在她面前,对这一切无动于衷,仿佛视若无睹。 辛易晴都不敢想李婉柠会有多难受。 她想让自己克服那个?困住她的?“别扭”,却在尝试以后?变得更加别扭。 她只能再次尝试。 最后?屡试屡败,屡败屡试,情况全无任何改变。 无法,辛易晴咬紧牙,想要就这样?一口气抱上去——即便说?不出口,哪怕只是做出这个?动作,李婉柠应该也会比现在要好受一些。 可是还没有等她攒足一口气,她就被人深深揽住。 温热的?怀抱从前面裹住她,有力的?臂膀在后?面撑住她。 辛易晴愣愣地感觉到,李婉柠把头放到了她肩膀上。 她把自己抱得很紧。 她很瘦,身躯比自己还要单薄。 原来从这个?时候开始,自己就已经比她高了。 她在发抖。 她也在哽咽。 她在喊我的?名字。 她说?她知道我很爱她。 原来,妈妈也是特?别脆弱的?。 但是这些,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可是为什么?,现在再次发现的?时候,还是会觉得陌生? …… 辛易晴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很多。她的?想法像是又糟又乱的?毛线团,挤在一起越绕越紧,拆都拆不开,最终一起粉碎,化成无法分辨的?小泡沫,彻底归属在一起—— 我应该说?点什么?的?。 但是在这之前,我应该先?做一些什么?。 辛易晴这么?想。 于是一秒后?,辛易晴抬起了自己垂在身侧的?双手,张开,回应了那个?李婉柠单方面先?开始的?拥抱。 这个?拥抱终于完整。 那一瞬间,辛易晴没有再觉得别扭了,一点都没有。 她只是感觉,尘埃落定,功德圆满,皆大欢喜。 早该这样?的?。 辛易晴想。 她早就应该这样?的?。 音乐声又变大了,演讲家?的?声音已经被彻底覆盖,辛易晴只能模模糊糊地听到离她最近的?那几个?人说?的?话。 武萱萱说?:“那一句话,我有些说?不出口,但是我真的?是那样?想的?。” 武择天仿佛没忍住一般笑了笑,轻声说?“没事?”。 孙不言说?:“你怎么?不让我妈留在这里?我对着你说?不出来那句话。” 孙航远一声不吭,照旧兜头给了他一巴掌。 韩星焰说?:“我……我……我……哎呀!”她苦恼道:“对不起……” 辛易晴把这一切都听清楚了。 其实觉得别扭的?不只是她一个?人。 大概人总是这样?,对亲近的?人表达爱的?时候,往往羞于启齿;产生那些不应该的?消极情绪的?时候,就比较容易。 辛易晴依然没有准备说?那句让她别扭的?话——她知道自己从来就不是不会落俗的?人。 她附在李婉柠耳边,声音低得不能再低,在音乐声的?掩盖之下,开口:“妈……其实,我不是我。” 还是很困难,辛易晴停顿一瞬,才接着说?:“我不是本来就在这里的?你的?孩子。我是从以后?过来的?。” 李婉柠抱着她的?双臂蓦然收紧,辛易晴感觉有些疼,却没有说?。 但李婉柠也很快就松了力气,她声音奇怪地如常道:“我知道。” 辛易晴并?不意外,她接着说?:“我有过很多不应该的?想法。” 李婉柠平静地“嗯”了一声。 “我毕业后?去找工作,一直都不理想,又发现你生病了……”辛易晴磕磕绊绊又挑挑拣拣地说?:“我怪你们不是有钱的?父母,我还怪你生病让我知道。” “我知道。”李婉柠的?声音这时候已经没有了奇怪,只剩下如常,她重?复道:“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然后?她问:“所以,你要向我道歉吗?” 她又往手臂上加了一点力气,把辛易晴紧紧抱住,但又不至于让她感觉到不舒服,她喊她的?名字,用她很少见的?严肃的?语气,问:“辛易晴,你要向我道歉吗?” 辛易晴没有任何预兆但又十?分理所应当地潸然泪下。 “对不起。”她说?:“对不起。” 李婉柠点头,细软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蹭到辛易晴脖子和下巴,痒痒的?。 那里正好是辛易晴的?痒痒肉,她本来应该笑的?,可是没有。 因为李婉柠说?:“我原谅你。” 辛易晴眼泪流得更加汹涌,她一点都不能控制自己,只能任由眼泪这样?流出。 李婉柠不断拍着她的?肩膀,一直在轻声重?复一句话:“辛易晴,我原谅你了。” 辛易晴把头垂下去,放在李婉柠肩膀上——和李婉柠的?姿势一模一样?。她也一直轻声重?复着一句话:“对不起。” 她的期盼 辛易晴不是原来的辛易晴。 这件事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李婉柠不知道要怎么说。 那天她因为辛易晴胃炎发作而晕倒赶过来的时候, 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但说实话?,没人?会往穿越这上面想——毕竟他们对?于穿越的了解,大多来源于影视剧。那里面主角在?异世?的经历的确可以称之为波澜壮阔的传奇, 但是也总是遭受磨难。 李婉柠并不希望辛易晴碰到那些。 而且, 穿越什么的,也太扯了。 于是李婉柠只当是辛易晴学习压力太大。 直到那次家长陪读,武萱萱纸条掉下去的时候,她伸手去捡,又?不经意瞥了一眼。 ——其实她眼神原本是没有那么好的, 但那一天, 她就是很意外地看?清楚了上面的内容。 【你上次说的穿越, 不是开玩笑对?吗?】 李婉柠一下子就把这句话?里面的“你”和辛易晴对?上号。 辛易晴穿越了。 李婉柠害怕地想, 那现在?在?辛易晴身?体里的又?是谁?原来的辛易晴又?去了哪里? 可她很快就想明白,辛易晴身?体里的,还是辛易晴。 那是她的孩子, 她不会认不出来。 但她也就仅仅知道这些了, 更多的东西, 没人?告诉她, 她也猜不出来。 所以问?题只剩下一个——原来的辛易晴去了哪里。 李婉柠一边担心这个问?题, 一边又?确定现在?的辛易晴不只是因为学习压力大才这样。 那时候她的心情很矛盾, 因为一切未知,她不知道自己要怎样面对?辛易晴。 她一边告诉自己, 这就是辛易晴,也是她的孩子,一边又?矛盾地想, 是她孩子的那个辛易晴,已经被面前的人?挤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她那时候真的着急又?崩溃。 直到她晚上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是她自己。 她来找辛易晴。 她说:“我打不通她的电话?了。” 两人?眼睛中倒映出来的对?方,从神态到情绪,全都一样。 …… 李婉柠惊醒,她知道了一些,又?没有知道很多。 但她已经掌握到的那些信息,已经足够她可以继续心无挂牵地面对?辛易晴。 她肯定,那就是她的孩子。 她把这些事情都告诉辛安,又?说了自己的想法,两人?达成共识——装成什么都不知道。 李婉柠想要了解到更多有关于辛易晴的讯息,却一直茫然不已,只能从许多次夜里她房间?传出来的几乎算得上是自虐的动静感觉到——她很痛苦。 于是,在?门外的李婉柠也很痛苦。 谁能告诉她这都是为什么? 没有人?。 甚至是连夜夜都来她梦里造访的她自己也不能——她每次来,都只说“我打不通她的电话?了”。 李婉柠觉得她自己也难辞其咎,为什么她养了快17年都快快乐乐的孩子在?以后会变成那样,她这个做母亲的,却只有一句“打不通她的电话?了”。 所以李婉柠一开始不想告诉她辛易晴就在?这里。 她想进?去辛易晴房间?看?看?她,想和她谈心,想问?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想做的事情有很多。 可她什么也不能做。 因为辛易晴不想。 她不想告诉她,她也不愿意谈心,她甚至很多时候都想逃避她。 但李婉柠能看?出来,辛易晴是想让自己积极变好的,可是她好像一直都在?受挫败。 李婉柠为此担心,担心哪一天辛易晴彻底崩溃。 这一天一直都没有来到,而李婉柠,却看?到了辛易晴在?过年时候口不留情的那一幕——那让她感觉很熟悉。 她以为这会是好的征兆。 辛易晴也的确从那一天起就一直变得更好,状态和心态都很不错——王海这样告诉她。 但李婉柠的担心却从来没有松懈丝毫,因为辛易晴还是什么都没有对?她说过。 她不是没想过去问?武萱萱,但她也知道,如果辛易晴不同意,武萱萱也不会告诉她任何东西。那样一来,她什么答案都得不到,反而还会暴露她已经知道了辛易晴想要隐瞒的部分东西。 她害怕本来就想要逃避她的辛易晴为此直接逃跑。 她就这样一边为辛易晴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而开心,一边因为自己心里的所有担忧提心吊胆。 直到两个星期前,王海告诉她,辛易晴这一次是真的不学了。 于是李婉柠知道,她彻底崩溃了。 很离谱的,李婉柠竟然在?那一刻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随之而来的是她铺天盖地的无助。 是的,就算她早就在?心里预演过这一幕,到了这时候,她还是无助。 李婉柠不知道怎么办,就在?又?一次她自己来她梦里的时候告诉她:“辛易晴在?这里,她很痛苦。” 她们聊了聊,李婉柠才发现,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辛易晴谁都没有告诉。 李婉柠没有任何办法。 这次成人?礼,她原本是不想来的。 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办。 辛安也是。 所以他们一方面期盼着能够中途横生?变故让他们不用来,一方面认真地用心给辛易晴准备礼物。 在?门口的时候,他们能感觉出来,辛易晴其实也是不希望他们来的。 可是很快,辛易晴表现出来的欣喜和感动,也不是伪装出来的。 李婉柠无措起来。 她分不清自己这一趟来得到底是对?是错。 直到她从手机上看?到武择天信息的那一刻,她知道,她来对?了—— 阿姨,我是萱萱。有些事情我想我应该告诉你。 于是李婉柠终于知道,辛易晴到底是为什么会这样。 说真的,她没办法不去怪辛易晴。 她心里特别埋怨辛易晴把自己变成这样。 她依旧想到她之前的那个想法——当初没生?她就好了。 李婉柠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她只能先从自己身?上,解除辛易晴心里特别在?意的其中一个负担。 她得让辛易晴知道,那根本不算什么——她本来也不觉得那算什么。 辛易晴只是那样想了,她又?没做什么。 如果真的做了,李婉柠才会认为那样不对?。 可她只是想了,然后自己还难受成那样。 李婉柠是真觉得没什么。 但她不能这样告诉辛易晴。 不然辛易晴困了自己这么久,又?算什么? 而且,那样真的没什么吗? 李婉柠是觉得没什么不错,但她不能让辛易晴培养出这样的认识——即便她感觉辛易晴不会这样。 那样的话?,就真的有什么了,那太不对?了,而且很严重。 所以,她问?辛易晴要不要向她道歉。 这刚好符合了辛易晴的某种?心理?——她有了自己不应该有的恶劣想法,她要为此付出代价。 尽管现在?看?来,这代价微乎其微,只需要她一句话?。 辛易晴觉得自己为此付出的太少了,可李婉柠说原谅她了。 辛易晴不可能会不因此而感到轻松。 她甚至觉得自己要飘起来,要飘到天上去。 她只能再?重复很多遍。 而李婉柠,也在?每一遍以后,都告诉她:“我原谅你了。” 他们在?这样的音乐声下,进?行着和音乐主题完全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的对?话?。 …… 无论气氛如何浓重,煽情的音乐也终究有结束的那一刻。 它没有悠长的后调,结束得十分突然。 那时候的辛易晴还正泪流不止。 但也没有很奇怪。 因为除她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同学也是这样。 辛易晴很巧妙又?不违和地和他们融合在?一起,尽管他们流泪的原因并不相同。 辛易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现在?显然不是很好的时机。李婉柠也竖起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辛易晴看?着她的眼睛,忽然感觉,似乎什么都不需要再?说了。 李婉柠都知道。 但她还是想说。 李婉柠感觉到她的想法,说:“等别人?听不到的时候。” “孩子们的爱真挚热切,我已经看?到许多父母也已经眼眶通红。”演讲家说:“爸爸妈妈们应该看?到,自己坐的凳子上,绑着一个气球,现在?请家长们动手,把自己孩子的名字写上去,也把你们对?孩子们的期盼写上去。” 这场成人?礼的举办时间?是在?高二,因为这个时间?节点?,再?加上其实这也并非是大部分学生?真正到达成人?年纪的那一天,还有小县城可能并不是很注重这些……所以很多父母写上去的大多是某某大学的名字。 孩子们对?比也是很赞同的。 但当马克笔传到李婉柠手中的时候,李婉柠想了想,把笔给了辛易晴,说:“你写名字吧。” 辛易晴没有迟疑,拿起笔就非常非常认真地写了自己能写出来的最好看?的字。 和她穿回来时候看?到自己在?答题卡上写得那个名字一样好看?。 然后她把笔递还给李婉柠。 李婉柠左右手固定着气球,右手握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和辛易晴在?大门口看?到他们带过来的手举牌上的内容一模一样。 辛易晴错愕地盯住,脱口而出:“不是这些。” 李婉柠把笔帽盖上,笑着说:“那些,我应该已经写过一次了。” “现在?,让我们一起放飞气球。”演讲家又?说:“让我们一起,把自己对?孩子的期盼升到天空,直入云层。祝大家期盼得偿,梦想成真。” 李婉柠抓住辛易晴的手,把气球收口处缀着的七彩绳子塞进?她手里,说:“你自己来吧。” 演讲家在?喊:“三——” 辛易晴握紧绳子,闭了闭眼。 武萱萱突然拉住她绳子尾端,辛易晴睁开眼。 “二——” 武萱萱把自己另一只手上捏着的绳子尾端给辛易晴看?了眼——她和孙不言的气球,已经绑到了一起。 他们齐声笑着问?:“一起吗?” 辛易晴笑了,朗声回答:“好啊,一起。” 武萱萱就把她的那根绳子也赶快绑上去,三人?一起握紧。 “一。” 三人?一起松开手,看?着气球缓缓升空,和高二其余一千五百多名学生?的一起。 像是一场安静的盛大狂欢。 气球越升越高,最后变成一个不起眼的小黑点?,几乎要看?不见。 可辛易晴始终能看?清自己那个气球上面写着的话?。 ——辛易晴,愿心易晴。 梦幻经历 成人?礼进行到最后环节, 台上突然来了一个让辛易晴很意外的人?。 ——他们在应忻碰上的那个教导主任。 刘范林直接把人?带上去的,接着他凑到校长?耳畔说了几句话,那个教导主?任就坐到了刘范林的位置上。 主持人随后笑着说:“在今天这样值得欢欣的日子里, 我们迎来了一位优秀学姐的母亲。她给我们带来了一份珍贵的礼物, 下面有请王女士发言。” 话筒转到教导主?任手里,她一开口,爽朗的声音就传出来:“大家好,我是你们一位学姐的母亲,她以前在这里就读……” “是她吗?是她吗!”韩星焰一只手搭上辛易晴的肩膀, 按捺不住激动地说:“我们在山上碰到的阿姨!” 不等辛易晴回答, 孙不言就双手撑地猛地站了起来, 重重点头, 低声说:“是!” 他们和家长?简单解释了这段奇妙的缘分。 那时,王女士刚好说到:“今天我来到这里,一是来拜访我女儿曾经的班主?任, 二?是因为不久前我和你们中的几位同学结缘, 答应了他们一件事, 今天来赴约。” “但是没想?到我来的时机这么巧, 正好赶上大家成人?礼, 我在这里祝大家前程似锦, 未来灿烂。”王女士说:“也?希望我的礼物,可以让大家都喜欢。” “还有一句话, 我要对那几个同学说。”王女士从随身携带的包里面拿出了一个档案袋,拿高给大家看了看,说:“这里面, 是你们有一个朋友在过年的时候爬到山顶,亲自给你们拍的照片。这是他单独送给你们的礼物。” 韩星焰声音有些发颤, “是……曾星野?” 辛易晴点了点头,说:“除了他应该没别人?了,那天就只有我们五个。” “另外,里面还有一个小惊喜。”王女士笑了笑,说:“也?是你们自己找的缘分。” 武萱萱冷不丁打了个寒战,“这个小惊喜……不会是那个小孩儿吧!” 孙不言憋笑,“除了他没别的缘分了。” 武萱萱:“……” 辛易晴忍着笑捏了捏武萱萱的肩膀,转移话题道?:“等结束以后,我们去和阿姨说声谢谢吧。” 武萱萱点头,“确实是应该过去一下。” 家长?们但笑不语,不参与。 王女士知道?成人?礼已经快结束,并没有长?篇大论地做演讲,寥寥几句说完自己的祝福就赶快结束,成人?礼于是进入最后一个环节。 “接下来,请家长?和自己的孩子,手牵手走过我们的成人?门?。” 这是一个盛大又草率的环节。 以班级为单位,一个班连着一个班,一刻不停脚步地快速走过。 16班已经是比较靠后的位置了。 可李婉柠早早就握住了辛易晴的手,从主?持人?说“手牵手”的那一刻。 她们安静地等着,等着16班要上场的那一刻。 主?持人?动.情地说着:“1岁的你,在温暖的襁褓中,开始牙牙学语……” 辛易晴想?到李婉柠刚才提到的她的百天照,那时候的她,应该只会嗯嗯啊啊,可能也?会嘿嘿地笑,一张口就露出自己没牙的模样,看上去大概还挺好笑。 “2岁的你,在家人?的保护下,开始蹒跚学步……” 辛易晴仿佛看到这样一副景象。 还没有别人?膝盖高的她起初是在地上慢慢地爬行,不知道?哪一刻就突然有了念头,想?要站起来走,然后摔倒,再站起,再摔倒……如此循环不知道?多少次,她终于可以平稳地站起来。 然后她试着往前走,却又经历摔倒。 这一次,摔得或许还是比较重的那种,她爬在地上哭得呜呜哇哇的,身后的李婉柠,又或者是辛安,也?可能是在她旁边一同在哭的武萱萱,就抱着她站起来,又或者戳戳她的脸侧—— 于是她不再哭了,努努力接着往前走。 接着是3岁,4岁,5岁……一直到14岁,队伍行进到16班这里。 他们跟在15班之?后,从自己班的场地出发,慢慢地坚定地,一步步向前走。 抬脚之?前,辛易晴偏头看了眼李婉柠。 李婉柠忽然问:“要不要和我换换位置?” 辛易晴懵了一瞬,然后明?白?过来,说“好”。 她和李婉柠换了位置,她身旁的另一个人?就变成了武萱萱。 武萱萱对她伸出手,问:“一起?” 辛易晴笑着点头,不假思?索地把自己的手握了上去。 她双手的感觉都是又冰又热的。 在外面冻了这么久,每个人?的手都是冰冰凉,可手心又有着温度,不很能感觉到,只是两人?手心的温度叠加起来,倒也?算是比较明?显。 武择天笑着说:“现?在感觉有些激动了,还紧张。” 李婉柠也?笑了笑,附和道?:“是啊,这个成人?礼,真正符合主?题的环节,这应该算是重头了。” 她说是这么说,但其?实并没有感觉紧张。 她只是开心,而且轻松。 这么想?着,李婉柠握着辛易晴的那只手又用了一点点力气。 辛易晴也?毫不犹豫地回握。 她们对视,辛易晴忽然不好意思?地低声道?:“说起来,我早就18岁了。” 李婉柠不以为然道?:“那也?没什么。” 队伍前方已经启步,几人?紧跟上去。 这本应是要慢慢走过去的路程。 可谁知道?他们才刚刚走出没几步,就听到体育老师在前方着急的催促声:“快快快,跑起来,时间不够了,都快跑!” 一行人?猝不及防地就着急忙慌开始跑。 武萱萱忍不住笑起来,吐槽道?:“我真服了。” 辛易晴也?哈哈笑了两声,说:“怎么这么搞笑。” 这时他们已经跑到了第?一道?门?之?前,也?终于能够停下慌张的步伐慢慢地走。 辛易晴抬头看,“成人?门?”三个金底大字规整地铺在红色大门?之?上。 她抬脚,一步步踏过去,看着由红渐渐变换到紫、然后又渐渐变回到红色的18道?门?,忽然恍惚了。 她在她即将23岁的年纪,以17岁年纪的身体,从她的1岁,走到了18岁。 怎么想?都是很梦幻的经历。 可辛易晴知道?,这是真实的。 这条路很短,短到他们用了不到一分钟就走完全程。 这条路又很长?,需要她走那么多年才能到达目的地。 大门?两边,站满了家长?,他们高举着手举牌,笑容满面。 辛安他们也?在其?中。 辛易晴又一次看到她不久前才在气球上看到过的内容——辛易晴,愿心易晴。 即将跨过第?18道?门?的时候,李婉柠攥了攥辛易晴的手,说:“毕业快乐。” 辛易晴一愣。 李婉柠说:“感觉我说这个,或许你会觉得更合适?” 辛易晴就笑了,她点头,说“是”。 走出这片地方,他们又被刘范林催促着赶快搬着凳子回教室。 孙不言抬手招呼一下,说:“你们该干嘛干嘛,板凳交给我!” 武萱萱也?对辛易晴说:“去吧。” 辛易晴认真说了谢谢,就和李婉柠一起,走到等在一旁的辛安面前。 辛安和李婉柠对了对眼神,就懂了。他立时轻松地呼出一口气,走过去一并揽住李婉柠和辛易晴,开口时竟然好像还吸了吸鼻子,说:“没事了就好。” 辛易晴心里一酸,立时又要哭出来。她忍住泪意,抬手拍了拍辛安的肩膀,说:“让你们担心了。” 辛易晴找了个小角落,他们把该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结束的时候,辛易晴看了眼时间,也?就过去二?十?多分钟。 辛易晴终于放下背上大石。 她心里的所有小人?,无一例外露出笑容。 保安走过来,催促道?:“家长?该离开了,有什么要说的,等星期天回了家再说吧,我们要锁门?了。” 李婉柠他们还不想?走,辛易晴也?不想?他们离开。 哪怕只是安静地一起站着,她这时候都觉得特别好。 可保安催促声不断。 他们只好无奈地停下来,辛易晴送他们到学校门?口,在那里见到了武萱萱和孙不言。 这里站着的保安更多了,催促的声音也?更密集。 众人?哭笑不得,却见到保安做嘴型,也?有别人?在悄声提醒:“校长?看监控。” 辛易晴:“……” 她和李婉柠、辛安道?别,那两人?脱口而出:“好好……”几乎同步停顿下来,他们笑了,改口说:“好好的。” 辛易晴点头,“会的。” 李婉柠和辛安走后,辛易晴过去和武萱萱两人?会和。 没人?问辛易晴任何话,武萱萱只是说:“走吧,韩星焰在办公室帮我们堵着人?呢,不然等会儿王阿姨就和赵老师吃饭去了。” 三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一起毫无预兆跑起来。 赵老师办公室在一楼,不用爬楼梯,三人?跑到的时候,就只有一点点喘。 那时候王女士没在。 韩星焰说:“跟赵老师去1班找人?了。” 他们半个小时以后才回来。 赵老师很体贴地走出去,把办公室留给他们。 武萱萱问:“1班有阿姨认识的人?吗?” 王女士摇头,“没有。” 接着她神情严肃,问道?:“那个姓何的小姑娘,原来是你们班的啊?” 辛易晴一怔,意识到她说的是何昭昭,点了头,“是。” “你们挺勇敢的。”王女士感慨道?:“还好这次有你们。” 辛易晴不由疑惑。 听她这意思?,好像这种事不是第?一次。 韩星焰犹豫着问:“以前……也?有过吗?” 王女士沉默了一小会儿,面露犹豫。 武萱萱:“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王女士认真扫视过他们,叹了口气,说:“和她情况一样。那次也?是年级第?一,和一个班里成绩比较普通的女生。最后也?是女生被处理?,但那时候没有人?像你们这样出头……所以那一次,女生被处理?得很严重,差点就开除了。” “但因为她是学校里一位老师的孩子,又有赵老师和你们现?在的年级主?任一起出面说情,说只处理?女生的话这么严重不行,才把人?保下来。最后的结果和现?在一样,女生被调出了精英班。” 四人?都惊住。 辛易晴问:“您是怎么知道?的?” 王女士说:“她和我女儿一个班。” 辛易晴脑海电光一闪,忽然意识到什么,问:“那个老师是谁您知道?吗?” 王女士犹豫一瞬,说:“不知道?。但那女生姓王。” 四人?从惊住转为呆住。 所以……那个老师是王海? 怪不得,当初赵老师要让桑祁砚来搅浑水。 辛易晴也?终于确定,那天他从王海眼神中看到的一闪而过的厌恶,不是假的。 王女士把档案袋交给他们,拍了拍站在前面的辛易晴和武萱萱肩膀,语气似有遗憾,又有轻松,说:“你们干得好啊。” 然后就离开了。 辛易晴回过神时,办公室里已经没有她的身影了,她慌慌跑出去,想?说“谢谢”,却发现?外面也?已经找不到她了。 “还没说谢谢呢。”武萱萱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说:“也?忘了问阿姨的名字。” 孙不言懂她们意思?,说:“以后去爬山的时候看能不能再遇上她,我觉得她应该不会从那里辞职。” 韩星焰也?走过去,说:“可以的话,叫上我一起吧。” 辛易晴握着很有厚度的档案袋,开口:“好,我们找机会去一次吧。” 她把档案袋打开,把里面的东西给大家看。 ——近百张的日出照,各个角度都有。 其?实并没有特别好看,但是真的耀眼。 夺目的色彩,美妙的图案。 一眼看过去,就令人?心驰神往。 最后是两张小纸条。 一张字迹比较工整——拍得不好,我再练练,争取下次完美一些。祝你们一切顺利。 落款是曾兴野。 另一张能看出来写字的人?很认真,但字迹要稍微逊色一些——没想?到吧,我又来了。我跟刘姐姐表白?了,没说老子,就是告诉她了,刘姐姐没同意,但也?没拒绝我,她说等我上大学了再说。里面有几张照片是我拍的,但你们应该猜不出来。 一个鬼脸表情。 落款是猜猜我是谁。 武萱萱难言地笑着说:“还真是那小孩儿。” 一瞬过后,四人?开怀地笑了起来。 回到最初 16班后门口, 王海站在那里?,和面前的人低声说着话。 不久后,沈鹤眠也从15班走出来。 辛易晴听到她对着王海面前的人喊了?一句“赵老师”。 她扭转头, 几人面面相觑。 片刻后, 韩星焰小心翼翼地轻声问:“所以王阿姨说的?那个老师,还真?的?是老王?” 没有人能准确地给出答案,即便他们心中都有同样?的?猜测。 “不知?道。”武萱萱摇了?摇头,说:“先回教?室吧。” 辛易晴落在最后,没有抬脚。 她感觉, 王海隔着一段距离, 在看她。 那眼神好像很有探究意味, 实在不应该是辛易晴印象中现在的?王海所会有的?眼神。 一时间, 辛易晴觉得自己眼睛坏了?——虽然原本也?就近视了?。 武萱萱走了?两?步,发现辛易晴不在,拐回去, 问她:“怎么了??” 王海表情?微笑着, 不知?道又说了?一句什么, 然后三人就各自散开。 辛易晴晃晃脑袋, 说:“没事儿, 应该是看错了?。” 两?人随后回到教?室。 下午第一节课快结束时, 王海从后门进了?班,沿着教?室里?的?两?条走廊, 走路没有声音地来回巡视。 班里?人发现他的?存在,全都戒备地端坐好。 辛易晴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隐隐察觉到什么, 正准备也?坐得笔直端正的?时候,下课铃声响了?。 舒缓的?音乐让人身心放松。 讲台上生物老师最后一个话音落下, 让大家下课。 辛易晴心想现在不坐得特?别规矩,总该没什么影响的?。 谁料她才刚高举双手想要活动一下筋骨,王海就停到了?她身边。 辛易晴:“……” 她连忙放下手,想要当?做无事发生。 可王海说:“果然是不一样?了?啊。” 语气轻松自如,甚至隐约有调侃的?意思。 辛易晴于是确定?,她之前感觉到的?来自于王海的?探究的?眼神,是真?实存在的?。 “多?出来的?。”王海往她桌子上放了?个东西,“赵老师让我拿给你们。” 辛易晴垂眸一看,瞥见了?熟悉的?七彩绳和几个还没被吹起来的?气球。 “学校在孔子像面前特?意拜过的?。”王海又说。 辛易晴莫名想笑。 ——这?算不算学校带头搞封建迷信? 这?念头只是一瞬,辛易晴就收了?回去。 她真?心道:“谢谢。” 王海看着她,仿佛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短短“嗯”了?一声就离开了?。 武萱萱扭过头,似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问:“你觉得,老王刚才想说什么?” 辛易晴安静瞬间,说:“或许是想问有没有把九市联考那次试卷上的?错题弄懂并且整理下来?” 武萱萱怔了?一秒,随后笑了?,她问:“那你有吗?” 辛易晴从桌子上放着的?一摞书最底下把那四张试卷拿出来,看着上面被自己用红笔在题号上做过标注的?印记,不由感慨:“错得真?多?。” 武萱萱于是肯定?,“有了?。” 辛易晴看她一眼,很想笑。 她也?确实笑了?。 武萱萱催她:“快看看哪里?有不太懂的?,”她很骄傲地挑了?挑眉,说:“我全包!” “谢谢。”辛易晴还是原来笑着的?样?子,说。 武萱萱摆摆手,继续示意她快点?看错题。 辛易晴就低下头,然后傻眼了?。 为什么九市联考的?语文试卷第一页最上方的?题头标注,是天二大联考?!! 辛易晴以为自己看错,揉了?揉眼睛再看,发现还是这?样?,就接着去翻剩下的?。 结果无一例外。 这?四张试卷,每一张的?第一页最上方的?题头标注,全部都是天二大联考。 辛易晴愣住。 武萱萱按住她的?肩膀晃了?晃,问:“怎么了??” 辛易晴还是愣着。 武萱萱忽然有些慌,“没事儿啊,我都能给你讲明白的?,你别急。” “我没急。”辛易晴按住她的?手,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说:“你先别慌。” “我就是挺意外的?。”她指着那五个字,想了?又想,犹豫再三,最终决定?还是骂出口:“该死的?天二大联考。” 愣住的?人换成武萱萱。 她低头瞥一眼,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孙不言也?骂道:“该死的?天二大联考。” 本来想骂的?武萱萱:“……” 冷静过后,武萱萱决定?不骂。 毕竟是考卷出题大户,万一骂得次数多?了?以后出题人用特?别难的?题报复他们怎么办? 可接着,孙不言又说:“算下来,咱们自从上高中后,光因为天二联考拿的?钱,少说也?有一百了?吧。” 武萱萱毫不犹豫地义正言辞道:“该死的?天二大联考!” 以前的?考试都付过钱了?,以后的?肯定?也?要付钱,那么大家恩怨两?消,现在她以被考试磋磨的?学生身份骂上两?句,也?很能说得过去。 而且,他们骂的?是天二大联考,又没有骂出题人,就算有恩怨,也?不应该是出题人过来找他们麻烦。 武萱萱自认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坚信民国以后无精怪。 所以,天二大联考也?变不成人,更不可能来找他们麻烦。 于是,武萱萱又骂一遍:“该死的?天二大联考。” 韩星焰转过头,好笑地问:“你们三个怎么开始骂天二大联考了??” 辛易晴把刚才给武萱萱看过的?东西给韩星焰看,说:“它无孔不入。” 韩星焰看了?一眼就笑了?,气的?——她也?是才发现,原来九市联考的?试卷,竟然也?是天二大联考。 “那它确实该骂。”韩星焰说着,然后也?骂了?一句。 “赵老师让送过来的?。”辛易晴把气球和七彩绳放在那一摞书上,“你自己挑一个拿吧。” “赵老师?”韩星焰拿起一个气球,不解道:“这?是为什么?” “不知?道。”武萱萱说:“不过拿着玩也?挺好的?,毕竟咱们在学校还挺无聊的?。” 辛易晴附和一句,目光落在气球上面,若有所思。片刻后,她微微笑了?笑。 下午吃过饭以后,三人走出餐厅,辛易晴忽然顿住脚步,说:“我想去一下成人门那里?。” 武萱萱不以为意道:“那就走呗。” 辛易晴手放在衣服口袋中,用力捏了?下里?面的?气球,笑着说:“谢谢。” 孙不言看她们一眼,说:“你们先去,我回教?室找个东西,等会儿去找你们。” 说完他就跑着离开了?。 辛易晴两?人来到成人门前面。 这?里?其实还算是热闹,有不少学生——哪个年级都有,组团来这?里?观看。 辛易晴停下脚步,看着第十八道门上面写着的?“18”两?个数字,身形仿佛定?住一般。 约莫两?分钟过去,辛易晴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幼稚?” “为什么会这?么想?”武萱萱反问。 辛易晴就不说话了?。 她把气球吹起来,用绳子绑住,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说完抬脚迈了?进去,从第18道门开始,一点?点?往里?走。 每道门上都写有不同的?文字,和成人礼最后一个环节那时主?持人朗读的?稿子某一部分相同。 辛易晴看着每道门上面的?文字,坚定?地往前走。 18岁的?你,将如愿以偿,拿到心仪大学的?录取通知?。 …… 16岁的?你,一边思考未来,一边满怀希望地踏入我们的?一高。 …… 12岁的?你,独立自信,善解人意,乐于交流。 …… 5岁的?你,开朗快乐,慢慢懂事。 …… 1岁的?你,在温暖的?襁褓中,开始牙牙学语。 走到这?里?,辛易晴停下,看着面前已经先一步跑过来的?武萱萱,她手上握着已经吹得鼓胀饱满的?气球。 武萱萱笑着,问她:“就是这?些吗?” 不等辛易晴回答,武萱萱就说:“怪不得你作文总是写那么好呢,总是能找到我想不到的?角度。” 她神情?像是在思考,然后惊喜地说:“倒着走,从18岁走到1岁,回到一切刚开始的?时候,很有青春的?感觉。” 辛易晴走出去,站到武萱萱面前,很认真?地说:“其实你的?作文,才最应该拿高分。” 武萱萱眨了?眨眼,笑着说:“那我等着那一天。” “我来了?!”孙不言微喘着跑过来,把手中的?马克笔放到她们眼前,“要在气球上写什么东西吗?” 他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气球,说:“你们先写,我把我这?个气球吹起来。” “你帮我按一下气球,别让它一直跑。”武萱萱把笔接过来,对?辛易晴说。 然后她想了?想,在上面认真?写道:武萱萱,永远别心软。 孙不言吹好了?气球一看,忍不住说:“你这?写的?什么啊,干嘛让自己不要心软?” 武萱萱怼他说:“你管呢,我乐意。” 她把笔给辛易晴,辛易晴犹豫一瞬,低头写了?几个字。 ——辛易晴,526。 “你生日?”武萱萱看着她,问。 “是,但在这?上面不是。”辛易晴笑着说:“这?是我的?高考分数。” 孙不言惊喜地说:“这?么高!辛易晴你太牛了?!” “别神经!”武萱萱催他说:“快写你的?!” 孙不言“唔”了?一声,“知?道了?。” 写完之后他就神秘兮兮地藏着不给辛易晴两?人看。 辛易晴和武萱萱不跟他掰扯。 孙不言笑着问:“现在是不是应该放飞气球了??” 武萱萱对?辛易晴说:“所以你看,幼稚的?人有很多?。那我们这?样?,根本就不算是幼稚。” 辛易晴笑着解释说:“我只是觉得这?些事情?和我那个年纪好像不太适配。” 孙不言:“什么适不适配的?,再说了?,22岁也?没有特?别大啊,还什么都没开始呢。” 武萱萱也?说:“对?,别想着你23了?,明明22岁生日才过去不久,干嘛要让自己凭空多?出一岁,那多?不好。” 辛易晴点?头,举起手中气球,“祝我们梦想成真?。” 气球被放飞,辛易晴两?人看清了?孙不言气球上的?内容,没忍住笑了?起来。 但是,那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期盼。 辛易晴再次认真?说:“祝我们都梦想成真?。” 武萱萱和孙不言很给面子地附和道:“梦想成真?。” 气球变成空中的?小黑点?,渐渐看不清楚。 辛易晴垂头,转身。 她又一次站在成人门前面。 金底大字突出又明显。 在它之后,是写着“1岁的?你”这?些字的?第一道门。 辛易晴站在这?里?,站在应该是“0岁的?你”但其实并没有被标记任何字的?位置。 这?是她人生最初的?起点?,是什么都还没有开始的?时候。 但现在站在这?里?的?她,已经经历了?许多?。 而且,辛易晴觉得,她的?22岁,其实也?可以说是一个起点?。 不是因为穿越。 而是因为大学毕业。 那是她最好的?年纪。 虽然她遭遇了?不好的?经历,可这?时候,也?确实能说是“什么都没开始”。 但辛易晴很庆幸她有这?样?穿越的?经历。 这?是她人生中,一次弥足珍贵的?旅程。 “我天!学校一天天的?就知?道藏着掖着!”孙不言气道:“这?上面的?句子为什么不给我们摘抄下来?!这?要是放到作文里?面,改卷老师怎么可能不给我高分!” 辛易晴看过去,那道名为“成人门”的?大门两?侧,有着数不清的?小字。 她粗略扫一眼,发现那都是一些鸡汤类的?句子,但又不同于常见的?“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以及“有志者事竟成”这?些常常能见到的?句子,是比较新?颖的?。 武萱萱笑着说:“语文老师没跟你说过你‘历史车轮滚滚向前,时代潮流浩浩荡荡’吗,不是还打印下来了??也?没见你总是拿高分啊。” 这?是他们写作文时最常用到的?总结性质的?话——不夸张的?说,十次作文,至少有六次,他们都会用到这?句话。 因为真?的?好用,很容易就能放在文章之中并且毫不违和,并且,老师特?别喜欢。 但是随着时间过去,老师们看到的?次数多?了?,再加上用这?句的?学生也?变多?了?,老师们就渐渐免疫了?。 他们依然认为这?句话是好句子,却不再轻易因为这?句话给学生作文判定?高分。 但用这?句话的?学生还是层出不穷。 好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句话占字数。 算是他们的?一个投机小技巧。 于是三人闻言都笑个不停,笑完了?又接着看向那道门。孙不言甚至已经开始默默地背了?起来。他絮絮叨叨地念个没完,弄得辛易晴两?人啼笑皆非。 她们无奈地对?视一眼,武萱萱说:“要不我也?背一下吧,我好像还挺需要的?。” 辛易晴哭笑不得,想了?想,她说:“分开背吧,一人背几句,回去以后写下来,这?样?快。” 武萱萱点?了?头。 辛易晴目光落回大门两?侧,认真?开始背。 忽然,她顿住,被其中一句晃了?眼睛。 ——少年自当?扶摇上,追风逐月揽日光。 两?秒后,辛易晴微微笑起来,把这?句话记进心里?。 …… 少年自当?扶摇上,追风逐月揽日光。 记进心里?以后,辛易晴又重复一遍,感觉有些奇怪。 她温声多?念了?两?遍,方才觉出问题所在。 少年自当?扶摇上…… 自当?,自当?。 哪有什么自当?。 为什么要有“自当?”? 辛易晴想。 其实应该是,少年终会扶摇上。 无论怎么样?,他们都是在扶摇而上的?。 【正文完结】 两点十四 成人礼那天以后, 辛易晴又燃起斗志,信心昂扬。 但这并不能够让她一帆风顺。 从成人礼场地回到教?室以后,辛易晴拿出英语作业本, 认认真真练习了一页纸交上去。 结果等到第二天课代表发给她的时候, 里面的内容却是没有任何改变的。 ——沈鹤眠并?没有改她的作业。 说不失落不难过是假的,但辛易晴早就想到会?这样,她很快收拾好情绪,重新写了一张新的,交上去。 依然是一样的结果。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个?星期, 她才在第六天的时候, 在最新的那?一张练习纸之后看到沈鹤眠留给她的话:这次你做好准备了吗? 辛易晴在问题下面回复:是的, 做好准备了。 次日英语课结束, 沈鹤眠把她叫到了办公室。 她把辛易晴的作业本拿出来,说:“自己打?开。” 辛易晴翻开本子,很容易就发?现沈鹤眠把之前的那?些也给她批阅了, 分数依次是16, 16, 17, 18, 19, 20,22。 不仅如此?, 在最新的那?一页,也是她拿到最高分的那?一页,还伴随着一句话。 是沈鹤眠给她的评语。 辛易晴定睛看着, 又听到沈鹤眠亲自把那?句话送给她。 “辛易晴。”她笑着说:“恭喜,你现在的字有棱角了。” 因为那?句话, 辛易晴信心又一次大?增。 她把那?一句话从作业本上剪了下来,珍之重之地和自己的饭卡塞到一起,并?且希望饭卡永远不会?有丢失的一天。 一个?星期后的小型月考,辛易晴的成绩进步一点点——年级排名往前挪动了50多名。 这似乎是很理所应当的事情。 毕竟,这个?进步其?实并?不能看出来什么,没有特别大?的参考意义。 但辛易晴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兆头。 那?之后,他们依然频繁地进行着考试,平均每三个?星期一次。辛易晴保持着进步后的那?次成绩,保持了将?近两个?月,才又有了一次小突破。 在高考来临之前,在他们作为高二?学生的最后一次考试结束后,辛易晴进步了36名。 她把这归结为自己现在总算有些开窍,以及慢慢找到了方法,还有,幸好她中间没有放弃太?久。 这时候他们的课程已经全部结束,即将?进入一轮复习阶段。 辛易晴想,这是她的一次机会?。 ——她记忆中,一轮复习是他们最细致认真的一次由老师带着大?家?一起,把每一处考点都尽量给学生们讲透彻的阶段性?复习。 辛易晴知道,这是她剩下的唯一的机会?。 这次复习,安排在高考结束、高二?学生返校以后。 原因是学校觉得五天讲不了太?多东西,又刚好碰上小长假,这部分内容讲了也不会?有特别好的效果。 ——高二?下学期开始以后,他们就没有任何活动了,但还有一个?小长假,在高三学生参加高考的时候。 按照学校的安排,她们提前三天就收拾好了考场,从学校回到家?里。 这是一个?为期五天的假期——比他们以前国庆节放假还要长。 三人约定好,假期前两天写作业,然后在高考的那?两天上学校大?门口找地方蹲着。 这其?实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但三人就是这么做了。 谁料第一天上午,天空就开始下起蒙蒙细雨,没带伞的三人找了棵树待在下面,不断祈祷千万别打?雷。 为此?,武萱萱还笑着调侃道:“高考必下雨还真不是说着玩的啊。” 辛易晴也笑着说:“还真是万年铁律……不过好像有时候是人工降雨,为了降温。” 孙不言喟叹一声,揶揄道:“要这么一说,高考时候的学生还真是被好好呵护的宝呢。” 桉贤一高前面的这条路,有好些交警守在这里,很努力地维持着周围环境的安静。校园内,停着三辆救护车,时刻严阵以待。校园外,老师和家?长等在这里,即便被雨淋到也只是找一个?地方将?将?避雨,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辛易晴以前没有来看过别人的高考。 她有关于高考的经历只有一次,那?时候她人在考场。 现在站在这里,她所有的感受都是新奇的。 没有了因为被题目支配的紧迫和恐惧,时间流速真的很慢,说是度分为时也不为过。 坐在考场上的人不是自己,辛易晴也就不感觉紧张,反而有一种别样的轻松。 她默默许下毫无意义但又实在美好的愿望,希望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得偿所愿。 中午的时候,三人回到了他们初中校园。 这里也被设为临时考点,校门口所有的流动小摊都不允许过来,一眼看过去,像是看到了另一个?桉贤一高。 三人在这里觅食无果,只好离开,找到家?面馆随便吃了点东西,就重新去了桉贤一高。 这时候等在外面的已经有一些考生了。 雨也停了,天却没有完全放晴,是以这时候的温度其?实让人感觉很适宜。 不少的考生手上都拿着书?或者本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看,想要在这时候再记住一些内容又或者加固一些知识在自己脑中的印象。还有一些,则是轻松随意地和周围人谈笑,看上去心态很不错。 除此?之外,有不断深呼吸的,有双手合十面朝着校园里面立着的孔子像鞠躬的,还有闭着眼短暂休息的…… 至于别的来陪同的人,都很默契地把说话声音放低,努力做到不打?扰他们。 铃声响,这群学生近乎同步地停下手中动作,走?向学校大?门。 辛易晴三人依然站在上午的那?棵树下,周围有家?长过来和他们聊天,谈及坐在考场里面的自己的孩子,脸上由衷露出表示骄傲的微笑,言语间也不由温和许多。 三人礼貌地和他们交流。 说到最后,他们又问:“你们看着年纪不大?,是家?里有哥哥姐姐在考试吗?” 孙不言立刻摇头说“不是”。 本来想就这么认下来好省下之后还要继续和人攀扯的麻烦的辛易晴只好也改口,说“不是”。 那?人就好奇他们为什么来。 孙不言很快就全说了,辛易晴拦都拦不住。 然后辛易晴看到很多人笑着说他们有心,祝福他们来年取得好成绩。 总而言之,完全是一派祥和的模样。 周围的气氛很好,甚至就连空旷的街道,似乎都在突然间生出温暖的气息。 8号下午,考试结束铃声响起的那?一刻。 本应该是值得轻松的时间,辛易晴却突然有了中心脏一紧的感觉。她闭眼,做深呼吸的动作缓解。 五分钟过去,开始有第一个?人跑出校门,然后是更多的人。 他们兴奋,他们欢呼,他们落寞,他们哭泣。 许多种情绪在不同的人脸上显现,同一个?人脸上也会?有许多种情绪出现。 三人安静地看了好久,等到人潮散去,这里只剩下能够很容易就数清楚的寥寥数人——这段时间甚至只用了二?十分钟。 辛易晴抬头看了一眼,问:“要下雨了,回去吗?” “回去吧。”武萱萱说:“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回学校。” 她停顿下来,两秒后才说:“按照范进和校长的逻辑,从现在开始,我们应该就是高三学生了吧?” 辛易晴笑着说:“你说对了。” 孙不言无端哆嗦一下,说:“好惨。” 辛易晴生日快要来到,李婉柠和辛安趁着她在家?里,提前为她庆祝了一下。 回到学校以后的生活依然是一成不变的。 但也的确如同他们三人那?天说过的那?样,他们被不停鞭策,所有老师都不断提醒他们已经步入高三。 最常见的话术就是:“高三的学生已经走?了,学校不能没有高三的学生。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高三的学生。所以,收起你们的吊儿郎当还有懒散作风,要抓住每一分钟,甚至是每一秒钟……你们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一年。” 对于这番话,辛易晴还是反感的。 她觉得这段话很奇怪。 高二?变高三很容易让人理解,但为什么是因为学校不能没有高三的学生? 并?且,距离高考的确是只剩下不到一年,但是还有十二?个?月没错,学校把时间说得这么紧张,给人的感觉很奇怪,好像凭空就砍掉了三四个?月一样。 不过这不妨碍辛易晴如他们所说那?样,抓住所有时间,很投入地学习。 对于她来说,一轮复习的过程,就相当于把她落下的高一课程,重新学习一遍。 而且这段时间是全年级一起,不存在她会?被别人甩下的可能。 她只有这样一次机会?。 但这机会?实在太?难抓住。 虽然一轮复习讲得细致又认真,但速度还是太?快,常常是她还没把这个?知识点理解透彻,下一个?知识点就开始。 辛易晴学得心力交瘁,某些内容难免囫囵吞枣。 武萱萱总能很快发?现她那?种时候,她把自己所有能空出来的时间有百分之九十都留给辛易晴,在辛易晴感到困惑的时候,及时给她解答。 孙不言有时候也可以帮辛易晴解答一些,但他不擅长这个?,效率就没有武萱萱高,于是他包揽了三人吃饭时跑着去占座位的全部事情,并?且在他们每个?人生日的当天,占完位置就直接买上三碗面。 ——他们三个?人的生日,全部都在五月下旬,实在是特别巧的一件事。 时间就这样飞快往前走?着,慌乱却有条不紊。 一个?月后的期末考试,辛易晴竟然一次往前进了两百多名,做了精英班名副其?实的吊车尾。 看到成绩的那?一刻,辛易晴有些不可置信,但那?种时候没有维持太?久,因为放假。 暑假一共十二?天,七月底回学校继续上课。 那?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 桉贤一高教?室内有空调,一个?立式一个?墙挂式,不是用来当摆设的,夏天的时候允许开。 但是并?没有什么用。 教?室里人太?多了,空调完全降不下温,室内始终和外面的温度差不多。 相较而言,外面甚至还要更舒服一些。 因为教?室外面没有难闻的气味。 但能待在教?室外面的时间到底还是少的。 到了后来,众人放弃了空调能把温度降下来的指望,将?教?室内所有窗户打?开。 还是热,但是味道变淡了。 他们就在这种环境下学习,没有一个?懈怠的。 八月的时候没有考试,就只是全心复习。 九月初,小型月考,辛易晴堪堪保住了自己的吊车尾。 九月底,联考,辛易晴后退三十名。 她看着试卷,忽然笑了,然后骂了一句:“该死?的天二?大?联考。” 接着她把错题进行整理,试卷丢到一旁不再看,继续接下来的复习。 十月底,省联考,不知道卷子是谁出的,但是王海他们都说很有参考性?。 辛易晴回到吊车尾,并?且在吊车尾的基础上进了34名。 国庆假期开始。 时间足足七天,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原因是有人举报。 对于这个?消息,没有一个?人是不满意的。 他们喜悦地进入假期,享受着短暂的欢愉。 谁料假期第五天一早,班长在q.q群里发?消息,是语音的。 “紧急通知,现在全部收拾东西,下午五点前到校。” 接着是文字:【我没开玩笑,老王刚才打?电话告诉我的,还特意说了不让发?文字,只能语音通知。现在大?家?动作都快一点,下午五点到校。作业没写完的赶紧,东西没收拾的快点。】 连着发?了三遍。 群里一连串省略号。 然后开始发?牢骚。 【神经吧】 【不是说有人举报吗?人呢!】 【我刚打?电话了,占线】 【学校有病】 【就剩两天了,真的有必要吗?】 【假期这么短,是怕我出国吗】 【霸道学校轻点爱】 【刚才正打?游戏呢,直接投降了】 【高二?的下午六点到,不让回班,说是要在他们平时跑操的地方蹲着上课】 又是一连串的省略号。 话题再开始时,就变了风格。 【不管了,我现在人在长烟,我回不去】 【我正准备今天过去】 【我也去不了,在其?它?市】 【作业一个?字没碰】 【感觉语文老师不会?检查】 【我是真的没写】 【我也是】 【不管了,我出发?去应忻】 …… 辛易晴这天熬得有些晚,就想补个?懒觉,谁知道一睁开眼就看到一般情况下最多三条消息的班群后面的99+,感觉不太?妙。 她翻开看了看,刚睡醒的时候还有些懵,又被这些消息惊到,她不由得愣住。 反应过来后,她在自己脸上没用太?大?力气地掐了一把,有些疼。 是真的。 她没做梦,也没眼花。 辛易晴从床上猛地跳了下来,看着自己一大?摊没写的作业,突然就很想发?个?疯。 谁家?好人学校一个?国庆假期整得像是学生这辈子都不回学校了一样,光卷子都是以十为单位的发?啊! 回学校了还不能回教?室,要在跑操的地方蹲着上课,不知道的以为学校倒闭了呢! 她真的很怀疑,举报电话到底是占线,还是被人拔了! 手机依然在震动个?不停,辛易晴听着听着,很有种重新把手机开回静音的冲动。 最后还是没有,但她把班群屏蔽了。 她在三人小群里面发?了个?消息,问:“你俩睡醒了吗?” 一分钟后,手机连续震动两声,接着就是视频通话。 辛易晴接通,孙不言的声音和他的人一起吼着进来:“学校真的有病!有大?毛病!” 武萱萱问:“怎么办?” 孙不言:“什么怎么办?” 武萱萱微停顿,又问:“举报电话,要打?吗?” 孙不言不由倒抽一口冷气,说:“我怕我爸削我。” 一直安静听着的辛易晴突然开口,问:“想不想违个?纪?” 武萱萱来了兴趣,“什么?” 辛易晴说:“我看班群里面有人说自己现在在别的市,还有说要现在出发?的……你们觉得怎么样?” 她说得很明白,两人都听懂了,但是有个?问题。 孙不言说:“我怕他们只是说说。” 辛易晴点头,“我知道,而且那?个?现在在别的市的人,下午绝对是按时到校甚至可能还会?提前两个?小时的一个?。” 孙不言:“……” 武萱萱突然笑了,说:“那?就只剩下一个?问题,我们可能得写一份检讨……但这应该不是大?问题。” 孙不言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完全没有刚才的欲言又止,反而闪露兴奋的精光,“但我们现在是高三,所以没关系,检讨最多一千字,而且绝对不用回家?反省。” “一千字,一篇作文而已。”他嘚瑟又得意地说:“四十分钟拿下,轻轻松松。” 辛易晴失笑,内心有一种静谧的喜悦。 武萱萱问:“那?么,我们去哪?” 辛易晴看着自己手机屏幕上停留着的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不管了,我出发?去应忻】 她心里隐隐有一点期盼。 正要说出口询问他们意见时,武萱萱已经先一步开了口:“爬山吧,顺便去感谢一下王阿姨。” 孙不言没意见。 辛易晴更是一点都没有不愿意。 他们和家?长说清楚情况,又保证自己明天就回来,绝对不耽误很久,李婉柠和武择天细致地问清楚所有以后,又表示三人要时刻保持手机可以接通,才同意了。 孙不言那?边倒是有些麻烦,但孙航远一听说是武萱萱提出来的这想法,为了放松心情好更快更顺利地投入以后的学习,就也勉勉强强地同意下来。 三人说出发?就出发?,到达应忻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多。 他们饭都没吃就往山脚赶去。 可是王阿姨不在。 他们从别的工作人员口中得知,王阿姨和女儿出去旅游了。 三人只好回到山脚。 辛易晴想要看看自己多久能爬上这座山,就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她的手机还停留在q.q聊天窗口,辛易晴退出去。q.q主界面闪过的时候,辛易晴眼前模糊晃过了一条消息,前缀……好像是王海。 王海! 这不对劲。 辛易晴急忙重新点回,扒拉了几下屏幕,然后愣住,接着她把手机给武萱萱两人看,自己猛烈地笑起来。 群消息显示,王海趁着众人聊得正嗨的时候潜进了那?个?群,班长一再暗示大?家?注意,无果。 有着管理员权限的王海停止了窥屏,开启全员禁言。 然后自己发?了一条消息做总结: 【全都给我滚回来!】 武萱萱和孙不言看完,也不可避免地放声大?笑。 笑完以后,三人平静地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往山上走?去。 这时候,是下午两点十四。 紫气东来 这时候正值初秋, 温度很适宜,正适合爬山。 到?半山腰的时候,三?人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这期间辛易晴看了眼时间, 三?点?二十。 他们竟然只用了一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就走到?这里。 三?人为此惊喜, 然后继续向上而去。 大约是因为受到?了激励,本应花费更多时间的后半段路,他们只用了不到?五十分钟就到?达目的地,站在了山顶之?上。 辛易晴向下俯瞰,下面的风景没有影视剧中的云山雾绕, 也没有什么奇异的诡谲之?景, 有的只是还算枝繁叶茂的树木——这真的是很普通的一座山。 但辛易晴心情是很好的。 她?爬上来?了。她?站到?这里了。 只要一想到?这些, 她?就止不住的开心。 况且, 云山雾绕也好,诡谲之?景也好,辛易晴都没有特别向往——她?本来?也没有想要看到?这些。 她?一开始的想法, 就只是爬上这座山。 现?在, 她?成?功了。 辛易晴再次垂眼看向山下, 入目所见?满眼绿色, 对眼睛特别友好。一段时间过去, 辛易晴感觉自?己的近视都缓解了不少。 孙不言忽然问:“上都上来?了, 咱们要不要来?一个山顶喊话什么的?” “喊什么?”辛易晴收回目光,调侃地问:“我一定?要考上清华?” 孙不言不置可否道:“也没别的了。” “我不要!”武萱萱当即表示自?己不参与, 她?认真地说?:“我害羞。” 辛易晴和孙不言被?她?这句话逗得?失笑。 不过她?这么想,也确实没有问题。 现?在正是国庆假期,这里的人虽然达不到?拥挤的地步, 但也确实不算少,要在这样?的场景下高声喊出那句话, 的确需要很大的勇气,还有特别多的情绪。 可是很显然,三?人都没有那样?的情绪。 比如武萱萱,她?在看着辛易晴两人笑完以后,就又开口,说?:“我可不是非要上清华的。” “当然,我也不上北大。” 那种可能对她?来?说?还是太小了。 这种胜率几乎为零的赌局,武萱萱从不上桌。 “走哪算哪。”武萱萱笑着说?:“这就是我的喊话。” “那我也来?一个。”孙不言瞟了她?们一眼,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又遗憾地说?:“要求不高,二本就好。” 语落,他们把目光放到?辛易晴身上。 辛易晴表情平静,甚至能说?上一句安宁,她?淡淡地笑着,看着下面的满目绿色,似乎有些茫然地说?:“526吧……”随后她?抬头看了眼蔚蓝天色,再开口时,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茫然,声音清亮,“我希望是这样?。” 她?声音又低又轻,比起“山顶喊话”,说?她?是在对自?己说?话可能要更合适些。 “会的。”武萱萱说?:“山顶喊话也不一定?要声音大才诚心,我们这样?认认真真地表达想法,也是会被?听到?的。” 辛易晴点?头,积极回应:“会的。” 孙不言说?:“下山吧,不然赶不上回去的车了。” 三?人于是下山。 临离开前,辛易晴最后从高处往下看了一眼。 下一次再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 下山的过程要更快些,他们全程都是迈着极轻松的步伐,心情也愉快得?不得?了。 到?半山腰的时候,还碰上了太阳下山。 霞光漫天无边,余晖悠长灿烂。 直到?他们快要走到?山脚才彻底消散。 辛易晴想,其实还是公?平的。 无论哪座山,都可以看到?让人惊艳的日出日落。 不过,他们还是没有赶上回去的车。 他们和家长通了电话,说?在这里找了旅馆暂住,又从家长处得?知他们以组团出游赶不回来?帮他们请了假,王海信了,没有表达什么意见?,只是说?明天一定?要回来?,语气听上去还有些严肃。 三?人知道不用写?检讨,这天晚上睡了一个特别好的觉。 第二天回到?学校,他们没有告诉别人自?己晚来?的真正原因,给出的说?辞和家长们告诉他们的一致。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之?后他们每次想起,都觉得?很不真实。 至于他们曾经?在群聊里面说?过的回学校以后要蹲跑操场上课这件事,最后也没有发生…… 后来?张鑫有一次上完厕所回来?,告诉他们,有人说?学校能在被?举报的背景下还提前开学,是因为学校交了罚款,还有人说?学校没交罚款,但是把摄像头全部关了所以教育局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无论是哪种原因,他们都无法辨别真假。 也没有人去细究其中真假。 当时突然得?知要返校的消息时候的激烈情绪只在当时存在,它随着时间,永远地留在那段时光。 现?在在教室内坐着的他们,怀着的是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情绪。 这之?后的两次考试,辛易晴依然止步不前,直到?一模考试,才又慢吞吞地往前挪了一点?点?。 但她?还来?不及为此开心,就在随后的学校小测中惨遭滑铁卢,一次往后滑落了近两百名。 这时,一轮复习即将结束。 辛易晴不由焦虑,她?手抖的问题变得?更加严重。 辛易晴努力尝试克制,通过跑步、跳绳等等她?能想到?的调整心情的方式来?开解自?己。 努力过后,她?依然焦虑,但焦虑的一小部分已经?转化为动力,虽然不能完全与焦虑抗争,却已经?足够辛易晴坚定?地牢固地握住自?己的笔。 期末考试,她?进入年级前三?百五十名,擦线进的,是三?百四十九,和三?百五十名分数相同,但因为她?语文分数比那人高,所以排名在前。 辛易晴知道,她?的主要缺陷,还是在数学、物理和化学。 这年寒假,他们的假期时间更短。 腊月二十八放假,正月初四返校。 基本上就是什么都做不了的一个时间段。 但作业依然是以十为单位的好几大摊。 细思过后,辛易晴决定?不回老家了,也省得?再惹出麻烦。 但这并不是说?她?会把所有时间都放到?作业上面。 辛易晴很清楚,她?需要补觉。 她?实在太困了。 于是假期前两天,她?基本上都在睡觉——她?不敢把这段时间安排在假期最后两天,那样?一来?,她?回到?学校以后就很难恢复到?之?前的习惯状态。她?会在课堂上一直犯困,哪怕站起来?也无济于事。 第三?天是年初一。 辛易晴开始写?作业,主攻数学和化学,物理只写?前面那些简单的,有关于磁场电场的,她?直接放弃。 中午吃过饭,李婉柠和辛安给她?打了电话,问她?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的情况。 辛易晴好好和他们说?,气氛很好。 突然,电话那边传来?一阵吵嚷声,听着像是辛愿真和赵静音因为辛耀辉没考好在骂他。 李婉柠和辛安在那边沉默了一瞬,忽然问:“你要听听吗?” 本就在听的辛易晴愣了一下,接着没忍住笑了,然后她?说?:“要!” 话音落下的时候,辛易晴就感觉到?那些声音她?能听得?更清楚了。 李婉柠和辛安安安静静的,没有发出声音干扰。辛易晴也安安静静的,笑容无声挂在嘴角。 她?突然很深重地感觉到?了这次穿越对她?来?说?意味着的幸运。 原来?她?的父母,是那样?可爱。 会和朋友去ktv,唱好汉歌,玩抽老鳖,也会怀着小心思去做一些虽然损损的但没有伤害别人却会让自?己开心的事。 他们在合适的时间里,恰当地呵护着自?己的童心。 假如他们没有做父母,他们的人生或许会因为没有压力而变得?更加快乐、精彩。 到?这一刻,辛易晴忽然就能够说?出那句话了,自?然而然的,不需要任何外人言语来?感化的,她?开口,说?:“爸,妈,我爱你们。” 李婉柠和辛安不由得?呆住瞬间,反应过来?后对视一眼,注意到?对方的脸都有些红。 但辛易晴不知道这些,她?只是在说?她?自?己想说?的话:“新年快乐。” 李婉柠和辛安无声吞咽几下,才开口说?:“新年快乐,平平安安。” 辛耀辉被?骂得?重了,开始哭着反驳,辛梁和钱爱娣过去,对辛愿真两人说?:“大过年的你说?他做什么,不知道大年初一做的一切不情愿的事以后一辈子都逃不开吗?看看,把孩子说?哭了,这委屈的……都闭嘴!” 辛易晴不好再接着往下听,李婉柠和辛安自?然也知道,就说?:“先?这样?,我们过去看看,晚上再给你打电话。” 挂断电话,辛易晴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大摊作业,耳边又响起辛梁两人的那段话。 她?犹豫一瞬,笑着叹了口气,嘟囔一句“我情愿我很情愿我非常情愿我超级超级情愿所以以后别来?找我了谢谢”,然后才拿起笔。 回学校以后,她?还是不能立刻适应变态的作息时间,经?常会犯困。 一旦有这种意识出现?,她?就把手放到?武萱萱腿上,武萱萱会立刻毫不犹豫地给她?一巴掌。 几次下来?,辛易晴好转很多,渐渐适应。 她?的年级排名始终卡在三?百和三?百五之?间,直到?二模才有了变化。 辛易晴看着成?绩单上面醒目的“250”,好笑地说?:“活了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由衷感觉到?这个数字有多美好。” 武萱萱和孙不言大笑。 二轮复习也已经?结束,三?轮复习开始。 三?轮复习不关注知识内容,只是考试。他们将进入时间为两个月的考试月。 考试安排是三?天一循环,前两天考试第三?天评卷。 这样?的连轴转下,常常是上一次考试成?绩还没出来?,下一次考试就到?了最后一场。 学生们根本无暇为一次的失意而沮丧,因为可能三?天过去,他成?绩就上升了。 当然,他们也没办法因为一次的巨大进步而欣喜若狂,毕竟花期太短。 五月中旬,三?模开考。 这次成?绩出得?慢一些,学校没有等,依然是把这次考试当做考试月的其中一次,给了一天评卷时间,就立刻开始下一次小考。 等到?三?模成?绩出来?的时候,第二次小考都已经?快要结束。 可辛易晴知道,她?心里的三?模永远不会结束。 121,这是她?的年级排名。 如果不是武萱萱拉着,辛易晴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试试她?能不能一下就蹦到?桌子上。 武萱萱说?:“我发现?你只要碰上这种……”她?想了想,选择了一个自?认为比较合适的词语,接着道:“重型考试,都能考得?很好。” 辛易晴讶异,开始回忆,确认真的是这样?以后,她?十分惊喜,不由得?道:“所以我高考的时候,也有这种希望吗?” 她?很快冷静下来?,没有让这次的成?绩过分影响她?,老老实实地继续考试。 这之?后的考试,学校已经?不再为他们进行排名了,只是提供一个考试的环境,让他们多多锻炼在考场上能够保持心平气和的心态和能力。 六月四号,全校开始整理考场。 当天晚上,他们搬入学校侧边为了适应新高考模式而新建起不久的教学楼。 那栋教学楼里面全部都是阶梯教室。 因为教室少,班级多,所以每个班都安排了两个班搬进去。 16班的“同伴”是15班。 这时候他们已经?彻底停课了,考试也不再继续,老师们不怎么在教室里面晃,时间全部交由学生自?主安排。 两班班长商量了一下,决定?按照平时的上下课时间维持纪律,但不干涉大家的行为。他们直接表明:“只有一个要求,不要说?话……上厕所直接去,睡觉注意时间,不然把作息弄得?太乱了回头在考场上睡着就得?不偿失了。” 说?完之?后,两人就坐回位置。而教室之?内,也真的没有人说?话,能听见?的只有翻动书页后带起的响声。 辛易晴没看别的,只看她?整理过的错题。 错题本叠放在一起很厚,看着很有份量,是辛易晴自?己看到?的时候都被?震惊到?的,因为她?没感觉自?己在这上面花了多少功夫。 为了提高效率,她?从时间最近的那些开始看,又分了类型,在确定?这个类型的题不会再出错后,就开始下一个类型。 她?自?己觉得?是很有效果的。 这两天里,有许多的家长送水果和纯牛奶等等有营养的东西过来?,拜托王海给大家发放,并且转达他们对学生的祝福。 6号晚上,校长和刘范林一起,还有另外四个副校长,挨个班巡视,把他们准备好的东西送过去。 按教室内人数准备的每人一个的写?着“高考必胜”的红包,还有十二个滚圆的西瓜。 他们把这些交给班主任,又对学生们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就离开去往下一个班级。 王海和沈鹤眠大概是早就接到?了消息,随身携带了一把水果刀,把西瓜切开给大家分发。 西瓜汁水很多,也很甜。 但大家更关心的,是红包。 孙不言压低声音问辛易晴:“红包里面是什么?感觉学校不太可能放钱进去。” 辛易晴记得?她?上一次也觉得?不太可能,但事实如此,她?记忆中,学校往里面放的就是钱,于是最后他们每人都很开心。 “里面放的……”想到?那时候的心情,辛易晴有心留白,顿了顿说?:“紫气东来?。” 孙不言不解其意,但更加好奇。 武萱萱则看了辛易晴一眼,辛易晴笑着回看过去,朝她?眨了眨眼。 红包发下,大家打开,里面是两张面额为五元的人民币。 虽然不多,但教室内仍旧欢呼声不断。 武萱萱笑着说?:“还真是紫气东来?。” “还有一个礼物,是餐厅每个窗口的老板送给大家的。”沈鹤眠压下众人呼声,露出了手上的一打纸条,说?:“每人六张饭票。考试这两天,餐厅免费,大家拿着饭票过去就好。” 辛易晴都快要忘了这些。 如今重新经?历一遍,她?才发现?他们去年在考场外说?过的那句“高考时候的学生还真是被?好好呵护的宝”,原来?从开考之?前就已经?有征兆了。 七号。 辛易晴三?人的考场全部都在桉贤一高,只是在不同教学楼。 候考的时候,三?个人等在同一个地方,都没有说?话。 等到?催促着进考场的铃声响过以后,三?人互相说?“考试顺利”,然后同时转身,分别往自?己所在考场的方向走去。 坐在考场之?上,辛易晴很是紧张——程度比她?上一次参加高考要严重得?多。 她?做深呼吸的动作,长长吸气,又沉沉吐气,一分钟后,她?变得?冷静无比。 大约五分钟过去,答题卡开始发放。 辛易晴把条形码粘贴完整,又规规矩矩写?上自?己的信息,脑子拐了个弯,心说?这字写?得?真不错。 反应过来?后,她?无声笑了。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一阵抽离感,奇异的感觉在心底升起。 辛易晴手抵上额头,晃了晃脑袋,希望这样?能够让她?变得?清醒。 可是无济于事。 她?的抽离感越来?越重,到?最后几乎要发展为眩晕。 辛易晴要举手申请帮助的时候,那个小大人模样?的辛易晴乍然出现?在她?面前,小小的一个,站立在答题卡上写?着她?名字的地方。 她?抬头看着上方的辛易晴,开口,语气依然像是小大人一般,说?:“你该回去了。” 辛易晴担忧地道:“可是考试已经?开始了。” “我的考试,我自?己来?。”她?看着辛易晴,突然笑了,然后她?又说?:“你知道,我可以。” 辛易晴想再说?些什么,可一时无言。 于是她?直到?自?己要离开的最后一刻,才说?出她?最应该说?的那句话:“谢谢。” 接着她?仿佛睡着一样?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她?回到?了她?租住的那个房子。 生生不息 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一切, 辛易晴百感交集。 她?忽略心间的所有感觉,打开手机想看看时间过去有多久。 然后她被手机上许多的未接来电惊到。 各个社交软件加起来,共计53个未接来电, 分别来自于?李婉柠、辛安、武萱萱、孙不言。 最新的一通电话是?李婉柠打来的, 时间在四分钟前?。 这之后辛易晴才看到时间。 2023.10.01,01:34。 下一秒,手机屏幕又被通话界面覆盖,来电人是?辛安。 辛易晴接通,刚想说自己没事, 就听到那边先一步传来李婉柠的声音。 她?说:“晴晴, 妈妈之前?做了一个手术, 过两天要去?复查, 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辛易晴猝不及防地落下眼泪。 她?从这一句话判断出来,李婉柠知道了。 “好。”她?哑声说:“我买票,明天就回?去?。” 辛安也说:“那时候是?我们考虑得不周全, 不应该瞒你的。” 辛易晴无声两秒, 直接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刚才做了一个梦。”李婉柠说:“本来我们不应该信的, 毕竟是?不好的事情。可是?那太逼真了, 而且我和你爸梦里?的内容还完全一样……” 李婉柠说到这里?停下, 后怕道:“还好你没事。” 辛易晴眼睛更?酸, 肯定地告诉他们:“对,我没事。” “没事就好。”李婉柠说:“你赶紧和萱萱他们说一声, 他们也担心着呢。我这边你不用害怕,我恢复得很?好,复查只是?走流程。” 辛易晴说不出话, 只好点头,又想起这样李婉柠他们是?看不见的, 她?努力地从喉咙间挤出声音:“好,我们回?去?说,早点休息,晚安。” 电话挂断,辛易晴在三人小群里?面拨通一个视频通话。 那两人均是?很?快接通,并?且背景都很?暗。 “我们在过去?的路上?了。”武萱萱沉着地说:“你就在家里?别动,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辛易晴本想问一句“你们也知道了”,转念一想又觉得正常,就问:“你们怎么来的?” 孙不言的声音传过来,挺自豪的样子,“买不到票了,所以我开车。” “哪里?来的车?”辛易晴疑惑,问:“你买车了?” “不是?。”孙不言解释:“跟我哥借的。” 辛易晴愧疚心立刻起来,又被武萱萱一句话把愧疚全部打散,“辛易晴,你等着我过去?打你吧。” 辛易晴解释:“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 “别说那么多,你赶紧点外卖,我俩要饿死了。”即便背景昏暗,辛易晴还是?感觉武萱萱的眼睛很?明亮,那是?一种锋利的光,她?就那样盯着自己,对自己说:“吃饱了我就打你。” 辛易晴:“……” 但她?转瞬就笑起来,“那你打重?点。”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武萱萱和孙不言到达辛易晴小区门口。 辛易晴就站在那里?等着,手上?拎着一个挺大的袋子。 车子停下以后,辛易晴打开车门上?去?,说:“周围的外卖都不怎么好吃,我们去?吃饭吧。”她?把手上?的袋子打开,里?面是?一些速食食品,“我买了这些,你们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她?一手一个面包,分别递给武萱萱和孙不言。 依誮 武萱萱接过来,瞥见上?面的价签,想起她?们三人在长烟汽车站的那一幕,又对比现在的自己,感叹道:“还真是?在外面待久了,十块钱一个的面包,我现在竟然会觉得性?价比挺高?。” 她?声音落下,车厢内陷入沉默。 片刻后,辛易晴说:“十块钱一个的面包,在外面确实算性?价比挺高?的。” 毕竟随随便便一顿外卖,至少都要二十打底,有时候还不好吃。 孙不言呆滞道:“你俩是?认真的吗?” 辛易晴于?是?笑了笑,改口说:“其实还是?方便面最划算。” 武萱萱也笑,说:“我没意见。” “先找个地方睡觉吧。”孙不言面露苦色,说:“我现在最想的不是?吃饭,我真的好困。” 辛易晴说“好”,拿出手机要订酒店。 “我订好了。”武萱萱把导航打开,对孙不言说:“这个地址。” 然后她?抓住辛易晴的手,说:“咱俩聊聊。” 这一聊就聊个没完,直到他们到达酒店也没结束。孙不言全程认真开车,又时不时留意着听上?两耳朵,被气?得不行,但还得保持冷静。 到酒店办了入住,三人先进了同一个房间。 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武萱萱说:“孙不言,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就咱们过来之前?你跟我说的那句。” 孙不言顿了顿,对辛易晴说:“我买了一把电锯,想把你们领导桌子腿给锯掉。” 辛易晴愣住。 孙不言又说:“但是?武萱萱说法?制社会那样不行。” 谁料武萱萱紧接着开口,说:“我现在觉得行了,我想那么干。” 辛易晴直接傻眼。 冷静一瞬,她?说:“要不我们还是?找个喇叭上?公司大门口放《通天大道宽又阔》吧。” 一秒过后,三人同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辛易晴说:“电锯那个不太行,一楼前?台应该会把我们直接拦住。” “我知道。”武萱萱说,然后她?凝视着辛易晴,又说:“但你太委屈了。” “我现在已经没事了。”辛易晴看着他们,笑着说:“而且,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庆祝我脱离苦海吗?” “谢谢你们。”辛易晴笑着说,“我会把我应得的那份赔偿金拿回?来的。” 武萱萱:“我们和你一起。” 辛易晴点头,说“好”。 另一边的孙不言却安静至极,等到两人看向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武萱萱说:“路上?一直是?他开车,确实困得不行,后半段路他一直在吃薄荷糖。” 辛易晴没说“你们应该明天才来的”这种没用的客套话,而是?认真又诚挚地说:“辛苦了。” 孙不言哼唧了一句话,听上?去?像是?“没事”。 武萱萱笑了笑,说:“小事儿。” 两人给孙不言往身上?搭了被子,去?了另一个房间。 这时候已经四点多了,她?们自然也是?困的,到房间没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九点左右,两人醒来,看到了孙不言的消息。 【图片】 【老板说这个声音最大,我试了一下,真的超级大!】 【狗头表情】 武萱萱安静了足足有一分钟,才回?复了一句:【真有你的】 敲门声立刻响起,辛易晴打开门,孙不言就站在门外,对她?们挑了挑眉,“那当然,我可是?孙十六。” 他用左手比了一个数字“6”,笑着说:“懂得都懂。” 辛易晴和武萱萱又笑起来。 辛易晴为自己辩解:“我那时候真没这意思,我没想那么多,就是?听你一直在那‘十六十六’的……懂得都懂。” 武萱萱调侃说:“得亏你没给他搞一个‘十六哥’的称呼出来……我还是?觉得孙十六好听一些。” 孙不言不好意思地咳嗽两声,催促道:“走吧,把你领导那个妖怪捉进去?。” 到了公司,武萱萱跟着辛易晴一起上?去?——孙不言和喇叭留在车里?。他们开了语音通话,孙不言用车载音响循环播放着《通天大道宽又阔》这首歌。 原因是?他下车的时候拿着喇叭做了一个砸人的动作,然后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兴奋又激动地说:“这东西还挺坚固的,感觉把人砸晕了它都不会坏。” 为了不在这大好的日子被请过去?喝茶,辛易晴两人果断选择让他留在车里?。 孙不言极度忿忿不平。 于?是?就有了这出利用通话播放歌曲的操作。 约莫半个小时后,在这首歌播放到第十三也不知道是?十四遍的时候,辛易晴两人出来了,俱是?满面春光,神采奕奕。 孙不言立刻关掉音乐,拿出自己在她?们离开以后就在外卖平台上?点的两束向日葵,一手拿一个,往辛易晴和武萱萱面前?送,“恭喜!” 两人低头看了一眼,发?现了一个很?眼熟的纸袋子,那上?面的字她?们也都认识,但这个东西出现在这里?,就……很?奇怪。 两人神色存疑,看着孙不言的眼神颇有种讳莫如深的意思。 孙不言低吼道:“我特意跑对面超市买了两包恰恰瓜子放上?去?的!不然你俩坐车上?多无聊!聊天的时候嗑瓜子,它不香么!!!” 辛易晴朗声大笑,把向日葵接了过来,瓜子塞自己口袋里?,说:“谢谢你呀孙十六。” 孙不言挥了挥手,“什?么关系了还说这些,你看武萱萱,她?直接吃,一句话都不带跟我说的。” 武萱萱当即给他抓了一把瓜子出来,微微夹着声音说:“谢谢你哇孙十六。” 孙不言:“……” 回?到车上?,辛易晴说:“你们接着忙自己的事情吧,我先回?家一趟,陪我妈去?复查,然后去?找你们,我请……” 她?本想说“吃饭”,停顿过后改口,说:“我请爬山。” “你买到票了吗?”武萱萱问。 “没有。”辛易晴说:“我坐出租回?去?,多换几趟。” “你的钱不是?钱啊?”孙不言肉疼道:“那得多少啊。” 辛易晴笑了笑,说:“不然我挣那要命钱干嘛呢?” “我刚好也要回?去?,咱们一起回?去?呗。”孙不言说:“不过我得先去?接我哥,他也要回?家,这样路上?也有人能和我换换。” 辛易晴忙体贴地问:“不麻烦吧?” 武萱萱面无表情看着她?道:“别装了。” 辛易晴噗嗤笑了,“我给你加油!加满!” 辛易晴本来还担心孙弈秋看到她?会问什?么,结果发?现他看上?去?像是?完全不认识自己一样,上?车后只说了一句“你们好”,专心开车。 她?扭头看看武萱萱,又看看孙不言。 孙不言摇头,用嘴型示意:“他不知道。” 辛易晴疑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她?开始细思知道这件事的人有什?么共同点,想要发?现其中规律。 她?问武萱萱:“你是?怎么知道的?” 武萱萱说:“做了一场梦。” 于?是?,辛易晴大概能确定,判断别人是?否有她?穿越后相关记忆的条件,应该是?看别人是?否知道了她?穿越的事实。 知道这件事的人,会做一场梦,梦里?会有这些记忆,并?且很?清晰地传输给这人。 不知道的,则是?什?么都不会知道。 所以现在,知情人只有李婉柠、辛安、武萱萱、孙不言。 这对于?辛易晴来说,无疑是?轻松的——穿越这种事终究离奇,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回?到家里?,辛易晴和李婉柠去?做复查,医生说李婉柠恢复得很?好,让他们不用再担心。 之后的时间,辛易晴一直陪着李婉柠,像尾巴一样一刻不停地跟在她?身后,她?走她?就走,她?停她?也停。 等到李婉柠坐下来,辛易晴就也跟着坐下来,要么抓着她?的手,要么抱着她?手臂,反正就是?一定要跟她?紧挨着,把李婉柠弄得哭笑不得。 到最后李婉柠先受不了了,她?笑着说:“你出去?转转,和萱萱他们一起,你这样弄得我和你爸都没有私人空间了。” 辛易晴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便配合地演下去?,她?问:“你们又要和阿姨他们去?唱好汉歌了吗?” 李婉柠一愣,捂着肚子猛地笑起来。 辛易晴着急地说:“你别扯着里?面的伤口了!” 李婉柠就费劲地停下,先说:“不会的,我有分寸。”又笑了一会儿,说:“我们这次不唱好汉歌了,勾搭着他俩唱最炫民?族风。” 她?说着就又看着辛易晴笑起来,夸赞道:“你品味真好。” 辛易晴觉得自己被亲妈阴阳怪气?了。 不等她?反击,李婉柠就继续笑着说:“所以你们年轻人给我们中年人留点时间,让我们中年人聚团去?做点儿自己想做的,好不好?” 辛易晴:“……” 她?确定自己是?被嫌弃了没错。 李婉柠摸了摸她?的头发?,感慨说:“长大后果然是?长头发?的样子呢。” “但是?还是?太瘦了。”她?又惋惜地说,接着叮嘱道:“你和萱萱他们出去?玩,看看有什?么好吃的,要多长一点点肉。” 辛易晴被她?这段话弄得啼笑皆非,怎么嫌人太瘦了还得叮嘱一句要多长“一点点”肉啊。 但她?还是?笑着说:“好。我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自然是?不可能的,他们约好下午出去?。 至于?去?哪里?,他们也没有很?特别的想法?,就决定等等再说。 见了面以后,不知道是?谁提的,说要不然去?桉贤一高?看看。 这个“不知道谁提的”,不是?夸张,而是?因为提起这件事以后,他们因为现在在脑海里?的特别清楚的记忆,讨论得极为热火朝天。她?说这个,他说那个的,到最后就分不清哪句话是?谁说的了。 但三人还是?很?快就到了桉贤一高?——本来小县城也就不大。 然后他们发?现,这里?已经大变样。 因为他们上?学时候的桉贤一高?地处偏僻,他们毕业后就没再来过这里?,所以他们对这里?的印象,是?孤零零的学校,和空旷的马路,是?辛易晴三人翻墙那天晚上?走好远的路才能走出这片空旷看到别的建筑物的费力。 但是?现在的这里?,却给人一种拥挤混乱的感觉——学校周围建起了许多住宅楼。 住宅楼仍在建造中,却已经提前?用红条幅张贴了售卖的噱头。 【买了状元房,孩子状元郎。】 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卖点。 辛易晴不用想都知道,这条标语有多吸引人。 他们骑着电车从这里?经过,竟然感觉到了那种熟悉却让人恶心的窒息感。 但让他们产生这种感觉的,是?他们从未想过的场景。 武萱萱蹙眉骂了一句:“神经。” 孙不言单独骑着车走在前?面,不知道这情况。 辛易晴跟着骂:“有病。” 骂完以后她?脑海恍惚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无声叹了口气?,无奈又无力。 两秒过后,辛易晴振作起来,认真看着前?方的路。然后在某一瞬间,脱口而出道:“等会儿陪我去?配副眼镜吧?” 话音落下,她?停下车,看着前?方随风飘舞的国旗,还有国旗前?面一块石头上?面的“桉贤一高?”几个字,笑着说:“到了。” “嗯,到了。”武萱萱坐在后座说,然后停顿,又说:“好。” 他们下车,保安拦住他们不让进,很?模板化地说:“把要给学生送的东西写上?名字,放在门外架子上?。” 辛易晴这才注意到校外和保安室照应着的一处地方,放着一个四层的架子。 她?不由失笑。 ——他们上?学的时候,家长还能进入学校,把东西放到保安室,现在居然连校门都不让进了…… 可能是?因为这实在太好笑了,辛易晴竟然真的低声笑起来。 武萱萱和保安解释:“我们不是?来送东西的,是?以前?毕业的学生,想回?来看看。” 保安诧异道:“毕业了还回?来干嘛?” 辛易晴停下笑,说:“想看看。” 孙不言也说:“对,毕竟母校嘛,没第二个了。” 保安摆摆手,说:“别看了,我不想被扣工资。” 三人不好再说什?么,在门外又站了会儿,才决定离开。 他们刚刚跨上?电动车,身后就突然传来“哎哎”两声呼喊。 三人四下一看,确定这里?没有别的人在,那人就是?在叫他们,于?是?停下。 这时间里?那人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他看着辛易晴,惊喜地说:“还真是?你啊!” 辛易晴心惊地看着面前?这个长相酷似刘利好的人……这和她?的推测不对应啊,刘利好不知道她?穿越的事情,按理来说应该不认识她?才对。 孙不言正打算跟人来一个热情拥抱,就被武萱萱一把拽住了衣服上?自带的帽子。 辛易晴强装镇定,干瘪地问:“你,认识我?” 刘利好笑着说:“当然了,不过你可能不认识我。” “嗯?”辛易晴问:“什?么意思?” “高?二的时候你们班不是?有一个女生因为谈恋爱被抓调到1班了吗?我就是?1班的。”刘利好解释:“我感觉挺过分的,因为另一个人没被罚,所以就对那个女生的关注多了一些。然后我发?现你总是?在每一次考试过后溜到我们班看成绩单,时间久了我才知道你是?在看她?的成绩,就记住你了。” 辛易晴:“……” 说实话,她?其实没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联。 而且,她?竟然是?有去?看过何?昭昭的成绩的吗? 孙不言问:“看成绩单的人那么多,你怎么会注意到她??” “其实我一开始看的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人,他也是?别的班的。”刘利好说:“那个人很?早之前?就开始看我们班成绩,跟个变.态一样,我一直觉得他图谋不轨,所以就总是?观察他。” “然后有一天,我发?现他旁边多了个不认识的人,就……那什?么,也多看了这个人几眼。” 武萱萱总结:“所以,你其实是?觉得她?变.态?” 辛易晴:“……” 刘利好讪笑着说:“当时误会了嘛,别介意别介意。” 辛易晴问:“你今天喊住我,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刘利好说:“就是?看到你了有点意外,毕竟毕业以后也没有几个人回?来这里?了。对了,我听说,她?现在过得挺好的。” 辛易晴莫名一瞬,反应过来后开心道:“那就好。” 孙不言察觉气?氛有异,问刘利好:“没人回?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刘利好从口袋里?面摸出来一个哨子,说:“我现在在这里?当体育老师。” 三人愣住。 刘利好却着急忙慌地收了哨子,跨上?电动车,说:“不说了我要走了,给家里?人约了体检,再等会儿就迟到了。” 说完他就骑着电动车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辛易晴问:“是?范进吗?” 孙不言:“也可能是?他爸妈。” “怎么不是?两者都有呢?”武萱萱说:“体检而已,别担心了。” “吃饭去?吧,想吃初中附近的麻辣烫了。”武萱萱又说:“辛易晴,你请我。” 辛易晴收回?目光,笑着说“好”。 路上?,孙不言问:“明天去?哪儿玩?” “爬山吧。”辛易晴说:“说好了我请的。而且,还不知道王阿姨的名字呢。” 武萱萱赞同,又说:“也没有和阿姨说谢谢。” 孙不言就说:“那麻辣烫我请吧。” 武萱萱笑道:“请什?么请,咱们有谁是?有钱人吗?AA,不同意的不带他玩。” 孙不言:“……那你刚才?” 辛易晴和武萱萱笑着的声音一起响起:“她?/我乐意。你管呢。” 孙不言于?是?也跟着笑个没完。 第二天,三人睡到十点才出发?,开车的人却换成了辛易晴,安全感依然一点也不少。 孙不言惊叹:“你牛大发?了辛易晴,咱俩才多久没见啊你就这么厉害了!” 武萱萱说:“你也挺厉害的,坐你俩的车,我都挺放心的。” 孙不言嘿嘿笑了两声,骄傲道:“那当然。” 辛易晴笑着偏头,透过后视镜对他们眨了下眼睛。 到了应忻那座山的山脚,三人发?现,这里?也变了。 山脚的一棵树上?系满了红绸丝带,隔着老远就能看见。 这棵树下面,不少的人站在那里?,正努力地把自己手上?的红绸丝带往树上?系。 旁边排着一条长长的队,在从负责人手中领取红绸丝带。 辛易晴把车停好,三人就直奔队伍最末端。 “咱们要是?碰到王阿姨了。”孙不言说:“要怎么问她?名字才会显得没那么奇怪?” 辛易晴思索过后说:“好像怎样都奇怪,单是?跟她?说谢谢这件事,就挺莫名其妙的。” 武萱萱说:“见招拆招吧,不行我在王阿姨面前?摔一跤,等她?把我拽起来,所有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辛易晴立刻道:“别,真摔了怎么办。” 武萱萱又说:“不会,我收着力气?呢。” 孙不言坚持,“那也没必要。” 武萱萱就笑了,“那好吧。” 三人说说笑笑地继续排队,快排到他们的时候,辛易晴惊喜地发?现,发?放红绸丝带的负责人就是?王阿姨! 她?把这事情说给另外两人,三人都很?期待排到他们的那一刻。 他们借着红绸丝带的名义,顺理成章地道了谢,但最后还是?没能知道她?的名字。 不过这点遗憾没什?么,三人看她?工作忙,没有一直纠缠。 她?们走到一旁,在丝带上?面写上?各自内心最期望的话,然后尽力挂到他们能接触到的最高?点。 武萱萱和孙不言丝带上?的内容,和他们在成人礼场地上?第二次放飞的气?球上?的内容,没有很?大出入。 辛易晴的也是?,只是?换了一种表达方式。 看着随风飘舞的丝带,辛易晴有些心虚地问:“还要去?爬山吗?” 武萱萱尴尬道:“我可能上?不去?。” 孙不言痛心疾首地说:“我昨晚上?发?烧了,今天估计也不太行。” 辛易晴和武萱萱笑着看他演。 孙不言便破罐破摔说:“好吧,其实是?我现在爬不上?去?了。” 辛易晴:“我也是?。” “那就不爬了。”武萱萱说:“反正山上?的风景我们已经看过了。” 孙不言感慨说:“这样一想,其实我们很?幸运。” 辛易晴点头,“是?啊,我们很?幸运。” 孙不言问:“不爬山的话,我们要回?去?吗?” “等等吧。”辛易晴说:“我记得上?次的落日很?好看。” 武萱萱突然站起来离开,走到一家小摊前?买了个东西。她?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袋五颜六色的塑料小棒,“落日还要等好久呢,玩游戏吧。” 辛易晴和孙不言摩拳擦掌加入进去?。 三人在这里?,玩着他们小时候都不是?特别愿意玩的游戏,却十分乐在其中,和之前?在ktv对接竹竿热衷的场景如出一辙。 仿佛两个时空在这一刻有了奇异的重?叠。 略感尽兴的时候,天边落日缓缓出现,红艳艳地铺满一片天际。 和他们曾看到过的那次有相同,也有不同。 相同的是?它不曾变过的美好,不同的是?见过它的人,以及这群人的心境。 小县城在往城市化发?展,学校似乎也变得更?加不人道。 唯有这天边落日,不曾改变。 辛易晴有些不知道怎样描述心中的想法?。 思来想去?,她?脑海中蓦然想起那句“历史车轮滚滚向前?,时代潮流浩浩荡荡”。 她?在作文中引用过无数次的这句话,好像很?能诠释她?这一刻的心情。 小县城的变化无可厚非,也无可指摘,学校的趋向更?是?经过许多人精细的思考,严格的把控。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对的。 可这些又让人感到别扭,觉出问题,生出消极情绪。 这是?他们无法?改变的。 他们只是?历史车轮上?渺小的一粒尘,什?么都做不了。 可是?,辛易晴还是?看到了美好。 这美好同样是?因为改变而生。 她?身旁的这棵树,上?面系着无数条承载他人期盼的红绸丝带,被风吹动着,舞得张扬又肆意。 仿佛在暗示,每个人的期盼,都将潇洒地走向圆满。 太阳渐渐落山。 辛易晴收回?思绪,恋恋不舍地看着漫天红霞,说:“回?去?吧,我感觉有点冷了。” 孙不言深深看了一眼天际,想了又想,只能呆呆地给出最基础的表示喜欢的描述。他说:“真好看啊。” 武萱萱点头,轻声道:“下次我们还来。” 落日余晖下,三人意犹未尽地转身离开。 挂在树上?的红布条被夕阳渡上?金色光芒,又随着风,把这样的耀眼表现得更?加鲜明。 其中有一条,飞舞得最为肆意。 像是?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又仿佛在进行不舍的告别。 我们在俗世跌跌撞撞,一再失望,又一再看到希望。 生生不息,永不言弃-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