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茂小姐有话要说》 第 1 章 继家族唯一的嫡子意外去世后，时隔三年，加茂家终于再次迎来了一位嫡出。 自从加茂夫人怀孕以来，便成为了全族上下的重点保护对象，作为御三家的一员，这是她出生以来获得的最高待遇。 但很显然，大家所重视的不是作为正室的加茂夫人，而是她肚子里被给予厚望的孩子。 不同于拥有【六眼】的五条家，或者族群庞大的禅院家，加茂家没有资质出众的后代，没有可以比肩其余二者那么逆天的术式，如同凑数那样占据着御三家的位置。 他们在咒术高层是食物链的底端，能在如今的位置上苟延残喘，还是靠消耗雄厚的家族底蕴才得以维持。 五条家的六眼不久前出世，如今，家族是否能领先禅院一族先诞下拥有本家术式的孩子，就显得至关重要。 毕竟人口稀薄和术式低微两项加起来，在这腐朽的深院可是致命的。 养胎期间，加茂夫人听到最多的话就是“一定要诞下拥有【赤血操术】的嫡子。” 其中，嫡子的读音总被更重发音的念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哈哈，要知道御三家可是这是时代残留的封建余孽，女人的地位不说很低，大约是不能上桌吃饭的程度吧。 当然了，觉醒了术式加上有一定战力的女人情况会好一点，但咒术师并不是随地可见的大白菜，大多人还是如加茂夫人一样，被困在后院做为生育机器存在着。 生产那天既不是雷雨也没有台风，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下午。 十一月的枫叶如火一般燃烧着，红得刺眼，与加茂夫人被染红的衣裙一模一样。 本家在产房外焦急地等待着，直到助产士不带多少喜悦地出来，众人那原本期待的表情瞬间塌了一半。 果不其然，助产士开口道：“恭喜，夫人和大小姐平安。” 家主大人一言不发，没多少失落，但也绝对算不上高兴。 他大步走进去，看了眼襁褓中的孩子，不同于一出生就大哭大闹的孩子，这年幼的婴儿半阖双眼，过于苍白的皮肤下可以看见紫色的血管，显得尤其脆弱。 贫血吗？ 家主开玩笑似地在心里这么说道，但并不觉得有多好笑。 【赤血操术】的加茂嫡女竟然贫血，这是什么黑色幽默。 他看了眼窗外红如火焰的枫叶，如加茂一族最渴望的术式那般灼人眼球，面无表情地扭头就走。 “枫。” 家主大人开口道：“加茂枫。”算是彻底定下了孩子的姓名。 * 加茂枫在摇篮里睁开眼睛，白色带有一丝灰感的眼瞳看起来有些瘆人。 看来，她不仅是个不受期待的女孩，还是一个几乎完全丧失了视力的弱视。 眼前的景象是一片黑暗，只有面前一小块地方是能感应到光的，就跟她现在的处境一模一样。 加茂家主自那天丢下名字后就再也没有踏足过这里，丝毫不掩饰他并不重视这个刚出生的女儿。 加茂夫人似乎有些丧气，但或许是失去过一个孩子，外加已经拥有正室的地位，这位母亲不太在意女儿有什么缺陷，相反对其格外重视。 当然，这些加茂枫也不怎么在乎就是了，甚至每次被她扒开裤子的时候会有点羞涩，颇有些无地自容。 毕竟自己不是真的需要照顾的小婴儿。 关于前世的记忆，加茂枫大部分都能记得，但因为早就过了热血的年龄了，对于只会在里出现的穿越情节，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不过硬要说的话，加茂枫又确实不太满意自己目前的状态。 首当其冲的，就是这让人感到难受的孱弱身体。 刚出生的婴儿是很虚弱的，而加茂枫的情况要更差一点，天生瘦弱的她四肢无力，刚开始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如果不是因为嫡出的身份可以获得十分不错的医疗资源，大概一出生就会被放弃吧。 但好在，加茂夫人很是细心，除了日常必须的吃饭睡觉，大部分时间都全程陪同着加茂枫，不让她有遇到任何意外的可能。 “我的枫啊，真希望你永远不要长大。” 加茂夫人的声音轻柔地缠绕在耳畔，如同夏日里的流水那样平和干净。 “不要长大，永远待在我的身边。” 没有长大的孩子不会作为联姻对象被困于同样泥泞的后院，这是御三家母亲对孩子最大的祝福。 女人轻轻吻了一下婴儿的额头，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带来丝丝凉意，还有衣服上淡淡的香气。 如此相近的距离，让加茂枫第一次看清了母亲的容貌。 媲美石榴花那样火红的长发垂在肩头，双眼亦是与头发一般耀眼的朱丹，尽管如此，那双眸子里却没有与颜色相匹配的桀骜和张扬，反而像被风吹起的湖面一般水波涟漪。 美艳，但内敛。 加茂枫微微瞪大了眼睛，可惜并双眼没有因此接收到更清晰的景象。 她下意识伸手，想去抓住那一闪而过的画面。 女人温暖的手与之交握在一起，绽放出比合欢花更艳丽的笑容。 ......好吧，最起码自己的新妈妈是个大美女，自己对她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黑暗重新覆盖上来，加茂枫下意识抓住了对方的手指。 温柔的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加茂枫的头顶，为她驱散着不安。 * 作为婴儿，前三个月是最难熬的，除去身体的健康状况令人担忧，最大的问题依旧是那双先天不足的眼睛。 寻常的孩子一出生就能使用视力，用这种最直接的办法感应世界。 而加茂枫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加上单调的婴儿生活，让她像是被关进了完全黑暗的房间。 除了枯燥难熬，还是一种精神压迫。 刚开始的时候，她只能尽量缩成一团，或者紧紧抓住婴儿床的栏杆，以这种无力的方式为自己提供安全感。 但后来，属于成年人的理智打败了那点脆弱。 双眼缺陷带来的痛苦不仅是眼睛会感到疼痛，还有被黑暗和未知包围的恐惧，为了能尽可能分析出周围的情况，加茂枫不得不用一切方法汲取信息。 声音，味道，温度，气息......任何可以反馈周围情况的事物，都会成为自己的“眼睛”。 比如木履与地面的撞击声，衣服与布料的摩擦声，空气中的温度和湿度...... 其中，她最敏感的莫过于气味。 鼻尖传来若有若无的香气，不多时，一双温暖的手将加茂枫托起，加茂夫人温柔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昨晚睡得好吗，枫？” 加茂枫对着味道的源头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衣襟，算是回应。 果然，这就是加茂夫人的味道。 加茂枫心想。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味道，这是她在不断探索中发现的。 有些味道强烈，有些寡淡，每个人有每个人独特的气味，这也很好地帮助加茂枫去分辨周围的人或事物。 说是体味也不太合适，因为自己闻到的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味道，而是每个人皮肤之下散发出来的血腥的味道。 说起来可能有些抽象，但这些血液各有各的特点，比如母亲就是淡香，侍女小姐们更为普通，有些带着臭腌鱼的味道，有些是甜甜的，还有些是枯木之类的感觉。 是因为婴儿本身对这些比较敏感，还是因为自己比较特殊？ 加茂枫思考不了太多，羊奶有些腥腻的味道涌上，她又被侍女灌下小半瓶奶粉。 令人作呕的膻味充斥口鼻，加茂枫死命咬住牙关，却终究没憋住，哇一口把刚喝下去的奶全吐了出来。 * 加茂枫半岁左右，已经靠着自己坚韧的毅力适应了新的身体， 她能吃能喝，不会再与之前那样手脚都虚到不听使唤了。 加茂夫人也对自己唯一的孩子疼爱有加，每天夜里睡觉都要抱着她睡觉。 按道理来说，宅院里的下人都知道这件事，所以即使有事禀告，也会尽量轻手轻脚敲开房门，避免吵醒她们脆弱的大小姐。 但这天，侍女在半夜慌慌张张叩门，丝毫不避讳里面还有难哄的婴儿了，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加茂夫人急急忙忙起床，还没来得及更衣，门外赫然出现一串脚步声。 伴随着丝丝苦味，一股难以言说的恶臭突然钻进了加茂枫的鼻腔。 不同于自己闻到过的任何垃圾的味道，就像呕吐物中带着腐烂的生鱼片，有种说不出感觉的难受。 好臭的味道，是什么东西在发烂吗？ 加茂枫被恶心得有点想吐，不适地晃着头，憋着气有些抗拒呼吸。 不远处，加茂夫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张：“家主大人......” 加茂家的家主......那不就是自己的父亲？ 加茂枫一愣。 老实说，她完全忽略了“父亲”这一重要人物。 或许是因为前世也没有的关系，即使重活一遭，她对于这个角色也并不在意，甚至觉得可有可无。 这大半年的都没见过人，自己还以为这位先生早就死了呢。 加茂枫还在思索着，加茂夫人轻缓的声音戛然而止，夹带着唇齿相依的暧昧，甚至可以想像出女人朱唇被堵住的模样。 加茂枫懵了一瞬，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等、等一下，自己现在还在呢，你们在小孩子面前干什么啊！ 可恶，虽然自己上辈子没谈过恋爱，但该懂的还是懂的！ 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办？要怎么办！ 加茂枫思来想去，迫不得已干嚎了两嗓子，假装自己被吵醒的模样。 好在加茂夫人没有那么丧尽天良，开口祈求道：“家主大人，孩子还在......” 家主大人未置一词，紧接着有侍女疾步进来，将加茂枫抱起，麻利地将其带出了房间。 在路过门口时，那股臭味变得更加浓郁，几乎要完全堵住加茂枫的心肺，如被一块抹布堵住口鼻，霸道地将其他人的气味完全驱逐。 这下她确定了，这些臭味，确实来自于自己的父亲——加茂家主。 * 第二天加茂枫起床的时候，家主大人已经离开了，母亲重新把她抱回卧房，与往常一样抱着她哼唱小曲。 但今天，她的身上不再是单纯的淡香，而是残留着加茂家主的味道——就是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尽管只有一点，但依然熏得加茂枫想哭。 于是她很自然地哭了，抗拒加茂夫人的怀抱。 加茂夫人百思不得其解，用了许多法子都哄不好，最后只能不得已把加茂枫交给了侍女照看。 也是从那天起，加茂家主跟游戏里被解锁的新人物一样，偶尔会过来玩一点成人间的小游戏，那时候侍女就会熟练地把加茂枫领走，将空间留给两位主人。 不过，他倒是一次都没有特意来探望过加茂枫。 不，不要说特意探望了，就连找加茂夫人时，他都没有顺便看望过自己唯一的嫡女。 因此直到一多岁时，加茂枫都不清楚对方究竟是什么模样。 如果自己走失在大街上被警察询问爸爸是谁，大概也只能嗯嗯啊啊表示父亲是个男的这种离谱认知。 不过想来他对自己夫人还是很不错的，除了时不时的糕点礼物，从他夜晚寻来的次数就可以推算出......总之那些都无所谓，加茂枫也逐渐习惯了家主大人偶尔造访，打扰自己的优质睡眠。 行吧，母亲被家主大人宠爱并不是什么坏事，最起码在这种地方，这是一种地位和荣誉。 虽然他并没有爱屋及乌疼爱自己这个女儿。 加茂枫毫不在意地平躺在床上，自从穿成婴儿后，她大部分时间保持着这个姿势，在无聊的日子里，她会尽可能去感受除了视力外，五感带来的一切信息。 不知不觉中，侍女们走路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母亲的气味越来越浓郁，被注视的皮肤会觉得发烫......她的感知变得越来越敏锐，大脑慢慢能通过这些信息，隐隐约约勾勒出面前的景象。 加茂枫把自己这项能力称之为【构建】，虽然现在只能构造出周围一点点的景象，但或许再过两年，就能还原出整个房间了。 到时候，就算没有视觉，也不会有什么大影响吧。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金手指？ 难道说，她真的是什么天选之子？ 难道说，她真的突然拿到了什么龙傲天剧本吗？！ 加茂枫难以避免地有些高兴，好吧，虽然自己已经是个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成年人，但是如果真的给她一个龙傲天剧本，也不是不能答应。 连未来的剧情她都想好了，自己会在某一天捡到什么上古神器，里面封印着千年前的大能灵魂，二人出于某种原因达成共生关系，然后还会进入什么学院，拥有貌美的异性知己和靠谱兄弟...... 加茂枫抱着这样美好的畅想生活着，直到有一天，她听到了侍女们闲聊时的对话。 “你知道吗，加茂家曾经出过一位历史上最邪恶的咒术师呢。” 第 2 章 因为是婴儿的缘故，侍女们的交谈大多数不避讳加茂枫——虽然凭空学日语真的很难，好在自己以前也是博览动漫之人，因此度过最初的迷茫后，现在也能听懂大部分词汇了。 首先，这个世界的设定套在JUMP里也毫无违和。 普通人内心会因为各种负面情绪产生名为【诅咒】的怪物，大到杀人之心，小到加班压力，这些都可以称为诅咒诞生的契机。 而小部分人则会拥有可以抗衡诅咒的咒力，觉醒术式，被称为【咒术师】，其中又以【御三家】为顶尖代表。 因为术式具有的特殊性，还具有可以传承的特点，咒术师们对自己的血脉尤为看重，也是因此，多生优生，选拔出色的子嗣继承家族，也是咒术师们的重要任务之一。 其中，加茂家正是【咒术界】的大贵族，祖上流传着【赤血操术】的能力。 所以说......原来这是一个现代社会吗？！ 加茂枫感到无比震惊。 因为自己母亲是主母的关系，又听侍女们偶尔会提起某位侧室的近况，所以加茂枫一直以为，自己是在什么平安京之类的封建时代。 有没有搞错，既然是现代社会还搞什么一妻多妾啊，这是违法的吧？！ 加茂枫内心疯狂咆哮。 所以自己可以感知鲜血的能力......并不是什么金手指，而是血统自带tag。 加茂枫沉默地将龙傲天梦击碎，打破了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 目盲，体弱，出自腐朽大家族，家里还出过最邪恶的诅咒师......这种设定，怎么听起来像反派啊？ 不不不，请等一下，最近不是也很流行什么恶役或者美强惨主角嘛！ 等她觉醒了本家术式，肯定会被成为家族团宠，被奉为唯一继承人—— “啊，大小姐又在发呆了，”侍女轻轻拍了下加茂枫的屁股，“性格真安静呢，你有没有觉得她好像洋娃娃？” “大小姐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孩子了，”另一个侍女凑上前来：“可惜是个女孩，要是个男孩，家主大人肯定喜欢得不得了。” “说不定以后就喜欢了，大小姐怎么也是加茂一族得血脉，万一以后觉醒了术式......” 话说到一半，她似乎也觉得不切实际，僵硬地笑了笑：“那就会跟夫人一样，早早被喂下催熟的药为男人们生育后代吧？” 能觉醒术式的女人，或许比起平庸的她们更辛苦。 “真是难以想象啊，夫人竟然比我们还要小几岁，却已经生下两个孩子了。” 两人的对话平平淡淡，仿佛只是聊了中午吃什么那样随意。 加茂枫却听得冷汗直冒。 等一下，这个走向是不对的吧？！ 如果没记错，侍奉孩子的侍女的年纪大概在10-22左右，再年长者家族还有另外的安排，就算这两位侍女按照22岁来算，加茂夫人至少也要在16岁就开始受孕！ 搞什么，这种事情不正常吧？不要用这种已经接受和认命的态度说出来好吗？ 她单知道御三家封建，但顶多也是有点性别歧视而已，毕竟主角的历练总不能这么一帆风顺，没想到居然到了这种地步！ 再问一遍，这里是现代社会没错吧？！ 这是违法的！是违法的！再说一遍这是违法的！！！ 加茂枫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察觉到了自己可能面临的未来，也终于理解加茂夫人那句“不要长大”所包含的意义。 这里是强者掌握话语权的世界。 这里是血统决定高低的世界。 这里是即使有天赋，但只要是个女孩，就会被人们忽略的世界。 加茂枫面无表情地捂好心口，将可笑的主角梦撕得粉碎，决定暂时保密自己【构建】的能力。 * 两岁半的时候，加茂枫已经可以在脑内模拟出周身五平米的场景了。 虽然很少，比不得真正有视力的人，但不至于让她跟之前一样两眼抓瞎，摸婴儿床的边框都要找半天。 当然，同时将气味和听力、皮肤的触感、被盯视时的警觉，种种感知混杂在一起，就好像一次性把所有散乱的拼图全部归于原位，其实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大脑在一段时间内能处理的信息量是有限的，在强行分析构图的时候，加茂枫时常会觉得脑子钝痛。通常这个时候她就会停止思考，让超负荷的大脑歇息一下。 不过因为用脑过度，所以她饿得很快，几乎每过两个小时就要吃点东西。 大家对小姐惊人的好胃口表示赞叹，好在加茂夫人乐见其成，对投喂这一项工作表现出十二分的积极。 加茂枫咬下一口小点心，这两年里，她越发了解自己的处境了。 御三家似乎已经与现代社会脱节，全心全意地将身心投入在咒术界中，这也导致了家族内部越来越封闭，阶级层面越来越明显。 族内的女孩们没有觉醒术式，会降级成侍女去照顾弟弟妹妹，稍微好一点的，如加茂枫这种嫡出，会被教导礼仪等课程，未来用作联姻旗子。 如果觉醒了术式，则会被重点培养，要么如加茂夫人这种送去其他家后院当主母，要么破例加入前线去绂除诅咒。当然，后者的情况是少之又少，几乎用手指都可以数出来。 至于男孩，则大部分会被训练成战斗人员，或者技术人员，安排进各个领域为家族效力。 加茂枫坐在屋外的台阶上，任由风吹乱自己的头发。 关于这一点她已经深有体会了，毕竟从出生到现在，她一次院子都没出过。 两年半，她竟然从没踏出过自己出生的小宅院。 不是不想，是不能。 御三家的女孩们，只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 背后传来脚步声，加茂夫人将她抱起，把女孩带回了室内。 “一直坐在这里会感冒的。”她用手打理着加茂枫被吹乱的头发。 这就是御三家女人们的宿命，如同家禽一般被困在后院，学习礼仪，然后去侍奉男人们，为他们生下子嗣。 加茂枫埋在加茂夫人的衣襟上，深吸了一口气，想从那淡到闻不出来的香味中寻求安慰。 只是这次，她在那股味道中，捕捉到了另一丝古怪的气息。 很黏，很臭，跟父亲一模一样。 但远远不止这些。 像是菟丝花那般疯狂汲取其他生物的邪恶味道，是一种，让她浑身厌恶的味道。 为什么？ 是父亲的味道吗？有点像，但也不全是。 而且加茂家主最近不在宅邸，昨晚绝对不会与加茂夫人发生过关系。 加茂枫的疑惑埋藏在心底，旁敲侧击地问了好久，也没能找出加茂夫人血液变臭的原因。 不过，她的疑惑在一个月后获得了解决。 那是一个晴朗的下午，宅邸里的大夫为加茂夫人检查完身体，宣告她再次有孕。 小院里第一次来了这么多人，各个洋溢着喜悦，将加茂夫人围堵得水泄不通。 加茂家主站在她身旁，脸上也难得露出了笑意。 当然，这些是侍女告诉加茂枫的，因为作为不被宠爱的嫡女，在房间有其他人的情况下，她只能被侍女抱到偏房，将舞台留给主角。 事关嫡子，加茂夫人又成了加茂家的重点关照对象，这种情况下当然不能亲自照顾女儿，于是加茂枫在当天下午就被移交到离主院很远的别院，由下人们看护。 只是下人们总归是不太心细的，就算她是加茂嫡女，那也是家主大人不上心的孩子，未来联姻用的工具。 因此，加茂枫彻底告别了睡前读物和可口的糕点，终于真正体验到了加茂一族的姑娘们平常得到的生活待遇。 物质上的落差暂且不提，让她震撼的，还是偶尔需要做活计这种事情，不限于擦碗扫灰清树叶。 以及自己泡自己的奶粉。 搞什么，再怎么样她也是主人家吧？让不受宠的庶出干活倒是可以理解，但她是嫡女啊！有没有人懂嫡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们不是封建大家族吗？这就是对待嫡系的态度吗！不怕她去告状吗！ 加茂枫再次意识到，在封建的御三家里，家主的重视可能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重要。 好在下人们没有丧心病狂到让她清理自己的纸尿裤，加茂枫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在更久远的前世，她也是一个人摸爬滚打走来的，干起杂务来说也还算熟练，只是因为如今这副身体的缺陷，稍微有点不方便而已。 所以，她或许应该去讨好一下自己的父亲？ 加茂枫坐在台阶上，无神地望天。 【构建】让她获得了等同视力的能力，虽然一天大概只能用两三次，一次十秒左右，但也聊胜于无。 对周围越来越敏锐的感知让她好几次差点露馅儿，为了维持自己平庸的形象，加茂枫尽可能在别人问话的时候，将答案在脑袋里检查三遍，确定没有遗漏再说话。 也是因此，在别人看来，她的反应慢得可以，在成群的优秀子嗣中，显得尤其愚笨。 大抵是这种形象深入身心，负责照顾加茂枫的下人不会时时刻刻盯着她，大多数时间是将其丢在角落，任由她自娱自乐。 以自己的表现来看......他们说不定真的以为自己不会告状。 加茂枫沉默了，认命地吸了口奶嘴。 行吧，平庸点就平庸点，比起显眼包，她还是老老实实当一个平庸的孩子比较好。 最起码，不至于十几岁的时候就被嫁掉。 * 自从加茂枫认命一般的态度后，下人们有点越来越过分了，时常一整天都不见人影。 这天晚上，她独自躺在床上，荒寂的别院只剩自己一人，四周寂寥无声，一切都被黑暗覆盖，显得十分阴森。 突然之间，一股夹杂着血的气味飘进窗户，飘在加茂枫的鼻尖。 尽管只有难以察觉的一点点，但她还被刺鼻的味道呛醒。 不同于平常闻到的味道，这次的气息是恐惧和危险的，让人冷汗直冒。 更让加茂枫心慌的，是她察觉这道血腥气中，还夹杂着母亲身上独特的清香。 怎么回事？ 加茂枫摸黑走向窗边，鼻尖的血腥在脑内幻化成一根丝线游离在空中，她的思维攀附其中，顺着血线向前摸索。 随着不断前进，空中的血线越来越多，有的交缠在一起，乱麻成一团毛线难以解开。 她紧紧地，用意识抓着最初的那根走到尽头，来到了母亲所在的主院，看见一片没有边际的血。 红得让人眼球刺痛，红得如同滚烫的岩浆。 红得如同黄泉的彼岸之花。 腐臭与父亲的味道，还有母亲身上的香气杂糅在一起，让人恶心得不行。 加茂枫瞬间睁眼，那根血线如同神经线一般崩断，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带来有些尖锐的疼痛。 加茂夫人，她怎么了？ 第 3 章 说来很奇怪，那些血就像兴奋剂一样，反涌入她的身体，兴奋地尖叫狂舞，剥削她为数不多的理智。 身体比脑子先一步行动起来，加茂枫匆匆转身在黑暗中奔跑。 为了更快地找到路，她不顾今天已经达到了【构建】的极限，故意重重踩在地面发出声响，以此让大脑获得更多信息，方便自己再次使用能力。 正如我们之前所说，构建并非简单的事情，而在奔跑时使用构建，则更困难和危险。 在飞速奔跑的过程中，往往刚被拼凑出来的场景，下一瞬就被立马带过，再去细看时已经找不到自己所处的原本位置了，只能再次分析，重组目前周围的环境。 分析，重组。 分析，重组。 分析，重组。 太阳穴胀痛得难受，如同尖锐的镰刀在刮割大脑皮层，汗珠顺着额角滑落，连带周围的景象都变得模糊起来，加茂枫奋力地抓住脑海里的那条血线，一个劲地往前冲。 尖锐的痛感在疯狂叫嚣，她只觉得自己离血线的位置越来越近了。 空中不再是单一的血线，而是密密麻麻的血丝，如天空中巨大的蛛网，藕断丝连地缠绕在空气里。 很近了，血的味道越来越浓烈了。 就在加茂枫盲目地向前冲的时候，她的后衣领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扯了回去，勒得脖子一卡，连呼吸都中断了一瞬。 身躯重重落地，她不受控制地往后滚了一圈，皮肤与满是砂石的地面摩擦，将毛细血管尽数划破。 “谁？”男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构建被打破，四周重归于黑暗，加茂枫又变成了睁眼瞎。 她还未来得及刚抬头，喉咙就被什么人掐住了，对方的指腹毫不客气地压在她的气管之上，把她摁在地上，如同在摁压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你怎么到这里来的？”那人问道。 被这么一摔，加茂枫此刻头昏脑胀，一时半会想不清楚自己是来干嘛的，更不要说回答对方的问题。只觉得喉间的手掐得她快窒息了。 “喂，等等，这个孩子好像是大小姐。”旁边又传来一道声音，加茂枫觉得自己白眼都翻出来了，无声地张嘴，企图用这种方式获得空气。 “哈？” 尽管有些疑惑，但那人还是松了手，她这才得以获得喘气的空间。 紧接着，加茂枫的双臂被对方强制反压，如同扣下犯人一般，押着她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再然后，她被带到了不远处的某一个房间。 这里的厅室比母亲的房间还要大得多，这是她从走路时发出的回音判断的，但这还不是最让她难受的——最难受的是，那股呕吐加上死鱼的味道肆无忌惮地蔓延在整个房间，源源不断地从鼻腔钻进肺部，恶心得让她几欲作呕。 是父亲的味道。 等一下，加茂家主就在这个房间里吗？ 为了知道眼前是熟悉的人，加茂枫尝试再次构建场景，然而大脑仿佛被电击一般，尖锐的针穿过她的脑髓，疼得她倒抽了一口气，被迫放弃了构建。 “加茂凉，怎么回事？” 果不其然，远处传来家主大人的声音，威严的，沉闷的，听起来心情很差。 加茂凉——也就是之前掐自己脖子的那个人，此刻正架她着，并没有因为加茂枫是孩子而稍作小心。 加茂枫感觉肩膀都快被他的手扯断了。 “她在主院附近乱转。”加茂凉简言意赅。 周围静默了一瞬，随即，压抑感越来越严重了。 皮肤传来微热的感觉，又像藏在毛衣里的针刺戳着肌肤，加茂枫感觉到数双视线落在了自己头顶。 他们坐在家主的身侧或者背后，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如同对待估价的商品。 “加茂枫。”家主大人喊了她的名字，语调和连名带姓的叫法，显示他对女儿并不青睐。 没想到加茂家主还知道她的名字，而不是彻底遗忘了自己这个人，加茂枫有些意外。 “解释。”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习惯了发号施令的家主不带任何怜惜：“你为什么在那个地方？” 一时间，现场无比静寂。 灯笼散发出昏黄的光，将人影拉得老长，加茂家主如鹰一般的视线紧盯着地上的孩子。 瘦弱的小孩，皮肤过于惨白，脖子细得一掐就断，灰白的眼球没有生气，看上去随时都会死掉那样。 这样的状态，未来联姻的对象可能会不太满意。 这是他初见自己唯一嫡女时候的感想。 现在，想法依旧没有改变。 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因为挣扎变得散乱的头顶，身上的小袖也沾满泥土，双手被划得满是鲜血，脖颈上还有紫红的指印，看起来略有狰狞。 唯有那一头红发，如她母亲一样被血浸染过的头发，哪怕在夜晚中也无法忽视，张扬得不可思议，似乎将全身上下的力量都展现出来，宣告主人那旺盛的生命力。 这副模样，实在不成体统。 幸好这里没有外人，要是被看到了，加茂一族的颜面该置于何地。 ...... 是啊，话说回来，她为什么会过来啊？ 喉咙火辣辣的痛，加茂枫浑浊的大脑总算清醒一点了。 ......她刚刚在干什么来着？ 为什么会跑出来，为什么突然能看到这么远的血线，为什么自己不受控制了。 加茂枫的背后布上一层冷汗，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好像有点太奇怪了。 她要怎么解释自己是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所以追出来的呢？ 自己又没多担心加茂夫人。 好怪，她追出来有什么用，就算有危险，这个小屁孩的身体又能做什么？ 不，不，在那之前，还是先想想要怎么跟大家解释，自己一个盲女，可以独自跑这么远吧？ 加茂枫当然可以将自己的特异功能如实相告，这样毫无疑问可以获得家族的重视，但同时，长老们恐怕会毫不犹豫地将她快速配对给本家子弟，尽可能地早早诞下子嗣。 据她所知，父亲的某位侧室只有十二岁，乍一听很小，但确实是可以生育的年纪了。 加茂枫感到一阵恶寒。 快想想，要用什么借口—— 大厅之内，所有人都紧盯着缩在地上的女孩。 刚刚不知道又是哪个家族的间谍混进来了，企图刺杀加茂夫人，杀死他们期待的嫡子。 虽然最终没有得手，但这件事也足以让人愤怒，让大家的神经都紧绷起来，怀疑起身边的每一个人。 加茂家不像五条家人丁稀缺到一种境界，除了高层那几个老东西，剩余的族人几乎避世不出，全心全意侍奉着那位六眼【神子】。 但他们可没有六眼这种超乎常理的力量守护家族。 能成为咒术师本就少之又少，加上战斗中的折损和其他两家的暗害，实际上，就像比萨斜塔，加茂家终有一日会倾倒在地。 这种空虚在体内深耕发芽，最终演变成了对本家术式和嫡系的执着。 本家的术式，是荣誉，是心安理得占据御三家地位的借口。 而尊贵的嫡系，是最有可能继承【赤血操术】的人。 他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探究“血”的可能性。 主座上的男人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红发的小女儿，那如血一般的秀发倒映在他的瞳孔里，使加他的眸色更深了一些。 如果，【赤血操术】的能力在他们看不起的女孩身上觉醒呢？ 那也没关系。 他们有很多手段让这份能力延续下去。 御三家，从来都是不择手段的代名词。 * 即使不知道具体，但加茂枫明白加茂一族对【血液】有多深的执念。 她一定不能透露出任何，有关于“血”的话题和端倪。 大脑飞速运转，那审视的目光仿佛要看穿她拙劣的伪装，将镇定全部撕下。 饿狼注视着案板上的生肉。 纠结之际，宽大的手掌按在了肩头。 明明只是轻轻的放置，但那只手却犹如千斤重，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和审视，如崩坍的河堤，牵引着地心，连山洪都一起冲击入脑。 加茂枫觉得自己的脖子被猛虎的獠牙咬住，连吞咽口水这种细微的动作都会让细腻的皮肤被刺破。 “说话。” 家主大人的声音重重地敲进她的耳中，那一声不是父亲对女儿亲昵的呼唤，而是命令，是警告，是绝不容许欺骗的威慑。 你的名字是我取的。 你的命是我赋予的。 你是我的所有物。 只要我想，随时都能杀死你。 所以，该怎么做，该依靠谁，你的心里应该有数。 恶意和邪念倾泻在身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是地狱的恶鬼，一寸一寸撕扯着女孩脆弱的身躯。 对面的人是巍峨的山，是崎岖的崖，在他面前，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啪嗒。 眼泪砸在地上，女孩哆嗦着身体，头埋得更低了，拼尽全力那样，挤出蚊子大小的声音： “梦。” 现场没人说话，只有她的抽噎。 许久，加茂枫听见主座上传来的声音：“......梦？” 加茂枫颤抖着，眼泪一个劲地从眼眶落下，止也止不住，似乎真的被吓到那样，但依旧坚强地开口道：“梦到...母亲...有危险......” 女孩抽气声回荡在房间，格外明显。 家族的长老们面面相觑，互相看到对方眼里的怀疑。 第 4 章 此乃谎言。 粗略来看，这样的借口有些拙劣，甚至有些敷衍，无论放在谁身上都会被当场拆穿，然后拖到地下室严加审问。 可是不要忘了，加茂枫是个两岁半的孩子。 加茂家主的威压并不是摆设，面对面时，就连许多长老们也会被压迫得说不出话。 她一个两岁半的孩子能在这种情况下思考吗？ 尽管有些不可置信，但出乎意料地，仅仅是最初短暂的怀疑后，在场没有一个人对加茂枫的发言冠以虚假之名。 梦。 一个简单的词汇抛出去，封建的长老们自然会为她查漏补缺。 “只是单纯地做噩梦了？巧合吗？还是母女之间的感应？” “那怎么解释一个瞎子，在没人帮助的情况下跑到这里来？” “会不会是觉醒了什么预知梦的术式？” “开什么玩笑，又不像六眼那样生来就有，有谁会在两岁就觉醒术式？” “我只是假设，这种事情的可能性又不为零！” “区区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天赋！” 长老们争吵得激烈，加茂家主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上前一步，身上的血腥带着难以言说的臭气扑面而来。 森冷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阴毒缠绕在加茂枫的咽喉。 他问：“什么样的梦？” 加茂枫垂着头，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思考应该怎么回答。 要现编吗？不行，临时想的东西肯定漏洞百出，会被发现的。 那随便找一个以前做过的噩梦搪塞过去？也不行，以他们多疑的性格，肯定会刨根问底。 那......她干脆说自己不记得了吧？ 嘶，这种打马虎眼的态度会不会太不走心了。 或许是她沉默得有些久，家主大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气压变得越来越低。 这时，身旁有人小心提醒：“家主大人，大小姐她从小......反应就有点慢。” 得到了这种提示，加茂家主不但没有变得耐心一点，反而看起来更阴沉了。 关于自己生出这样一个蠢笨的嫡女，甚至眼睛还有缺陷，让他成为一个笑话。 自己与五条和禅院斗了大半辈子，竟然在六眼诞生之后，生出了这样残缺的子嗣。 若非对加茂夫人的血统还抱有一丝信赖，他不会容许这个孩子存活到现在。 许久之后，整个人都堆在地上的小姑娘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不知道。” 她紧握着衣角，说得断断续续，带着明显的不确定。 “我看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加茂枫磕磕巴巴地解释：“不知道是什么，就是不一样的东西，我去追，等回过神来就到这里了。” 加茂家主又问：“不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具体一点。” 他凑近了一点，似乎在表达自己某些强烈的渴望，提示道：“有关血液，或者是红色的什么东西？” 小姑娘迷茫地抬头：“红色是什么？” “......” 是了，差点忘了，这孩子是一个瞎子。 一直观望的长老们相互对视一眼，又嘀嘀咕咕起来。 面前的孩子年龄太小，本就对世界的认知不清晰，加上目盲，更不能有效地形容她的感想和见闻，因此询问了许久，竟然什么都没法从她口中套出。 只能知道，她“看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最终，新一天的太阳重新升起，家主大人凝视着加茂枫，慢慢收回了手。 结束了。 那股威压终于从脖颈上撤去，加茂家主的声音凉凉传来：“你可以回去了。” 四周不再有人钳制着自己，加茂枫却没有动作，而是局促不安地背着手。 “我...我自己...不行......” 她红着脸，一副难以启齿的羞愧模样，好像又快哭出来了：“自己回不去。” 是了，她是个瞎子。 半晌，加茂家主冷声开口：“把她带回去。” “是，家主大人。”还是那样令人不适的力度抓住了肩膀：“走吧，大小姐。” 好吧，虽然力道不舒服，但好在自己终于可以离开了。加茂枫内心松了口气，小心漫步地抓着旁人的衣角，往外慢慢挪动。 今天使用【构建】的次数远远超过她的能力范围了，现在的没办法短暂地获得“视力”，只能紧紧贴着身侧人的裤管，生涩地进行走路这一项动作，甚至在半路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一跟头。 “对了。” 加茂家主的声音再次响起：“从侍女队挑一个人过去照顾她。” 一时间，周围响起了不可置信的抽气声。 侍女队，是家主的直属部队里唯一一批由女子构成的队伍。 她们没有术式，看不见咒力，但足够贤良淑德，对加茂一族足够忠心耿耿，以保证能最大限度教养和侍奉家主的子嗣。 当然，她们还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只侍奉未来有潜力成为家主的孩子。 * 关于能被侍女队里的人侍奉意味着什么，加茂枫已经没心情去想了。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谢天谢地，总算是平安度过了这一劫。 走出房门时，她紧绷的大脑才稍稍放松了下来，也就是这一松懈，她的眼皮顿时沉重得难以掀开，两眼一翻，干脆地晕了过去。 自己究竟怎么回到居所的，加茂枫不太清楚，可能是被加茂凉扛回来的，也可能是他随便找一个人带回来的。 那些都不太重要，总之再次醒来，她是被换衣服的动作弄醒的。 “大小姐，您醒了？” 黑暗之中，若有若无的血线浮现在面前，加茂枫一愣，下意识朝血线伸出手，即将抓住之际，却摸到了女人的下巴。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血线的位置有所变动，往下偏移了许多，从方向上来看，应当是对方伏了身。 这是......什么？ 自己现在闻到的气味，已经可以具现化出血线了吗？ 新来的侍女完全没有察觉到加茂枫的懵逼，也许察觉到了，但她以为只是大小姐反应迟钝，天生自带的傻瓜tag。 “妾身奉家主大人之名侍奉大小姐，以后便是您的专属侍女。”侍女的声音带着笑意，应当是露出了一个亲和的微笑：“我叫目羽。” 加茂枫低头，自己已经洗过澡了，身上清爽得不行，她上下摸了摸——手和脖子已经包扎好了，为了防止自己不小心扯掉，末尾还缠了一圈丝带。 头还有些钝痛，加茂枫尝试再次使用构建，毫不意外地又失败了，看来自己依旧没有恢复。 她低着头，没有回应目羽。 大小姐有些生疏的态度并没有让面前的侍女气馁，她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家主大人为您换了新居所，您要在附近转转吗？” “......？” 加茂枫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目羽贴心解释道：“这里跟夫人的独立宅院不同，离上课的地方很近，家族里的孩子一到年龄都会住在这，上课会方便很多。” ......原来加茂家的小孩还要学习啊，她以为大家只需要学习打怪升级，然后生生孩子就好了。 “家主大人觉得您很有天赋，想让您快些接受教育，所以您明天也要跟着哥哥姐姐们一起上课。”目羽语出惊人。 加茂枫感觉思维有一丝停滞：“？......明天？” “是的，”目羽给予肯定的答复：“就算跟不上进度也不必担心，您的兄长和姐姐们比您年长许多，所以不必妄自菲薄。” 不，她不是在担心这个好吗？ 你没有觉得她这个年纪上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加茂枫瞪大了眼睛，不确定地试探了一下：“年长是指年长多少？” “唔，大概四、五岁这样。” ......这都能上小学了吧？！所以说这合适吗？！ 好家伙，自己还是低估了御三家的无耻程度。 开什么玩笑，她只是个两岁半的孩子，严格来说还算婴幼儿吧？没想到加茂家竟然已经安排好她跟着大孩子们去上课，学习未来如何为家族发光发热，为家族事业添一块瓦...... 资本家都在哭啊！ 但是抗议有用吗？显然是没有的，而且加茂枫不敢。 对不起，她现在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菜狗，除了【构建】什么也不会，真是太可悲了。 刚醒来就立刻被告知明天要开始上学，加茂枫觉得好像有点唐突，但仔细一想这样不顾他人死活的通知，才符合御三家傲慢的姿态。 不过，让两岁半的小孩去学习这件事......自己果然还是引起注意了吧？ 加茂枫不禁再次痛恨先前的莽撞。 话说回来，她好像也不是看到别人有危险，就盲目冲上去的那种性格啊，更多的时候应该是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才对。 自己昨晚到底怎么了？ 加茂枫回想起那种血液逆流，疯狂怂恿自己的那种怪异感，还有鼻尖总挥之不去的怪异香气，总觉得这件事和加茂夫人脱不了干系。 她拉了拉目羽的袖子，问道：“母亲呢？” “夫人一切安好，”出乎意料，目羽没有瞒着她：“昨夜有外面的人混进来了，企图刺杀夫人，不过都已经解决了。” 刺杀......没想到这种中二病爆表的东西真的会在自己身边发生啊。 难怪昨晚那里会这么严肃，换做她是家主，估计也得把那时候的自己看作一个嫌疑犯。 她环住目羽的手腕：“我很想她，我可以去看望她吗？” 这一次自己因为气味异常跑出去，勉强在加茂家主手里过关了，那下一次呢？ 放任不管实在太危险了，而想弄清楚昨天的异常，她需要去找加茂夫人。 目羽摸了摸加茂枫柔软的红发：“如果您实在想念，我会向家主大人禀报。” 好吧，这样的回答倒也在意料之中。 加茂枫不打算冒进，决定以后有机会了再想办法。 实在不行，她就再等一年，直到加茂夫人生产完也可以。 关于这件事的对话到此为止，加茂枫也不好多问，干脆全心全意地探索起自己的新居所。 许久之后，她觉得有些累了，目羽贴心道：“如果觉得疲惫，我随时在您身后。” 加茂枫想了想，也没客气，朝背后伸手。 与母亲同样温暖的手将她托起，或许是因为平常还要做活的原因，目羽的手稍微要硬一点，骨骼也更长，硌得她屁股有点疼。 新侍女显然是个会照顾人的，她的步子十分平稳，被她抱着的加茂枫没有任何颠簸的不适，走得也很快，树叶的沙沙声在加茂枫的耳边一晃而过。 这个声音，原来夏天快过了。 * 接受早教并没有给加茂枫太多准备时间，第二天一早，她就被目羽从床上拽起来，稍稍梳洗过后就带往了学堂。 学堂里的孩子并不多，算上自己也只有十几个。 因为年纪过小，加茂枫自己无法老实跪坐在那里，所以是由目羽抱着坐在课桌前的。 在御三家，术式、性别、嫡庶是被评判阶级的三重准则，加茂枫只占了一项，而且是最不重要的那一项。 一进门，她立马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注视，多是带着轻蔑和嘲讽，还有不屑。 “喂，你不能坐这里。”一道带着稚嫩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加茂枫闻到了一股发霉枣糕的味道。 “女人就给我坐到后面去！” 发霉枣糕毫不客气，尖锐的声线震得人耳朵疼，言语里根本不带对本家嫡系的尊敬。 然而，周围没有人制止。 到他们这个年纪还留在这里继续学习的，基本都已经觉醒了术式，是家族中备受期待的后辈，加上身为男孩，在御三家有着天然的特权。 御三家嫡系变更是常有的事，说不定，这位发霉枣糕同学未来也有可能坐上家主之位呢？ 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不对，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下人的地位自然是跟着主人水涨船高。 但显然，加茂枫目前不是什么得道高人，她甚至还得扮演不太聪明的小孩。 于是目羽也没法狐假虎威为自家主人争取权益，恭恭敬敬抱着加茂枫退到了最后一排。 “大家都很在意您呢，”目羽低声介绍着：“他们都是您的庶兄，不过您不必感到害怕，在下一任家主确定之前，您永远压他们一头。” 好好好，你这么会安慰人的。 那能不能解释一下既然压他们一头，为什么我俩还要灰溜溜地跑到后面来啊？ 目羽，看不出你还有着出色的阿Q精神。 加茂枫在她怀里翻了个身。 “他们的课程对您来说或许有些困难，不过听不懂也没关系，家主大人很重视您，只要您提出疑问，老师会主动上门为您解释。” 加茂枫被目羽拍着后背，觉得这位侍女是不是有些魔怔了，不然为什么会对一个不太聪明的小孩抱有这么高的期待。 这点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很快，负责传授课业的老师就走了进来。 据目羽介绍，他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古板的男性，身着黑色和服跪坐在地，吐出的字句也如他的人那样生硬无趣。 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加茂一族已经开始逐步安排合适的理论课程，首当其冲的就是咒力的认识。 其实关于这一点，加茂枫已经在这两年侍女们的叨叨絮絮中了解的差不多了，不过目羽显然不清楚这一点，见缝插针地在老师停顿的时候为加茂枫科普。 抛开信任问题不谈，她其实是个很用心的侍女呢。 前方折扇敲击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老师低哑的嗓音如铁锈一般：“昨天已经复习过咒力基础了，今天我们依然近距离感受一下所谓的咒力。” 猝不及防地，一股蓝色似火焰形态的雾团在他的手掌燃烧，外围包围着深不见底的黑色介质，带着幽蓝的光团团升起。 若有若无的气息浮现在面前，加茂枫瞳孔微缩，看着黑蓝色的火焰在虚空中熊熊燃烧，仿佛连空气都开始灼热起来。 ......诶？ 这团火焰——就是咒力？ 咒力是能被自己这种眼睛看到的东西吗？ “大小姐，能感受到吗？”目羽在她背后问道。 不，是看到了。 加茂枫在心里回答，面上却是摇了摇头。 目羽握了一下她的手，“大小姐不必感到沮丧，咒力的显化是逐步的，有些人刚出生就能看到，有些人在成年之后的某一天才突然觉醒。” 不过，大多数孩子都是出生时候就能感受到，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所以御三家的孩子们，都会在小时候被长辈用弱小的咒灵恐吓一次，以此确定是否值得培养，这是他们人生中迎来的第一次筛选。 至于加茂枫，因为天生不能视物，所以自然而然被略过了这项筛查。 这件事情她已经有大概认知了，重新去观察古板老师手上的火焰，那种古怪的气息无法用皮肤感触，而是远远在向自己的灵魂打招呼。 灵魂，这种说法很奇怪，但加茂枫就是那么想的。 她无法用至今为止所学的一切词语来形容那种感觉，仿佛突然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有水滴渗透的清澈，温凉的感觉顺着脊背窜，在与身体里的某样东西遥遥相应。 她的灵魂泛起涟漪，在感受深处与那团咒力相同的气息。 然后，加茂枫找到了她体内与那光团同样的火焰。 咒力。 这就是成为咒术师最先需要的东西。 能感受到体内的咒力，这就像一点火苗被放在力草垛之上，起先只是一点火星，接着开始冒烟，越来越大，直至燃烧起熊熊烈焰。 她身体的每一滴血液之中，都蕴藏着深不见底的咒力。 如同狼王嘶吼，一呼百应，突然之间，加茂枫可以感受到不少血人身体里蕴含的蓝色雾气了。 不是看到，是感受，用与血的共鸣感，找到那抹黑蓝。 它们大多数如同被掩埋的明珠，藏匿在层层污浊之下，很难让人观测到。当然也有那么一两个孩子，他们的咒力浮现于表面，其中一个还非常浓烈。 不过，最浓烈的还是坐于主位上，那位古板的老师。 他血液之中的气息比加茂凉薄弱一些，并不能让加茂枫第一眼就发现，但相比和孩子们浮于表面的咒力来说，他的咒力被自己刻意藏起，好像在捉迷藏，不刻意深挖根本找不到。 一种隐匿的强大。 加茂枫首次认真感受到，这确实是一个玄幻的世界。 嗯，都市玄幻，融合不伦不类的封建大家背景。 对咒力的展示并没有持续多久，古板老师大概想走循序渐进的路线，很快转回到了理论课题。不过剩下的课都有些无聊，加茂枫只听了没一会，就开始打瞌睡。 老师的嘴张张合合，除了讲述本家的家规，还包含了一些家族历史，一点咒术界的简单势力分布，咒力的基本常识。 当然，最多的，还是五条家那位【六眼】神子。 第 5 章 御三家的关系不好，加茂枫还是知道的，对那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神子大人也略有耳闻。 拥有着雪一般的发色，眼睛是如天空一般的苍蓝，不仅生得貌美，还是五条家唯一的嫡子，完美继承家族的【无下限】术式，出生就被定下了少家主的身份。 简直就是天之骄子。 当然，这些认知也是从侍女的口中听来的，实际上她也没有亲自见过。 不过，她们口中的五条家少爷多是被崇拜和羡慕的语气说出来，而这位古板的老师口中，加茂枫听到的则是满满的妒嫉和憎恨。 毕竟御三家的关系势同水火，本来大家都没有本家术式的继承人，今天你打我一下，明天我踹你一脚，大家小打小闹，自然可以和平相处。 但现在，你不仅有【无下限】，还有堪破万物的【六眼】，碾死普通咒术师跟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直接登顶御三家之首号令群雄，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加茂枫不知道所谓的六眼和无下限到底有多厉害，但加茂一族的忌惮，她是真真实实感受到了。 那位五条神子，想必就是家长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原来如此，加茂家主讨厌自己的原因找到了！ 可是这是她能决定的事情吗？出生自带残疾tag也不是自己想的啊，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精/子的质量不行吧？！ 咳，扯远了......怎么说自己也姓加茂，如果加茂家倒了，加茂枫不觉得自己能被所谓的五条家赋予更好的待遇。 就算是个家主不喜欢的女儿，对于她来说，也是与加茂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所以......行吧，对于这位古板老师疯狂给大家洗脑五条六眼是敌人，大家必须不断进步超越他之类的话语，加茂枫没有太多感想。 就算很厉害，这位五条少主现在也只是个两岁半的小孩子，在这种用糖果就能诱惑走的年纪，一群老头还这么大张旗鼓敌视人家......老实说真的有点搞笑，毕竟他现在可能单纯到连乘法口诀表都背不出啊。 加茂枫耐折性子又听了一会课，剩下的要么是为加茂一族卖命的洗脑发言，要么是对五条家的各种批判。 就挺没意思的。 加茂枫被重新带回居所的时候，感觉脑子都被那些愚蠢发言折腾得胀痛。 然而还未走进主室之前，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恶臭。 昨晚的一切随着这股味道再次浮现了出来，不用眼睛看，都能感受到屋内那个男人的身影。 “家主大人......？”果不其然是这样。 目羽的声音有些惊讶，带着加茂枫一起跪在地上。 加茂家主问道：“今天大小姐如何？” 目羽巨细无遗地将一天的经历都与加茂家主分享，甚至连“大小姐吃东西时会特意鼓起右脸”这种加茂枫自己都没注意到的事情都有。 但显然加茂家主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这一个结论是加茂枫从目羽紧绷的肌肉中感受出来的。 臭味越来越近，直到那种令人不适的气息停留在身侧一寸的距离。 “今天的咒力课，她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吗？” 目羽有些迟疑：“大小姐......很认真听课了。” 除了很认真听课也没别的特点了，拜托了别再刨根问底啦！你没听出来这位侍女小姐就差说“这孩子真是毫无特点”这种话了么？！ 再说了刚过一天能看出来什么啊？ 加茂家主这次的沉默有些久，久到目羽都有点不确定了。 她试探性地问道：“家主大人，您要抱抱大小姐吗？” 家主大人那双尊贵的手是用来绂除咒灵和抚摸女人用的，当然不会去抱小孩子。 “昨天还有做梦吗？”加茂家主把目光一挪，转移了刁难对象。 “没有......”加茂枫不想做出头鸟，紧张地抓着攥住目羽的衣服，一个劲往她怀里钻。 决定把装傻进行到底。 “大小姐或许只是有些怕......”目羽想说怕生，但随即想到家主怎么说也是这孩子的父亲，这样好像太不给对方面子了，转而换了个词汇：“有些害羞。” 没得到答案的家主大人什么也没说，冷眼一扫就这么离开了。 直到他真正地走出院落，目羽才带着加茂枫从地上起来。 她的掌心落在女孩的头上，舒了口气：“大小姐，家主大人其实很重视您呢。” 重视，是指昨夜是他们的第二次正式见面么？ “毕竟他可是从来没有亲自来探望过哪个孩子。” 那也只是因为怀疑自己有血脉天赋啦！ 加茂枫懒得反驳，昨夜那场戏已经够让人汗毛倒竖了，她终于直观地感受到了那种自上而下的压迫，以及自己未来的一片黑暗。 是觉醒术式后靠繁育子嗣而活，还是未能觉醒术式被家族除名做女仆，亦或者是当一个普普通通的联姻棋子，嫁到另一堵高墙之后？ 不管是什么都好，加茂枫想在觉醒术式前尽可能获得力量，不管有用还是没用的。 最起码，她想要尽可能靠着【构建】这一项能力，来代替自己缺失的视力。 特别是，她今天还认识到了咒力。 这种从灵魂涌出来的力量，让她想要去探索和研究。 听说只要运用得当，一脚踢爆卡车也不是梦。 或许有一天，她可以依靠着这种力量，从这里逃出去呢？ * 几天之后，【构建】总算可以重新使用了，加茂枫终于可以摆脱两眼瞎的状态。 她闭眼躺在床上，确定自己没有问题后，开始慢慢在脑子里构建新居所的样图。 这就像建模一样，把一个方块捏成不同的形状，用感知在里面不断精工雕刻。 虽然以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建造整个居室，但好在她大概知道整个卧室的构造。 就跟抄作业一样，虽然省略了不少过程，也远没有标准答案精细，但结果都是大差不差的。 有了大概的方位，就方便去建造细节，比如窗户上的雕花，桌上摆放的物件，正厅摆放的供果......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让大脑发出危险的警告，如数万蚂蚁啃咬着神经细胞。 这种身体反馈的痛苦让加茂枫感到沮丧，她甚至连一间完整的卧房都尚未确认，就已经感到难以忍受。 可这样是远远不够的，寻常孩子觉醒术式是在4-6岁，如果她以这种速度完成构建，是没有办法在那之前掌握地图的。 有些事情，总要去做了才知道结果吧？ 她发狠地在心底尖叫一声，没有像往常那样停止构建，而是强迫大脑继续工作，不断编织她想知道的景象。 尖锐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如果硬要找一个比喻，恐怕连被牙签扎进指甲这种痛感都不足以形容。 比起自己的小命，加茂枫希望自己能超越极限，就算现在因为压力变成一个真正的傻子，那也没有所谓。 痴傻地活着比清醒度日，可要简单多了。 加茂枫猛地睁开眼睛，无能的双眼没有为她驱逐黑暗，这使她意识到睁眼的举动是潜意识想要放弃，心里变得更愤怒了。 她抑制着喉咙因为痛苦想要发出的□□，感到呼吸变重，但同样因为不敢大口喘气引来侍女，变得更加痛苦。 鼻腔一热，加茂枫抹了一把脸，竟然是因为用脑过度流鼻血了。 伴有丝丝甜腻的血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慢慢向自己的方位靠近，加茂枫擦脸的动作一顿。 是目羽吗？她察觉到自己的状态不对了？ 不，不对，血线不长，而且很小，从移动的轨迹来看，更像是......蝴蝶？ 这大半夜的还能有蝴蝶啊。 相比起构建死物时，加茂枫会用风和声音来感受，在构建生物时，她以前全凭着气味感应，现在则完全依靠那条血线。 因为生物是一直在运动的，她没法在瞬间模拟出他们的行动轨迹，往往刚有个雏形，他们的状态又不一样了。 因此，用气味或者血线去寻找模拟，是最快的办法。 不过，为什么是血呢？ 鼻子灵敏的话，为什么闻到的不是大家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洗衣粉的味道，胭脂的味道......而是血的味道呢。 全凭加茂家的术式与血有关的吗？ 加茂枫不解地想着。 加茂夫人是个十分亲和的女人，她的侍女也被惯坏了，总是唠唠叨叨的。从她们口中，自己也对御三家的家族术式有所了解。 五条家的【无下限】可以实现现实中的相对静止，创造所谓的“无限”距离，更有“苍”和“赫”这种力量可达正无穷力量的攻击招数。 禅院家的【十种影法术】除了召唤常见式神作战，还可以叫出魔虚罗这种无限再生，以至适应所有能力、不死不灭的逆天生物。 而加茂家的【赤血操术】，则是靠控制自身血液作战，乍一听十分普通的术式。 实际上，也真的非常普通。 拜托，简简单单操控血液......怎么跟其他两家那种完全是概念类别的招数打啊，你们甚至打架前要先放血，没事还得随时带着自己的血袋。 听起来就很掉价好吗！ 加茂家不会真的是用来凑数的吧？毕竟三角形确实是最稳定的形状。 你们是食物链的底端并不亏啊。 鼻血顺着人中流到加茂枫的嘴里，是铁锈的味道，让她回忆起那夜平铺在地的猩红地毯。 在她燃烧的大脑里，自己也化作一根细长的线，全部绞在一起，比缠成乱麻的毛线还难解。 加茂家到底凭什么，可以在御三家占据一席之地呢？ 蝴蝶穿过主厅，飞进房间，在她的窗台前停下了。 舌尖上的铁锈味越来越明显，加茂枫的内心变得更加烦躁，蝴蝶身上那根绷直的血线落在脑海里就像对自己挑衅一般，不停炫耀着它的简单和美丽。 好烦啊，好烦！ 加茂枫愤恨地盯着那条血线，她伸出手，如那晚将意识攀附在其中，愤怒地将其卷成和自己一样的乱麻。 血线在抖动，与因恐惧而发抖的人并无二致。 那团线慢慢在她眼里变得更具体起来，勾勒出了蝴蝶的足部、躯干、翅膀。 它在自己眼里变成了一个能看见形状的东西，血水在加茂枫的抓握下，挣扎沸腾。 随着血水沸腾，血线开始不断变异，蝴蝶不停挣扎，痛苦地蜷缩。 它煽动了两下翅膀，似乎想要起飞逃离这里，却只是轻颤了两下，随后无力地瘫倒下来。 噗嗤。 什么东西爆炸的声音响起，尽管很小声，但加茂枫依旧听到了，这样的变故让她瞬间回神，那堆线立刻崩断，如一柄重锤狠狠砸进了胸口。 喉间翻涌出腥甜，又被加茂枫死命咽下。 不行，这要是咳出来，会被发现端倪的。 她稳住呼吸，竭力去听周边的动静，夜晚与众人一同入睡，宁静又平缓。 ......蝴蝶呢？ 加茂枫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去感应那只蝴蝶。 这一次，她看见窗台上碎裂的翅膀，和它扭曲已经死亡的躯体。 第 6 章 加茂枫认识到，自己大概是有些天赋的。 或许这一项天赋确实来源于加茂一族的传承，但现在并没有公开的必要，就算短时间能获得无上尊荣，在那之后也会变得更加麻烦。 加茂一族不会放过如她这样有能力的孩子。 蝴蝶自己昨晚已经爬下床偷偷处理了，就算再被发现，也没人会在意一只死去的昆虫尸体。 “大小姐，您昨晚出了很多汗，是太热了吗？” 目羽小心擦拭着加茂枫的身体：“为了防止感冒，这两天您需要喝药呢。” 加茂枫抬头望向目羽，自从勾勒出蝴蝶的模样后，自己再看向他人时，对方已经不是一条平平无奇的线状体，而是完完整整的“血人”。 有手有脚，还有脸。 加茂枫甚至能看清他们体内血液循环时候的迹象，模拟出心脏跳动的频率，恐怖程度可以直接去演《闪灵》。 任谁大晚上看见都会被吓得灵魂出窍吧？ 但对于自己来说，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真正可以“看”到的景色。 以往通过构建出来的图像，都是基于加茂枫对信息的判断和猜想，如今，血人与血线一样，是她不需要耗费脑力看到的事物。 仿佛重新获得了视力一样。 虽然是可怕了一点，但加茂枫还是很高兴的，她闭上眼睛，以防自己的情绪外泄，被这位细心的侍女察觉。 * 从那天开始，加茂枫开始研究血液。 不限于院子里的小虫和路过的飞鸟，还有自己的。 她发现在将意识覆盖在其他生物的血液上时，那些血液就像手里的玩具，只要一个念想，随时能让对方从内部爆炸。 当然，不爆炸也是可以的，被她意识侵占的血液也可以为己所用，虽说不能当场变异什么的，但控制它们转个圈还是能办到的。 麻雀停在加茂枫的指尖，扑腾了两下翅膀，屁股上翘鞠躬，一条腿后移，作出了敬礼的姿态。 练习了十来天，她已经可以控制这些生物做一些比较复杂的动作了。 加茂枫喘了口气，停止了对这只麻雀的操纵，额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操控生物这一项工程很费精力，她目前可以控制的时常是五分钟，再多就会身体不适，自身血液像烧开的水那样灼热，除了很痛苦，还随时会被察觉到异常。 不过就算是这样，能避开众人独自实验的情况是很少的，尽管知道目羽没有术式，加茂枫也尽量不会在她的看护下施展能力，能做到这种程度也非常不错了。 毕竟这位侍女小姐非常细心，她甚至可以从自己发呆的时常推算出昨夜少睡了几个小时。 总之，关于能自由练习的时间不多，加茂枫大多数时候也只能无能地望着窗外的小鸟，在脑内过一把着操纵的瘾。 不过，随着练习的次数越来越多，她现在对控制小动物也很熟练了，新鲜感过去后，加茂枫又开始从别的方面开发自己这项技能。 比如，咒力。 仅仅把意识塞进去就能实现操控对方，那如果把咒力塞进去呢？ 加茂枫盯着指尖的麻雀，对方似乎感到了危险，下一秒就张开翅膀飞走了。 刚想再把小麻雀抓回来，目羽已经从房间里走出来，朝着自己的方向渡步。 “大小姐，要准备出门上课了。” 加茂枫暗自叹了口气。 目羽对自己的看护十分严格，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也只有如此，她才能尽可能地把自己的状况汇报给加茂家主。 对于这种情况，加茂枫只能尽量压缩自己的睡眠时间练习。 以及，用课堂上老师讲废话的时间补觉。 * 今天下课得比较早，因为老师要开始测试大家对咒力的运用。 只有加茂枫困于年龄太小，不必参加这项课程，不过这可是一个近距离观测咒力的好机会，她其实并不想放过。 于是加茂枫拉着目羽的袖子，表示自己也想去训练场透透气。 “这样啊，”目羽认真听完她的诉求，点头同意了：“可以的，或许旁听也可以让小姐更快感受到咒力。” “不过训练场对您来说太危险了，您必须寸步不离地待在我身边。” 这点小要求加茂枫自然没意见，二人跟随在老师身后，站在训练场的最外围。 古板老师再次将咒力凝聚在手掌之上，受他的示意，周围的孩子们纷纷闭上眼，在体内调动咒力。 或许是这里的人大多数确实都是最有天赋的那一茬，仅仅是过了这么几天，他们对咒力的运用也愈发熟练，已经可以控制着体内里力量，简单使用了。 薄薄的黑蓝色雾气覆盖在他们的皮肤表面，虽不及老师那么醇厚，但也绝对算得上出色。 加茂枫抽了抽鼻子。 把咒力凝聚在指尖并不难，但她发现，当咒灵从体外释放过后，空气中会残留些许奇特的味道。 这些味道与每个人独有的气味一样，沾染上了属于他们各自的血的气味。 经过人体运转被释放出来的咒力味道大得不可思议，感觉比葱爆羊肉还要重口，加茂枫也曾私底下试过一次，但释放了一瞬就立马收了回去。 可即使那样，残留的气息依旧在院中持续力整整两天，害得她提心吊胆夜不能寐，直到第三天才彻底散去。 咒力的使用似乎会留下痕迹，这个认知让加茂枫警觉，从那以后，她不敢再肆无忌惮地使用咒力——最起码不敢在自己的院子里使用。 “想象它是你身体的一部分，让它游动起来。” 古板老师讲述得十分抽象，能不能学好全靠学生们的悟性。 加茂枫闭上双眼，屏息凝神，专注地去感受面前那一大片各不相同的咒力。 咒力的气息漂浮在空中，那些火苗摇曳着，如花海一般随风舞动。 看起来并不危险，但它们蠢蠢欲动，无一不在宣泄着暴躁，在朝所有的一切发出挑衅。 人和动物，其实没什么不同。 加茂枫将自己的意识化作一只轻飘飘的蝴蝶往花海中飞去，在蝴蝶即将接触到那各不相同的咒力时，又突然化成虚无的线，慢慢地融入他们的咒力之中。 她就像温和的水，无声地流过，混杂在他们的血液之中，去感受大家的心跳，呼吸，对咒力的感知。 加茂枫灰白的眼睛闪过一丝绮丽的色彩。 与强行覆盖在小动物们身上不同，她觉得自己现在是一个偷窥者，躲在大家的大脑深处，监视着他们的身体状况，感受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但是她现在什么也不能做。 虽说是与各位建立了微妙的感知，但这种情况更像戴上了全息眼镜，自己只能以看电影的形式成为一个旁观者，而不是如之前那样的主宰者。 因为她的意识被咒力挡住了。 它们是坚硬的壁垒，而加茂枫的意识是细软的毛线，别说控制大家的血液了，根本完全扎不进去。 看来，单纯地将意识覆盖在有咒力的人身上，是没用的。 加茂枫睁开了眼睛，觉得胸口在燃烧。 她血液深处的蓝色火焰似是找到了同类，但它远比面前的火海大得多的多。 它迸发着，尖啸着，似被挑衅一般，想要从体内涌出来，将它们全部吃掉。 不行，老师还在这里呢，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加茂枫转身，趴在目羽的肩头，抑制住体内的躁动：“我想回去了，这里没人陪我玩，我们回去抓蟋蟀好不好？” “已经累了吗？”对于小孩子的善变，目羽接受得十分自然，她没有怀疑地拍了拍加茂枫的背，顺从道：“好的，那我们就回去吧。” 目羽没抓到蟋蟀，而是不知从哪里给加茂枫搞到了一只蚂蚱。 蟋蟀和蚂蚱其实没啥差别，加茂枫抓着那只蚂蚱玩得不亦乐乎，就连午休的时候也要抱着小笼子一起睡。 目羽当然是无奈地同意了，大多数时候，她都很好地展现了自己的亲和和对孩子的溺爱，希望以此来拉近自己和小主人的关系。 当然，她的付出还算有所回报，最起码现在的大小姐，对她的态度没有那么冷淡了。 目羽哼着歌，将怀里的孩子哄睡着之后，小心翼翼地抽出她怀抱着的蚂蚱笼子，把它放在桌上，随后关门离开。 下一秒，原本床上熟睡的加茂枫睁开了眼。 确定血的味道离自己越来越远，到了不会察觉自己动作的距离时，她从床上跳下来，将蚂蚱抓在手里。 体内的躁郁依旧，可怜的小蚂蚱即将成为她的试验品。 加茂枫深吸一口气，没有像之前那样随意将意识覆盖在蚂蚱的血液中，而是小心翼翼抽丝剥茧，将咒力化作一条细小到看不见的丝线。 这是她能想到的，尽量不会散发咒力残秽的办法。 不同于以往直接捕捉对方体内的血线，加茂枫将咒力与意识一同灌输进蚂蚱体内，细线彻底融入对方的血液之中，连接着自己的手指，以便自己不要因为意识过甚遗忘了对咒力的操控。 从一大团咒力中抽出那么一点可不容易，但好在融入血液之中，她可以投机取巧地靠着对血液的操作来综合对咒力的控制。 在彻底与蚂蚱建立链接的那一刻，加茂枫咒力彻底融入对方的灵魂之中，将意识侵占。 瞬间，她以为自己就是那只蚂蚱。 眼中的视角不再是构建制造的三维世界，而是被分布在两侧的双眼割裂成了二维，原本不大的房间变得辽阔无边。复眼传输的小单元图像刻印在大脑，光线和色彩在其中缓慢地运动。 自己的大脑仿佛被分割成两份，一份属于自己的黑暗，一份属于蚂蚱的平面。 是光。 是光啊...... 加茂枫突然愣在了原地。 啪嗒。 刺眼的光为她带来奇异的色泽，温热的泪水在眼眶不断浮现，控制不住地落在地上。 眼睛、眼睛好疼......但是她还想再多看看。 加茂枫无声地流着泪。 这是穿越以来，她第一次看到除了黑色和红色不同的色彩。 几乎是贪婪地感受着略有刺眼的光，加茂枫操控着蚂蚱开始在房间蹦蹦跳跳，这种兴奋感让她有些想要仰天大吼，或者狂笑出声，她在原地激动地吸了两口气，以此算是小小释放了内心的激动。 这项实验让她心情彻底大好，尽情地玩了一下，眼见时间差不多，她收回了咒力，蚂蚱身上残留的味道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保险起见，她还是干脆地将对方的心脏从内部挤爆，装作猝死的模样。 死去的蚂蚱带走她的咒力残秽，如果不是它原本就属于自己，加茂枫根本连咒力渣滓都注意不到。 看来只要杀死被她咒力控制过的生物，除了自己，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察觉到自己的咒力残秽了。 加茂枫放心下来，匆匆忙忙将死掉的蟋蟀塞进笼子，回到床上，乐呵得差点笑出声，带着满足的笑意睡了过去。 中途目羽好像走了进来，似乎是看了两眼，上前掖了掖被角。 离开前，她走到了桌前，似乎是注意到了蚂蚱的不对劲，但也只有一瞬，很快就离开了。 等加茂枫再醒来，桌上的蚂蚱笼子里，已经被换上了一只活蹦乱跳的新蚂蚱。 第 7 章 所谓术式，是施展术法时具有的独特方式。 这种天赋与生俱来，除非发动术式的必要条件缺失，否则不可更改，不可消除，直至死亡将其与生命一同带走。 一般孩子觉醒的时间是4-6岁，但偶尔，也会有出生就能使用术式的情况。 比如五条家的六眼神子。 比如加茂家蠢笨的大小姐。 在旁敲侧击庶兄们，有没有人和自己一样能闻到血的气味，或者操控他人血液的时候，加茂枫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不仅是血的气味，就连将意识从身体里抽出来这种简单的事情都没法做到。 于是加茂枫明白了，这是属于自己独有的【天赋】。 这是她的【术式】。 但是明白这一点的加茂枫并没有高兴，不，其实是有的，在之前刚能操控蚂蚱的时候。 但现在不是了。 加茂枫闭着眼睛，感受大脑传递的分裂感，以及空气中源源不断传来的各种信息。 自从尝试用咒力丝线操控小虫后，体内蕴藏的咒力就被彻底激活，像游戏里被套上了增益buff，体能和五感被大幅度增强。 如果是普通人被套上这种增益，大概视力会变得更清晰，耳朵会变得更灵敏，精神力也强得不行，一拳打十个怪不在话下，整个人焕然一新。 但加茂枫不一样。 因为没有视力的缘故，她靠着拼命收集各种信息才得以使用【构建】，寻常人用眼睛就能了解的东西，自己则需要成百上千的信息拼凑，才得以知晓。 她的五感本就远超常人的敏锐，会注意到很多普通人无法察觉到的事情。 如今被咒力一附加，则变得更恐怖了。 听觉加强，百米外的声音，大到说话，小到蚂蚁在爬，源源不断地涌入脑海；皮肤变得更加敏感，放大痒意，放大痛觉，刺激着脑部神经；嗅觉加深，青草味，泥土味，人的气味，食物的气味......原本只是浮在表面，此刻却如同刚出锅的菜品，冒着热气充斥着鼻腔。 除了能用眼睛看的，数以万计的信息和噪音疯狂塞进大脑，倒垃圾般倾泻而下，将废料塞进里面，连厕所都没有那么肮脏。 加茂枫捂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疼得满身是汗，手脚冰凉。 大脑没办法处理这么多的信息啊...... 窗外透露出一丝温热，应该是新一天的阳光照进来了吧？她痛苦地用被子捂着头，单一地重复着呼气吐气这个动作。 好疼，好疼，脑袋快要炸开了。 汗滴顺着额角流下，好像一把未开刃的刀划过脸颊。 不敢想象，要是自己受伤了，该是怎样的疼痛。 平静一点，平静一点，很快目羽就会来叫自己起床了，她不能被她发现端倪。 这几天，加茂枫每天早上都要重复这个动作。 可恶，夜晚为什么不能再长一点，只要睡着，就不会感觉到难受了。 真是服了，明明刚觉醒一点厉害的技能，却要忍受这样的痛苦，难道术式的觉醒就必须忍受这种信息量爆炸的感觉吗？ 要不还是去死好了。 ——开玩笑的，死当然是不可能死的，因为她不知道怎么死才是最妥善的办法。 溺死会很难受，烧死会很疼痛，吃安眠药会反胃，割腕......不要想了，这些全部都会被身体反馈出十倍以上的痛苦。 总之，自杀就不要想了。 叩叩。 门被敲响，目羽端着温水进来。 “大小姐，您今天好点了吗？” 加茂枫静默了一瞬，从被窝里探出头，虚弱道：“难受。” “那等会吃了药，就再休息一下吧。”目羽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次您知道掉到湖里会生多大的病了吧？以后千万不能独自在院子里玩了。” 加茂枫闭着眼，没有说话。 要瞒过这位侍女并不容易，因为她在服侍人这一方面太过周全了，只是一点细微的变化，就能发现小主人身体的状况出现了问题。 加茂枫也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总是频繁地出汗，第一天到还可以用炎热掩盖过去，那之后呢？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目羽不注意的时候，假装掉进小院的池水中。 这下，她可以以发烧难受作为流汗的借口了。 虽然就是，小院前那口池塘被填平了，真的万分抱歉。 扯远了，总之这种方法也只是缓兵之计，而这种时候，作为一个成年人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被社会千锤百炼的意志，被家庭步步紧逼的抗压能力，最终造就了加茂枫顽强的毅力。 大人是可以自我消化负面情绪的。 就像搓丸子那样，把负面情绪浓缩成一个小圆点，然后吞进胃里，藏在灵魂深处，最后等实在装不下了，迎来爆发式的宣泄。 但在爆发之前，只要你强迫自己接受它，习惯它，最终就能和讨厌的东西们共处一室，达成共生关系！ 两个月后，加茂枫表示社畜法则诚不欺我。 最开始是适应，然后是习惯，最后是忽略或者加以利用。 尽管头还是同样疼痛，但出于“只要不死就加班加点地干”这种心理，她练成了能快速在一堆垃圾信息里过滤出自己需要的部分，再快速将无用信息彻底删除这项技能。 这种过程被她自己打趣为“挤出脑袋里的水”。 可怕，她的真身会不会是三体人啊。 加茂枫自娱自乐地打趣。 好在也算是有惊无险混到现在了，她觉得应该给自己颁个求生大奖。 如今她已经快三岁了，在这半年的时间里，那些庶兄们已经开始训练体术，而加茂枫因为年幼无法加入，因此下午的时间被空闲出来，跟随目羽一起学习盲文。 一开始，出于还无法适应术式带来的副作用，加茂枫时常不能集中注意力认真学习，不掺半点杂质地表现出愚笨的形象。 可笑她一个两辈子加起来都三十岁的人了，学一个音节居然花了整整十天。 加茂枫感受着手底凹凸不平的触感，又默默记下了一个单词。 “大小姐，您记住这个字母了吗？”目羽问道。 加茂枫摇头。 其实重新适应身体之后，她现在已经可以恢复正常的学习状态了，虽不说很快，但也是稳扎稳打的速度，一天背十多个单词还是可以的。 不过一夕之间就变聪明显得很奇怪，所以她还是保持着吃力的表象。 “没关系，学习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您不必着急。” 加茂枫在心里唔了一声。 平心而论，目羽虽是加茂家主指派过来监视自己的人，但这是她的工作，打工人没有办法违背老板的命令，特别这里还是御三家，霓虹政府都管不了。 抛开这件事不谈，她对自己确实尽心尽力，全心全意地侍奉着。 不打压，不违抗，不讽刺，不会因为小孩子表现的愚蠢而烦躁发怒——加茂枫都有时候会怀疑，自己上辈子可能救过目羽的命。 “很努力呢，大小姐。”目羽摸了摸加茂枫的头：“如果您今天能记住这个单词，我就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如何？” 加茂枫抬头：“是什么？” “哎呀，要等您学会了才能说哦。”目羽笑出声。 反正最后都会说的啦，这种激励法可没有哦。 加茂枫扯出一个有些期待的表情，默默低头开始识别手中的盲文。 这半年的时间里来，别说好消息，就连外面的其他信息目羽也从未吐露过。 好奇心被勾起，加茂枫今天决定早点结束自己的学习时间，傍晚不到她就抬头，将花费“好几个小时”学习的结果展示给目羽。 对方表现得很高兴，也没藏着，干脆地宣布了她所谓的惊喜。 “您之前不是想要探望夫人吗？”目羽说道：“家主大人同意您明天拜访夫人了哦。” ......诶？ 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加茂枫承认自己有被惊讶到。 她之前本就是不抱希望地随口一提，而且所谓的想念也不过是搪塞加茂家主的借口，根本没想过自己真的会获得探视机会。 “因为您最近看起来不太精神，”目羽收拾好桌上的课本，温言开口：“孩子与母亲分别太久也不行，我想大概是这个原因吧，所以向家主大人申请了一下，没想到会被认可。” “总之，您能再次见到母亲，真是太好了呢。” 诶......是吗...... 加茂枫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自己的发尾，脑海里浮现那抹火焰般的殷红。 啊...对了，最近事情太多，她自己都忘了。 原来她这辈子，是有母亲的。 * 第二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加茂枫被目羽换上了稍显正式的和服，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住，走路都变得分外困难。 显然目羽也知道这样的服饰对孩子来说负担太重，一路上都是抱着加茂枫赶路的。 廊外栽种着大片的山茶花，这个季节正是开花的时候，清淡的香气盖过了青草的味道，与氤氲的雾气一起飘在加茂的宅邸之中。 两处居所相隔得并不远，没过多久，目羽将加茂枫放下：“大小姐，我们到了。” 双脚重新踩在地面，加茂枫任由目羽牵着，跨过门槛。 随着身体机能的增强，她的【构建】已经变得更加精细了，此刻面前的高墙压在头顶，大门紧闭，上面恶鬼狰狞的雕像栩栩如生。 从这个角度抬头，看不到上方的天空。 两个不大好闻的血人一左一右守在门边，加茂枫几乎不需要去细看，已经能从他们的血液里感受到强大的咒力信息。 超级——超级强的护卫，在他俩面前，学堂里那位传授咒力的老师都不够看。 果然，加茂夫人这里的安保级别是一级的。 目羽似乎从袖子里拿出什么递了上去，加茂枫勉强从声音分辨出那是一张纸，可能是申请书什么的，感觉就是相当麻烦。 不大一会，门内走出来另一个人，从步伐和走路姿势来看应该是个职位不低的侍女。 在她的带领下，加茂枫跨过了门槛，走进了久违的主院中。 熟悉的香气随着风传来，她步入阳光之下，空中散发着母亲的气息，加茂枫朝着气味最强烈的地方偏头，那美艳的女子就在她的不远处，安安静静地坐在树下。 ......真是好久不见啊，母亲大人。 第 8 章 “枫？” 那样令人充满安心的声音再一次听到，不用眼睛看，加茂枫已经能想象到对方嘴角含笑的模样了。 加茂枫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敲中了一下，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 好怪，好微妙。 “过来吧，我就在前面。”加茂夫人的声音依旧与圆润的玉珠一般，一颗一颗地将加茂枫的意识串连起来。 加茂枫慢慢朝对方靠近了一步。 一步。 再一步。 在黑暗中摸索着。 已经很近了。 加茂枫触摸到了母亲的衣角。 女人柔软的掌心轻抚她的面颊，传递过来属于她的体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加茂枫总觉得脑袋都没那么疼了。 她覆上加茂夫人的手，温暖的，温软的，让人眷恋的。等反应过来，她已经开始了构建——母亲衣服的摩擦声，她的呼吸声，血线的高度，风飘来时传过的痒意。 只构建一个人的模样是很容易的，细长的线编织重组，纺纱那样一寸一寸织起，从距离自己最近的衣角，扩散到发丝，到躯干，到脸。 最终，母亲的模样被构建完成。 她靠着柔软的藤椅，小腹高高隆起，嘴角似乎带着笑意，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抚摸着加茂枫的脸颊。 加茂枫紧紧盯着她的心口处。 一条鲜艳得不可思议的血线从中蔓延，比她任何时候看到的都要让人惊艳，从加茂夫人的胸前，连在了加茂枫的心口。 这是什么？ 自从能看到血人之后，加茂枫很少能再看到血线了，相比起拥有完整的构造，它隐没在成堆的血液里，毫不起眼，没什么用处。 但是，也没人与加茂夫人一样，血线从心脏钻出来，跟自己的连在一起。 因为她们是母女吗？这代表着什么呢？ 不过，自己应该怎么才能问出口呢，她又应该告诉加茂夫人自己拥有术式吗？ 团团疑云笼罩之时，加茂夫人突然开口道：“有时候，我希望你不要长大，但又希望你能健康长大。” 加茂夫人附身，贴在加茂枫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也有的时候，我希望你从未出生。” 那双温暖的手从加茂枫脸上移开，指尖抵住了加茂枫的咽喉。 嗯？ 啊？ 喉间的力度越来越紧，几乎要掐断小姑娘的脖子。 随行的侍女们为了把空间留给二人，早已走到了更远的地方，从她们的角度，根本看不见加茂夫人的动作。 更可怕的是，加茂枫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挣扎的力气。 为什么？ 胸口处的红线化身一条锁链，穿过心脏将她的身体禁锢，能进入肺部的氧气越来越少，几乎与那晚的情景重叠。 在这种连挣扎都不行的状态下，加茂枫迫不得已开口道：“母亲。”企图唤回女人的理智。 “嗯。”加茂夫人回应了，但她没有抬头，专注着干着自己的事情。 “原来你已经这么大了，都会说话了。”加茂夫人的声音很轻很轻：“太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 “还是永远不要长大吧......” 虚无的声音散在空中，加茂枫猝不及防想到，自己也曾有一位早夭的嫡兄。 关于他的事大家全都缄口不言，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但实际上，这个孩子究竟是怎么去世的呢？ 如她一般孱弱的病体都能在加茂家健康长大，如加茂家主那样强大的咒术师们守护着宅院，不管是病死还是被刺杀，都好像不太可能。 加茂枫摸着喉间的手，瞪大眼睛。 “夫人，时间到了。” 另一道声音冷不丁在不远处响起，加茂枫浑身一震，随即感到脖子上的力度一松，加茂夫人轻飘飘地放开了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回去吧，枫。”女人这么说道。 她的手重新放回肚子上，温柔地抚摸着，但这一次，加茂枫左看右看，都没有从那双手里，看出珍爱的情绪。 不是在摸期待中的孩子，而是在摸一样易碎品。 因为稍一用力对方就会碎掉，所以在决定好要不要摧毁时，才会更加小心呵护。 加茂枫被目羽牵着离开了主院，她不自觉回头去看，虽然眼前一片黑暗，只有细微得不可思议的光，但脑中母亲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如早晨缥缈的烟雾一般，消散在空中。 最终，那扇门将她闭合在院内，将两人彻底分开。 * 自家老妈好像有精神病，不是骂人，是真的。 难怪就算知道她备受加茂夫人疼爱，下人们也不怕告状。 难怪作为一个嫡出，自己会这么不受重视。 这根本不是嫡庶的原因，而是因为她是加茂夫人的孩子，一个有些疯疯癫癫女人的孩子。 啊啊啊啊啊，原本以为这辈子是不一样的，没想到和之前根本没有区别！ 加茂枫头痛地捂着脑袋。 消失的父亲，有点神经质的母亲，一个谁也无法预料的意外。 怎么说呢，因为那个孩子死得太早，也太突然了，直接导致了一个家庭的破灭，悲痛的妈妈整天以泪洗面，抱着对方的照片哭。他的性格、他的习惯、他可能拥有的未来都被无限美化，接着被套用剩下的那个孩子身上。 而要是一旦没有达到妈妈心中的期望，她就是对比组，永远比不过那个孩子的废物。 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这是妈妈所表现出来的大道理。 她不是妈妈的孩子，而是莞莞类卿中的“莞莞”，是妈妈找的代餐。 她只是表现得爱她，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只是因为需要一个代替品，所以才会有自己的存在。 “您怎么了？” 目羽的掌心贴在后背，传来暖意：“您的脸色不太好，是累了吗？” 加茂夫人的院子戒备森严，目羽没有资格一起进去，只能在外面等待，没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虽然大小姐进去和出来的时候都面无表情，但现在却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心情不太好呢...... 目羽将加茂枫抱起，怀里的小姑娘那双灰白的眼瞳无神地望着前方，没有一丝光泽。 她的眼神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的，偶尔也会盯着空中的某个焦点，仿佛突然有了视力一样，但其实谁都知道，这位可怜的小姐什么也看不见。 或许这也是她沉默寡言的原因之一吧，目羽慢慢摸上了那头柔软的红发——在阳光的照射下，它们变得有些烫手，顺着肉/体传达至灵魂。 像狂野的火，在愤怒地燃烧。 可恶......小珍珠要掉下来了。 加茂枫鼓着脸，有些闷闷不乐。 她原本以为自己深受加茂夫人喜爱，好歹是有个靠山了，没想到根本没有，甚至对方也可能会成为索命鬼之一啊！ 等一下，话说回来，她不是想问加茂夫人那晚的血线是怎么回事的吗？ 完全忘记了！ 啊啊啊啊啊，自己究竟是哪里来的笨蛋！ 加茂枫一连几天都在内心哀嚎着，在悲伤中正式迎来了三岁生日。 那天晚上除了目羽，没有第二个人为她送上祝福，加茂枫沉默地坐在桌前，抱着目羽准备的礼物——一本精装盲文书。 ......心情是在生日的时候被送了一本五三题册一样的受伤。 这不是更想哭了吗！ 总之，三岁是可以上幼儿园的年龄了，加茂家没有丝毫耽误地为她安排了学习任务，加茂枫也正式开始了作为加茂嫡女的必修课。 出乎意料，加茂家的教育竟然完全秉承着“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礼仪、烹茶、插花、舞蹈、 音乐等一系列课程样样不落。 这样繁重的课业，代价是空闲时间被大大压缩，完全失去了练习术式的时间。 当然，更可怕的远不止如此。 加茂枫望着目羽手里高高举起的藤鞭——没有看到具体的样子，不过从抽打在空中的声音来看，是一根很粗的藤鞭。 “大小姐，您的头抬得不够高，请把背也挺直。” 目羽的声音变得很是严肃，毫不客气地将藤编抽打在地上，警告道：“如果下一次的动作再出错的话，它会抽到您身上。” 啊，那一定很疼吧。加茂枫默默想着。 两分钟后，她表示这个猜测是正确的。 目羽毫不留情地将鞭子甩下，重重落在脊背之上，加茂枫没忍住，直接跪倒在地。 哪怕隔着衣服，背后依旧传来肌肉撕裂的疼痛，好像皮肉都被割开，每一处神经都在叫嚣，一寸一寸地将她刨开。 这就是触感被加强的弊端。 加茂枫的汗水顺着鬓角滑落，觉得自己是被扒开的洋葱。 “您需要做得更好。”目羽的声音里完全没有对小孩子的怜悯，很显然这道鞭打的力度是故意的，为了让面前的小姐长点记性，以及告诉她这不是在开玩笑。 加茂枫回头，看着名为“目羽”的血人。 她只能观测到对方的血液，所以某些不能用血液传达的东西都是未知的，比如说，眼神。 加茂枫可以听到目羽温柔的声音，感受睡前她轻柔拍打的动作，但从未见过对方的双眼。 一个人可以做出很多伪装，但眼神里的情绪一定不会骗人。 她垂下头，眨了眨眼睛。 还有心跳也不会骗人。 目羽的心跳一如既往地平稳，不管是哄她睡觉，给她唱歌，为她更衣，哪怕动作再小，都没有波澜。 当然，也包括现在。 这位一直很温和的侍女可以容许小姐是个笨蛋，但不会疏忽自己的工作。 她要做的就是保证手里的孩子可以健康成长，保证自己的工作完美完成。 御三家的女孩子可以不读书，但她们一定要学会做一个贤良的淑女。 礼仪、乐器、舞蹈......诸如此类课程，其实不需要多大的悟性，只需要分毫不差地记住动作就行了，而用疼痛来加深记忆，是再有效率不过的办法了。 “疼。”加茂枫委屈巴巴说道。 显然这招是没用的，目羽丝毫没有动摇，在这个时候终于表现出侍女队的责任：“既然疼，那您下一次更应该做好。” 做得好，就不用挨打。 这种不为所动的冷漠终于有点家主大人的样子了，配上那狰狞流动的血液显得十分可憎。 加茂枫头都秃了。 ......学习她倒可以利用前世的记忆投机取巧，但礼仪什么的她真的一点不会啊。 你知道的，想从一个不拘小节的社畜成为举止端庄的淑女，跟被关在监狱里进行劳动改造有什么区别。 而且劳动改造也不会人为虐待小孩子！ “大小姐，就算一直趴在地上，您今天还是要坚持站立一个小时。”目羽淡淡出声：“快起来吧。” ......好吧，加油，成年人的忍耐力，全靠你了。 加茂枫忍着背部的伤痛从地上爬起来，任由目羽将书放在自己头顶。 两个小时后，加茂枫数不太清自己挨了多少鞭了，她趴在地上，彻底起不来了。 她觉得自己整个背部的皮都被活活撕下来一样，现在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不，或许是因为太疼了，所以失去知觉了。 对不起，她觉得加茂夫人是对的。 以后要过这样的生活，还不如死了算了。 要不找个时间再去拜访一下对方吧？这次被掐脖子，自己一定不挣扎。 第 9 章 礼仪课结束之后，加茂枫趴在床上，任由目羽用药膏擦拭那些紫红色的伤口，为她涂抹药膏。 天气逐渐转凉，这样一直裸露着后背会很冷，目羽快速地清理完伤口，叹了口气。 “抱歉大小姐，您知道，这是必须经历的。”她沉默了一会，坐在床边不动了。 加茂枫偏头，血人垂着头坐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虽然不清楚她在想什么，不过感觉她好像挺失落的诶。 ......个屁啊，这只是表象，因为无论是鞭打自己，还是现在这副道歉的模样，对方都没有丝毫动容好吗！ 加茂枫无语地盯着目羽平稳的心跳，苦衷的语气十分得心应手，觉得对方的演技真的比电视上的流浪小生好太多了。 如果自己真的是个孩子，又或者没有这份特殊的视力，或许真的会被她骗过去。 烦死了，适可而止啦目羽，你完全暴露了！ 但她好像入戏很深，一点也不肯走，无奈，加茂枫只能陪她演戏，反过来安慰她：“我知道的，这不是你的错。” 这当然不是她的错。 仔细想想，目羽其实也就是一打工人，以她的能力和性格，在外面肯定也是事业有成的独立女性，但在御三家只能沦落为小孩的保姆，这还是在家主看重的侍女队里才有这份殊荣。 说白了，加茂家主出资，目羽负责照顾小孩，二者是坚定的雇佣关系，本就不存在多余的感情。 所以怜惜什么的，不存在才是合理的啦。 加茂枫的话似乎有所成效，目羽握了握小姑娘的手，问她要不要听故事。 不要，自己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而且你太装了。 于是她告诉目羽，自己今天想早点睡了，对方这才熄灯，轻手轻脚离开了卧室。 加茂枫出神地望着前方的黑暗，慢慢闭上眼，在脑内练习起【构建】。 * 挨过一段时间的鞭打之后，加茂枫惊奇地发现，自己对这种程度的疼痛已经完全接受了。 果然这就是习惯成自然吧？听说二十八天就能养成一个习惯，总觉得这样下去某天不挨打还会觉得寂寞呢。 嘶，听起来就很变态。 说到这个，幸好自己没有什么隐藏的M属性，要不然目羽在落下鞭子后，她却露出享受的表情......这样会给对方的教学造成困扰吧？ 加茂枫自娱自乐地想着，指尖却没有放松，用常人无法发现的咒力丝线连接着两只蚂蚱。 因为已经熟悉了身体上的疼痛，所以，她最近有心情重新开始练习自己的术式了。 虽说是利用血液操控生物，但实际上手却不是那么简单，因为获得对方视野的同时，她的脑子就像被一分为二，身体住进了两个灵魂，在争夺大脑的使用权。 总感觉一不小心就可以化身为真正的蚂蚱呢。 不仅如此，双倍的信息塞满脑袋，又同时要抛去双倍的信息，让原本就超负荷运作的大脑负担更重了。而且这就像从没学过钢琴的人一手画正方形一手画三角形，总归有些不顺手。 这个能力，并没有想象中轻松。 不过加茂枫自诩不是什么学习的天才，但一定是个刻苦的凡人，忍耐和坚持是她做人的基本法则，而刚好，现在所处的环境正与这两项特征相当适配。 咒术的使用比单纯用意识操控血液要困难很多，加茂枫练习了好几个月终于有了一点成效——她终于能在控制其他生物的同时，保证一心二用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第一次成功，接下来就很容易上手了，于是加茂枫又开始增加“傀儡”的数量，她的意识被瓜分成越来越多份，分裂到第八个的时候，凌乱的咒丝徘徊在空中，她开始有些认不清操控的身体中哪一个才是自己的主体，这才停止了继续往上叠加的举动。 所以，自己目前可以控制的极限是八个，再多就会发生意识混乱的情况，那样会很危险。 同时将意识分裂成八个，听起来很厉害，但加茂枫有不同的想法。 她能快速地操控蚊虫，是因为这种小生物体内存在的咒力几乎为零，防御值约等于无，用游戏比喻，大概等级是LV1。 但人类是不一样的——哪怕是不能使用咒力的普通人，体内的咒力含量也远远大于虫子，等级大概在LV10。 如果要这么换算的话，她必须同时操控十只虫子，才能得以操控一个普通人类。 当然，只把意识分裂一次，肯定比同时分裂十次要强上不少，精力也不会消耗得那么快，所以严格来说这个算法并不准确——总之，想要达到控制加茂家主的程度，还远远不够。 哦，是的，加茂枫有一个远大的理想。 她想控制加茂家主。 在这个封建的家庭里，家主的话就是圣旨，只要自己能控制住加茂家主，让他说出：“这是我疼爱的女儿，你们谁也别想动她！”类似的发言，自己以后会活得相当舒服。 哈哈，开玩笑啦。 因为换算一下，加茂家主的等级应该是LV1000吧？不是100，是1000哦。 这是不可能的吧，自己只剩下三年不到了，又不是真的在玩游戏，还有氪金开挂的渠道。 加茂枫倒不是没想过真正去讨好加茂家主，成为他看重的孩子。 如果这是韩漫，她或许可以成功，成为家族的心尖宠...可那终究是漫画啊，虽说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设定确实也很像漫画，但万一这是黑深残作品怎么办？ 不，看看御三家的规矩，这肯定就是！ 以她的实力跑到加茂家主身边，肯定没两天就会被发现拥有术式，然后被关起来严加看守的。 所以，还是抛开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老老实实当一只鹌鹑吧。 不过倒也不必太过沮丧，正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加茂枫只是不想沦为生育的工具，所以完全不需要强留在加茂宅邸服从安排，找个机会逃出去也是一样的。 她都想好了，一旦找到机会，她就跑回种花家。加茂一族再怎么能耐，也没法把手伸到那边去。 当然啦，在那之前，自己必须有可以逃出宅邸的实力，最起码需要控制住守卫让他们给自己放行。 就把目标定位一百只吧。 加茂枫暗自心想。 一百只虫子耗费的精神力，足以控制一个二级咒术师了。 哼哼，她知道的哦，能成为二级咒术师已经是很了不得的存在了。就算是加茂家主，也只是个一级咒术师，而那之上的特级更是只有一个，据说是一个叛逆少女，为了躲避咒术界颁布的任务早就跑到国外潇洒了。 ......什么嘛，咒术界拥有最顶尖实力的人竟然是女人啊，这不是正好说明了女人不比男人差吗？ 御三家，你们应该感到羞愧！ 不过你永远也叫不醒装睡的人，这群老封建可不会因为唯一的特级咒术师是女性就改变他们的看法，硬要理论的话也只会拿“巧合”“她一定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虚假”或者更侮辱性的词汇来反驳。 啊，扯远了，总之，加茂枫给自己定下了任务，那就是一定要在六岁前逃出这个宅院。 不过，她没想到，机会竟然来得这么快。 * 窗外的知了在鸣叫，加茂枫出神地分出一条咒力丝线，精准逮捕了叫得最欢的那只。 瞬间，知了的视觉被共享，大脑的分割感难免使人走神，下一瞬间，藤鞭又抽在背上，加茂枫被迫中断了对知了的控制，后背火辣辣的痛，刺激得她生理性的泪水都出来了。 “您的动作歪了。”目羽说道。 十三只，加茂枫想到。 不过本体还是不能受太大刺激，不然随时都会中断对傀儡的控制，她的注意力还是不够专注啊。 那是肯定的，因为自己还要顶着书走路嘛。 在目羽的鞭策下，加茂枫现在已经可以顶着书平稳地走出十米远了，虽然听起来不怎么样，但对于一个习惯了弓腰驼背的人来说，简直是历史性的进步。 知了的声音此起彼伏，孜孜不倦地发出噪音。 六月的天气已经炎热起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几年的夏天来得比以往更早，大家都说是因为六眼神子的关系，打破了咒术师和诅咒的平衡，导致诞生咒灵的契机也变多了起来。 比如炎热的夏天，寒冷的冬天，这样令人讨厌的天气也会增加人类的压力，孕育出诅咒。 靠着自身强大改变气候吗......总觉得气象学家知道真相会哭出来。 吐槽归吐槽，加茂枫本人表示，夏天是她最不喜欢的季节。 因为御三家的封建不仅体现在教育上，就连吃食也十分苛刻。 女孩子是绝对不允许吃冰的，哪怕是在炎热的夏天，也不会有空调。寒性食物也绝对不会在她们的菜谱上，日常饭菜大多是素到不能再素的野菜，外带一点腌鱼补充营养。 至于零食，更不要想了。 这是地狱，一定是的。 比起待在御三家自己其实更愿意去坐牢啊！ 综上所述，她讨厌夏天！ 加茂枫觉得有些头晕，眼眶四周开始发黑。 胃部蠕动了一下，向大脑发出请求。 啊，又来了。 她顶着头上的书慢慢抬脚，一边问目羽：“如果今天做好的话，会给我奖励吗？” “您想要什么？” “想吃糖，”加茂枫回答：“或者甜一点的，什么都可以。” 她体内的糖分真的严重不足了。 如果只是单纯地进行目羽安排的课程，自己还是能忍受这点饥饿的。 饿肚子嘛，哪个北漂的打工狗没有经历过呢，这点程度当然可以靠忍耐解决。但问题是她操控的傀儡越来越多，毫不夸张，加茂枫觉得自己的大脑每天都在燃烧。 大脑不停的歇运转让糖分急剧流失，可寡淡的饭菜并不能为她提供足够的能量。 要处理的信息太多了，身体在源源不断地朝她索要糖分，可是自己要从哪里给它弄来这种东西呢？ 加茂枫觉得自己是一个无能的老母亲，连让孩子（脑子）吃顿饱饭都做不到。 上一次吃到零食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加茂夫人宣布怀孕那天，自己被送走前抓了一把桌上的桃脯。 目羽思考了一会，回答道：“可以，不过您今天要坚持三个小时，期间不能让书掉下来。” “如果做得到的话，我可以奖励您一块西瓜。” 加茂枫耳尖一动。 相比起前世在种花家的瓜果，霓虹的西瓜实在不够看，不甜而且量也很少，但在这地狱般的生活也如蜜糖一样让人回味无穷。 ——那脆生生的口感，外加清爽的汁水在舌尖绽放，淡淡的甜味直冲大脑，光是这么幻想一下，加茂枫幸福得灵魂都要起飞了。 于是她暂时可耻地抛弃了自己的志向，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全心全意地完成礼仪动作。 到了傍晚，加茂枫不负众望地获得了一片巴掌大的西瓜奖励。 不算甜的滋味填满口腔，加茂枫包着这一口西瓜，甚至舍不得下咽。 可恶，为什么总有一种被御三家CPU的感觉...... 当然这种奖励不是常常有的，或者说根本非常稀少，毕竟目羽说奖励多了就显得廉价了。 而且做得太好，也不符合加茂枫的笨蛋人设。 没有奖励的日子，她依然秉持着“大业”心思，努力练习着。 这天，在加茂枫又一次为了糖分向目羽发出申请，并最终完成时，目羽带来的并不是寒酸的瓜果或者一小块饼干，而是一份和果子点心。 诶？ 诶？！ 这倒是有些意外了，按加茂枫的预想，目羽最多给她一个婴儿拳头大的小饭团。 虽然在外界只是普通的小点心，但在御三家，和果子这玩意是过节时才能分到的零食。 “最近家里来了客人，厨房每天都有剩余。”目羽看出了加茂枫的疑问，自觉解答：“禅院家和五条家来拜访了，御三家偶尔会有这种会议。” “会议？” “嗯，因为夏天要来了，对诅咒的处理工作需要大家一起讨论，”目羽的声音稍稍严肃了一点：“那些客人并不是什么温柔的人哦，所以，最近千万千万不要乱跑。” 第 10 章 每逢夏天或者冬天，严峻的天气会让人感到烦躁，因此诅咒滋生的机会变多，咒术师们总是分外忙碌。 这种情况在五条家少主出生后达到顶峰，对于突然暴增的工作量，加茂和禅院一族都表示非常不满。因此，每年的这种时候，三家都会召开会议，为不平衡的工作和报酬展开争吵。 所以是责任推卸大会吗？ 加茂枫躺在床上，恶趣味地吐槽。 目羽似乎不太放心自己，后来又隐晦地暗示了她其他两家人的凶残程度，如果遇到有天赋的孩子，说不定会直接杀死的可能性。 真是的，咒术界已经没有正常人了吗？为什么动不动就杀人杀人的，在这里生活久了，真的会忘记自己还活在法治社会里。 不过就算真的遇到了也不成问题吧？怎么说这也是加茂的地盘，就算再想毁掉对方看重的子嗣，也得掂量掂量轻重啊。 蚊子在耳边嗡嗡直叫，加茂枫不耐烦地将其爆破，随后又在空中抓了几只。 在她的操控下，它们颤颤巍巍飞出窗外，往更远的地方飘去。 自从熟练了共享傀儡意识之后，加茂枫为了锻炼自己，无时无刻不再进行咒力的训练，努力的成果也是有的，在坚持操控着小虫子到处飞之后，她已经把加茂宅邸半个地图都盘下来了。 或许未来逃跑的时候用得上，谁知道呢？ 蚊子不紧不慢飞着，在宅邸绕了一圈，路过加茂夫人的居所时，她还特意在附近逗留了一会。 算算时日，加茂夫人也快到预产期了。 是个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呢？ 加茂枫出神地想着，心里竟然隐约有些期待。 没办法，上辈子她没有其他亲人，而这辈子的兄弟姐妹又太过陌生。 一母同胞的弟弟妹妹，感觉很新鲜呢。 不过，如果又是个妹妹，可能会很辛苦吧。 自己虽然爹不疼，娘好像也不太爱，但好歹内里是个大人，有超高的自我调节能力和思考能力，甚至因为不想沦落为生育机器，所以一早就想好了要逃出加茂家，隐姓埋名做个普通人。 可这个新生儿是货真价实的小孩子哦，在这种环境成长会疯掉的，肯定会的。 所以——嗨呀，话都说到这了，她再冷眼旁观未免显得太过冷漠。 怎么说也是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如果生活实在太过困难的话，让她帮忙照顾一下妹妹也不是不行哦？ 当然啦，如果是弟弟那也很不错，最起码作为嫡子他的待遇会比这里的大多数人都要好，不过如果他没能觉醒出术式，那作为姐姐也不会就这么任由弟弟被别人欺负啦。 看在两个人是亲人的份上嘛。 * 知了的声音吵得人心烦意乱，尽管这样大声，依旧掩盖不住那一道又一道的鞭打的响动。 加茂枫此刻的背部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全是狰狞的淤血，好在练习咒力操控并不枯燥，她昨天在原有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个傀儡位，现在正靠着努力练习，以此暂时忽略身体上的疼痛。 一心十四用有点超出她目前的能力范围，因此新增的那一员操控并不稳当，相比起可以随时隐匿在暗处听墙角的傀儡来说，它好像半身不遂，时不时就会撞到墙上。 加茂枫操控着手里的蚊子，慢慢悠悠飞到花园里，打算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不惹眼的小虫。 傀儡是消耗品，蝴蝶或者蚂蚱什么的实在太显眼了，一般来说加茂枫不会明目张胆地让它们到处乱跑，而是选择诸如蚊子蚂蚁这种站几乎看不见的生物。 可惜她最近的练习有些太认真了，况且加茂家的每个角落都会被认真打扫。因此哪怕是花园里，加茂枫也只找到了两只蝴蝶蛹，除此之外什么收获也没有。 繁殖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消耗的速度啊。 加茂枫撇撇嘴，正打算收回傀儡，突然之间，属于人类的味道蓦地出现在了蚊子的背后。 她下意识将蚊虫调转了一个方向，但面前空虚的景色让她反应过来，蚊子并没有视力，纯粹凭着嗅觉和翅膀震动的频率来分别四周，自己无法利用蚊子的视野看见背后的人。 不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为什么完全没有发现这个人？ 自从熟悉咒力的使用之后，加茂枫对于生物已经完全不用构建的能力了，血液加上内里混杂的咒力信息，使她光靠感知就能360无死角观察到周围的生命体。 诸如花园这种地方，哪怕自己放置一只蚂蚁，都能感应到附近二三十米的距离。 但是背后的血人是不一样的。 似乎是为了降低新城代谢和体温，对方的血液流动比其他人都要缓慢，连带心脏跳动的频率也低得吓人，呼吸很浅，很适合做暗杀的工作。 鲜红的血液缓慢地在血管之中流淌，暗红交错排布，不含任何杂质，仿佛一潭死水。 但这还不是加茂枫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原因。 她不确定地又看了一下，以往黑蓝色的火焰并没有融入这个人的身体，印入脑海的景色，只有一片鲜红。 无色无味......没有咒力。 不是很微弱，是完全没有。 这怎么可能？ 加茂枫皱眉。 一般来说，咒力这种东西就像是氧气，哪怕再少，但只要是活物，体内或多或少都会存在一点。 但很显然，面前这位的存在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认知。 不仅是咒力，血液中的气味也几乎没有，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仅凭着蚊子的嗅觉，自己也应该在第一时间发现这个人的存在。 而不是感觉如空气一样，完全与四周融合。 天生与咒力绝缘的......人类？ 世界上真的有活物可以没有丝毫咒力？ 疑问不断浮现，加茂枫定下心神。 自己对咒力的一切认知都来源于亲身实验，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偶尔来这么一两个特例也是正常的吧。 短暂的震惊之后，加茂枫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捏爆了蚊子的心脏。 顿时，咒力丝线如橡皮筋一般在指尖崩断，她彻底与那两条小虫断了联系。 这点小插曲只在一瞬间，但也足以让加茂枫精神紧绷，尽管确定杀死小虫留下的残秽让人无法察觉，但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还颠覆了自己以往的认知，她依旧非常担心。 紧张到冒汗啊。 不能肯定这里面是否有藤编抽打的因素，反正眼尖的目羽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您汗湿了。” 貌似以为这一身汗水是因为今天下手太重，目羽将加茂枫扶起：“大小姐，你还好吗？” 加茂枫垂头，顺着坡往上爬，□□了一小声。 “要休息一下吗？”目羽贴心地问道。 加茂枫捂着额头趴在地上，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嘶，应该不会被发现吧？那个没有咒力的人......看起来好像是个少年，年纪不大，应该不至于敏感到发现端倪。 “今天先休息一天吧。”没得到回应，目羽脱下加茂枫身上的小袖，替她擦拭伤口。 虽然她用着肯定的口吻，但如果你以为这是她的温柔，那就大错特错了。 实际上，这是目羽在与加茂枫进行交易。 休息可以，不过未来几天都不会有加餐和零食，这是二人间不成文的规定。 如果加茂枫真的不舒服需要休息，那这项交易就成立，她今天可以不用学习，但未来的零食不会有了；如果她还想吃到，那就坚持，只是稍作休息是被允许的。 “不用，我只是有点累了。”加茂枫说。 她的不安只是来源于不知晓那位无咒力少年有什么力量，以至于分神出现了失误，并不是真的承受不住身体上的伤害。 加茂枫将那点不安压下，短暂地休息后，重新起身开始了礼仪练习。 这一次，她没有再分心去操控傀儡了，有了刚刚的插曲，她现在属实没什么心情。 要不，还是想办法打听一下吧？ 万一对方有特殊的能力，万一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咒力......话说他都与咒力绝缘了，能感受到咒力吗？ 加茂枫纠结了一整天，好在这份复杂的心情并没有维续太久，隔天上午去到学堂时，那位枣糕兄长就解答了她的疑惑。 “我看到天与咒缚了，”发霉枣糕的声音愉悦且不屑：“真的跟传闻中一样，完全感知不到一点咒力。”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足以回荡在这小小的课堂。 加茂枫耳尖一动，又听他继续道：“太他妈搞笑了，就算是刚出生的狗身上都会有咒力啊。” “禅院家竟然生出了这种怪物，真是笑死人了！” “你们绝对不知道，我昨天试探他的时候，那小子根本毫无防备，直接就滚到地上去了！” 四周哄笑起来，现场变得吵闹不堪，唯独加茂枫没笑，她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天与咒缚......就是自己昨天在花园遇到的人吧？ 可笑吗？ 对方把她吓了一大跳呢。 加茂枫回想起昨天看到的那一幕，少年的血液虽然沉寂缓慢，但如刀锋一般尖锐，包裹它的身体则是精细制作的刀鞘，否则绝对无法承受那些利刃。 那一定是很强大的肉/体，是她见过被打磨得最完美的身体。 如果对方有心，凭借着那难以被察觉的天赋，肯定能成为世界上最顶尖的暗杀者。 说不定，连自己都会被轻易干掉。 “目羽，天与咒缚是什么？”有了发霉枣糕这一幕，加茂枫也能光明正大询问了。 “是以牺牲某样先天条件为代价，换取另一方面强大力量的特殊情况。”目羽解释道：“禅院家那位，就是以失去所有咒力为代价，置换了无比强大的肉/体。” 啊，果然是这样吗？ 加茂枫还未细想，又听目羽继续道：“不过在御三家，没有咒力与残疾无异呢，就好像出生就被斩断手脚一样，那个孩子真是可怜啊。” 可怜？ 不，你们搞错了吧？ 就好像有人出生目盲，有人出生贫血，有人出生是白发，他们异于常人，却不代表他们是弱者。 就比如说，只要自己一个念头，就可以将咒丝植入在场这些“天赋异禀”的孩子们脑袋里，让大家都变成没有思想的大笨蛋。 有谁说变异一定是往坏处变的，想想你们忌惮的那位六眼啊，所谓的天与咒缚，说不准是个超大威胁啊。 那样强大的身体素质，任谁看了都会羡慕吧？如果真的要打起来，说不定没等她将咒丝植入对方体内，就已经被他一个闪现解决掉了。 这么想着，加茂枫又多问了一句：“他叫什么名字？” 目羽贴在她耳边，轻轻吐出了两个字：“甚尔。” “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 加茂枫默念了两遍他的名字，将一切想得十分简单。 算了，反正再厉害，他们两个人也不会有更多交集了，大不了以后听到他的名字就绕道走。 直到夜晚，这位少年绑着她在加茂家飞驰，而身后是如狼般的加茂家主时，加茂枫那想要杀人的心，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第 11 章 加茂枫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天上淅淅沥沥下着毛毛细雨，冷冽的风扑面而来，倒灌进衣袖和领口，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此刻，她正被反手绑着，嘴里堵着一块布，被少年夹在腋下，在加茂家的屋顶上飞驰。 加茂枫，加茂家的嫡女，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绑架！ 但是完全没有什么可兴奋的。 在他们身后，无数血人前仆后继朝他们袭来，肆意地攻击着，术式的使用花样百出，冲天的咒力呛得人只想咳嗽。 无法言喻的阴冷感从上方直冲进脑，原本就寒凉的温度此刻更是到了一种令人恐惧的地步，下一秒，太刀就从头顶劈下。 堪称恐怖的咒力从太刀上涌出，透过衣服，穿刺皮肤，蔓延在血液里，让加茂枫不自觉蜷缩起指尖。 伴随着钢铁清脆的碰撞的声音，加茂枫惊恐地看着禅院甚尔抽出一把短刃，将攻击抵挡。 刀身发出颤鸣，震得双方的手都在抖，少年不见心慌，心跳依旧平稳，显得游刃有余。 这么一对比，那领头的护卫队长就格外暴躁——他的血液流动得很快，胸口起伏程度很大，紧绷的肌肉蓄势待发，随时都可能爆发不菲的力量。 她奋力抬头，虽然看不见少年的五官，但可以看见他嘴角边有部分凝固的血痂，如同他现在的肌肉一般坚硬。 在他肩头，一只无比丑陋的生物正趴在那里，像毛虫，肥硕黏腻，正用着混杂的声音不住呢喃着：“妈...妈......” 说它丑陋，并非因为真的见识到了它有多难看，而是对方体内的咒力乌漆麻黑，如同粘稠的黑色泥巴一般肮脏，还带有令人作呕的味道，和加茂家主不相上下。 感觉并不强大，但很恶心是真的，如果一定要相比较，她宁可让一只豆天蛾幼崽趴在自己的手心里，也不想和咒灵的距离如此相近。 这是加茂枫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咒灵，但现在的情况属实没有多少闲心去研究。 人越来越多了，他们的目光如聚灯一般打在自己身上，让她成为万众睹目的新星。 为什么，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加茂枫觉得头痛欲裂。 十分钟前，这位天与咒缚凭借无咒力的天赋突袭到了她的住所，笑着问她是不是就是加茂家唯一的嫡系。 虽然是疑问句，但他的语气满是笃定，况且还拿着刀抵在她的脖子上，明显在说“敢叫人你就死定了”，加茂枫迫不得已只能点头承认，没想到下一秒，对方就二话不说就把她绑上，一脚踏破屋顶往外狂奔。 伴随着侍女们的尖叫，加茂家的护卫们迅速出动，开始对这位不速之客展开追捕。 因为事发突然，加茂枫并没有太多的反应时间，等她回过神来，护卫们已经舞到二人面前开始了炫酷的打斗，场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这下可怎么办，她的人生规划里可完全没有这一环啊...... 不行啊，她真的要心态爆炸了。 在加茂家生存了三年，加茂枫已经完全看透了这群老封建的尿性，也明白加茂家主对自己报以什么态度。 她可以聪明也可以愚笨，但不可以平庸到泯然众人，也不可以太过突出。 有了先前审讯的那一出，加茂枫已经成功进入了加茂家主的怀疑区，所以在他没有做出最终判决时，她只能尽可能地保持低调，让那些生性多疑的长老们不要过度关注自己。 而她也能在这种放任下，有更多自由地成长起来。 中庸，这是加茂枫要保持的路线。 可是现在呢？ 这位随时可能被大家遗忘的大小姐，竟然走到了舞台的正中央，还成了闹事的主角之一！ 加茂小姐被绑架算不得什么，或者说每一位嫡系都免不得要打卡这项活动——就连加茂夫人还经常遭遇刺杀呢，但问题是，现在绑架她的人，叫做禅院甚尔。 加茂枫平常表现得很迟钝，但不代表她真的是个傻子。 如果他是什么张甚尔，李甚尔，王甚尔也就算了，问题是他姓禅院啊。 完全变成御三家之间的矛盾了，这可不是说说就算了的！！ “你们家的大小姐还在我手上，不知道小心点吗，我可不负责保证她的安全。” 有些不着调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夹杂着挑衅的笑。 加茂枫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微微颤抖，顺着禅院甚尔条形的方向看去。 不知什么时候，周围的温度冷得连冰块都能再次冻结，四周安静得可怕，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不曾拥有。 难闻的气味缭绕在鼻尖，压抑又瘆人的不适感充斥将世界笼罩。 人群自觉开辟出一条道路，高大健硕的男人从中走出，血液沉寂地在他体内涌动着。来自死亡的、无法言喻的感觉环绕全身，加茂枫觉得她的五感就像被一层名为“朦胧”的物件包裹，好像沉在阴冷的水里，没有空气流通。 不，不仅是这样。 雨水混着汗水从加茂枫的额头滑落，流进她的眼睛，刺激得她忍不住闭上。 在加茂家主身后，几道丝毫不逊于他的气息相继浮现。 御三家的集会，代表着三族最高位的几人都聚集于此，亲眼目睹这场闹剧。 纵使这样，禅院甚尔也敢在这种情况下绑架加茂枫，疯狂，他真是疯狂。 这个疯子！ 加茂枫咬牙，只觉得汗如雨下，内心充满了名为“无措”的情感。 她现在......应该怎么补救？ 天与咒缚绑架了加茂小姐，这不仅是禅院家的过失，更让加茂家落了面子。 看啊，他们残疾、弱小的大小姐，加茂家唯一的嫡系，竟是用这样狼狈的方式在众人面前第一次亮相了！ 禅院家应该开心又惶恐吧？ 五条家内心一定乐疯了吧？ 加茂家主一看就很生气吧。 作为主角之一，加茂枫紧张得快吐了。 “哈。” 笑声从禅院甚尔的喉咙里发出，穿过空气进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他咧开了嘴角，似乎不小心触碰到了伤口，轻轻嘶了一声。 “怎么还不动手？我还不知道加茂家主竟然是个婆婆妈妈的人，”禅院甚尔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是说，你、怕、我、吗？” 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万物变得无比缓慢沉静，所有的感官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它们被固定在这一刻的时间线里，永远不会被输送到神经系统。 加茂枫看到了眼前无法攀登的山峦。 风在耳边呼啸，似痛苦地嘶吼，黑夜将万物融成一片，黑蓝的火焰将此处变为地狱，在地底燃烧着，所过之处皆化作灰烬。 没有使用术式，仅仅靠着体内的咒力，便将一切变成炼狱。 加茂枫的瞳孔微微颤抖。 这份力量并没有避开加茂枫，更直白点说，加茂家主想将二人一起击杀。 下一瞬间，她的腰被猛然箍紧，风撕裂脸颊，天地倒转，密密麻麻的阵痛重新流动，云端漂浮般的意识被猛地拉回现实。 冰冷的雨水拍在加茂枫的脸上，让她慢慢回神。 禅院甚尔，躲过了这次攻击。 禅院甚尔竟然带她一起躲开了？！ 怀抱住自己的少年皮肤紧致粗糙，磨在身上带给加茂枫淡淡的痒意，她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衣服下的体温热度。 收缩，紧绷，收缩，紧绷。心脏随着呼吸有力地跳动着，每跳一下，都充满着蓬勃旺盛的生命力，带动着她的心脏一起，两者隔着皮肉交相呼应，仿佛逐渐融为一体。 但是加茂枫生不出一点旖旎感，只有她知道，只有她能看到，只有她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所谓的天与咒缚，究竟用咒力兑换了什么样的身体。 啊，看看，她就说嘛，所谓天与咒缚绝对不是什么废物，反而相当麻烦啊。 加茂家主，你这次真的丢大脸了啊。 只不过......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雨水砸在加茂枫的眼皮上，她颤了颤睫毛，重新凝望向那些平淡的客人们。 关于二人差点被加茂家主斩杀一事，禅院一族的长老们对此并没有抗议，自然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天与咒缚敢绑架加茂大小姐实在出乎意料，但如果杀掉他就能换来加茂家主消气，那实在再好不过了。 至于那位加茂嫡女，这是加茂家自己的事情，当然了，如果加茂家主“不小心”没护住她导致其英年早逝，禅院家免不得要大出血一次。 他们可能仅对这一点不太满意，但是真的追究起来，有谁会在乎呢？ 加茂家主自己都不在乎。 他杀死自己的孩子是事实，禅院也表示愿意赔偿，这件事到此为止，两家都可以轻轻揭过，简直完美。 如果加茂家主对天与咒缚束手无策——噗，不好意思，不过如果真到那种程度，在场没有一个人会去救下他们。 相反，大家会想尽办法把他们杀掉，用这种最简单的办法解决两家的矛盾。 禅院甚尔对付得了一个加茂家主，还能同时对付这么多一级咒术师吗？ 或许再给他几年真的不是问题，但现在，他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啊，讨厌，好讨厌，她能活到现在，真的超努力的啊。 如果不是禅院甚尔这一出。 加茂枫发誓，杀掉禅院甚尔的想法，是她和加茂家主这辈子唯一一次不谋而合。 可是她能做什么。 这孱弱的身躯，这不够强大的力量。 她还没有自信到觉得自己比禅院甚尔更会体术，就算控制了对方的身体，她现在也绝对打不过加茂家主。 退一万步来说，她能从重重包围中逃走，那也无疑会暴露自己的力量，等待她的不会是梦寐以求的宁静生活，而是新一轮的抓捕。 这份迷茫让加茂枫置身于空虚之中，周身的血人变得不再特殊，她想拼命踩到什么，又什么也踩不到。 素白的手胡乱在眼前挣扎，双目浑浊，除了那双手什么也看不清楚。 头顶上，只有一片小圆空间还有亮光，在那片空间内，不少看不清面容的人影盯着自己，满怀恶意。 凉意剥夺了周围所有的空气，带来窒息。 她到底，要怎么办。 ...... 禅院甚尔有些烦躁，觉得自己的计划可能出现了一点问题。 他想逃离禅院家已经很久了，可是因为加入躯俱留队的缘故，禅院家不肯放过对他的监察，以至于每次任务都有人在一旁严加看守。 不过好在，地狱般的环境让他从小学会了隐忍，因此蛰伏和表面的顺从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 这一次的御三家集会，他等了很久。 不仅因为在别人的地盘上，禅院家会放松对自己的管辖，更是藏了报复的心思。 加茂家的大小姐可是被天与咒缚挟持了，这无疑会激化两家的矛盾。 狗咬狗什么的，真的很适合他们。 为了能成为前往商讨的一员，他不仅耐着性子去服从那些老家伙无礼的要求，接手了其他成员不愿接手的任务，二十四小时不停地连轴转，才终于让家主勉强同意了自己的加入。 毕竟禅院甚尔是一把好用的刀，没有人会比他更顺手了。 今夜的跑路十分成功，临走前，禅院甚尔按照自己的计划，顺路把加茂家的大小姐带了出来，意图勾起两家的斗争，他坐收渔翁之利。 然而，他看了一眼不远处被打出来的大坑，如果刚刚再晚一秒，自己就会和手里的小鬼一起丧命于此。 嗯......不对吧？ 他可是听说这位小姐可是破例被侍女队服侍的孩子，这才选中了她作为挟持对象。 不过现在，那位家主对这位小女儿的态度冷淡，看她的眼神也不是需要照顾的子嗣，而是一只宰掉也没关系的大白鹅。 禅院甚尔不是笨蛋，或者说他其实很聪明，立马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加茂家主要用这个可怜的小鬼痛宰禅院一笔，而禅院也默许了他的意图。 啊，怎么说呢，有点出乎意料，但又好像情理之中。 “啧，小鬼，你不是嫡系吗？” 他们最看中的嫡系血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值钱了？ 禅院甚尔瞥了加茂枫一眼。 怀里的小姑娘不哭不闹，只是小脸十分苍白，几乎与那双毫无色泽的灰瞳融为一体。 经过刚刚的打斗，她的衣服被扯得有些凌乱，露出脖颈后狰狞的鞭痕迹，瘦弱的身躯跟一只小猫一样，好像随时都会死去。 比想象中平静，好像对这种结果并不意外。 她沉默又平淡，宛如一潭死水。 禅院甚尔饶有兴致地把她往上掂了掂，企图让她有所反应——虽然没有任何效果。 不过嘛，也就如此了。 他没有什么泛滥的同情心，倒不如说，他对这个小鬼错误的判断而引发出脱轨的场面有些苦恼。 嫡女小姐没办法牵制禅院和加茂，反而加重了对方要将他彻底杀死的心，自己的处境稍微变得有些艰难了。 现在，他应该怎么办好呢。 第 12 章 你知道在亚马逊的一只蝴蝶煽动一下翅膀，可能会引起一场飓风吗？ 当然，混沌理论只是用于变量概念，实际上真正能引发飓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过，有些改变是无可避免的。 翅膀鲜艳的蝴蝶停在高墙顶端，殷红色的翅膀末尾以纯黑点缀，肉眼无法分辨出的微弱咒丝游曳在空中，如柔软无骨的手，慢慢缠上了蝴蝶胸腹，揉进它的身体。 黑蓝的咒力漂浮在空中，形态是比血线还要精细的丝，跟春蚕吐出的一模一样。 它们交织在空中，纵横分布却又杂论不堪，如密布的蛛丝布下天罗地网。 加茂枫是一个理智的成年人，她习惯了自己一个人，所以遇到困难的时候不会无措地寻求帮助，也不会茫然到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她用最短的时间消化掉了目前的情况，分析出当务之急。 她需要做两件事。 第一，帮助禅院甚尔逃跑。 第二，避免自己的能力被暴露。 想要帮助禅院甚尔逃走，需要牵制住穷追不舍的加茂家主和其他人。 想要避免自己的能力被暴露，就不能被大家发现她拥有咒力。 牵制住对面很容易，只要她将咒丝抽出植入他人体内......虽然不足以操控他们的身体，但不经意地干扰一下对方的动作还是没问题的。 可这样，又必须使用咒力。 这群咒术师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加茂枫保证，只要自己敢用，被发现是一瞬间的事情。 除非她也和天与咒缚一样，无法让别人发现她体内的术式。 最初的试探已过，加茂家主这次不再留手，咒力就像被小蛇钻进耳朵和鼻孔，顺着气管和耳道钻进大脑。加茂枫觉得整个人都被灾厄完全占据，填充，震得脑袋嗡嗡作响。 咒术师之间也是有差别的。 比如身为家主亲信的加茂凉，以及学前班的古板老师，尽管二人同为二级咒术师，但如果他们两个打起来，老师大概率会被加茂凉三拳打死。 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加茂家主和普通的一级咒术师。 就算现在的禅院甚尔或许可以和他打个平手，但如果再加上后面的其他咒术师呢？ 形势不等人，加茂枫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究竟是暴露自己的能力，还是原地等死。 还是说，使用咒力的同时，又抹去自身的咒力。 ......她可以吗？ 加茂枫盯着身旁的少年，全神贯注地凝视他血液的流动。 如此沉寂，如此缓慢，如此孤傲，不屑与咒力为伍，拒绝咒力的加入。 浑然天成，自成一体。 万一......她可以呢？ 加茂枫缓缓合眼，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将咒丝植入自己的体内，如蝉蛹那般将血液包裹，每一滴都握在掌心，一遍又一遍地模仿着禅院甚尔血液的流动，模仿它们在血管走过的路径，迟钝地、缄默地，徐徐流走，抗拒每一分咒力的存在。 咒力在与身体不兼容的血液里乱窜，两股气息互相撕扯交缠，疯狂破坏着她的五感，俨然将这里当作战场。 疼痛，每一滴血液都在向她诉说着委屈和茫然，将血管撑得胀痛。 加茂枫抖着手，在她的偏袒之下，原本属于自己的气息被压制，心脏跳动变得缓慢，几乎没有呼吸。 咒力的痕迹在她体内被淡化，变得微乎其微。 或者说，淡得几乎完全消失了。 加茂枫呼吸一滞，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猛然抽走了。 她亲手，带走了自己的咒力。 当然，她不可能真的变成天与咒缚，模仿再怎么像也不可能完全一模一样，而且强行改变自己的身体是很难受的，不可能坚持太久。 不过用来伪装也足够了。 指尖飘出纤细无比的丝，比任何时候都要细腻，连加茂枫自己都快看不清、感受不到了，更不要提其他人。 放慢的时空以加茂枫为基点，织成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每一条丝线的震动都有不同的信息，感知到的危险从那千万细丝传递到她的五感。 它们静静置于空中，在他人行动时穿过他们的身体，加茂枫闭着眼，细细感受那不断出现的一瞬间。 分裂意识，回归，再分裂，再回归。 她利用那一瞬间，调动他们体内的咒力，打乱他们即将发出的攻击。 一次，两次——无形的手伸入战场，撩拨命运的丝线。 于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发现了这个问题。 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们体内的咒力时不时会出现一瞬间的紊乱，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虽然不至于有什么影响，但在那瞬间，咒力的走向会变得连自己都难以捉摸。 紊乱的咒力让他们的攻击出现了错误，总是能被禅院甚尔抓住时机闪避。 其中，加茂家主的感受最为明显。 如果只是一次还能被称作偶然，但现在，如此频繁的混乱让他们立马意识到了古怪。 “是谁？” 加茂家主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暴躁，纯黑的瞳孔剐在众人身上，带着能刺入灵魂的力量，如针扎一般扎在众人心头。 有什么人在帮助禅院甚尔。 他的目光在人群之间不断扫视，禅院家巴不得他杀死天与咒缚，虽然不排除有私心者，但出手的可能性很小。 而那群家养的咒术师们，充其量不过是比草根咒术师强一点罢了，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动得了他们。 加茂家主的视线转移——唯有五条家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可能会从中作梗。 “开什么玩笑，”感受到了加茂家主的敌意，五条家的长老冷笑：“年纪大了，难道脑子也不清醒了吗？” 五条家虽然不出世，但可不代表是好欺负的，真要打起来，他们也不会怕。 更何况被污蔑是很不爽的，如果他们内心真有鬼那也罢了，问题是他们从始至终都在看乐子，那能想到会引火上身。 ......是了，虽然五条家巴不得看加茂和禅院吃瘪，但还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玩这种花样，毕竟暴露了，他们可是要承受两家的怒火。 所以还剩下谁？ 加茂家主看向天与咒缚手里的女孩。 因为被毫不留情地甩来甩去，外加禅院甚尔并没有特意保护她，那纤细的手腕被抓得青紫，头发也全部散开，杂乱地披在身上。 原本就苍白的小脸此刻更是血色褪尽，惨白的唇，灰色的瞳，破败娃娃一样没有生命力。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快死了，即使是加茂家主，也难以从她身上发现什么端倪。 换句话说，加茂家主无法从空气里残留的咒力残秽中，感受到属于加茂枫的气息。 不可能是她。 一个失败品，从出生就无法为家族带来荣耀，如今在这里死亡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 加茂枫感到一道锐利的视线朝自己扫过来，那一瞬间，她将自己身体内的咒力压抑得无限低，比刚刚有过而无不及。 所以那到视线很快又移开了。 是躲过去了吧？ 没等加茂枫回神，只觉得脖子一痛，被禅院甚尔往上提起。 “哈，你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脸被略感粗糙的手强制抬起，少年的手腕很有力量，加茂枫动弹不得，只听对方啧啧了两声。 “你今天很幸运。” 幸运？ 加茂枫瞳孔微缩，久违地运用起了【构建】。 此刻，随着打斗的移动，二人已经来到了加茂宅邸的边境，只差几步就可以彻底跑出去了。 为了与世隔绝，御三家的本部都尽可能建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加茂宅邸更是居于山林之间。 一旦禅院甚尔跑出去，以他的特殊性，再想找到就难了。 毕竟加茂一族也不可能真的把附近的山全部铲平。 哈哈，如果幸运指得是这件事，她真的无话可说。 这不是幸运，是她凭借自己努力的结果换来的。 求你换一个词吧，这个叫做自救，不要把她的努力归功于所谓的幸运。 操你妈的。 意识到禅院甚尔真的要跑出去了，加茂家主终于有所动作了。 衣袂翻飞之中，少年的瞳色在黑暗中越发瑰亮，阴风从前方吹来，撩动众人的发丝，冰冷的恶意仿佛凝结成实体，紧扣住他们的身体。 禅院甚尔想都没想，转身就往外跑去。 他如黑夜中矫健的豹，每一寸肌肉舒展着最优的幅度，精密地为他的身体提供爆发式的能量。 流动的血，是加茂枫看到过最美丽的血。 天和地轰隆作响，已经被咒力拉动，开始缓缓闭合。 加茂枫嘴角溢出腥甜，又被她强行咽下。 关于模仿天与咒缚的时间到达极限了。 正好，也不太需要她了吧。 加茂枫的指尖微微一颤，丝线再次在掌心凝聚起来，慢慢延伸到地下。 这一次，她收回了密布的网，重新编织，只笼罩加茂家主一人。 它们溶于对方的血液，撩拨咒力的运转，改变他的意志，两者碰撞撕扯，抗拒对方的到来。 正如她的父亲，也同样抵触她的到来。 加茂枫有一瞬间，看到了禅院甚尔和她自己。 ......意识，联通了。 没有犹豫地，她控制着那庞大的咒力，改变他们的走向。 这一瞬的时间比0.0001秒还要短暂，却让加茂枫以为过了有一万年之久。 泠冽的厉风刮剐皮肉，三道身影纠缠在一起，血色缭乱纷飞，空气彻底凝结成冰，无垠的压迫在这一刻达到顶峰，血液不再流淌，狂风不再呼啸，所有的声音都被她屏蔽，留在脑内的，只有无尽的空白。 她无法控制地呕出了血，觉得自己的身体被高高抛起，重重落在地上。 那红发仿佛被精心浇灌的花朵一般美得惊人，它与血液缠绕在一起，如一颗虫茧一般将地上的女孩紧紧裹住。 如同堕落的血燕。 第 13 章 禅院甚尔逃走了。 他并没有带走加茂大小姐，而是随手一抛，丢垃圾一样将她扔回垃圾桶里。 加茂小姐被衷心的仆人们成功被救走，事后在加茂家主的授意下被关进了牢房。 哈哈，很搞笑吧，这个时代竟然有人会在家里建设牢房，总感觉不是中二就是自我意识过甚......你知道就算是古代动用私刑都是有罪的吗？偏偏御三家祖上就是这种法外狂徒，并且一直将这份劣等思想延续至今。 加茂枫身上的伤被做了简单处理，她平躺在潮湿的地面，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一般。 加茂家主此时已经和客人们离开了，大概是为了讨论赔偿问题吧，总之禅院甚尔已经逃跑了，他们也没理由再故意杀死这位可怜的小姐，所以全部心急火燎地回到会议室，再次展开为了各自利益的争吵。 深究起来，被绑架什么的也不算她的错，因此加茂家主也没有立即下令处罚加茂枫。 不过一些小苦头肯定是要吃了。 加茂枫动了动指尖，污秽的地下囚牢里，一股股恶臭让她不能保持匀速的呼吸，这些臭味并非物质腐烂的味道，而是属于——咒灵。 御三家的牢房和电视上的有些不同，不是铁窗泪，反而更像处决室，里面关押着许多咒灵，二级三级一起扎堆幻视蛇窟......运气好点能从里面活着出来，运气不好死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真正需要爱护的子嗣，就算犯了天大错误也不会被送到这里来。 在被扔进来那一刻，加茂枫敏锐地凭借回音里的金属质感发现，四周全是特质的金属墙壁——别看御三家这群老封建古板得要死，但总会在出乎意料的地方给你来点惊喜。 设定混乱得就跟作者脑袋一抽随便想出来的一样，有些莫名的搞笑。 啊不，现在不是嘲笑的时候。 数年之久的潮气让地板有些凹凸不平，指腹下的触感是酸臭的霉粉，霉菌顺着毛细血管进入身体的每个角落，爬行着侵占加茂枫的每一寸肌肤。 呜—— 森冷悚然的气息从背后出现，这里没有窗户和任何的光源，漆黑不见五指，虽然不至于对加茂枫造成太大影响，但无疑加深了咒灵的肆虐。 这里是养育咒灵的温床。 在到来这里之前，加茂枫从不觉得，世界上的臭味是如此多种多样的，连垃圾场都要甘拜下风。 浓稠的水混杂着恶，牢牢吸附在皮肤上，钻心的疼痛顺着毛孔传递到大脑。厚重的石板触入掌心，那冤屈和不甘争先恐后地窜进血液，咆哮者，怒吼着。 她下意识地用咒力包裹住了自己，几乎就在她包覆的那一瞬，堪称恐怖的力量扑面而来，无力的下肢无法控制地让她被狠狠甩飞，尖锐的金属和木屑以及大小不一的颗粒划破加茂枫的衣服，磕破了肌肤。 “咳！” 模仿天与咒缚让她重获自由的血液开始对身体进行反噬，每一滴都在叫嚣不满，用近乎扭曲的疼痛向大脑反馈。 加茂枫将嘴里腥稠的血水吐干净，擦着嘴角慢慢站起来。 如果没有咒力保护自己的话，她会死吧？ 啊，加茂家主真的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如果她在这里突出重围活了下来，k，她隐瞒咒力的事实暴露，不管协助禅院甚尔逃跑的那个人是不是自己，她都躲不过被问责和囚禁的命运。 如果她在这里死掉也没关系，一个不打聪明的女儿罢了，反正她至今也没什么突出的表现，死掉就死掉好了。 完全不给人留活路啊崽种！ 而自己会陷入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全都是因为那该死的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呵呵，禅院甚尔。 这个梁子是真的结下了。 加茂枫发誓，如果她今天能走出这个地方，管他什么王甚尔李甚尔禅院甚尔的，通通都得给她死！ 啊啊啊等一下，那些都等一下再说，现在还是先想想办法吧。 她要怎么保证自己活下来的同时，又能瞒过加茂家主呢？ 加茂枫飞速转动着大脑，但很快，她就无心思考这件事情了。 她本想着像操控小虫子们那样先控制住咒灵，给自己留足思考的时间，然而在丝线穿过它们的那一瞬，加茂枫惊恐地发现，她的咒力被完全吞噬了！ 加茂枫的术式......我们暂且先将其成为【赤血操术2.0版】吧。 她的术式与加茂一族传统的赤血操术不同，并非将自身血液提取使用，而是将自身意识植入他人体内，控制他人血液以达到操纵其本身的目的。 因为人体百分之七十都是水，而血液里的水分含量更是高达百分之八十五，四舍五入能用血液控制他人的身体也不足为奇。 当然，这种操纵不是绝对的，当对方意志或者对自身的了解超越加茂枫时，控制就会失效。 直白的说，这是针对生物的术式，而非针对咒灵的术式。 综上所述，现在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因为咒灵是怨念的化身，根本就没有血液！！ 想在这群咒灵手里活下来，加茂枫就必须依靠所谓的体术开始打拳......她只是一个三岁半的小孩拜托！现在就让她一拳镇三关会不会有点揠苗助长啊？！ 不过咒灵不会体谅加茂枫的艰苦，无穷无尽的负面情绪翻滚在每个角落，三级咒灵倒还好说，她多费点咒力也能对付。 但是二级咒力，恕她无能，实在是打不过。 而且这还不是一只两只，是满满一个地下室的咒灵！ 一次又一次被咒灵的攻击打倒在地，加茂枫强撑着身体，终于在十分钟后原地睡下。 不是不想起，是起不动了。 诅咒密密麻麻压在眼球前，空气中弥漫着怪异的腐臭，黑暗在前方蔓延，远远看不到尽头。 洪水般的嘶吼震得加茂枫的鼓膜几乎破裂，她原本就不多的体力已经耗尽，瘫在地上，就像罩在笔帽里的蚂蚁，被它们戏虐地注视。 心如同发动机嗡鸣跳动，让血压进一步高升，密不透风的地下室难免使人缺氧，感觉晕晕乎乎。 鼻腔一热，加茂枫抹了把连，不过其然全都是血。 麻了，她真的打不过啊。 此刻就连呼吸都如灼烧一般，加茂枫扯着嘴角，憋不出来半句想说的。 不是吧，不是吧？ 真的就让她死在这里啊？ 如果享年是个位数的话也太寒碜了，她升天了都会再笑死一次的。 眼皮重得根本抬不起来，加茂枫狠狠咬了下舌尖，没什么用，身体的保护机制让她暂时屏蔽了痛觉，构建的能力失效，黑暗中只有纯黑的诅咒。 鼻腔里的血越来越多，呛得人不能呼吸，加茂枫张嘴喘着气，意识不可控制地归于虚无。 ...... ...... 红色的血线满满出现，杨柳那样摇曳在眼前。 慢慢地飘动着，缓缓流动着，穿过风和云端，再向下穿透房顶的瓦片，连接向女人的胸口。 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送出，众人忙得不可开交。 “快点，夫人要生了。” “家主大人呢......快去禀报......” “不行啊......” 一般来说，雷雨夜总会跟难产一起出现吗？ 这种时候生下来的孩子，要么是天之骄子，要么是邪恶反派，但不管是哪种，从这一天开始，他们都将开启属于自己的一段传奇冒险。 可怜那位母亲经历如此艰难的时刻，众人的目光却聚焦在未出生的孩子上，没有人在乎她的痛苦。 御三家坚定地认为最原始的生产能诞生最原始的孩子，有更大可能继承家族最初的术式，所以在女人生产时提供的也只有一个窄小的房间，其余医疗设备完全没有。 蠢得让人想要发笑。 这么想要原始的孩子，怎么不去动物园认猴子当小孩呢？ 加茂枫静静地看着她的肚子不停蠕动，涨得随时都可以撕裂那样，她的指甲将床单都抓破，从里面渗出点点血水。 一盆血水，又一盆血水。 时间过得太久了，她要没力气了。 门外突然肃静，房间只留下产妇粗重的呼吸声，以及她疼痛地抽气。 加茂枫静静地听着，那个自私的男人简单地下达了死令。 把孩子扯出来吧。 啊，天啊，他在说什么？ 他在说什么？ 他在说什么？ 脑子还正常吗？没疯吧？头骨下面装得都是屎吗？你怎么不把自己的肠子扯出来？难怪你会这么臭，想必是因为血肉都是屎做的吧？好恶心，你的脸都是腐烂的形状，你的皮是无法分解的塑料，肮脏地挂在脸上。 你在说什么啊，到底在说什么啊？ 你想让这个可怜的女人死掉吗？ 没有人对他的命令有所质疑，孩子被粗暴地从女人的身体里扯出，口鼻都是污血，头发湿润润地贴在皮肤上，僵硬的手在空气里抓，却什么也抓不到。 撕裂双眼的红顺着床脚蔓延，如绽放的合欢花慢慢铺平，流淌、汇聚、成为忘川河中的某一分支。 女人呆滞地看着天花板，嘴皮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但是没有一个人听到或者在意。 “家主大人......是个死胎......” 啊，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无法预料的走向。 但又好像合情合理。 家主大人走了，侍女们走了，产婆走了，所有人都离开了。 只留下房间里的两具尸体。 有谁、有谁可以救救她们呢？ 可怜的妈妈，可怜的妹妹。 她期待的妹妹，她最后的亲人。 她幻想着可以保护的孩子，会依赖自己的孩子，会全身心相信自己的孩子。 加茂枫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面前的诅咒已经不值得注意，她的脑海里一片鲜红，只留下那个小小的身影。 妹妹全身心爱她，她也全身心爱妹妹。 世界上唯一一个真正爱自己的人。 她们相互扶持，一直一直在一起，到死也不分离。 妹妹全身心爱她，她也全身心爱妹妹。 到死也不会分离。 “妹妹，会和我一直在一起。” ...... 咒术师产生的负面情绪不会生成诅咒，但他们本身依旧算在人类的范畴，所以这份怨念会堆积在临终之际，迎来彻底爆发。 故此，越强大的咒术师，临死之前都不会发表任何多余的遗言，以免形成可怕的诅咒。 无尽的怨念滋生，来自深渊的绝望气息近在咫尺，隐隐可见其中如岩浆冒着黑泡。黑影席卷过的地方无一例外将空间扭曲，变成虚无。 冲天的恶念笼罩在加茂宅邸，让所有人都惊愕不已。 会议室的长老们冲出房间，惊悚地朝后院看去。 加茂家主的脚步顿在原地，凝神朝身后望去。 “姐...姐......” “姐...姐......” “妹妹...最喜欢...姐姐......” “姐姐......” 祂慢慢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内。 “要一直...在一起......” 【特级咒灵——加茂依存】 第 14 章 加茂枫再醒的时候，鼻尖是温和的药香。 手底下的触感柔软绵密，带有螨虫尸体......带有阳光的味道，想必身下的棉被刚被晒过。 她轻轻敲了下床头，又在枕头边摸索了一会，最终确定，这里就是自己的房间。 “大小姐，您醒了？” 感受到脸颊上的湿润，加茂枫扭头向一旁看去，目羽正拿着热毛巾为自己擦拭脸颊。 “感觉身体怎么样？想喝水吗？饿了吗？” 面对目羽的连环三问，加茂枫没有回答，她怔忪地平躺在床上，默默调配着身体里的咒力。 构建可以使用，术式也还能使用，不过模仿天与咒缚带来的副作用还没有消退，咒力感知没以往那么清晰了。 看来完全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果然通过控制血液来模仿他人弊端很大，以后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还是不要用这个招数了。 “姐...姐......” 混杂不清的呼唤直接传送到大脑，就像接触不良的电话，带有电流和杂音。 加茂枫一愣，在灵魂深处发现了对方的存在。 那是一个小小的黑点，跟太阳黑子一样刻印在灵魂表面，如同自己的单身公寓突然搬进了一只小猫，虽然并不觉得排斥，但一夜之间多了什么还是会不习惯。 “姐...姐......” “依存...最喜欢...姐姐......” 爱意源源不断输送过来，暖流抚慰在心间，带来最纯粹，最热烈的情感。 尽管祂努力想不给加茂枫造成任何困扰，但好像没什么用，因为躁动的力量强得可怕，在灵魂深处不断涌动，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温热的水润泽了下嘴唇，加茂枫回过神，扭头转向目羽。 虽然对方努力装出正常的模样，但加茂枫还是看出来，她背部的血液循环有些堵塞，以至于动作都有些僵硬。 是受到惩罚了吧？根据伤势来看最起码也挨了十鞭，也对，霓虹人最喜欢搞这种连带责任了，没道理自己受罚，目羽还能摘得干干净净。 就算自己是被禅院甚尔掳走的，她也没做到好好照看的责任，大概是这种说法。 听起来好无辜，真是多灾多难的主仆啊。 “我让人为您热了粥，您现在可以下床吗？是在餐桌上吃，还是就在床上吃？”目羽问道。 嗯？......太阳这是从西边出来了？在床上吃，加茂家引以为傲的礼仪呢？ 这么一提醒，加茂枫后知后觉感到了饥饿，没有客气：“在床上吃。” “是。”目羽恭敬回答，不大一会就从外面将粥端来，用扇子轻轻扇凉，喂到加茂枫嘴边。 鲜汤裹着大米，浓郁的鲜香配着蔬菜的清爽在味蕾绽放，加茂枫第一口下去，脸上出现了片刻失神。 诶......？是海鲜粥诶......怎么了吗，霓虹最近是过年了？居然这么舍得？ 嗯？自己刚刚是嚼到了大白虾吗？哦哦哦哦哦里面居然还有鲍鱼！没看错，她绝对没看错！ 这是一碗超级昂贵的海鲜粥！ 不管是什么原因，赶紧吃掉就是赚到！ 加茂枫正色起来，一口一口吃得极为认真。 她本身喜欢吃比较烫的食物，因为胃部的温暖感会让她觉得很舒服，因此这碗刚出国的海鲜粥不过一会就被消灭干净。 等出现了明显的饱腹感，目羽适时又端来一杯温水和一小碟点心，在目送加茂枫全部吃完后，才再次出声。 “家主大人在等您。”果不其然，她一开口就是让人扫兴的语句：“等您梳洗完毕，我们就去拜见家主大人。” 加茂枫唔了一声，对于刚醒来居然就要面前这样的晦气事情没有表示，反正她又没有拒绝的权利，只能任由目羽将自己从床上扶起来。 毕竟按理来说她早该死在地下室了，结果居然靠着诅咒妹妹活了下来，加茂家主没有一盆凉水泼在自己脸上开启审讯模式已经算仁慈了。 冰冰凉凉的脂粉浮在脸上，加茂枫觉得十分难受，忍不住后仰了一点。 大病初愈的人起床后第一件事竟然是化妆，真是要把人逗笑了。 她是去见家主又不是相亲，这个妆到底有什么必要吗？ “姐...姐...美丽的...姐姐......” 阴影处的生物垂下头，眷恋地伏在加茂枫的掌心，一遍又一遍地呼唤加茂枫，就像故意撒娇讨好的孩子，在向大人邀功，企图换点奖励和夸赞。 “永远...和姐姐...在一起......” * 距离加茂夫人的去世已经过了十多天了，葬礼早已结束，宅邸也早已修好，一切都如以前那样有条不紊地运作着。 廊外传来脚步声，下人们刚抬起头扫了一眼，又触电般快速地收回视线。 即使昏睡了十来天，大小姐的脸色依旧苍白不见血色，她安安静静待在侍女的怀里，十二单在她身上显得过于宽大——这么隆重的打扮，看样子是要去见家主大人吧？ 此刻接近黄昏，金色的光滑倾泻而下，烧得那赤色的发丝也附上暖色，温暖得不可思议，只可惜那张大病初愈的脸不见任何表情，和她的侍女一样，连眼皮都没过多眨一下。 一时间，难以分清她是不高兴，还是原本就是这个模样。 “大小姐，就是这里了。” 目羽的声音清亮透彻，与这样暄暖的景色有些格格不入。 前院，是加茂家主的住所，也是后院女眷不能踏足的地方。 真是荣幸啊她。 门口没有守卫，加茂枫往前走了一步，只有一扇厚重的门挡在前面，比加茂夫人院子里那扇要厚重得多，让人怀疑用两头牛都不一定能拉动。 等她站到门前，沉重的木门自动打开，发出尖锐的□□，光线从外部割裂至屋内的地板，拉出一条又长又宽的线，将地面分成两块。 健硕的血人坐在房间的正中央，半张脸埋在阴影里......加茂枫猜的，她只能构建物体形状不能构建光线，不过应该是埋在阴影里的吧，电视剧都这么演，显得对方会更有气势。 “坐吧。” 身后的大门缓缓闭合，有些嘶哑和沉闷的嗓音响彻在空旷的房间内。 熟悉的气流，熟悉的风声，这是之前因为乱跑被审讯的那个房间。 目羽牵着加茂枫一点一点往前，在她的指引下跪坐在软垫之上。 这次她不是直接跪在地上，而是有软垫了，这何尝不是一种进步。 在确定加茂枫坐好之后，目羽识相地朝前方一拜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父女二人。 微凉的空气贴触在皮肤上，湿气让人略感不适，加茂枫垂头，等待着加茂家主的审问。 “那是怎么回事？”加茂家主没有寒暄，单刀直入道：“寄生在你体内的特级咒灵。”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情。 加茂枫的的眼皮上掀了一点点点。 有关自己为什么没死的原因，无非也就是这个了。 特级咒灵，她的妹妹，加茂依存。 从那间小小的居室诞生，又在自己这里得到了第二次生命，直奔她的方向而去。 加茂枫能感受到，自己与其紧密相连，对方身上不带有半分诅咒的恶臭，而是几乎要被自己同化那样，完全融进她的灵魂。 妹妹没有半分要掩藏的心思，完完全全将自身咒力与加茂枫共享，在她的血液里流淌。 她在临死前诅咒了妹妹，而妹妹在获得力量后又保护了她，二人一起幸免于难。 就是这么简单。 但是，话又不能这么说，不然她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可以使用咒力却一直隐瞒。 “我不知道，”加茂枫抬起眼皮，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我什么都没做，被关禁闭那晚很害怕，所以希望有人来救我。” 在这种自上而下的环境里，孩子们大多都很早熟，就算是不太聪明的加茂大小姐，也是被侍女队调教了一年的孩子。 哪怕以愚钝著称，也仅限于思考问题的方式，而非回答的速度。 她的人设是有点蠢而已，不是脑瘫，再像以前那样打马虎眼会被看出来的。 “然后妹妹就来了，她说我可以放心休息了，我实在太困，所以就这么睡过去了。” 小姑娘的声音干巴巴的，但相比一年前一问三不知的模样，简直好太多了。 可见目羽的调教确实不错。 四周针落可闻，隐隐约约还有她刚刚说话的回音在碰撞在墙壁上，笔直跪坐在地上的女孩肉眼可见地紧张，她抿了下嘴，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还是小小声道歉：“对不起......” 虽不及表面这么明显，但关于紧张这件事，加茂枫其实是真的有一点紧张。 这一年的咒术课并不是白上的，她无比清楚地知道，被冠以【特级】是什么概念。 一般情况下，特级咒术师可以独自绂除特级咒灵，一级咒术师可以独自绂除一级咒灵，在同等级下，咒术师一定能胜过咒灵。 但这只是理论上来说，实际的情况要更为复杂，不说咒术师本身的术式适不适用于战斗，光是战斗时的场地，当时的坏境，咒术师的心态......就足以影响整个战局。 所以，大多数时候，除了个别能力超常的咒术师可以单独行动，其余的咒术师都会组成两人以上的小队，共同参与一个任务。 而特级咒灵的出现，最起码要同时出动三到五个特别一级咒术师。 这还只是普通情况下，按照常理说，应该派出的人远不止这个数。 所以从实际上看来，她更偏向于【咒灵 > 咒术师】。 加茂枫半垂着眼睛，从踏足这间屋子起，混沌般的气温就倒灌进肺部，让她想不注意都很困难。 厅室密不通风，只有一道道屏风在其间竖立，血气顺着空气分子扩散开来，明目张胆地在她面前晃荡。 八个特别一级，十个一级，十三个二级......哇，那个人手上的是什么，自己竟然在那把咒具上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莫非那就是传说中的特级咒具吗？ 哈，这个小房间，没想到还挺能装的，该不会加茂家现阶段所有能用的战力都在这了吧？ 这只是个刚出生的特级，力量并没有完全显现，严格来说还算咒胎吧，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吗？ 敌意快溢出来了，救命啊，她怎么有种把狗骗进来杀的感觉。 似乎是感受到加茂枫的不安，体内的咒灵笨拙地安抚着她。 “姐姐...不要...害怕......” “依存...永远...会保护你......” 属于加茂依存的咒力开始躁动，加茂枫缩在衣袖里的指甲深陷掌心，拒绝对方出去的请求。 不行，这种情况下暴走，真的会被当作失控而杀掉的。 虽然不用多说，自己也知道妹妹是个超厉害的特级咒灵，但不代表咒术师们真的奈何不了祂了。 看看那群人，显然是早有准备的。 可爱又冲动的妹妹，难道你也想变成一把咒具吗？ 煞—— 长刀出鞘的声音惊醒了加茂枫，雪色的刀刃抵在她的脖颈之间，划出了猩红的血。 刺痛从喉间蔓延至脊髓，顺着网状神经攀延至大脑，不知是从哪里听说的，脖颈处所受的伤比寻常都要敏感十倍......但加茂枫顾不上去考虑这句话对不对了，她满脸惊愕地抬头，灰白的双眼更显茫然。 难闻的气味缭绕在鼻尖，压抑又瘆人的不适感充斥将世界笼罩，蚂蚁啃噬般密密麻麻包围着加茂枫。 体内的咒力变得疯狂，她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将祂死死按住。 “让它出来，”冰冷的刀剑下压了一些，让女孩脖子上的伤口更深了一点：“或者，你去死。” 第 15 章 加茂枫觉得，加茂家主能坐上这个位置，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自己被妹妹救下，毫无疑问，她对这只特级咒灵来说非常特殊。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应该是先考虑这样的战力能不能为他所用吧？ 拜托，那是特级咒灵，特级咒灵啊！ 是好几个特别一级一起上才可能拿下的战力。 如果这只咒灵是可控的，那就相当于拿到了一只超梦！以后要是遇到难办的事情直接大喊一声“出来吧我的女儿！”，接着你强大的宝○梦女儿就会出来拳打南山脚踢北海，替你打下一片江山。 但是加茂家主偏偏不那么做，反而故意激怒对方，企图让这只特级咒灵暴走。 到时候，别说这间小小的审讯室了，整个加茂宅邸变成一片废墟都有可能。 而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躲在暗处的咒术师们蜂拥而至，顺理成章将其变成一把特级咒具。 虽然特级咒具也很不错，但相比咒灵，局限性很多，甚至在打磨过程中，还会流失部分咒力，导致器具远没有咒灵本身强大。 而这两种结果之间的差距，就是多出了一个加茂大小姐。 加茂枫很清楚不能暴露自己拥有咒力，所以她在面对加茂家主的问题时，回答得非常含糊。 她只说心里祈求有人帮她，没说一定是妹妹。 正常人遇到危险，第一反应是依靠最依赖的人对吧？对于众人心中的加茂大小姐来说，可以是妈妈，是爸爸，是目羽，但怎么可能会是当时连性别都不知道的妹妹。 也就是说，真正诅咒妹妹，让其化身为特级咒灵的人，可能并不是她哦。 那能是谁？ 哈哈，管他是谁，加茂枫根本不在乎加茂家主往哪个方面去猜。 她只需要尽可能洗小自己的嫌疑就行了。 记得没错的话，加茂夫人临终前不是还说了一句什么吗？啊？你们没人听？那怪得了谁，说不定就是那句话诅咒了妹妹，让她化身咒灵前来保护姐姐呢？ 所以说，她加茂枫是个多么单纯，多么无知，多么容易控制的小女孩啊！ 就算为了特级咒灵，加茂一族也得对她好一点，最起码要让自己诚心诚意为家族效力吧。 而且她都绑定特级咒灵了，那单纯的生孩子实在暴遣天物，毕竟厉害的是咒灵，又不是加茂枫这个人本身，她的基因完全没有半点可取之处。 与其将她困在后院，加茂一族会更倾向于让加茂大小姐变成手中可用站力，去对抗其他两家。 加茂枫真的是这么想的。 只要有机会脱离后院，相当于已经挣脱了加茂一族的半只手，她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但谁能想到，加茂家主直接说出了N。 加茂枫想不明白，她觉得加茂家主真是个蠢货，这么简单易懂的道理都不清楚。 要知道你们在御三家是垫底位，有了这么强大的战力，四舍五入弥补了那位特级咒术师的空缺，直接加重了在咒术界的话语权。 就算她确实存了想跑的小心思，但加茂家又不亏，这怎么看都是个崛起的机会，为什么要放过呢？！ 加茂枫瞪着眼，对面的男人心跳平缓，没有将逼迫特级咒灵出来的紧张，也没有可能会获得特级咒具的激动。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拿着刀，看着不值一提的蝼蚁，思考应该横着切还是竖着切。 与她同源血脉的父亲，连毛孔之中都在诉说着厌恶的情绪。 流淌的血跃动着，她能感应到它们的排斥和嫌恶。 加茂枫此刻，竟生出了一个无比荒谬的念头。 难道，仅仅是因为她是个女孩，所以加茂家主宁可抛弃家族崛起的机会，也要从根源上断绝这种可能吗？ 不会吧，不会吧...... 加茂枫罕见地因为自己的想法产生了迟疑。 天啊，多么傲慢，多么不可理喻。 原来他对结发妻子判下的死刑并非是冷漠，而是理所当然的。 怎么有人会去心疼实验室里面用于繁殖的小白鼠呢？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对不对？ 合该他坐稳家主的位置，因为他继承了御三家最劣等的思想！他是最冷漠的机器，用行动证明着对她们的鄙夷。 哈哈，如果是这样，她承认自己输的心服口服。 体内的咒力要冲破皮肤，在灵魂尖啸，狂风暴雨般侵袭着躁动的心脏，加茂枫低头，仅仅咬住下唇。 “姐姐...姐姐......” “姐姐......姐...姐......” 真是可怜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母亲，一出生就被父亲的丑恶带走了生命。 不过幸好，你还有爱你的姐姐。 加茂枫注视着灵魂深处的黑点，对方也回望着她，眷恋地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她。 这么一小点，就像一颗小小的种子。 没有人会让一颗种子去面对疾风暴雨的。 在长成参天大树之前，需要小心呵护，小心疼爱。 加茂枫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 * 这间厅室并非加茂家最大的厅室，相反，在前院的位置里都有些偏僻，一般不会开放。 如果要说它有什么用，大概类似于审问或者处刑吧。 别看它平平无奇，但其实墙壁和角落都摆放着不同的咒具，还设有特殊结界，很适合埋伏。 上一次使用这间厅室是为了什么来着？哦，有个禅院家的间谍想要害死他们的家主夫人，后来在这里处决了。 说起来那天也是，刚收拾干净，这位大小姐就被人拖着进来了。 相比起当年莽撞无措，脏兮兮跪在地上的模样，如今她腰板挺得分外笔直，表现得不卑不亢，哪怕被太刀划破喉咙，也只是稍微张大了点眼睛以示震惊。 众人不动声色地看着女孩的身影，只见她张了张唇，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化作一句顺从应答。 “我知道了，我会尝试和她沟通。” 小姑娘的声音轻轻的，尾音带着一点颤抖，似在强作镇定。 她慢慢闭上了那双灰质的双眼，放平了呼吸，将双手捂在胸口之上。 烛火在灯芯上左右晃动，笼火攀着廊柱，暖光如自上而下，将人影拉得老长。 压制呼吸让人头脑有些缺氧，黑雾一般闷沉沉地笼罩在心头，带动体内的血液分子一起颤抖。 “姐姐...姐姐......” 杂乱的呼喊在虚空之中浮现，似男似女，伴随着丝丝霉味，女孩背后的黑影越拉越长，逐渐化作扭曲的漩涡，将空间搅糊成一团。 “姐...姐......” 庞大的咒力挤满房间，激发了动物对于危险最本能的反应，众人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咒具，身体绷成一张蓄势待发的弓，死死地盯着几乎要铺满地面的黑影。 咒灵的碎碎念就像是复读机一样，在黑暗里此起彼伏，模模糊糊地屏蔽了五感，漂浮在脑子表层。 慢慢地，一点点将人的意识完全笼罩。 他们就像被埋进泥土里的肥料，被祂肆意地汲取。 有些看不真切现实，看不真切虚幻，永远地沉睡在黑暗之中。 “啊。” 小姑娘轻飘飘地一声惊讶，黑影瞬间如扎破的气球消散在空中，咒力残秽穿透神经，化作无形的烟雾飘散在空中。 众人浑身一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瞬间汗湿了后背。 “对不起......我现在和妹妹的联系还很微弱，刚刚那样是我的极限了。” 凌厉的视线再次聚焦在加茂枫身上，她抿着唇，紧紧抓着衣角，脸色比刚刚还要苍白一些，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她憋着一口气，语气诚恳急切，不难看出内心的惶恐不安：“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和妹妹建立更紧密的联系，让她出——” 话音未落，加茂家主手中的刀收紧，向下一压，成功阻止了女孩剩下的话。 “家主大人。”血人嘶哑着嗓子从屏风后站出，阻止了加茂家主的进一步动作。 他的身型佝偻，血管也和细，从身体的结构看，年纪可能是加茂家主的两倍还有余，这在以短命著称的咒术界算是当之无愧的稀有品种。 “你也看到了，这是很特殊的能力，”四周陆陆续续走出几个同样年长的男人，在加茂家主附近站定：“我们之前说好的，如果这个孩子还在可控范围，那就把她留下。” 可控范围。 这个词汇的出现，让加茂家主的面色变得阴沉了一些。 加茂家虽然没落，但内部斗争从未停止，就算是加茂家主，也不得不在意旁支的兄弟姐妹。 反正御三家的嫡系变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想要保住现在的位置，要么强大到可以压制所有人，要么一碗水端平，不要让任何人有乘虚而入的可能。 所以当高层有所歧义的时候，最终按谁的想法推进，就靠内里的明争暗斗了。 很显然，不仅是这位看起来地位颇高的长老，大部分加茂家的高层都觉得，留下加茂枫是个不错的选择。 虽然是个女孩确实是一大败笔，但是能提高加茂家的地位，这笔买卖还算划算，只有加茂家主这种在主位坐惯的人才会觉得不适。 他们要的是能踩在其他两家头上，而不是在被家主打压的同时，又要忍受禅院和五条的嘲笑！ 至于那孩子会不会叛变？搞笑，只需要让她立下束缚，她能翻出什么浪花？ 众人一致认为，这只是个容易掌控的孩子，他们急迫地需要新的力量。 况且她本来就姓加茂，翅膀再硬也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拐杖在地面一敲，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房间，带着点威胁和警示的意味：“家主大人！” 气氛有一瞬间剑拔弩张。 不过，家主大人就算再不满意，也要考虑大家的意志。 僵持了一会，他冷着脸放下了太刀。 感受到脖子上的压力消失，加茂枫还没松一口气，又立马被两个人死死按住，将她的头压在地上。 骨裂的声音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整条手臂都被粉碎的剧痛，连带着肩膀都有些痉挛。 瞬间，体内暴躁的气息又开始尖啸，在即将冲出身体桎梏时又被强行压下。 加茂枫抖着双肩，豆大的汗珠从鼻尖流下，连看都不用看，她的肩膀肯定一片黑紫。 “你是加茂家的孩子，这一生都是要为家族奉献的，关于这一点你有异议吗？” 长老嘶哑的询问从头顶传来，加茂枫一顿，喉咙上下一滚：“没有。” “那就给你一个机会。”他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孩子：“立下束缚，你会永远以加茂一族的利益为先。” “永远不会背叛加茂一族，”随着一个个字节的蹦出，那位长老的语气越来越重：“也永远不会逃离加、茂、一、族。” 哪怕她再强大，也永远属于加茂一族。 哪怕她的心再野，也永远只能留在加茂宅邸。 她生于加茂，死亦然归于加茂。 地上的小姑娘似有一瞬静止，但也是极快的一瞬，让人怀疑那是不是错觉。 她的额头紧贴在地面，看不见加茂家主的神色，看不见众位长老的神色，同时，也没有人能看见她的神色。 “好的。” 娇小的身影回答得很快，让人挑不出错。 “我不会逃跑，不会叛变，永远以家族的利益优先，”女孩的尾音因疼痛带着轻颤，“我永远，忠于加茂一族。” 神经深处一声弦断，加茂枫瞬间感到灵魂之中多出来什么东西，像是树根，彻底扎根在她的血液里。 汲取了血液的它开始生根发芽，层层叠叠包裹住灵魂，在那里盛开出一朵鲜艳绝美的花，亦如一道枷锁，将她永远禁锢于此。 微妙的，紧密的联系在血液里翻涌。 永远不能挣脱。 誓约成立，束缚生效。 加茂家族多了一个强大的傀儡，他们踩在其上，将她作为登顶的阶梯。 高大的血人们露出血腥的笑容，双眼和嘴都弯成纯黑的月牙。 加茂枫闭着眼睛，却依旧因为构建而看到众人内心的狂喜雀跃。 她此刻内视自己的血液，透过蓝黑的咒力去感受自己的灵魂，观测那无法用视觉感受到的物质。 束缚是最妖艳的花，摇晃着根茎朝她挑衅。 束缚成立，不可更改，无法破除，它是绝对的规则，即使是千年来最强大的咒术师，也不能将其摆脱。 加茂枫毫不在意地注视着它，置身于黑暗之中，与其遥遥相望。 它不是单纯的束缚，它是加茂一族为她安排的命运，无论春秋更替，无论日月变化，它永远伴随着她，带她走向黑暗的深渊。 当已经知道未来一辈子的命时，你的想法是什么？ 被框架框死，被绑定，永远甩不掉他人为你扣上的枷锁，绝望地，无望地，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活过一天算是一天。 又或者，对这样的未来彻底死心，一了百了。 加茂枫缓缓睁眼，她看见血线在空中飘荡着，穿针引线将众人织起。 心里总有一股阴霾挥之不去，似一团烈火，烧得人心肝脾肺都在颤抖。 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刚降生的时候，面对黑暗的恐惧，和一双温暖的手。 她用很差很差很差的视力，看到了加茂夫人温柔的双眼，触摸到了她温热的指尖。 如果没有那样温暖的手，没有那样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现在又会是什么模样呢？ 加茂枫对着那道束缚缓缓闭上双眼。 没错，为了加茂一族的未来，腐败的思想必须更改，一切糟粕必须剔除，那些偏见恶念和压制都不该存在。 这里需要更温暖，更柔软的东西。 一切都是为了加茂，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利益。 她一定，会让加茂一族变得越来越好。 因为她永远忠于加茂。 第 16 章 第16章 御三家就像一块发霉的蛋糕，想要彻底清除，只能将蛋糕连盘子一起踹飞。 当然，由于诅咒源源不断再生，所以想要把整个基底撤走，要么杀光世界上所有非咒术师，要么将世界上所有人都变成咒术师。 这个问题实在太不现实，但蛋糕又太大，仅凭着加茂枫的力量根本抬不起来，所以想要丢掉这盘烂蛋糕，她只能用勺子一块一块地将其挖走。 那就必须爬到更高的位置才行呢，因为在这个封建家庭里并不是以武为尊，除非你真的强到秒天秒地，要不然就是出生决定地位。 想要彻底改变加茂家，那她最起码......也得是个家主吧？ 加茂枫觉得头皮一痛，被猛然拉回现实，身后负责梳头的侍女已经跪在了地上。 “非常抱歉，大小姐！” 侍女将额头紧贴在地面，身躯还在微微颤抖，加茂枫愣愣抬头，空气中熟悉的咒力信息让她忍不住侧目。 “姐...姐......” 压抑感由内而外散发，将整个房间都染成了黑色，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如果拥有一双正常的眼睛，加茂枫一定能看见梳头侍女血色褪尽的脸和惊恐的表情。 即使这些咒力并非加茂枫自身愿意散发的。 “依存，我们说好了的，”加茂枫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不能随便恐吓别人，难道你要做个坏孩子吗？” 四周默了片刻，随后咒灵略显委屈回应：“依存...是...好孩子......”声音几不可闻。 咒力慢慢消散，钻回了加茂枫的影子里，临走前拽了一下她的红艳的发梢，就像一个闹脾气的孩子在表达不满。 随着咒力的消退，周围的侍女紧绷的身体有所放缓，但身躯依旧缩成一团。 加茂枫捋了捋头发，示意侍女继续为她梳头。 “是，谢谢小姐。” 原先跪在地上的侍女松了口气，快速退下，换了一个手法更加娴熟的侍女代替其梳妆。 态度之恭敬让人瞠目结舌，就连活着的加茂夫人也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 不不，拿加茂夫人相比较也不太对，因为侍女们对自己的态度并不是存粹的敬意，而是惶恐。 毕竟她身上有个随时都会暴走的特级诅咒嘛。 看着跪倒一片的侍女们，充满不安的血气混杂在一起，难闻得令人头疼。 好多人啊（）。 嗯......虽然加茂依存时不时就蹦出来偶尔会让人觉得困扰，但也是因为祂，自己的待遇得到了一百八十度大翻转。 不仅是居所搬到了离主居很近的别院，身边服侍的人也涨到了十位数，吃穿虽然和以前差不多，但偶尔索要点心不会被拒绝了，变成一周可以固定吃一次。 加茂枫用指尖敲击着椅子的扶手，心里暗自思忖。 作为特级咒灵，【加茂依存】无疑是强大的，在自己有意 引导下，祂向长老们表现出对姐姐的绝对信任，尽可能将护短的性格发挥到极致。 【加茂枫在特级咒灵的保护之下】，以及【虽然现在还不能，但她可以约束这只特级咒灵。】 加茂枫向加茂一族的各位长老灌输了这样的概念。 于是为了这生猛的特级战力，她的地位水涨船高，跻身加入了【值得培养的孩子】群聊，变成了加茂家真正意义上的大小姐。 如果加茂家有嫡子的话，恐怕也得对自己礼让三分吧，只不过被安排过来侍奉的侍女们，恐怕有些难过了。 加茂枫感受着散落的咒力残秽。 哪怕变成了咒灵，妹妹本质上也是刚出生的小婴儿，不具备相应的智慧，更多的是靠着本能去依赖加茂枫。 只是因为扯了一根头发就迫不及待跑出来替她撑腰，虽然让人感动，但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如果以后因为和御三家发生一点小冲突而跑出大杀四方怎么办？ 她们俩会被当作威胁清理掉的。 虽然前不久和妹妹认真沟通了一次，明确表示在没有生命危险或者没有叫祂出来的时候，不可以擅自跑到外面，不过目前看来约束力还是不够。 恐怕还得花点力气教养一下，嗯，养女儿吗......老实说有些忐忑，毕竟不管是自己的童年还是目前在加茂家度过的时日，都和正常的养育不太一样，完全没有参考价值。 她应该不会把妹妹养歪吧...... 等一下，又扯远了。 总之，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了。 因为模拟天与咒缚的副作用还没过去，最近不能精准操控小虫子了，加茂枫无意识地操控着丝线，漂浮在侍女们的头顶，远远看去好像一群提线木偶。 “大小姐，凉大人已经来了。”目羽隔着门汇报道。 得到了加茂枫的应允，她这才开门，将衣袖轻轻放在加茂枫的掌心，将她牵出房间。 加茂依存是个占有欲很强的孩子，所以非常抗拒她被别人触碰，但对于加茂枫目盲的人设来说，牵引又是必要的，所以只能用这样的办法了。 总不能让加茂家给她弄条导盲犬来吧？别说加茂家主了，长老们第一个不同意，因为那样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大上！ 加茂枫想象自己带着墨镜牵引导盲犬，身后是一群老人的画面，总觉得有种荒诞的搞笑。 绿叶在窗外随风摇曳着，斑驳的影子洒在地上，漏出零星的光斑。洁白的窗帘被风吹得微微飘起，又轻轻柔柔地落下。 知了的鸣叫显得有些聒噪，但在耳中无比清晰。 新搬入的院子很大，后方还有一处独立训练场，一般来说，这样豪华的居所是提供给有望成为家主的孩子的。 是仅在嫡子之下，有望继位的孩子才能入住的地方哦？不说多的，最起码家族里大部分长老们都在类似的地方居住过。 但谁能想到呢，现在这里变成了大小姐的专属宅院，上一个在这里住过的女 性，大概要追溯到江户时代了。 加茂枫随着目羽在训练场站定，她的新老师就站在场地正中央。 因为拥有了特级咒灵的缘故，加茂枫现在不必朝着“完美妻子”的方向发展了，礼仪课得时间大幅度缩水，杂七杂八的才艺被取消，取而代之的是加入了实战演练。 加茂凉就是加茂家主特意为其选择的老师。 把亲信调过来教女儿体术，换做一般大家族，大家只会觉得这个孩子着实受宠。 但看清了加茂家主的本质，加茂枫无比肯定，他会让加茂凉过来，只是为了更好地监视自己。 “您来了。” 熟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与侍女们相比，不说完全不敬重，只能算根本没有。 目羽对此没有表示，只隔着衣服拍了拍加茂枫的背，适时表达了虚假的关心，随后离开了。 加茂枫抬头，面前的血人居高岭下地望着自己，味道和加茂家主一样刺鼻。 啊，毕竟是加茂家主的亲信，俗话说什么样的主人有什么样的狗，也不奇怪啦。 如果没记错的话，加茂凉也是很旁支的庶子吧？因为没有觉醒术式，所以靠着努力挤破头才有了如今的地位，说起来还蛮励志的。 不过很可惜的是，在加茂家主身边熏陶多年，他的本质上和那个烂人差不了多少。 “既然如此，我们就开始吧。” 没有介绍也没有引导，依旧是御三家我行我素的风格，直直将通知甩到你的脸上，然后就那么开始了。 加茂枫还未来得及反应，加茂依存咒力中所附着的压迫就呼之欲出，尽数将她的理智吞噬，心脏骤停的瞬间，加茂枫有那么一秒的时间感受不到任何东西，大脑一片空白。 不行！ 拼命压下加茂依存的同时，无法违抗的力量将她掀翻在地，细碎的疼痛麻痹了神经，整个左肩失去了知觉。 “快点起来吧，”加茂凉啧了一声：“下一次攻击可不会给你反应时间。” 从以前就是，加茂凉从未展现过什么叫怜香惜玉，现在也是一样的。 不过抛开他有意刁难不说，御三家对于战斗还是很有心得的，比起生硬的理论，实战才能更快让人抓到诀窍，比如寻常的孩子训练，也是从互相对打开始的。 因为和咒灵对战属于高危项目，骨折流血都是常事，实战课也不会对对方手下留情。 如果在实战课里“不小心”把同伴打死了，也算是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嘛。 不过...... 他还真敢甩这么大力啊。 “家主没跟你说吗？”加茂枫蹙眉。 如果不是自己按住妹妹，祂早就冲出来把对方撕成碎片了。 “哈？” 大小姐第一句话并非问责或者哭泣，加茂凉心中升起了几分不悦。 “说什么？” 说，她现在还不能完全控制住体内的特级咒力啊。 她自己情况特殊就不提了，不过加茂凉，你未免有些太可悲了吧。 你尊敬的家主大人居然没有告诉你这么重要的事情诶，要是故意刁难了她，让这只特级咒灵□□了怎么办？一个小小的二级咒术师绝对会被杀死的吧？ 然后加茂家主就会以“这个变故果然留不得”来除掉自己，毕竟他的亲信都被杀了啊，就算长老们再不同意也要给几分薄面。 事后她会受到惩罚，虽然不至于当场死掉，但类似的事情只要多来几次，就算长老们再舍不得特级的战力，也会同意加茂家主的决策。 搞什么，你那稀薄的智慧全用来刁难和对付小孩了吗？ 啊，加茂凉，你知不知道自己臣服的家主大人，竟然把你当作可以随意抛弃的一次性用品诶。 加茂枫仰天叹了口气。 加茂家主的冷漠，是不分对象的呢，不过居然舍得用一个亲信换女儿的命，她该说谢谢看重吗？ 这么想着，加茂枫重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表情不见波澜。 * 在见识过零咒力的天与咒缚可以硬抗加茂家主的攻击，加茂枫对所谓的体术产生了无限高的期待。 臂如加茂凉一样，即使没有所谓的术式，但靠着出色的体术和咒力配合，也能成为一个二级咒术师。 如果她也能达到那种程度......不说堪比王甚尔了，最起码配合着术式出其不意突袭，在短时间内单杀加茂凉也不无可能。 所以，哪怕加茂凉的教学充满故意打压的味道，加茂枫依旧忍耐了下去。 不过很快，她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众所周知，咒术界里偶尔会有异类诞生，他们与按部就班成长的孩子们不同，或多或少有些异于常人的天赋，就像是开了作弊器的玩家，多了一条快捷路线。 但无论怎么特殊，他们都严格遵守着“平衡”一词。 失去过什么，才能得到什么，就像天与咒缚用咒力换取强大的身体素质。 加茂枫张了张手，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的掌心，被沙硕划破的手掌渗出细小的血珠，久久不能愈合。 这是五个小时之前的伤口，再怎么样也该被血小板凝合上了吧？ 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些迟钝，加茂枫第一次发现这个问题。 不是装傻表现出来的那种顿感，而是指超长的反射弧和对身体的掌控力。 伤口愈合的速度比想象中要慢，在训练的时候反应也很迟缓，而是即使能够看穿对方的攻击，身体也无法做出同步的回应。 平常看不出来，可一旦需要战斗，这种缺陷就尤为明显。 ......是因为灵魂和身体的不适配吗？ 毕竟自己是穿来的，灵魂的姿态，应该是个颓废的社畜吧。 啊，真对不起，她可怜的身体。 既然这样，等会下课后就吃一份甜团子以示安慰吧。 夜晚，加茂枫敷着 药，将头埋进了枕头里，打开每日练习的构建能力。 三维建筑在脑海里逐渐呈现，精巧得仿佛打印出来的一样。 ?想看山有金玉写的《加茂小姐有话要说》第 16 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从前，她一直以为自己超乎常人的五感是因为天赋异禀，又或者有加茂家血脉的影响，但是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出生几乎完全丧失的视力，让曾见过光明的自己更迫切地想要能够“看见”。 于是，她的五感变得敏锐，利用收集到的信息不断推测模拟，最终靠着足够压垮神经的整合能力使用出了【构建】。 她因为自己强烈的意志，在不经意间与世界的规则完成了交易。 用健康的身体，换取了可以使用构建的超高精神力，随着术式的熟练，她的身体素质就会越来越差。 原来是这样啊。 加茂枫捂住双眼，翻了个身。 也就是说，她能达到的体术水平是有限的。 只能依靠术式和妹妹吗......嗯，行吧，世界上果然没有什么人会十全十美。 她能有这两样杀手锏已经比市面上八成咒术师都要厉害了，有什么不知足的。 如果真的有人即拥有无比强大的术式，又拥有超高的体术，那她会嫉妒得发狂好吧。 如果有那样的人......她会很心动的。 那可是超级完美的傀儡，如果能控制住，她还愁打不过别人吗？ 多来几个强大的傀儡，加上妹妹，加上自己的术式，加茂家主再想对她动手，谁杀谁还不好说呢...... 加茂枫砸了砸嘴，竟然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这种可能性。 不过想要控制那么强大的傀儡，她现在还差得远呢，想要控制就得想办法让对方失去意识.......打可能打不过了，那就下药？话说咒术师对药物的抗性怎么样啊，不不不，如果真的有抗性，他们平常生病了多麻烦...... 漫天丝线在房间里飞舞，与加茂枫发散的思绪一样混乱。 * 由于没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赤血操术2.0版】，加茂枫依旧是乐此不疲地操控小虫子，随着她能控制的数量越来越多，动则数十只节肢动物在地上到处爬，想掩盖都掩盖不了。 好在今非彼时，只要加茂小姐不粗鲁到直接在地上打滚，只是私下观察小虫子着实不算什么，家族也乐于让她有点喜爱的东西，方便他们日常讨巧。 于是在四岁生日那年，加茂枫收获了一份蚂蚁培养舱。 五岁生日，获得一份蚂蚁培养舱。 六岁生日，获得一份蚂蚁培养舱。 ......完全没有新意，太敷衍了！虽然她并不在乎虫子的种类！ 拥有三份蚂蚁培养舱的加茂枫静静地站在巨大的玻璃展柜前，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小红点，收回了指尖的咒力丝线。 三份蚂蚁培养舱，勉强够用吧。 六岁的加茂大小姐如今长开了一些，虽然皮肤依旧是病态的白， 双眼无神，沉默寡言，因为咒灵附身的情况让周围气场阴冷......但是与三年前相比，小姑娘确实变得更加漂亮了。 彼时，她已经可以将意识分裂成恐怖的两百份了，换算一下，足以操控一个一级咒术师。 只可惜加茂家将她看管得十分严格，加茂枫并没有几乎找到合适的载体测试自己的术式，没被完全磨灭的道德感又不允许她随便找一个无辜路人进行实验，所以暂且搁置了下来。 雪花飘落在加茂枫的鼻尖，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大小姐，”目羽恭敬地跪在身后，询问道：“汤圆煮好了，您要现在吃吗？” “嗯。”加茂枫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跟随目羽回到房间，软糯糯的汤圆入口，瞬间驱散了寒意，舒服得她眯了眯眼睛，觉得头都没那么痛了。 果然，比起夏天，还是冬天更舒服。 不仅是现在能吃到汤圆，回想起以前，也总是在冬天才能吃到节日的点心。 冬天虽然很冷，但是是带有甜味的季节。 * 已经度过七岁生日的加茂小姐并没有觉醒任何术式，众人失望的同时，又觉得合乎情理。 虽然父母都是优秀的咒术师，但生孩子是需要一定的运气的。 很明显，加茂大小姐没有中基因彩票，更何况她本就愚钝残疾。 而在意识到她对体术这一方面也有所欠缺后，加茂一族的心情则又达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复杂。 虽然庆幸她哪哪都不行，更方便家族对其掌控，但一想到这样的孩子以后会步入高层，总让人觉得浑身不适。 基于以上，家族将重心完全放在了【加茂依存】身上，每月都会检查加茂枫对这只特级咒灵的掌控程度。 只能说庆幸她还能感知到咒力，不然这位大小姐真的要被宰掉，和她的特级咒灵一起成为咒具了。 在这天例行考察完，加茂枫被长老叫住，独自留在了房间。 “差不多了。”长老如是说。 加茂枫疑惑抬头，面前的血人神完气足，大概三十岁出头，正处于人类生命中最强健的年龄段。 加茂夏也，加茂家最年轻的一位长老，因为术式特殊，所以被安排为加茂枫的“审核员”。 “关于对加茂依存的掌控，”加茂夏也直截了当：“现在可以对它发出一些简单的指令了吧。” 加茂枫点点头。 为了保持一贯的低调，她并没有急于向高层证明自己，一直都在努力猥琐发育。 拖了三年，她在前不久，才展现了可以简单控制加茂依存的力量。 “那就可以了，你的体术虽然一般，但只要没有特别意外，逃跑不成问题。” 加茂夏也的指尖点了点桌面，直白地说出了家族的安排：“高层决定让你开始接手绂除咒灵的任务了。” ......嗯？ 通知来得分外突然，纵然已经习惯了加茂家的行事风格 ，加茂枫的大脑依旧空白了一瞬。 绂除咒灵，那就必须走出加茂家的后院，去接触外界。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一只脚踏出泥潭了呢？ 加茂枫心间一颤，虽然知道一切都在计划之内，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让她呼吸都停滞了。 七年，是她走出后院一步所花费的时间。 “不过在那之前，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加茂夏也的声音稍稍严肃了一点：“这两天收拾下，过几天，你要跟着家主大人一起出门。” 加茂枫一时茫然，“和家主一起......去哪？” 自从妥协长老们的决定留下她之后，加茂家主将眼不见为净贯彻到底，三年以来，一次也没在加茂枫的视野里出现过......好吧，就算没有妹妹的存在，他也一直都是对自己的嫡女抱着这种态度。 生活方面目羽会传达消息，训练方面加茂凉在负责，完全没有需要他亲自出马的地方。 结果他现在要带自己一起出门了吗？是因为任务？ 难道......她第一次任务，要跟这个死老头一起吗？ 不吧？ 就凭他比针眼还小的心眼子，真不会假装失手把她杀掉吗？ “是去参加御三家会议。”加茂夏也开口道：“今年的冬雪太大了，咒灵滋生比往常肆虐，所以会议提前了。” 御三家会议......是这样啊。 确实，如果是因为人手不足，让她出行任务多分一杯羹，就合理起来了。 不过这个应该属于御三家的头等大事吧，因为里面可是涉及到利益的牵扯，她这种刚出茅庐的小朋友也能去参加吗？ 会不会太不严肃了。 “这是是加茂家将你带入咒术界的声明，是给你的任务和考验。”男人衣袖间的摩擦，如羽毛挠在加茂枫的耳根。 “要出色地去完成任务。” 他们已经准备将这位小姐投放进角斗场了，不管时机是否成熟。 加茂家对她给予的厚望被摆在了明面上，她也必须拿出相应的回报。 不能给加茂一族丢脸，要让五条和禅院看到加茂家的底气。 她终究是属于加茂家的孩子。 如果她真的笨到这些小事都做不好，那只能说不堪大用，以后也不必出现在这种场合了。 “大小姐，不要让家族失望。”加茂夏也沉声道。 加茂枫闭上眼睛。 御三家聚会吗？如果没记错的话，每年的集会地点都会更换吧，这次是轮到禅院家了。 加茂枫的脑子里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一个讨厌的人，嘴角凝固的血块如同倒刺戳在心口。 要去禅院的大本营啊...... “我知道了。” 小姑娘坐得更直了一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承诺般认真道： “我不会辜负加茂一族对我的期望。”！ 第 17 章 第17章 因为家族封闭，御三家的大本营基本都不在闹市，好在加茂家和禅院家距离不算太远，都在京都附近，坐车也不过几个小时。 说到这个，坐在轿车里的加茂枫还有些恍惚。 暖烘烘的热气从通风口吹出，一下就让温度升高，甚至在这大雪天还觉得有些热了。 啊，好现代，好奇怪。 汽车啊汽车，这是会出现御三家的东西吗？ 速度好快，里面还有空调，哇，那个是方向盘诶。 感觉好不真实，难道不应该是马车牛车之类的吗，按照御三家的尿性，她都做好被八抬大轿带走的场面了，没想到结果居然是汽车！ 一下就从古代步入现代社会了！ 加茂枫没绷住脸上的惊讶，负责跟随的侍从们也只觉得大小姐第一次坐汽车，藏不住心里的好奇罢了。 果然，就算平常再冷漠，实际上也只是个小孩子呢。 “大小姐，这个叫做汽车，是很厉害的代步工具哦。” 她知道啊，不，倒不如说你们居然知道啊？ 既然都知道自己活在现代社会，就不要一个两个都对御三家的封建制度这么纵容啊！ 吐槽归吐槽，七年没有感受过现代交通工具的加茂枫有点激动，忍不住在身下的皮垫上多摸了两下，不小心碰到了身侧人的衣摆。 “怎么了，小姐？” 感受到衣服被扯了一下，女咒术师回过头，声音不冷不热，与她身上若即若离的雨后草香一样。 目羽作为侍女没有资格参加集会，而加茂家主更不可能亲自带孩子，甚至都不愿意跟加茂枫坐同一辆车。 所以这次集会中负责照顾加茂枫的，除了一同前往的加茂夏也，还有这位外姓的女咒术师。 御三家里的外姓人员、女咒术师！比加茂老头还要稀有一万倍！ 因为几乎完全掌控了咒术界的话语权，一般来说，流入咒术界的新鲜血液大多都是出自御三家男性，女性咒术师基本为普通人意外觉醒，破格加入咒术界的。 而能顺利通过强度筛选，留到最后的，更是少之又少。 按理来讲，已经见识过外界的多姿多彩，也见过御三家的封建，除了御三家的内部人士，不会再有女人愿意跟他们扯上关系才对，偏偏这位小姐一拿到一级咒术师证书，就立即接受了加茂家的邀请。 据说是因为加茂家给的实在太多了，比绂除咒灵得到的报酬还要多好几倍。 嗯......好吧，加茂枫表示理解，换做是前世的自己，说不定也会狠狠心动一把。 反正这就跟入职黑心公司一样，御三家是邪恶的老板，她们这群打工人虽然被压榨，但只要能拿到钱，其他一概不管。 从出生起就一直被压迫且没有零花钱的加茂枫咬紧了手绢。 “已经快到了，别惹事。”坐在前方的加茂夏也开口：“小鸟游，你只负责保护大小姐， 她有需要的会由侍从送来，不用倾听她的任何请求。” “是。”被叫做小鸟游的女咒术师转过头，不再搭理加茂小姐了。 啧，还真是严格。 加茂枫用手中的折扇抵住嘴角。 手心传来酥酥麻麻的痒意，没人看见的地方，一只蚂蚁顺着她的手心爬进了折扇之内。 尽管大冬天拿着一把折扇看起来十分滑稽，但没有人对加茂小姐这项举动有任何意见。 这把折扇是加茂夫人的遗物，是加茂大小姐最宝贝的东西，无论到哪里都会随身带着。 不过事实上是因为，她日见增多的傀儡位已经不再适合操控大型昆虫，加上有了蚂蚁培养舱，就清一色变成了蚂蚁。 那可是两百只蚂蚁，让它们在身上爬不合适，随身带着玻璃罐子又会被别人看出来，这样一来，折扇的缝隙就成了藏匿的最佳地点。 别看它小小一个，只要扇面展开，绝对会成为密集恐惧症患者的噩梦。 以前自己连小飞虫都害怕，现在居然敢随身拿着这种东西了，加茂枫觉得自己在变态的路上越走越远。 都怪加茂家，不然她哪里需要做到这种地步。 司机踩下刹车，惯性让身体微微前倾，看样子目的地到了，加茂枫的手里被小鸟游塞入了衣角。 “大小姐，可以下车了，往这边走。” “注意仪态。”加茂夏也在旁边提醒了一句。 脚下雪的触感并不是柔软的，冷风灌进衣领的空隙中，加茂枫哈出一口热气，在空中变成白色的雾。 禅院家的早有侍从等在门口，见他们过来，立马迎上前来，“你们来了，家主已经和加茂大人已经进去了。” “我先带各位去休息。” 集会要开好几天，并不急于一时，老狐狸们都很清楚要先养精蓄锐，才有精力去扯皮。 所以集会的第一天不会立马坐下来谈判，而是在宅邸里闲逛或者休整。 禅院家的宅邸与加茂家大同小异，一样的日式建筑，一样的古板构造。走廊是半开放式的，虽然看起来很美观，但冷风吹得脸颊发疼，如果不束发，头发还会被吹成鸟窝的形状。 身子骨本就弱的加茂小姐差点没控制住脸上僵硬的表情。 好不容易回到房间，暖炉入手，加茂枫坐了好大一会才缓过来。 真是不敢想象，这样的天气侍女们居然还要用最原始的办法干粗活，她还记得之前听侍女吐槽过，她们还要手洗衣服。 真是拜托了，都能用汽车了，买个洗衣机会怎么样啊？ “加茂小姐，热水已经准备好了，”下人敲了敲门：“您要先洗个澡吗？” 手脚冰凉的加茂枫点点头，侍女恭敬地领她去浴池，小鸟游就紧跟在她们的身后，在门外等候。 禅院家的服侍还算周到，并没有因为只是个她是个小布丁就表现得敷衍，总的来说比加茂家的侍女素质稍微高一点。 不过第一次见到能被带来御三家集会的女孩，而且看模样好像视力还有缺陷的模样，大家还是藏不住心里的好奇。 试探的目光毫不遮掩地落在身上，加茂枫觉得皮肤都被盯得紧绷起来，将扇子往脸旁边撇了一寸。 ?山有金玉的作品《加茂小姐有话要说》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诶，您要拿着这个洗澡吗？”侍女问道：“会弄湿的，我帮您收起来吧。”说着伸手就来碰。 加茂枫手疾眼快地将扇子收进袖子里，侧过身体，“不用。” 这个东西要是被看到了，真的会吓死人吧。 一打开扇面，两百只蚂蚁印入眼底，虽然在自己的操控下它们并不会乱跑，但想想还是很阴间。 拿到扇子的那位侍女小姐会被吓哭的吧。 趁着有屏风遮挡，加茂枫将扇子和脱下的外披一起放在了窗户旁边，操控着蚂蚁顺着窗户边沿往外爬，不一会就全部离开。 确定自己的侦察兵们正朝着不同的方向前进，加茂枫这才躲进温暖的浴桶中。 暖热的水流包裹着身体，将每个毛孔都舒张开，她舒服得叹了口气，眯着眼睛仰头倒在浴桶边缘。 泡澡虽然很舒服，但也不能过久，不大一会侍女又端着毛巾和皂角过来，询问要不要帮忙搓背。 在得到应许之后，对方进来开始替加茂枫擦拭，指尖不小心触碰到她的后颈，加茂枫看到侍女的心脏猛地紧缩了一下，随后装作没事的模样忐忑地继续服侍。 应该是被小鸟游或者加茂夏也警告过的吧，绝对不可以碰到她的身体什么的。 加茂枫枕着手臂，并不在意。 关于妹妹的占有欲太强，总会不经允许就跑出来，最后导致自己被关好几天禁闭这种事，加茂枫也非常苦恼，所以早在两年前就着手教育了。 现在只要不是怀着恶意故意靠近她，加茂依存就不会主动出来，大可放心。 不过显然她在家族里完全没有公信力，所以对于日常的触碰，加茂一族的人还是保持着十二分戒心。 “您是来参加集会的吗？”侍女笑了一下，为了缓解尴尬开始搭话：“那么说，您也是咒术师了？” 咒术师......严格意义上是算的吧，虽然体术是差了点，但她有术式，也能看到咒力，身上还绑定着特级咒灵，如果要给她定位，就算不是特级，也得是个特别一级的水准。 明明都这么厉害了，结果却被绑定在加茂家了呢。 侍女不知道加茂枫的想法，自顾自道：“真厉害啊，感觉就像是命运一样，天才们都在相同的时间诞生了。” 加茂枫耳尖一动：“天才们？” 老实说，因为加茂家的封闭式教育，外加高层们有意识将加茂枫培养成一个听话的傀儡，所以哪怕她在后院里算得上很高的地位，但有关咒术界的信息知道得依旧很少。 或许，多跟这位侍女小姐聊聊，也能换取不少信息？ “啊，是的。”一直冷冷淡淡的加茂小姐突然回话了，让这位侍女欣喜不已 ，她咽咽口水，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 就像您，还有直哉少爷，以及五条家的少爷，三位几乎是在同一年出生的呢。这些信息在咒术界也不算什么特别的秘密，所以侍女小姐说得大方自然。 ?想看山有金玉写的《加茂小姐有话要说》第 17 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五条家那位加茂枫早就有所耳闻，毕竟小时候他可是众人的热点话题，但那位禅院直哉加茂枫是不知道的，便多打听了两句。 “直哉少爷吗？”侍女想了想，回道：“是家主大人唯一的嫡子，完美继承了家主大人的术式，虽然我也不太懂，不过应该很厉害吧，要知道直哉少爷觉醒术式那天，家主大人高兴得不行。” 话到一半，侍女突然想起了什么，没来由补了一句：“不过少爷从小就很受宠，有些淘气。” 懂了，是个被宠坏的小少爷。 能被一提起就说性格的，恐怕难相处到了一定程度。 不过话又说回来，本家术式并非那么刚好就能返祖继承的，如果孩子能继承到和自己一样的术式，那也是极小概率的事件。 如果禅院家主的术式很厉害，那禅院直哉被叫做天才也不算虚有其名。 男孩、和家主一样的术式、受宠。 不得了，这一定是个超级大麻烦。 禅院直哉尚且如此，那五条家的六眼只怕过而不及吧。 加茂枫在心里默默给这两位少爷打上了“麻烦”的标签。 虽说自己不怕这两个毛孩子，但这次出行的目的并非闹事，她只求能平稳落地，如果可以的话还是避开来吧。 反正她可以操控傀儡不是吗？想要打听消息或者探索地图，用它们就好了。 她只需要在出席会议时走个过场，其余时间都待在房间，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等一下，先别想了，总觉得自己在插旗帜。 “我听说了，少爷这次也会参加会议。”侍女突然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引得加茂枫侧目。 心里有些惊讶，但仔细一想，好像也很合理。 毕竟是咒术师家族，绂除咒灵对他们来说就像吃饭睡觉那样常见，更别说禅院直哉是家主的嫡子，肯定是被当作家主培养的。 从小参加御三家的集会，跟着父亲耳濡目染，这才是常规操作。 被困在后院，一问三不知的只有女人而已。 这么说，那位五条家的六眼也来了吗？ 加茂枫眨了眨眼，原地表演了一个笑容消失术。 等、等一下，三家的孩子同聚一堂，那她不就是最底层的对照组吗？！ 女孩、身板脆、没术式、残疾、反应慢、之前还丢过大脸......真、真是难以想象加茂家主明天脸会黑成什么样，难怪他连一辆车都不愿意跟她一起坐。 应该不至于忍不住当场把她宰了吧？！ 压力突然就上来了！ 加茂枫带着郁闷的心情洗完了澡，临睡前，又被加茂夏也传唤了过去。 “明天上午我会来接你，去参加早会，”加茂夏也提醒道：“记得注意你的言行，不要给加茂家抹黑。” 加茂枫应了一声，以防万一，她多问了一句：“需要我做什么吗？” “什么也不用。” “那我坐在那里就可以了？” “端正地坐在那里，”加茂夏也的语气毫无起伏：“把你能做到最好的模样展现出来，最起码——” 加茂枫感觉一道淡漠的目光扫了过来，想必这位长老现在一定紧皱着眉头。 “最起码，不要让人一眼看出来，你跟那两个孩子之间的差距。”！ 第 18 章 第18章 第二天天还未亮，加茂夏也就早早过来迎接加茂枫了。 如果不是知道为了什么，他看起来倒像个普通接送孩子的家长。 加茂枫用扇子捂着嘴，偷偷打了个哈欠，随即立马感到背后盯着她的视线变得凉飕飕的。 ......知道了，这不是还没出门吗？ 加茂枫端正站好，牵着加茂夏也的袖子往前走，熟悉的腐臭从远处飘来，加茂枫抬头，果不其然在门口看见了加茂家主。 窒息般的难受从心底传来，床上那时猩红色的场景仿佛又在眼前浮现，加茂枫轻咬着舌尖，毫不避讳地直视加茂家主。 又来了。 一旁的加茂夏也看着身侧的小姑娘，灰白的瞳孔竟然出奇地有了焦距。 有时候，真的像能看到一样，偏偏加茂家测试了很多次，确认她是真的目盲。 要不是这一点，加茂夏也都要怀疑，大小姐是不是在装模作样了。 不过认真追究，她也不是真的完全看不见，大概是因为在很努力看向自己能接收到的那点光，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现象吧。 加茂夏也将视线一起挪向面前的加茂家主，大小姐也只有在看见家主大人时，双眼才会如此有神呢。 毕竟还是个孩子，对于自己的父亲，其实也是打心底敬爱的吧？ 有资格参加御三家议会的人不多，加茂夏也带着加茂枫，就这么跟在他的身后。 宽大的背影，讨厌的味道，无法忽视的存在。 加茂枫的嘴角往下塌了一点，心情突然变得超级糟糕。 三年没见，完全没有久别重逢的温情，只有两两相厌恨不得掐死对方。 今天依旧下着小雪，不过为了表达正式，大家都穿着最传统的和服，宽大的袖子频频漏风，冷得只想打哆嗦。 天边的日光缓缓将夜幕拉开，尽管依旧昏暗，但地上逐渐显现出众人的影子，连成一片移动的黑。 如果说昨天还能偶尔听到禅院家下人的说话声，那今天就仿佛万物初开前的混沌，安静得连风都没有，世界陷入一片缄默。 “请进。” 门口的侍从们齐声行礼，背后的木门开合，那瞬间，加茂枫突然觉得世界变成一个漩涡，而她就是漩涡的中心。 无数的虫鸣环绕在四周，声音变得越来越大，像是潮水翻涌喷发，在风暴中环绕，随着漩涡挤爆她的大脑。 男人的，老人的，孩子的—— 腐烂的死鱼味，熟食味，血腥味，什么东西烧糊的味道—— 她的胃部翻涌了一下，差点当场呕吐出来。 御三家，最腐朽的味道，全部聚集于此。 火光摇晃，坐于主位的禅院直毘人盘着腿，咧开嘴角：“真慢啊！” 烛火随着开门时的风摇晃了一下，高大的男人步入房中，在禅院家主侧身位坐下。 两种同样强势的气息碰撞在一起 ，各自形成独有的真空地带，如同同极的磁铁那般相互排斥。 禅院直毘人的目光挪移，随着那排座看去，今年加茂家参加会议的人选基本没变化，唯一让他多看一眼的，就是队伍末尾那道多出来的小小的身影。 小姑娘的皮肤是接近透明的白，看起来并不健康，火焰般的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珠花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娇嫩得可以滴出水来，但丝毫没有为她平添生气。 因为那一双，看起来已经死掉的眼睛。 不过，即使是这幅模样，她的背脊依旧挺拔，举手投足都如精密的仪器，计算好了身体每一寸该摆放的位置，规矩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是加茂一族最喜欢的模样。 嗤，该怎么说，不愧是加茂家教出来的孩子么？无论怎么看都像个木偶，和他们用来联姻的那些女孩没有差别。 禅院直毘人眯了眯眼睛，微微仰头，饶有兴致地在她和加茂家主之间多看了两眼。 红发，目盲，就算没有亲眼见过那位传说中的加茂嫡女，禅院直毘人也能推测出她的身份。 他在心底哦了一声，眼底闪过一抹暗光。 带女孩子来参加会议？加茂家这是吃错药了？ 打交道这么多年了，他们是什么牛鬼蛇神，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要他相信这群封闭自守的家伙能突破自我，不如让他相信加茂全体都被魂穿了。 禅院直毘人的手从袖子里抽出，捋了捋长到脸侧的八字胡。 能让加茂家这群老不死的松口，出现在御三家议会，势必要为他们带来绝对的利益。 比如说，强到足以让他们为她作出妥协，以方便后续进一步压榨，就像当初高层妥协将九十九由基升为特级那样。 虽然平常总被说不着调，但作为禅院家主，禅院直毘人对这一方面还是很敏感的。 但要他相信这么小的孩子能达到特级水准，又觉得有些站不住脚，要不然那群老东西早就大吹大擂地宣扬自家后辈多优秀，用鼻孔对着禅院一族。 不过特级哪里是这么容易当的？九十九由基那个女人纯属意外，就拿他自己举例，都在一级的位置上停留了将近二十来年了。 说到最近遇上的特级么......禅院直毘人扯了扯嘴角。 当年那场议会他并没有亲自前往，而是由禅院扇代替参加，没想到闹出了那样的丑闻，虽然事后被禅院和加茂合力压下，但在场的人那么多，发生过什么，他们这些高层心知肚明。 哈哈，原来如此吗，那只特级诅咒去找姐姐了？ 和人类绑定在一起，虽然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过先例。 所以这位小姐能达到的水平就是......特级？ 禅院直毘人的动作一顿。 真是恐怖啊。 他端起手边的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 据禅院扇的汇报，那只特级没有具体形态，能直接入侵大脑中枢，无休止地扩散一切负 面情绪，直到你的精神完全崩溃，如果不是及时开了简易领域，恐怕后面有得受的。 一诞生就能使用领域的特级吗......虽然尚未完全成型，但也只是时间问题吧。 难怪加茂愿意打破规矩，破格让她参加议会了。 不过平心而论，这孩子实在太危险了，如果暴走的话后果不能想象，加茂一族真是不要命，居然敢把这样的孩子留下来。 哈，是因为六眼让他们着急了？ 真是难看的吃相。 他将视线转向自己身后，那里是禅院家从属的位置，最前方的孩子，正是他唯一的嫡子。 此刻，那双猫眼淬了毒一样直勾勾地盯着红发女孩，精致漂亮的脸蛋不上了一层阴霾，厌恶完全溢出，只不过因为顾忌加茂家主，这才没有当场开骂。 “直哉。” 禅院直哉的瞳孔紧缩了一下，将视线转向自己的父亲，没有刚刚表现得那么有敌意了。 只不过目光依旧赤.裸.裸的反感。 禅院直毘人再次看了眼沉默的加茂小姐，从进门到现在，不管周围人的目光多么炙热或者恶毒，她都是那副岿然不动的模样，可以称得上是处变不惊。 这一点倒跟她父亲如出一辙。 啧啧，也只有这一点，他愿意承认禅院的礼仪不如加茂。 不过有时候太古板的教育，也不一定是对的。 禅院直毘人将杯子落下，清脆的声音堪比法官的定音锤，让众人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 对面五条家的长老皱眉，冷静开口道：等时间到了，少爷他自然会出现。?_[(” 少爷，指的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六眼神子吧？他果然也来了啊。 加茂枫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那位长老坐在她的正对面，从血液里的咒力来看并不强大，充其量只有二级的水平，不过面对禅院直毘人的问话，他并不紧张。 不仅仅是他一个，包括他身后为数不多的五条家的长老们，在情绪上也没什么波动。 比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要死要活的加茂一族来说，情绪稳定了上百倍不止。 一道铃声突兀地在室内响起。 只见刚刚那位回话的长老眉头锁得更紧了，从宽大的袖袍里拿出了一部天线手机。 有天线的电话......加茂枫盯着长老手里，长着蟑螂般触角的移动电话。 啊，不行，这种古板和现代混合的美学她欣赏不来，总感觉这个场面变得搞笑起来了。 “......我知道了。” 五条家长老并没有接太久电话，大概半分钟之后，就重新将手机塞回衣袖，转向禅院直毘人。 “悟少爷今天不会来了，”他完全没有被自己瞬间打脸的尴尬，“可以直接开始了。” 所谓的会议，与加茂枫所想大差不差，无非就是霓虹各个区域里可能滋生的诅咒，哪家负责哪个区域，怎么安排工作的讨论罢了。 加茂家主还是不怎么说话，代表其为加茂家争论的反而是加茂夏也，比起检查自己功课时不温不火的模样，他现在可以说是十分伶牙俐齿。 果然，能坐上高层的全部都一肚子坏水呢。 加茂枫没有说话的权利，老老实实扮演着她的木头人，静静地坐在原地。 突然之间，一道无比尖锐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刺得脸颊都在发疼，仿佛下一秒就能把她烧穿，加茂枫感受着视线的来源，看到了禅院直毘人背后的孩子。 那个就是......禅院直哉吧？ 虽然只是个孩子，但血液里蕴藏的咒力已经高得吓人，有些没有完全显现，但不难看出行动的轨迹和禅院家家主十分相似。 因为继承了相同的术式吗？ 加茂枫没有很在意，倒不如说不过几秒钟就已经丧失了对他的兴趣。 再怎么天才，现在也只是一个小孩子，老实说甚至不需要妹妹出手，仅仅靠着自己的操血就能把他控制住。 至于那毫不掩饰的恶意的眼神？这个完全已经习惯了好吧，和加茂家的老封建相处久了，她都免疫了。 有关会议的内容其实没有太多，但是涉及金钱方面就不能善了，真正有用的信息没多大一会就被加茂枫接收完了，剩下时间她几乎是强忍着才没有当场入睡。 好在，关于扯皮一天两天也是说不清的，在某个长老气急败坏地摔桌而去后，会议暂且终止，今天的任务算是告一段落。 “后续还有点事情，你先回去吧。”加茂夏也拂手，让加茂枫先行离开：回去以后就在房间里待着。” 因为小鸟游是外聘咒术师，所以是不能到处乱走的，加茂枫是由禅院家的侍女带回去的。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照在身上非常舒服，为了照顾目盲的加茂小姐，侍女故意走得很慢，一时气氛和谐至极。 超乎想象的顺利呢。 难得不是在死老头们的监视之下，加茂枫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万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时光。 反正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快结束，小鸟游也没法管自己在路上走得多慢，便拉了拉侍女的衣摆道：“我想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意思就是先不回去了。 或许是因为面前的女孩看起来还算无害，禅院家的侍女只稍作思索便答应了她的请求。 这可是加茂家的小姐，还被允许参加会议，她们怎么敢怠慢呢？ 只是晒晒太阳而已。 这么想着，侍女问道：“那晒太阳的时候，您要吃点心吗？” “要。” 加茂枫几乎是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不符合人设，侧偏了一点头，似乎有些害羞。 “......如果可以的话。” 侍女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御三家的规矩其实大差不大，她自然也知道这位小姐为什么这么急迫。 毕竟对她们来说，点心是很稀有的东西呢。 果然是小孩子吧。 “那我先带您找个地方坐下来。” 侍女将加茂枫领到了不远处的水榭，便小跑离去为她拿点心了。 对方挑的位置很好，能感受到阳光不偏不倚地洒在身上，烤得身子逐渐有了暖意。 怎么说呢，心情超级愉快的。 然而，还没等加茂枫放松两秒，背后就响起了有些刺耳的童声： “喂，贱女人，谁准你待在这里的？”！ 第 19 章 第19章 血人的形态让加茂枫第一时间认出背后的人是什么身份。 你不找麻烦，麻烦却会找上你，大概就是这样吧。 加茂枫心里叹了口气，慢慢回过身，面向那个和她差不多高的男孩。 双手抱臂，下巴仰得很高，身后跟着三五个侍从。 当然，加茂枫不太想惹麻烦，况且现在还在禅院家大本营里，她自动忽视了那句“贱女人”，朝禅院直哉开口道：“直哉少爷。”算是打了招呼。 只不过，对方并非奔着友好交流的目的而来，禅院直哉的脸上流露出反感。 “下贱的女人，你是用了什么手段来到这里的？” 下贱的女人？ 真是不懂礼貌的小孩。 又或者只是对她没礼貌而已，你看刚刚在会议室的时候，他不是也能憋住，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吗？ 果真是御三家教出来的孩子。 加茂枫没有回话，禅院直哉只当她木纳，喉间发出一声嗤笑，脸上带满恶意地上前一步。 “你是禅院家的客人，所以，我就送你一份礼物好了。” 一块裹着什么的破布被甩到加茂枫脚边，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像闷雷，不偏不倚地撞在她的心口。 血腥味大得无法忽视，加茂枫盯着脚边的包裹，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空白。 “不打开看看吗？”禅院直哉笑得恶劣，又忽然响起了什么：“哦，对了，我都忘了你是个瞎子了。” 他朝身后的侍从一抬下巴：“去，帮她辨认一下那是什么。” 侍从得了命令，先是带着谄媚的笑对禅院直哉鞠躬，然后朝独自站在那里的加茂小姐伸手，打算抓着她的手，去摸那带血淋淋的东西。 加茂枫不需要侍从帮忙。 她知道那是什么，从刚刚落地时发出声响，就已经构建出了包裹内部的模样。 从肩膀处连根斩断，一条女性的手臂。 人活着的时候，血液在全身循环，但被斩下后，就成了没有生命力的死物，内里蕴含的咒力也随之消失，最后腐烂发臭归于黄土。 加茂枫并非没有注意到这个包裹，在禅院直哉刚出现时，她就已经发现了。 血腥味和他们身上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她只以为那是一只死掉的鸡鸭，禅院直哉故意拿过来想吓吓自己而已。 是侍女小姐的手臂啊。 难闻的气味缭绕在鼻尖，压抑又瘆人的不适感充斥将她笼罩。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吗？ 加茂枫很少回忆过去，因为大多数时间都枯燥且且无聊，也不曾有什么值得细品的地方，所以负责储存记忆的那一块位置，一直盖着一层黑乎乎的厚帐。 不过今天，她很神奇地看到了久远记忆中的一幕。 大概是上辈子，六、七岁的时候吧，她养过一只小猫。 不知道什么颜色， 灰不溜秋的，很脏，身上还有很多伤口，因为太小只了，瑟缩在角落，跟一块小抹布似的，自己差点没能发现。 看起来刚出生没多久，身上的伤口是被小孩子用石头砸的吗？或者是更大的野猫打出来的？ ?山有金玉的作品《加茂小姐有话要说》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带回去肯定会被妈妈丢掉的，因为哥哥对小动物的毛发过敏，所以家里不能出现这种东西。 所以她把小猫藏在楼道里，偷偷拿了剩饭菜喂，还拿了碘伏帮它处理伤口。 不过那时候她不知道小猫咪是不能喝牛奶的，事后它拉了肚子，把自己吓得不知所措，不过后来小猫还是很努力活下来了，于是它拥有了自己的名字。 加茂枫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放学回家，去看她的小猫。 小小一团，捧在手心里暖呼呼的，每次见到自己的第一时间，就会跑过来，用热烘烘的头去蹭她的掌心。 它会发出很细很嫩的叫声，在脚边撒娇打滚，抬起头来的时候，玻璃质的眼球里装满了她。 不过啊，后来有一天，提早下班的妈妈发现了她不在家，于是找到了她和她的小猫。 “你怎么可以在这里玩野猫呢？！”妈妈叫得歇斯底里，仿佛被打破了美梦，像一个发狂的疯子：“你的哥哥对这些过敏，你不知道吗？！” 她的小猫吓得毛都竖起来了，可是它只是一只小猫咪，它什么也不懂。 在它眼里，一只发怒的庞然大物在欺负她。 它跑到了自己面前，喵喵叫着，用那米粒儿大的声音试图驱赶妈妈。 然后，它被妈妈用力踹飞了出去，巴掌大的身体撞在墙上，发出了好大的声响。 她的小猫来不及多叫一声，就当场死掉了。 加茂枫还记得，软绵绵的小猫，永远留在了黑漆漆的楼道里，那双玻璃质的眼球里，最后倒映出的也是自己。 她的小猫没有吃过猫粮，没有吃过罐头，没有吃过零食冻干，没有任何玩具，只有一个纸箱子用来睡觉。 因为自己什么也没有，所以小猫也什么都没有。 即使是这样，她的小猫也爱她，用满是倒刺的舌头温柔地舔舐她的手背，瘦小的身躯依偎在她的怀里，相互温暖着对方。 从出生到现在，它靠着每天傍晚的一点剩饭活下来，从来没有嫌弃过食物的多少和好坏。 可是努力活着的意志，比不过强大的力量。 原本有色彩的瞳孔开始涣散，带着体温的血液从它的口鼻流出，把她的夏天染得格外的红。 加茂枫时常想，如果自己当初没有把那只小猫带回去，说不定它也能自己活得很好，说不定会遇到一个心软的人，比自己更有能力的人，把它带回去，拥有一个温暖的家。 会有属于它的猫窝，有逗猫棒，有小饼干，有每天用梳子帮她梳毛的主人，每天会在暖和的被窝里一起入睡。 如果她没把它带回来就好了。 如果她不牵对方的手就好了。 或许，她 就不会看到如此刺眼的颜色。 红色，她其实最讨厌红色了。 加茂枫灰白的双眼扫过众人，转向禅院直斋的脸，最终落在虚无之中。 在她的记忆里，就连这少有的温暖也混杂着绝望，沁入心底，渗透肌肤，最后留下无尽空虚。 可归根到底，她又做错了什么吗？ 如积水汇聚成汪洋，肆意地淌过小腿。 折扇之内，蚁群开始缓慢爬行，窸窸窣窣顺着衣角躲入裙摆之下，纯黑的咒力凝聚于手心，变成一条谁也看不见的丝线。 高高地，悬挂在禅院直哉的头顶。 * 禅院直哉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可笑的加茂家，真是一群废物，居然无能到让女人上台了。 他充满恶意地盯着那道瘦小的身影，她被侍女牵着，比起刚刚在会议室那副模样，现在的她貌似活过来了，脸上露出自己都没察觉的一点放松。 禅院直哉觉得很糟心。 作为禅院家下任家主，他可以接受五条悟与自己平起平坐，但是那个女人凭什么？ 从进门前就没有任何变化，哪怕被骂了也不会有多余的表情，一个无趣的木偶。 除了脸长得还行——不过那有什么用，家里比她可爱的女人多得是，她唯一能胜过别人的，只有嫡女的身份罢了。 她凭什么可以跟自己平起平坐？ 下贱，肮脏的女人。 会议期间，他不至于没分寸到真的打伤对方，给自己找麻烦，但添一些无关痛痒的小堵不是问题。 所以他命人把那个侍女的手臂砍下来，带到这位加茂小姐的面前。 一个下人而已，他不觉得有什么所谓，但是那位小姐可不一定吧？ 想想她会因为看不见，去摸一条残肢，最后吓得花容失色的模样，禅院直哉只觉得高兴。 而且，这个无辜的下人刚刚还跟她在一起。 真期待。 禅院直哉正出神地想着，视线没有从对方身上移开，没想到她居然慢慢转过了头。 空洞的眼睛里明明什么也没有，细看还有些瘆人，却无端让禅院直哉下意识紧绷了身体。 等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他顿时勃然大怒，紧盯着加茂枫的眼神仿佛要把她烧穿。 什么，明明只是一个女人！ 她能到这个地方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怎么敢随便动来动去，真是没有规矩！ 手背上传来痒意，好像有蚂蚁在爬，禅院直哉厌烦地扫了眼袖下的手，上面什么也没有。 啧。 他烦躁地抬起头，面前却不是刚刚的庭院，而是一片猩红的海。 脚下的土地变成了一轮圆月，天空化作大地，大地轮转为天空，两者又未完全分离，藕断丝连地粘在一起。 天边的鲜血汇聚成了一只巨大的、像是蝴蝶的昆虫，每煽动一下翅膀，都带来阵阵 血气。 引得他浑身的血液也开始颤抖，就像在塑料板上跳动的水珠，四散开来，不再参与身体的血液循环，混乱地，自由地狂欢。 这是......什么？ 禅院直哉感到呼吸变得急促，脑袋发混，又有种被抽空的感觉，让他无法挣脱。 禅院直哉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 “生气吗？” ......谁？ 憎恨吗？” 是谁？！ “痛苦吗？” “想要全部发泄出来吗？” 蝴蝶煽动巨大的翅膀，从远方飞，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终覆盖天空。 带着血腥和疯狂，将他的理智全部淹没。 啪嗒。 清脆的水滴声结结实实落在每个人的耳中，侍从心头一跳，猛然回头，看见背后的禅院直哉眼眶里流出了两道血泪。 他的双眸变得无神，与加茂家的小姐一样，呆滞地看着前方。 “少爷！” 顾不得其他，侍从们簇拥着那流血泪的孩童，脸上布满了急躁。 “少爷，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快、快去通知家主大人！” “少爷？！您在干什么——” “少爷疯了！快逃啊！！” 黑蓝的咒力在他周身浮现，索命般掐住了侍从们的脖子，赤红着双眼，跟疯牛一般横冲直撞，杀意一视同仁对每个人展现。 暴走的力量将他们甩开，砸在水榭的栏杆上，有的直接晕了过去，场面瞬间一片狼藉。 女孩折扇半开，鎏金的扇面当在脸前，只露出无机质的灰白双瞳，倒映出对方仿佛忏悔一般的血泪。 无人发现，男孩的手背上掉落下一只蚂蚁，后腿抽搐了一下，在原地痛苦挣扎了一会，随即不动了。 蚂蚁体内的咒力彻底消散，只留下一片混乱的局面。 加茂枫低着头，轻轻敲着手中的折扇。 虽然刚刚很想直接将咒力丝线塞进对方的脑子里，不过那样想清除残秽，只能直接把禅院直哉杀掉了，可以做到，但事后禅院家肯定要追究她的责任，暂时还不能这么做。 所以用蚂蚁当中介，只是稍稍链接了一下对方血液里的咒力，希望能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 没想到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是通过咒力影响到灵魂了吗？这孩子不会变成一个傻子吧？ 算了，接下来把他打晕，一切都交给大人吧。 虽然后续会被问责，但她才是被找上麻烦的那个哦？这里有这么多侍从给她作证呢，她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手的。 一想到即将可以暴揍熊孩子，小小为侍女小姐报仇，加茂枫心情稍稍好转，刚准备把加茂依存叫出来，动作还没完全展开，就这么凝固在了原地。 一条血线冷不丁出现在背后，出现得悄无声息。 谁？！ 加茂枫一愣，心里瞬间浮现出一道人影，能让她毫无察觉就出现在面前的，除了禅院甚尔，她想不到第二个人。 等反应过来，她的身体已经先一步扭转过去了。 那一瞬间，强大的气息铺天盖地侵袭而来，从空气分子中渗透进了皮肤。 并非禅院甚尔。 那是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孩童，冷冷清清站在那里。 加茂枫在目触他的第一秒，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个名字。 ——五条悟。！ 第 20 章 第20章 五条悟。 一般人看到五条家那位六眼神子，第一印象会是什么呢？ 大抵是雪色的发丝，如同碎月的微光散落下来，随即又被那双透彻得不可思议的眼睛吸引。 他们带着奇异的色泽，晶体内浅淡的光晕像水上的凌波，是被暖光照射的碧海倒映出天顶的湛蓝，远远地，看到了绵延千里的天空。 但是加茂枫是看不到的，她对这个人的第一印象，是那平稳流转的咒力。 那是与禅院甚尔完全相反的血液，每一滴都储蓄着让人恐惧的咒力量，但又老老实实待在血液之中，安静平稳地在他体内流转着，就连眼眶里的眼珠，都变成了一团纯粹的蓝。 加茂枫盯着那些流动的血液，竟然不可思议地联想到了深不见底的汪洋，雾气如同幔纱覆盖在周围，隐藏着底下不可窥探的力量。 和正常人一样，但又不一样的血液。 赤红的，暗蓝的，交缠在一起，将她的眼眶全部塞满。 只要他在那里，大家的视线就会忍不住粘在他的身上。 雪花慢慢地飘落下来，刺骨的冷从头皮传来，加茂枫浑然不觉。 就好像这样的冷，是对方传递过来的信息素。 他的味道，说不清楚，很特殊，不是具体的味道。 是一种微妙的感觉，如果一定要形容，那就是冷空气的味道。 无色无形，拒人千里之外，与这冬雪融合到了一起。 由于大家说得太多了，加茂枫也难免产生了一点好奇，曾问过加茂夏也，那位传说中的六眼神子是何模样。 【等你见到他，就会明白了。】 对方的回答在脑内闪过，只有这时才让人觉得无比清晰。 孩童的模样倒映在加茂枫的瞳孔，穿过漫长的岁月，让她看到了未来无人可以追赶的强大。 凌驾众人于之上的强大。 难怪是这种冷漠的味道呢，因为没人可以追赶得上，所以注定孤独寂寞吗？ 假如，假如说啊，她能让这位六眼神子成为自己的傀儡，哪怕想颠覆整个咒术界恐怕也轻而易...... “你是什么？” 有些淡漠的童声在空中响起，打破了这一瞬的沉静。 加茂枫缓缓回神，看向面前名为五条悟的孩童，“什么？” 对方盯着加茂枫看了几秒，微撇着头，不带感情地稍作讲解：“你的术式太乱了，我什么也看不清。” 他似乎对此也十分困惑，坦然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是什么？” 加茂枫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位六眼神子的问题，而是抓住了他语句里的重点。 术式？ 手里的扇子挡在脸前，她百转的思绪在此时被放空了。 五条悟，加茂枫不止一次听到侍女们私下里吹嘘这个名字。 比如什么完美的继承人，本家术 式拥有者，貌美，未来可期......简直要把世界上所有赞美的词汇都塞在他的身上，就连加茂夏也谈其他时，也不经意地流露出羡慕的语气。 哈，真的有那么优秀吗？ 加茂枫觉得实在有点太夸张了。 长得漂亮可能是真的，继承术式也是真的，但奉为神子什么的......太中二了，你们好歹也是成年人喂！不要这么自然地说出这种称号好吗？ 基于对咒术界的认知，加茂枫更觉得是五条家在故意塑造出一个万众睹目的巨星，方便他们把自己放在御三家的顶端。 至于那个什么传说中，号称可以看破世间万物的六眼，她其实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看破万物，老实说很笼统诶，真的不是在硬吹吗？ 他可以看见过去吗，可以看见未来吗，可以看透人心吗，可以看见规则和真理吗？ 如果真的能看见，早就有办法解决天与咒缚这种置换问题了吧，早就发掘出咒术界还没发现的法则了吧，早就利用信息差拿捏其他两家了吧？ 传说六眼又不止出现过一次，要是真有这么逆天，五条家早就登上世界顶峰了吧？ 如果不是，那对她来说，五条悟也没什么可怕的。 加茂枫猜想，那个所谓的六眼，可能跟《斗○大陆2》的灵眸一样，充其量拥有什么上帝视角，对付起来非常麻烦罢了。 再厉害一点，他也可以跟自己一样，看到他人的咒力信息，看穿对方的灵魂。 已经很逆天啦！ 到此为止，加茂枫还没有危机感，因为有【加茂依存】的存在，她就像是上了一道防盗锁，平常只要不是刻意使用，她的咒力和灵魂都被加茂依存的信息覆盖，完全无法被人窥探。 但是现在，加茂枫觉得自己有点想当然了。 不，她有些自大了。 她应该了解得更详细一点的，就算被困在后院里，可只要有心，就一定有方法打听到的不是吗？ 啊，在加茂家待久了，她差点忘了世界是很大的。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不该把精力全部用来应付那群糟老头的。 现在怎么办好呢？ 所谓的六眼，所谓的勘破万物，竟然是可以看穿他人的术式。 那是怎么样啊，跟她一样看到咒力的流转，然后自动生成文字，附带各自的使用讲解出现在脑子里吗？ 有点搞笑了吧。 拜托，既然是那样的话，就别说是勘破万物啊，明明白白说清楚是个术式鉴定机不就好了吗？搞得她现在这么为难。 加茂枫稍稍握紧了手心的折扇，那一瞬间，心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其中最盛的，是要怎么杀死五条悟。 重活以来的七年时间，她看过不少长老的术式，兄弟姐妹的术式，同族护卫的术式，却从没有一人让她有无法超越的感觉。 毫无疑问，她是家族最天才的那位，是一旦将所拥有 的术式和能力暴露出来，绝对会被供奉成神的存在。 前提是她得是个男孩子。 可她不是。 什么？你说神女？噗哈哈哈哈哈，虽然听起来蛮爽的，但加茂枫觉得那大概率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要低估了那群老封建的脑.残程度啊。 她只会变成基因库，沦落为生育的工具。 他们的本质并不是慕强，而是打压，用一切可能维护现有的秩序，把自己捧在高位之上。 自己的术式不能暴露。 而能看透这一点的五条悟必须死。 他会为她保密吗？为什么？凭什么？ 就算可以，她又有什么理由相信他？ 而折扇的另一面，蚂蚁群不安地躁动起来。 灵魂深处的小黑点开始闪动，随着她的焦虑挤压着五脏六腑，开始慢慢渗透她的血液，将咒力逐渐替换成自己的。 加茂依存已经准备好了。 【无下限】可以隔绝攻击，如果妹妹够快的话，在他开术式之前能瞬杀对方吗？如果不能，那自己的咒丝能穿过他的无下限和咒力，操控他的血液吗？ 无下限是可以隔绝物理攻击，还是连咒力都能一起隔绝？ 这么庞大的咒力，丝线可能难以穿透，但她也不差，只要放弃对蚂蚁的操控，集中注意对付一个，理论来说并不是不可能的。 唯一要担心的，是能不能在引来他人之前把五条悟杀掉。 只是出手前，还有一点让人好奇。 “你说的很乱，是什么意思。”加茂枫躲在扇面之后，一眨不眨地盯着五条悟。 细雪飘过依栏在二人之间落下，对方那双幽蓝色、由咒力构成的眼瞳回望着她，从加茂枫的角度来看，双眼里咒力的翻转如同海面的漩涡，一不小心就会被卷入深潭。 他似乎是在思考，停顿了一秒之后，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你还没有回答我，”白发的孩童偏过一点头，不过两秒又回看了过来：“你是什么？” 莫名其妙的问题。 什么是什么，是想知道她的名字吗？ 加茂枫长睫扇动，垂头看向扇面的蚂蚁，密密麻麻移动的景色让大脑变得更加混乱。 啊，别看这个了，脑袋好疼。 她皱眉掀起眼皮，灰色的瞳与蓝色的瞳在空中相撞，互相看不到对方眼里的情绪。 自己还没杀过人啊，要怎么才能不让对方感到痛苦？理想的局面是把这小鬼打到失去意识，这样她就能尝试操控六眼的身体，但对方的咒力太强大了，她觉得最稳妥的办法还是一击毙命—— 一片冷雪带着寒气冰冰凉凉贴在加茂枫的眼皮，让她不自觉抖了一下，极速转动的脑子稍稍回神。 【你的术式太乱了，我什么也看不清。】 ......等一下。 看不清。 他刚刚，是这么说的对吧？ 什么也 看不清。 所以，他可能并没有看透自己的术式......吗？ 所以，才会问她是什么？ 加茂枫慢慢地眨了下眼睛，就像小猫在表达好感，虽然她只是在强迫自己用发昏的大脑思考，而做出的无意识举动。 “......如果你回答我这个问题，我就回答你。”加茂枫将扇子下移了一点，带着疏离感：“你看到的，我的术式是什么？” 她需要知道得更具体一些。 白发的孩童听后，也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却比加茂枫多出几分随意和懒倦，似乎在疑惑她为什么要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就是乱七八糟的。”五条悟的手交叠在宽袖之中，说话间又认真看了加茂枫一眼，让她猜测里面是不是掩藏着几分好奇。 “跟毛线一样缠在一起，我什么也看不出来。”对方的表情没有变化，唇齿间冒出的热气化作白雾消散在空中：“简单来说，我无法分析出你的术式。” 加茂枫又眨了眨眼睛。 ......啊。 这样吗？ 五条悟看不出她的术式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证明她还没有暴露对吧。 从对方身体反应的信息来看，他没有说谎。 ......所以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 加茂枫面无表情将扇子闭合。 操，她差点成傻逼了。 心底的焦躁终于被抹去，蚁群归于平静，加茂依存也慢慢地爬回灵魂深处，加茂枫回想了一下刚刚的心里路程，只觉得头皮发麻。 要是她真的直接上手开打，真的难以想象会发展成什么事态。 啊，雪花，谢谢你。 替她找回了理智。 “现在可以说了吧，”白发的孩童第四次提出这个问题，一侧脸微鼓，似乎已经有些闷烦了：“你是什么？” 加茂枫松了口气，既然已经告一段落，那就证明不需要动手了，她并不介意跟他友好相处，至少这位五条少主看起来比自己想象中有礼貌，最起码比禅院—— 对了，禅院直哉还在呢？ 加茂枫一顿，血腥气在背后涌现，紧接着，禅院直哉的脸出现的她的身侧，仅仅隔着一指不到的距离。 猫眼竖瞳紧缩，眼白处全是鲜红，漂亮的脸蛋满是恶劣的笑，随后抓上了加茂枫拿着扇子的手。！ 第 21 章 第21章 正常来说，加茂枫是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抓到的。 奈何她刚刚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怎么杀掉五条悟上，又强制把妹妹压了下去，整个人还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所以第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不，倒不如说，五条悟的出现，让她完全忘记了这个熊孩子。 加茂枫尝试将手抽出来，没想到禅院直哉越抓越紧，根本不给她挣脱的可能。 七岁的孩子力气已经不小了，更何况用了咒力，又是神智不清的情况下，加茂枫发誓，如果不是被抓到的那一瞬间，自己已经下意识用咒力包裹住手腕，她现在被抓住的那块地方一定碎了。 真是...... 被这么一打岔，加茂枫也没了想要掰扯的心思了，虽然和五条悟的谈话还没有结束，不过算算时间，长老们也差不多要过来了吧。 禅院家的嫡子出事了，作为唯二有咒力的当事人，她和五条悟免不得要被大肆调查，说不定还要强制检测他们的咒力信息。 加茂枫扫了眼被抓住的手腕。 正好趁着现在，现在让依存把她的咒力完全替换掉，然后直接把禅院直哉打晕吧。 加茂依存相当于她的被动技能，可不是软弱的加茂小姐能随随便便控制的，如果不是禅院直哉要袭击自己，怎么会让这只特级诅咒跑出来呢？ 纯粹是正当防御。 至于五条悟会不会乱说话......他说他的，还能有什么办法证实吗？ 无下限做不到吧？ 六眼？六眼不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吗？ 只要她的操血术没有暴露，那一切都不是问题。 快速地在脑内预设了一遍可能会面对的所有局面，确定没有更多的遗漏了，加茂枫眼睫一垂，不再犹豫调动出加茂依存的咒力。 然而就在她准备就绪的那一秒，加茂枫没注意到禅院直哉此刻，正紧盯着不远处的五条悟，眼神狠戾，朝空中伸出手，嘴里默念了一句什么。 * 最开始，是被混乱的叫喊吸引来的。 然后，才注意到那个站在废墟中央的人。 手里拿着扇子，里面藏着很多很多的蚂蚁，老实说有一点恶心，非常恶趣味。 五条悟抬眼看去，杂乱的红线一团一团将对方的身体填充，完全掩盖了那人的咒力信息，只在缝隙里流出诅咒的气息，远远看去满是狂躁和不安。 混乱，癫狂，偏偏气息稳得很，一点也没有要失控的感觉。 在她周身，散落着连六眼也难以捕捉到的咒力残秽，更无法从残秽中推测出她的术式。 能把咒力残秽消磨到这种程度，对咒力本身的操控精准到可怕了，是人类能做到的吗？ 从出生就被称之为“最强”的六眼，第一次遇到旗鼓相当的同龄人，因此稍微有一点点好奇。 所以就问了。 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就像应 激的野猫，体内杂乱的红线变得更凶残了，仿佛随时都会撑破她的身体。 不过后来又莫名其妙平静下来了。 是怕被看破术式？可这种东西，家里不都会测试的吗？ 年幼的五条悟此刻还深受着家族长老们的影响，即便心里再好奇，良好的教养依然让他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不过......那个人好不容易准备回答自己了，却又被打断了。 感受到对面充满敌意的视线，五条悟冷静转头，看向禅院直哉。 他此刻体内咒力紊乱，如沸腾的开水不停地在体内乱窜，状态很奇怪，跟那个全身乱七八糟的人有点像。 不过禅院直哉不像她，完全没法压住那种燥乱，如果关掉通透的话，就能看见他的额头布满青筋，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留下，眼白完全被红血丝占领，一副完全失去理智的模样。 苍蓝色的眼珠往旁边一移，再次落在红色的人影身上。 对方看起来尚有余力的模样，那只特级诅咒貌似准备出来了，完全不需要他帮忙。 那就等她解决了，再听答案吧。 年幼的五条悟站在原地，暂且不打算参与这场闹剧。 然后，他就看到了对面禅院直哉朝自己伸出了手，而身边火红色的人影也绷紧手臂，暗蓝色的咒力和纯黑的咒力在空中交融，即将合二为一。 雪不知何时停了，天空明媚的日光破开云层，明了白发孩童的半边面容，把那瓷白的脸照得几乎透明。 “投射咒法。” “依存。” 两道声音分毫不差地同时响起，瞬间，可怕的咒力拔地而起，潮湿的气息混杂着虫尸微妙的苦味一起钻进鼻腔。 地下的影子疯狂延展，恶如菟丝花节节攀附，剥开心脏，侵入肌理，连骨髓都卷得稀烂，占据中枢，把在场的二人拉入纯黑的深渊。 ......本该是这样的。 加茂枫不知道投射咒法具体有什么用，她只知道自己两眼一花，就被禅院直哉带到五条悟面前了。 与此同时，加茂依存还倏然从影子里蹿出，强大的气流卷着周围，直接把还在半空中的二人掀飞，直直冲向五条悟的门面，速度非常，无懈可击。 狂风掀起了加茂枫额前的头发，刮在耳边呜呜作响。 她发誓，这一切真的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一秒，只有一秒，自己就从十米开外飞到五条悟脸前了。 加茂枫的余光看向禅院直哉，他的双眼此刻已经完全红了，彻底失去了理智，手掌化刃，刺向白发孩童的脖颈。 加茂枫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 不行！ 五条悟多强她不知道，但眼见禅院直哉直奔对方的喉咙而去，就算她不在乎，也不能让这件事当面发生。 六眼死了，后续麻烦可不是盖的，跟她当年被禅院甚尔劫持是天差地别的事态！ 那一刻 ，加茂枫调动全身的力气，奋力去抓禅院直哉的手，企图将它拦截下来。 至于五条悟，对面前发生的这一幕并不意外。 六眼早就记录过禅院直哉的术式，自然知道他发动术式前咒力会呈现怎样的姿态，他伸出手，打算用无下限将禅院直哉的攻击阻隔。 这零点一秒的偏差，是命运的偏差。 二人共同伸向禅院直哉的手，在空中交汇，牵到了一起。 突如其来的牵手成功没有半分羞涩感，唯有两双眼睛同时闪过的一丝错愕，此刻，三人不再是针锋相对的敌人，而是幼儿园里最好的伙伴，手牵着手，快快乐乐地围抱在一起。 “姐姐...姐姐......” 加茂依存好巧不巧彻底爬出来了，在看到五条悟指尖的咒力时，顿时发狂：“不准...欺负...姐姐......” 加茂枫眼皮一跳：“等等！” 轰！！ 无下限和诅咒的攻击直直对撞，形成比刚刚要强大十余倍的气流，三个人变成抱团的流星，整整齐齐冲破屋顶飞了出去，划出一道美丽的星光。 加茂枫：“？？？” 五条悟：“？？？” “呃...呃啊......”禅院直哉还在空中流口水。 ......为什么？ 冷风泠冽地在脸上吹，加茂枫懵逼地发呆，至于一旁的六眼神子，面上挂着一丝空白和不可置信，原本冷酷的表情出现一道裂痕。 一时间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她这是，把自己坑了吗？ 加茂枫面无表情低头，在翱翔之时，三人一同路过了正被侍从匆忙带来、还在半路的长老们。 他们慌乱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目瞪口呆地仰着头，默默注视着在天空变成流星的三人，消失在眼前，带走一片云彩。 是出现幻觉了吗？他们刚刚看到御三家备受期待的嫡系后辈们，在天空变成流星了...... * 结果当然是被狠狠骂了。 不仅要挨骂，回去之后免不得要挨打关地牢。 当然，这仅限于可怜的加茂小姐，而那两位嫡子大人，不知道家族会作出怎么样的惩罚。 也有可能不惩罚，毕竟一个是受害人，一个是备受宠爱的神子，或许回去之后还会被各种安慰，避免他们留下心理创伤。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别说其他人，就连罪魁祸首之一的加茂枫都觉得无语。 回想起那位六眼被簇拥着，离开前对自己瞥来的那欲言又止的一眼。 看不懂他想表达什么，大概也是无语之类的吧。 “姐...姐......” 黑影从加茂枫的影子里钻出，不安地倚靠在她的腿边。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加茂枫耐心安抚：“出来的时候没有忘记揍禅院直哉一顿对吧？你做得很好。” 得到了肯定， 黑影高兴地在原地滚了两下，又慢慢地钻了回去。 也算是圆满解决吧，毕竟作为当事人，加茂枫就没想过会把自己完全摘出去。 禅院家的少爷突然发疯，这是铁板上的事实，不过具体的还是要等他醒了再说。 她和五条悟确实又被检测了一遍咒力，加茂依存也很顺利地帮她掩盖过去了，不过意外的是五条悟居然什么也没说，板着脸端着他那副高冷范，一言不发直到结束。 好像根本不在乎那一幕。 嗯......难道是害羞了吗？毕竟变成天边的流星什么，确实很丢脸啊。 没得晚饭吃的加茂小姐正跪在地上，望着窗外，揉了揉发疼的手腕。 不仅是他们，整个禅院家的活物都必须严格排查，所以会议和回程的时间也被延后，要多在这里住几天。 事情闹到这一步，自己也并不后悔就是了，她又没什么损失。 比起这个，加茂枫还是更在意那位侍女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毕竟这对她来说是无妄之灾吧，就因为牵着客人家的小姐，结果被砍断了手臂什么的。 要不，偷偷去看看她吧。 加茂枫静静听了一会，确定侍女们都已经睡下，自己摸到梳妆台在里面翻了翻，很快拿出了一只簪子。 女孩子应该都会喜欢这种东西吧。 这支簪子她还没有戴过，不会被人发现是客人的私有物，虽然只是簪子......不过这可是黄金哦？是她原本作为备用金库偷偷攒下来的私房钱，有且只有这一个。 七年来竟然只攒了一支小金簪，怎么听起来有点寒酸。 作为一条手臂的歉礼肯定是不够的，不过自己没有更多东西可以补偿她了。 加茂枫揉了揉跪得发红的膝盖，将簪子塞进袖子里，偷偷翻过了窗户。 想要找到那位小姐的居所并不难，御三家的房子结构大差不差，侍女有统一的宿舍区，加茂枫抽抽鼻子，在每一扇窗前努力嗅着气味。 依稀记得，那位侍女小姐的味道有点像栀子花。 如果加上受伤的话，肯定还混着很刺鼻的血腥味。 不大一会，加茂枫就在离宿舍不远处的柴房里找到了那位侍女小姐。 御三家典中典的惩罚手段，关柴饭不给饭一条龙。 加茂枫如法炮制翻过窗子，侍女小姐正面色苍白地蜷缩在角落，双目紧闭，口鼻呼出的气息十分微弱。 她伸手一摸，对方的伤口只被简单地包扎，还在往外渗血。 而且从体温来看，还发高烧了。 怎么办，她不会治病。 “唔......”侍女发出痛苦的呻.吟，在静谧的夜带着几分凄凉。 加茂枫抿着嘴，指腹在湿润的绷带摩挲了两下，感受到对方不自觉的颤抖，带着温热传到她的神经。 明明不久前还牵过她的手呢。 啊，真的很抱歉，她不应该对那叠点心心动的。 加茂枫注视着面前侍女那流动的鲜血，在经过断臂处时变成决堤的河被生生截断。 ......如果没有断的话，会是怎么样的呢？ 应该是往前点，再往前点，就这么顺其自然地向下流，到了贴近第四根肋骨的时候，因为手肘的关系偏转了一寸。 因为可以构建的缘故，加茂枫的记忆力一直很不错，只是重新复原出一条手臂的模型并不是难事。 她默默盯着肩膀的截断处，又慢慢闭上眼。 如果......她可以呢？ 纯黑的咒力如血液漫着大地流淌，铺成太阳的纹理，如树根不断延伸。 原本缓慢流淌的血液似乎感应到了她的召唤，化作一条纤细的红线，一点点织出肌肉的纹理，编织出血管的模样，引导那些本已沉寂的赤红向下流转。 加茂枫不免响起了那夜的蝴蝶。 勾勒出血肉的形状，勾勒出五指的模样，变成她能看到的模样。 纺织，再纺织，与绝妙的构建能力相结合，呈现它原本的模样。 哒。 那一刻，加茂枫听到了洞穴之中水滴落时，传出的阵阵回音。 她慢慢睁开了眼睛，眼前的血雾消散，原本构建的模样被全部打碎，留下肩膀下依旧空旷的那片区域。 ......失败了。！ 第 22 章 第22章 毕竟，她的能力是操控血液，不是逆转时间。 只能模拟血液的走向，没法变出骨头和肉，当然，也不可能重构残缺的肢体。 就算是在情理之中，感觉也稍微有些遗憾。 后背被拍了一下，小姑娘羽睫一颤，红色的发顶后偏了一点，露出半张精致的小脸，面对着旁边的加茂夏也问道：“要走了吗？” 耳边传来加茂夏也的应声，加茂枫低着头，乖巧地跟着他上了车。 禅院直哉两天前就已经醒了，不过记忆似乎出现了短暂的缺失，除了精神状态不大好，外加脸上肿得跟猪头一样，其他什么问题也没有。 在确定了没有什么别的问题之后，这件事也不了了之，虽然禅院家仍在继续调查，但最终重点还是落在了会议上。 或许是耽误了几天，这次的会议开得尤其之快，短短两天就敲定了各家的工作，然后光速返回大本营。 窗外，禅院家的侍从们恭敬相送，加茂枫抱着扇子，又多看了一眼，没有那位断臂的侍女小姐。 她就像无关紧要的一片枯叶，被踩碎都不会有人注意或者惋惜。 难道是还在被关禁闭吗？ 加茂枫出神地想着。 啊，话说回来，她自己回去了也要被关来着。 “走吧。”加茂夏也进了车，对司机吩咐道。 所以......就走了吗？好平淡的分别。 没有礼花和推拉红包的环节，没有哭哭啼啼的“燕子燕子”追车环节，而且主人家也没有出来相送，总觉得有点寂寞。 她总觉得御三家会议这种大场面就要配大离别，不然有些雷声大雨点小。 因为禅院直哉的缘故，加茂枫后续几天一直待在房间里，连随便到走廊逛逛都不允许，看不了电视玩不了手机时尚杂志也没有......当然御三家里也不会出现这种东西。 而且为了不外泄咒力，这两天她把蚂蚁全部碾死了，连术式都不练习了。总而言之就是什么娱乐项目都没有，而且为了反省还得一直跪着，可谓是相当难受。 “拿着这个。” 思绪还在乱飘的时候，加茂枫手里突然被塞进了一叠文件。 她愣愣地摸了摸纸张，上面竟然刻着盲文，有些迷茫地抬头，就听加茂夏也开口：“这是你今晚的任务，等会下了车，辅助监督会直接带你过去。” 啊？ 事情发生得有点突然，加茂枫感觉自己的脑袋被锤了一下。 虽然知道自己要接任务，但会不会太快了一点，真就一点准备都不给她啊？ 不需要填表格和保证书吗？不需要办理什么证件吗？不需要信息录入之类的东西吗？ 而且关于变流星的惩罚还没彻底落实，等着自己的不是先回去饿三天，不分昼夜一直跪在神社里忏悔这种操作吗？ 似乎看出了加茂枫所想，加茂夏也不悲不喜地解答了疑惑： “关于那件事情，等冬天过去了再_[(，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跟辅助监督说，你的证件和资料加茂家已经帮你办理好了。” 哦，懂了，所以是为了多分一杯羹，暂时要薅她的羊毛，其余一切都可以先放一放......是这个意思吧。 毕竟咒术界和霓虹政府有关联，所有的活动资金都来自那里，干的又是卖命的工作，一单最少以百万计算，多干一单就是多赚一分。 ......总觉得这样下去会通货膨胀啊。 加茂枫覆上手中的盲文，一点一点着资料。 这次任务位于山口县的某个封闭小村落，据说那里总是出现神隐的怪事，先前派去探查的二级咒术师目前也处于失联状态，能确定的是确确实实有诅咒诞生，等级大概率在一级或者以上。 不，按照正常情节，应该就是后者吧？正常少年漫都这么演。 “不过关于战力方面，您大可以放心，”辅助监督通过后视镜看向后座的女孩：“初步推测在那里的是特级咒胎，情况不算太坏，以您的能力完全不在话下。” 加茂枫抽抽嘴角。 不，已经算是很坏的情况了吧？等这个咒胎孵化成功了，就跟依存是一个等级了啊。 各位对她是不是有点太放心了啊？ 她的术式对咒灵没用，所以战斗的时候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当一个热心观众，所以相比正常的特级咒术师，她完全是半吊子水。 如果那只特级咒胎彻底孵化......那纯粹就是特级诅咒之间的战斗了啊。 谁最终能赢还真的不好说，万一依存没有对方厉害怎么办，她只是个刚满四岁的孩子！ 加茂家，太会给她上难度了，是真不怕她直接死在那啊？ 对于这位加茂小姐的情况辅助监督也有所了解，似乎觉得自己这句话确实有些不靠谱，外加这样有吓唬小孩子的嫌疑了，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不过您放心，这次跟您出行任务的还有位二级。” “二级？”加茂枫抬头：“谁？” 都特级咒胎了，怎么还派送二级咒术师跟她一起，倒不是说看不起二级咒术师，但万一真有什么突发事件，那个人绝对会变成拖后腿的吧？ 特级和特级之间的战斗，最起码也能轰平一整座山。 还是说，那位是医疗兵吗？ 这回轮到辅助监督惊讶了：“诶，他们没有跟您说吗，是跟你同族的加茂斗先生。” 加茂斗......？ 诶，等等，他不就是当初那位，在审讯室逼迫自己立下束缚的那个老头吗？ 那个拿着拐杖，跟个老公鸡一样叫嚣着让她别背叛家族的老头。 如果没记错，他是加茂家的六长老吧？因为被加茂家派去总监部任职，基本很少会回加茂的宅邸，就算居家也深居简出，就连加茂家主也很少能见到他。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一个快要 八旬的老人了，这把老骨头还能出任务吗，再过几年他都可以入土了。 啊，是加茂家特地派来考察和监视的人吗？ 在总监部任职，还是加茂本家，除去实力一般，确实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这样啊，因为不放心，所以要亲自来考核吗？ 太敬业啦。 抛开别的不谈，这可真是全心全意为家族考虑的人，总觉得他更适合当加茂的家主呢...... ......不，都一样吧。 出个任务还要跟讨厌的人一起，加茂枫顿时感到郁闷，不大高兴地往后一倒，将手里的资料丢在一边，倚靠在车窗边，闭眼小憩。 * 等到的时候，那位长老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但凡觉醒咒力，大多数人都会比实际年龄看起来更年轻，但这位加茂斗长老完全不一样，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脸皮快能拉到地上。 毕竟他都八十了，再年轻也年轻不到哪里去，不如说这副模样能出来工作，都要被大肆赞叹他的毅力。 见了加茂枫摸索着下车，他眼神锐利地上下剜了她一眼，敲了敲拐杖，示意加茂枫跟上。 辅助监督小心地把孩子牵过去，等她拉好拉加茂斗的衣角，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虽然让一个年龄这么小的女孩来绂除特级，让人不放心，但既然是上级的安排，那绝对是有过人之处的。 辅助监督觉得自己在食物链的位置又下降了。 “那么就拜托两位了，我会一直在这里等待你们。” 辅助监督落下【帐】，纯黑的结界覆盖住整片山头，连天空都不见真正的颜色。 加茂枫还在好奇地仰头，感应着【帐】与咒力的不同，身边的长老就已经不管她，自顾自地往前走了。 “跟上。”加茂斗不带感情地扯了一把加茂枫的手臂，拉得她一个踉跄。 “不要尽给人添麻烦，”加茂斗凶狠地瞪了加茂枫一眼：“速度怎么会这么慢？你是眼睛看不见，又不是腿断了。” 加茂斗对她拖拖拉拉的动作十分不满：“被人伺候久了，连路都没法好好走了吗？” 怎么急怎么没见你在家里风风火火的呢？ 加茂枫内心白了一眼，看来，这位是真的很迫不及待要看看她的能力如何了。 也是，毕竟是关于加茂家的未来，如果这只特级咒胎能顺利绂除，那以后免不得要包揽大部分一级到特级的任务。 特级啊，能拿到的报酬，可是丰厚到御三家要特地开会争抢的地步。 * 目的地是个年代很久远的村子，村名们都很古板，世世代代居住于此，所以哪怕神隐事件一直发生，也不愿意从山里面出来。 如果不是因为诅咒的力量太过庞大，被总监会检测到，恐怕这件事还要一直隐瞒下去。 加茂枫抬头望去，前方只有一条蔓延进山里的石阶，因为雨水冲刷，变得泥泞非 常。 林叶黑漆漆压在眼球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异的腐烂味道，山路在前方向黑暗蔓延，远远看不到尽头。 这也太阴间了吧，你们不神隐谁神隐啊？ 她忍不住往旁边瞥了一眼，怎么说呢，一个老掉牙和一个少儿一起来打怪，总觉得这场面莫名滑稽。 好在作为超能力世界的一员，二人的速度并不算慢，不过十来分钟，荒凉的山路开始有了人生活的痕迹，村口一块烂木牌倒在路边，上面刻着几乎认不清的字迹。 大概是村子的名字吧，没什么所谓。 破败的村子只一眼便能知道不怎么打理，周围的栅栏已经损坏得不像样子，还有几只死鸡的尸体被随意泡在干涸的小河沟里，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腐味道。 根据先前那位二级咒术师发来的消息，最后失联的地方在村子不远处的后山。 咒术师想要寻找咒灵，并不需要像警察抓犯人那样到处收集调查，只需要感知空中的咒力残秽就可以了。 这里的土地大多松软，敲击或走路时没法让加茂枫得知更多的信息，闷沉的声音化作迷雾，盘旋在二人头顶，如同黑雾织成的大网将他们紧紧包围。 不过对于加茂枫来说，这样的氛围也没有太恐怖。 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她的视角永远是黑色的。 面前传来阵阵阴风，伴随着洞穴空荡荡的气流回音，落入耳中的声音也开始带上回音。 “就是这里了。” 不用加茂斗明说，加茂枫也感觉到了那股丑陋的味道。 粘稠的，像泥巴一眼，连空气都带有湿臭的味道。 远远地，就能感觉到那团污秽组成的能量体。 那个特级咒胎就在里面。 加茂斗冷声：带路就到这里，从现在开始你要自己进去绂除咒灵。⒑_[(” 加茂枫张了张嘴，慢慢回过头：“我一个人？” 不是，就算不是小孩子，正常人第一次绂除咒灵，身边也要有指导者吧？ 完全让她自学成才吗，作为老师兼前辈你会不会太偷懒了！ 而且这还是特级啊！ “让别人跟着，你存在的意义又在哪里？”加茂斗似是警告：“记住，这是加茂家给你的机会，至于任务失败的后果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证明自己的价值，或者暴露自己的无能。 是回到后院，还是继续往前，由此次的任务结果来决定。 仅在他们一念之间。 加茂枫沉默了两秒，深吸了一口气，松开对方的衣角，“好的，我会独自绂除这只咒灵。”！ 第 23 章 第23章 脚步踏在洞穴之中，回音撞在石壁上，又撞回耳中。 进入洞穴后一共踏出了一百步，然后开始越来越窄，石壁挤在身体两侧，一次仅容一人通过，衣物时不时就会被石壁剐蹭两道划痕。 加茂枫又往回重新走了一百步，地形不变，原本的出入的洞口也没有了。 生得领域。 真的是特级咒胎啊。 完全让她一个人来吗？ 这种时候，她都不知道加茂家究竟想不想留下她了，如果自己真的被特级咒胎给锤死了，加茂家不觉得血亏吗？ 哦，也不对，连特级咒胎都打不过，这种水平留下也没什么必要......他们应该是这个思路对吧。 感觉貌似真相了的加茂枫不禁为自己鼓掌。 幸好自己内心比较强大，如果真的换一个盲人小孩来，不是在洞口迷失方向，就是在这里换上幽闭恐惧症吧？ 为了更好的获得洞穴里的情况，加茂枫不得不用扇骨敲击石壁，以此获取更多回声。 至于为什么加茂家连一个导盲杖都吝啬给她，那当然是因为太丑了，太掉价了，不符合御三家的做派。 高贵的御三家，当然是要方方面面都表现得体。 冷风拂在面颊上，污秽的气息越来越重，加茂枫拍散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她能感受到前方越来越浓郁的恶臭，黏糊糊的，跟水蛭一般吸附在她的肺部。 难怪那位二级咒术师会失联，就算是一级来了，恐怕不找到那只咒灵的本体所在，也会一直被困在领域之内。 加茂枫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已经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依存，出来。” 独属于加茂依存的力量在周身环绕，面前的空气被两股交缠撕扯的力量扭曲成漩涡，原本狭窄的隧道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面死胡同，背后的路变成一片悬崖。 深不见底的新洞穴如一个小黑点隐没在石壁之中，有水滴顺着嶙峋的怪石落下，滴答滴答在洞中传出回音。 腐败的气息缭绕在鼻尖，形成了翻滚瘴气，催压在头皮上方几寸的距离。 又是洞穴吗，真是没有创意。 一滴黏糊糊的东西从头顶滴落，加茂枫抬头，头顶什么也没有。 哒—— 一脚踏入洞穴，回音传回脑中被构建模拟，面前的景象却让加茂枫心口一跳。 惊人的铁牢横档在面前，有的铁栏粗壮堪比小臂，有的细小如防盗窗，层层相叠堆砌在一起，栏杆或墙壁上全是抓痕。 笼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一张大脸悄无声息地贴在铁栏前，端着一张诡异的笑脸，如同眉目慈善的佛像和蔼，长发被分开，露出扁平的大脑门。手臂和脖子极长，就像被人强行将骨头拔出。 人？ 诅咒？ 不对，如果是人，她不可能看到对方的脸。 加茂枫皱眉，没有 犹豫地直接将咒力丝线往对方脑门刺去。 果不其然，丝线没入对方脑袋的瞬间就被同化，属于人类的脸被搅浑成一团咒力，加茂枫睁开眼睛，不需要她指挥，加茂依存就朝对方扑了过去。 呜—— 面前的血腥气浓郁起来，笑声和尖厉的凄喊环绕在耳畔，变成一串串回声。仿佛得到什么回应，铁笼剧烈颤抖，开始慢慢扭曲变形。 蕴含着咒力的黑雾在空中流动，就像有了生命，在被刺破的一瞬间，乌黑的咒力团长腿一蹬，转瞬闪现到了加茂枫脸前。 “姐...姐......” 属于诅咒的力量撕扯着她，冰寒的咒力游过着她的皮肤，擦过脖颈，就像被小蛇钻进耳朵和鼻孔。 加茂枫手疾眼快将扇子往前一推，敏捷地挡下那张大脸，只听咔嚓一声，分不清是因为骨裂还是扇子折断，整个人都被灾厄的力量掀翻在地，狠狠撞在背后的石壁上，五脏六腑都在翻滚。 ——痛！ 被撞击后的眩晕感在脑中来回荡漾，泥泞的两团黑泥倒映在瞳孔之中，加茂枫深吸一口气，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 绂除咒灵，实际上，就像打蚊子一样，要么用蕴含咒力的攻击把对方打死，要么直接用术式解决。 但很明显，她的术式对咒灵无效，身板又太脆，就算用咒力附着身体，也说不准是她打特级还是特级打她。 应该多要一把咒具的，虽然加茂家不一定舍得给她。 摸了摸扇子侧边的裂痕，加茂枫叹了口气，将其收回到袖中。 有点子心痛了，下次出任务还是换一把普通的扇子吧。 作为一个术式完全对付不了咒灵的人来说，加茂枫觉得自己现在完全帮不上妹妹的忙，不说多的，就是单纯上去打拳，她都会被两只诅咒的气息撕碎，依存甚至还要分神来保护她。 原来......拖油瓶竟是她自己？ 啊，各位二级咒术师，很抱歉先前对各位的嫌弃，原来她才是最菜的那位。 所以自己就傻站在这里，坐等战斗结束吗？ 血顺着额头留下，经过耳边的时候有丝丝痒意，加茂枫烦闷地用手背擦拭干净，盯着那些赤红的血液发呆。 要不然，就再试试模仿天与咒缚？ 不等一下，天与咒缚只能模拟无咒力状态，不能改善她的脆皮。 她的咒丝乍一听很厉害，但实际上能操控的东西只有血液啊............啊？ 加茂枫盯着手背上的鲜血。 好像......有。 * 绂除这只特级咒胎竟然比想象中要简单。 咒力丝线与血水重叠在一起，拉长，变形成线状的模样，宛如被注入了灵魂灵魂，节节蔓延，刺入了那只特级咒胎的身体。 被咒力附着的血水化作一把柔软的刀，连带着咒灵一起，将空气都切割成无数碎片。 整耳欲聋的轰 鸣从地底传来，伴随着凄厉的惨叫，整个大地都在震动，生得领域如镜面被打碎裂成无数片。 加茂枫朝角落里的加茂依存招了招手，黑影贴着手心蹭了蹭，缩回体内。 这样就可以了吧？ 生得领域也解除了，只要往后一直走到头就能回去了。 加茂枫刚准备转身，一抹腥味不经意地钻进了鼻子。 ？ 血的味道？ 味道还很新鲜，这里好像还有其他人在。 是那位二级咒术师吗，还是之前村庄里神隐的那些人？ 有特级咒胎在，肯定凶多吉少了，不过去看一眼也没什么，反正咒灵都绂除了，救人也是咒术师的工作之一。 加茂枫停止了转身的动作，顺着腥味继续往前走，很快，鼻尖的臭味越来越重，变成了烂在垃圾桶里的腐肉的味道。 直到走进腐臭最浓郁的区域，她看见一片血人站在地底，在高声讨论着什么。 “喂！你怎么进来的？！”加茂枫被一把扯住了衣领。 那是一个年老的妇人，手里举着火把，声音听起来并不友好。 她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一道道赤红的身影转过身，死死盯着加茂枫。 加茂枫往他们背后看去，那里是一个巨大的铁笼。 很脏，很乱，很臭，馊饭的味道在笼子边发酵，不知道多久没洗的衣服堆积在笼中，沾着脓血，酸味冲鼻。 “唔......” 铁笼里传来呻.吟，里面还有两个尚有气息的人。 其中一人体内的咒力含量很高，貌似就是先前失联的那位二级咒术师，只不过因为受伤很重，所以处于昏迷状态。 另一人血液里的咒力比大多数人要充裕，但还不足以成为咒术师，不过这种程度已经能看到咒灵了。 这是在干什么？ 这些村民在干什么？ “为什么要把他们这样关起来？”加茂枫听见自己在问。 “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对方没有回答她，一把抓起她的衣领。 “她肯定和这两个人是一伙的！”有人尖叫道：“她肯定也能看到带来厄运的怪物！” “把她关起来！” “杀了她！” “必须处刑！” “都是因为有这些人，村子才会变得这么穷！” “别碰到她的身体，会带来不幸！” 叫喊如洪潮不绝，加茂枫尽力屏蔽那些刺耳的声音，从只言片语里拼凑出来了目前的状况。 ......认真的吗？ 喂，咒术界也就算了，你们可是还活在霓虹社会的。 滥用私刑是谁教你们的？ 法律真的就这么不值一提吗，还是说霓虹根本就没有死刑一说。 咚—— 拐杖在山洞里发出清脆响声让加茂枫一愣，加茂斗正站在入口不远处。 “生得领域已经解除了，为什么还不回来？”老人的出现让四周静默了一瞬，随后更加沸腾。 为什么不回去，那当然是因为现在的场景啊，你看不到吗？ 又有什么人抓住了自己的肩膀，加茂枫连眉头还没皱起，人群中突然发出一道惨叫，温热的血洒在了她的脸上。 ......等一下？ “杀、杀人了！” “你是谁？！你怎么敢——” “闭嘴。” 加茂斗嘶哑着嗓子，像是被滚烫的铁水烧燎过那样难听，飘荡在地牢上方。 人头滚落地面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下，四周如他所愿变得无比安静。 加茂枫看着面前抓着自己衣领的老妇，此刻脖子上方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她的呼吸加重了一点。 ......喂，咒术界有规定吧，不能伤害普通人什么的。 这个，这样不行的吧？ “无所谓。” 似乎猜到加茂枫在想什么，加茂斗发出难听的冷笑：“这和他们做的有什么不一样。” 反正他们也不敢报警。 “......那位咒术师先生似乎在这里，我们不救他吗？” “不必。” 加茂枫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他就在......” “没完成任务，死了也很正常，”加茂斗冷声道：“社会招募来的咒术师，救下他有什么好处？” 好处？他快死了，而人就在你眼前，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好处吗？ 等等，你现在想的不会是救下他，这个特级任务的资金会被分走一半吧？ 可是对方就在眼前啊。 加茂枫站在原地，“可是我觉得——” 锐利的眼神落在加茂枫身上，让她后半句话卡在喉咙，没有第一时间说出来。 “大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是肯定的。 加茂斗冷声道：“你当你是谁？真以为被叫一声大小姐，你就是尊贵的女儿了吗？” “你能获得参加会议的资格，被家族培养，并不是因为加茂家开始重视起你了，而是因为你意外获得了不错的力量，对我们立下了束缚。” “因为有束缚，加茂家才会愿意带你出来溜溜弯，给你松松绑，为家族争取一些利益。” “你只是加茂家的一条狗，主人说什么，你做什么就行了。” “别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他嘶哑着嗓子，吐出满是恶意的话语：“你是加茂家的狗，只需要全心全意为家族服务，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 ......狗？ 加茂斗的声音越来越模糊，伴随着不少杂音，偶尔还有些走调。 四周越来越黑暗，深渊的巨口即将把加茂枫吞噬，最终，面前的身影彻底溶于黑暗之中。 狗 ？ 狗吗？ 如果她不是可以带来利益的人，那就比狗还要轻贱吗？ 原来她是狗吗？ 难怪这么喜欢把她按在地上问话，因为那才是狗该有的高度嘛。 看她摇尾乞怜道歉的模样，很爽快吗？ 确实啊，认真回想一下，从出生到现在，她听见自己名字的次数屈指可数，虽然被成为大小姐，现在想起来总觉得怪怪的。 禅院家的侍女叫自家嫡子“直哉少爷”，五条家的长老叫六眼“悟少爷”，但是从没有人叫她“枫小姐”。 她是加茂小姐，不是枫小姐。 没有人在意她叫什么名字，没有人在意她本身，大家只知道，她是加茂家的女儿。 这很搞笑，因为把姓氏换成小狗的品种居然是一样的。 博美，吉娃娃，泰迪。 博美小姐，吉娃娃小姐，泰迪小姐，这是精心养出来的一只对主人忠诚的狗，宠物店长这样自信地介绍。 她只以为自己不受重视，没想到在他们眼里连人都不是？！ 大家只知道她的品种，而不是“这是我独一无二的孩子”。 唯二叫过她名字的，除了加茂夫人，竟然只有加茂家主了！ 天啊，好像有点讽刺啊！ 啊，对不起，加茂凉，之前还嘲笑你来着！原来我们本质上没什么不同啊！ 【我的枫啊，真希望你永远不要长大。】 不要懂得世间的悲苦，不要明白他们的丑恶。 不要被他们如此愚弄。 加茂枫隐隐又看到了那根血线，连着加茂夫人，连着自己，连着那个明朗的午后。 她们血脉相连，她们珍爱彼此。 她们视对方为独立的个体。 她绵长的深望，蘸着浓稠的眷念，又苦又涩，一眼看穿了她的未来。 【我的孩子该怎么办呢？】 【出生在这样的地方，她该承受着怎样的痛苦活下去呢？】 惊涛卷着晚来的悲凉撞击心口，回忆有了墨染的痕迹，一点一点化作面前嚣张的嘴脸。 心脏抽搐了一下，女孩长睫微颤，双眼染上灼人的红，那根血红的长线如枷锁一般缓慢升起，成为地狱与人间的分割线。 那晚的蝴蝶振翅欲飞，却只能被她一点一点撕碎。 一点一点。 撕碎。 加茂枫举起手，隔空将加茂斗的身影捧在手心。 小小的，无能的，弱小的蝴蝶。 血线蔓延，捆住了老人暮年的躯体。 “加茂枫？！”加茂斗的声音又惊又怒：“你做了什么？！你怎么——？！” “我要为加茂家的未来考虑。”加茂枫听见自己这么回答。 猩红的血线彻底缠绕住他的灵魂，撕咬吞吃，骨碎与黏腻的咀嚼回荡在耳中，成了这世界中最美妙的旋律。 操控一个二级咒术师，轻而易举。 流动的血液奋力抵抗，扭曲着想要逃跑，却被血线串连无法挣脱，最后慢慢归于平静。 分裂的意识再度袭来，这一次，加茂枫用人类的眼睛再次接触到了世界。 虽然身体年老，虽然咒力低微，虽然长得也不够好看。 但是她很满意。 灵魂深处的束缚似心脏跳动收缩了一下，并没有对她的行为做出任何反应。 哈哈，好笨的束缚。 不背叛加茂一族什么的，居然靠她的主观意向就可以决定，这个束缚到底有什么用啊？ 石框中的火焰窜向天际，火光冲天，照亮了村民们脸上带着盲目的崇拜和疯狂，丝毫不掩饰谈贪婪的欲望，明明地上跪满了人，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神隐、处刑、权力。 处刑、权利。 “啊......神啊......” “求求您......” 沙哑朦胧的声音裹着一层雾，带着回音响彻在加茂枫耳中。 心跳的重回胸腔，带动血液都在沸腾。 那小小的身影转过来，似乎在看着众人，又似乎什么都没看。 真可惜，她不是狗呢。！ 第 24 章 第24章 “......那两位已经送去医院了，医生说除了精神状态不怎么样，其他都没有问题，至于后续对村民的处理会由警方负责。” 辅助监督小心地看了眼后座的二人，忍不住擦了擦鬓角不存在的汗。 “大致就是这样了，我先将二位送回去，任务报告可以后续邮件发送。” 加茂小姐除了衣服有些破损，脸有点脏了之外，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看样子绂除诅咒进行得十分顺利。 至于那位加茂斗先生，更是干干净净，衣服连多余的皱褶都没有，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只是去楼下散了个步。 不过，总感觉怪怪的。 怎么说呢，加茂斗先生看起来虽然不好相处，拉长脸像别人欠了他八百万，每次坐在副驾驶位的时候都让人压力倍增，但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点浮躁的气息都感受不到。 不，与其说那是浮躁的气息，不如说是活人的气息吧。 不不不，也不是说他现在就像死了，总之就是太乖了，呃不对，是太安静了，静默的姿态像没有生命的石头......啧，总之就是很奇怪的感觉啦！ 辅助监督用他贫瘠的词汇努力地组织语言，一路神游，在差点撞到野猫时才冷汗涔涔地回神。 既然都回来了，想必没有什么大问题，就算有事也不需要他一个辅助监督来操心。 “怎么了，辅助监督先生？”后座的小姑娘轻声询问。 辅助监督有些惊讶，毕竟这孩子来的时候还一言不发，也不会笑，现在却能主动跟自己搭话了。 难道心情很好吗？ 也是，第一次出任务就顺利地绂除了特级咒胎，这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辅助监督甩掉脑子里的杂念，低声道歉：“不好意思加茂小姐，我刚刚有点走神了。” “枫。” 辅助监督眨眨眼，不确定地看着后视镜：“诶？” “我以后的辅助监督先生就是您了吧？我们可以亲近一点，”加茂枫下意识地想用扇子挡脸，在发现手上空无一物时，迫不得已又垂下了手：“你可以直接叫我枫。” “诶诶？那、那个...是这样倒也没错。” 辅助监督感觉额头上又开始冒汗了，但后座的孩子看起来十分殷切，他滚了滚喉咙，艰难地吐出对方的名字：“ka、kaei......” 前方红灯骤然亮起，他脚下猛一踩刹车，成功让自己被口水呛到。 “咳！咳咳！那个，不好意思，加茂小姐。”辅助监督讪讪闭上了嘴。 换做一般小孩子他不至于这么别扭，但这是特级诶，叫得这么亲切果然还是不习惯啊。 这就好比首相大人热情地拍你的肩膀让你叫他好兄弟一样。 “这样啊，”对方没有责怪，语气听不出情绪的变化，只是提醒了一句，“没关系，开车要注意一点哦。” “是！”辅助监督呼出一 口气，认真看向车道。 没想到话音刚落，那位小姐又朝他搭话了。 “说起来，一直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辅助监督有些诧异：“诶？我吗？” 他握紧了方向盘。 “我叫小鸟游平川。” 尽管后座的人看不到，小鸟游平川依旧露出了一个朴实的笑容，“加茂小姐，您叫我小鸟游就好。” “小鸟游...先生，”加茂枫品味了一下，“之前，我的临时保镖也叫小鸟游。” 虽然同姓不算稀奇，但这可是咒术界，除了御三家，拥有相同姓氏的人反而会让人觉得会不会有血缘关系。 果然，前面的小鸟游平川说道：“啊，您说的是小鸟游丽奈吗？”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实不相瞒，那个是我的妻子。” 一谈到这个，小鸟游平川有了点兴趣，开始滔滔不绝：“我们是一毕业就结婚的，因为咒术师的工作很忙，所以聚少离多，不过大家都还年轻，我们两个有讨论过再攒两年钱，之后就算不在咒术界也......” 说到这里，他突然回神，脸上闪过尴尬和慌乱。 他、他在跟小孩子说什么呢！ 就算对方是个孩子，那也是自己的上级啊！ 加茂小姐就算了，斗先生还坐在那里，自己当着总监会的人说想辞职，未免太狂妄了吧！ 哦......夫妻两个是想攒点钱然后退出咒术界吗？ 加茂枫想起那位略微冷淡的女性，难怪身为一级咒术师还愿意为了钱进入加茂家工作。 也算是在情理之中吧，身为一级咒术师接受的任务难度很高，说不准哪天就没命了，人家想多赚点然后跑路过和平的生活也是人之常情。 不是谁都会为了那点屁事在咒术界卷生卷死的，这个世界上还是正常人比较多啊。 如果可以的话，自己也想攒点钱然后在乡下开间小卖部，再养一只猫，过着悠闲自在没人打扰的生活。 “没关系，我理解你，小鸟游先生。”加茂枫安抚道。 ......理解他吗？反被小孩成熟地安慰，前方的小鸟游平川豆豆眼，但还是小心地看了眼旁边闭目凝神的加茂斗。 好像在睡觉，自己刚刚的话没有被听到吧？ * 因为还有证件和档案袋需要亲自去拿，所以小鸟游平川将二人带回了总监部，之后因为还要派送别的任务，所以就先一步离开了。 临走前，还贴心地给加茂枫指了领证处的位置。 因为有加茂家提前安排，所以证件早就置办好了，她只需要走个流程就能拿到。 “加茂小姐，好了。” 工作人员将证件递给加茂枫，本想揉揉她的头，却在扫到证件上的级别时顿住了手。 ......诶，诶？ 这个孩子，竟然是特级？ 有些石 化的工作人员保持着交递证件的姿势，感到指节一动，档案袋被一双苍老的手接过。 老人当面打开了档案袋，每一份资料都细细检查着，本来浑浊的眼睛都稍微亮了一点，神态比买巨额保险即将付钱时还要认真。 啊......是监护人吧，检查的时候真的非常专注呢。 真意外啊，明明看上去是个超级难相处的老人...... 意识到自己想法实在太过失礼，工作人员脸一红，收回了视线。 看了看抽屉里原本想拿给小姑娘的棒棒糖，她心里叹了口气。 总感觉拿这种东西给特级小姐吃有些冒犯了，人家一次任务的佣金比自己一年赚得还多呢。 工作人员正准备将抽屉关上，一抬眼，对上一双灰白的眸子。 虽然没有焦距，但明显感觉到对方在看自己。 诶？错觉吧？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那样的眼睛......是看不见的才对吧？ 但不到怎么回事，工作人员总觉得想要推抽屉的手有些僵硬。 她不动，对面的小姑娘也不动，就这么仰着小脸对着她。 一时间有些僵持。 犹豫了两秒，工作人员将抽屉里的糖果拿了出来，递到小姑娘手里：“要吃吗？” 没想到一直面无表情的小姑娘嘴角的弧度竟然出现了一点变化，尽管不明显，但确实是笑了。 她抓住工作人员尚未来得及抽回的手，轻轻捏了捏，超级认真地道谢：“谢谢您。” 、dkidki！ 怎、怎么感觉好像有点可爱？不对，这孩子本来长得就很可爱！ 超级乖啊！ “还、还要吗？” 小姑娘有一瞬间惊讶，随后抿了下嘴，脸似乎有些红，铺在腮边粉嫩嫩的。 “谢谢。”她又道谢了一次。 那就是要的意思啦。 工作人员觉得自己被治愈了，把抽屉所有的糖果都塞给了对方。 加茂枫也觉得被治愈了。 工作人员热情地帮她把糖果纸剥开，甜丝丝的味道浮在空气里，连血腥味都被压了下去。 加茂枫一口包住橘子味的糖果，酸甜的味道直冲大脑，幸福得灵魂都快化了。 呜呜呜呜呜，是糖果！ 加茂枫留下幸福的泪水。 操控人类的身体比操控小虫要劳神费力得多，消耗得也更快，而且还需要保持长时间的控制，精确到每一寸肌肉每一滴血液，实在是特别烧脑的事情。 刚刚一路过来，她真的感觉自己的体内的糖分急剧流失，大脑都昏昏沉沉的。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要操控加茂斗去便利店给她买包薄荷糖。 但是小鸟游先生太贴心了，居然直接把他们送到总部了。 可恶，完全没空去便利店。 毕竟高层长老去便利店买糖给侄孙女吃什么的......一般 家庭也就算了，这可是加茂家，但凡了解一点都会觉得奇怪吧？她才不想被人看出端倪。 怎么回事，自己都是大人了，还要因为糖果朝别人撒娇。 太心酸了。 刷啦。 一旁纸页翻动的声音无比清晰，加茂枫指尖微微一颤，上面由咒力组成的细丝随之一抖。 操控虫子的时候，她的意识虽然分成好几百份，但因为人的五感和虫子有着天差地别，她就像坐在巨大的监控室里，除了最中央属于自己的屏幕，其他分屏都模模糊糊的。 就好比一片绿色的树叶中出现了一朵红花，也很难让人不注意吧？ 但人类不一样。 同属于人类的视觉很微妙，她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又从自己眼里看到了看着自己的对方，再从对方看着自己的眼里看到对方再看到了自己。 很微妙，感觉像无限套娃。 如果本体闭上眼睛，那她就可以真的成为加茂斗了。 就像是可以随意魂穿他人的身体。 对于加茂枫来说，操控一个二级咒术师完全没有压力，但如果加茂家的高层们接二连三死掉，肯定会引起注意的吧？ 以加茂家主的性格来说，就是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一定会把她弄死的，何况他本来就想杀她。 所以说最好的办法应该是直接控制住加茂家主，然后再慢慢吞并加茂家。 至于加茂斗，纯属是她上头了。 不过事已至此，也不是完全不能补救啦，不过在处理掉这具傀儡之前，她还是尽可能利用一下吧。 最后一页文件被看完，加茂枫操控着加茂斗将档案收好，离开了领证处，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总监部。 利用构建的能力，她快速地模拟出监控的位置，大剌剌在监视范围坐下，随后操控着加茂斗走进电梯。 任务时间本就是夜晚，等过来这边都已经是深夜了，总监部还在加班的工作人员屈指可数，也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角落坐着的小小身影。 加茂枫闭上眼睛，消除了构建的能力，将自己的感官尽可能都屏蔽掉。 属于本体的五感逐渐被覆盖，现在，她变成了加茂斗。 加茂枫睁开眼，看了看自己因为苍老满是皱纹的手。 宽大的黑色和服将佝偻的身体包裹得很严实，她在袖子里摸索了一下，很快找到一张证件和办公室的门卡。 加茂斗的办公室是在七十楼。 废掉这具傀儡之前，先去看看吧。！ 第 25 章 第25章 如果条件可以，加茂枫想就这么操控着加茂斗的身体，在加茂家为她遮风挡雨，一路绿灯通行。 但是很可惜，她对御三家高层的了解实在太少了。 作为御三家的高层，同时兼顾总监会的职务，加茂斗免不得要接触很多人，所以只要稍稍了解一点，多说两句话，就能发现他现在的不对劲。 而且这又是超能力世界，联想到被人控制什么的也相当容易。 根本就不可能装得下去啊。 口袋传来震动，加茂枫拿出口袋里的手机，九十年代的老人机用起来很不方便，功能也只有打电话和发短息。 打开最上面那条传讯，备注竟然是加茂夏也。 [小姐的表现如何？] 果然是问这个的，加茂枫想了想，模棱两可答道：“尚在可控范围。”他们最喜欢的词汇。 不过两秒，短讯又发了过来：“家主大人要见你一面。” 是想谈谈关于这次任务的事情吧，那可不行，她真敢穿着这身皮套舞到加茂家主面前，露馅儿是分分钟的事情。 加茂枫垂下眼，“什么时候？” [已经派人去接了。] 意思就是等会？ 加茂枫皱了皱眉，往上快速翻阅了一遍其他的邮件，随便选用了一条借口拒绝。 [总监会临时有些事情要处理，最早也要两天之后。] 虽然咒术界和霓虹政府有合作，但关于任务派发和总监部的高层，大多数是由霓虹政府选拔安排，御三家姑且还算是国民，在这一块也不能太过放肆。 退一万步来讲，这可是他们的金主，不能得罪狠了。 过了一会，加茂夏也又是一条信息发来。 [后天上午，尽快回来。] 看样子没有怀疑。 毕竟自己一直隐藏得很好嘛。 电梯到达，加茂枫呼出一口气，握着手里的门卡，踏出电梯。 黑暗的走廊中，只有电梯里的那点光源是唯一的照明物。 好在总监部足够舍得，这一层的办公室只有两间，她拿着门卡随意选了一边，只见门锁上的小红点变成健康的绿色，接着传来门锁打开的声音。 猜对了，很幸运。 推门而入，确认走廊没人后，加茂枫将门轻轻闭合，打量起加茂斗的办公室。 不大，东西也不多，但靠窗处摆放的巨大金线屏风，和鼻尖传来的丝丝檀香的味道，已经足够奢靡。 御三家的老古板都不喜欢用现代设备，这个时代的电脑也厚得跟一块砖一样，非常不符合他们的审美，所以资料大多还是以纸制的方法保存下来。 当然了，加茂枫不至于觉得她能在这里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她只是随便看看，想碰碰运气罢了。 办公室里留存的，大多数是一些任务的资料和人员名单，更机密的她看不到，不过那也无所谓了。 这些应该都是加茂斗认识、或者在他手下工作的人员，能混个眼熟也可以。 她一目十行地浏览完任务资料和名单，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正准备就此打住，突然瞥见一个陌生的词汇。 【御门疆】 这是什么？ 加茂枫单独将那分档案抽出来，档案袋封口处被标注了星号，示意为长期任务。 虽说是长期任务，不过任务的资料只有薄薄两页纸，对所谓御门疆的描述也不多，只能知道是一个黑色盒状的咒具。 至于这件咒具的用途没有明说，剩下就是给了几个地点和位置，不过都很笼统，而且也没有具体的要求，只说如果看到了就带回来。 总之单看资料，加茂枫觉得这个任务并不重要，甚至在想会不会是高层特意用来给咒术师公费旅游的借口。 叩叩。 身后的敲门声惊得加茂枫一抖，只听门外传来年轻男人询问的声音：“斗先生，您在吗？” 啧，怎么这时候—— 加茂枫抖了下脸皮，便听那人继续道：“如果方便的话，我就进来了。” “？” 不，不方便啊，太随意了！ 这可是咒术高层的办公室啊，不需要等里面的人回应就擅自出入吗？这位先生你太放肆了吧！ 加茂斗，难道你其实地位超低的吗？！竟然已经沦落到可以被人随便进入办公室的地步了? 太给加茂家丢脸了！ 门把手下移，男人精致的面容出现在面前。 黑色长发，双眼细长，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带着妖冶的美感。 加茂枫呼吸凝滞，却不是因为对方出色的皮相。 心脏突然钝痛了一瞬，传递到神经末梢，刺激得鸡皮都起来了。 “斗先生，是刚出完任务回来吗？”男人的声音很温和，从语气来看与加茂斗颇为娴熟，但却不给人温暖的感觉，反而像被冰冷冷的手抓住了。 加茂枫回想了一下刚刚看过的文件，里面没有关于这个男人的信息，说明他并非加茂斗的下属。 是同级，还是上级，或者是霓虹政府那边的人？ 可以直接打晕吗？反正这具傀儡等会也要丢掉的。 不过就加茂斗这副模样，她很怀疑这把老骨头能不能打，自己现在用不了操血也召唤不来依存，说不定会反被对方摁在地上捶。 思来想去，加茂枫只能压下声音，不冷不热道：“你来做什么？” 对面的男人动作一顿，目光一转，似笑非笑地看着加茂枫。 这个反应是什么？ 加茂枫藏在袖里的手指蜷起，她猜错了吗？难道应该要更恭敬一点，或者更不客气一点？ “啊，没有，只是看到您办公室还亮着灯，所以来看看。”男人微笑解释，仿佛刚刚一切都是错觉。 他随意扫了眼桌面，在目触御门疆那份文件时笑意加深：“ 您是在找什么吗，或许我可以帮忙？” ......是过关了吗？ ℡山有金玉提醒您《加茂小姐有话要说》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加茂枫瞳孔微缩，却没有觉得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反而内心那种发毛的感觉越来越深了。 怎么回事，明明自己跟他是第一次见，为什么会感觉这么难受。 就像软刺一直扎在身上，虽然不会受伤，但却带来无法忽视的异样感。 “斗先生？”没得到回应，男人提醒了一声。 加茂枫抬眼，将不适压下，在脑子里快速拼凑着对方的信息。 年龄比加茂斗小，用了敬称，却可以随意出入办公室。 没被她骂也不觉得意外，甚至理所当然，还能继续保持微笑跟她聊天。 态度看起来很恭敬，不过更像是因为加茂斗是长辈的原因，从实际言行来看，他更偏向于高位者的态度。 所以大概率是上级。 那她是不是该表现得礼貌一点？ 不，以御三家这群心比天高的人来说，会恭恭敬敬才显得违和。 加茂枫模仿着加茂斗在加茂家主面前的态度，木着脸，不显青睐也不显冷淡，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不需要，有其他事吗？” “啊，没有，只是觉得您在这里有些意外。”年轻男人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敲点着下巴，发出意义不明的轻笑。 那双狭长的眼睛落在加茂枫身上，让她差点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虽然换了个身体使用，但加茂枫相信术式在自己灵魂内留下的印记。 她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面前这个男人很危险，不能再纠缠下去了。 “我以为您出完任务会直接回去休息的，毕竟今天的任务很困难吧。”对方又说道。 面对加茂枫的视线，他摊了摊手，摆出投降的姿势。 “抱歉，不过一级以上的任务需要三个部门同时盖章才能发布，所以被领取的时候我稍稍了解了一下，毕竟有什么突发情况也方便政府那边处理。” 他笑了一下，继续道：“我记得是和家里的后辈一起去的？刚进入咒术界就能参加特级任务了，她应该是家里最优秀的子嗣了吧？” 啊，如果是真的加茂斗，听到这句话肯定要炸了吧。 后院里最看不起的狗竟然被夸是家里最优秀的子嗣，简直在雷点上蹦迪。 偏偏是上司，还不能把他怎么样。 大兄弟，你真的太会说话了，真想让加茂家主也亲自听听这句话。 不过该装还是要装的，加茂枫摆出黑脸，目光变得阴鸷起来：“你到底有什么事？” 年轻的男人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 无端地，阴湿感黏腻地爬上皮肤，仿佛摸到了癞蛤蟆满是脓包的表皮。 好恶心的感觉。 加茂枫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抱歉，您确实应该累了，我不应该跟您一直聊天的。” 男人后退了一步，作出了退让的行为，随着他的后退，加茂枫这次才恍惚地感受到头顶的灯光，有种重获空气的快活。 刚刚明明也亮着灯，偏偏因为他的存在，感觉眼前一片漆黑。 “我就先回去了。”对方说完，竟真就朝着门外走去，末了还朝她友好地挥了挥手。 门咔嚓一声闭合，加茂枫站在原地，这才感觉自己心跳得如此之快。 那个人......怎么回事？ 算算时间，加茂家的人也快来了，她得赶紧回去了。 又在房间快速地翻找了一遍，加茂枫快速地浏览了一遍漏网之鱼，将文件放回了原处。 离开的时候，她还有些担心刚刚的男人会不会站在门口等自己，但推开门后是幽暗的走廊，对方是真的走了，她这才吐出一口气，快步朝电梯走去。 先去把本体送到加茂家的人手上，其他的之后再说。 大厅的白织灯照在头顶，让人晕晕乎乎的，加茂枫慢慢睁眼，起身拉住老人的衣角。 二人并排朝大门走去，自动门感应打开，在即将跨出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贴着耳朵响起。 “请等一下。” 男人的影子背光拉长，欺压上二人的背脊，鸦色的长睫盖住双眼，依稀可见锁在其中的幽光。 加茂枫突然那些软刺变得坚硬起来。 扎在身上，刺穿了血肉。 怎么会？她没有闻到这个人的味道...... 老人率先转过头来，只见男人将一份档案从怀里拿出，眉目带笑，却没有该有的温度。 “突然想起来，这位小姐以后也要为了任务四处奔波，”他直勾勾地盯着女孩的背影，“所以临时紧急根据您的状况，将任务文件重做了一份。” 似乎想起什么，他温声道：“啊，这不是故意让您加班的意思，因为是长期任务，所以没有时限。” “总监部管理的咒术师都有一份，”男人嘴角扬起弧度，不紧不慢道：“所以您也有。” 加茂枫抓紧了老人的衣袖，慢慢转过身。 血人的身影出现在面前，只是稍微有点不同。 他体内的血液没有流动，也不含任何咒力，沉寂地凝固在身体里，仿佛被做好的标本。 加茂枫感到自己的呼吸沉重了一息。 她的视线落在男人的额头。 那是一条极细的丝线，如缝补破旧娃娃那样缝在他的脑门上，围在整个头盖骨的位置。 在更深处的，本是大脑锁在的位置，聚集着多到离谱的咒力，就像把本该存在于全身的咒力都汇聚在那里一样。 体内的血液在不安地翻涌，带来颤栗和厌恶感，又似乎得到了什么召唤，如找到失散多年的母亲那样，渴望回到对方的怀抱。 在目触的那一瞬间，男人的味道越过鼻子，直接传输到了加茂枫的大脑之中。 腐臭的，糜烂的气息，如同被浸泡得软烂的尸体，臭得不能再臭。 血液的共鸣和灵魂本能的抗拒杂糅到一起，让加茂枫觉得自己像是一副绘图，被制作者分层剥离。 【你知道吗，加茂家曾经出过一位历史上最邪恶的咒术师呢。】 不知何时听到的话蓦然浮现在脑海。 是叫...什么来的？ 加茂...宪伦？！ 第 26 章 第26章 ......骗人的吧？ 那不是平安时代的人物了吗？ 加茂枫垂着头，攥紧了老者的衣袖。 低哑的嗓音不急不缓地响起▃_[(，如鬼魅般，几乎消融在夜色之中。 “怎么了吗，这位小姐？” “不，”老者出声打断了他，这次的语气带着明显的烦躁：“她只是在征求我的同意。” 说完，他对旁边的女孩发号施令：“大小姐，你可以接过去了。” 女孩这才朝着空中伸手，没有目的地停在半空，似乎在等着别人把东西直接递到她的手上。 “......啊，是我没注意。” 男人充满歉意地鞠躬，将档案递交到加茂枫的手中，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 加茂枫能感受到那灼人的视线。 它也在观察她。 是对自己后嗣的兴趣，还是单纯的觉得她有问题？ 或许两者都有，不过如果真的是活了上千年的咒术师，想必相当敏感，她先前在办公室已经暴露了也说不准。 不对，大概率还只是怀疑，如果确定她有问题，态度不可能这么暧昧。 加茂枫摩挲着档案袋上的盲文，上面标注的文字正是“御门疆”。 “这次是真的没有其他事情了吧？” 加茂枫操控着加茂斗的身体，态度更恶劣了一点，不远处的车灯闪了闪，示意二人自身的到来。 男人瞥了眼远处的车，背过双手。 “斗先生刚刚的意思是要留在总监部吗？”男人微笑了一下，“送完了这位小姐，要一起去喝一杯吗？” “不必。”加茂枫干脆地拒绝了对方，“我要回办公室休息了。” 被无情拒绝，男人略带遗憾地叹了口气，“这样啊，那等您有空的时候，我们再说吧。” 天空没有星星，整条街道都漆黑无比，加茂枫牵着一旁的傀儡朝车走去，短短一段路在此时显得格外的长。 待车门关上，那道令人不适的目光才被彻底隔绝。 加茂宪伦...... 长生不老的术式吗？ 不对，他的那副身体已经死掉了，自己看到的血液不会错，没有咒力的死物和活物她还是能分清的。 咒力集中在脑部，还有那条突兀的缝合线......比起长生不老，换脑术式才更合理一点。 如果他真的就是加茂宪伦，那证明至少活了好几百年了，但他却没有待在加茂家，看他对加茂斗的态度，似乎还没有暴露身份。 为什么不回加茂大本营？就算不想暴露身份，只要好好筹划，也绝对可以获得相当高的地位。 如果是想占领世界，这百年来早该有所成就了吧？看他也没有想带领加茂家称霸世界的样子，感觉两者完全不亲近啊。 啊，该不会他是那种隐藏反派一样的角色吧？ ......感 觉自己一不小心撞破了什么超麻烦的秘密。 车子慢慢驶远，咒力的感应越来越微弱，加茂枫操再次闭眼，控着加茂斗的身体回到办公室。 她可以操控的距离是有上限的，如果太远的话，咒力丝线会跟橡皮筋一样崩断，那么傀儡会直接变成行尸走肉，同时体内会留有她的咒力残秽。 既然不能让加茂斗和他人见面，那就只能在这里放弃他了。 电梯上的数字跳跃着，上涨的数字是生命的倒计时。 啊，也不对，他早就死掉了，倒计时什么的，应该是加茂家混乱的开端吧。 车窗玻璃倒映出女孩灰色的瞳孔，依稀可见闪过的一丝愉悦。 苍老的身影，从高楼一跃而下。 * 这几天的加茂家格外阴森。 整个宅邸的气压低得可怕，侍女们连话都不敢多说，尽量将自己蜷缩在角落，祈祷不触犯哪位老爷的霉头。 加茂夏也看着面前的家主，摇了摇头。 “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光是收拾就废了不少力气，”加茂夏也沉声：收集到的残骸拿去鉴定了，里面没有任何咒力残秽。?_[(” 所以，加茂斗并非被咒术师杀死的。 可是他再怎么样也是个二级咒术师，被人推下窗户摔死也很不合理。 只要有咒力保护，就算咒术师从悬崖摔下来也最多也就伤到皮毛。 唯有摔死前就已经死了，或者失去了意识，才会发生这种情况。 “那边怎么样。”加茂家主冷着脸，依稀可见皮肉下青筋痉挛。 “那孩子说不知道，”说道这里，加茂夏也也很头疼：“总监部调出连监控，她全程都坐在可视范围，一步都没有离开过，司机也说在接她的时候，是加茂斗亲自送上车的。” 因为加茂依存的存在，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对那孩子用酷刑了，想用强硬的手段从她口里打听点消息，就要先跟她的咒灵打一架，反而有些得不偿失。 他们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 加茂斗在家族拥有相当的话语权，并非是因为他资历过深或者实力过硬，纯粹是因为他在总监部高层。 因为政府管理，御三家能进入总监部的名额是有限的，而政府根本不会管那个空缺由谁来填补。 给任务行方便倒是事小，没办法往高层渗透才事大。 本来加茂家就弱势于其他两家了，要是这次加茂斗空出来的位置再被他们占有，那形势就更严峻了。 “不过......那孩子身上有束缚，这是她当着大家的面立下的，这个错不了。” 加茂夏也叹了口气，事实上，他并不觉得这位小姐有什么问题，毕竟束缚和监控摆在那里，加茂斗的遗体也没有任何残秽的痕迹。 对于一个从出生到现在都被困在后院的七岁孩子来说，想瞒过他们的耳目做到这一步，几乎是不可能的。 就算先前在禅院家闹了一通，那也情 有可原，实际追究起来错并不在她。 但不知为什么，家主大人却总是对那位小姐抱有很大的敌意。 难道......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不，与其纠结这个，眼下的事情才是当务之急。 加茂夏也皱了皱眉：“不过先前内部调出的监控看到，再送小姐回来之前，他还在办公室见过一个人。” “谁？” “是立本政府那边的人，似乎有很高的权限，已经在问了。” 加茂夏也越说越觉得头疼，若是平常也就算了，他们有大把时间去找线索，但问题是现在寒冬，原本就已经被任务压得喘不过气了。 偏偏因为今年打算让大小姐开始任务，这就导致加茂家多揽下了一大片区域，导致人手更不足了。 如果真的把她关到排除完嫌疑，加茂家的任务又给谁来做？ 啧，偏偏是这种时候。 明明不久前才发过短信，只要确定下来大小姐的能力，就能真正让她独自接手任务了。 巧合吗？还是有谁故意在这个节点上找他们麻烦？ 一时间，加茂夏也脑海里浮现出无数个人选。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加茂夏也回神，在看到信息的时候脸色又是一沉。 加茂家塞进总监部的人当然不止一个，但现在对方发来的讯息可不是告诉他们找到线索了，而是总监部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要求加茂家尽快着手任务。 毕竟诅咒滋生可等不得人。 “家主大人，”加茂夏也深吸一口气，“等不了了。” 没法完成任务，被五条和禅院嘲笑也就算了，但这绝对会影响到加茂能在总监部获得的职权。 “如果您不放心的话......”加茂夏也迟疑道：“下一次任务，我和她一起——” “不用了。”男人终于开口，阴沉下脸，半边脸掩盖在阴影之中，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就按照之前计划的那样安排。” * 加茂枫是被饿醒的。 毕竟打不了她，好好饿几顿还是做得到的。 明明她什么破绽都没有露出来，加茂家主却跟铁了心要找她麻烦，不仅不肯放她出去，还断了她一切吃食。 明显就是故意折磨。 虽然加茂斗的事情确实是自己干的没错，但是他又不知道，这完全是强词夺理了吧？！ 可恶，竟然知道她的软肋—— 刷啦。 门被侍女推开，加茂枫回过头，抽了抽鼻子，闻到了属于食物的香味。 一碟白粥加小份素菜被推进房间。 ......这么快？ 加茂枫有些惊讶，从出事那天到现在撑死不过两天，按加茂家的尿性，这点惩罚时间肯定是不够的。 加茂家主脑子抽了？这就打算放过自己了？ “小姐，吃点东西吧。” 目羽温声开口，接着从怀里拿出了一叠纸业：“您只有五分钟时间，等时间一到，您就要开始去做任务了。” 加茂枫：“......？” “时间有些紧张，所以在您用餐期间，我会为您讲解下一项任务的具体事项。” 不是，是否有些唐突了。 你不觉得话题转得稍微有点快吗？ 加茂枫抿了下嘴，这一秒的耽误，对面已经开始朗读纸业上的内容了，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不过几个眨眼，加茂枫就明白了这个安排究竟是因为什么。 不是，加茂家就这么缺人吗？ 话虽如此，但加茂家的无理要求可不管你愿不愿意，现在不吃等会估计就吃不到了，加茂枫立马摸向旁边的碗，开始吃了起来。 “......初步判断为一级咒灵，需要注意的是位于学校附近，所以......” 目羽的语速很快，说五分钟就是五分钟，好在加茂枫吃得也很快，风云残卷地将简餐扫光，立马就被她抱离了原地。 随着年岁的增长，加上先前有加茂依存，目羽从某一天开始已经不会再抱着她了，哪怕走得再慢，也是默默跟在加茂枫身边带领她步行。 而今天却破天荒地抱着她往外走，只能说任务真的很急。 以往要走很久的路不过两分钟就走完了，加茂枫被目羽塞进车里，刚看见小鸟游平川在驾驶位上，怀里又被塞了另一份资料。 “虽然这么说很抱歉，不过加茂小姐，您得在我们到之前把这份文件读完。” 小鸟游平川一脚油门开车离去，声音满是颓废和困倦，“这是您的下下个任务，等会学校附近的咒灵绂除完毕，我们立马过去。” “顺带一提，按照安排，学校附近那只咒灵留给您的时间只有八分钟，如果超过了时限.......” 小鸟游平川压低声音：“很遗憾，您今晚就要加班了。” 加茂枫：“？”！ 第 27 章 这里...是哪里？ 禅院直哉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眼皮沉重得根本睁不开，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叫嚣疼痛。 他吃力地抬头，面前只有无边无际的猩红，他站在血液汇聚的洋流之中一直往前走着,却怎么走也走不到岸边。 好重,在哪里,他要干什么来着？ 身体变得越来越沉,禅院直哉低头，之间血水中伸出一双狰狞的枯手,缠住他的腰。 “什么东西？！滚开！” 禅院直哉青筋暴起，奋力去扯腰上的手臂，没想到越缠越紧，勒得他几乎窒息。 “少爷......” “直哉少爷......” 手臂的主人慢慢浮出水面,面容消瘦,双目只剩下两个不断渗血的窟窿，冲他哀嚎。 谁......？！ 禅院直哉觉得这张脸分外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您已经...把我忘了吗......” “滚开啊！！”禅院直哉挣扎着，后背又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了,他向后望去,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一具骷髅，死死抱在他的身上。 一双手,两双手......身边这样的鬼东西越来越多，禅院直哉挣脱不开,慢慢被他们往血海深处拖去。 “少爷...直哉少爷......” 终于,在视线滑过某一张脸时，他只觉得大脑被什么击中一般，认出了身边这群人。 他们都是或多或少被自己打压过的下人！ 什么？！一群低贱的下人,怎么敢？！ “滚开啊！！” 禅院直哉挣脱不开，身体越来越下沉，仿佛被挂上了沉重的锁链，当血水漫过腰线，逐渐往胸口靠近时，他的内心才终于涌上一抹惶恐。 不，不，不能被拖下去！ 他惊慌地四处查看，企图找到什么芦苇稻草让自己抓住，却在看向岸边时突然一顿。 女人背对着他，留着刺眼的火红长发，穿着最传统的和服，衣角边上金丝秀得莲花微微摆动，带起了一片无暇流光。 “喂！！”顾不得去想对方是谁，禅院直哉冲岸边的女人喊道：“把我拉上去！” 对方没有回应，背脊挺得笔直。 禅院直哉拔高声音：“该死的女人，你没听到吗？！” 对方的站姿不变，仿佛商场里的塑料假人，在这样的场景下无端生出几分诡异。 但禅院直哉顾不得了，他的身体越来越重，猩红的血环绕在了胸前，留给他的时间所剩无几。 禅院直哉咬牙，用了全身的力气朝对方吼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快！拉我上去！！” 可惜，是徒劳的吼叫。 女人静默地站在那里，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 她不会来帮助自己，禅院直哉绝望地想。 如同被烛火芯最高温的 地方灼烧，疼痛从胸口开始，一路蜿蜒过四肢，将他彻底吞噬。 血水漫过脖子，覆盖双眼，最终淹没头顶，留下一片沉寂。 “不要！！！” 禅院直哉惊恐地睁眼，仿佛从高处摔落，失重感还未完全消退。 头顶的天花板在眼前旋转，他大口大口地喘气，背后已经汗湿一片。 “怎么了，少爷？” 听到他的呼喊，立刻有侍从上前：“您又做噩梦了吗？” 禅院直哉捂着心口，恍然发现一切都是一场梦。 被戳破了心事，他愤怒地将枕头直接甩出去，将侍从轰出房门：“滚！！” 可恶、可恶！！ 心脏跳动得剧烈，讥讽他此刻的慌乱。 该死——！ 禅院家的少爷最近经常梦靥，这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医生也一直住在隔壁，方面随时看诊。 照例检查之时，一直阴沉着连的禅院直哉突然开口道：“是诅咒吗？” 医生抬头，眼底浮现疑惑：“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诅咒！”禅院直哉红着眼：“要不是这样，为什么会这么多天做同一个梦？” 医生有些迟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位少爷。 如果真有那种问题，禅院家早就检查出来了，还需要他这个普通医生干什么。 小孩子梦靥其实还挺常见的，多数是因为偶然受到什么刺激或者惊吓，潜意识作祟，去医院开点药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但直哉少爷的自尊心很强，肯定不会接受这个说法。 见医生沉默，禅院直哉更生气了，一把抓过盛药的碗，摔在医生的额头上。 鲜血顺着对方额角流下，红得灼人眼球，禅院直哉不经想起梦里那个总是背对自己的女人。 “滚！”禅院直哉喘着气，表情阴沉得可怕。 医生慌慌忙忙退下，将空间留给禅院直哉一个人。 日光透过纸糊的窗户，完全无法给房间带来亮光，昏暗的房间只剩下他的呼吸声，和极速的心跳。 哈，从那天开始就这样了。 一定是她，一定是加茂家那个低贱的女人做的！自从遇到她就开始了！ 禅院直哉的表情变得极为恐怖，原本如猫一般的细瞳此刻拉成一条直线，像一条紧盯猎物的蛇。 身下的床单被攥得皱巴巴的，他的指甲陷进肉里，渗出细密的血珠。 喉间涌上一股腥甜，那个名字在舌尖上滚了几遍，最终被他咬碎，全部吞吃入腹。 ——加茂枫。 * 工作就是狗屎。 加茂枫木着脸拿过左边那摞巨高的文件——最上面的一份，这是她即将执行的下一项任务。 至于她的右边，放着一叠同样高度的文件，那是她已经完成的项目。 “这次的咒灵只有二级，但是因为数量过多，所以比较麻烦......” 小鸟游平川也满是疲惫，声音比昨天更嘶哑了一点。 因为加茂枫目不能视的缘故，他必须在她绂除诅咒的空档，快速浏览完下一项任务，然后再送她前往下一处地点的路程为她讲解。 ¤本作者山有金玉提醒您《加茂小姐有话要说》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这是自己今天第几个任务了？ 加茂枫恍惚地听着小鸟游的讲解，默默掰算了一下。 从昨天下午四点到现在，她一共跑了十七处地点，绂除了二十三只诅咒，基本全部都在二级以上...... 而且就算连续工作了十个小时，她现在也不能休息，因为深夜的诅咒比白天多得多，也强得多，所以她这个级别的咒术师必须挑起大梁，继续发光发热。 这是压榨，这是剥削，这是在消耗她的寿命！ 受不了了，到底是谁整天这么多怨念和压力啊！ 她就说嘛，明明在加茂家的时候觉得咒术师还是挺多的，但除去那些在家里坐享其成的高层，现在这么一看，再多十倍也不够用。 “......等这项任务做完，我们可以休息十分钟，您可以去便利店买点吃的。” 啊，那还真是谢天谢地，竟然还大发慈悲地给她留了时间吃饭。 加茂枫下车的时候，觉得双腿都在打颤。 留给她用以绂除的时间很紧张，大多在十分钟以内，放宽裕点，也不会超过二十分钟。 毕竟动漫里看起来很炫酷的战斗，放在现实可能发生在转瞬之间，打得有来有回也仅限于同级，绝不会在这种实力碾压的地方出现。 十分钟不是战斗用的时间，是给她找路的时间。 “那么，这次也拜托您了。” 小鸟游平川在身后鞠躬，加茂枫应了一声，看向自己的手腕。 那里正趴着一只黏糊糊的咒灵，丑丑的，等级是连普通人也能踩死的四级，跟禅院甚尔肩膀上那只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是加茂家特意替她锻炼出来的用于指路的咒灵，形成原因是“路痴对迷路的恐惧”，所以本身非常擅长找路，是咒灵版GPS。 有了它，加茂枫就不用牵着别人走了，不过因为形象问题，除了任务时期，加茂家不准她在其他时间使用。 加茂依存对有其他咒灵借宿在自己身上有相当大的意见，她还花了很大力气才安抚下来。 怎么说也算加茂家的一番好意嘛，虽然本质上是为了任务。 话虽如此，加茂枫自己也好几次没忍住，差点要把这玩意随手扬了，因为每次看到它都会联想到禅院甚尔的那只丑宝，再联想到当年被他挟持的场景，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左......” 咒灵吐出被压缩到变形的声音，加茂枫感应着诅咒的气息，很快找到了任务目标。 没有第一时间召唤加茂依存出来，她将咒力包裹住身体，以最纯粹的力量去与对方战斗。 和咒灵对战，与和人类对战有些许不同，但不可否认是这是很好的训练机会。 她并不害怕人类咒术师，但对于咒灵，如果没有加茂依存，还是太棘手了。 毕竟自己的身体素质很差，她不可能每次战斗都靠着放血，一点点倒是无所谓，但如果像现在这样连轴工作，可能没等诅咒出手，自己就因为失血过多进医院了。 至于带着血袋什么的......这种东西不用特殊办法保存，很快就会臭吧？ 就算是真有赤血操术的那些人，也只有在大战前夕才会储存血袋，而不是每天放血。 这样下去身体都会被透支啊！ 努力的加茂小姐，今天也在锻炼自己。 然后不出意外地被二级咒灵们吊打了。 可恶。 加茂枫灰头土脸地从废墟里爬出来，手机定的闹钟响起，提醒她任务的时间已经到了。 要赶紧回去了。 因为等一下就能休息了，现在耽误，扣掉的就是自己的休息时间。 这好比老师上课拖堂，但课件十分钟并不会因为你多学习了一会而延长，等下次铃声响起，又是新的课程。 “依存。” 加茂依存出来了。 加茂依存秒杀了。 加茂枫看着眼前消散的咒力残秽，心酸握拳。 可恶X2。 等回到小鸟游身边，他果然没有再第一时间为她解说下次的任务了，而是开车带她去了最近的便利店。 被店员加热过的饭团入手，加茂枫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这个给您。”小鸟游将一份热豆奶递给加茂枫。 “谢谢。” 加茂枫喝着豆奶，看对方去前台结账。 这个时代还没有手机支付，所以交易时用的都是纸币或者信用卡。 啊，话说回来，咒术师们应该是有工资的吧？ 那......自己也应该得有吧？ 如果有钱，干什么都会很方便了。 在小鸟游回来后，加茂枫委婉地对他提起了这件事情。 没想到，小鸟游抓了抓头，脸上肌肉抽动，貌似是做了一个尴尬的笑。 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加茂枫心底油然而生。 “是这样的，因为您家里认为您还太小，手里不适合拿这么多钱。”小鸟游支支吾吾道：“所以钱是直接打到家族长辈的账户里的，如果您有需要的东西，会由我先支付，后续将账单交给加茂家。” “所以，您是没有账户，也没有可自由支配的金钱的。” 加茂枫：？ 瞳、孔、地、震、！ 什么？ 什么？！ 她竟然，没有工资？！ 什么意思，累死累活也是她，一穷二白也是她？ 雇佣童工也就算了，竟然连钱都不给？ 加茂家，你们是资本主义的神！ 不对，比起那些都无所谓，最主要的是，无论她想买什么 ，账单都要送到加茂家吗？ 就算不在家里也要通过各种方法限制和监视，是这个意思吧。 加茂枫顿时有种想要就地将加茂一族毁灭的冲动。 打不打得过另说，主要是把老宅一起扬了，把他们的金库都给掏空！ 比起自己的穷苦，他人的富有更让人崩溃！ ......不对，这种因为诅咒或者诅咒师之间的战斗，全部都由政府买单才对，加茂家根本不会出血，说不定还能从中捞上一笔。 加茂枫冷漠地咬下一口饭团，毫不客气地对小鸟游道：“我还想要一条薄荷糖，不，十条。” “诶？可是吃这么多糖会蛀牙......”看见小姑娘越来越下垂的嘴角，小鸟游决定暂时闭嘴。 不知道加茂小姐为什么突然咬牙切齿的，他又跑去前台，买了十条薄荷糖，以及一条橘子味的糖果，都递了过去：“这个是我请您的。” “谢谢。”加茂枫接过糖，没有犹豫就拆开了一包，把一整份糖全塞进嘴里。 小鸟游瞪大眼睛：“这、这样不腻吗？” 加茂枫摇了摇头。 论味道，她并不喜欢薄荷，有些辣口，冲得鼻腔都通了，但又确实非常醒脑，清凉的味道卷着略带涩感的甜，能帮她压下心里的燥火。 好像簌簌落落的小雪，凉丝丝的，一点一点细腻地铺在心底。 很早就想这样做了，包着满满一大口的糖，舌尖，牙齿，口腔内壁，都是糖融化的味道。 超幸福。 虽然是薄荷味的。 “您很喜欢甜食呢，”小鸟游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吃点甜食确实能让人心情愉悦，我记得仙台的喜九福很好吃，下次我们一起去吧。” 虽然不知道喜九福是什么，不过想必是甜食啦，加茂枫点了点头。 深夜便利店昏黄的灯光薄如蚕翼，柔柔覆盖在脸上，在黑夜的街道成为唯一的火光。 “......第一次出任务就这么忙啊，”小鸟游喝了一口咖啡：“真是辛苦了，枫小姐。” 加茂枫唔了一声，过了两秒，转头看向小鸟游。 “哈哈，那个...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呢......”小鸟游抓了抓头发，不自在地又抠了下脸：“果然太严肃的话会觉得很不舒服，所以稍微在家练习了一下。” 他咳了一声：“以后也请指教了，枫小姐。” 啊...... 叫了她的名字。 加茂枫张着嘴，愣愣的，突然觉得里面的薄荷糖没味道了。 她讨厌夏天，因为夏天对她来说燥热又漫长，像是把她架在火上烤，每每品味那些残酷的回忆，都将人剥得鲜血淋漓。 所以她格外喜欢冬天，虽然寒冷，虽然被罚跪时膝盖被冰冷的地板折磨得酸痛，但它是夏天的反义词。 冬天吃热乎的食物时不会像夏天那样难熬，雪夜的年底可以拥有软糯的年糕。 尽管它严寒，尽管它冰冷⒑，尽管被惩罚时的疼痛更深入骨髓，但冬天是夏天的反义词，是离夏天最遥远的距离。 可是今年的冬天她也不是很喜欢了，因为再一次压迫，压榨，一次又一次强调，对比，让她再次认清了自己作为工具的身份。 她的灵魂在挣扎着，发出桀桀嘶鸣。 疲惫和烦闷最容易打消人的兴致，虽然还不至于到崩溃的地步，但总觉得有些累了。 加茂枫又拆开一条薄荷糖，拿出一颗塞进嘴里。 第一次，被他人叫了名字啊，措不及防的。 不是对着加茂家的小姐在说话，而是对着加茂枫在说话。 这位突然出现的先生不是神，不是高层，不是长老，不是亲近的侍女，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刚认识的普通人。 像是走在大街上时不经意落下的第一滴雨，有些莫名其妙，却一下把她从神游中拉回现实，抬头望天时开始变大，淅淅沥沥地从头淋到脚。 瞬间让人清醒了。 ......被人看到了啊。 加茂枫少有的，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尽管淡到看不出来。 自己大概会永远记住这间便利店吧。 像是漫漫长路上的一盏明灯，她披着寒霜走来，在它旁边稍作休息，借着光抖落身上的风雪，再次向远方前进。 啊，讨厌，眼睛好酸，酸得有些痛。 “是的。”女孩的声音低了许多，从出生以来就获得的名字在舌尖上滚了几遍，最终重唇齿间流出：“加茂枫。” “以后也请你多指教了，平川先生。” * 人一旦忙起来，时间就会开始加快。 绂除，绂除，绂除。 拖着沉重的身体入睡，接着继续绂除。 等回过神来，冬天已经快要过去了。 加茂小姐的工作结束了，所以难得获得了休息的时间，回到宅邸之后，听说长老还大发慈悲地免了她先前赊账的惩罚，让她最近好好休息一下。 ...哈哈，天真的是要塌了，狗竟然学会说人话了。 大概她是真的给家族赚了很多钱吧。 不过倒也不是一点用处也没有，最起码在任务期间，小鸟游对她的吃食并不吝啬，虽然大多数是在车上解决的，不过吃饱喝足让人心情愉悦，也不会有这么多的说教在耳边飞。 而且加茂家的开支充裕起来，侍女们的待遇就会稍稍提高，生活质量也会上涨，包括发的薪水和节假日的奖金，以及后院偶尔发放的小礼物。 不得不说在看到手生冻疮的侍女们买了最好的药膏时，加茂枫还是很欣慰的。 而这一切，都来源于她们可爱的加茂小姐！ 这次回加茂宅邸，加茂枫明显感到侍女们的热情，吃的汤圆会偷偷用甜酒打个蛋花，趁着目羽不注意投喂一小碟苹果，配茶的时候会多放几块方糖...... 至于为什么都是 吃的方面，因为加茂小姐没有别的爱好，只对食物保持极高热情，这是众所周知的。 加茂枫吹了吹手边的茶水。 侍女小姐们对她的态度不是单纯的恐惧了，还有变得温和起来，虽然在某些时候还是很害怕，不过已经能做到正常相处了。 不过所谓的休息也不是完全休息，因为绂除咒灵的工作是她一个人做的，所以没有多余的人帮她完成任务报告。 好在这种东西有模版可以照抄，完全适应应试教育的加茂枫完成得很快，唯一需要注意的点只有模仿好小孩子的语气，不要显得太过成熟。 再完成最后一份报告之后，加茂枫伸了个懒腰，慢慢朝屋外走去。 临近初春，后院就会变得忙碌起来，不仅要好好服侍出行任务回归的咒术师们，还要为来年开春做准备。 风已经变得不再泠冽，开始柔软起来，侍女们的笑闹串成风铃，欢愉地飘荡在天空之中。 指尖的咒丝毫无目的地飘着，因为扇子被拿走修复的缘故，最近蚂蚁也没地方藏了，关于术式的练习自然耽搁下来，说起来好像有些懈怠。 现在能操控的数量是四百只，远远不够。 有没有什么，可以快一点的—— 细微的香粉味飘来，带着若有若无的苦味一起钻入鼻间。 加茂枫扭头，年轻的女人站在走廊的尽头，安静平和地站在那里。 血液潺潺在体内流淌，咒力不高，但很纯粹，没有一点外溢的迹象，被很好地收纳在了身体之中。 光看这一点，对方似乎是个温柔宁静的人。 “初次见面，枫小姐。”女人的声音与加茂枫看到的一样温雅，比春风还要舒服：“在下加茂和奈，是家主大人的继室。” 加茂和奈......啊，等下，是她。 加茂枫将女人从记忆之中挖了出来。 记得当年很小的时候，她还吐槽过，加茂家主后院里竟然还有十二岁的孩子当侧室，听说是花大价钱从某个家族里高价买来的。 加茂枫也曾有想要去见见的念头，不过当时自己的处境也分外艰难，加上糟心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所以很快这位小姐就被她抛之脑后。 算算时间，她确实也该成年了。 原来不知不觉都过了这么久啊，这位小姐已经长大了。 不过作为继室的话，自己应该也会过继到她的名下吧，也就是说，这位会是她未来的新妈妈。 “坐在这里不会冷吗？”加茂和奈笑了笑：“要不要过来一起吃点米糕？” 加茂枫的身影停滞在原地。 刚蒸好的米糕散发着清甜的香气，将整个屋子都填充得满满当当，加茂枫拿起一块，热点心在口中融化，软糯得不可思议。 “好吃吗？”加茂和奈笑着，又将另一叠装着大福的盘子往加茂枫面前推了推。 御三家虽然下头，但厨师都是专门聘请的，做出来的点心不是外面随随 便便就能品尝到的。 唯有这一方面加茂枫承认，御三家是顶级的。 吃完了米糕，侍女适时奉上一杯甜茶。 茶和点心都没有奇怪的味道，没有毒，没有下药。 嗯......更可疑了。 加茂枫捧起杯子润了润嗓子，单刀直入：“夫人，有什么事吗？” 似乎没想到加茂枫那么直接，加茂和奈捂着嘴，不过转瞬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的模样。 “只是想与小姐打好关系，”她稍稍停顿了一下，转头对侍女道：“对了，之前说好给大小姐准备的礼物，快去帮我拿来。” 侍女被支开，一路小跑着离开了，房间只剩下了二人。 ......要讲什么秘密吗？ “枫小姐是个很直白的人呢，”加茂和奈坐直了一点，“其实今天本来只想跟您打个招呼的。” “打招呼？” “啊，是的，除了我自己的私心，还有侍女们的恳求。” 加茂和奈道：“因为您的关系，大家最近的生活情况好了不少，也帮了我很大的忙，真的非常感谢。” 说着，她闭上眼睛，庄重地行了一个土下座。 “在这之后，我想请您听听我的请求。” 虽然声音还是温和的，但语气多了几分毅然决然，颇有破釜沉舟的味道，加茂枫默默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这个架势......总觉得会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为了避免呛到，还是先不要喝了。 既然都接受了她的米糕，听听倒也无妨吧。 不过，大概，可能，不一定，是很危险的请求呢。 加茂枫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虽然自己本质上是一个超过三十岁的人了，但在他人眼中，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子，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知道什么，又能帮到什么？ 而且她和其他御三家的女人本质上没什么不同，都是从小困在后院，接受着家族的洗脑教育。只不过是因为有前世记忆的缘故，所以才没有被驯化而已。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她现在早就被CPU得找不着北了。 至于她身上到底有什么可途的......只有加茂依存，以及最近开始接手任务的事情了。 是为了这个吧，不然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魅力，能吸引到这个从未接触过的女人了。 “请说吧，”加茂枫冷静地开口：“不过，我只是听听您的请求，并没有一定要帮您的想法。” “是。” 加茂和奈缓缓坐直，心脏的位置开始加速跳动，透露出平静外表下的紧张。 她深吸了一口气，凝皱的眉心带着忧郁和忐忑，没有第一时间说出自己的诉求，而是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枫小姐，”加茂和奈轻柔的声音穿透空气，却如一口钟撞进加茂枫的耳中：“您想要自由吗？” 屋外的笑声飘远，米糕的香气还在 房间内浮动，炉上的茶水咕噜噜翻滚着，化作白烟在空中晕开。 “......你说什么？”加茂枫听见自己的声音。 我想要自由，?_[(”加茂和奈道：“我想请您祝我一臂之力。” ......啊，对了，因为这位夫人快成年了吧。 加茂枫想。 御三家的破规矩很多，压死人的规矩也很多，其中一条就是在侍奉家主之前，夫人或者侍妾们需要立下束缚，永远对丈夫忠诚，不会出轨背叛什么的。 跟她立下的束缚有异曲同工之妙。 先前一直没有侍寝，也是因为对方年龄太小，而且还有自己这档子糟心事，所以一直耽误了。 但过完冬天，这位夫人就正式成年，要立下束缚开始全心全意侍奉丈夫了。 而且家族现在没有嫡子，就算是为了这一点，这位夫人恐怕也要不停被催促诞下继承人。 是想逃离家族吗？ 加茂枫幻视了从前的自己。 只是跑走什么的...嗯，以她现在的能力，这倒是不难...... 但是想逃避追究就要好好琢磨一下了，要不趁那段时间自己假装做个任务去？ “枫小姐，我想要自由，”加茂和奈突然出声：“但是不是离开家族的自由。” 加茂枫抬起头，望着面前的血人，她不卑不亢，就像提出了一个很简单的要求：“我想要能够决定自己的自由。” ......？ 决定自己？ 是在说想要自己支配自己未来的意思吗，是想要能平等和大家对话的权力吗？ 放在正常社会确实是很简单的要求，但是在御三家就显得有些异想天开了。 而且这种事情求她不合适吧？自己要是有这种能力，哪里还需要一直当伏○魔苟着，早就当上加茂家的继承人了。 加茂枫垂下眼，掩盖下那快要迸发而出的情绪。 这不会又是谁的试探吧？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同意？我们刚见面不过十分钟。”她的指腹摸索着裙摆，面色冷淡，“而且我并没有替你争取这份自由的能力。” “就算我愿意帮你，你打算怎么做？”加茂枫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你有很周密的计划？有很强大的力量？或者是拿捏住了长老们的把柄？” 御三家的孩子很早熟，同样也能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加茂枫漫不经心地扫过她的脸颊，目光落在虚无之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会告诉家主的。” 细雪簌簌落下，在回廊间落下，在地面不过两秒钟便化作一滴水，毫无声息。 “您不会，”女人笑了笑，没有隐瞒地开口道：“我的术式，能感知到他人的情绪。” 她凝望着加茂枫，体内原本安宁的咒力开始有些波动，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一阵阵在她体内荡开。 “我看见了您的「憎恨」” “我确信，您一定会——杀了家主。” 啪嗒。 香碳上的火星跳动了一下，噼里啪啦燃烧着，空气似被有温度的薄纱覆盖住，烤得室内的温度都焦灼起来。 加茂枫的身型凝在原地，掀起眼皮看向对方。 游丝似蛇蛰伏在她的后背，绕着她的衣摆往上攀延，一寸一寸穿针引线，隔着布料贴紧肌肤。 咒术界家族里，拥有出色术式的女孩子，要么被卖给大家族当妻子，要么留在本家等他人入赘，这位夫人就是前者。 加茂枫相信，她是真的有这样的术式。 “既然能感知到对方的情绪，那现在你一定能感知到我对你的情绪吧。”加茂枫问道。 加茂和奈正坐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仿佛破土而出的松竹。 “有杀意，有警惕。”她直言不讳，但并不害怕。 女人弯了弯双眼，薄唇轻启：“还有一点点期待。” 加茂和奈嫁入加茂家之前，来自于一个术式低微的小家族，因为很多代都没出现过有咒力的孩子了，所以她一出生，便成为家里众星拱月的存在。 她是被当作下代家主养的孩子。 不过自从十岁之后，加茂家发现了她的特殊，对于这种概念类型的术式表现出非常的兴趣，于是向她的家里支出了一大笔费用，将她买走了。 那笔钱真的很多，足以和奈的家族坐吃山空整整三代。 比起她不一定能给家族带来的美好未来，还是真金白银更加实在。 于是和奈被关进了加茂家的后院，她本该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被加茂家彻底掐断。 起初她反抗得激烈，但是大家族对这种人有无数种手段。 小孩子的能力是有限的，况且她并没有出色的战斗天赋，也根本打不过那群封建残余。 加茂和奈虽然学着乖巧了，但不代表她认可了这样的命运。 家里曾教过她一个词汇，叫做卧薪尝胆，据说是从种花那边传过来的，父辈们将这个词汇作为座右铭，每每谈论起家族未来时，总是表达只要经得住忍耐，他们一定能获得美好的未来。 嗯，虽然最后为了钱把家族未来卖了。 不过，加茂和奈也在寻找出路。 作为主母备选，她学会了看账，学会了管理，学会了拉拢下人，在保持低调的同时，想尽一切办法抓住身边的筹码。 直到某一天，她有资格在家主身边侍奉，恰好遇到了那位叫做“加茂斗”的长老。 她看到了他的「死亡」。 加茂和奈转而望向加茂家主，同时看到了他的「死亡」，只不过比那位长老弱很多，似乎还未到时候。 当她被喝斥退下后，在走廊里又遇见了另一位长老，同样给她带来快要死掉的感知。 加茂和奈突然反应过来，有什么事情，或者什么人要出现了。 就像星火落在草原，一把火将加茂家燃尽。 她不知道是谁还是因为什么意外亡故，直到刚刚，她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小姐。 命运的线连着她，连着自己，让她心脏狂跳。 她看到了「憎恨」以及「可能性」，于是福至心灵明白了。 这位小姐，会毁灭加茂一族。 加茂和奈觉得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过完这个冬天，她就要立下束缚，永远追随侍奉加茂家主，不会再有机会逃离这个地方了。 正因为她被父辈那样培养过，感受过天地的广阔，才更抗拒这窄小的后院。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走过去了，想要拼一把，推一把。 让星火燎原。 “我愿意立下束缚，任您差遣，听您调度，只希望您能给我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力。”她要抓住这唯一的机会。 “枫小姐，要一起合作吗？” 她平稳的声线直直穿透了加茂枫的心口，在房间回荡。 “我们一起杀了家主。”！ 第 28 章 她的声音就像碎冰那样,落下来时清脆干净，带着冰屑掉落在四周。 加茂枫承认，自己有一瞬间的心动，就快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脱口而出答应对方。 但只有一瞬间。 那股冲动滚到舌尖的时候,又被她立马压下,死死咬住牙关,将它吞回了肚子里。 加茂枫望着正坐的女人，她说话时的心脏跳动剧烈,藏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攥着衣服，远没有表面来得这么镇定。 显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对方也很紧张。 加茂枫静静坐在原地想了很久，直到对面的女人呼吸都快停滞了,才开口道：“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 她想杀加茂家主是不假，可是是想在有完全把握之下再把他杀掉。 因为加茂家主真的很强,以自己目前的术式，根本没办法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想要杀掉他,只能依靠加茂依存。 但是这是不可以的吧？先不说加茂依存残留的咒力会让长老们迅速锁定嫌疑犯，光是二者打斗时的动静就能吸引来一大群人。 家主大人和她打起来了,你觉得那群长老们会选择谁？ 到时候，她不仅会暴露术式被彻底抓走,还会被发现钻了束缚的空子,再联想到她杀掉加茂斗—— 真是不敢想象会是怎么样的地狱。 拜托，要不是因为这个，她为什么要一直忍着啊,自己又不是受虐狂。 那还不是想好好活下去吗？ 她想好好活着啊。 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能控制住加茂家主，剩下那群长老慢慢收拾就可以了。 所以绝对绝对不能出错。 她的第二次人生，绝对绝对不能出现一点失误。 现在就去硬刚加茂家主，有什么好处吗？她都忍了这么久了，为什么现在要为一个陌生人赴汤蹈火？ 加茂枫闭上眼睛，对面的咒力形态确实算自己见过的人里，很漂亮的那一类了。 嗯......看到了她的「可能性」吗？ 哈哈，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了。 既然有可能性，那就说明自己现在的方针是没有错的，她完全不需要打乱自己的节奏。 反倒是这位夫人，这么急急忙忙就当面拆穿这种秘密，才会有危险吧？ 比如说，当场被杀人灭口什么的。 加茂枫的心冷下来，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更加淡漠，咒丝开始混乱地编织成网，向女人靠近。 “如果我说，我拒绝帮助你呢？” 如果她大肆宣扬这种「死亡」言论，不，就算只是对侍女提了一嘴，一传十十传百，就会演化成天大的麻烦。 所以不能留。 加茂枫心想。 相比起一个可以给家族效力的工具人，还是随时可以替换的夫人更不值钱吧？ 在加茂家待了这么久，她完全没有考虑到 这一层吗？还是说有什么后手？ 毫无色彩的瞳孔倒映在女人的眼里，加茂和奈愣在原地，似乎完全没想过会听见拒绝的答案。 想看山有金玉的《加茂小姐有话要说》吗?请记住[]的域名[( 啊，看来是前者。 是位天真的夫人。 看到情绪的术式吗？确实让人意想不到，加茂家也是因为这个术式才买走她的吧。 不过，很抱歉，不能让你把这种危言耸听的话说出去，不然就功亏一篑了。 加茂枫垂下眼眸。 “您怎么会是这样的呢？”加茂和奈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空中游弋的丝线有一瞬凝滞。 加茂枫猛地抬起头，灰白的眼瞳颤抖着，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却能切实感受到她的疑惑。 这句话当然不是在回应那句“不会帮忙”，而是在对加茂枫本人发出询问。 ——什么？ 女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但最后，她终究动了动嘴唇，只吐出一句：“您和我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不一样，怎么不一样？ 又要擅自给她附加标准了吗？ 她还能是怎么样的？乖巧的孩子，叛逆的孩子，愚笨的孩子，多余的孩子，无趣的孩子随便哄哄就听话的孩子不善言辞的孩子好说话的孩子令人失望的孩子不被重视的孩子不懂感恩的孩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让人不齿的孩子令人绝望的孩子—— “我？”加茂枫头脑有些放空，声音却如此冷静地问道：“你觉得我应该是怎么样的？” 加茂和奈的眼睛瞪大了一点，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不，或许是在看着她身上的「情绪」。 这次又看到了什么？ 加茂枫不想思考了。 无非就是那些吧，生气，烦闷，杀意。 杯里的茶水已经凉了，流入嗓子里痒痒的，带着微涩的苦味，安抚不了她的躁动。 她慢慢地站起，指尖上的细线缠绕住加茂和奈的脖颈。 要和这位夫人说再见了。 所以快点回答，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我应该是什么样的？”加茂枫又问了一遍。 加茂和奈怔忪地望着她，仿佛意识到什么，脸上的表情突然变了。 面前血人的心脏突然平和下来，不再激烈地跳动，黑蓝色的咒力运转得更加缓慢，云一般漂浮在那里。 一下子，变得沉默了。 加茂和奈的喉结上下滚动，带着明显的颤意，藏不住里面的怜悯。 “枫小姐，您——” 她问：“您在扮演谁？” ......扮演？ 我？我在扮演？ 加茂枫脑袋里的某跟弦在这一刻崩断了。 四周静悄悄的，雪落无声，呼吸时的气息变成无限流逝的时间，将她困在这方寸之间。 加茂枫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手的温度比脸更低， 在接触时，有那么一瞬间的不真实。 她在摸自己。 加茂枫有很多想要的东西?_[(，想要杀死家主，想要为加茂夫人复仇，想要掌控加茂，想要吃甜的，想要自由，想要狠狠往禅院甚尔脸上揍一拳。 但这些想要的东西，是因为她被环境推着走，所以产生的欲望。 那她真正想要什么呢？ 细细追究，应该要追溯到久远的前世了。 作为代替品，她从出生就失去了很多东西，比如人格，比如性格，比如喜好，比如饭量，比如说话的方式，比如擅长的科目—— 她是素未谋面的哥哥的仿品，会动的仿真娃娃，她的房间，她的衣服，一切的一切，都属于那位早夭的哥哥，而非自己的。 因为哥哥体弱，所以她只能待在家里，因为哥哥不能晒太阳，所以她出门要打伞。 【妈妈，我必须要这样活着吗？】 【当然。】 没人记得她爱吃什么，爱穿什么，爱看什么，喜欢的颜色是什么，更怕冷还是更怕热，晚上会不会怕黑，相不相信世界上有鬼...... 没有人在乎。 她从没有被当作个体看待过。 她想快点长大成人，快点离开那个家，在还没可以独立的年纪，就早早逃离了那个囚笼。 离开的那天，她跑得飞快，无视妈妈歇斯底里的呐喊，无视路边行人诧异的目光，没有最终的目的地，但就是迈动双腿狂奔着，任由风涨满她的耳鼓。 记忆之中的阳光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风带来的味道变成绮靡的甜酒，品一口就能醉梦其中。 迈出这一步，加茂枫花费了一生的勇气。 她渴望自由，渴望属于她的爱，渴望属于她的家人，渴望有人注意到她本身，渴望有人能看到她这个“人”。 她追求自我。 所以，她喜欢被别人叫出自己的名字。 因为那是她，被人发现被注意到的她，是不同于哥哥的她。 对于早就烂到骨子里的前世，加茂枫一点也不想回忆，因为自己现在有了新生，所以已经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即便这辈子同样令人不适，但加茂枫不在乎，她这次拥有不同的亲人，她的母亲不再是那位疯癫的女人，她的温柔是独一无二的。 侍女们恭敬地叫着“加茂小姐”，母亲温柔地叫她的名字，小鸟游先生也说出了“枫小姐”——她已经重获了新生。 吗？ 可是在很久之前，加茂枫也曾看过真正的婴儿。 天生就会笑，会生气，会悲伤，会着急，会不知所措，会在愤怒中大喊大叫。 可是【加茂枫】不会。 她没有冲动，她不会尖叫，她面对死亡时不会惊慌失措，她的棱角早就在漫长的岁月之中被磨平了。 她冷漠。她孤寂。她的灵魂中还刻着上辈子的痕迹。 自己还是那个可以消化一切 负面情绪的大人，将它们接手入怀?_[(，忍耐，消化，无穷无尽。 苦痛的情感被倒进处理负面情绪的焚烧炉里，一把火烧成灰，然后残留在那里。 它们已经算不上肮脏的垃圾，但是却连最窄小的缝隙都能穿过，沉淀在心底的每处角落，找不到，清理不掉。 加茂枫心里突然产生了后怕，她忍不住回想着，自己这辈子有什么。 有妈妈，有妹妹，有独一无二的爱，有看到“她”的那双眼睛，上辈子渴望的她全都有。 可现在又全没了。 于是她赶紧去想，自己从出生起都干了什么。 她什么也没干。 被目羽鞭打时，她好痛苦，然后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被禅院甚尔劫持时，她好生气，然后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母亲死亡时，她好难过，然后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被按在地上时，她好愤怒，然后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被剥削和惩罚时，她好苦闷，然后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她的伤感，她的寂寞，她的哀痛，全部都被压抑下来，吸收，接纳，吞吃。 她依旧是那个没有自己灵魂的破娃娃。 她为什么不为它们动摇？她为什么不哭？ 加茂枫第一次感到这样迷茫。 如果她会生气，她不顾一切地发泄，她不顾后果去反抗、挣扎、逃跑、撕咬，她向所有人诉说自己和哥哥的不同，她不顾一切地跑到那晚加茂夫人的身边—— 她明明可以改变很多事情的。 可是没有，她的不作为，让一切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如果她在加茂夫人临死前抱着对方，告诉她其实自己很爱她。 那她一定会得到很温暖的拥抱，从头到脚包裹着她，如珍宝般亲吻着她，成为往后余生都能品味的回忆，永远伴随着她，直至生命的尽头。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送给了母亲何等孤独，何等寂寞的死亡。 而百年之后，一无所有的她，亦会得到同样的死亡。 加茂枫第一次感到无措，没有任何办法能够解决的无措。 她的母亲，她的妹妹，她的猫，那才是......才是属于她的。 【加茂枫】从没有为自己活过。 所谓隐忍，所谓周全，貌似，只是在逃避而已。 明明自己拥有的这么少，为什么连一样都不好好珍惜。 会成为如今的模样，好像都是她自己选择出来的。 加茂枫望着虚无，取消了构建，只留下眼前的一片黑暗，去屏蔽那些扰乱视线的杂物。 无尽的黑，远没有她此刻的内心那样空虚。 正是因为没有过，所以拥有的时候茫然无措，再又失去后才幡然醒悟。 她把自己的幸福弄丢了啊。 “您怎么了？”加茂和奈问。 “我很后 悔。”加茂枫听见自己这么回答。 “是吗......”加茂和奈的声音很轻，温柔地抚在她的头顶，“那您现在在想什么？” 加茂枫回答：“我想哭。” “那您就哭。” 哭吗？现在哭？加茂家的小姐不会这么失礼，她也不会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情绪和古怪。 手指的温度比脸更低，所以在接触时，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体温。 这是加茂枫的体温。 啪嗒——啪嗒—— 眼睛酸涩得不像话，滚烫的泪水砸在地面，是她心中埋葬的海，终于迎来大地的碎裂，从地底喷发，汹涌地翻滚而出。 没有束缚，没有压制，没有必须要去考虑的理由，加茂枫将自己所有的回忆全部翻找出来，不管是痛苦的还是甜蜜的，一遍又一遍地品味着，苦得她咽不下去，甜得她满嘴苦涩。 加茂和奈望着面前那小小的身影，血色的发丝在这冬夜燃烧的火，将周围点燃，连空气都是灼热滚烫的，烧得人心疼，烧得人癫狂。 她在这一刻鲜活了起来。 那些曾被远远丢弃的情感，现在又被懵懂地寻回。 “啊！小姐，您这是——”侍女刚巧回来，见到这一幕不由惊叫起来，慌忙地看了眼加茂和奈，“夫人！说好了是帮我们跟小姐道谢的呢？为什么把她弄哭了啊！” “不、不是她的原因......”小姑娘摇着头出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掩饰那般伸手拿了一块桌上的点心，混着鼻涕往嘴里塞。 甜的，咸的，干噎的，难以下咽的，都是值得细品的味道。 “因为...因为年糕太好吃了......”好吃哭了！ 侍女愣怔地张大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手帕递过去替她擦拭泪水，不忘纠正她的错误：“大小姐，这个是米糕啊。” “是米糕......” 她是一张满是漏洞的网，让幸福的水和流沙从缝隙间流走，她一遍又一遍地网着，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它们离开，却从没有人提醒她要缝补心口的漏洞。 加茂枫，从来没有作为她自己活过。 她现在终于看明白了这一点。 日晖透过云层散落下来，地面的雪水折射出金色，无声地融化，逐渐露出地面原本的颜色。 加茂家的大小姐，在她八岁这年里，才真正认清了自己。 获得了她的新生。！ 第 29 章 居然被米糕好吃到流眼泪,侍女们哭笑不得，在加茂和奈的院子里笑作一团。 这位一直略显冷淡的大小姐，大家在谈论起她时，总会想到那张不带任何表情的脸,偶然看到她出现在居所以外的其他地方时,也永远是端庄正经的。 美丽得体,但是很生硬,礼仪精密到说是假人都不会被怀疑的程度。 她的娱乐活动永远只有坐在原地发呆，却完全没有岁月静好的感觉,远远看去像浑身长满刺的海胆，一旦靠近就会被刺伤。 但现在，她面前那道的坚冰好像突然破碎了，露出原本的模样,看起来也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临走前,在侍女们的撒娇下，加茂和奈同意了把剩下的点心全部打包,给这位馋猫小姐带回去享用。 “......米糕很好吃，谢谢。”加茂枫拉着侍女的衣角,偏头看向加茂和奈：“你明天有空吗？我还想找你玩。” 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要多准备点零食。” 明天还愿意来......那就是，愿意跟多聊聊吗？自己可以理解为答应了她请求的意思吧？ 加茂和奈呼吸一滞,随后立马笑弯了眼睛，语气都掩饰不住愉悦：“我很荣幸,枫小姐,明天您随时都可以过来。” 确实呢，因为可能会聊很久很久，所以零食也得多准备一点。 加茂枫垂下眼睫,用扇子挡住了半张脸：“不用敬语。” 素白的折扇是定做的，和加茂夫人的那把的版型一模一样，只不过用料远比不过之前的贵重，但也足够精致。 这是侍女们送给她的礼物，作为她带给后院充裕资金的感谢。 因为之前的扇子坏掉了，枫小姐看起来有点失落的样子，所以受过恩惠的众人商量了一下，凑钱买了一把新的。 在加茂枫接过的时候，大家看起来都松了一口气，那位帮她擦脸的侍女小姐还感叹了一声太好了，似乎之前一直在担心她会嫌弃。 加茂枫将折扇展开，对着阳光凑近去看，狭窄视野里的，扇面是无边无际的白，沾着日光淡金的色泽，好像澄莹金黄的枫糖。 纯白的，没有主题，她想要书写什么都可以。 啊，多做点任务什么的......也没有不好啦，给可爱的侍女小姐们多一点零花钱怎么了，她们还会给自己买礼物。 血赚啦。 “不希望我用敬语吗？”加茂和奈身体前倾了一些，朝加茂枫靠近，笑得更柔和了：“既然如此，那我以后就叫你枫了。” 女孩低头，脸上的泪痕已经被仔细地擦干净了，连着眼角透露出淡淡的粉红。 “......嗯，”心脏重重敲击着胸口，她的扇子又往上挡了几寸，彻底遮住剩下半张脸：“那就明天见。” “明天见。”加茂和奈往旁边挥了挥手，让贴身侍女亲自把人送回。 领加茂枫回去的侍女小姐走得很慢，松绵的 雪踩在脚下，似乎踩在云朵之上。午后的阳光暖和舒服，冷空气都变得温软起来，捂得人心口都是热乎平的。 有些烈日不一定炎热，有些寒冬不一定凛冽。 两者的院子并不遥远，不过一会，侍女就将她送回了房间，扶她在桌前坐下。 “那么，我就先回去了，枫小姐。”侍女伸手，似乎是想摸摸加茂枫的头，但又突然意识到这样不妥，在空中转了个弯，最后改为托住食盒。 这份点心我就先交给目羽小姐——” “不用了。”加茂枫点了点面前的桌子，“放在这里就好了。” “啊，好的。” 侍女小姐将打包好的点心放在桌面，离加茂枫只有两指距离，她一伸手就能碰到。 “那就再见啦。”离开前，侍女小姐又笑了笑，还不忘打趣：“米糕要尽快吃掉哦，如果凉了的话，味道可就没办法好吃得让人哭出来了！” “......” 想到自己刚刚嚎啕大哭的模样，加茂枫沉默了一瞬。 ......脚、脚趾抓地！ 太让人尴尬了，她的形象，她的高冷人设，全部都碎完了！ 可、可是那是人之常情，只是稍微释放了一点负面情绪而已！为什么要笑她！ 你们就没有情绪崩溃的时候吗！ 侍女小姐笑嘻嘻地走了，调笑的语句最终散在空中，消余之后只留下无味的平淡，加茂枫安静地坐在房间，任由自己浸泡在暗淡的光线中。 很快，门再次被敲响。 目羽推开门，挪动跪坐的身体进来。 “对不起，大小姐，”目羽恭敬弯腰，自然地将头埋在地面，“没能及时迎接您，真的万分抱歉。” 绷直的背，一丝不苟的头发，完美的礼仪。 自从开始任务之后，她就已经逐渐不再亲自照料加茂枫，逐渐变成了管家一样的角色，只安排管理手下其他的侍女和杂务分配。 御三家的礼仪非常麻烦，多余又繁重，除了负责日常琐事，加茂枫的出行或者回归，目羽也都要带着其他侍女一起站在门口迎接。 包括只是简单地去了隔壁夫人的宅院，都要正式地接送。 所以偶尔也会有这种疏忽的时候。 “没关系，”加茂枫垂下眼睫，指了指桌上的点心，“一会帮我把这个带上，我要在车上吃。” 之所以没有继续留在加茂和奈那边，继续讨论某些大逆不道的话题，除了她自己心情需要稍微调整一下，还有那堆讨厌的报告。 这个时代电子签名也还没有普及，所以需要亲自去总监部提交任务报告，然后盖章什么的。 目羽抬起头，皱了皱眉毛。 毕竟加茂枫是由加茂和奈的侍女送回来的，她自然知道这些点心从何而来。 和奈夫人吗...... 目羽心中眼神微冷。 侍女队的责任是照顾家族里有可 能成为家主的孩子，所以她们几乎十全十美，能有资格进入这支队伍饿侍女，作为礼法绝对的维护者。 她们不一定出生高贵，但一定从小到大都被严格教养，才得以脱颖而出。 ?本作者山有金玉提醒您《加茂小姐有话要说》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所以她们有些看不上这种出生小家族，中途被买回来改造的夫人。 她们粗鲁，不够优雅，就算生下继承人，也不够能力教导，仅仅是因为拥有术式而已，所以才占据了主母的地位。 所以，才会有侍女队的诞生。 作为侍女队的一员，目羽和所有的成员一样，保持着谦逊温和的外表，她知书达理，她温婉和蔼，用御三家最喜爱的模样包装自己。 目羽也一直坚信，如此完美自己，亦能抚养出最完美的继承人。 她所遭受的艰苦，她数年的忍耐，她苦苦的等待，天复一天年复一年，熬过春秋酷暑和寒冬，等待着送子的仙鹤将那位孩子交付到自己手里，然后成就他的未来。 这就是她存在的意义。 她是为那位孩子而生的。 所以当得知自己被派去照顾大小姐时，目羽感到震惊，她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好像被欺骗了，好像有什么破碎了，那份期待被强制从胸口挖走，留下一个巨大的洞。 侍女队的成员一生只会侍奉一位孩子，目羽在那一刻意识到，她的存在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啊，啊，她失去了她的孩子—— 她永远也无法养育出最完美的继承人。 她只能看着其他人拥抱自己的孩子，将他们慢慢养育，而她抱着那注定枯死的目标，和她一起烂在泥里。 但是作为侍女队的一员，目羽不会表现出任何不完美的状态，不会流露失控的情绪，她端起微笑，一如既往地温柔应声，接下了这一任务。 她的娃娃，丑陋，残破，永远无法和别人精致的人偶一起摆上茶话会。 目羽痛恨加茂枫，在抱着她时，在替她整理衣服时，在发现她的蚂蚱意外死掉并为她更换时......她恨加茂枫，无时无刻不在恨她。 因为这位小姐，她二十多年的坚持化为虚影，不值一提，毫无意义。 她谦和的外表是肌肉记忆，在鞭打对方时，在拥抱对方时，她只觉得自己对着一块石头，无法投入多余的感情。 可怜的小姐，和她一样，都是无用的东西，只能与对方相依为命。 所以小姐除了她，也不能再拥有任何东西了。 你知道狗时如何训练的吗？ 要先表现出亲和，然后表现出威严，然后适当流露出感情，给予一点小奖励。 驯化。 是的，驯化。 温柔可亲的侍女，代替母亲的角色，将懵懂无知的孩子拿捏，任由家族揉搓。 她手下的大小姐，乖巧听话，任劳任怨，哪怕家族提出再多过分的要求，她也不会拒绝。 自己养出了多么令人骄傲的猎犬。 她，目羽，对于 加茂一族还是有用的吧！ 可是现在呢？ 目羽盯着桌上的食盒，以及加茂枫手中多出来的那把扇子。 竟然已经学会从外面带东西回来了，这是谁允许的？她怎么可以擅自行动？ 仅仅是两个月没有待在自己身边，竟然已经学会从外面带东西回来了，这是谁允许的？她怎么可以擅自行动? 她怎么可以拥有自己之外的东西？ 大小姐变得稍微有点不听话了，果然是因为最近教育停滞了，所以心变得野了。 不，也许那位继室也有一定的责任。 幸好发现得早，要及时调整才行。 “大小姐，您怎么可以不经过允许就带东西回来？”目羽的语气冷下来，自然而然伸手要把桌上的食盒端走：“您违反了规矩，这些——” “不准动。” 略显冷意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让目羽顿在原地。 她惊愕地抬头，看向桌前的女孩。 微红的眼角此刻微垂，变得稍稍凌厉起来，日光洒在敞开的门廊前，照亮了她半边长发，像被剥开一半的红石榴，带着令人沉醉的色泽。 犹如鬼魅，让人无端觉得感到一丝寒意。 ......被拒绝了，她被拒绝了。 啊，她的孩子，竟然不听话了。她怎么能这么对自己说话？ 目羽面皮抽动了一下，经历了短暂的错愕后，随之而来的是怒火中烧。 她的笑容淡了下去，却没有表现得暴跳如雷，而是稍稍拔高了一点声音，似乎只是在教育不听话的孩子：“大小姐，是谁教您这样说话的？” 指责的话语带着失望，十分难过悲伤：“竟然为了一份点心学会了顶撞，简直太不像话了，就算是狗，没有主人的命令也不会随便吃东西啊。” 说完，她似是觉得语气过重，又软化下来，“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但这都是为了您好，因为您是家族里最尊贵的大小姐，代表着加茂家的颜面，大家都怀抱极高的期望。” “所以才会对您如此严厉，因为我们很看中您。” “谁都有犯错的时候，但只要知错能改就不算什么，”她温声开口，“您必须学会控制自己的口腹之欲，作为惩罚，今晚就不要再吃晚饭了，等惩罚结束还能是乖孩子，您接受吗？” 房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加茂枫头也没抬，只慢慢抚摸着手中的折扇，像是神游天外。 不喜欢。 不喜欢这种语气，不喜欢这些言辞，不喜欢她高高在上的姿态，不喜欢她施舍般的安排。 允许？ 她需要获得谁的允许，你的吗？ 你是什么身份？ 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不停贬低她，又假装为她好。 感化她，驯化她。 真把她当狗啊。 自己之前究竟是怎么在这样的环境里忍下来的？ 明明知道都是假的，还忍了这么久...她才是脑子最有病的那个吧。 糟糕，有点想笑，被自己气笑的那种。 加茂枫的心情十分不美丽。 她冷静地抬头，空洞的双眼望向旁边的目羽。 “目羽，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 少女的声音轻轻柔柔，像是梦中簌簌低语，一片连着一片，浓浓淡淡。它是最后一片雪花，慢慢地落在雪山之巅，压垮整个山峰，引发恐怖的雪崩。 漆黑的，纯黑的咒力，黏黏糊糊地爬满房间，它发出细细的笑声，恐惧感和压迫感如同巨山压在脖颈上，麻木在腿上扩散，牢牢禁锢住目羽。 “大小姐......？！” 生物对死亡的预感总是分外敏锐，人类也不例外。 可有时候，人类在极端的恐惧之下，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冰冷感越来越强烈，时间在眼前变得微不足道，目羽被巨大的力量踩在地面，感觉到肺部的空气急剧流失，寒意就像冷水顺着管道流出，逐渐漫过头顶，冰冷又刺骨地包裹着她的身躯。 “你，下人。”加茂枫指着她。 “我，主人。”加茂枫指着自己。 “谁给你的胆子教育我。” “认不清自己的地位吗？” 目羽艰难地转动她的眼珠，喉咙卡得说不出话，如同一条被甩在地上的鱼，不断拍打挣扎，毫无反抗之力。 呼吸、呼吸不了—— 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下，原本紧束的头发散坐一团，作为侍女队最完美的一员，她从来都没有如此丑陋狼狈。 静谧的空间吹不到风，比地底的棺材还要闷热焦躁，目羽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一直侍奉的大小姐，有着能轻而易举把人碾死的力量。 自己是在牵着没有关在笼子里的老虎啊。 她这才后知后觉感到害怕。 啊，啊，不要...... 她会死的，她真的会死的。 这怎么行，她还没有实现自己的价值，她还没有培养出完美的继承人，她怎么可以消失在这里？ 大小姐想杀了她，大小姐会杀了她—— 怎么办，要怎么办？ 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 快点，要快点让大小姐息怒—— 这只是孩子的叛逆期而已，她可以道歉，可以先认错，这是她的孩子，她最了解—— 女人疯狂地摇着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道气音，奋力在凝固冰块中游动，终于靠自己的体温融化了一点冰水。 “对不起......”目羽压不住颤抖，脸色煞白，明明是奋力喊出的话语，却比呼吸声还要细小。 “请原谅我...请原谅......” “求求您...求求您......” “求求您原谅我......” 求求了...大小姐...... ?想看山有金玉的《加茂小姐有话要说》吗?请记住[]的域名[( “我是...我是爱您的......” “爱？” 女孩发出一道气音，虚渺地飘在空中，似是谓叹，似是品味。 四周越来越黑暗，深渊的巨口即将把她吞噬时，那道压力蓦地散了。 目羽跌坐在地上，汗水已经浸湿了后背，劫后余生感让她无法思考，只能盯着地面，不顾形象地大口喘气。 “好吧，目羽，我相信你是爱我的，”加茂枫摩挲着手里的折扇，顺着扇骨慢慢往上，一寸寸，仿佛在摸谁的脊骨，“那我就给你一次机会吧。” 她伸手，抚摸了下目羽的脸颊，冷意顺着指尖传递到目羽的心口：“没关系，谁都有犯错的时候。” “不过只要知错能改，就不算什么，对吧？” 她头也不抬：“作为冲撞主人的惩罚，你连续一个月不准吃晚饭，可以接受吗？” 这是...打算放过她了吗？ 哈哈，是的，这就是自己养出的孩子，她果然是最了解她的。 目羽控制不住尾音的颤抖：“是......” “好孩子，”加茂枫笑得十分淡泊，灰白的眼睛落在目羽身上，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目羽，不要辜负我的期待。” “啊......” 视线又有焦距了，大小姐偶尔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目羽愣愣地感受着脸上的凉意，突然感到些许疑惑。 可是大小姐的手为什么能如此精准摸到自己位置，为什么知道刚刚自己打算去拿食盒—— 目羽张着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最终将呼之欲出的答案吞回肚子里。 “好了，你已经耽误了我很多时间，快去安排一会的行程吧。”加茂枫垂眼，“不要让司机先生等太久。” “...是，我这就...为您安排......”目羽白着脸咬紧下唇，刚准备退下，那一直坐在原地的女孩似是想起什么，慢吞吞开口。 “幸好你没拿。” 夺目的发丝柔软地垂在肩上，是染血的绸缎飘在眼前，带着杀意，让人喘不过气。 ......什么？ 目羽迷茫地抬头，顺着加茂枫面对的方向，看到了桌上的食盒。 纯白的扇面展开，被天顶附上一层灰暗的阴影，变成灰蒙蒙一片。 “按照加茂家的规矩，私自动主人家的物品，要砍断双手。” 她淡漠的声音化作无形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目羽的心脏，痒痒的，却让寒意流淌向四肢，顺着神经末梢刺激着大脑。 毫无波澜的情绪，毫无情感的语气，此刻变成了一把刺穿神经的利刃，冰冷地刮在身上。 “好险，我差一点就要把你的手给剁了。”！ 第 30 章 爱是最扭曲的诅咒,爱是最甜蜜的负担，爱是最廉价的借口。 有人弃之如敝屣，有人甘之如饴，可以为了这个简单的字奉献一切。 目羽弯着腰,一如既往恭敬地将大小姐送走,和其他侍女一起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车早已远去,才慢慢地抬起头来。 大小姐离开了，她放过了自己。 因为......她说了爱？ 真是孤独又寂寞的小姐啊。 目羽忍不住加重了呼吸,来确定自己真的还活着。 是的，还有呼吸，还能动，心在还在跳,自己当然还活着。 “您怎么了,目羽小姐？”旁边的侍女注意到了目羽的不对劲：“是不舒服吗？” 目羽回过神来，感到有些恍惚,眼前的景象都被汗水模糊成一片。 “我没事。”她转身，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已经恢复了镇定自若的模样：“回去吧。” 侍女陆陆续续离开,目羽又在门口站了会，待冷雪将她发热的头脑冷却之后,才终于松动有些僵硬的身体，往屋内走去。 在即将进门的那一瞬间,她似有所感,扭头朝院外看了一眼。 自从加茂夫人去世之后，那位继室就搬了过来，两所居室中间只隔着一道长廊,如果不关上大门，站在门口就能看到对方的屋舍。 此刻，女人正与她一样伫立门口，双手叠交于小腹前，下垂的眉尾看起来乖巧温顺。 这位继室的眼瞳是暖棕色的，仔细来算并不出众，但与人对视的时候，目光总是幽长沉寂，仿佛能从数载光阴中，窥见那一闪而过的未来。 目羽不喜欢这位继室，但还不至于摆脸色，她隔着走廊远远欠身，算是打过招呼。 长廊之下的女人并没有回应，藻般浓密的头发被风吹得散开，即使这样，她依旧是一眨不眨地望着目羽，看不出究竟在想什么。 目羽不再理会加茂和奈，闭合大门，转身进了屋内。 日光从门缝挤入居室，她一脚踩上地面那道金色的长线，快步地往自己的卧室冲去。 快点、快点！必须赶紧汇报给家主大人！ 目羽急急忙忙冲进卧室，爬进床底，将藏在地砖下的手机拿了出来。 为了防止女性有过多自我的思想，御三家不允许她们学习文化知识，只有主母预备役，和少数个体才能被教导文字和数学，方便以后管账交流。 至于电子设备，那就更不要想了。 当然，侍女队是特例。 因为要侍奉继承人的侍女不能愚笨，有必要时还得举一反三，以便继承人模仿学习。她们也需要时不时上报继承人的情况，方便及时调整教育。 最重要的是，侍女队被调教得很好，她们绝对不会背叛家族。 目羽打开手机，床底暗淡的光让她看不清按键，又赶紧从床底下爬出来，翻找到属于加茂家主的通讯。 当年她被要求至少三天汇报一次大小姐的情况时，打心底感到难以理解。在自己看来，这个孩子天生就比别人少一根筋，挨打不会掉眼泪，被骂不会觉得委屈，她对情感这一块有着近乎麻木的钝感。 这样高强度的监视，完全得不偿失。 但是现在，她明白了。 大小姐是地狱来的恶鬼。 明明当年还不是这样的，家主大人是怎么预测出来的？是咒术师超常的第六感，还是和大小姐之间的血缘的关系？ 目羽不再去想，她还未完全从刚刚的恐惧之中走出，指尖仍然控制不住地抖动，好几次差点没能拿稳手机。 家主大人最近不在宅邸，不过只要她现在通知，最快也能在今晚回来。 大小姐今天在总监部还有的忙，估计根本不会有精力分心自己这边。 没关系，大小姐不会知道的，等晚上家主大人回来了，她也不用再提心吊胆—— 即将按下通讯键的拇指停顿在原地，目羽盯着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那上面沾染了一点污秽。 ——是一只蚂蚁。 这是......大小姐养的蚂蚁？ 是什么时候从培养舱里跑出来的？ 啊，算了，碾死就好，现在不是管这个的时候。 目羽盯着手上的蚂蚁，将目光转向手机，但身体却犹如被封在水泥墙里，怎么也无法进行下一步动作。 指尖抽搐，蚂蚁的触角轻轻敲点着她的指甲，昏暗的卧室内，女人身型晃动了一下，突然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栽倒下去。 * 蚂蚁好像不够用了。 加茂枫盯着眼前的小红点，虽然布满了整个扇面，但远不及之前那样密集。 先前在禅院家浪费了两百只，杂七杂八又浪费了一百只，剩下的她也不敢全部带走，以防被人注意到完全搬空的培养舱。 要不......下次任务让小鸟游去买一点吧。 蚂蚁而已嘛，哪里都有卖的吧？ 加茂枫将扇子合上，自顾自地嗯了一声。 司机听到后座的动静，趁着红绿灯的空档问道：“怎么了，大小姐？” “没什么。”加茂枫闭上眼睛，羽睫的阴影洒在脸上，像半只展翅的蝴蝶。 她懒懒地托腮，似是有点失望：“有虫子而已。” * 司机停下车，小鸟游平川已经在目的地等待了，将加茂枫领下车后，又接过司机手里的行李箱，这才将她领进总监部。 文件实在太多，行李箱被塞得满满当当，重得简直离谱，小鸟游瘦弱的身板拖得相当吃力。 “......平川先生，你还好吧？” 加茂枫侧脸，有些担忧他会不会把腰闪了：“如果吃力的话，我们找人帮帮忙吧。” “不、不用，呼......”小鸟游喘着气，用尽力气去拖扯身后的行李：“别看我这样，好歹也是个咒术师， 这点东西完全不在话下！” ......可是你看起来随时都会背过气啊，体力好像比普通人还差！ 加茂枫欲言又止，不过好在还有电梯，进入电梯后小鸟游栽靠在金属质感的墙壁上，揉了揉自己的腰。 嗯，果然是闪到腰了吧......毕竟装满报告的二十八寸行李箱真的很恐怖。 没事的，说出来也不会嘲笑你的哦。 资料室的楼层并不高，不过片刻，电梯叮一声打开，小鸟游强撑起哭丧的脸，拖着行李箱往外走去。 每一份任务报告都需要咒术师亲手盖章录入，实际流程并不复杂，加茂枫手拿印章，化作无情的盖章机器。 哒哒哒哒哒—— ......超级无聊。 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还没闭上嘴，资料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两个人，一老一少，穿着古朴的和服，好巧她还都认识。 老的那个没什么记忆点，暂且不论，主要是那个小的。 男孩，高傲，鼻孔朝天，姿态高傲得像一只仰头的大鹅。 禅院直哉。 加茂枫没什么感情地想。 一般来说，御三家不会让年幼的少主出行任务，就算想要锻炼孩子，也不急于一时，大多数会等他们进入少年时期，已经锻炼出不错的体术，术式掌握得更加自如时，才会开放这一项许可。 毕竟那可是珍贵的孩子，最起码要等锻炼出自保能力时，才可以单独出门。 当然，她自己是个例外，因为作为韭菜她的长势实在惊人，被他们割了一茬又一茬。 不过禅院直哉是被自家长老带来的，想必出行任务身边也跟着大人吧...... 完全就是历练嘛。 果然在这里可以见到你......◤◤[” 加茂枫还没开口，禅院直哉先一步上前，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那双翠绿的眼瞳布满阴鸷，几乎是想在加茂枫身上剜下一块肉：“加茂枫——” “......有事吗。”看看这来势汹汹的样子。 那天短暂的接触，足以让加茂枫了解禅院直哉的性格，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绝对是被这位大少爷记恨上了。 就算一切错都在他，就算自己什么也没暴露，但他就是毫无道理地怀疑迁怒于她。 而且果然是什么意思，这瓜娃子该不会是打听到自己最近做了很多任务，肯定会来总监部，然后也缠着自家长辈带他接点任务，然后千里寻仇吧？ 很荒谬，但好像也不无可能。 哈，加茂枫。 禅院直哉冷笑一声，死死盯着女孩红艳的发顶。 这个女人，这个该死的女人，害他丢脸，害他如此狼狈！一想到那赤红的长发，禅院直哉就觉得心肝脾肺都在燃烧，无时无刻不想亲自抓住她，把她的头按在水里，看她也惊慌无措地向自己求饶！ 不枉他等了这么久 ，这个低贱的女人果然会来这里。 他这次一定要—— “我给你一次机会，”禅院直哉眸色暗沉，淬满阴毒的色彩，说吧，你那天怎么做到的，竟然光是站在那里就让我丧失理智？?[(”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紧绷着嘴角，露出一点尖锐的虎牙，太阳穴上青筋跳起，似乎随时都能原地爆炸。 殷红的发丝是血色河流，让禅院直哉想到每晚的梦，自己在她脚边疯狂求救的狼狈姿态，心中的羞愤感几乎要把整个人烧穿，梦里血水化作女人柔软的手，酥酥麻麻，如挑逗般从腰线一直攀升到脖颈。 加茂枫，加茂枫！ 哈...... 他从嗓子里挤出声音，咬牙切齿道：“......你究竟做了什么，竟然让我每、日、每、夜、都能梦到你？” 空气有一瞬间沉默。 小鸟游呆滞地张着嘴，看了看加茂枫，又看了看禅院直哉，然后再看了看旁边表情同样空白的禅院家长老。 不是，等一下，这两句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什么丧失理智，什么每日每夜...... 这、这就是御三家的孩子吗？难怪都说早熟，看看他们的台词，好霸道，好强势，真的好让人害羞啊！ 当代世家豪门爱情故事—— 小鸟游平川倒抽一口气，颤抖着手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惨白着脸搭上加茂枫的肩膀。 不、不行啊枫小姐，这孩子看起来就不是良人，而且你的年纪太小了，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 绝不能被他骗了啊！！！！ 第 31 章 ......麻烦。 加茂枫蹙眉,她不喜欢禅院直哉，也不想跟他说话。 从客观来讲，他倒是没对自己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对禅院直哉来说,大概也就是路边砍了只鸡想吓吓她罢了,甚至最后还反过来被揍了一顿。 毕竟他不把女人当人看。 但账哪是能这么算的,加茂枫不动深色地越过禅院直哉,看向他身后的长老。 没有反应吗？ 看来他们果然没有检查出她的咒力残秽，那就不用担心了,禅院直哉说得再古怪，他们也没理由怀疑自己。 至于那个梦......这倒是闻所未闻，是被她术式影响的副作用吗？禅院直哉居然每天都会梦到她？ 感觉稍微有点恶心。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加茂枫继续盖章,冷淡道：“你每天睡觉都梦到我吗？” “当然不止,”禅院直哉下颚绷紧，眼白之中布满红血丝：“我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看来是真的印象深刻啊,加茂枫心想，终于掀起眼皮,将目光落在禅院直哉身上。 她有点兴趣了。 关于通过傀儡去扰乱另外一种生物的能力,还是自己偶然在用蜘蛛大战螳螂的时候发现的。 蜘蛛没有其他的狩猎技巧，只有通过将毒液注射到猎物体内这种方式。 在她控制这项动作时,意外发现螳螂的状态有些不对——在最初的抽搐之后，螳螂竟然直接把自己的头切下来了。 于是她接连实验了几次,终于发现当自己的傀儡对其他生物进行体/液交换时,可以改变对方状态。 就比如蜘蛛，因为毒素已经被她的咒力污染，所以在进入螳螂体内时,才会连带它一起污染。 这种状态她没办法控制，并且是不一定的，有些虫子被二次连接之后会陷入疯狂，有些则会像傻子一样木楞在原地，还有一些就像醉酒一般摇摇晃晃，没有目的地到处爬行。 在不去人为干扰的情况下，部分虫子会自然死亡，部分则会恢复原本的状态。 不过实验再多，虫子终归是虫子，不能说话，没有智慧，也没有办法给她实质性的反馈。 她的术式，还没有完全开发，没有完全摸透。 当时用这份能力去攻击禅院直哉，她没有想太多，反而觉得疯了无所谓，死了也挺好。 加茂枫陷入沉思，虽然还没有与加茂和奈聊具体的计划，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大概很快就会和家主开战了。 不管是鱼死网破还是胜者为王，在那之前，多拿几张好用的牌不会错的。 虽然也可以直接回家随便抓一个长老来试试，但那样很快就会被发现，自己尚且不知道加茂和奈有什么打算，如果因为这种变故扰乱她的安排，那就得不偿失了。 既然决定要合作，加茂枫选择尊重他人的意见，打算先听对方怎么说。 如 果影响不大，再开始用长老们实验也没什么问题，如果有影响，那禅院直哉就是她唯二能得到的数据。 至于另一个，还得等回去再说。 不过，这些数据的细节可不能让其他人听到。 加茂枫扯了扯嘴角，对禅院直哉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当然因为笑得十分勉强，所以最终呈现的效果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你想知道为什么？”她停下了盖章的手：“可以，但是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想知道的话就跟我单独相处。” 加茂枫强调：“就你，和我，两个人。” “......”禅院直哉死死地盯着加茂枫，眼底的阴郁快要滴出水来，半晌，他咧开嘴角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冷声道：“好啊，但我警告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 “............” 小鸟游感觉呼吸不上来，简直快要晕倒了。 这种“女人记住你说的话”，“女人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底线”的既视感是什么？！ 而且为什么要单独相处，这种调情一般的“就我们两个”是为哪般？！你们两个小孩子能干什么啊？！ 快住口，这不是你们倆的年龄该说出来的台词！ 枫、小、姐！！！！！ 不要啊，这孩子虽然长得挺漂亮，但一看就是会打女生的那种臭小孩！枫小姐你会被欺负——嗯...她是特级，好像不会被欺负，她欺负禅院家的少爷还差不多。 但是那也不可以！ 小鸟游惊心胆俱地看着加茂枫，又瞳孔地震望着一边的禅院直哉，有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有谁、有谁能阻止一下？！ 他迫不得已将求助的目光转向一旁的禅院家长老，对方沉默了一瞬，不负“众”望地开口：“直哉少爷，您今天没有这么多时间——” “我说有就有。”禅院直哉没有移开视线，仿佛是怕加茂枫下一秒就会跑掉一样：“去告诉那个老头，让他等着。” 看来等会是还有别的安排呢，语气真是高高在上啊，因为是嫡子，所以连长老都能随便发号施令吗？ 御三家男人和女人的差别啊...... 她转过头，对着小鸟游平川放轻了声音：“平川先生，麻烦帮我准备一个房间，不要有监控的那种。” 禅院直哉嗤笑了一声，开口讥讽：“这个语气恶心死了，就这么喜欢讨好男人吗？” 加茂枫直接无视了他，继续对小鸟游道：“一定不要有监控哦，因为我想和【朋友】说一点小秘密。” 小鸟游还能怎么办呢，上司的指令，他不敢不从。 总监部没有监控的办公室还是不难找的，很快，他将几人领到办公室门口，垂头丧气道：“就是这了。” 禅院直哉冷哼一声，率先推门而入。 “别担心，平川先生，”进门前，加茂枫对小鸟游道：“麻烦你等我十分钟了。” 进门 前，禅院家的长老对着加茂枫的背影道：“加茂小姐——” 加茂枫停下脚步。 “我知道你不太喜欢直哉少爷，不过您最好记住，直哉少爷是禅院家的少主。” 直哉少爷想和对方单独相处，他确实有些担心，但考虑到少爷的心情，他最终还是做出了妥协。 面前的女孩是特级，如果有什么目的，用武力逼迫直哉少爷立下束缚绝对轻而易举，但只要敢让直哉少爷立下过束缚，他们一问就能问出来。 话虽如此，但也不完全绝对，禅院家长老低声警告道：“但凡直哉少爷出了什么问题......” “放心吧，”扇子遮挡住女孩的嘴角，掩盖过了那转瞬即逝的笑：“只是跟直哉少爷聊聊天，他不会有什么事的。” 办公室的门啪一声关上。 办公室的窗帘被拉上，只能从缝隙中透过的光看清屋内的景象。 禅院直哉转身，凝视着门前的女孩，两个多月没见，她依旧纤瘦，雷打不动抱着她那把破扇子，整个人苍白得快要化成雪水了。 不过动作倒是比之前灵活了一些。 禅院直哉眯了眯眼睛。 哼，特级又怎么样，等问出她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到时候再—— “好了，禅院直哉，”女孩清淡的声线穿在禅院直哉心口：“来谈谈你的梦吧。” 她一字一句问得很慢：“梦里的场景，时长，做梦后的感觉，一点细节也不要漏，通通告诉我。” “哈？”禅院直哉皱眉，心头好不容易强迫压下的怒火再次窜起，“你知道你在跟谁......”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加茂枫敲了敲扇子，“如果你不说，我就要用一点特殊手段了。” 构建是个很方便的能力，所以她能确定这个房间确实没有监控，既然这样，那就不用藏着掖着了。 加茂枫招招手：“我的时间很紧迫，你得说快点。” 她的体术不过关，但是加茂依存的咒力很好用。 禅院直哉只来得及感应到诅咒的气息，磅礴的咒力冲他而来，他瞬间如炸毛的猫僵直在原地，好不容易将发懵的大脑调整过来，下一秒面前就天旋地转，被面部朝下踩在地上。 ......踩？ 禅院直哉的余光看见女孩裙下伸出的半截素白的小腿，立马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什么姿势。 咒力的威压并没有消散，禅院直哉动弹不得，艰难地喘息着。 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敢踩在他的脸上！ 低贱的女人！卑贱的女人！她怎么敢？！！ “放开我——” 禅院直哉低吼出声，除了屈辱，还有无边的愤怒。 没想到下一秒，对方真就将脚从他脸上挪开了，取而代之的是某样东西贴上他的后颈。 扇骨冰凉，似冷雪从脖颈处堆砌，把他封印在了无形的墙里。 毫不掩盖的杀意。 他的怒吼戛然而止。 “先来说说，梦里都有什么吧。”加茂枫半阖着眼：放心，因为你很弱，所以依存释放的咒力量很少，门外的人也很弱，他们感应不到咒力，自然也不会进来帮你。?” 禅院直哉呼吸急促，冷笑道：“你不会以为杀了我，自己也能逃出去吧？” 不说总监部还有多少人了，光是在附近出行任务的禅院家弟子都有不少，就算她是特级，只要被拖住，等能处理她的人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我不会杀你，但一点点拷问还是可以的。” 加茂枫的扇子慢慢往下，顺着禅院直哉的脊背逐渐加重力度。 御三家调教人的手段数不胜数，光是不留伤痕的鞭打就有好几种方式，当然，亲身经历过数遍的她也知道，哪种最痛最好用。 脊背传来骨碎的痛感，禅院直哉没忍住闷哼了一声，精致的脸蛋血色褪尽。 “说说吧，第一个问题，梦到了什么？”加茂枫手上加重了力度，禅院直哉喉里又漏出了呻/吟。 生命没有威胁，但是疼痛是真实的。 一寸一寸消磨人的意志，就像指甲在黑板上摩擦，锈铁在石磨上划动，留下斑红的痕迹。 汗水顺着下颚滴落，唇上被咬出点点血珠。 屋内，喘息声变得越来越重，似乎要把肺里全部的气息都吐出来。 片刻之后，禅院直哉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梦见我被下人们拖进血水里，你站在岸边。” “还有呢？” “......” “结束了？你不会天真到以为我会信你就这点东西吧？” 加茂枫等待了一会，站起来又是一脚踩在禅院直哉的肩胛骨上，骨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即将踩断时，禅院直哉才愤怒出声：“我向你求救，但是你根本不理我！” 啊，向他看不起的女人求救吗？难怪会这么生气呢。 加茂枫内心毫无波澜。 “我？当时的情景是怎么样的？”她弯腰凑近了一点：“你看到我的脸了吗，确定那就是我？” “没有，她一直背对我，但是她有和你一样的头发......” 加茂枫打断他：“世界上和我有一样红发的人并不少。” “不！”禅院直哉咬牙切齿：“那绝对是你，不可能还有第二个人！” 他说得太过绝对，一时让加茂枫都有些怀疑。 咒术师的感知力比普通人要强上不少，虽然很玄妙，但是他们的第六感确实异于常人。 能让禅院直哉如此肯定，说不定梦里的真的就是她。 单纯的梦？潜意识的影射？还是术式的连接？ 加茂枫默默在心里记了下来。 十分钟是很快的，眼见时间差不多了，加茂枫想知道的也差不多都知道了。 禅院直哉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恶劣，还时不时偷偷朝门外看去。 嗯......一直忍到了拷问结束呢，御三家的孩子毅力都出色得惊人呢，大概这就是基因筛选下来的结果吧。 只有会忍耐的人才能活到最后，有能力诞下子嗣什么的。 加茂枫开始去扯禅院直哉的腰带，对方的脸瞬间黑了：“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还要干什么？！” “我怕你说出去，毕竟你要是朝家里长辈告状，对我来说会很麻烦。”加茂枫手上动作不停：“所以需要一点点把柄。” 把柄？要他的把柄脱裤子干什么？！ 禅院直哉脸黑得几乎滴水，身体上的疼痛还在提醒自己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咬牙切齿道：“那为什么不让我立束缚，这种威胁对你来说轻而易举吧？” “不行哦，万一你家长辈问你：她有没有让你立下不能说的束缚，或者：你还记不记得在办公室说了什么——” 加茂枫拉长了声音：“就算我要求你遗忘我们束缚的内容，也绝对会露馅的。” “所以......”她低语道：“直哉少爷，你也不想脱光被我打屁股的事情被别人知道吧？” 禅院直哉的性格她早就摸得七七八八了，高傲自大的小少爷，以为世界会围着他转，看不起女人的封建余孽。 比起用命威胁他，还是用其他方式来得效果更好。 恶魔露出了尖牙，冷冷开口，不带一丝感情：“如果敢说出我的秘密，第二天全世界都会知道这件事了哦？” 禅院直哉根本不信，然而在裤子被脱到臀部一半的位置时，他终于面色一变，藏不住脸上的耻辱，羞愤地低吼出声：“住手！” * 办公室的门锁发出声响，一直忐忑在外的小鸟游和禅院家长老立马抬头，朝走出的二人看去。 加茂小姐神色淡漠，脸不红心不跳，和刚进去的时候没有差别，仿佛只是进去抽了根烟。 至于那位禅院家的小少爷...... 满面潮红，上挑的眼尾还挂着泪珠，嘴唇都被咬破了。 衣服松松垮垮，腰封有明显重新捆绑的痕迹，神情满是羞愤不屈。 重点是，肩膀和走路的姿势稍显不自然，一瘸一拐的，还总是忍不住朝自己屁股后面摸，发出细细的抽气声。 小鸟游：？？？ 禅院家长老：？？？！ 第 32 章 “直哉少爷？！！” 禅院家长老没能控制住表情：“您、您为什么——”为什么看上去像是被强采了一样？！ 怎么会这样？！直哉少爷怎么样也该是意气风发的那一个,为什么会是如此残花败柳的模样？！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现在做这种事情会不会太早了？！ 不！他们禅院家和加茂家可以算世仇，他果然还是没办法接受少爷竟然是下面的那一个—— 禅院直哉满肚子气没地方撒,撞上禅院家长老眼底的惊恐,脸色变得更黑了。 “你在想什么？！”禅院直哉脸色黑如锅底,“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他想的那样,他想的是哪样？他不是还什么都没说吗？这分明是在掩耳盗铃吧？！ 小鸟游目光复杂地从禅院直哉脸上移开，转头看向加茂枫。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直白,加茂枫想忽略都难，疑惑地偏头，微微撇眉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枫小姐...我觉得......”小鸟游犹豫了一下，附耳道：“和他人交往这种事,对您而言可能为时过早,而且对象也需要仔细斟酌......” 加茂枫听得满头雾水，顺着小鸟游平川游离的目光往旁边看去,看到浑身紧绷炸毛的禅院直哉。 ......啊，明白了。 ......平川先生,真是思想肮脏的大人。 不说年龄问题,光是她这双只能看到血液的眼睛，就算禅院直哉美成天仙,她都不会有半点心动的感觉啊。 因为就算再美，到她眼里,也是一坨红色的肉酱。 有谁会对肉酱产生爱意呢？而且是她不喜欢的肉酱,不如说有点恶心。 啧，已经不想跟他待在一个空间里了。 “平川先生，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如果要交往，当然是要性格温柔更合适。” 加茂枫沉着地对着小鸟游点头，声音听不出悲喜：“而且我喜欢年长一点的男人，不喜欢幼稚鬼，最起码要跟您的年龄一样大。” 不说多的，最起码要成年了才行，她还不想当罪犯，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而且自己平时是表现得死板了一点，但那纯粹是受环境影响，不代表她也喜欢古板老封建好吗。 “啊，是吗，那就好......” 小鸟游话音刚落，顿时感觉到凌厉的视线落在自己背后，他僵硬地回头，禅院直哉表眼神阴郁地盯着自己，尖锐得快把他给戳出血了。 “你就没有其他想说的了？”禅院直哉冷不丁开口。 “好了，平川先生，章还没有盖完，我们现在回去吧。”加茂枫扯了一下对方的衣角，直接无视了禅院直哉：“我今天想快点回去。” 禅院直哉不知道今天第几次被无视，整张脸已经黑得完全不能看了，锐利的目光停留在加茂枫抓小鸟游衣服的手上。 小鸟游平川：“？？？” 等一下，气氛好焦灼，为什么连他也紧张起来了？这种莫名的修罗场焦灼感是怎么回事，他加入这两个小孩子之间？？？ 这合适吗？ 小鸟游欲哭无泪，加茂枫已经自然地带头走了。 算了，反正禅院家的少爷也管不到自己头上，小鸟游一边安详落泪，一边迈开忐忑的步伐逐渐走远。 至于背后禅院直哉凶狠到存在感极强的目光，枫小姐都不管了，他还操什么心。 事情交给上司就好了啦。 重新回到办公室，加茂枫打了个哈欠，将印章在印泥处重新沾了沾，重重盖在桌面的文件上，加快速度开始干活。 禅院直哉会告密吗？ 当然不会。 细细追求起来，她根本什么也没干，无非就是出于好奇，问了一下他做了什么样的梦而已。禅院直哉不肯说，她又迫切地想知道，所以两个小孩子打了一架，也没有做很出格的事情。 自己既没有当场控制禅院直哉暴走，也没有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他能指控什么，指控她狠狠抽了自己的屁股吗？ 啊，多丢面子，他肯定不会说啦，这对骄傲到天上去的小少爷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至于他为什么会梦到自己......加茂小姐只跟他见过一面，根本不熟，所以也不清楚呢。 可能这孩子真的对大小姐一见钟情也说不定吧。 窗外汽车鸣笛的声音飞驰而过，夹杂着小孩子的笑闹和尖叫，遥远地回荡在耳中。 啊，真是有些期待了。 加茂枫抬头，纸业上沾染的墨水味道有些刺鼻，刺激得她的大脑都活跃起来。 自己的术式，好像还能继续开发。 * 呼、呼哧—— 快点，得跑得再快点—— 女人低下头，身上和手上粘稠的血液让人局促不安，重影在眼前上下浮动，蚊子一般飞来飞去。 好晕，好困，好想就这么睡下。 可是不行，绝对不能在这里睡着，她必须赶紧离开。 话说她为什么要跑？自己在躲避谁吗？她又到底要去哪里？ 不知道，不知道，但是要快一点，快点跑—— 赤脚踩在血流之中，扬起绛色的水珠，断了线的雨和血碰撞在一起，散做花雨。 青丝被红雨沾染，纷乱和让人作呕的色彩之中，让她逐渐看不清周身的景色。 不，她还是能看清的，在无边无际的赤色之中，还有数道黑影与自己一样在狂奔着，如同即将汇入洋流的细小分支，跌跌撞撞地往一个方向跑去。 跑不动了，跑不动了，好想停下来—— 目羽抬头望向天空，那里没有多余的颜色，她就像被罩在赤色的玻璃罩内，又闷又热，没有一点风，连空气也稀薄到可怕。 她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远远朝前方看去，有一道人影远远 伫立在河流的末端。 似乎是个女人，穿着纯色的和服?_[(，炽焰的头发披在肩头，与四周融为一体。 裙摆的红莲无限放大，闭合，在目羽眼里化作一只巨大的花苞，悬挂在高处，有规律地膨胀缩小，仿佛是在呼吸。 脑里突然被一道雷劈了一般，目羽的呼吸急促起来，温热的血液环绕着小腿，让她有些迈不开腿。 啊，等一下，她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了。 必须到对方那里去，她必须快点过去，要用最快的速度。 快点，再快点！ 因为她是—— “吓——！” 目羽猛地睁眼，倒抽一口气，浑身上下都没汗水浸湿。 熟悉的天花板将她拉回现实，此时入夜，窗外的月亮大得吓人，几乎要撞上地面，显得荒诞诡异。目羽盯着夜空恍惚了许久，逐渐感觉心跳重回，慢慢从地上坐起。 怎么回事，已经是晚上了？她怎么会晕过去了？ 头好痛...... 自己之前是要干什么来着？ 手机，蚂蚁—— 哦，对了，大小姐！ 目羽反应过来，慌忙地在地上摸索着，寻找她掉落的手机。 要赶紧告诉家主大人，大小姐她—— “清醒了吗？” 轻柔的声音漫不经心在背后响起，目羽浑身一颤，原本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跳顿时又开始加速。 她僵硬地转头，女孩坐在她的床边，上半身完全隐没在黑影之中，手里把玩着自己之前落在地上的手机，似乎觉得很新奇。 “今天回来的时候没有人来迎接我，听其他人说你在房间待了一整天了，我稍微有点担心。” 加茂枫笑了一下：“竟然只是晕倒而已，看来你很幸运。” “大、大小姐......” “没关系，目羽，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好孩子了。”女孩的语气十分柔和，似温柔的晚风轻轻拂在脸上，听不出其生气的情绪：“所以你不用道歉。” 裙摆垂在地面，被月光照亮了一小片，露出了墨色的莲花暗纹。 目羽瞪大了眼睛，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开始发颤。 越是平静，反倒是越让人不安。 “刚刚做梦了吧？”加茂枫随手将手机丢到床边，似乎并不在意里面有什么信息，也根本不在乎这是什么设备，“跟我讲讲，刚刚梦到了什么？” 目羽额角滴落了一滴冷汗。 来自地狱的恶鬼，发现自己欺骗了她。 自己会怎么样？会被惩罚吗？会死吗？ 灵魂深处的颤栗感几乎剥夺了目羽存在的权利，就像被灌输了名为“无”的物质，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浓郁的绝望在心底扩散，吞噬她的灵魂。 “大小姐...我......”目羽咽了咽口水，吞不下那股灼烧的疼痛。 她习惯性地将头磕在地上，露出后背，将脖颈暴露在视野之中，用野兽最原始的方式表达臣服。 “您要相信...我真的是爱您的......” 床上的女孩静了一秒，随后起身，慢慢渡步到了她的面前，黑暗的阴影逐渐被月色掀开，露出了她精致的面容。 灰白的眼眸落在目羽身上，露出了一点不带温度的笑：“这个，我们等一下再说吧。” “现在，”她的手抚上了目羽的头顶，安抚她紧张的小狗，“乖乖告诉我，刚刚梦到了什么，好吗？” “当然了，因为你辜负了我的期待，所以这一次你得多告诉我一点事情。” 加茂枫点了点下巴：“比如说，几天和家主联系一次，每次都会说什么，汇报的细节和时长——” “一点，都不要遗漏。” “阿嚏——” 加茂和奈用帕子捂住口鼻，打出了一个喷嚏。 旁边的侍女立马惊叫起来，把披风盖在她的身上：“哎呀！夫人，您是感冒了吗？” 加茂和奈又接过对方递来的热茶，小小抿了一口，温暖的茶水下肚，总算感到暖和一点了。 “有点着凉了。”她轻叹了口气。 侍女撇撇嘴，呫嗫道：“早说了不要一直站在院子里嘛，雪景再好看，也看了一个冬天了。” 加茂和奈摇头：“今天看的不是雪景。” “不是雪景，那是什么？”侍女好奇：“我们这里除了一成不变的花园，还能有什么？” 加茂和奈慢慢走到窗前，木窗半掩着，透过的月光照亮了摇篮前的一小片空地，还能看到细小的灰尘在空中漂浮。 天上有了云雾，窗外斑驳的树影倒映在窗外的石砖上，树叶的沙沙声随着风飘进房间，一次又一次回响，空灵又孤寂。 她的目光远远朝隔壁的屋舍看去，似乎在看谁，又谁都没有看。 “我在看......”她轻轻开口，自言自语道：“死亡的颜色。”！ 第 33 章 首先是,血液汇聚的长河。 加茂枫顺着桌面的纹理，慢慢往外延伸，在脑海绘制成一条蜿蜒的河道。 但不管是禅院直哉想要上岸，还是目羽想要奔跑,最终目的都是到那个红发的女人身边去。 红色头发,莲花纹路的裙摆,加上禅院直哉如此肯定......加茂枫摸了摸自己的衣角,虽然不明显，但她确实总是穿着绣有莲花暗纹的和服。 那就姑且将那个红发女人当作【加茂枫】吧。 加茂枫手上的动作停下,在原地打了个圈。 做梦是受到术式后的影响，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有些奇怪。 自己的术式给他们带来的是完完全全的负面影响，按照潜意识和身体的本能反应，应该是逃离才对吧。 为什么梦境里反而影射出渴望的情感？ 渴望她伸出援手,渴望去到她的身边,渴望和她产生交集。 梦里的自己究竟代表着什么？ 如果她自己也进入梦境的话，那还能看见那个所谓的“自己”吗？ 加茂枫眯了眯眼睛,看着身后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人。 如今呈现在她面前的已经不是血人，而是利用构建能力创造出来的物体了,血液里属于普通人的那点咒力也完全消失。 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能真正清晰地看到对方的面容。 恬静的脸，五官姣好,沉睡的模样看起来像夜晚池塘的睡莲。 加茂枫蹲在她身旁，静静地观望了一会。 稍微有点奇怪,看目羽的意思,似乎是在梦境的最后明白了些什么，但是在被问话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算了,已经无所谓了。 既然搞不懂，不如亲眼去见证。 连六眼也看不出的术式，想要弄明白，就得自己去尝试和研究。 加茂枫捡起了床边的手机，跨过女人的身体，离开前最后望了她一眼。 “那就......晚安。” 加茂枫看了眼自己的掌心。 做梦吗......? 感觉有点冒险，不过好在有人可以给她一点建议。 加茂宅的夜晚是安静的，因为咒灵在夜里出现得更多的缘故，所以大部分人会集中在晚上出行任务。 加茂枫快步走过长廊，跳上对面屋舍的房顶，敲响了二楼的窗户。 叩叩。 不大一会，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加茂和奈穿着单衣打开窗户，看样子刚睡下没多久。 “枫......?” 加茂和奈惊讶道：“你怎么来了？”而且还不走正门。 至于对于加茂枫现在和盲人不匹配的身份，也没有太过惊讶。 毕竟有能杀死家主「可能性」的孩子，身上一定也藏有很多秘密。 “你的术式。”加茂枫抬头，将手搭在窗户的 沿边：“现在能用吗？” 加茂和奈点头：可以的，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嗯，”加茂枫指了指自己：“你现在，能在我身上看见所谓的「死亡」吗？” 加茂和奈有些诧异，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反问道：“突然这么问，是要去做很危险的事情吗？” 大半夜突然造访，来问能不能看到「死亡」，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 加茂枫没有隐瞒，但也没说具体：“有些事情需要确定，有助于杀掉家主。” 此话一出，加茂和奈本欲继续询问的话卡在喉咙，沉默了会，将窗户打开了些。 “既然这样，进来再说吧。”加茂和奈侧身，为加茂枫留出一条路。 烛火点燃，火苗在灯芯里卷作一团，将二人的影子拉入墙面之上。 加茂和奈将窗子关上，等她坐下后，加茂枫才问道：“你可以看到的「情绪」，具体是什么样子的？” 她想知道得更具体一点，方便给自己的行动做一点参考。 “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直白啊，”加茂和奈拢起衣服，但并不介意公开自己的术式：“比起看到情绪，我的术式更具体来说，其实应该是看到所谓的「潜意识」。” “埋藏在潜意识里的感情都可以被我感知到，并通过这些感情推测出可能出现的情况。” 人可以接触到的信息非常广泛，但大多数时候并不会细想，而潜意识则会默默将这些记忆压箱底，并组合成可能出现的未来。 就比如说，加茂家主潜意识里认为加茂枫是个大麻烦，留下她绝对会出问题。 而一旦出现问题，迎来的绝对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简单来讲，潜意识就是第六感，是对方无意识中结合现实产生的想法，”加茂和奈解释道：“虽然没有摆在明面上，但实际上已经猜测或者自我认定了这种结局的可能。” 她点点自己的额头：“那天就是，我看到了你潜意识表达的愤恨，认为你一定会接受我的请求，但最后却得到了完全相反的结果。” 所以，才会对她的表现感到疑惑。 原来如此......是靠着他人主观想法得出结论的能力吗？ 加茂枫沉吟：“也就是说，你看到的「可能性」是会被改变的？” 只要她不觉得自己会死…就不会被看到死亡？ 完全在掩耳盗铃吧。 “是的，我的术式本质上并不是预言，并不能为你预测未知的危险。”加茂和奈迟疑。 加茂枫陷入沉思。 她想要让自己也尝试入梦，去体验一样目羽二人口中的梦境，看看那到底是什么。 但术式对自己和他人的影响不一定相同，说不定会变得更危险，所以才想让对方帮忙确定会不会出现所谓「死亡」的可能性。 毕竟要是真的把自己整死了，那才得不偿失。 不过现在看来，加茂和奈的能力完全没有办法帮到 自己。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⒛，”加茂枫起身：“今夜打扰了，再见。” 窗子再次被打开，加茂枫正准备跨过时，加茂和奈突然开口：“不过，如果是心里已经有猜测的事情，那就一定会实现的。” “虽然说起来很不合常理，但意志这种东西，是可以改变命运的走向的。”她一字一句说得无比认真：“虽然不知道你要去做什么，但还请听我一言。” “无论发生什么，都请一定、一定要相信自己。” 微风拂动耳边的发丝，有点痒痒的，加茂枫瞥眼：“知道了。” 她转过身，从房顶一跃而下：“我会相信自己。” 深夜的温度又降低了几分，钻进领口的缝隙中，加茂枫顺着这股凉意深吸了口气，回到卧室将房门锁好，躺在了床上。 洁白的折扇内，蚂蚁窸窸窣窣爬出，回到了培养舱里，只留下一只停留在加茂枫的指尖。 “依存，等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灵魂深处传来回应，加茂枫深吸了口气，盯着那只蚂蚁看了半晌，最后闭眼，控制着它朝自己的指腹咬下。 瞬间，阴冷感极快地从皮肤渗透进血液，眨眼便将她的大脑冻结起来，构建的能力被迫终止，血液的流动变得极其缓慢，仿佛陷入冬眠的蛇。 耳边开始传来模糊的杂音，男男女女的说话声入耳，加茂枫猛地睁开了眼睛。 缱绻暧昧的暖光充盈着房间，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酒香和脂粉味，身着武士服的男人们整齐地并坐着，身边是倒酒的侍女。 笑闹和欢腾的音乐有些喧嚣，青烟从香炉里飘出，缭绕在舞女们的身侧。 ......？ 加茂枫不确定地眨了眨眼。 宴会？ 先冷静，自己被术式二次连接是肯定的，这里大概率只是梦，只是实际情况实在和想象中有些差别。 加茂枫趁着这一瞬间快速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双手带着薄茧，身着侍女服，身材纤瘦但毫无疑问是个成年人，肩膀上散落的碎发也是黑色的。 这不是自己的身体。 ......在体验别人的人生吗？ 预想之中的血色河流并不存在，加茂枫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具体状况，耳边突然传来男人的询问。 “怎么了，这位小姐？” 声音十分陌生，但语气温柔到有些虚假，似羽毛尖戳着后颈，痒得令人不适，所以显得分外耳熟。 加茂枫心底微沉，慢慢转过身，看向身旁的男人。 穿着纯黑的狩衣，眉眼和善，勾起的嘴角沾染着莫名的妖冶。 目触他的瞬间，加茂枫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随之而来的，是自己血液近乎沸腾的翻滚。 灵魂在尖啸，变为看不见底的滚滚黑海，从头到脚将人覆盖。 一条缝合线在男人的额头若隐若现，不知是不是这副身体不能使用咒力的原因，加 茂枫看得并不真切。 ——是脑花。 她垂下眼皮，遮掩住了心底的震惊。 脑花？为什么会是脑花？ 明明自己与加茂和奈的关系都比跟它要熟，就算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也应该是加茂家主，而不是这玩意。 他和自己还有其他联系吗？ 加茂枫动了动手指，不能使用咒力，自己现在只是个普通人。 她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回道：“有些看呆了。”指得自然是那些美丽的舞姬。 “这样的宴会，确实不太容易看到呢。”脑花举杯，抿了一小口：“难得有机会，就好好欣赏一下吧。” ......居然会回答，好意外。 加茂枫装作恭敬的模样稍稍后退了一点，又重新把目光投向宴会之中。 御二家虽然喜欢传统事物，但并不会委屈自己，所用的物件都是最好的，就连侍女的衣服都要挑好料子，以此表现家世显赫。 但现在，自己身上衣服的用料很粗糙，众人喝酒用的杯子，烛灯，摆件等等，虽说镶金银玉，但很明显做工不精，一眼就能看出手工的痕迹，完全没有现代工业那种精密感。 不是一个时代么。 加茂枫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将它落在脑花周围，她很清楚对于脑花这个级别的咒术师来说，普通人的一举一动在眼里有多么缓慢。 既然自己现在没有力量，试探倒也不急于一时，先扮演好这个“侍女”的身份。 毕竟要是还没睡两秒就被杀的话，那也太尴尬了。 酒过二巡，主座上的男人终于放下酒水，杯盏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安倍大人，”男人看向脑花：“祈福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不知......” “如无意外，二天后就能进行开始了，”脑花抬起头，面色温和：“届时贵公子的病，一定能得到治愈。” “啊...那就好......”高位的主人家松了口气，又想起了什么，试探性地问道：“不知晴明大人是否——” 他并未完全明说，大有一切不在言中的意思。 脑花低吟片刻，半晌，对他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晴明大人近日受天皇召令入宫陪伴，恐怕没有多余的时间。” 见对方露出些许失望的神色，他面上不见气恼，态度依旧亲和：“大人请放心，小生虽然不比晴明大人，但也是安倍氏的阴阳师，已经答应您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啊，老夫并非在小看大人......”主人家露出尴尬的神色，掩饰般端起酒杯：“咳，仓促举办了这场宴会，也不知您是否满意。” 脑花微笑着端起酒杯，算是应了对方的问题。 ......安倍晴明？没记错的话，这个名字最起码距离现代有一千年了。 加茂枫默默听着，心思思量着。 如果脑花在平安京就活着的话，加茂宪伦也只是它用过的一副躯壳而已，就像是现在用的安倍氏族身份一样，它并非真正加茂族的先祖—— 难怪之前对加茂斗看起来并不亲近。 不是，那他现在用霓虹政府官员的身份，混在总监部高层，就更可疑了吧？ 想要权力也不在高位，想要安稳也不去隐居。 歌舞继续，酒气变得越来越浓郁，脑花神色平平，对宴会并不感兴趣，在将杯中的酒喝完之后，他便起身，以不胜酒力的借口提出离开。 主人家原本想亲自相送，但被拒绝了，来来回回推搡了两次后，对方也不再强求，挥挥手让脑花身旁的侍女——也就是加茂枫代替自己相送。 再纠缠下去不知要拉扯到什么时候，脑花这次应下了好意，转头对着加茂枫笑道：“也好，那就麻烦这位侍女小姐给我带路了。” 加茂枫：“......” 乐，一不留神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她知道个鬼的路。！ 第 34 章 “......” 总之就是非常尴尬。 让她带路吗？但是她不是真的侍女啊,出了门左转右转都不知道。 但是她能怎么办，自己一个小小的侍女难道还胆敢当成拒绝吗？不等脑花看出她的问题，就已经被主人家大卸八块了。 这里可是货真价实的古代啊！ 喂，有没有谷○地图给她用一下—— 加茂枫慢吞吞起身,装作舍不得离开的模样望了眼宴会,企图让脑花发挥他体贴的表象,让她留在这里。 然而脑花不为所动,笑眯眯地等她一起出门。 出身未捷身先死，大概就是如此吧。 没办法了,平安时代的寝殿造和御三家构造大差不差，宴会厅有固定的位置，按理来说大门的位置并不难找。 加茂枫回想着平日侍女伺候的模样，将板门推开,侧身先让脑花离开。 好在宴会的庭室一开板门就是廊外,左侧有侍女陆陆续续从小道走来传送菜肴，看起来那边是厨房的位置,看起来就不是出口的位置。 她干脆地领着脑花往另一边走去。 脑花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加上他现在这副壳子的腿很长,因此几乎是与加茂枫并排走在一起。 熟练得根本不需要带路。 ......所以说让她一起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啊？ 加茂枫低着头,目不斜视低往前走。 虽然还有很多疑问，但不知道尚且梦境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要是醒了还能不能续上，能坚持久一点就坚持久一点吧。 保持低调,等先摸清楚环境再说也不迟—— “侍女小姐,看起来兴致不高呢。”脑花突然开口道。 反过来被搭话了，加茂枫额角一跳，面上装作被吓到的模样：“诶？安倍大人......?” “把你从宴会里拽出来,真是抱歉，”脑花对她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毕竟难得有宴会可以玩乐，还要陪我出来吹风。” 比起在总监部见到的脑花，它现在的身体更加高大，纯黑的狩衣穿在身上，让压迫感更足了。 加茂枫仰起头，觉得脖子有点酸。 吹风倒无所谓，主要是一起吹风的人不能是你。 话虽如此，她还是立马涨红了脸，装作惊慌道：“那、那个，不是这样的，安培大人，我没有这个意思！” 脑花勾了勾唇，低低笑了一声，看样子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他抬起头，露出了半边精致的下颚角。 一人行走之间，衣袖交叠摩擦，发出沙沙挠人心痒的感觉，在耳边无限放大。 声色缱绻，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暧昧。 加茂枫盯着脑花半晌，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这是在...使用美人计吗？ 不是，美人计，脑花对她？ 嗯... ...感觉真的非常微妙，自己在被一颗大脑诱惑。 加茂枫细细打量着对方的面容，凤眼狭长，脸部的线条平滑流畅，眉骨微微上扬，让那张柔和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妖艳的美感。 ?本作者山有金玉提醒您最全的《加茂小姐有话要说》尽在[]，域名[( 别的不说，脑花选的皮套还是很不错的。 可惜了，骗骗其他人可以，骗她就有点多余了。 知道那颗藏在头盖骨下的大脑是什么模样，联想到自己正在接触的身体都是死掉的躯壳，反倒是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空中有些安静。 “......” 四周寂寥无声。 加茂枫总觉得场面有些微妙的僵持，脑花似乎在等自己主动开口，然而很抱歉，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说点什么。 难道说那不是美人计，她猜错了，实际情况是自己和脑花有什么关系吗，是他安排进这间宅邸的探子，盗窃物品的贼人，随时待命的杀手？ “最近宅邸里为了祈福的事情都忙得焦头烂额，侍女小姐很辛苦吧？”猝不及防地，脑花先一步开口了。 少爷，指得应该是主人家的孩子吧？ 刚刚在宴会里的时候也说了，这次祈福是为了让这位少爷痊愈。 加茂枫眨眼，只觉得有些离谱。 靠祈福来治愈疾病吗，神不会特意下凡帮你治疗吧？封建迷信真是害死人。 但如果你说祈福这人是脑花吧......感觉又好像有点合理。 “啊，不，也没有。”加茂枫扫了眼脑花的侧脸，红着脸低下头：“也没有那么辛苦，认真说起来安倍大人才应该是辛苦的那个。” 装模作样谁不会。 脑花笑了一声，故作温和的笑声让加茂枫起了一身鸡皮。 “只是一点准备工作，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少爷能早日康复，再累也都是值得的。” 脑花的声音放柔了一点，“我听说府邸新来了一位医生，少爷最近已经能下地走路了，他有很大的功劳。” 加茂枫耳尖一动。 脑花这是......在跟她打探消息吗？ 也对，毕竟对他来说，自己现在只是一位在主人家做工的普通侍女吧。 原身跟脑花没有关系，加茂枫松了口气，这样她就不必绞尽脑汁地伪装自己了。 嗯......只是隐晦地打探消息的话，她又何尝不能反过来利用呢？ 加茂枫啊了一声，做思考状，轻轻点了点头：“是的，怎么了吗安倍大人？” 脑花的眸色深沉了一些，“我听闻这位游医性格有些许孤僻，诊治时从不让人在一旁观看，所以难免有些好奇。” “侍女小姐，有见过他如何熬药么？” 游医，秘方。加茂枫在心里对这两个名词画了个圈。 所以脑花是对这位医生的秘方感兴趣......？ 不，肯定不只是秘方这么简单。 一个能活千年的咒术师，感兴 趣的大概率也是某样咒物，或者与诅咒相关的东西。 加茂枫垂眸?_[(，“但是那位医生确实是让少爷好起来了，只要能治好少爷的病，那应该就是个好医生吧......” 究竟是不是好医生她不知道，但不妨碍她现在为那位医生正名。 加茂枫双手十指相扣捧在胸前，露出有些担忧的表情：“不过安倍大人也是很厉害的阴阳师......您会这么问，难道是看出了什么吗？” “倒也不是......”脑花盯着加茂枫的脸，一点表情也不肯放过：“只是我听说他从来不肯告诉别人自己的用药，所以觉得很可疑罢了。” 他温声开口：“京城里也有很多人在传，这位医生的古怪之处吧？” 加茂枫苦恼：“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呢......” 一波下来，双方看似都回答了，实则都没回答。 加茂枫纯粹什么也不知道，只能打马虎眼，至于脑花，自然是没兴趣当一位科普老师。 面前的侍女似乎一问三不知，脑花的笑容淡了下去，视线不经意地划过她脸颊，转而重新望向前方。 但不管脑花怎么，加茂枫都觉得自己是赚了的。 最起码，线索方向有了——那位驻留在这间宅邸的神秘医生。 毕竟你总不能真让她相信，脑花只是单纯为了一场祈福才来的吧，想赚点零花钱也不必接手这种神棍活计，直接去夺舍一个富商不就好了？ 大门口处，主人家早早备好了接送的车子，脑花在车厢内坐好，落下竹子帐前，那一直不带色彩的眸子再次落到了加茂枫的身上。 乌发黑眸，模样清秀，绝对算不上让人惊艳，但礼仪和走路的姿势拿捏得非常到位，比大多数官宦家的小姐还要得体。 那双杏眼里的瞳孔漆黑如墨，有种野狼盯上猎物的错觉，但仔细一看又什么都没有，仿佛只是自己的错觉。 这位侍女先前有这么锋利的感觉么......不记得了。 加茂枫眨眼：“怎么了大人，您还有什么事吗？” 脑花的眸光流转过一抹暗光，将帘子落下，淡淡开口：“没事。” 体内的咒力很稀薄，确实是普通人......但总感觉有些古怪。 牛车逐渐消失在夜色里，加茂枫盯着脑花消失的方向看了一会，转身重新朝宅邸深处走去。 连她自己都搞不懂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态，脑花又怎么可能会清楚。 现在的脑花再厉害，还能厉害过千年之后的吗？ 加茂枫没有回到宴会之中，而是在宅邸里转了一圈，这户贵族至少也该是大臣家之上，家宅不算特别大，但在这个时代也足够精致漂亮。 守卫也不多，最厉害的也就三级咒术师的强度，都这样了脑花竟然不直接硬闯么？ 唔......如果他的术式只是换脑的话，那是不是说明，他目前的实力其实也就那样？ 大脑不必承 受巨大信息带来的负担，加茂枫觉得自己身轻如燕?，在府邸里快步前行。 药房的位置并不难找，只要稍稍打听就能找到，夜晚的药屋只有一个老者在看守，还有几个捣药的侍童。 感到有人在门口，老者头也没抬：“什么事？” 加茂枫想了想，她不知道那位游医具体叫什么，直接打听太过明显了，便对老者说道：“少爷睡不好，想要一碗安神汤。” 病重的少爷睡不好，要一碗安神汤也不见得奇怪。 听到是少爷要的，老者这才从案桌上抬起头，浑浊的眼中透露出一丝疑惑：“是裕介先生要求的？” 裕介先生？ “是少爷自己要的，”加茂枫张口就来：“一碗安神汤而已，又没有毒，少爷还不能做主了？按照以前的来就好。” 老者捋捋胡子，没多怀疑便去抓药。 估计他也没有想到，真有人敢拿少爷当借口，就为了一碗安神汤。 加茂枫等待着，状做不经意道：“我才在这做活不久，不太熟悉，您说的那位裕介先生是谁？” “是一个月前来为少爷看病的游方医生，除了给少爷问诊从不出门，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老者回答。 看来这位裕介先生，就是脑花口中的那位游医了。 “你既然是少爷院子里的，那应该会认一点字吧，”老者边抓药边说：“在案卷上把自己的名字登记了，如果不会写字，就去后边随便抓个药童帮你。” “会的。”加茂枫拿起桌上的登记册，随手写下了一个“小美”的假名，一目十行地看过去。 截止到一个月前，药屋还有在为病重的少爷烹药，但在最近一个月，已经完全不再往少爷院中送药了。 是全权交给那位裕介先生负责了？ “那煎好之后，我先拿去给裕介先生看看，他说没问题了再端给少爷。” 老者这才算放心，加茂枫又问：“您知不知道裕介先生住哪里？” 或许是她表现得太过坦荡，老者没有怀疑她的无知：“裕介先生的住处就在少爷隔壁，方便他平时随时给少爷看诊。” 加茂枫哦了一声，在药屋静静等待了一会，很快，汤药被送到她手中。 送当然不可能真的去送的，加茂枫端着药，装模作样在主院附近逛了一下，心里暗暗记下了哪些地方方便爬墙，哪些地方守卫比较多。 没办法，现在以普通人的身体，也就只有爬墙偷看这种办法了。 如有必要，钻狗洞可能也会被提上日程。 普通人的身体行动力是有限的，一同操作下来，月亮已经挂得老高了，加茂枫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正准备将手里的汤倒掉，回药屋把碗归还。 突然之间，一直难以言说的感觉攀上后背，她猛一转身，对上了一双梅红色的双眼。 小院中的池塘种满了睡莲，点点萤火浮在空中，倒映在池水之上。 少年模样瘦弱，黑色的卷发垂落肩头，五官精致，脸却是病态的苍白，甚至因为虚弱隐隐凹陷下去。 “你是谁？”他的嗓音嘶哑，一双竖瞳紧盯着加茂枫：“主院没有你这样的侍女。”！ 第 35 章 这位......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病重少爷了吧？ 加茂枫望着对方,对方的眼里带着审视和戒备，细长的瞳孔让她想到了禅院直哉。 两个人都像蛇的亲戚，天生就是冷血动物。 “我迷路了，”加茂枫冷静道：“不小心误闯了您的院子,真的万分抱歉。” “你——咳咳、咳！” 青年还想说什么,喉咙却突然上下翻滚,随即开始剧烈地咳嗽,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加茂枫甚至从他捂嘴的指尖看到了艳红的血迹。 “......” 他不会就这么在自己眼前咳死吧？ 加茂枫神色凝重起来,虽然自己只是混进来的，但就这么看着也不合适，她上前一步，想要搀扶对方。 “少爷,您还好吗？我先带你回——” “滚！！” 对方的反应比想象中要大,一把将加茂枫的手拍开，药碗掉在地上碎裂成几瓣,棕褐色的药汁飞溅到了衣摆之上。 青年后退几步，却又因为虚弱跌坐在地上。 意识到自己的无力,他咳得更加撕心裂肺了,愤恨的目光藏在衣袖后，似乎想要将加茂枫千刀万剐。 凶狠得仿佛要吃人。 “啊！无惨少爷！！” 远处传来女人的惊呼,一位侍女跌跌撞撞跑过来，“您怎么自己一个人出来了？！您的身体不能吹风的啊！” 在她喊完这句话,加茂枫明显感觉到,对方狠戾的眼神从自己身上移开，调转了对象。 ......还真是一视同仁地憎恨所有人啊。 “别愣在那里了，”那位侍女对地上摔碎的碗视若无睹,径直将地上的人扶起，“快来帮我把少爷扶进去！” 蜷缩成一团的青年并不好搀扶，闹出的动静也不小，在将人送回去的中途，就已经有人慌慌忙忙跑开，去通知那位“裕介先生”。 等将这位无惨少爷送回房的一分钟之后，加茂枫见到了那位脑花无比感兴趣的游医。 比起众人口中带有明显神秘色彩的描述，加茂枫所见到的男人容貌普通，眉目和善，符合加茂枫对绝大多数中年男医生的印象。 平平无奇这种词汇，就像为他量身打造的。 一条血线浮现在眼前，缠绕在药箱之上。 ......？她又能看到了？ 加茂枫抽抽鼻子，从这位裕介医生进门之后，腥甜的铁锈味就在空中蔓延开来，重得难以让人无视。 不同于无惨咳出的血，这次的味道是来自于裕介医生的药箱，味道大得不可思议，但众人却置若罔闻，好像只有她才能感应到。 加茂枫掀起眼皮，暗蓝色的火焰虚虚环绕在那位医生的药箱四周，似是氤氲的水雾。 是咒力的信息。 她有种预感，那药箱之中藏着的，就是脑花真正想要的东西。 是什么 咒具，或者什么其他咒物？ “这里交给我就可以了，”裕介医生挥手让众人离开：“没有我的允许前，谁都不许进来。” 或许是他在这里很有威信的缘故，侍女们纷纷恭敬地退下，加茂枫迫不得已也被拉着一起离开，在走出房门前，她趁着关门的前一刻，飞快地回头又看了一眼—— 裕介医生刚好背对她打开了药箱，露出了一闪而过的红。 咚咚—— 加茂枫感到了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震动。 刺痛感顺着眼球从神经蔓延，传递到了大脑，如同被一千根针瞬间刺穿。 虽然只有一眼，但她很确定，那是一团肉。 筋络和血管浮于表面，底下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甚至还有生物呼吸时的起伏。 那是一团还活着的肉。 “你怎么了，快点出来啊。”耳边传来其他人的问话，好像隔着好几层玻璃。 加茂枫艰难地移开视线，随着众人一同离去，在板门被拉上后，发涨的大脑才被眩晕感冲击。 体内的血液变得躁动不安，几乎就要冲出体外。 如果说之前还是猜测，那看到那团肉的瞬间，她应该就能肯定了，那确实是脑花想要的东西。 会动的肉是什么......咒胎吗？原来这种东西是有实体的？她一直以为是和加茂依存差不多形态的咒灵。 “到底是怎么回事？”前方有侍女窃窃私语：“你们谁让无惨少爷一个人跑出去了？！” “我是看着无惨少爷睡下的......”其中一人委屈道：“你们也知道无惨少爷，总是有些叛逆......” “都说了要确定他睡着了...那现在怎么办，等会又要送药了，谁负责去？” 原本还在争吵的侍女们安静下来，纷纷陷入沉默，目光在人群中打转，寻找着目标。 加茂枫突然感觉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你不是无惨少爷院子里的人，你是谁？”有人问道。 “前院新来的，不小心迷路了，刚巧遇到少爷，没想到少爷突然发病了。”加茂枫抛去脑中的那一幕，将先前那套迷路的说辞搬了出来。 侍女们纷纷对视一眼，其中年龄看起来最大的那位侍女咳了一声，率先从袖子里掏出来几枚钱币塞进加茂枫的手里。 在她的示意下，其他人虽然不太情愿，但也纷纷从怀里拿出了钱币或者头上的簪花，一股脑塞给加茂枫。 “你若是不介意，就帮帮我们吧。”那位侍女道：“无惨少爷脾气不好，不过你要是愿意帮我们送药，这些就算报酬。” 加茂枫回想起无惨那双恨不得杀人的眼睛，恐怕所谓的难相处，不是她们表面上说得那么简单。 如果每次送药都要拿一点资金去贿赂别人，这些侍女小姐的工资真的够用吗？ 不过恰好，她对裕介医生的用药非常感兴趣，所以答应也没有所谓。 加茂枫点了点头将东西收下，侍女们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那位最年长的侍女也暗叹一声，随后招呼加茂枫跟她一起走。 那你直接跟我来，我把药煎好给你，你等会直接给无惨少爷送去。 ?本作者山有金玉提醒您《加茂小姐有话要说》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因为主人家的少爷体弱多病，所以院中有自己的小药屋，以防不便之需。 侍女熟练地从药箱里取了一小包药材，烧了水就开始熬。 加茂枫不懂药理，直接问道：“少爷吃的这是什么药？” “以前是御医专门配置的调理身体的药，”侍女解释道：“不过裕介先生来了之后，就全部换成他自己研究的配方了，这些都是提前包好的，还有一些他不让我们知道，会在他自己的住处调配。” 拿着咒胎到处跑，还会自己配药给别人吃的游医啊，怎么都听起来很可疑。 加茂枫表现出她的好奇：“我听说少爷的病连御医都束手无策呢，裕介先生也才来一个月吧，怎么会这么快就能治好？” “谁知道呢，不过事实总不会骗人的，”侍女回答：“少爷以前虚弱到从床上坐起都很艰难，如今却可以自己跑到外面吹风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表现得稍微有点不满，但立马意识到自己这样的抱怨实在不妥，立马改口道：“当然了，如果少爷真能一天比一天健康，那就再好不过了。” 没关系的侍女小姐，抱怨两句她也不会去告密。 加茂枫往侍女旁边凑了凑，用仅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诶，可是游医不都是到处救助穷人的那种吗，医术怎么会比御医还厉害？你们有看过裕介先生怎么问诊的吗？” 或许是煎药太过无聊，那位侍女也愿意多聊两句，她想了想，对加茂枫摇头。 “没有，裕介先生诊治时从来不让人在旁边看，老爷也下令不准我们跟着。” 见加茂枫脸上疑惑的表情，侍女笑了笑：“你也觉得奇怪吧，可能世外高人都有点自己的小怪癖？但老爷都允许了，那也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情。” “无惨少爷是独子，如果不能继承爵位的话，那本家的财产以后就会由宗室继承，所以哪怕有关裕介先生的流言满天飞，只要能治好无惨少爷就没有关系。” ......难怪。 看来侍女小姐也不知道多余的情报，有关那个咒胎的情报，大概率也只有裕介医生本人知道。 “不过，说裕介先生是可疑的人，应该也不大准确。”侍女话锋一转，又压低了声音：“我听说裕介先生......好像姓藤原哦？” 加茂枫稍稍偏过头。 藤原可是平安时代的大姓，这点她还是知道的。 放着好好的贵族不当，跑去做游医，现在有带着咒胎来给另一个贵族治病......不，这就是可疑的人，没有什么不准确的地方啊。 “藤原氏族很喜欢在家里养一些奇奇怪怪的阴阳师......唔，那些人算阴阳师么？”侍女自言自语道：“听说很久很久之前还成立过 什么五虚什么的......总之好像都很厉害的样子。” 加茂枫不知道这个时代的阴阳师是什么模样，但既然脑花和咒胎都出现了，没道理没有咒术师。 那这个时代也会有御三家么？ 如果她现在把加茂家祖宗杀个干净，是不是就没那么多破事了。 ......冷静点，现在杀了，估计以后连她自己也没了。 加茂枫看着药罐里破裂的水泡，又和对方拉扯了几句有的没的，终于等到药汁熬好。 “那就拜托你了。”侍女将药端给她，脸上露出了先前忐忑的神色，不放心地嘱咐了好几遍：“请务必要看着无惨少爷喝下去啊！” 加茂枫点点头，端着汤药就往回走。 这位无惨少爷似乎并不喜欢被人伺候，院子里的人手比寻常贵族少很多，因此显得安静到有些诡异。 加茂枫回到对方住处的时候，裕介医生刚好从里面出来，平凡的面容上不见悲喜，一点也没有所谓藤原氏大贵族的气质。 “来了？”裕介医生看到了她，目光在加茂枫手里的汤药上停留了一瞬：“好好看着少爷把药喝下去，如果有其他的事情，记得通知我。” “是。” 二人错身而过，药箱里的血气钻进鼻孔，令人几欲作呕。 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长廊之中，加茂枫盯着他背在身侧的药箱，直到对方完全消失，才收回视线。 长廊之中只剩下了草药微妙的苦味，她扭过头，轻轻敲响了门，低声道：“无惨少爷，该吃药了。” 屋内没人回话，但烛火的微光还能从缝隙中看到。 加茂枫又问了一遍：“无惨少爷？” “滚。”屋内传来冰冷的回应。 确定人还没睡，加茂枫直接推开房门，赫然对上那双梅红色的眼睛。 无惨此刻已经不再咳嗽了，不知道裕介医生用了什么办法，他的脸色现在透露出健康的红润，半卧在床榻之上，看起来倒不像生了重病的人。 充满威压的视线扫了过来，毫不掩饰恨不得将她剥皮剔骨的杀意，看得人毛骨悚然。 “我让你滚，你没听见？” 阵阵血气从无惨的嘴里喷出，那股腐臭味让加茂枫瞬间幻视了加茂家主。 不，无惨嘴里的血气更真实一点，而且味道有重叠，是两股不一样的血腥味。 一道来源于他本身，至于另一道非常熟悉，熟悉到她刚刚就闻到过。 加茂枫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从无惨嘴上移开，一个念头在心底油然而生。 等一下。 他该不会，把那个咒胎吃掉了吧？！ 第 36 章 恶心这个词她已经说倦了。 但是吃咒胎这种事,自己还真是闻所未闻。 燥热的夏季总是让人感到难受，但此刻的屋内，无惨裹着厚重的衣衫，额头却没有一滴汗,仿佛这个温度对他来说才是合适的。 被五色梅那样鲜艳的双眼注视着,让加茂枫想起了刚刚看到的,粉嫩嫩带着血管的胎肉。 无惨......残忍的意思吗？ 为了活着连咒胎也可以吃下去,从某种角度来说，和御三家那群人一样懂得忍耐呢。 其实从客观角度来说,也是个懂得隐忍蛰伏的人，虽然前期可能会很弱，但这种往往可以苟到决赛圈吧。 “抱歉，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药是必须要喝的。” 加茂枫直接将药放在了无惨面前,她不太会和人相处，也不太懂得委婉。 要么不说话,要么就很直接。 “喝药是为了让身体健康起来，您也知道的吧。”她收起托盘,退回了门口：“难道您不想快点好起来吗？” 无惨从层叠的外袍中抬起脸来,阴毒的目光舔过加茂枫的脸，抿着嘴角不肯说话。 ......啊,她不是在教育的意思啊，真的只是感到疑惑。 对于加茂枫来说,能吃进嘴里的东西,对她而言都是好东西，更不要说是调理身体的药了。 以前受环境原因，没有办法满足身体需要的营养,所以能吃的时候她都绝对不会浪费。 虽然现在已经不必为这些发愁了，但是在看到因为自尊不肯吃药的行为，还是让她觉得费解。 无惨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强制看他把汤喝完，肯定不会愿意配合的吧？ 反正自己也不会哄孩子，还是别触霉头了。 加茂枫垂下眼，正欲离开时，又被身后的无惨叫住。 “名字。” “小美。”加茂枫说。 无惨不再说话，她贴心地将房门关上，给对方留足了私人空间。 头顶的月亮周围带着氤氲的薄光，显得尤其清冷，加茂枫深吸了几口气，雾水进入肺部，总算让那酸涨的太阳穴舒缓了一些。 吃掉咒胎么......加茂枫皱眉，但是刚刚在和裕介医生见面的时候，她能确定，那只咒胎还在药箱里，所以第一时间她才没有联想到，咒胎是用来吃的。 所以无惨是只吃了一点的意思吗？ 咒胎，血河，来自藤原氏的医生，脑花...... 加茂枫还在整理着零碎的信息，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很远，在路过那位介裕医生的居所时，她停下了脚步。 之所以能认出这间房屋的主人，倒不是因为上面大剌剌地贴着铭牌，而是因为那过于刺鼻的药味，混杂着脏臭的血液味道，难闻得让她想忽略都难。 是那个咒胎的味道。 加茂枫在窗前站定，屋内没有点灯，不知道是因为没人还是 已经睡下。 如果能了解到这个咒胎的秘密，说不定...就能解开关于自己术式的用法。 “妈...妈......” 屋内传来了微弱的呻.吟。 加茂枫一愣，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妈...妈......◥◥[”那道声音又叫了一遍，这次的发音更加缓慢，仿佛为了能让人听清，特意调慢了语速。 “妈...妈...救我......” 长而变质的音色，如卡带的收音机，在黑夜中尤显诡异，一遍又一遍地摩擦着空气，用那怪异的呼喊引诱着谁。 莫名其妙出现的声音，很可疑对吧？ 加茂枫垂下眼，长睫盖住了她的双眸。 血气充斥着鼻腔，昭显着自己的存在感，浓郁得几乎要凝结出实体。 是在叫她。 加茂枫抬起头。 只有自己能闻到的血腥味，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这只咒胎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她来的。 或许是咒术师的第六感在作祟，她有种直觉，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自己命运的转折点。如果置之不理，她绝对会在未来后悔终生。 用不确定的未来引诱她么？ 加茂枫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抬手敲响了房门。 可以，那她就看看，这鬼咒胎究竟在作什么妖。 火光亮起，屋内传来脚步声，不大一会，中年男人披着外衫打开了门。 “你是......？”裕介医生打量着面前陌生的少女。 “裕介先生，无惨少爷说他想要一碗解腻的汤药。”加茂枫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微笑道：“少爷信不过药屋，只要您亲手调配的。” “如果只是解腻的汤水，去厨房就可以了。”见裕介医生皱眉。 加茂枫摇头，学着他露出同样的疑惑。 “问过了，无惨少爷怎么也不肯。”她不确定地低语，不知道在说给谁听：“今晚也不知怎么了，无惨少爷喝了药之后也一直想吐呢，奇怪，是吃了什么很恶心的东西吗......” 男人的眸光微闪，原本还算温和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凝视着面前的少女。 对方的表情不似作假，仿佛真的是在表达不解。 半晌，他侧身让开了一点位置。 “进来吧。” 裕介医生的房间不大，但柜子不少，小格层层高叠，药材的苦和辛辣味从缝隙中溢出，呛得人睁不开眼。 加茂枫四下打量了一圈，药箱早就被打开丢在一边，里面什么也没有，看来咒胎已经被拿出来了。 “在这里等着，”裕介医生转身，开始从柜子里抓取药材，似是警告：“这里的药材都很珍贵，不要随便乱碰。” 至于究竟是真的怕她碰坏了，还是怕她发现什么不该发现的，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加茂应了一声，安静地坐下，裕介医生见她乖巧的模样， 面色稍稍缓和，这才背过身，开始调配。 在哪里呢？ 加茂枫闭上眼睛，放缓呼吸，在刺激的药味之中寻找那抹血腥。 铁锈的味道变成一条无形的绳索，在脑子里慢慢有了形状，慢慢延伸到空中，最终连接在角落的某处。 加茂枫睁眼，看到了藏匿在药柜后的黑色铁盒。 那落锁的铁盒静置于此，半边角掩在药柜之后，仿佛也在默默窥探着她。 “来......” 一阵眩晕感猝不及防涌上头，黑盒在眼前逐渐扭曲，搅浑成一团污水，朝四周扩散，最终化为无尽的黑暗。 哒。 眼前熟悉的黑让加茂枫下意识地敲击了一下身侧的柜子，比建模还要精细的三维构图在眼前倏然展现。 旁边的裕介医生还在用镊子抓取药材，却不再是那副朴素的面孔，而是变成了血人的模样，依稀可见少量的咒力在体内流转。 ......她的眼睛？ 自己的术式......回来了？ 加茂枫重新朝黑盒的方向看去，这一次，她不仅看见了外层的盒子，还有内部那团血淋淋的咒胎。 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咒胎的模样。 ——子宫。 加茂枫眼角一跳。 “构...筑......” 子宫之上裂开了一只眼睛，眼球骨碌碌转着，漫无目的在四周飞快地寻找，最终定格在加茂枫身上。 “构...筑......” “爱......” “救我......” “我的...因果......” 一节干枯的断指从它的体内吐出，磅礴的力量化作无尽恶意，纷纷朝加茂枫涌来。 感官像是一把利刃，从头顶一点点钻钻进她的脑子，剥开她的神经。 眼前闪过飞虫一般的红色光晕，密密麻麻，多容纳半丝空气都让人觉得拥挤，它们卷在空中，逐渐变成一条细线，在形成的瞬间扎进她的眉心。 “！！！！” 加茂枫倒抽一口，从床上惊醒，心脏几乎冲出胸腔。 指尖痉挛，原本有些凝固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让她重新找回了身体的知觉。 构建带来的超负荷信息让大脑钝痛，加茂枫慢慢抬手，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 ......醒了。 梦境里脑子的高速运转，即便她的身体没有明显的疲惫感，但精神方面还是受到不小的影响。 那个是什么？ 汗水浸湿小袖，湿答答贴在背上，提醒着她的失态。 加茂枫缓了口气，离开床铺，双腿落地的瞬间能感觉到自己的僵硬，她重回到目羽房间，操纵着尸体看了眼时间。 已经快到固定的起床时间了，梦里的时间与限时相差不大。 加茂枫蹙眉，唤来大门前守夜的侍女替自己准备好 热水，将自己从头到脚埋在热水里，憋了一大口气，直到肺部的空气完全消耗，她才从水里猛地站起。 冬夜寒凉，极速暖意和冷意的切换，终于让她彻底冷静下来。 ?本作者山有金玉提醒您最全的《加茂小姐有话要说》尽在[]，域名[( 加茂枫慢吞吞坐回浴桶中，指节轻点着下巴。 子宫咒胎，因果，手指，构筑。 抛去脑花不谈，在这次梦境里，她得到的信息并不算少。 只是大多数都很零散，根本串不成一整条线索。 唯一能确定的，无非也就是脑花是千年前的咒术师，以及裕介医生手里有一只诡异的咒胎罢了。 想到那只子宫外形的咒胎，加茂枫蹙眉。 因果？ 什么因果？ 自己是那只咒胎的因果吗？ 加茂枫在心里给自己和子宫咒胎打了个等号，又画了个问号。 所谓有因才有果，有了那只咒胎才有她......等一下，她又不是这只咒胎孕育出来的，那可是平安时代，就算自己是哪吒也怀过头了！ 加茂枫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无语到了，头痛地揉了揉眉心。 咒胎就是咒胎，已经属于咒灵范畴了，怎么可能生得出人类。 因果这种东西太过玄虚暂且不论，加茂枫回想着醒前的最后一幕，自己之所以会那么难受，最主要来源还是那根手指。 干枯断指所散发的危险气息，比她见过的所有特级诅咒都要恐怖和浓烈，难以想象原本的主人究竟有多么强大。 那只咒胎在保护着手指？ 不，手指的力量比它强大太多了，比起保护，藏匿好像更合适一点。 真是不得了的东西。 受构建的能力影响，加茂枫对危险比大多数人更敏锐。 就像当初第一次遇见脑花的抗拒，这一次，她对那截断指同样感到不安。 并非因为那强大的力量，还有她灵魂深处感到的恶意。 那是个威胁，必须要消灭的威胁，如果不处理掉它，自己未来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这只咒胎最后到底落入谁手？它藏匿的手指有被人发现吗？还有吃掉咒胎的无惨后来又怎么了，有空也得好好查查。 加茂枫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啧，信息点还是不够啊。 明显没做完的梦，怎么醒得这么快啊......要再来一次吗？ “大小姐，”门外等候的侍女隔着屏风道：“您等会还要拜访夫人，时间差不多快到了。” 加茂枫：“知道了。” 也对，梦境的事情先不急，今天还有大事。 自己跟加茂和奈，还要重要的事情要讨论。 加茂枫再次从水里站起，操控目羽的傀儡替自己穿衣，在傀儡的手接触到她的皮肤时，加茂枫猛然觉得一道电流顺着对方指尖传递过来。 她睁开眼睛，看向目羽的傀儡。 梦，血河，子宫咒胎，因果。 加茂枫心里，自己和子宫咒胎间的问号被抹除，彻底化作等号。 如果把目羽梦境里，【加茂枫】的形象替换为“子宫”呢？ 它们顺着血红的河流，争先恐后地，朝着目的地奔去，希望能被孕育，得到新生—— 加茂枫猛地觉得一股寒意窜上脊背，随之而来的还有生理不适。 等一下，这个想法太离谱了，她是“子宫”？开什么玩笑。 素白的手一把掐住傀儡的脖子，迫使它的脸对着自己。 加茂枫盯着用构建模拟出来的目羽，仔细地打量着。 变成傀儡的女人已经彻底死去，所以血液不再流动，咒力完全消散。 确定了，她就是死人无疑。 死掉就是死掉，不可能再被孕育—— 加茂枫动作一顿。 孕育？ 孕育。 如果所谓的孕育指得是......带来新生呢？！ 第 37 章 温暖的羲和从上空斜斜落下,照在屋顶的积雪上，折射出璀璨的光。 凉丝丝的风吹来，撩开女人耳边的碎发，棕色的眼眸被阳光照得透亮,印出对面女孩的倒影。 加茂和奈将面前的茶点往前推了推,红粉的面团看起来可口诱人。 “是用昨天新送到的山楂制作的糕点,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酸甜的味道在舌尖绽放,加茂枫一口将点心咽下，又拿起了一块,表达出自己的喜爱。 加茂和奈被逗笑了，侍女将茶水奉上，她转头看向廊外的雪景：“今天的天气很好呢。” 这种天气，最适合瘫倒在榻榻米上,一边吃点心一边闲聊了。 加茂枫点头,得到她的应许，加茂和奈朝旁边侍奉的侍女摆手：“下去吧,让我和大小姐单独待一会。” 宽敞的房间只剩二人，谁都没有提昨晚的那点小插曲,加茂枫喝了口茶,将喉间的甜味全部冲洗干净，直接步入正题：“先说说吧,你原本的打算。” 虽然在十岁就已经被卖到了加茂家后院，但在那之前,加茂和奈也是作为继承人培养的,加茂枫相信她有自己的考量。 但没有自己作为一张底牌，在加茂和奈的计划里，她又能做到什么地步？ “原本的打算么,”加茂和奈垂眼，似乎在回忆过去：“其实我一开始，根本没有打算杀了家主。” 加茂枫抬头，只听对方继续道：“你也知道，我并没有很厉害的术式，也不认识什么可以帮助我逃出去的人。” 御三家后院水深火热，诸如加茂凉那般有能力的人，要不就是争破头往上爬，要不就是看不起女人，视她们如家养的牲畜。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会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去帮助谁逃离这里。 女人？女人连垫脚石都算不上。 “所以，我一开始就朝着最坏的情况去预想。”加茂和奈的语速不急不躁，对这无望的过去并没有太多悲哀：“无非就是被彻底困在后院诞育子嗣，然后在某一天死在无人得知的角落。” 她笑了一下，金灿的光将她的发丝拉扯出细闪：“当然了，一开始也想过要不要在初夜的时候直接跟对方拼了，虽然刺杀什么的一定会失败，但好歹也展现了我的原则？” 用最惨烈的方式向众人宣告自由什么的。 “不过后来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亏了，如果我死得这么毫无意义，人生简直像个笑话。” 明明从小被灌输了那么多的理念，明明已经变养成了心怀大志的模样，却因为一笔巨款落入加茂家的后院，最后死在新婚初夜？ 真的太搞笑了，完完全全变成悲剧人物了。 未免太小看她的意志了吧？ 就算要死，她也要死得让加茂家所有人膈应。 她讨厌这个地方，虽然没有办法彻底摧毁，却并非什么都做不到。 加茂和奈日复一日地坐在院中， 思考着要怎么实现最大利益化，突然在某天，被一位妾室拜访。 对方是带着自己的女儿一起来的，小姑娘年纪比她还要大了一岁，但依旧毫无芥蒂地叫加茂和奈“母亲”。 接着，她向加茂和奈奉茶，给加茂和奈行跪拜礼，当加茂和奈问二人的目的时，那位小姑娘说，希望母亲能可怜她，让她两个月后能顺利出嫁。 御三家的后院是有一套自己的规则的，主母选择有术式的女子，妾室选择没有术式的普通人，所有的孩子都会被养在侍女手下，以防她们和亲生母亲太过亲近。 她们都会变成主母的孩子，如果觉醒了不错的术式，说不定有机会被过继为嫡系。 而没有术式的孩子，要么成为侍女，某天被其他长老或子弟看上，带回去做个妾室，要么被指定为某个本族长老的妻子。 不断内耗，不断循环，无穷无尽。 加茂和奈说，自己没有打算让这么小的孩子出嫁，没想到那位庶女面色一变，和妾室一起惊恐地求饶。 她以为加茂和奈要将她贬成侍女。 加茂和奈才意识到，御三家后院的女人们，能看到的未来只有这两条路。 “这实在太让我惊讶了，那个时候就已经在想，我可能逃不出这个囚笼，但我可以将这里撕出一道裂缝。” 她所思考的，可不仅仅是要怎么踏出御三家的后院。 加茂和奈压低了声音：“既然我大概率会葬身于此，那不如换一个更加长远的目标，展现自己生命的价值。” “大小姐，你知道吗，打破持续了上千年的传统，去解开大家的束缚，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御三家的封建维持得太久，久到已经深入身心，让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女孩不被教育学识是正常的，早早嫁人是正常的，一日三餐都很寒酸是正常的，学不会礼仪就要被鞭打是正常的，被随意踩在脚下也是正常的。 只有很少很少的外来者才会知道，这根本不对。 可御三家的手太大了，就算侥幸跑出去了，谁能肯定不会被通缉抓回去？就算侥幸没有被抓，那她以后就要这么藏头露尾地生活吗？ 加茂和奈不想，加茂枫也不想，因为一旦逃走了，就等于屈服于现实。 被蝉蛹包裹的蝴蝶如果不能自己撕碎外壳，就会在茧里死去，但如果靠自己的力量挣脱束缚，则会拥有更坚韧的蝶翼。 虽然听起来很傻，但对于咒术师而言，逃跑可能有用，可支撑自我的信心也会出现裂缝，并且永远无法修补。 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先会在心里为自己留好退路，再也难以突破极限，就是如此。 后院是包裹她们的蝉蛹，只有撕出裂口，才能破茧成蝶。 虽然方式不一样，但也算殊途同归，最终目的都是将拦住自己的网撕破。 她们要留在这里撕碎困境的网。 加茂枫想要杀死所有人，而加茂和奈想要改变所 有人。 “我或许无力拯救自己，但我可以拯救其他人，我是说，后院的其他人。” 加茂和奈道：我会用自己撕裂出的缝隙，让她们看到光的颜色。╳╳[” 人要觉醒，首先就要觉醒意识。 加茂和奈能做得其实并不多，但她唯一的优势，就是加茂家的预备主母。 她操持着后院的一切，也就意味着，她可以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他人的认知。 比如说，将只有节假日才能吃到的点心，改为一周可以吃一次。 加茂枫一愣：“你是说，这项规矩是你定的？” “是的，还有每个月，可以拿到一点零花钱，虽然真的是一点点。”加茂和奈笑了笑：“只有大小姐的生活和课业是长老们另外安排的，我完全没有办法插手。” “但无论如何，只要有改变，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发生质变。” 人性是贪婪的，得到了一点，就会开始渴望更多。 吃过一次的好吃的就还想吃，得到了零花钱就忍不住想象怎么花，学习到了以前接触不到的知识就会好奇，听故事时知道了外面的世界，就会忍不住想要出去看看。 当她们明白自己本该得到更多，当她们意识到自己可以得到更多，欲望就会在心底滋生，最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到那时候，想要冲破牢笼的人，就不会仅仅是自己一人。 到那时候，囚笼不再是囚笼，而是她们必须冲破的虫茧。 而自己，亦是实现了生命的价值。 “我并非唯一死在后院的人，但我希望我的尸体可以铸成大家爬过高墙的阶梯。” 只要爬过去了，哪怕只看到了一点点，就能明白外面的世界有多么广阔。 她们原本就不必如此生活。 太阳晒到的裙摆有些发烫，紧紧贴着肌肤，一路延伸到心口。细风将杯口漂浮的白雾吹散，风铃随之发出悦耳的声音，叮叮当当散做零星的光点。 加茂枫的指尖抵着嘴唇，用这种方式感受着自己的温度。 ......真是让她感到惊讶，已经完全输掉了呢。 让更多人看到天空的颜色啊...... 加茂枫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到了曾经拦在她面前雕刻着饿鬼的大门。 加茂夫人站在墙内，远远地目送自己离开，连告别的声音也是那么孤寂，满是绝望，了无生机地站在原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如果她当时也能看到天空究竟有多么辽阔，会不会也想活下来，跟她一起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啊，黑暗看多了，就容易忘记这个世界是还有色彩的。 微小的水滴也能汇聚成洋流，冲垮堤坝。 因为自己很少跟人产生羁绊和联系，所以才根本没有想过这一点啊。 加茂枫盯着女人稍快的心跳，那柔和的咒力似飘荡的麦田，一层又一层翻涌着金色的浪，宁静温和。 难怪咒力 是这种形态，难怪会让人感到这么安心。 再说一遍，真的完全输掉了。 “我明白了。”加茂枫直视加茂和奈，“那么，你现在的计划又是什么呢？” 她想了想，紧接着补了一句：“先说好，就算要打，我不一定会输哦。” 所以计划再大胆一点也没有关系。 “诶......？”加茂和奈捂嘴：“真的吗？” “嗯。” “那可真是太好了。”加茂和奈看起来很高兴，又往前凑近了点，压低了声音：“那我现在，就来说说我的新计划。” 女声清晰地，一字一句落入耳中。 “我想要杀掉家主，然后扶持一个新家主上位，最好是年幼一点的。” 加茂枫一挑眉，立马猜到了她的想法。 要来垂帘听政那一套吗？ 作为御三家主母，唯一身份上的好处大概就是有资格自己养孩子。 不仅如此，整个后院的孩子基本都归她管，虽然不用搞过去请安那一套，但想要过继一个有天赋的孩子并不是难事。 孩子生下来就是一张白纸，被养育者潜移默化地影响，就算是天生坏种，也有可能因为儿时的教化而被约束。 更不要提加茂和奈本身就能看到人的「潜意识」，更不用担心这一方面的问题。 至于其他长老们的反对，只要靠武力压制就可以了。 一个巴掌一个甜枣，怀柔和威压并济，这不是他们最擅长的手段吗？ 加茂枫唔了一声：“那么，你已经有人选了？” “是的。”加茂和奈回答。 “是我想的那个人吗？” “正是。” 明明冬雪还未完全融化，此刻却已经让人感到燥热，烧得血液都在翻腾，热到想要脱下这繁重的和服，畅快地在阳光下奔跑。 “真是不错的想法。”加茂枫问道：“那么具体计划是什么时候呢？” “一个月后。”加茂和奈抬眼：“你还想继续听听吗？”！ 第 38 章 加茂和奈想要扶持加茂枫上位。 一来她的实力足够,二来她是唯一的嫡系。 唯一的嫡系，这个说法很好笑，但确实是这样没错。 上任加茂家的嫡系竞争激烈，加茂家主几乎杀光了自己的兄弟,最后才成为了家主。 目前在位的长老们,多数是他的表兄和表叔父,虽然在本家,但实质还是旁支。 唯一的问题是，女孩当家主,这是闻所未闻的。 “因为嫡系凋零，会拥护嫡系的守旧派也少得可怜，加茂家越来越多人野心勃勃，想要登上家主之位。” 现在尚且有家主在前面顶着,但如果家主一死,加茂家就会彻底乱成一锅粥。 谁都不愿意让其他旁支变更嫡系，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唯一的嫡系继续坐在家主的位置上。 看不起的女孩，可以随意拿捏的特级,相比起未来真的可能成长为大家长的男孩,她当然是最好的人选。 出于这个原因，他们甚至不会让加茂枫生下孩子,而是想尽办法讨好她，让她和自己一脉更加亲近。 但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她是真的可以随意拿捏的小孩子。 ——她当然不是。 所以，加茂家最终只会被一点一点蚕食而尽。 “以防万一，我是否能知道枫若是对上家主,有几分胜算呢？”加茂和奈问道。 几分胜算么...... 加茂枫思考着，严格来说，她若是真对上加茂家主，并非没有胜算，甚至还不低。 虽然加茂依存这么多年还只算特级咒胎，没有彻底迎来蜕变的契机，但实力依旧不可小觑。 加上她自己的操血术可以干扰对方的咒力，所以真的打起来，加茂家主反而可能会更占下风。 因为他一旦出现纰漏，就会被咒力丝线控制，就算意志足够强大可以摆脱控制，但只要有一秒停顿，就足以被加茂依存杀死。 真当特级评定是开玩笑的吗？胜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唯二的问题是，自己的体术太差，可能会被针对。 加茂依存到底是个不会思考的咒灵，不可能真正保护好她，而作为主体的自己一旦死去，加茂依存亦会跟着消失。 加茂枫转动着手里的茶杯。 以及，她不知道加茂家主的术式。 从出生到现在，加茂家主一次都没有使用过他的术式，哪怕当初被禅院甚尔挑衅，放人跑掉，他也没有使用过任何术式。 是没有，还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呢？ 家主没有术式，这可不符合加茂一族的观念啊。 啧，如果她也有六眼的能力就好了。 能不能找对方帮忙看一下啊，怎么说他们也算是有一起上天的交情了吧？ “如果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的话，大概是五五开吧。”加茂枫回答：“不过中途有第三者加入战局的话， 可能就会变成三七了。” 危险和机会都是相伴而行的。 加茂家主虽然还没达到特级的程度，但体内的咒力非常磅礴，单独用咒力丝线没办法直接穿透，最多只能对他的咒力造成些许波动。 400份咒丝还是不够，撑死只有半秒不到的时间，想要彻底杀死他，自己必须全心全意投入控制。 所以，一定不能有其他族人过来帮助加茂家主。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要放手去做的话，我不会让后面那种情况发生的，㈥㈥[”加茂枫抬手，纯白的折扇挡住下巴，“我会在杀掉家主之前，把这些威胁全都解决。” 自己的术式很适合暗杀，只要控制得当，她完全可以在被察觉之前，把加茂一族的长老和子弟们都杀死。 不过前提条件是，加茂家的所有高层和走狗都必须回来。 如果有在外出行任务的咒术师她没能解决，到时候和加茂家主决战时突然回来，或者通知总监部，麻烦可就大了。 加茂枫心里思量着。 御三家一直保持着三足鼎立的形势，如今五条家有独大的可能，禅院家比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加茂一族覆灭。 所以，想要彻底覆灭加茂，先机条件有三。 第一，将加茂家所有高层聚集一处。 第二，不能被加茂家主察觉到高层的死亡。 第三，赶在其他势力发现前将加茂家主杀死。 “以上。”加茂枫说道。 加茂和奈愣愣地看着前方，脑海内回想着加茂枫的发言，话卡在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下半句。 她着实被这自信的爆言震撼到了。 等一下......全部？将加茂家的高层全部解决？ 是在开玩笑吗？ 她当然知道大小姐是特级，但这不等于说特级就是无敌的，不然那位传说中的九十九小姐也不会为了躲避高层，跑到国外去了。 按照她的预想，对上这么多人，这孩子能有两成胜算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自己才会用“赌”这一个字。 如果能直接全部解决，那等长老们狗咬狗，也完全不必去考虑了。 “全部吗？真的可以？”加茂和奈急切地再三确认。 “全部。”加茂枫歪头，想了想补充道：“你还得准备一个超大的地下室。”方便藏一下那些老头的尸体。 女人的瞳孔一颤，半晌，坐回了原地。 心跳比以往任何时候跳动都更加激烈，连同血液都开始升温。 啊......难怪自己看到的「死亡」如此凝实，原来是真的可以做到啊...... 她真的没开玩笑。 全部杀死吗......？ 加茂和奈闭上眼睛，思考良久，再睁开时，却冷静地摇了摇头。 “不行。” 加茂家确实是一个巨大的囚笼不假，可是它也只是咒术界的一份子。 “家主和长老再怎么样，也掌握着咒术界的很大一部分权力，如果同时在一夜间暴毙，会引来总监部和其他两家的注意。” 加茂和奈沉吟：“到时候，大家不过是从一个牢笼，再次跳到另一个牢笼里罢了。” 毕竟这可是用于养蛊的御三家后院啊，就算子嗣们的资质不够出众，那也是难得的咒术师苗子。 没有人会放过这些幼苗的。 男孩子会被当作打手，女孩继续被圈养后宅。 而且已经被灌输的思想，想要改变也—— 加茂枫抬眼：“既然这样，找人帮忙不就好了？” 加茂和奈一愣：“什么意思？” “我记得加茂家还有外聘的咒术师吧？”加茂枫回答：“只要给钱，就什么都可以做，由那些人负责看守后院。”而且她也不是吃素的。 加茂枫并非没有思考过这一点，不过她的操血术实在方便。 反正总监部属于加茂家的高层不多，就这几个傀儡，她完全可以应付得来。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聘用几个高级幼师和营养师，再找几个好的教育者和心理辅导师，用点强硬的手段，根本不需要费尽心思去亲自纠正那些孩子的错误。” 错了就去改正，孩子不听话多半是惯的，打一顿就好了。 她说着，重新看向加茂和奈：“至于你，既然有能力，那就出去做点别的事——” “诶......？”加茂和奈有些呆滞。 “就算天塌下来，不还有五条家和禅院家顶着么？”加茂枫收起扇子，她可是还记得当初几家为了那些破任务争得面红耳赤的场景。 女孩笑了笑，脸上首次出现了一种名为幸灾乐祸的表情。 “一直给别人打工是没有前途的，更别提还有恶意竞争，他们喜欢就让给他们好了。” 加茂家没人了，那负责的区域不就得落在其他两家头上么？ 这么多的诅咒，这么多的单子，头都忙昏了，谁还有精力管加茂家的内乱？ 加茂枫又捻起一只团子塞进嘴里，撑鼓了半边脸。 “不过要照顾这么大的家庭，开销确实很可观呢，需要用钱的地方也不少......不如我们去干点不需要卖命也可以养活自己的事情吧？” 加茂一族？嗯......还是换成加茂集团有限公司比较动听。 有这么庞大的资金，他们完全可以做点别的营生。 喂，现在可是1998年的霓虹啊，你以为这里是哪里？ “你觉得，我们去投资动漫怎么样？”加茂枫沉吟：“《魔卡少女○》《海○王》《犬○叉》《千○千寻》之类的。” 要不然......到时候把飞○社和mapp○也收购了吧？ “诶...诶......？”加茂和奈已经完全懵了。 加茂枫轻点桌面，面无表情叹了口气：“既然想要获得自由，光当咒术师， 天天和总监部扯皮多累啊，007还全年无休。” 既然加茂家都杀干净了，还一直留在咒术界干嘛？ 说到底，咒术师的身份对他们而言是束缚才对。 因为咒力，所以才会有御三家，所以才会有这堵高墙，所以才会有做不完的任务和压迫。 咒术师就要去拯救世界，谁规定的？他们也有追求普通的权力好吧。 仔细想想都一千年了，就算是乌龟也该研究出普通人能绂除咒灵的方法了吧？还不是因为上层的不作为，放纵御三家独大，不去创新改变，才会造成这种局面。 拜托了，普通人都知道对抗危险要武装自己，去制造枪械和火箭，从只能穿草鞋走路到登顶月球，怎么只有你们还在靠血脉提纯啊。 真就原始人，靠生育最强壮的大猩猩守护领地呗？ 你们那点血有那么高贵吗，未免把自己看得太厉害吧？ 多么自负啊。 反正要她来说，自己肯定是打不过原子.弹的。 有压迫才能有改变，如果没有御三家，霓虹政府早就该研究怎么靠自己的力量去对付诅咒了。 所谓咒术师一词，完全把人和环境都框死了。 “既然想要自由选择的权力，那就完全不必纠结于奇怪的使命和古板的家训了吧？” 去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有多么旷阔啊。 你真以为普通人的世界很无聊、很无能吗？ 阳光变得温和，穿过长廊印在少女精致的侧脸上，衬得她更加肤如凝脂，甚至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见。 有生机的，活着的人。 是可以自由在阳光下奔跑的那种。 加茂和奈呆滞的脸终于松动，控制不住大笑起来。 确实啊，谁规定有咒力就必须去当咒术师了？ 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这才是自由的想法。 “我明白了，”加茂和奈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能看到的越多，越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越能知道自己曾经有多么狭隘。 那些被困在高墙的人，也会逐渐明白外面到底还有什么，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 “既然这样，我先前的计划就派不上用场了，”加茂和奈深吸一口气：“关于召回加茂家高层的事情，我会尽量去想办法的。” 最起码，大部分家族成员的名单是可以弄到的。 这么说来，什么垂帘听政其实也根本没必要啊。 加茂和奈看着面前的女孩。 原本还想说，由她来当家主，武力和血脉都很合适，只需要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模样，让那些长老放松警惕就好了。 不过没想到，对这孩子来说，所谓家主，也不过是封建束缚的代名词而已。 正常的世界哪里还有所谓的家主一说啊，这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其他人当作平等的一方去对待吗？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框架，想要往上爬的私欲才会如此强烈，最后重蹈覆辙。 想从根源上改变，就去彻底推翻。 全都消失吗......听起来好像也不错。 加茂和奈还想再说什么，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夫、夫人！” 侍女急迫地推开门，胸口急剧起伏，脸上因为快跑充血变得通红：“家、家主大人回来了！”！ 第 39 章 按照规矩,家主归家，正室和嫡系都要出门迎接。 加茂和奈与加茂枫一起站在宅邸的大门处，相互对视了一眼。 事发突然，二人并没有时间梳妆打扮,穿着家里最普通的纯黑和服——加茂和奈好一点,身上的和服是白色的,不过依旧很素。 看起来不像是迎接丈夫和父亲归家的家人,倒像是准备去参加他的葬礼。 御三家后院薄情，父母与子嗣的关系其实并不亲密,母亲可能会嫌弃女儿，儿子可能嫌弃母亲，父亲可能嫌弃所有人，所以亲情在他们之间远不如朋友和交易对象。 更别提加茂枫和加茂家主这种,相看两厌的类型。 也是因此,加茂家主在宅邸待的时间并不多，当然,以他的想法来看，也不希望一回家就看见加茂枫这种晦气女儿在门口等着自己。 他上次在家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好几个月前来着,就是加茂斗死掉的那段时间,大家忙得不可开交，他才勉强出现了。 这次又是为什么？ 汽车鸣笛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加茂枫回神，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前方。 车门打开,熟悉的恶臭几乎冲破天际,体型健壮的血人先一步下了车，另一人紧随其后。 加茂枫心脏一跳。 那是一个毫无生命体征的死物，唯有头顶处的大脑聚集着恐怖的咒力。 ......脑花？ 他怎么来这里了？ “家主大人......”加茂和奈上前,“欢迎回来，这位是——” “去准备一个房间，他要在这里住几天。” 他头也不抬，甚至没有管加茂和奈，径直步入了宅邸。 高大的身影与加茂枫错身而过，几乎撕裂身旁的空气，连眼神也不曾施舍。 无视吗？ 加茂枫的表情不见波澜，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到，就这么无神地盯着前方，等他人来提醒自己。 然而事实上，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加茂家主背后，那一具行尸走肉。 脑花来借宿加茂家......？他们俩关系很好吗？ 年轻的男人双腿笔直，嘴角挂着勾人的笑，在走近加茂枫的时候，竟然偏过头，朝她放大了笑容。 “加茂小姐，真是好久不见。”脑花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四周安静得落针可闻。 加茂家主凌厉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一旁的加茂和奈也不自觉缓下呼吸，紧张地看着加茂枫。 ......啧，闲她不够引人注目吗？ 内心警铃大作，加茂枫疑惑地望向虚无：“抱歉......我应该认识您吗？” “已经把我忘记了吗？”脑花故作失望地摇摇头：“是严冬之前，您那时候还和斗先生一起在总监部......啊，不好意思，我不该提这件事的。” 他懊恼地叹了口气，朝加茂枫微微欠身。 “这几日就叨扰了。” 男人再次抬脚，好像真的只是因为礼貌和加茂枫打了个招呼，加茂家主也再次抬脚往前走去，就在加茂枫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时，脑花却突然回身。 “话说......加茂小姐，我们以前见过吗？” 温和的声线就像柔软的风，直接吹开了他人心中警惕的纱。 除了加茂枫。 加茂枫掀起眼皮，脑花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没有视力，她看不出对方眼睛里究竟藏着怎样的情绪。 “我总觉得，除了总监部之外，我们应该还在哪里见过。” 发丝磨在面颊上有些发痒，加茂枫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折扇。 在试探什么吗？ 明明他自己也应该清楚，这是两个人第二次见面吧？ ......不对，具体来说应该是第三次了。 但是，那个平安时代的梦也算？明明脸什么的都不一样，甚至时间隔了这么久远。 仅靠感觉吗？ 都是千年老妖了，加茂枫可不相信对方只是无心之问，刚准备回答，话到了舌尖，又被她强硬地吞下。 自己现在还是盲人人设，不可以回答得太绝对，否则以这个老狐狸的思量，这样才更像自曝。 “抱歉，我的眼睛看不见，或许您可能真的在哪里见过我吧。”加茂枫冷静道：“不过在严冬之前，我从没有出过门。” “这样啊。” 脑花没再说什么，目光在加茂枫身上流转了一遍，“或许真的是我记错了吧，那么，这几天就请多指教了，如果您想闲聊，随时可以过来找我。” 二人终于离去，加茂和奈担忧道：“是认识的人？” “不太熟。”加茂枫回道：“我不建议你跟他过多接触，如果可以，最好躲着他走。” 一个靠着换脑在世间行走千年的人，目的不明，身份不明，能靠着感觉就对自己有所怀疑，真是就差把危险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要是加茂和奈被看出什么也很麻烦，最起码在杀掉加茂家主前，不要有更多接触。 “这样么？”加茂和奈凝重道：“我记下了。” 她侧脸看向身旁的女孩，对方面上虽然不见波澜，但自从家主回来之后，她的「情绪」就带着莫名的焦躁。 ——这是自然的。 不仅是因为讨厌加茂家主，也不仅是因为脑花突然出现。 加茂枫指腹摩挲着扇子上的暗纹。 更重要的是，今天到了“汇报”时间。 作为监视者，目羽每隔一周会向加茂家主汇报自己的情况，在他不在家的时候，会用手机联络。 如果在家的话，就需要亲自去汇报。 加茂枫回到住所，推开目羽卧房的门，傀儡安静地躺在床上，仿佛睡着一般。 被她操控的傀儡还可以保持着尸身不腐，这点倒是不必担心。 啧， 原本以为他最起码要等冬天过去才会回来的，这样的话会不会暴露都无所谓了。 加茂枫轻轻抚摸着目羽的脸颊??[，虽然没有温度，但没有死后的僵硬感。 幸好为了以防万一，还留着她的傀儡。 只是汇报而已，目羽已经巨细无遗地都告诉自己了，所以......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冬季的昆虫并不多，但好在除了蚂蚁之外，加茂枫偶尔也会收集一点其他的小虫养在玻璃瓶里。 她随手挑了一只蚊子，操控着它朝前院飞去。 拖小虫子的福，加茂宅的地图早在几年前就被她盘下来了，加上家主的住处实在豪华，想让人忽略都很困难。 蚊子的听觉换到人类身上，其实兼容性很差，细碎的声音从蚊子的触角传递到加茂枫耳中，只能勉强感受到脑花和加茂家主隔得并不远。 “总监会的事情你完全可以放心，有我在，加茂家不会出局的。” 加茂家主似乎说了句什么，但由于声音压得很低，加茂枫也只能听清什么“术式”“线”之类的词语。 “人已经死了，再纠结也没用了，如果只是担心术式问题的话，不如考虑我说的那个办法。”脑花说：“反正对你来说，家族也不算什么吧？” “不过你好像对那孩子意见很大，果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吗？”脑花似是在思考，语气轻快：“我倒是觉得女儿也不错，最近还在计划要一个孩子，如果顺利的话，我希望下一个会是女儿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他联想到了什么，低声笑了起来。 加茂家主冷笑一声，什么也没说。 “对了，关于我之前说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 脑花的声音戛然而止，下一秒，加茂枫有种浑身都被刺穿的感觉。 它的手飞快朝蚊子所在之处袭来，几乎是同一瞬间，加茂枫立即引爆了蚊子的血液，切断了自己于其的联系。 耳边的对话声消失，加茂枫沉默地站在窗前。 真不愧是活了这么久的老妖怪啊，为了防止加茂家主发现，自己都不敢操控蚊子飞得太近，没想到它竟然可以发现。 ......比加茂家主还要强大吗？ 加茂枫深吸一口气，烦闷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如果脑花和加茂家主有合作关系的话，自己需要考虑的事情，恐怕又多了一项。 * 夜晚，到了目羽规定汇报的时间，加茂枫特意找了个理由，让侍女们在院子里陪自己闲聊。 当然，她大部分时间是不发言的，只是安静地闭着眼，只有听到什么八卦的时候才会开口问一句。 这一些人，是证明大小姐没有出过门的证人，就算真的被发现有问题，被加茂家主质问时也还能再苟一苟。 加茂枫一面假寐，一面操控目羽的傀儡轻轻跨过院子，朝加茂家主所在的前院走去。 侍女队的服饰和普通侍女不同，一路上 并没有巡逻的护卫拦她，加茂枫深吸一口气，收敛下身上凌厉的气息，叩响了加茂家主的房门。 屋内只燃着一盏烛灯，橘色的光在这里显得并不温暖，反而有种别样的森冷。 两道人影平铺在地面，年轻的男人转头，在看到加茂枫之后，朝身旁的加茂家主勾唇：“又有新客人了吗？” 看样子，是在这里待了一整天。 你可以走了。㈩㈩[”加茂家主冷声对脑花说。 “真是不客气啊。”脑花笑了笑，却并没有迟疑，起身朝门外走：“我之前说的事情，你可以多考虑一下。” 加茂枫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跪在门外，恍若未闻。 在脑花经过身侧时，它的脚步难以察觉地一顿，似乎扫了自己一眼，但很快又收回视线，消失在夜色之中。 “进来。” 加茂枫将门关上，跪坐在门前，“家主大人。” 无形的压力扫来，带着致命的危险：“说。” 加茂枫垂眸，把自己包裹在名为“恭敬”的蝉蛹里，模仿着目羽说话的口吻，一字一句开始汇报自己的情况。 好在在加茂的各位长老手底下装了快十年，加茂枫并没有特别紧张的感觉，倒不如说对这种情况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 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换了个身份而已，不必像以前表现得这么卑微。 哦，天啊，连侍女都没有她卑微，加茂枫再次感到了自己的可笑。 真是丝毫没有怜惜地把她当作工具来使呢，完全不怕她叛变。 已经驯化的狗根本不可能有反抗意识......是这种想法吧。 压迫到极致的时候，人就会变成行尸走肉，反抗精神也在日复一日的消磨殆尽。 “大小姐刚回来不久，几乎每天都在房间完成任务报告......” 加茂枫挑拣着自己普通的日常，回想着目羽先前交代的那样，冷静地汇报着。 老实说，朝加茂家主讲述自己的近况真的非常奇怪，就跟和最痛恨的领导分享自己无聊的私生活那样诡异，甚至还得阐述自己对每一件事情的感想，去剖析自己的内在。 不，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这本来就是目羽的工作。 完全没有孩子朝父母分享的喜悦啊，明明是一件这么容易增进感情的事情。 加茂枫心里打了个抖，差点没忍住干呕了一下。 不行，光是想想加茂家主会一脸慈祥地关心自己的近况，对她的每一件事情都细致地询问，她就恶心得想吐。 完全进化为生理性反应了！ 或许是加茂枫伪装得太好，又或许是刚从任务后回来，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这次汇报竟然比想象中顺利。 她机械地，如目羽那样没有感情地诉说着自己的一切，心跳控制在最平稳的状态，不大一会就交代完了全部。 加茂家主背对着她，宽大的背影如同一座山。 不过相比起过去，眼前的这座山好像并非高不可攀。 加茂枫盯着他的后颈，收回视线。 还不是动手的时候，再忍忍，最多一个月就可以了。 “退下吧。”加茂家主开口。 “是。” 加茂枫挪动身体，替他将门拉合，离开了房间。 等走到户外之后，她才后知后觉，感到掌心早已出了一层薄汗。 混过去了。 加茂枫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回去时，突然感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谁？ 她扭过头，正巧看到不远处，脑花靠着廊柱，朝自己挥了挥手，似乎一直在等待着她。 “你好，侍女小姐。” 他走上前，在加茂枫身前站定，嘴角噙着不明所以的笑容。 “冒昧问一下，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第 40 章 ......又是感觉？这也太敏锐了吧？ 这次可是货真价实换壳子了,即使这样也能猜出来，该说不说，其实还真的蛮可怕的。 加茂枫看着脑花，眼神冷了几l分。 活了这么久,就算是王八也有足够的智慧了,更别提当初在平安时代时,脑花就大胆到装作阴阳师去打探咒胎的消息。 它并非愚钝之辈,如果被怀疑了，恐怕真的发现端倪也只是时间问题。 加茂枫想起它先前与加茂家主的谈话,二人似乎还在密谋着什么，不过以自己对加茂家主的了解来看，就算不知道具体，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在的形势对自己还算有利,毕竟脑花在明,她在暗。 要想办法弄清它的目的，当然,最好能把它跟加茂家主一起除掉除掉。 加茂枫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脸上既不见被冒犯的怒气,也不见半分羞涩。 “不好意思先生,这种搭讪方式已经过时了。”她扬起脸，语气平淡,还是侍女队那副不卑不亢的态度：“您迷路了吗，如果有需要,我可以让人带您回去。” “嗯？被看出来我在搭讪了吗,这么明显？” 脑花耸肩，完全没有半点儿被拒绝的尴尬，“还请原谅我的唐突,我还没和女孩子说过话。” 它自然而然地接过话题，完全没有让两人陷入无话可说的尴尬境地：“不过我确实有些迷路了，一路上都没有遇到过其他侍女，能否请你带我回去呢？” “实在是麻烦了，还请帮一下我这个无能的客人。”脑花笑眯眯地说了个地点，又补了一句：“如果被拒绝了，我真的会很苦恼的。” 说这话时，他有意无意露出了胸前总监会的铭牌，加上一番话说得天衣无缝，此时再拒绝显得有些不符合身份了。 加茂枫低下头：“好吧，请跟我来。” 她转身，将整个后背大剌剌暴露在对方的视野里。 男人一挑眉，饶有兴致地盯着加茂枫。 侍女身高中等，体态轻盈，尽管态度有些冷淡，但完全不失礼仪。 其实御三家里大多数侍女都是如此，但只有她给人的感官更直接一点。 黑色的眼瞳和头发像是看不见底的黑色深海，要勒住脖颈那样，光是看着就让人喘不过气。 ......来自深渊的恶鬼吗？ 脑花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盘起的头发。 自己没有见过这个女人，这是肯定的。 虽说已经活了千年了，但这可不代表它的记忆力真的和老头子一样了。 对咒术师而言，将后背暴露在陌生人的视野里，可是很危险的事情。 从咒力来看，面前的女人确实是一个普通人......但，总还会有例外不是吗？ 脑海中总有一张模模糊糊的脸浮现，却像覆盖了一层雾气，怎么也看不清。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黑夜之中，男人眯着眼睛，望着前方的身影，眼里闪过晦暗不明的光。 它仰起下巴，好奇问道：“侍女小姐，能告诉我你是负责侍奉哪位长老的么，我实在很好奇。” 加茂枫的声音在前方响起：“这很重要？” “当然了，”脑花笑了起来：“我很想知道。” 前方的侍女沉默了一瞬，二人的脚步声一轻一重在黑夜中交错响起，半晌，她才开口道：“我是大小姐的专属侍女。” 能在加茂家被称为大小姐的人，只有一个。 加茂枫顿时感到盯着自己的那道视线变得更强烈了。 毕竟一个是让它觉得熟悉的大小姐，一个是让他觉得熟悉的大小姐的侍女。 想让人不在意都不行。 加茂枫停下脚步，在某处居所前站定，淡定转身：“就是这里了，这位客人。” “已经到了？时间比想象中要快啊，”脑花案例一声，似有遗憾道：“难道是因为和你一起，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吗？” “............” 够了，停下，再说下去就油过头了。 加茂枫回以一个不失礼貌的笑，并不打算接话。 好在脑花也知道过犹不及，他转过身，朝客居走去，进门前再次看了她一眼，这一次，那双狭长的眼里满是玩味。 “今天多谢了，侍女小姐。” “您客气了。”加茂枫垂眸，离去的脚步加快，无视几l乎要黏在傀儡身上的眼神。 转身的瞬间，她的指尖一抖，将肉眼看不见的什么东西丢了下去，接着一路没有停歇地快步回到居所，确定周围没人了，才一头栽倒在床上。 欢闹的凉亭中，女孩睁开了眼。 视觉的切换让人难免有几l分恍惚，加茂枫深吸了两口气，感觉到衣襟都汗湿了。 她朝着还在聊天的侍女们摆了摆手：“......我累了。” “诶，已经累了吗？”离她最近的那位侍女上前：“那我先送您回去吧。” 加茂枫吱了一声，先让侍女去替自己烧水洗了个澡，快速洗了个澡，接着才挪回床上，在冰冷的被窝内缩成一团。 ——好累。 疲倦感在四肢蔓延，连带眼皮都睁不开，昨夜相当于彻夜未眠，今天还耗费了这么多脑细胞，实在快压垮神经了。 今天原本的计划，是再入梦看看的。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在被窝里缓了一会，接着从床上坐起，感受手里唯一还没切断的咒丝。 刚刚在脑花客房的门前，她丢下了一只蚂蚁的傀儡。 加茂枫睁眼，将意识覆盖在丝线之上，延伸到远处。 脑花出现得实在太过突然了，实在让人难安。 加上之前他和加茂家主那些话，二人的相处着实亲睐，有关术式什么的......加茂枫蹙眉，不管怎么说，她想看看对方究竟有什么打 算。 蚂蚁的傀儡爬过阶梯，穿过门缝爬进了房间内。 这次为了更小心不让脑花发现，加茂枫操控着蚂蚁爬到了柜子的缝隙之中，之后就再也不动，以保证咒力出现紊乱，从而被发现。 好在蚂蚁的视觉系统非常强大，对三维空间的感知也很精细，傀儡躲在缝隙里，小心收敛着身上的气息，默默观察四周。 房间内没有点灯，加茂枫只能借着月光勉强看清男人的侧影。 他背对着光，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一下又一下小心把玩着。 “来......” 淡淡的血腥味飘来，熏得人开始头晕，加茂枫心中一颤，不自觉直起了身板。 她不可避免地控制着蚂蚁往外探出头，在男人侧身时，看到了他手中那只熟悉的咒胎。 * 禅院家的下人们最近感觉很压抑......倒也不能这么说，其实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压抑的。 毕竟家主出任务频繁，直哉少爷又是那种性格，在这种后院一家独大的情况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触了霉头因此丢掉小命。 不过，这两天尤其明显。 其实自从直哉少爷梦靥之后，脾气就越来越不好了，但这点大家都可以理解，因为每日每夜做噩梦导致心情不好也是人之常情。 唯有前天从总监部回来之后，他周身气压低得让人怀疑是不是随时随地想杀人。 是因为总监部遇到什么难办的事情了吗？还是说被霓虹政府的人刁难了？ 可是没记错的话，直哉少爷每次出行都有长老跟着，怎么可能会出现那种情况。 侍从小心翼翼将茶水放好，动作比棉絮落地还轻，连衣袖的摩擦声都快消失了。 黑发孩童面无表情地站在窗前，对他的行动置若罔闻，侍从加快速度退了出去，在关上门后才长长舒了口气。 除了心情不好之外，这位少爷最近连生活习惯也有所改变。 首先是触碰——将直哉少爷伺候好是侍从和侍女们的任务，不要求面面俱到，但伺候个穿衣吃饭还是需要的。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天起，直哉少爷洗澡的时候不喜欢别人跟在身边了，就算要进来帮忙，他也会先把自己的下半身围起来，但凡有人多看一眼就会跟炮仗点燃一般无比愤怒。 其次是坐姿——虽说嫡子也需要认真学习礼仪，但并没有那么严格，这位禅院家的少爷最常用的坐姿就是半靠在榻榻米上，或者栽在侍女怀里，大概还能称得了一个慵懒？ 但这两天，直哉少爷似乎对坐∟”这个动作非常抗拒，大多数时间都是站着的，就算累了，也只会趴一小会，接着又站起来，冷着脸干知道的事情。 也是这个原因，最近除了送茶水之类的，直哉少爷身边都没有伺候的人了，也算是万幸吧。 侍从边走边想着，迎面撞上一位长老。 他快速退到墙角，长老径直越过他，走进了禅院直哉的房 中。 没记错的话，这位就是前两天带领直哉少爷去总监部的那位？最近好像天天都会来找少爷呢。 ?想看山有金玉的《加茂小姐有话要说》吗?请记住[]的域名[( 侍从走出建筑，挠了挠头——啊，是为那件事来的吧？之前大家都在流传的那件事。 那个什么咒术学校，还有那个结界什么的。 据说最近又要重新换校长了，还要新选拔几l个老师，虽然只是为平民咒术师开设的学校，但只要御三家的孩子想去体验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的。 哎呀，具体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了，只要直哉少爷答应去那个上学，哪怕就意思意思一个月的时间，他们的生活会轻松不少呢...... 侍从走得很快，路过药房时，突然撞上了相识的侍女。 “诶？怎么会在这里，你生病了吗？”侍从看着对方手里的药包。 侍女摇头，左右看了看，把他拉到了一边。 “不是我，是那玲子......” 啊，玲子啊，就是之前断臂的那个。 这一点他还是有所耳闻的，那位确实是非常无辜的孩子，只是因为直哉少爷想吓一吓加茂家的那位小姐，就把她的手臂给砍下来了。 事后还因为直哉少爷突然发狂，而被迁怒关在柴房，受了很多苦。 “伤口还没有好吗？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侍从好奇道。 “也不是这么说，其实之前已经好了。”侍女的表情有些怪怪的，“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伤口处很疼，感觉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一样——” 她说着，不由自主打了个抖，似乎觉得有点恶心：“医生也检查不出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能帮她抓点止疼的药了。” “诶？怎么会？”侍从瞪大眼睛。 “我也不知道呢，玲子最近变得有些神神叨叨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侍女嘟囔着，细数对方的古怪：“总是莫名其妙盯着空地，偶尔还会目不转睛看着别人的肩膀，甚至有时候会无缘无故地被空气吓到尖叫——” “诶你说，玲子她会不会是因为太难过，有些精神失常了啊。”！ 第 41 章 所以脑花带着咒胎来了。 加茂枫半阖着眼,折扇轻轻搭在手心之中。 当初无惨没有吃完那只咒胎？是被抢过来了？就凭它现在跟加茂家主有牵连，那东西在他手里绝对会引发什么不好的事情。 不管有用没用，她得想办法把那东西弄到手。 “我记得加茂家有书房的？”加茂枫问道：“那里面都存了么？” “一些古籍，还有族谱,以及从一些古代咒术师的信息和术式资料。”加茂和奈回答：“你想进去吗？那里有老和结界的看守,恐怕不太......” “没系,我自有办法。” 加茂枫思忖,自己只想找到无惨的资料，还有那位藤原氏的医,果可以的话，她当然也想看看当年脑花又个么情况。 毕竟脑花就加茂宪伦，果有这一个，加茂家不可能没有他的任何记录。 最能找到平安时代的文件,就算只有零碎的信息,她也可以拼凑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说不准，还能找到那只咒胎的资料。 “负责看守书房的谁？” “都两个不怎么出门的老,”加茂和奈回答：“一个负责白天，一个负责夜晚,吃饭会由侍女负责送去。” “平常会和其他人接触吗？” “据我所知不会的,那两位老年纪很大了，而且又在本家,所以基本上不会有别的职务。” 既然这样，那就办得多了。 连着几天都天气,积雪已经快完全融化了,加茂枫望着院子里消融的雪，喝了一口热茶。 寒冬快去了啊...... “对了，那件事我昨晚想了一夜,稍微有点头绪了......”加茂和奈突然出声，将声音放得无比小：“就将加茂家的虫子们全叫回来这件事。” 加茂枫动作一顿，转头望向她。 “加茂家的咒术师平常不回家，但正月里咒术师们会有一天时间休息，那个时候基本上所有人都会回到本家参拜小祠。” 哦，就回家祭祖嘛。 加茂枫托着下巴，“只有一天？” 一天的话......稍微有点仓促了，倒不说这么短的时间没法杀干净，主怎么在加茂家主无法察觉的情况下，将所有人杀干净。 万一她杀到一半就发现了，那可就乱套了。 本来加茂家主就够难对付了，再加上杂七杂八的咸鱼一堆...... “一天可能还算多的，”加茂和奈抿唇：“据我所知，也有一分人只参拜一下，之后就会离开了。” 她想了想，继续道：“不家主那天大分时间都会待在小祠里。” 加茂家的神社建在后山，只有一条路，果加茂家主一整天都在小祠里，她只需在进入神社的必经之路上等待就了。 那些需剔除的糟粕，会像排着队的蚂蚁，接二连地走向死亡的洞口。 * 看守书房，其实一项非常轻松的工作。 一正常情况，没有人会来翻阅这些冗繁的古籍，二来这里加茂家的大本营，里层外层固若金汤，老实说根本没人能硬闯，他们只需每天在书库前的房间休息，想做么都不会有人阻拦。 不需和总监会扯皮，也不需和咒灵搏命，对于大多数家族成员来说，这算一份很轻松的工作。 只今天，那位老没有像往常一样继续蹲在房间里，而打开了门，朝书库内走去。 书库里面的光线不，还有股呛人的霉味，与不大闻的墨水味。 加茂枫随手抽出几本翻阅，泛黄的纸页有些脆，她不得不翻阅得十分小心。 在御家的藏书阁还不至于会放乱七八糟的儿童读物或者霓虹轻，能看到的资料大多都有咒术界的纪事。 因为平安时代的记录很多，所以加茂枫先快速锁定了明治初年有加茂宪伦的纪事。 明治初期，有位体质特异的女性曾怀上咒灵之子，平白无辜的妊娠让她变得举目无依，最终也未保住产下的混血之物。「1」 九次妊娠，九次堕胎用以实验—— 加茂枫的眉头越皱越紧。 脑花像对咒灵或者咒物总表现出超高的热情。 怎么说，它不追求强大的力量和术式，只一位兴趣然的英雄？ ......别开这种玩笑了。 因为加茂宪伦后续叛逃，对他的记载也就到此位置，剩下大多数对其各种批判和阐述蒙羞，加茂枫没心思再看，直接转头又看向平安时代的那一分，慢慢翻阅起来。 很快，她就在某本连封面都分辨不清的书，看到了一个特殊的名字。 ——羂索。 之所以注到这个名字，非因为它有多么特别，而因为另一个重点介绍的人物与之有所联。 “两面......宿傩？” 加茂枫咀嚼着这四个字，一字一句看得极为认真。 四臂、咒术师、灾祸、万师相伐、败退而归。 寥寥几句话，勾勒出当时最强大的咒术师。 有两面宿傩的记载其实有很多，但大多数都不钱财美色，没有朋友也没有家室，只喜欢所欲杀人吃人这类的。 虽然强大到足以比肩神明，但毫无人性，与畜无两样。 不，即这样，后来也还封印了......加茂枫的目光落在了“手指”的名词上。 ......她知道的那个手指么？ 回忆起那沾染着绝对恐怖气息的手指，加茂枫基本上确定了，那就传说的，两面宿傩的手指。 毕竟只看一眼就很难让人遗忘啊，除了书上这位，她也难以想象还会有么人，能产出封存着这么可怕咒力的手指。 无法毁灭的特级咒物，这样的东西居然还有整整二十个。 ——所以这个羂索才显得格外可疑。 虽然不知道两面宿傩真正的形象怎么样，也不 能从书里的一面之词就判断他的为人，但御家的书库都每代家主亲自手写记录，流传至今。 内容的真实性不说百分百，最起码百分之八十有的。 所以，这位两面宿傩吃了很多人，大概率不假的。 很奇怪，果人类对于他来说只食物，他却能与这位名为羂索的人有交集。 你会和一盘炖菜成为朋友或者聊天吗？又不失心疯。 两面宿傩会去吃人，大概率也没把这些人摆在与自己平等的位置之上。 能有兴致和羂索交谈，么他有足够强的力量，么有么特殊的交易。 只可惜羂索没有大量记载，或许只无间交谈看见所以有记录，又或许后来也宿傩吃掉了，反正于他的记载也只有这一句。 纵这样，加茂枫依然留了个心眼。 她还没忘记脑花拿走了那只子宫咒胎，那大概率也拿到了那只手指。 他为了这个才去的吗？ 同平安时代的术师，真的很难不让人做联想啊。 加茂枫在心里给脑花和羂索之间画上了一个问号。 她快速地浏览完了这本书，又去查阅别的书籍，终于在临近日落时分，在某本手札看到了一个别具特色的姓氏——产屋敷。 别误会，不说这个姓氏特别少见，而因为记载的这一户人家里，只有一位继承人明确记录。 ......无惨。 果然他。 加茂枫越往下看，眉头皱得越紧。 产屋敷家严格来说没有咒术师血统，但有很神奇的一点——这一族的人身上都带有很强的因果力量。 最特别的一点体现在于，无惨吃下咒胎之后觉醒了特殊的能力，而产屋敷一族也因此遭受短命诅咒，几乎每一代都活不二十，直到无惨消灭后才终于得以解放。 通血脉影响其他人，从而产束缚系么...... 加茂枫继续看下去，令她外的，倒不无惨后来觉醒了和两面宿傩一般的吃人怪癖，而他竟然杀掉了裕介医。 难以想象那位瘦弱的孩子竟然有这种想法......像也不对，那副总想杀人的眼神，不就在对这种行为作出预告么？ 只没想到竟然会对出手帮助他的裕介医动手。 加茂枫皱眉。 可那只咒胎反而落入了脑花手里？ 按照正常来讲，无惨不应该在杀掉医之后，当场就把能治愈自己疾病的咒胎全吃掉么？ 他可人类时期都能咽下咒胎的神人啊。 剩下的内容加茂枫一目十行看完了，没有发现么特别的信息，看来更多的也找不到了，已经快到和另一个老的换班时间，她没有空再耽误下去。 一个老暂且能分神伪装几天，再来一个就有点烦了。 其他的书明天再看。 加茂枫收拾书籍，刚准备离开，却突然某一本书的名字绊住了脚步。 加茂家的族谱。 既然族谱，那上面......一定也记载着加茂夫人的名字吧...... 加茂枫眼神微动，上前挑出了这一代的人员名单，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顺着自己的名字往上看，立马瞥见了加茂夫人的名字。 加茂未来。 这就加茂夫人的名字。 加茂枫紧盯着这简单的几个字，心里有么东西破土而出，在慢慢滋。 加茂夫人一个代名词，每一个当上加茂家主母的女人的代称。 她们不需自我，只需做一个合格的夫人，努力为丈夫下有能力的嫡子。 所以她不知道加茂夫人的名字，目羽不知道，侍女们不知道，就连加茂和奈也不知道。 女人温柔的脸在脑海浮现，这次变得更加清晰。 一都困于后院的加茂夫人，终于在此时人知道了她的存在。 她又立马去翻找加茂未来的记录——其实对于随时可以更替的主母，族谱上不会特记载，不加茂未来也于加茂一族，严格来说算加茂家主的表妹，所以记载稍微多了一点。 ......近亲繁殖，难怪孩子会接二连夭折，难怪自己出就目盲。 加茂枫不自觉地顺着母亲的事宜一路路看下去，最终在目触曾祖母的时候，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虽然普通人也能和普通人下咒术师，但依旧小概率事件，不然咒术师这种物早就满大街跑了。所以御家才会有妾室为普通人，正妻为咒术师的规定。 就算嫡子可能从父母方随机继承术式，也可能都不继承，自己觉醒其他术式，但出就个普通人的概率很小很小的。 不管觉醒么术式，都不至于成为嫡子普通人的羞耻事态。 而这位曾祖母也一位咒术师，加茂未来继承了与之一样的术式。 加茂枫眼神微动，一条鲜红的血线在眼前不断延伸，在她体内焦躁地游动翻滚。此刻像树根，彻底扎根在她的血液里。 自己的曾祖母叫产屋敷千里。 她与加茂未来共同的术式名为——逆转因果之线。！ 第 42 章 产屋敷家的因果力量非常强大,用咒术界的话来说，他们族人的血脉联系更加强大，只要有一人出现意外，所做的恶果或者善果都会反馈到其族人之中。 同时,与之深交者,也会受其影响,遭遇大小不一的天罚或好运。 总而言之,是一把双刃剑。 这样的家族，千百年来只出现过一位咒术师,即产屋敷千里。 加茂枫的眼神冷了下来。 加茂家看重了产屋敷家血脉的力量，为了那种血脉的共鸣性，为了能诞下有可能继承赤血的孩子，竟然愿意朝这么可怕的术式出手,怕不是真的疯了。 只要有一人出问题,就会影响整个家族，难怪要控制她立下这种束缚,必须完全听从家族的指挥。 她就说，不管是因为封建思想还是其他什么,这群人未免有些紧张过头了。 就这么想要力量吗？ 加茂枫的太阳穴隐隐作痛,回想着族谱内对那份术式的讲解，看着指尖的蚂蚁。 【逆转因果之线】并非是用于战斗或者辅助的术式,而是一项基于产敷屋家血脉特点，演化出的一种为了自救的力量。 具体来说,它可以改变过去或者未来。 比如说,改变无惨作恶什么的......？ 不过听起来有些鸡肋，因为关于梦境究竟会出现在什么时间段，完全是随机的。 要不然,她们两个早就改变自己在加茂家的命运了吧？ 又或者，只是自己还没有搞清楚发动的条件？ 加茂枫敲击着折扇，她还记得脑花和加茂家主提到过有关“线的术式”这种问题，基本上就是在说母亲的的术式没跑了。 加茂家主无非是想利用母亲的术式，去改变一点什么。 可是拜托，当初将母亲杀掉，完全是因为他的决策，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蚂蚁的触角点在加茂枫的手腕上，她垂眸看了一眼，躺回床上。 如果自己继承的术式也是【逆转因果之线】，没道理她还会操血，毕竟改变过去和操血完全沾不上边。 至今为止，她从未遇到过拥有两种以上术式的人，他们血液的流转是有规律的，如果想要同时拥有两种术式，咒力和血液会混乱到开始打架的。 最直接的结果是把□□直接撑爆什么的，又不是贴纸，想用的时候贴上去，不想要就撕下来。 就连六眼，充其量也和自己的构建一样是特殊天赋，而不是术式。 自己觉醒术式是什么时候来着......是母亲怀孕的那个夏季，从那个夜晚之后，她就可以抓住每个人体内的红线，只要自己想，就能随时与之相连。 唯有母亲的红线是链接在自己的胸口之处的，它就像一条输送养分的血管，将她的血液送到自己体内。 全部输送给自己—— 加茂枫动作一顿，看了一下自己的手。 【你的 术式和毛线一样缠在一起，我分辨不出来。】 少年还有些稚嫩的声音冷不丁在脑中响起。 ?想看山有金玉的《加茂小姐有话要说》吗?请记住[]的域名[( 逆转因果的红线覆盖在咒力表面，遮盖了她真正的术式，想用自己的术式时，它就被掩盖，需要它时，它就出现。 它可以被随时撕下来，贴上去，撕下来，贴上去。 从自己身上撕下来——贴到别人身上去？ 加茂枫被自己的想法吓愣了一下，在原地放空了两秒，突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她知道那种违和感从何而来了。 为什么加茂家主明明需要加茂未来，却又下令杀死她，为什么自己身为他的孩子，又被他如此憎恨。 如果逆转因果的术式是可以转让的术式呢？ 产屋敷千里没有选择把术式给他，加茂未来也没有选择把术式给他。 而这个完全被封建荼毒的男人也很确定，自己这个残疾又不得宠爱的女儿，也不会把术式留给自己。 所以......他才会和脑花有所交集？ 能夺取他人身体的咒术师，说不定也会有夺取他人术式的能力。 加茂枫缓缓合上双眼。 那年夏天的夜晚，并不是自己觉醒术式的时间，而是加茂未来将自己的未来转交给她的时间。 已经没有术式的主母，留着也没什么用处，所以还是留下孩子吧。 “依存啊......”加茂枫长叹一声：“她也选择爱你了。” * 关于这项因果术式的具体，加茂枫不好说，但只要她再尝试下去，肯定能确定的。 蚂蚁咬住她的手腕，眩晕感袭来，面前的场景再度变化。 第二次入梦。 侍女们端着清酒和花束，忙碌地在无惨的宫殿里穿梭，有的还在整理华服和头冠，有的还提着热水往浴池方向跑去。 吵闹的景象与之前大相径庭。 加茂枫刚看清眼前的景色，立马就被人往后推了一把。 “准备祈福的阴阳师已经来了，无惨少爷和裕介医生怎么还没准备好？”貌似侍女长的人推了她一把：“我们这里快忙不开了，你去催催无惨少爷。” 加茂枫往前踉跄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又回头看了看。 “快点！”那人催促道：“再不走老爷该发怒了！” 这确实是无惨的居所，祈福仪式......已经到了祈福仪式的日子了么？ 加茂枫静下心，转身朝无惨的房间走去，不管怎么样，都先去了再说。 认真说起来，无惨应该也算自己的祖先吧......虽然是个超级反派。 前有无惨，后有脑花，还是腐朽御三家的一员。 加茂枫觉得自己这种反派窝出生的孩子，不同流合污当个反派，真的浪费这种豪华背景了。 仔细想想，她不仅童年凄惨，还有颇为逆天的力量，即将拥有的杀人如麻的履历，四周也总环绕着乱 七八糟的大恶人，口中还总嚷嚷着“自由自由”的梦想——我烤，真是绝赞大反派！ 但如果自己是反派，谁又是主角......那位六眼吗？ 对方身上的味道确实很干净，力量也非常强大，但如果按照正常的王道少年漫来说，这种传说中秒天秒地的高人设定，应该是男二、或者男主的恩师那样的角色吧？ 不过印象中这种白毛老师的设定，不管最后结局究竟是怎么样的，好像都要先死一死给其他人成长的机会诶。 没错，说得就是你啊火○！ 停下心里的自娱自乐，加茂枫在熟悉的门前站定。 夜晚的宅院和白天的宅院是完全不一样的，因为无惨体弱的原因，这里被收拾得很干净，相比起晚上的空虚阴冷，白日则更加宽敞明亮。 加茂枫刚准备敲门，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就钻进了鼻子。 又是那个咒胎的味道——不，不对，不是咒胎，也不是无惨的味道。 那还能是谁？ 加茂枫眉眼一抽，立马想到了书中记载的，关于无惨一刀劈死那位医生的大手笔。 不会就是这个时候吧——？！ 她猛地将门推开，裕介医生此刻正倒在血泊之中，四肢如失去头部的昆虫那般还在抽搐。 草药和药房散落一地，鲜红黏腻的液体在地面淌开，将垫子和地板完全浸湿，刺鼻的味道肿胀在空气中，将房间挤得水泄不通。 无惨趴在裕介医生不远处，身上纯白的里衣已经染上鲜红，惨白着脸，正抓着那只咒胎往嘴里塞。 加茂枫几乎是想也没想，冲过去掰开无惨的嘴，伸手就往里面掏那只咒胎。 无惨怒视着加茂枫，却仍然因为虚弱，没能及时躲过去。 他枯瘦的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奋力挣扎着，却只能被压在地上，任由对方将手伸进自己的喉咙里掏.弄。 “唔——” 口水顺着无惨的嘴角留下，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声音，那双梅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加茂枫，恨不得当场将她挫骨扬灰。 绝对不能让他全部吃下去！ 加茂枫丝毫没有留情，几乎要把整只手全捅.进对方口腔，终于才在无惨嘴里抢过来半只咒胎。 可怜的咒胎此刻几乎已经完全没有生气了，只有一点能动的边角料蠕动了两下，接着往加茂枫手里吐出了一根断指，似乎在讨好她。 “你...呼、呼......” 无惨额头青筋尽显，干呕了几下后，面色狰狞地怒视着加茂枫：“产敷屋家...没有叫小美的侍女，你究竟是谁......?” 当然没有小美，因为那是自己编的，总不好说自己是千年后他的后人，辈分差太多，显得自己有点掉价。 不对......就算不是小美，也不应该完全不知道这具身体主人信息是谁吧？ 这具身体的主人没朋友吗？没认识她的人吗？再怎么样也会有记录吧？ 所以她到底是谁啊？ 加茂枫凝视着只剩半只的咒胎，又看了眼无惨。 算了，身份什么的另说......现在他只吃了半只，还会变异吗？ 为了消除产敷屋家恶毒的诅咒，要不趁着无惨还虚弱，直接把他干死吧，说不定改变未来就是在这种时候用的。 不不不，要是引发蝴蝶效应，自己消失了怎么办。 改变因果也不能直接让她去死啊？ “把它给我，”无惨丝毫没有对自己处境的自知之明，还倒在地上咳嗽，眼神几乎要剜掉加茂枫的皮肉：“只要吃了它，我就能完全痊愈——” 要不还是直接干死吧，把他胃里那一半也挖出来，就能合成一个完整咒胎，毕竟这玩意生命力应该挺顽强的。 廊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加茂枫一惊，手疾眼快地将咒胎藏进胸口。 “发生什么事了？！” 那位仅在宴会见过一面的主人家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这次祈福的主持人——脑花。 加茂枫忍不住放轻了呼吸。 ......对了，没记错的话，脑花手里是有半只咒胎的。 不会就是她现在胸口藏的这半只吧？ 所以按照正常发展，如果自己不来，抢下这半只咒胎的人，就会是脑花了吗？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主人家惊叫，在他身后，脑花先是瞥了眼裕介医生，和那早已空了的药箱，接着又瞥了眼无惨和加茂枫，眼里闪过一丝意义不明的光。 加茂枫冷静地和无惨对视一眼，有意无意朝脑花的方向看去。 ——这个阴阳师肯定不会放任这种邪物的，要是敢说出去，他俩谁都拿不到剩下这一半。 一切还有商量的余地。 无惨好像终于从刚刚疯狂的情绪里回神，冷冷地回看了加茂枫一眼，里面的杀意还没完全掩盖。 蛇瞳尖细，像是一把淬毒的利刃。 “没事。” 他深吸一口气，哑着声音道：“裕介医生做了点错事，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无惨的目光转回加茂枫身上。 “我的侍女刚好进来，被吓到了而已。”！ 第 43 章 唯一能让嫡子病情又好转的医生被杀死了,主人家脸色铁青，颤抖地指着无惨说不出话。 加茂枫也觉得无惨有些不可理喻，想要咒胎直接打晕对方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把裕介医生杀了？ 万一吃掉咒胎出了什么问题,那时候裕介医生又死了,那该怎么办。 在他的选择里,只有死和不死这两个选项吗？ 梅红的竖瞳与加茂枫对视,不带多余的感情，即便刚刚才杀死一直为自己治愈身体的医生,他的双手也不见颤抖。 就像天生的刽子手。 “无惨少爷体弱，怎么可能挥得动太刀？想必是因为屋里刚好进了贼人，裕介医生来不及闪躲，才会丧命于此。” 主人家愣了一会,立马转头看向身后的脑花。 对方笑了笑,温和的表情不似作假：“无惨少爷确实是无辜的，毕竟他只是个虚弱的病人。” 话音刚落,加茂枫立即感到无惨想杀人的眼神转移了攻击对象。 脑花毫不在意地扫过无惨，对那般视线置若罔闻,或者说根本不在乎这个虚弱的病人能对它怎么样。 主人家抿着嘴,脸色难看。 就算是贵族，京城也没有哪项规定允许贵族随意杀人,偏偏无惨已经亲口承认了旁边侍女的无辜，就差不是贴脸说人是自己杀的了。 出于对这个孩子的理解,他当然知道无惨说得不是假话。 这个痛恨着世界的孩子,也痛恨着所有活着的生物，不懂爱和尊重，恨不得杀死所有人的可怜孩子。 可即使这样,他也是产屋敷家唯一的嫡子，怎么可以因为这种事情...... 主人家耷下嘴角，最终叹了口气：“院中进了贼人，确实需加强守备。” 至于这位侍女，虽然以无惨的说法来看，她确实无辜，但还是得问个清楚—— 主人家刚转过身，无惨似乎已经知道他想做什么，冷冷开口道：“我的侍女，只能由我来处置。” 丝毫不给自己的父亲一点面子。 主人家一口气没憋上来，又确实没有理由发作，场面一时变得有些尴尬。 “放心吧，无惨少爷，只是侍女小姐受了惊吓，也需要休息。” 脑花开口打破了沉默，十分善解人意：“大人爱子心切，肯定也有很多想问的，不如先安顿好，待仪式结束，几人再细说如何？” “我以安倍家的名义起誓，绝对不会伤害她的。” 别以安倍家的名义起誓了，安倍家知道这件事吗？ 不止加茂枫不信，对面的无惨也不是很信，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古怪的阴阳师不可信。 虽然无惨不喜欢活物，以及大多数时候看谁都是不爽的，但唯有面前这位阴阳师，让他格外烦躁。 就像是遇到了同类。 脑花自然没有忽略无惨不同意的目光，他微微一笑：“时间不早了，就这样安 排如何？” “还是说，二位有什么害怕被发现的小秘密呢？” 带着几分暧昧的言语让温度都升高了几分，但唯有当事几人，觉得气氛变得更焦灼起来。 加茂枫扫了眼无惨，垂头不语，抖着肩膀装作害怕的模样。 虽然不知道事态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但现在还有可以挽救的余地。 无惨周身的咒力已经与咒胎彻底融合，带着浓郁的诅咒的气息，真是想让人看不出问题都难。 至于自己这里，虽然也有残留的诅咒气息，但实在弱得可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咒胎被吃掉了半只，已经虚弱到这种地步，还是因为它真的死掉了，所以几乎没有残留。 但不管怎么看，她充其量也就是跟诅咒打了个照面，有嫌疑，但不多。 无惨可是把咒胎吃了啊，她才不信对方看不出来，相比起一个不知道有没有问题的侍女，如果她是脑花，她也要先去处理无惨。 毕竟脑花就是为了那只咒胎来的，要是磨磨唧唧等无惨真的消化完了，那才得不偿失吧。 ......话说这玩意是可以消化的么？ 加茂枫管不了这么多了，她只觉得胸口的另外半只咒胎此刻快化作一滩水，就要从衣服里流出去了。 好在脑花也不打算浪费太多时间，它微微一笑，对着主人家说道：“大人，祈福时间快到了，如果因为错过时间触怒神明，那就不好了。” 主人家这才回过神来，挥了挥手：“不管怎么说，先准备仪式。” 这个时代的人对神明还是非常看重的，随行的侍从们上去搀扶无惨，脑花走到主人家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对方犹豫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即使没听清脑花在说什么，但是从它的嘴形来看，加茂枫也大致分辨出了它的意思。 脑花想等仪式结束后亲自审问自己。 还有一点时间。 修长的手伸到加茂枫身旁，她掀起眼皮，对上了脑花似笑非笑的眸子。 “好久不见啊，侍女小姐。”它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劳烦你稍等我一段时间了。” 加茂枫看了脑花一眼。 也没有很久吧，昨晚刚见。 脑花带着其他人一起离去，加茂枫也随着主人家安排看守的武士离开，被带到了一个小房间内。 两位武士就站在门口，防止她逃跑。 等房间终于只剩下加茂枫一人的时候，她才松开一直托住衣服的手，慢慢解开了衣襟。 那半只咒胎—— 眼前的一幕让加茂枫额角一跳，差点没有当场把手里的东西甩出去。 咒胎确实已经快化成一滩水了，却不是要流下去的模样，而是紧紧贴在她胸口的皮肤上，咒胎与皮肤的接口处，隐隐约约还能看到紫色的血管，正慢慢输送血液。 它扎根进了她的身体里，企图与她融为一体，因为已经完全扎根在胸口处，加茂枫不确定如 果强行扯出来，会不会将这具身体的心脏一起挖开。 咒胎还裸.露在外的背部裂开了一只眼睛，与加茂枫对上。 ◢本作者山有金玉提醒您最全的《加茂小姐有话要说》尽在[]，域名[( “妈...妈......” “妈...妈......” 咒胎对自己被救下一事表现得非常高兴，发出浑浊的欢愉声。 又在叫她妈妈...... 加茂枫脸一僵，对于自己无痛当妈，孩子还这么怪异这件事感到颇为窒息，却没有第一时间反驳这只咒胎。 它看起来是有智慧的，那也不妨先多问两句。 就算对方真的认错妈了，好歹自己也能先套点有用的信息出来。 “你是什么？”加茂枫问：“为什么叫我妈妈？我又是谁？为什么你会被裕介医生拿到？当初又为什么要引我过去？” 咒胎的眼珠转了一下，似乎不太聪明，以那贫瘠的智力难以一下回答这么多问题。 加茂枫深吸一口气，也觉得自己问得太急，放平心态：“好吧，我们一个个来。” “第一个问题，”加茂枫凝神：“你是什么？” 咒胎的眼珠再次转了一下，这次终于有思考的模样了，加茂枫静静地等着，半晌过后，它才开口道：“我是...小美......” ？ “小美？” “小美...我是小美...我是小美......”咒胎似乎得到了什么启发，看起来更兴奋了，继续发出宛若智障的言论。 “我是小美——” “停。”加茂枫冷声。 咒胎果然闭嘴了，大眼珠子目不转睛盯着加茂枫看。 “第二个问题，”加茂枫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咒胎：“你和这具身体，有什么关系。” 她问得是这具身体，而不是自己。 咒胎的眼睛咕噜噜吐着泡泡，说道：“我是小美......” “............” 就只会这一句吗......不，为什么非得是小美，就算它确实有名字，也不能是这个吧。 小美明明是自己随便取的名字，怎么可能这么凑巧就能一样。 胸口的血管蠕动了一下，那种血液交融的感觉让加茂枫一顿。 ——话说无惨是不是说过，府邸里没有叫小美的侍女，也从没有人认识这具身体的主人？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又问道：“这具身体，是你创造的吗？” 咒胎眼珠子吐出的泡泡更多了，高兴万分：“我是小美......” ......难怪融合得这么自然，而且一点痛感都没有。 早知道取个什么伊丽莎白·梦蝶·冰晶水蓝儿之类的了，看它能不能念出来这么多字。 “为什么要创造这具身体？是为了自救吗？” 毕竟它被关在盒子里，想要跑出来，当个人好像也不无道理。 出乎意料，小美并没有给加茂枫心中的答案：“为了...接妈妈......” “妈妈来找我...我也找妈妈......”咒胎这次说得多了一点：“妈妈是因...妈妈创造我......妈妈来找我......” 为了接自己特意创造的身体吗，会和因果线的术式有什么联系么？ “什么因，什么果？” “妈妈是因...妈妈创造我......” 小美说得模模糊糊，任由加茂枫怎么问，也只会重复这两句话。 于是她决定暂时把这个问题放一放，继续问道：“那脑花呢？” 加茂枫在自己的额头一画：“脑花......就是那个头上有线的家伙，你认识吗？” “它一直在找你，知道他找你是为了什么吗？” 这一次，小美沉默了下来，一句话也不说，更不嚷嚷着什么“妈妈”的词汇了。 就在加茂枫以为它不会回答时，那只眼睛闭上又睁开，泡泡多到几乎要把整个眼球都埋住了，看起来十分委屈。 “生......” “生......” “生？” 咒胎咕咕噜噜掉泡泡：“它要...和小美...生孩子......” “？”！ 第 44 章 生......什么？ 加茂枫有一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仔细想想,它作为加茂宪伦的时候，确实拿人类和咒胎实验过能否正常诞育子嗣—— 是拿小美生的？ 可是没记错的话，九相图不是由人类女子受孕生出来的么？ 是让咒灵怀，还是人类怀,还是脑花怀？ ......不管是哪一种,脑花都太过变态了。 此时咒胎已经快完全与这具身体融合了,那种诡异的相融感和被身体排斥的矛盾感一起出现,加茂枫有所预感，等小美完全占领身体的时候,她就会从梦里苏醒了。 在那之前，她绝不能让小美落入无惨手中。 好在小美的融合让她可以重新使用咒力了，虽然还很弱，但聊胜于无,最起码对付外面的武士不成问题。 至少也先离开这座宅邸—— “少爷？！您怎么？！” 门外突然传来两道闷哼声,加茂枫下意识将衣服重新覆盖回去，下一秒,门被打开，无惨身着华服出现在门口。 两名武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朱红色的华美服饰将他脸色衬得更加苍白,尽管表情和之前一样恶劣，但眼底却逐渐浮现出了堪称疯狂的笑意。 瞳孔带着惊讶与兴奋,细瞳孔微缩，似乎要把她刻入骨里。 加茂枫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无惨怎么会从仪式上逃跑,而是他怎么做到以羸弱之躯，将这两名在人类之中身上算不错的武士打倒的。 果然，是因为吃掉了那半只咒胎吧？ 已经开始变异了吗？ 目光在空中交汇,身体里的血液开始相互呼应，如同两块正负级的磁铁，开始吸引对方。 想要把他吃掉。 加茂枫意识到自己这个念头产生的同时，也意识到，对面的无惨有着同样的想法。 不知道是谁的手先抓住谁的，总之在反映过来的那一刻，两个人已经扭打在一起了。 应该是无惨先动手的吧，加茂枫觉得自己尚且还能保持住理智，但对面的人就不一样了，红血色几乎已经把眼白全部填满，发狂的模样就像得了失心疯。 啧，刚才就应该先不管不顾把他杀了—— “咔嚓——” 两道骨碎的声音叠加在一起，不仔细听根本分辨不出来。 加茂枫眼皮一跳，无惨在与咒胎完全融合之前，本身就很虚弱，自己肯定是比他强上这么一点的。 但现在，无惨已经不管疼痛，满脑子只剩下怎么吃掉她了。 无惨死死咬着加茂枫的手臂，鲜红的血从手腕处留下，暗涌在眸中翻滚，让那双眼里的癫狂之色更深了些。 能打是能打，但肯定要浪费很多时间，无惨从仪式中离开，脑花只要随便一想，就能猜到他来找自己了。 无惨她尚且能应付，脑花可不行。 加茂枫冷 下脸，毫不留情地一圈砸向那那张貌美的脸蛋。 无惨因为惯性倒退了两步，终于松开了嘴，加茂枫趁着这一空档，往外冲了出去。 或许是因为祈福仪式的原因，今天宅邸里的下人并不多，大部分还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因此这边的动静并没有引人注意，自然也没人发现那个原本该坐上轿辇离开的少爷，此刻还逗留在自己的院子里。 无惨的院子靠后，离宅邸的外墙并不远，加茂枫飞速跑着，朝高墙冲去。 无惨是没时间管了，她得在脑花来之前，先让小美离开这个地方。 好在有微薄的咒力还能使用，翻墙出去不是什么难题，宅院的朱墙刚印入眼底，加茂枫就被人从后背一把抱住。 “给我——” 无惨森白的犬牙咬在加茂枫肩头，巨大的推力让她一个踉跄，两人一起摔进后院的池塘里。 冷水倒灌进鼻腔，灵魂被身体排斥得感觉越来越强烈。 恐怕来不及了...... “妈...妈......” 脑海深处响起小美的声音：“我...可以......” “找你......” 找她？ 加茂枫咬牙，呛了一口水，没管鼻腔内的酸胀感：“你知道去哪里找我？” “不...知道......” “去京都加茂的宅邸，”加茂枫直接报了地址：“前院有一处很大的池塘，藏在那里不要动，我会去接你——” 天地突然倒转，就像高速公路上行驶的汽车突然撞上山体，热浪和沉重感冲击而来。 加茂枫倏然睁眼，黑暗重新覆上双眼，心跳如擂鼓，肺部收缩，不断地喘息着。 内心那些纷乱的思绪向被狂风连根拔起，吹出了脑海。 “小姐......？” 门外守夜的侍女听到响动，轻声询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事。”加茂枫哑着嗓子，明明实际只是睡了一会，喉咙却干得火辣。 她从床上坐起，想也没想就下床，翻过了窗户往外跑。 御三家存在千年之久，宅邸从平安时代一直保留至今，不仅没有更换过地址，连结构和摆设都没变过。 如果自己真的回到了过去，如果小美真的可以逃出去，那前院的池塘里，说不定真的有它的存在！ 原来如此，脑花肯定也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加茂枫跑得更快了，有赤血的原因，她完全不用担心会撞上巡逻队，一路通畅地跑到了前院。 寒夜无声，前院唯一的池塘被挖凿成正在流动的活水，加茂枫深吸一口气，试探地将手伸入水中。 冰冷刺骨的水包裹住皮肤，让人遍体生寒。 “小美？” 水流无声，没有谁回应加茂枫。 “小美？” ...... 冷静，先别急。 都过去一千年了，出现变故完全有可能对吧？ 就算小美还在，可能也出于什么问题，无法回应自己。 加茂枫闭眼，放缓呼吸，静静感受着流水的温度，去寻找藏匿在深处的味道和咒力。 寒气从掌心升起，驱散了体温的热度，一道细软的血线慢慢浮起，如同飘荡的血色绸带游弋在黑暗之中。 微弱的气息，好像随时都能消失。 加茂枫深吸一口气，跃入水中，冰冷的池水覆盖在脸上，远超任何时候的刺骨寒凉，如一道道冰锥扎进颅顶。 如果可以的话，她当然也想直接让小美在自己的宅院里等着。 可时间太短，她只能最简洁明了地指出让人一眼就能找到的地方。 高频声就像是复读机一样，在黑暗里一声又一声起伏，变得模模糊糊起来，好似什么东西屏蔽了五感，漂浮在脑子表层。 她顺着那道声音不断摸索，往池塘的深处游去，在即将抓住血线的时候，却又被泥沙隔绝。 被埋起来了。 为了不留下咒力残秽，加茂枫开始徒手往泥沙处挖，很快，那团血线越来越清晰，最后完全浮现出来。 手里触感怪异恶心，像是一块化冻的豆腐，尽管眼睛看不见，但加茂枫很肯定，这就是小美。 她浮出水面，不敢闹出太大声音，憋着气游回岸边。 发丝贴着脸颊，刺骨的水顺着下巴滴落，冬夜的风在此刻变得更加寒冷，让加茂枫差点没忍住打出一个喷嚏。 手里的咒胎比无惨吃剩的那一半更小了一点，是真的快要完全碎掉的感觉，实在难以想象这些年它究竟经历了什么。 竟然是真的...... 真的是小美......? 加茂枫将咒胎塞进衣服里，自己现在浑身湿答答的，确实不好再随意走动。 她操控着目羽的傀儡从居所里出来，带着毯子过来将自己包裹，又四处收拾了一番，确保周围没有多余的水痕迹，这才回到住处。 等到浴桶里的热水驱散了寒意，加茂枫才松开手，重新打量起手里的咒胎。 有了目羽的视力，她现在可以看清咒胎目前的模样——手里的咒胎烂糊糊的，已经完全看不出形状了，和脑花手里那半只形成了鲜明对比。 看起来好像要死掉了，怎么办呢......放在这里它自己会慢慢活过来吗？ “小美，听得到吗？” 咒胎没有回应，加茂枫想了想，用自己的咒力包裹着咒胎。 没有用，并没有什么传说中灵气复苏的情况。 加茂枫又挤了点自己的血给它，结果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杂乱的血线毫无生机，如同枯死的花朵。 它需要生命力。 加茂枫有些苦恼，不过既然是咒胎，说不定依存和它更有共同语言？ 加茂枫问道：“依存，它快死了，有什么办法能救它吗？ ” * 自己似乎忘记了点什么。 男人坐在窗前，眸色森冷，已经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似乎是为了让自己安心那般，它快速走到窗边，打开了盒子检查那只咒胎，尽管在不久前才刚刚看过。 咒胎没有任何变化，静静地躺在盒子之中，仿佛睡着一般。 男人盯着那半只咒胎。 ......半只？ 应该是半只吗？ ——是的，就是半只。 为了不染上产屋敷家的因果，自己花了很大力气才从无惨那里拿到这半只咒胎，那是它最不愿意回想的一段日子。 如果有耐心，能再等上几百年，等那群年轻人把无惨处理掉时，它拿到咒胎就会方便很多，只可惜自己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等待。 但总觉得哪里很奇怪。 男人觉得自己手里不该只有半只。 但仔细回忆一下，它确实没有其他遗漏的地方。 出于谨慎，它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上千年的时光，没有错，它确实只拿到了半只咒胎，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年诞育九相图也不会这么麻烦。 这一次来加茂宅邸，也是为了寻找另一半。 是的，就是这个原因。 至于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好像没有了，除了一直没能得到的另外半只咒胎，它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值得自己过来。 加茂家这代的家主是个蠢货，不过也好，以后他需要利用加茂的地方多得是，如此也算行了方便。 看来最近有些急切了，所以才会多想吧，说起来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好像是自己还是人类的日子吧？ 脑中如同覆盖了一层薄雾，刻意地埋起了那抹古怪之处。 算了，想必不是什么重要之事。 毕竟这具身体自己也经营了很多年呢，如果随便因为一点小事就暴露，也很得不偿失。 自己决定过来，必然是做了万全准备的。 伊邪那美之胎...... 男人低声笑了起来。 九相图已经完成，现在只需要和另外半只融合，然后诞育最后的第十相，他计划千年的大业就能完成了。 男人深吸一口气，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 它会成神。！ 第 45 章 这样就可以了吗？ 加茂枫转过头,盯着目羽的腹部，半死不过的咒胎正紧紧吸附在傀儡身上，那些混杂着自己咒力的血液就像养分一样被疯狂汲取。 尽管非常缓慢，但在自己的视角里,那些已经不再流动的血液确实在滋润着咒胎。 死人的身体是不会产生新的血液的,这样下去,目羽的傀儡再过不久就没法用了吧？ 按照这个速度,最多一周就会完全腐化吧？ 不知道加茂家主近期还会不会离开宅邸，如果不走的话,下次要汇报的时候，目羽已经变成一具人干了怎么办？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它能多撑一会。 至于为什么不用那位藏书阁长老的傀儡当养料，纯粹是因为她的假期明天就结束了,实在不能这么远距离操控这具傀儡日日打卡上班。 表示虽然大多数咒术师会死于战斗,但御三家也有不少高层自然死亡，对于这个年岁颇高的长老,加茂枫本就打算用完就丢，装作睡梦中猝死的模样把他遗弃。 把遗体偷出来未免也不太现实,现在可是流行火葬的,这焚化炉一推一拉，旁边肯定有本家人要盯着看,偷出尸体什么的也太不现实。 以咒胎这个吸食水平，大概是一周半的时间。 加茂枫沉思了一会,如果脸和脖子没有太大变化,倒也可以勉强支撑。 虽说如此，果然还是很担心啊...... 加茂枫靠在座椅背上，觉得头昏昏沉沉的,思考都变得迟钝了。 “枫小姐，是有什么心事吗？”小鸟游扭过头。 “没有，”加茂枫鼻音浓浓：“有点感冒而已。” 是的，她感冒了，因为那晚该死的池水捞胎。 哈哈，特级咒术师竟然会因为泡了冷水澡而感冒，真是太新鲜了。 这个世界里不是人均大猩猩吗，怎么会有这么普通的疾病啊？ 真是太丢人了！ “诶、诶？”显然小鸟游也觉得这件事颇为稀奇，尴尬地抓了抓头：“那个，附近有药店，需要我......” “我吃过了，药。”加茂枫回答：“没关系，很快就会好的，不是还有任务吗？赶紧解决吧。” 最近因为脑花和梦境的原因，她都没怎么休息，而咒术界可是资本主义的神，不会大发慈悲让员工们休假太久。 明明昨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的，居然因为感冒发烧而在床上躺了一天！ 可恶，难得想休息一下的—— 加茂枫捂着脑袋，到现在也没忘记加茂和奈听说自己发烧时，那惊讶的深情。 看吧，就连辅助类的咒术师也从没有因为这种小病困扰过啊！ 你们以为为了【构建】这项能力，她究竟付出了多少？ 绝对会被笑话，肯定会被笑话的，这下全世界都会知道特级咒术师加茂枫，竟然会着凉感冒了！ 她 超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的好吗！ 话说回来，为什么咒术师连病假都没有啊？她实在难以想象那些七老八十还不能退休的咒术师们，颤颤巍巍从拔掉呼吸机，从病床上爬起来接任务的样子啊。 加茂枫越想脑子越浑浊，一个个想法变成小星星在脑袋周围打转，最后她干脆地放弃思考，安详地躺在后座。 啊，怎么说呢，虽然目羽是个小心思很多的家伙，但对于照顾人这一块还是没得说的。 早知道那天晚上就先吃几粒感冒药预防一下的。 小鸟游非常贴心，尽可能省略了任务的详细介绍，只告诉她具体应该做什么，如果有需要救人的时候，才会特意多提点两句。 因为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感觉，今天的战斗特别不顺手，好几次都是靠依存出手才解决的。 加茂枫随意让依存解决完最后一只二级咒灵，顺着血气往深处走。 这次的任务是在学校，在路过某处教室时，她抽了抽鼻子，打开了储物柜的门。 两个孩子躲在里面，正瑟瑟发抖，看到加茂枫的时候，他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有些着急。 “赶紧躲起来啊，这么大摇大摆会被发现的！” 其中一人只纠结了一瞬，立马从储物柜里钻了出来，想要把加茂枫推进去。 “算了，你跟她躲在这里，我去找别的地方——” “已经没事了，”加茂枫说：“怪物已经被解决了。” 那两个孩子一脸不信，直到加茂枫强行将他们拉出学校，二人这才回神。 啊，好像真的安全了。 “是你做的吗？”两个孩子明显很兴奋：“你是什么妖怪，还是什么超能力者之类的吗？！” 能解决那么可怕的怪物，她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力量！ 超能力者......严格来说也算吧。 这个年纪的孩子本来好奇心就很重，加上霓虹可是个动漫之国，每个人的童年多多少少都做过自己是天选之子的梦。 被神秘的少年/少女拉入异世界，或者觉醒了特殊力量，再顺便和可爱的少年少女谈谈恋爱什么的。 不过要知道，在咒术界，平凡反而是更不易的呢。 话虽如此，见多了御三家那些不可一世的少爷们，这些有些天真的同龄人显得无比可爱。她并不介意守护孩子们心中的美好幻想。 加茂枫回答：“是的，我是妖怪。” “诶？！果然是真的！那你以后会带我们一起前往妖界吗？”对方两眼放光：“你是什么妖怪啊？” “蟑螂。” “......诶？” “蟑螂可是世界上最难杀的生物，就算头断了也可以活七天，要说存活没人比它们更强大了，”加茂枫解释道：“别小看这项技能，这个世界没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事情。” 她将扇子抵在嘴边：“看到刚刚的怪物了吗，如果因为实力不够强大被杀掉了，再 漂亮也没用吧？还是不如活着好哦？” “想成为我的眷属吗？”加茂枫笑了一下：“可以哦，不过我们妖怪界有规定，必须要连续三次期末考试拿到满分，这种优秀的孩子才能被认可呢。” 这是来自加茂小姐的考验！ “诶......” 两个孩子后退了一步，表情嫌弃道：“那还是不要了，我不想成为蟑螂妖怪的眷属，好恶心。” “？” “不管怎么说，一想到要跟一只蟑螂每天生活在一起，我连鸡皮都起来了。”其中一人苦恼道：“算了算了，蟑螂不行，实在太恶心了。” ......死小鬼，向蟑螂道歉啊，你们可是被救命了！ 居然连她这么可爱的蟑螂妖怪都要嫌弃，你们真是大有前途。 好在这个话题没有持续太久，两个孩子由其他部门的人接手——见到咒灵的普通人究竟是用特殊的办法被消除记忆，还是被给予一笔封口费，那就不关她的事情了。 加茂枫随着小鸟游上车，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车窗被敲响，那两个本该离去的孩子跑了回来，对着加茂枫鞠躬。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救了我们，蟑螂大妖怪！” 小鸟游：“？” 加茂枫笑了一下，等车渐渐行远了，她才听见小鸟游似乎松了口气。 “太好了，枫小姐似乎打起精神了。”小鸟游笑道：“您今天一整天都很没精神，我其实也有点担心呢。” 那是肯定的吧，有谁重感冒的时候工作会很精神啊。 “今天时间好像还早，要不要一起去吃可丽饼？” 加茂枫抬起头：“不会挨骂吗？” 小鸟游摇头：“就是路边那种，不会耽误很久的。” 可丽饼，自己还没有尝过诶。 加茂枫点头：“好啊。” 车子停靠在路边，小鸟游率先下了车，将加茂枫领到了商业街的路口处：“枫小姐，麻烦在这里等我一下。” 加茂枫无聊地原地等待着，街边小吃店的香味在鼻尖。 有点饿了，刚刚好像闻到了天妇罗的味道。 可恶，有点想吃咸的了，要不然让小鸟游带自己去吃碗拉面吧？ 她朝小鸟游排队的位置看了两眼，说是不久，可是队伍比想象中要长一点。 毕竟霓虹三点就放学了，商业街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缺人啊。 加茂枫百般无聊地用脚在原地画圈，路过行人不停在往这边看，甚至还有警察过来询问是不是和家长走丢了。 ——所以说小鸟游，怎么可以把小孩子一个人丢在这里，就算是特级也不可以！ 因为人很多的原因，血气变得尤为混杂，把加茂枫的整个口鼻都快堵住了。她略有难受地皱眉，路人微薄的咒力汇聚在一起，积少成多铺在空中，让她难以分辨。 小鸟游，好慢。 五花八门的味道混迹在一起，连 空气都变得不清新了，加茂枫原本就胀痛的脑袋更痛了。 为了一口可丽饼，她可是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啊。 呕，好难受。 对不起小鸟游，她必须找一个地方休息一下了。 加茂枫抽抽鼻子，空气中莓果和橘子的味道清晰了一点。 是糖果店吗？ 不管了，先进去再说吧。 “快点啊！”一个男生从加茂枫身边跑过，朝背后的女生招呼道：六点体育馆就落锁了，等会就进不去了！?[(” “你急什么！”女生笑骂：“这才刚放学呢！哪有这么快？” 二人打闹着离开，身影消失在拐角之处。 分辨不出来，人和人之间除了味道，好像没什么不同了。 大脑清醒的时候还好说，可是现在血人的咒力稀稀拉拉地飘着，和商业街长达数百名的构建图一起在脑子里呈现，信息几乎要将她挤压得爆炸。 头好痛。 想晕倒了。 ——没有安全感，她需要一个人待着。 加茂枫加快脚步，推开了糖果店的大门。 门口铃铛清脆的声音闯入耳中，玻璃门将喧闹隔绝在外。 海量信息被她一股脑抛下，只留下糖果店里一排排的货架。 甜丝丝的味道在空中游弋着，驱散了那些乱糟糟的气味，只剩下甜腻的果香。 ......舒服多了。 “欢迎光临——咦？小妹妹，你是一个人来的吗？”店主在收银台后面冒泡。 “嗯，”加茂枫眼皮都不带眨的：“爸爸说等会来接我。” 没有信息纷扰，多多少少舒服一点，加茂枫不想再跑出去了，反正小鸟游要是找不到自己，还会给她打电话的。 她顺着货架一排排逛下去，果味中还带着砂糖的香气。 “都是手工糖，要尝尝看吗？”店主走出来，亲切地递出两颗糖果：“这个是昨天调配的新品哦。” 对于甜食，加茂枫向来来者不拒，她接过糖果，直接拆了就往嘴里送。 什锦碰撞着在味蕾四散，带着酸甜的果味慢慢融化，如果她能看得到，加茂枫就会发现自己的眼神亮了不止一点点。 好吃。 “我很喜欢，请给我来十份。”不差钱的大小姐连价格都没问，直接拍板下了大单子。 反正小鸟游会把账单寄回去的。 “哈哈，谢谢喜欢，不过这个要提前一天预定哦，这两颗算我请你的。”店主哈哈一笑：“而且吃太多糖可不好，等爸爸来了再商量一下怎么样？” 很明显，是把她当作真正的小孩子了，毕竟她说得话也听起来像是孩子才会说的。 哪有人把糖当饭吃的。 加茂枫歪头，明天吗？可是她现在就很想吃。 而且明天出任务不一定在这片区域了，她也不想麻烦小鸟游专门跑一趟。 “还有多的吗？”加茂枫指指柜台：“那里面是不是还有一袋？我想都买下来。” 吃过一次就知道具体味道了，她的嗅觉很灵，已经闻到了和嘴里糖果同样的气味。 “诶、诶？你怎么知道？”这下轮到店主愣住了，“不过不好意思呢小妹妹，这个是别人预定的。” 诶——别人预定的啊—— 加茂枫失望地眨眼，却没再强求。 虽说夺人所爱不好，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比如她可以再等等看看，等那位买主来了，从那个人手里花十倍价钱买下来。 如果对方不同意，那她就再出一百倍，反正这钱她不花也要给加茂拿去，不花白不花。 “那个人什么时候来？”加茂枫问。 店主虽然不知道加茂枫目的何在，但还是老实回答了：“他说了四点左右，应该差不多快来了——” 门口响起了清脆的铃声。 清冷，寒凉，如冷空气一般的味道，霸道地驱散了店里甜腻的香气。 加茂枫一愣，转过头，对上了那熟悉的、磅礴的咒力。 以及对方眼眶处幽兰的颜色。 “哎呀，这不就来了吗？”店主高兴地朝门口的孩子招手。 “来了啊，小悟。”！ 第 46 章 论六眼神子和商业街的适配度,那当然是零吧？ 这种人不应该老老实实坐在家里，然后享受着族人供奉，坐吃等死到老的么？ 而且对方身边也没有长老跟着，她才不相信御三家那群神经质的老头会这么大条,任由家里的大宝贝到处乱跑。 这人很明显是偷跑出来的。 双人隔空对望,不知道为什么,气氛有些莫名的微妙。 店主丝毫没有看出两个人之间的不对劲,还在招手：“小悟，是来拿昨天预定的糖果的吗？” 门口的孩童眼眸一动,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面无表情朝店长走过来，然后再距离加茂枫两步之外站好。 冷空气的味道更清晰了。 糖果被礼品袋装好，礼盒在里面滑动,糖果撞在包装盒壁上发出闷闷咚的一声。 加茂枫瞬间构建出里面圆润的糖球。 想要。 真的很想要。 啊啊啊啊啊很苦恼啊,原本想着出一百倍价格，对方肯定会同意转卖给自己的。 但如果是五条悟这种不差钱的人,完全没必要为了一点钱就舍弃自己喜欢的东西吧？ 毕竟这也是人家等了一天才拿到的嘛！ 加茂枫罕见地浮现一丝迟疑。 那她要找小孩子要糖吗，感觉心情好微妙,如果对方不愿意怎么办？ 直接打一顿逼对方交出糖果？喂,她好歹是个大人吧，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又不是什么强盗,而且近期不能引起太多关注，她不想惹是生非。 威胁小孩子什么的......禅院直哉是例外,她实际上不是这种人啦。 仔细想想自己只是喜欢吃糖而已,其他味道又不是不行，没必要为了这个再滋生事端。 反正肯定还有机会再来这条街，那时候再买也可以啊,要知道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精致的礼品袋掠过双眼，在即将接过袋子的时候，平淡中带着点绵软的声线，在五条悟耳边响起。 “好久不见了，五条少爷。” 人就只活这一次。 五条悟转过头，女孩小脸藏在扇子后面，虽然是用说笑的语气，但心跳很平稳，完全没有遇见熟人的欢喜。 他的手在半空变得迟缓了一瞬，苍蓝的双眼快速看了她一眼，又转了回去。 “哎呀，原来你们认识？”店主倒是个热衷于接话的人物，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一转，惊喜道：“我就说两个人今天怎么都穿着和服呢，是妈妈们一起约好这样打扮的吗？！” 商业街附近就是公园，每天都会有很多家庭主妇带着孩子去散步，和服这种服饰很不方便行动，一般来说不是什么重要场合，不会在日常穿着之中出现。 况且两个人身上的和服都是御二家出品，不说多的，最起码款式大差不差，很容易被认作在同一家店定制的，有这种猜测也不奇怪。 但 怎么说，这套衣服本质上是工服啊，御二家统一的工服。 “认不认识，我说了不算，”加茂枫说道：“要五条少爷点头了才行。” 虽然能友好相处并不坏，但如果这位少爷不想跟她有过多牵扯，她也不是那种非要上去结交一番的类型。 热脸去贴冷屁股什么的，她又不是什么很贱的人！ “诶？”店主对加茂枫的发言感到疑惑，询问的目光望向五条悟：“小悟？” 白发的孩童似乎又看了她一眼，随后垂下眸子：“见过一次，姑且算认识。” 哇，承认了，竟然完全记得诶。 不，应该说肯定记得她吧，毕竟被炸上天什么的很难不印象深刻。 话说小悟，你竟然是个这么有礼貌的成熟孩子，虽然早就知道你矜持的一面，但还是有些意外。 她还以为御二家看普通人都会鼻孔朝天的。 “只见过一次吗？！”店主可不知道二人之间的关系，还在说笑：“只见过一次居然会买到同样的和服？而且今天还这么凑巧一起穿了，两个人真是很有缘分呢！” “好像命中注定一样！”她捂着脸：“嘿嘿，一般少女漫都是这种展开嘛！” 不要再说了店主小姐，脚趾要抓地了。 “说说嘛说说嘛！”店主好奇地探头，充分地展示了人类的八卦本质，“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在哪里？” “......是家族的聚会上，”加茂枫收回扇子，木着脸道：“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偶遇，真是意外，说不定我们确实很有缘。” 缘分一词可是除了在结缘树下很难会用到的词汇，所以可爱的小悟，你一定不会拒绝同龄人的好友申请的对不对。 啊，加茂枫，你玩尬的本事也相当不赖。 为了一包糖果竟然做出如此大举，你一定就是古希腊掌管尴尬的神。 幽蓝的咒力毫无波动，静静在对方眼眶里流转，注视着加茂枫，对两个人的言行不置一词。 ......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等等，好像有点不妙。 有些话，就像烈酒，说出去了才会后知后觉感到尴尬。 加茂枫陷入沉思。 自己刚刚那是什么智障发言，什么缘分不缘分的，听起来真的让人浑身鸡皮啊。 ......真是有点想死了。 死了好啊，死了谁还管那些。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反正她很快就回去完成一场世纪对决，更别提家里还有个脑花，真不一定能活下来。 ——不行，这么一想，万一她真就是短命鬼，等以后这位六眼回忆起来，对她唯一的记忆只有相当尴尬和窒息的这两幕了。 说、不、定、我、们、确、实、很、有、缘～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不要！！！！！ 加茂枫冷漠地把折扇关合，不再故意套近乎了。 “实不相瞒，在下对五条少爷购买的点心很有兴趣?[(，”加茂枫说：“请把它卖给我吧，多少钱都可以。” 早这样不就好了，加茂枫，以后记住千万不要再故意玩社交那一套了，一点都不适合你。 她一眨不眨看着五条悟，心里稍稍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点期待。 虽然对方不差钱，不过要拿到加茂小姐的承诺也很不容易哦，凡事皆有意外—— “不卖。” 嗯，没有意外。 这小鬼一点也没有绅士风度......不对！御二家出来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绅士风度！自己太大意了！ “那您对什么感兴趣呢？”加茂枫继续问道：“如果我能做到的话，力所能及范围内都没有问题。” 话虽如此，貌似她能做到的也不多，反正肯定没对方家里那些老头能做的多。 可是那个糖她今天就想吃！ 对面的五条悟没有回答，眼眸往旁边一瞥，拒绝的意思非常明显。 “......是吗？”加茂枫也不再看他：“那真是太遗憾了。” 好。结束了，到此打住。 什么？直接动手抢？不不不，她也就是在心里开个玩笑而已。 五条悟又不是站在那里等着被打的假人，要是真的动手，他们俩会把整条街都拆掉的。 这么可爱的店要是毁了很可惜吧，她不希望让店主小姐感到苦恼。 真是万分抱歉了小鸟游，最后果然还是要麻烦你啊，明天过来替她结账吧。 说曹操曹操到，衣袖里的电话被拨通，小鸟游焦急的询问从里面传来，加茂枫简单报了个位置，将手机收回衣袖。 今天就先去找小鸟游吃可丽饼吧。 “那么，我先告辞了，”加茂枫稍稍欠身，习惯性地用御二家的礼仪告别：“耽误您时间真是不好意思，期待下次与您会面。” 不期待，完全不期待。 而且说是再见，其实不一定有下次哦。 加茂枫朝店门口走去，即将触碰到把手的时候，背后的人突然开口。 “我不和没信用的人做交易。” 加茂枫一愣。 ......？是在跟自己说话吗？ 她转过身，五条悟静静地看着自己，只稍稍偏了几寸脸，语气像是有些不满地重复了一遍：“我不和没信用的人做交易。” 没信用？谁？我吗？ 加茂枫满头雾水。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是没有信用的人了？ 是她哪里做得不对传出了流言？可是有加茂家的古板规矩摆在那里，就算是假象，她也不可能做出什么给加茂家抹黑的举动。 那就是有人故意散播假消息？好像也不对，参考禅院直哉那副鬼样子都没事，就算有假消息，不需要她出手，加茂家也不会让有辱家族名声的黑料满天飞。 那难道是跟他接触的时候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可是算上这次，他们俩也不过见了一面，说了不过几句话诶。 不是高傲或者没人性这种形容词，而是没信用—— ?本作者山有金玉提醒您《加茂小姐有话要说》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加茂枫在脑内疯狂复盘那少得可怜的画面，在某一瞬间定格住了。 【你是什么？】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回答你。】 啊...... 是这个吗......？后来因为流星问题，所以被打断的对话。 加茂枫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关于她是什么这种问题，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吧？她是人啊。 如果是问术式的话，要是他真的有心，肯定能查到产屋敷的术式资料，凭着他的六眼几乎不需要猜就能将二者联想到一起。 问名字就更不对了，五条悟不可能不知道她是谁。 毕竟加茂家当时可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人领走的，事后五条家的那群长老，肯定也少不得要给这位大少爷上眼药。 而且有资格参加御二家会议的女孩子，除了自己就没有第二个人了吧？ 所以不知道名字什么的—— 然而在面对五条悟认真的表情时，加茂枫迟疑了。 ......难道是在等自己亲口说吗？ 因为是他们俩约好的要互相告诉对方，所以不是亲口说得就不算？ 诶，真的假的？ 可是万一呢？ 真有这种人吗？ 但好像也没有第二种可能了啊，没信用什么的，用这种词语来形容...... 加茂枫张了张嘴，街边音响的甜蜜歌词有些腻味，隔着玻璃门模模糊糊传进耳中，反而显得店里安静得可怕。 ......是这样吗，不会从刚刚进店里来就一直在等她说吧，所以那种欲言又止的态度是为了这个？ 真是意外啊。 加茂枫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双手叠交在腹部。 “我很抱歉。” 她弯腰至九十度，做出了非常诚恳的道歉姿态。 如果真的是为了这件事，那她确实需要道歉。 “先入为主判断了他人的想法，这是我的过错，还请原谅。” 加茂枫直起身子，一字一句道：“如果不介意的话，请让我重新回答那个问题。” “我来自御二家的加茂一族，名字是——加茂枫。”！ 第 47 章 五条悟是个小气鬼。 加茂枫注视着手中圆润的糖果,孤零零地躺在掌心。 作为友情的见证，五条悟竟然只分给她一颗糖。 啊？一颗，正常来说应该一包对半分吧？ 回想起对方那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加茂枫叹了口气：“果然,男人还是要成熟点的比较好啊。”最起码不会让自己高血压。 你可是五条家的神子啊小悟,再过几年就是钻石王老五了,最低档次也该是拉着女孩子的手一起吃法国大餐吧？ 怎么可以连一包糖都吝啬于分享？ 果然还是小孩子啊。 加茂枫将手中的糖果递给了小鸟游。 小鸟游接过糖：“诶,谢谢？” “不准吃哦，你要拿着这个去刚刚接我的店铺,帮我预定二十份，”加茂枫说：“十份是我的，另外十份是你的。” 也算是帮忙跑腿的谢礼啦。 小鸟游：“啊......我也有份吗，谢谢枫小姐。” “不客气,”加茂枫咬了一口手中的可丽饼,绵密的奶油在口中融化，让原本郁闷的心情稍稍好受了一点：“平川先生,果然还是你最棒了。” 还会因为她心情不好，主动带她去吃可丽饼。 小鸟游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枫小姐,那个,我已经结婚了。” “？我知道啊。”加茂枫疑惑地看向他：“所以呢？” “所以......”小鸟游沉重道：“就算喜欢年长的类型，也不可以找已婚的男人啊！” NTR什么的真的不可以！ 加茂枫：“？” 小鸟游,你真的还是满会想的。 等加茂枫吃完了手中的可丽饼，小鸟游也把她送回家了,早在快到目的地之前,她就已经操控着目羽的傀儡出来迎接。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她才一把掀开傀儡的衣服，去查看小美的状态。 咒胎此刻已经有一半都陷入了傀儡的身体里,接口的模样与之前在梦境里有些相似。 紫色的血管在咒胎上凸显，隐隐可见流动的血液。 至于傀儡身上，与咒胎相贴的地方，已经有一部分如迟暮老人，皮肤的水分大幅度流失，显现出皱纹。 加茂枫重新将衣服盖了回去，按照这个进度来算，撑到下次汇报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她慢吞吞坐回床边，但视线依旧空虚地将目光落在咒胎的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的原因，越想时间快点过去，她就越感到烦躁。 距离睡觉的时间还早，这样的空档，她都不知道该做点什么了。 之前有任务，再之前有各种课程，但现在她有些无所事事。 术式吗？她并没有松懈对蚂蚁的掌控，她的意思是，自己或许可以做一点其他的事情。 加茂枫用折扇抵着下巴，这是她在思考或者紧张时候习 惯性的小动作。 剿灭加茂家的计划其实并不完美，甚至有些冒险，更别提现在加上了一个脑花。 ⒓本作者山有金玉提醒您最全的《加茂小姐有话要说》尽在[]，域名[( 老实说，她也想直接试试能不能操控脑花，但那样有些冒险，毕竟对方可是一个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指不定就有别的后手。 而且它现在的状态，究竟算咒灵，还是人类呢？ 加茂枫细细分析起来。 加茂家主想用脑花对付自己，比起杀人，她更倾向于是要求对方偷取她的术式。 毕竟如果下定决心要杀她，加茂家主自己动手也可以，何必再去麻烦一个心怀鬼胎的外人。 至于究竟是什么术式，她猜，脑花其实并不清楚。 不说多的，因果线乍一听这么神奇的术式，脑花未必不会心动，以加茂家主这种疑神疑鬼的性格来说，为了防止脑花私吞，肯定不会告诉具体说明。 而产屋敷的第一位咒术师，也不过是几十年前才出现，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脑花再怎么闲，也不至于闲到去盯着人家老婆看。 所以，它那边得到的信息，最多不过是，加茂枫是个【有着很难对付的术式】的家伙。 看来对方不解决自己不会走了，果然还是要先把这玩意处理掉啊。 难道她必须在杀掉加茂家主前，先跟这玩意打一架吗？ 怎么说呢，修炼千年的咒术师吗，未免也太BUG了，她只是个八岁的小孩子，怎么可能打得过啊。 照这种说法，再给脑花一万年，谁能奈何得了它，靠活着就能直接成为宇宙最强好吗。 说好的【平衡】呢，它不需要遵守这个世界的约束吗？ 加茂枫觉得有些不对劲。 就连她自己，看似BUG的操血也并非无限制使用的，如果有足够的能力，一样可以在被操控的瞬间切割她的咒丝，或者挣脱控制。 至于因果线，那就更说不准了，连自己都没搞明白发动的条件，说不定无法自主控制，也是这项能力的约束。 无限延续的寿命，肯定也有什么制约才对。 比如咒力的上限？术式的效果减半？和她一样是个大脆皮？ 不不不，她亲眼见识过了，对方的咒力虽然只集中在脑部，但依然很磅礴。 有这么强大的咒力储备，就算身体再脆弱，也能靠咒力强化变成铁拳超人。 抛去这些不谈，它又是怎么剥夺其他人的术式的？ 靠着夺取他人身体，从而获得术式倒还可以理解，但把某个人的术式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把她的术式转移到加茂家主身上？ 照这么说，它也可以无限夺取别人的术式安装在自己身上啊，按照十年一个算，它最起码也能有一百种术式吧？ 喂，太过分了，世界的平衡规则，给我好好看看这种像是程序出错的超级大BUG啊！ 难道脑花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吗？太逆天了，它怎么还没成神啊？ 妈的，这玩意到底怎 么打啊？！这不是必死局吗？！ 因果线！妈妈！曾祖母！快想想办法救救她啊！ 剪头，她的秋好痛—— ——刻着术式的大脑，大致是右脑的前额叶皮层。[1] 加茂枫一顿。 记忆里那一团血糊糊的大脑浮现在眼前，因为初见时太过震惊于对方的模样，所以并没有仔细研究过。 把留有术式表层的那部分大脑转接到自己身上......吗？这么一想，好像确实还挺合理的。 把她的大脑皮层切割下来，置换到加茂家主身上？ 加茂家主未必知道这种大胆的方法，之所以会愿意与它交易，双方肯定立下过非常严谨的束缚。 比如说，一定会将加茂枫的术式移植到他身上什么的。 ......如果她让脑花错认为自己拿到了她的大脑呢？ 这样一来，等手术的时候，脑花会因为错误的移植对象，导致束缚生效。 而在手术台上的加茂家主，一个被开颅的人而已，就更不用担心了。 自己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双杀。 可是她该怎么做？总不能突然找个人巴巴凑到脑花面前，随便带个猪脑过去说：“请用叭，这就是加茂枫的脑子哦～” 你哪位啊，鬼才会信啊！ 目羽的傀儡腹部又缩动了一下，咒胎像是心脏跳动一般鼓动了一下，加茂枫的视线移动到对方身上。 构筑术式。 那是小美的能力。 她可爱的女儿，能够创造不存在的身体，比如千年前的那位侍女。 这是它【孕育】的能力。 加茂枫的眼神滞留在咒胎之上。 可以吗？可以创造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身体吗？ 加茂枫呼吸稍稍急促起来，心跳不由自主加快。 如果可以的话，这个办法或许可以大大提高自己的存活率，说不定真的可以规避掉一打二的局面。 如果不行的话，那就另想办法，所以必须快点确定下来。 “恢复得太慢了......”加茂枫喃喃自语：“有什么办法能快一点......” 她走上去，抚摸了一下目羽的脸颊。 冰冷，没有生命力。 小美需要生命力。 加茂枫眼神微动，展开折扇，将上面的蚂蚁抖落在咒胎之上。 接触到咒胎的蚂蚁挣扎了一瞬，几乎不到一秒的时间，就彻底死去，让加茂枫被迫与之失去了联系。 啊，有用。 虽然不见小美有什么特别的恢复效果，但是，好像有用。 * “加茂家最近出行任务的咒术师？”小鸟游挠头：“这个倒是不难找，不过枫小姐您问这个做什么呢？” “稍微，有一点事情，是家里的私事啦。”加茂枫将糖果一颗一颗放在纸巾上，等一整包糖都被拆完，才将一大把糖全 部塞进口中。 好甜，舒服了。 店主小姐，你的手艺真的很不赖嘛。 等糖果在口中化开，加茂枫又喝了一口水，将嘴里有些黏腻的味道冲散。 “最好出行的是危险一点的任务，”加茂枫说道：帮我安排一个同一时间段，在那附近的任务，记住，要很近的那种。??[” 小鸟游看着坐在副驾驶的女孩，长睫在她细腻的皮肤下洒下一片阴影，嘴角挂着浅淡的微笑，透露着莫名的危险。 虽然不是很厉害的咒术师，但出于第六感，小鸟游本能地感受到她要去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那个，枫小姐，我觉得......” “平川先生，你是我的辅助监督。”加茂枫侧脸看了过来：“所以，要无条件相信我的决定，还是说你已经想跳槽了吗？” “诶？！不、不是这样的！”小鸟游下意识摇头，还没忘记自己之前大言不惭地宣告自己想要退出咒术界的发言。 他扶了扶眼镜，颓废道：“好吧，我会帮您安排......” “要快一点，”加茂枫提醒：“很急。” “很急？” “急得不行了。” “啊......”小鸟游挠头，手指在电脑上飞速敲击，不过一会抬起头：“有个一级的任务，不过因为在山里没有闹出过太大动静，所以一直没有安排。” “可以。”加茂枫点头：“那个在附近的人是谁？” 小鸟游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在问那位加茂家的族人。 “加茂和树，二级咒术师。”他回答道：“您认识吗？” “不认识，他多大？” “资料显示是三十五岁。” “哦，那就他了，”加茂枫微微一笑：“小鸟游先生，我们现在出发吧。” 小鸟游木楞地点头：“好的。” 车子的发动机启动，小鸟游调好后视镜，又忍不住往旁边瞥了一眼。 “枫小姐，我能知道，您抱着的这个盒子，是什么吗？” 加茂枫毫不在意道：“哦，是我的女儿。” “......女儿？” “是的，女儿，不过最近有些没精神。”加茂枫轻轻抚摸了一下盒子顶端，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神色。 “所以，要去找一点能让她恢复活力的东西。”！ 第 48 章 三十五岁,是一个成熟社畜的年龄。 这个年龄的人类已经形成了完整的价值观，拥有了个人独到的见解和思想，难以纠正和改变。 加茂家的男性，封建家族最大的受益者,特别是对于某些中游阶层来说,既不是嫡系,也没有特别强的力量,那就只能靠着生育优秀的下一代，以此来获得本家的青眼。 父凭子贵,大概就是这样。 但你需要知道，生出优秀咒术师这件事，并不是简单一句话就能概过的。 准备阶段，受孕,等待,生产，再等待,直到觉醒术式。 然后你会发现，自己等待至少五年以上的孩子,竟然是一个没有任何术式的废物。 你五年的时光全都浪费了！ 开盲盒的结果总是不尽人意的,而这个阶段，因为医疗条件奇差无比的缘故,可怜的妻子说不定还会成为一次性用品，顺便连带着你期待的孩子一起离去。 所以需要很多个生产工具。 至于这些工具们从哪里来,你看后院有那么多侍女呢,管她们是谁的女儿或者孙女，反正都是加茂家的血脉，绝对不会便宜外人。 至于赡养问题,那就更不用操心了，因为父亲的职责是去外面征战四方，孩子会由族内统一管教。 所以一年差不多要生十个吧，因为你还得考虑会生出女儿的概率，这些孩子完全是弃子，完全不能为你带来利益，她们过了吃奶阶段，就该去学习怎么服侍男人了。 当然，因为落后的医疗条件，所以也会有很多孩子刚出生就夭折，或者活不到成年，或者出任务时、训练时意外死亡的，这些都要考虑。 三十五岁的加茂家男性，在恶臭的家族浸染多年，早就是一滩烂泥的形状了。 犯下的错误，就算余生所有的时间都拿来弥补，也是完全不够的。 加茂枫对这位同族的印象，就是很臭。 和加茂家大多数男性一样，接近之后就让人觉得不适。 气味这种东西，混得越杂，就会越怪。 就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样，因为沾染上各种垃圾浸泡过的水，所以格外恶心。 加茂枫笑了笑，问道：“你有几个孩子？” 男人抽搐着指尖，明明比对方高大得多得身躯，此刻却被对方死死踩在地上。 “你......”黑红的血液顺着对方嘴角流下：“你怎么...敢......” “五十个？一百个？”她问道：“还是说两百个？” 咒力的丝线勒住他的脖颈，让对方完全无法呼吸。 她想杀了自己，她要杀了自己—— “下贱的女人......”鼻血不受控制地流出，男人的双眼外凸，死死瞪着加茂枫：“你的一切都是加茂家给你的，你想反了不成——” 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求饶，而是指责，真是太让人惊讶了。 “让我先对 你可怜的孩子们说声抱歉，毕竟他们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加茂枫慢慢打开了手中的盒子，露出里面的无形之物：“这么说也不对，反正不管是或者还是死了，你的存在都不是很重要吧？” 她将咒胎放在男人的脖颈上，咒胎像是干渴了很久的树根，终于探找到了水源，用力向下扎根。 阴冷的气息顺着后颈窜至脑髓，男人本就粗旷的嗓音变得更加雄厚，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在疯狂怒吼，夹杂着恐惧和用以抵挡其的愤怒。 加茂枫看到男人皮肤表层开始迅速老化，血管暴起，四肢开始疯狂挣扎起来，却被咒力强压在地下。 咒胎再次鼓动了一下，看起来比之前膨胀了一点。 有用。 活人，果然比死人有用。 心中涌上一阵兴奋感，加茂枫盯着咒胎不断吸收对方。 狂躁的吼叫贯穿耳膜，最终化作艰难的喘息，很快就一动不动了。 躯干的水分完全被抽离，像是刚晾晒完的葡萄干，她将咒胎捧起：“小美，吃饱了吗？” 虽然是疑问句，不过大概是没吃饱的。 她先下了山，和小鸟游一起前往原本的目的地，将那只一级咒灵祓除。 咒术师意外死亡的例子并不在少数，很快，因为加茂和树的失联，总监部立马调动了最近的咒术师——加茂枫前去救援。 小鸟游欲言又止地看着旁边的女孩。 虽然实力不够，但不等于他没有智商。 那位失踪的咒术师肯定和枫小姐有什么联系吧？ 非要找加茂家的人，难道......是什么家族内斗吗？诶诶，可是这么年幼的枫小姐，怎么对付得了肮脏的大人啊？ 最好的做法当然是装作没看见，但小鸟游纠结再三，依旧小心翼翼开口道：“那个，枫小姐，您还好吗......” “我觉得还不错哦，”加茂枫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盒子：“平川先生，这是我们两个的小秘密，对吧？” 霓虹可是连带责任制的，她没事就等于小鸟游没事。 当然，她其实非常相信小鸟游不会告密。 毕竟实际算起来，他的年龄也才二十出头，还是个初入社会的单纯青年啊。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雏鸟情节？虽然自己现在才八岁，但却是他唯一的上司。 “是......”小鸟游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半晌还是鼓起勇气道：“您不怕被发现吗？” “被发现？”加茂枫理所当然道：“不会的。” 被发现其实也无所谓啦。 毕竟要不了多久，能找自己麻烦的人也都不会存在了。 等二人再次回到原本的地方时，加茂和树的辅助监督急切地恳求加茂枫将对方带回，她慢慢点了点头，保证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当然，实际上也确实没有让他失望。 “很抱歉，我到的时候，和树先生已经 变成这样了。”加茂枫将尸体奉上：“那只咒灵真的是相当厉害，居然可以吸收他人的生命力，实在是太遗憾了。” 她语气淡淡道：“不过你放心，我已经为和树先生报仇了，那只咒灵已经被彻底祓除了。” 那位辅助监督铺在盖着白布的尸体上痛哭，看起来两个人多年搭档确实有点感情，但这个场景实在让人悲伤不起来，倒不如说差点没让她笑出声。 有了第一次，接下来就会越来越熟练。 当然，次数多了就会显得可疑，加茂枫并没有太过明目张胆，整天跑到失踪的咒术师附近晃悠。 大多数时候，她会提前让小鸟游查找到对方出行任务的地点，然后自己提前在那里蹲守。 由于挑选的对象基本上都是前往山里的咒术师，所以完全不用担心是否会有监控，运气好的时候，加茂枫还会同时遇到两个以上的咒术师。 随着不断吸收，咒胎如今已经越长越大，表皮呈现鲜红色，并且会像胎儿一般缓慢呼吸。 最后一次吸收完加茂家的某个子弟后，加茂枫刚准备将盒子关上，咒胎背后缓慢地裂开一条缝隙。 就像沉睡已久的植物人，终于艰难地睁开眼睛一样。 “妈...妈......”小美的声音变得清晰了许多，不再如梦中那样模糊不清。 “小美？”加茂枫感到欣喜：“你醒了？” 咒胎眨了眨眼睛，对加茂枫如约来接自己感到高兴。 虽然等了很久，不过妈妈遵守了她们之间的约定。 妈妈果然一直都没有变。 喜欢，好喜欢。 好喜欢这样的妈妈。 会疼爱自己的妈妈，不离不弃的妈妈，会想办法救她的妈妈，不管自己变成什么样都能找到自己的妈妈。 咒胎贴紧加茂枫的掌心，眼珠微微颤抖，空气中浮现血气，诅咒之中慢慢化出一条红线，缠绕在加茂枫的手腕之上。 “妈妈...小美...最喜欢你......” 加茂枫指尖一颤，灵魂深处，又一个小黑点突然出现。 它的出现让加茂依存感到愤怒，出于领地意识和占有欲，两枚黑子开始不停撕扯着对方，疼痛如针扎一般顺着灵魂传递到肉.体，刺激着大脑和皮肤。 “妈妈...妈妈......！”小美大哭起来：“是我的...这是我的......！” “姐姐...姐姐！”加茂依存愤怒地尖叫：“我的姐姐...我的姐姐......！” “够了！” 加茂枫呵斥道：“再打架，就都不要再这里待下去了！” 咒力有瞬间的暴涨，两只撕咬的咒灵停了下来。 “第一条规矩，不可以打架。”加茂枫缓了口气，捂着额头道：“谁先动手，谁就出去。” “妈妈...她先动手...她打我......！” “姐姐...她先打的...她 打我......！” 第二条，不可以吵架，??[”加茂枫冷漠道：“要是吵架，就一起出去。” 两只咒胎双双沉默。 加茂枫深吸一口气，将小美单拎出来：“小美，感觉怎么样？” “好...妈妈...我很好......” 小美对加茂枫的关心感到非常高兴，喜悦从灵魂传递到神经末梢。 “相比起之前呢，恢复得怎么样？”加茂枫问道：“那个【构筑】的术式，还能用吗？” 这是她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小美咕噜噜转动眼球：“很好...可以用......我很有用......” “可以构筑出我的模样吗？”加茂枫紧盯小美，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完全一模一样的我。” 毕竟她对构筑术式并不了解，只是大概从名字和小美的形态上猜测，这是个可以创造生命体的术式。 如果不可以创造，那她就需要重整计划，改为想办法把脑花或者加茂家主调走。 一对二，实在没有胜算。 “可以......”小美眨眨眼：“一模一样，也可以......” 加茂枫的心中骤停了一瞬，所有思绪都在那瞬间漂浮在云顶，随即是无法抑制的狂喜。 竟然真的可以……！？ “有什么限制条件吗，现在能构筑出来给我看看吗？” “有血...就可以...创造......” “我有…妈妈…的血……” 小美眼圈周围吐出了泡泡，随后身体开始慢慢膨胀，身体如同真的充血般变得狰狞起来。 咚咚。 咒胎之内传来心跳的震动。 加茂枫目不转睛看着咒胎之中凸出的物体。 胎儿的轮廓逐渐成型，慢慢长大，在长到与她体型差不多大的时候，被小美排出了体外。 加茂枫丝毫不在意那只人型之物表皮还混杂着血液，立马抚上它的脸颊。 两人的轮廓别无二致，或者说是一模一样。 “她有生命吗？”加茂枫问。 “没有......”小美缩回乐原本的大小，紧紧扒住加茂枫的手腕：“小美...只能构筑...不能...赋予生命......” 它糯叽叽接道：“妈妈可以...妈妈最厉害......” 也就是说，这只是一具人形傀儡。 加茂枫抽出一根咒丝，植入了傀儡之中。 再睁眼时，她感受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只不过，傀儡终究是死物，无法创造和被复制者相同的术式。 也对，毕竟那样就太逆天了。 “依存，过来，把你的咒力覆盖在傀儡上。” 属于加茂依存的咒力蔓延而来，加茂枫心念一动，那些咒力立马感知到了她的想法，顺从地凝聚在她的手中。 黑蓝的咒力，熊熊燃烧的烈火。 依存的力量傀儡可以用。 加茂枫笑了起来。 那她有信心，去找脑花玩了。！ 第 49 章 果然是忘记了点什么吧？ 男人站在门前,目光落在院落之中，近看那双黑瞳里翻滚着暗潮，几l乎要凝结出实体。 临近二月，雪几l乎已经完全在地上化开,他随意捻起廊柱下堆积得尚未消散的雪,冰晶在指尖融化,冷意从指尖传递到大脑,让它确定自己目前还很清醒。 既然还很清醒，为什么它还会忘记某些事情？ 手里的半只咒胎团在掌心,生命力几l乎消耗殆尽，让它原本平静的面容染上几l分阴郁。 心情不好，曾何几l时这个词变得有些新鲜起来。 千年的时光实在太漫长，久到它忘记了自己原本的性别和身份,身边的人不断变化,它也终于看透了死亡，不会为什么人或事物感到悲伤。 不止是悲伤,它的所有情绪都被永远留在了某一时间点，高兴和难过变成了苍白无力的文字,虽然它并不在乎就是了。 毕竟,神总是孤独的，没有人能与之比肩,所以它接受良好。 但现在，好像有什么事情挣脱掌控了。 脑花将目光转回手里的咒胎之上,藤原氏族曾收留过某位名外“万”的咒术师,其术式名为【构筑术式】，虽然那个女人只对昆虫有着奇异的热爱，把能力全部用在了怎么制造昆虫盔甲上,但它觉得这项能力远不止如此。 事实证明，自己确实是对的。 手里的咒胎，是它大计的关键点，绝对不能出错。 脑花对此稍感疑惑，因为咒胎说白也不过是诅咒罢了，不可能会出现什么生病的现象。 只要没有被彻底祓除，撑死也不过是虚弱与否的状态。 但是它能感受到，这半只咒胎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弱了。 就好像生命力完全被什么东西剥夺了。 脑花仅仅思考了一瞬，立马把原因锁定在加茂一族身上。 自从来了这里，就处处觉得不太对劲。 除了咒胎，还有混乱的记忆，和莫名眼熟的侍女。 感觉很像......脑花眯了眯眼，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从脑海里挖出熟悉的脸。 但很快，它就没心思考虑这件事了。 脑花发现，自己没有那剩下半只咒胎的线索。 这很不对劲，自从来了加茂家之后，它一直默认自己有一只完整的咒胎，所以基本确定自己就是因为咒胎一事才来到这里。 但是，自己可能一点记忆都没有？ 脑花仔仔细细复盘了一遍自己来加茂宅邸的原因，以及自己和加茂家主的关系。 它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种失控的感觉真是让人心中恼火，脑花冷眼看着空旷的宅院，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 加茂一族，果真处处透露着古怪。 脑花是一个行动派，发现问题的第二天，就再次拜访了加茂家主，不经意地试探了一下。 尽管表 面看不出来，但脑花能感觉到，那位家主对二人的交易有些急切，所以很容易就试探出来了此行的目的。 原来自己是为了帮对方移植术式而来的，而代价，是某个人特级咒物。 移植那位加茂小姐的术式......？ 脑花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如果熟悉的人，应该会知道，它又对某样事物产生了兴趣。 如果它有熟人的话。 加茂家主确实不曾对这位来历不明的霓虹政府人士完全信任，所以二人的交易所立下的束缚极其严格，甚至为了防止它逃跑，还特意规定了完成的时限。 就如它如此会钻空子之人，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份束缚束手无策。 真是危险啊，如果它真的忘记束缚的内容，没有去夺取那位小姐的术式的话...... 脑花眯了眯眼，往台阶下走去。 虽然对方不曾具体言明那位小姐的术式，不过它大概能猜到，自己记忆错乱与之也有一定的关系。 让人失忆的术式？改变记忆的术式？ 有加茂家主的许可，男人不管去到宅邸的任何地方都不会被阻拦，它漫无目的地地到处游走，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要不要先去试探一下那位小姐呢...... 一抹鲜红闯入余光的缝隙之中，男人脚步一顿，顺着那亮眼的色彩看去。 少女静静站在远处的树下，无机质的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 似乎在等人，又似乎只是单纯地发呆。 男人饶有兴致地观望了一会，随后抬脚朝她走去。 也好，自己正好想要去找这位小姐。 “有幸相遇，实在难得。” 加茂枫抬起头，顺着声音的方向转头，男人正托着一只手肘，在朝自己的挥手，根本不在意她能否看得见：“加茂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幸会，这位先生，”加茂枫出声：“我记得你。” “这是我的荣幸，”脑花开口，在她面前站定：“您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身边没有随行的侍女吗？” 当然是在等你。 有虫子傀儡，整个加茂宅邸都在她的监视之下。 加茂枫在心里回答，面上摇摇头：“今天的风很舒服，想吹一吹，我的侍女说要给我那张毯子，还没有回来。” “虽然天气回暖，但还是要注意，”脑花笑了笑：“我听说您之前受凉感冒了。” 啊，会感冒的咒术师，确实是咒术界的奇闻呢。 加茂枫鼓起脸，装作不好意思的模样，转移话题：“先生，您在这里做什么呢，后院一般不让会客人进来呢。” “也许是因为我和家主是很好的朋友？”脑花温言道：“一直站在这里很累吧？来得路上看到了一处凉亭，我扶您去那边坐着等吧。” 加茂枫低头，更不好意思了：“会不会耽误您的时间——” “不会，”脑花道：“我正好有 些无聊。” 寒暄就此打住，加茂枫伸手，对方已经很贴心地将手伸过来，反握住了她的手。 不是衣袖，是手。 很冷，有些僵硬，但肉依旧是软的。 很诡异的触感，像是在摸一具柔软的尸体。 “失礼了。”脑花完全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牵着加茂枫往前走。 衣袖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竟然能与千年前那一段同行的场景重叠。 感觉有些恶心。 这样的小插曲并没有干扰到脑花说话的兴致，它温和出声：“我记得，您有一只很强的特级咒灵，是叫......依存？” 依存，相依相存，不管是谁取得这个名字，想必是一个......非常缺爱的人？ 竟然要依靠和咒灵共生才能活下去，单从这一方面来说，加茂小姐还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男人的视线下移，只能看到对方鲜红的发顶，和自己手中牵着的苍白的手。 柔若无骨，但从她接手的任务数量来看，杀起咒灵毫不手软。 或许......还杀过人类呢？ 能保持地位，并在御三家活着长大的孩子，其实都不是那么简单。 它收回了视线，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继续道：“那只咒灵，不会伤害到您吗......很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一点好奇。” “您想知道吗？” “唔，当然是想的，”脑花点头：“是不能说吗？” “那倒不是，只是很少有人会对祂感兴趣，因为大多数人类还是讨厌诅咒的。” 见到诅咒的第一反应，是消灭。 “那只咒灵寄宿在我的脑子里，和我是共生关系，”加茂枫说道：“把我的脑子破坏掉，她就死了。” 脑花一顿，声音飘散在空中：“脑子？” “是的，脑子。”加茂枫重复了一遍：“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先生，您有见过其他被咒灵附身的咒术师吗？” “被咒灵附身倒是不常见，”脑花回答：“毕竟是恶意产生的诅咒，对人类有着天然的恶念。” 被咒灵附身的人类它不是没见过，甚至因为兴趣所有颇有研究。 不过，寄宿在脑子里，倒是很让人稀奇。 男人的眸色暗了暗。 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比较特殊？ 破坏掉脑子吗......是寄宿在保存术式的地方，还是整颗大脑？ 无所谓了，不管是哪种，都值得研究。 虽然已经答应了那位家主，把她的术式移植过去，但等到事成之后，再去挖他的脑子，也是一样的。 虽然最初的样本已经破坏了，还是有点小遗憾，但相比自己的大业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一个不太成熟的特级，其实很好对付，特别是对于这种手段无数的千年老妖来说，可能比吃饭还要简单一点。 但脑花是一个非常 谨慎的“人”，谨慎到，决不允许自己的计划出现一点错误。 它需要知道那个神秘的术式到底是什么。 如果这份术式被移植到那位心狠手辣的家主身上，万一他为了灭口，直接再次让自己失忆呢？ 千年的时光是很久的，如果只是因为微小的失误让它再等千年，那可不是一句生气了就能带过的。 人与人深交的第一步是有共同的话题，可惜这位小姐从小到大没接触过什么娱乐项目，就连可以吃的食物也少得可怜。 好在想要打听出她的喜好并不难，男人变戏法似地从宽大的袖袍中翻出一盒剔透的糖果，放在加茂枫手心。 “......这是什么？” “是总监部下属送的，我想小姐应该会喜欢。”它又补了一句：“是糖。” 那位一直板着脸的小姐终于有了一丝松动，随即反应过来，立马又崩起了脸，不舍地将糖果送回它手里。 “......我不能接受，抱歉。”可爱的小姑娘皱着脸，“会被夏也长老说的。” “没关系，”脑花温声安抚，“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 “当然，作为谢礼——”它话锋一转，黑瞳盯着加茂枫：“您明天有空的话，请我一起喝杯茶，如何？” 为了防止她找借口，甚至还加了一句：“当然，家主大人那边，我会说清楚的。” “还请您多多照顾，”男人的声音温和干净，任谁听了都会觉得他只是在关心对方：“我只是想和您交个朋友，可以吗？” 今天的风很是温柔，轻轻掀开女孩耳边的发丝。 她拿着糖，嘴角动了动，随后慢慢挽起一个微小的幅度。 “好啊，”加茂枫抱着那盒糖果，明显能感受到雀跃的情绪：“那就谢谢您啦。”！ 第 50 章 这场相约倒是比想象中要顺利和容易。 加茂小姐的侍女第二天就过来敲响了门,邀请这位客人小坐片刻。 当然，因为是第一次有外男进入后院，大家多少有些紧张,低头的频率比之前更多,小碎步迈得飞快,尽量避免和这位先生过多接触。 要知道，在后院被传出闲话可是非常致命的，别说侍女了，就连主母被传出流言蜚语,都得遭受惩罚。 可怕，真是太可怕了。 “加茂小姐不会害怕吗？”男人抬眼打量了下四周：“虽然在总监部,但对于御二家的规矩,我还是知道一点的。” “没关系。”加茂枫抿了一口茶,“我不是很在意这些。” 反正,再怎么说闲话，也不过几天的时间了。 况且她和脑花的闲话，加茂家主根本不会管吧？ 脑花笑着将杯子举起，细细打量着少女的面容：“小姐在某些方面,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人的行为和处事方式受到经历的影响,一个御二家长大的女孩子,再怎么叛逆，言行中依然会带着些许家族调教过后的影子。 被磨灭了她本身的思想和欲望，只作为工具存在,就不会有发生意外的可能。 但是面前的小姐稍微有些不同。 言行确实能让人一眼就看出她的背景，虽然礼仪得体，也会下意识地使用御二家的礼仪，但某些时候又有着奇异的矛盾感。 比如,在言语上敬畏者当权者，以及行为上的屡屡反叛。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么......这么说也不对，比起两面二刀这种词，感觉更像是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不过这样也好，”脑花的嘴角上扬：“越和人接触，看到的东西也就越多，就会发现自己以前有多么狭隘。” “这是经验之谈？” “经验么......也算吧，偶然也能从别人那里学到一点东西，”脑花托起下巴，似乎在回忆什么，带着点意犹未尽。 “不过大多数人的想法都滑稽可笑，轻信便容易走上歧路，您这样就很好。”他眯了眯眼，低哑着嗓音：“小姐您，很有自己的个性。” 加茂枫笑了笑，“那么，我就当是在夸我了。” “当然是在夸您，”男人用指腹摩挲着杯口，轻笑道：“而且，我对您很感兴趣。” 说这句话时，他稍稍前倾了一点身子，有些异域感的脸带着几分魅惑，属于男性的气息倾压而下。 如果她是一个成熟的女人，现在的气氛肯定暧昧至极吧？但很可惜，自己现在还是个幼童。 这么一看，这副场面反而会让人有种报警的冲动。 脑花，真没想到你不做人到这种地步。 这样暧昧的行为仅仅只有一瞬，下一秒，对方已经轻描淡写地退回了正常的社交距离，仿佛刚刚一切只是错觉。 唔，御二家的孩子很早熟，特别是女孩。 因为十二岁就是可以出嫁的年纪了，所以早就在记事开始，身边的话题总是围绕着自己未来的丈夫。 当然了，少女思春这种事情，放在御二家是很少见的。因为光是想办法活着和寻找出路就已经很困难了，谁还会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那些呢？ 但唯有一点是能确定的，那就是在有足够好的资源时，大家一定会不择手段地紧紧抓住。 怎么说呢，如果她是个正常的御二家女孩，不知道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脑花真的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年轻英俊，性格温和，是家主大人的朋友，而且还在总监部工作，连加茂斗那种人都得客客气气对待他，权力自然不必多说。 虽然不姓加茂有些麻烦，但如果对方真的喜欢上自己，愿意用职权给加茂家换取点便利，或者约定好生下天赋出众的孩子让他回归本家，那也没什么所谓。 哇，这么一看，感觉前途都光明了！ 哈哈，开玩笑的啦，把希望全部寄托于男人身上，人生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而且还是脑花，真是不要命了。 虽然但是，她们也没有别的出路就是了。 加茂枫的笑容淡了下去，“诶，真是意外，我明明只和您见过几面而已。” “呵呵，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有时候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罢了。”脑花表现得漫不经意，让人一时间摸不准他的真实想法。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二人谁也没有继续下去，接下来就开始东扯一句西扯一句，随意地聊起别的。 但怎么说呢，脑花不愧是一个人才，在套近乎这一方面，它也能表现得得心应手。 哪怕面前的女孩并没有特别的爱好，他都能从细枝末节抠出话题，颇有兴致地一起聊下去。 二人相处得很融洽，并约好了下一次见面。 第二次见面，还是在加茂枫的居所，不过移动到了室外，脑花甚至特意带来了好吃的点心，和大小姐一起分享。 第二次，是在宅邸的花园中，踏着月色漫步，很浪漫。 第四次...... 因为还有任务的原因，加茂枫大多数都是用夜晚的时间和这位客人约会。 次数多了，就连侍女们也开始私下讨论，大小姐一定是喜欢上了这位客人。 枯槁般乏味的生活一旦出现乐子，就会像调味剂一样让嘴里品出味道，流言滚雪球一般变得越来越疯狂。 从大小姐对客人有好感，到大小姐深陷恋情之中，最终变成大小姐年纪轻轻就会勾引男人了。 嫉妒之心也不过是人之常情，当然，这样的流言也有很多那些男人们的功劳。 如果不是意图勾引，怎么会总是在晚上才和别人约会呢，说不定在不知道的地方，她已经服侍过那位客人了。 说到底还是个女人啊，就应该老老实实回后院待着，大小姐也还算聪明，至少知道要为自己谋条后路！ 用造谣这种方式来侮 辱一个女人，有时候比杀了她还要让人难受?_[(，偏偏反驳只会让他们更加兴奋。 “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样实在太......”加茂和奈犹豫道：“就算是为了自己，也该管束一下，或许我可以帮忙。” “流言一旦开始，就再也不会消失了。”加茂枫不在意地摇头：“再怎么压制也不会有用，暂时不用管。” 出了御二家，谁会在乎这种事情。 倒不如说放到外面被听到这种流言，反而会直接叫警察过来把那个变态抓走，再给她一套连环心理辅导。 不过在这种地方，竟然没有人在乎这种事情的合理性。 折扇敲在掌心里，加茂枫问：“你知道要平息一个流言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 加茂和奈摇头，只见面前的少女望天，笑了笑。 “那你就记下来吧，以后说不定能用得上。”她低声道：“止住流言的最好办法，就是用更大的事情去覆盖它。” 加茂家的人还是吃得太饱了。 对此加茂和奈有些云里雾里，加茂枫没有过多解释，而是静静地等待着。 这样的谣言当然会传到脑花那里，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戏做得越真，最后得到的结果也就越好。 时间一直来到月末，终于，在又一次相约分别时，脑花没有像往常那样轻松，而是带着几分忧郁。 “加茂小姐，和您相处真的很愉快，”他叹了口气，言语中带着苦闷：“如果时间再多一点就好了，那样我就能和您多待一会了。” 加茂枫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了。 她愣了一下，随即失神：“啊......您要离开了么？” 少女动了动嘴皮，表情肉眼可见地塌陷了下去，眉毛撇成了惹人怜爱的八字。 “我、我平常除了任务，不能出门......”她无措地紧握着手里的扇子：“那我以后还能见到您么？” 脑花幽幽地凝望着面前的少女，四周安静得落针可闻，时间似乎过得有些久了，久到对方都有些不确定，再次出声：“先生......？” “当然可以。”脑花微微笑了起来，压低了声音，如同暗夜的鬼魅：“只要您想。” 面前的女孩疑惑道：“我想......？” “我们偶尔可以在总监部见面，”他轻声道：“毕竟您总是要接任务的。” “啊......”加茂枫抿了下唇，低着头，脸上染上几分薄红：“您不清楚吗？我想要的不是那种见面。” 真是大胆的发言啊。 脑花谓叹了一声，嘴角的笑意加深，却缓缓开口。 “加茂小姐，您还是个孩子，我只把您当作妹妹。” “妹妹——？！” 女孩惊叫出声，惨白着脸：“可是您之前明明说过对我感兴趣！” “明明说了这样的话，却只是妹妹吗？”她不可置信道：“那为什么要每天来找我，那天 又为什么要给我糖？您既然知道加茂家的规矩，不清楚这么做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如果是那句话让您误会了，我真的很抱歉。脑花说：因为您看上去很孤独......对不起，我并非在怜悯您，只是想表达对您的喜爱，不是恋人的那种。 ?想看山有金玉的《加茂小姐有话要说》吗?请记住[]的域名[( 好好好，真是好的赖的都给你说完了。 哈哈，大家，听到了吗？ 好经典的妹妹文学，没想到她这辈子也能当一回文中的主角。 烦死了，为什么她必须要扮演被甩的那个啊？ 脑花静静地看着加茂枫，突然牵起了她的手。 加茂枫指尖一颤，差点没把他直接甩出去。 “小姐，您值得一个更好的人。”他稍稍弯腰，鼻尖的气息带着体温传递而来，落在脖颈处，让加茂枫起了一身鸡皮。 脑花就像不愿再谈这个话题一般，直接说起了另一件事：“您明天有空吗？” “明天晚上，如果可以的话，要跟我一起去游乐场吗？”他问道：“我可以帮您安排几个轻松的任务，我们会有很充裕的时间。” 可惜对面的人似乎还沉浸在巨大的失恋悲伤中，失魂落魄道：“可是...您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继续约我呢？” “摩天轮升到最高点的时候，外面的夜景很美，”脑花笑了笑：“我不是在讽刺您的眼睛，不过据说当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可以获得幸福。” 他说：“我想让您获得幸福。” 啊，救命啊，她要演不下去了。 加茂枫面无表情听着脑花的深情告白。 加茂枫，原来你不是古希腊掌管尴尬的神，脑花才是。 你被他踹下神坛了。 换做一般霓虹电视剧，这里女主角应该就要感天动地，觉得对方真是一个亚撒西的人了吧？ 不行，槽点太多了，真是不能细想。 加茂枫回应道：“......您真是个温柔的人啊，好吧，我答应您。” 她继续问道：“就我们两个人吗？” “是的，”脑花回答：“就你，和我。” 他笑了笑。 真是让人期待啊。 在能看到最绚烂风景的地方，和喜欢的人，独处的时候。 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挖出她几分秘密？！ 第 51 章 上一次去到游乐场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反正感觉不太愉快，很热而且很累，所有的时间都被用来排队了。 ≦想看山有金玉写的《加茂小姐有话要说》第 51 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如果有选择的话,比起游乐园,她更想窝在被子里吹空调。 “枫小姐,我就在这里放您下来？”小鸟游将车停靠在路边。 加茂枫应了一声，随后被小鸟游牵着，带往了游乐园的大门。 “今天是要跟新朋友一起？”小鸟游表现得要比加茂枫兴奋很多：“我都不知道您什么时候交了新朋友，是上次学校里遇到的那两个孩子吗？” 难得枫小姐有朋友了,这实在是太好了，他总觉得枫小姐有些太压抑了,平常也没有可以说话的人。 如果能有一两个知心朋友就太好了。 小鸟游感到欣慰,他就说,这么可爱的枫小姐怎么会交不到朋友,他们家的孩子也是很有魅力的嘛！ 据枫小姐说他们要在游乐园门口汇合，但小鸟游放眼望去，那里只有一个年轻的漂亮男人。 他带着加茂枫左看右看：“您的朋友还没来吗？约定的时间已经要到了。” 没想到话音刚落，加茂枫就似有感知地掀起眼皮,而那个长相妖艳的男人转头看了过来,随即跨步往这边走。 小鸟游：？？？ “要先去吃点东西吗,加茂小姐。” 脑花今天应该是有用心打扮过的，虽然看不出来具体，但没有穿着工作时的黑西装,头发随意散下又不显得乱，很明显有精心设计过。 “我不饿。”加茂枫松开小鸟游的衣角，脑花贴心地对她伸出手，准备将她接过来。 “等一下！！”小鸟游激动地大叫一声,带着加茂枫后退了一步。 因为过于震惊，他的瞳孔都在疯狂颤抖，吐出的话都开始破音了。 “枫小姐，这是......？” “这是政府派去总监部的管理人员，跟平川先生也算同事。”加茂枫回答。 谁要知道这个啊！根本不是身份的问题好吗？！！ 小鸟游面色惨白，脸上的眼镜都歪了。 说好的游玩呢？！说好的朋友呢？！游乐园......这明摆着不是约会吗？！ 不，这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就算是总监部的高层也太过分了吧！ 报警......他要报警......对了，举报电话是什么来着...... 小鸟游摸向口袋里手机的手一顿。 话说既然是总监部的管理人员，那应该也是自己的上司吧。 举报上司什么的，他是不是会丢工作啊。 可是怎么能放任这种人出来危害社会，而且对象还是枫小姐！话说枫小姐不是每次任务都跟自己一起出发的吗，来回也都是他接送，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聊到一起的？ 啊，丽奈，他该怎么办啊！！ “你、你.. ....”小鸟游挡在加茂枫面前，憋了半天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纠结的表情皱成一团，只能故作强硬：“我绝不会把枫小姐交给——” “平川先生，没关系的。”加茂枫拂开小鸟游，“你先回去吧，我晚点会给你打电话，记得来接我。” 小鸟游瞳孔地震，说不出半句话。 他不死心道：“枫小姐......就算喜欢年长的类型，但如果其中一方是孩子的话......”那就是罪犯啊！ 如果早知道会是这种情况，他今天就向上头申请给枫小姐安排超级满的任务了！ 过劳总比跟变态一起出来好吧？！ 怎么办啊丽奈！这种、这种问题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可是枫小姐平常好像总有自己考量的样子，难道又是像之前有什么计划吗？那他究竟该不该阻止啊？ 不不不！肯定要阻止的吧！枫小姐再怎么说也是个小孩子，要是被骗了后果不堪设想！ 要不现在给那位姓禅院的少爷打个电话？他看起来挺喜欢枫小姐的，应该会插足在这两个人之间吧？ 相比起这个男人，他宁可是那位少爷跟小姐一起来游乐园，最起码年纪是一样的！ “没关系的，我知道分寸。”加茂枫对他摆了摆手，直接用上了命令的语气，“不用担心，小鸟游先生等我电话就好，先回去吧。” 小鸟游被驱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眼角似乎还挂着泪珠。 脑花笑了笑，揶揄地看向加茂枫：“您和那位辅助监督的关系相当不错呢。” “一般，因为离开御三家，还是有很多人把我当孩子看的。”加茂枫回答：“您不也是这样的吗？” 脑花不置可否，它弯起嘴角，想要像之前那样牵起她，加茂枫却伸出了手腕。 指路用的咒灵缠绕在上面。 “我用这个就可以。” 再牵脑花她会忍不住直接把对方爆头的。 被拒绝了，脑花也不尴尬，无谓地耸了耸肩，领着加茂枫往深处走。 工作日的游乐园有些清冷，所以根本不需要怎么排队。 “您想先去玩什么呢？”它问。 “都可以，我不太清楚这些项目。”加茂枫回答：“不过都大差不差吧。” 脑花笑着侧头，撑着下颌似笑非笑：“对这里的设施不感兴趣吗？据我所知，这是您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不想体验一下吗？” “之前做任务来过，所以了解了一点。”加茂枫回答得滴水不漏：“大摆锤，海盗船什么的，比祓除咒灵时的刺激感要差得远。” 咒术师一跳就是好几十米，下落的失重感比蹦极还刺激，这么一对比，区区海盗船比婴儿的摇篮还要让人想要睡觉。 “如果什么都要用咒术师的习惯比较，生活会减少很多趣味。”脑花看向加茂枫：“不过我觉得，这种场合还是要看和什么人一起来，您觉得呢？” 加茂枫敛目，慢 慢点了点头：“也许吧，只可惜我也没和其他人一起来过。” “要试试吗？”脑花接道：“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加茂枫没有拒绝，慢慢跟上了脑花的脚步。 老实说，游乐场比她想象中要无聊，旋转木马又慢又单调，海盗船实在太小儿科，因为有构建的能力，鬼屋也相当无趣，哪里有机关哪里藏了人一眼就能看见。 比起一起玩闹，她更像在和脑花一起在游乐园散步。 对咒术师来说，这种大众化的娱乐项目，真的太无聊了。 冬天的黑夜降临得很快，二人从鬼屋出来的时候，四周已经亮起了彩灯。 少女猩红的长发披在身后，被覆上一层薄如蝉翼的光。 二人平静地在夜色中走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和一张面带微笑的脸。 看似有些亲睐的距离，和那几乎不带人性的气息卷在一起，有种诡异的割裂感。 “接下来还有想去的地方吗？”脑花问道。 加茂枫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里还有什么好玩的。” 这话倒是真的，不想和脑花一起玩是一回事，无趣是一回事，她不知道又是另一回事。 本来项目什么的她就不熟悉。 “不是说要去摩天轮吗？”她抬头面向脑花。 “不急，”对方笑了一下，回答道：“难得出来一次，总要留下一点美好的回忆。” 他指了指前方，又突然想起面前的少女什么也看不见，转而直接开口介绍：“我记得附近有一家店铺，你应该会喜欢。” 那家店铺确实不远，而且如脑花所言生意不错，即使是有些冷清的工作日，店门口也排起了长队。 当然了，如果他们两个一起排几个小时的队去买糖，未免也太搞笑了点，于是脑花干脆地使用了钞能力，很快就将买到手了。 啊，怎么说呢，它在这种时候看起来好像稍微有点魅力了。 加茂枫的指尖敲击了一下竹棍，瞬间构建出那些糖丝的模样。 加茂枫咬了一口，比蚕丝还细的糖丝瞬间在口中融化，快得连味道都不曾在舌尖留下。 “是什么味道的？” “原味。” 脑花不紧不慢道：“您不觉得，不管什么事物，只有它原本的味道才更有滋味吗？” “就算形态不一样，但本质是不会改变的，”他意有所指道：“只要去细细挖掘，总能找到相同之处。” ......在试探她吗？ 不，与其说试探，不如说在暗示她什么吧。 加茂枫又咬了一口，慢吞吞道：“我不明白。” “没关系，您不必明白，”脑花笑道：“和您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所以才会觉得和小姐颇有缘分，或许我们前世见过也不一定。” 说着，他突然凑上前来，仅与加茂枫有一拳之隔。 这样近的距离已经远超过她警戒线的范围，加茂枫瞬间抬头，没等她说话，脑花已经更快一步将什么东西扣上她的手腕。 “一个小礼物，”它笑了笑：“因为我突然想到，和您相处了这么久，还未曾给您准备什么。” 加茂枫盯着手上的链子，像是藤编的手链末端镶嵌着一串珠花，看起来小巧可爱。 “是梫木花，”脑花不紧不慢道：“还请带着吧，算是我一点小小的心意。” 它转过身，在加茂枫身边坐了下来，“吃完我们就去坐摩天轮如何？不急，您可以慢慢来。” “............” 你这么说，那她可要吃快点了。 话虽如此，不过这玩意本来就没什么值得细品的地方，一口下去没在味蕾上停留，就立马下肚了。 吃了，又好像什么也没吃，跟嚼空气没有太大差别。 不过片刻，加茂枫就将消灭干净了，脑花贴心地帮她扔掉竹签，顺便还给她买了一罐饮料解腻。 摩天轮，一般来说都是夫妻和恋人，或者还在暧昧期间的男女才会来的地方吧？ 毕竟摩天轮转得很慢，一点惊险刺激感都没有，而且初期是看不到所谓的风景的。 它唯一能提供的，只有一个狭小密闭的空间，给孤男寡女提供绝佳的告白和调情机会。 所以说啊，一个年轻男人带着一个瞎子小孩做这玩意，真的很奇怪啊。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吊厢内，无视了工作人员有些怪异的眼神。 加茂枫在脑花对面坐了下来，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身体一如既往死气沉沉，就连生物该有的味道都不存在，咒力依旧全部汇聚在头顶的位置，显得有些头重脚轻。 按道理来说，脑子这种东西里面蕴含的血液也不少，如果她现在直接把咒力丝线塞进去，会怎么样呢？ 她是能直接控制这颗大脑吗？可是如果只是大脑，自己还能像它一样使用其他人的躯体吗？ 四周无人，二人谁也没有开口，密闭的吊厢内显得越发安静，甚至安静到有些诡谲。 “加茂小姐，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半晌，脑花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无奈：“您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跟我说了。” 加茂枫抬头：“你知道我是装的？” “您似乎也没有想刻意隐瞒，”脑花回答：“不过亲耳听到，还是让我有些伤心呢。” “况且和真正有爱的人相处，感觉是不一样的。”它说。 加茂枫不想和它扯什么爱不爱的问题，开门见山道：“我想和你做笔交易，就像你和家主那样。” 时间似乎有一瞬间的停滞。 脑花感兴趣地前倾了一点身体：“哦？你知道？” “以我对那个男人的了解，他不像是会特意请朋友到家里做客的类型。”加茂枫解释：“比起交朋友，我更倾向于你是他的交易对象。” 毕竟在御三家，感情远没有利益来得重要??[，每个人都争破头想往上爬，没踩你一脚都是好的。 加茂枫语气平淡道：“至于交易的内容，无非就是要求您杀了我之类的。” 脑花饶有兴致地托着下巴，没有否认这一点：“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看我不顺眼已经很久了，想杀我这点我心知肚明，”加茂枫道：“不过碍于长老的面子，才一直没法对我下手。” 当然，实际原因只是想要因果线的术式罢了，不过这一点她当然不会跟脑花坦言。 “看来小姐您过得很辛苦呢，”脑花叹息道：“既然知道我受人之托来杀您，难道不想对我动手吗？” “既然能派你来杀我，想必拥有我不得而知的能力，”加茂枫垂眼：“况且杀了你，我会被咒术界通缉的，我不太想过那种躲躲藏藏的日子。” “所以请和我交易吧，”她说：“我有加茂家主拿不出的筹码。” 脑花双腿交叠，长腿在这么拥挤的空间施展不开，贴在距离加茂枫一寸远的距离，似笑非笑看着她。 “愿闻其详。” 加茂枫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极大决心那般，压低的声音让她显得更加慎重。 “除了加茂依存，我还有一种术式，除了我自己没人知道。” 脑花不语，安静地等她继续说明。 少女冷静的声音在吊厢内响起，亦如一道惊雷在耳中炸开：“我的术式是——掠夺。” 四周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齿轮转动的声音。 良久，脑花不紧不慢问道：“掠夺？” “我能掠夺很多东西，”少女出声：“你能想象到的，我都可以掠夺。” 掠夺是一个很笼统的概念，掠夺寿命，掠夺身体，掠夺感官，或者掠夺某些物件。 “实不相瞒，我掠夺走来你某样物品，”加茂枫看向脑花：“不知道你是否已经发觉了。” 眼前那颗大脑的咒力有一瞬间波动，昭示着主人那一瞬间的惊悸。 加茂枫心口一跳，知道自己赌对了。 虽说是赌，但也并非毫无依据。 她的依据就是小美。 如果没记错，在她入梦前通过蚂蚁偷窥到，脑花曾拥有完整的小美。 但她入梦之后，在水底拿到了半只小美。 如果她真的因为过去改变了未来，那么也就是说，现在脑花手里，只剩下半只咒胎了。 如果世界会填补漏缺的话，那么她猜测，脑花的记忆也有所改变。 它如此敏锐，又如此精于算计，就算出自于咒术师的第六感，她都不相信对方真的什么都没察觉到。 当然如果没有改变记忆，那就更好了，这样她的谎言会更有依据。 “如果想让我还给你的话，就跟我做个交易如何？”她笑了笑：“你替我杀了家主，我将那样东西还给你。” 周 围再次陷入了沉默。 半晌，男人从喉间发出一声轻笑。 “这是威胁么？”脑花的眼睛蒙了一层暗色，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是威胁，也是交易。”加茂枫说：“我是咒术界唯一的特级，相比起加茂家主，我能带给你的肯定更多。” 脑花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可是小姐，您也说了，您可以掠夺任何东西。” 他稍稍凑近了一点，嗓音低沉：“束缚这种东西也可以掠夺吧？我要怎么才能相信您呢？” “生命是很宝贵的，掠夺生命，我也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那样太得不偿失了。”加茂枫勾起嘴角：“所以我说了，这是威胁，也是交易，如果您实在不愿意，我也只能动手了。” 是的，她就是在明晃晃地威胁脑花。 男人的指间轻点着膝盖，一只手托着下颌，不知道在想什么。 摩天轮慢慢旋转着，此时已经升得很高了，从窗外看去，可以眺望到远方街道的灯光，如同点点星火落在黑暗之中。 彩灯穿过玻璃，忽明忽暗照在二人脸上，让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很厉害的术式，让人无法拒绝。” 脑花叹了口气，微笑重新挂回了脸上：“我对此是真的感到意外。” “那么，你的回答是？” “我的回答么？”脑花稍稍弯下身子，高大的身躯将女孩困在吊厢的一角，声音带着独特的魅惑：“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加茂枫不为所动，抿着嘴道：“我要你亲口说出来，然后立下束缚。” 脑花眯了眯眼睛，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暧昧。 他的手顺着少女的裙摆，慢慢摸到她的腰间，感受到了她僵硬的身躯。 男人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我的答案当然是——” 噗嗤。 什么东西被挤爆的声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响起。 小小身躯的脖颈喷洒出鲜血，将玻璃完全覆盖，连窗外照进来的光都被染成了红色。 咒术师的术式在右脑的前额叶皮层，而发动术式时，需要调转体内的咒力。 人死亡后，意识不会第一时间消失，所以想要让对方无法使用术式，就要切断大脑和身体的连接。 简单来说，就是砍头。 脑花轻轻地摸了摸手里女孩的头，对方的眼里还留着惊愕，它遗憾地叹了口气。 “我承认，您有些吓到我了，”它慢条斯理地用手梳理了一下她的头发：“真是很难不让人心动的术式，难怪那个人这么急迫地要求我把这件事提上日程。” 如此逆天的术式，代价想必也非常大。 但是好用，也是真的好用。 【剥夺】的术式吗？ 尽管是笑着的，但如果真的有人能看见男人现在的表情，一定会从那抹笑里感受到不悦的情绪。 威胁么......这个词也很久都没听到了。 所以，她剥夺了自己什么记忆？ 可能是无关紧要的，也可能是很重要的，但它现在已经无从得知了。 “竟然能让我感到些许恼火，”脑花擦去脸上溅到的血液，认真地打量手里那张小脸：加茂小姐，您真的很不错。??[” 身着和服的身躯软软倒在对面，双手无力地垂下，血液顺着手腕上的链子滴落在地上。 “知道梫木的花语是什么吗？”它自言自语，如恶魔般吐出了那两个字：“是......危险。” 很适合你，也很适合它。 男人坐回椅子上，稍稍思考了一下，接着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你说得那件事已经办好了，可以准备了。” 电话里传来嘶哑的回应，伴随着杂音模糊不清。 “对，如果你很急——”脑花笑了笑：“今晚也可以。” * 天上稀稀拉拉飘着小雨，让温度变得更加阴冷。 雨水顺着男人的下巴滴落，推开沉重的大门，缓缓踏入室内。 室内没有点灯，只能依稀透过外面照进来的光辨认出，里面还站着个人。 “证明。”加茂家主低沉的嗓音在空中响起。 脑花将手里的匣子打开，露出女孩的头颅。 “我确认过了，是真的，体内甚至还留有那只特级咒灵的残秽。”它不紧不慢道：“别担心，你我立下的束缚很严谨，我不会偷跑。” 凌厉地视线停留在女孩的脸上，半晌，他转身大步离开：“跟上。” 御三家秽收集咒灵用于实验，因此有一块区域被专门用以实验。 不说多的，最起码设备都是这个国家最顶级的，大多还都是想买都买不到的类型。 如此高精密的仪器用于研究咒灵，但日常生活却对现代设备嗤之以鼻，真不知道该从哪里笑起。 地下室的最后一间房间里摆放着手术台，各种设备一应俱全，很明显是早有准备。 “我说的都已经准备好了？”脑花眼尾勾起，将匣子放下，走入消毒室：“还请准备好吧，就当是睡一觉，醒来您就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阴风穿过窄小的走廊，一声幽幽的低咽从远处传来，仿佛躲藏着什么野兽。 “需要麻药吗？” “不需要。” 脑花微微惊讶了一瞬，随即笑道：“真不愧是家主大人，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要说一句，会很疼哦？” 对方不置一词，甚至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些不耐。 “我们通常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脑花视若无睹，慢慢悠悠道：“答应我的东西，也请不要忘记。” “事成之后，自然会给你。”加茂家主冷冷道。 见此，脑花也不再犹豫，着手进行术式的转移。 两颗核桃，一颗敲开，露出果肉，慢慢剥掉表皮。 另一颗核桃，也轻轻敲开，将皮 层移除。 赤红的双目死死瞪着男人，对方的青筋布满全身，仿佛下一秒血管就会爆炸。 ?山有金玉提醒您《加茂小姐有话要说》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身下的床板已经被抓至变形，木屑扎进对方的指尖，整只手都变得鲜血淋漓，他却置若罔闻，想必受了很大的痛苦。 脑花看着两颗新鲜的核桃，眼角勾起。 老实说，掠夺的术式，哪怕是已经见惯术式多样性的自己，也难免不会心动。 这实在太抽象了，掠夺生命，掠夺记忆，掠夺束缚。 有了这项能力，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能控制得了自己了，直接一个掠夺，甚至不用找薨星宫的位置，就能将天元带走。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术式，它可不会答应这项不太划算的买卖。 宿傩的手指有一千种办法可以得到，但这份术式只有一个。 如果是别的术式，它可能还不会这么纠结，但移植完这份术式，可是要背负很大的风险的。 比如说，被这位残忍的家主直接杀掉。 单凭武力它当然不怕，问题就是，如果对方为了防止它再将这份术式移植，铁了心要杀它呢？ 掠夺走生命，简直太可怕了，而且这种可能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脑花看着手里漂亮的核桃仁。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将这份术式偷走。 蠢货家主死在手术台上，它利用术式解除束缚，皆大欢喜。 但还有一种可能，它没有忘记。 那就是所谓【掠夺】的术式，根本就是假的，这样的结果无非也就两种可能。 它按照约定移植，加茂家主杀不了它，有惊无险。 它偷走术式，却不能掠夺束缚，然后被束缚杀死。 二分之一的机会么？ 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加茂小姐，确实会给人出难题。 脑花将那片果仁的皮层覆上。 移植大脑皮层，这项技术即使延续到三十年后，依旧只存在于理论方面。 简单来说，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好在，咒术界有种特殊的治疗方法，叫做【反转术式】。 只要能在皮层被替换之后使用，将移植的部位覆盖进内部，再慢慢等细胞自行交替愈合，就能实现术式的转移。 当然，细胞自行愈合也是需要时间的，这很好地给它钻了空子。 它只需要刻意不彻底治好这位家主的脑子，等术式彻底融入之前，再将它重新挖走。 这样一来，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它都完成了约定，也能得到这份表皮。 至于这位家主究竟会成为傻子，还是有其他可能，那就不关自己的事了。 大脑被挖掉一块的感觉谁也不知道，但看着床上躺倒的男人，就可想而知那份苦楚了。 脑花微笑着刚将那块皮层覆盖上去，还没来得及使用反转术式，下一秒，就看到那位家主的头顶，赫然悬挂着一条刺眼的红线。！ 第 52 章 扑天的咒力直冲门面,打了脑花一个措手不及。 它几乎是凭借预感调动出了咒力，才勉强挡下了这次攻击，当然因为有一点轻微的误差,导致接下攻击的那只手已经碎了。 细长的眼睛眯起,原先躺在床上的那位家主此刻面目狰狞地站起,紧绷的身躯如一座小山。 血液疯狂从头顶涌出,如同瀑布覆盖上他的面容，几乎看不出原本的五官。 已经被开瓢的人还能站起来吗？ 对于咒术师来说可能有奇迹，但绝不是现在会出现的情况。 脑花的笑容淡了下去,反转术式使用，断裂的胳膊在下一秒恢复如初。 它扭了扭手腕,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翻着白眼，口鼻都在冒着血沫，四肢出现不自然的抽搐，很明显已经失去意识了。 如果这时候都意识不到问题,那它干脆也把脑子送人好了。 只不过比起接下来的战斗,它更在意，究竟是谁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加茂家主和它的交易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唯一之外的当事人，也只有那位被手术的对象。 它朝着旁边少女的脸瞥去,那半张小脸还保持着生前的表情,灰白的眼眸再也没有一丝光泽。 不,应该不是她,自己已经很认真地检查过了,甚至包括身体里的咒力残秽，那确实就是她的尸体。 脑花并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强悍的咒力直冲门面而来,它微微侧身躲开了攻击，拳头在面颊上擦出一道血线。 这一拳的力量直接将打穿了墙面，原本拥挤的手术室瞬间被爆破。 没有意识的傀儡和真正的人是不一样的，它只在乎下一拳有没有打死目标，根本不在乎使用远超身体负荷的力量会带来什么伤害，也就越能突破所谓的极限。 而这位加茂家主，则更甚之。 因为术式【应虫鸣】只能感知到周身不过数米的虫息，唯一的优点就是可以随着训练不断扩张距离，无视了一般术师使用术式范围效果只有2-3米的限制。 但说白了，感受虫子的术式，就算能感受得再远又有什么用，废物一个罢了。 所以这位家主用封闭术式作为条件，大幅度提升了自己的咒力，也是因此会比其他一级咒术师的咒力更强。 所以才对术式有着这么狂热的追求。 砰砰砰—— 失去意识的男人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接连不断地出拳攻击，碎裂的墙壁从走廊尽头一路蔓延到出口。 沙石飞溅，整个地下室变成一片废墟。 脑花擦拭去面颊上的血痕。 好在无论怎么样，这位家主大人都只是个一级咒术师，对它来说并不算难办。 不过，它想要的不是这个。 狭长的双眼在黑暗中搜索着。 那根红线就是偷袭者的术式？是单纯让对方无差别攻击的术式，还是像 提线木偶可以操控别人的类型？ 术式的发动不能离自身过远，除非像这位家主一样被施加了某些限制。 换言之，那个人一定也和他们一样，正藏在这附近。 未来得及多想，头皮突然传来一阵紧绷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烈的危机感在心底迸发。 瞳孔紧缩成一点，它不假思索地将全身的咒力都凝聚在头部，甚至没有去管面前还有一个实质性的敌人，任由加茂家主将它的心口捅了个对穿。 血红的丝线在距离大脑0.1毫米处停下了，再难以扎入。 虽然还是挂着淡笑，但一滴冷汗从男人的脸颊滑落。 差一点。 加茂家主不假思索地捏爆了它的心脏，尖锐的疼痛顺着神经传递过来，疼得人难以呼吸。 脑花眼里闪过一抹暗色，舔了舔嘴角。 战斗时必须无时无刻用这么大量的咒力保护本体吗？消耗实在太大了，这样总能给对方可乘之机。 真是麻烦啊...... 浓稠的血液滴落在地上，脑花抓住了面前傀儡的手臂，干脆地将其连根拔起。 失去手臂的傀儡倒是懂得规避更多风险，往后一跃，尽可能保持了身躯的完整。 果然是操控类的术式，要找到施术者本体才行。 “真是失礼了。”脑花迅速判断出局势，丢掉那只手臂，用反转术式至于好身上的伤口，后撤了一点。 那暗处的丝线主人似乎察觉到了它的意图，更多红线接踵而至，根本不给它喘息的空间。 大量咒力用于保护头部，对身体的保护自然就会松懈下来，一根长线穿透了腹部，脑花突然感到对身体的操控变得迟钝起来。 这一次，那张玩世不恭的面容终于变得严肃起来。 虽然身体的防守偏弱，但能打破它的防线，咒力最起码也和它旗鼓相当。 未被总监部登记过的特级？那就需要谨慎了。 它不再使用反转术式，又调动了更多的咒力储备去坚固身体的防守，在勉强夺回控制权后，脑花张手，一只小小的黑球浮现在其中。 得逼对方出来。 “第一次上门做客就搞破坏，我会有些不好意思呢。”脑花呵呵一笑。 天空被乌云遮盖，远方的大地传来震动，古朴的建筑也随之摇晃。裂纹从地底钻出，顺着支柱一路向上，在天花板上延伸成花，最后开裂到极致，轰地一声倒塌在地。 硝烟四散，又很快被空中的小雨冲刷干净，两道人影闪出，在黑夜中浮现。 男人托着手臂，抬头往前看去。 那是一个成年男性，看起来二十多岁。 个子中等，长相有些平平无奇，是放在人群中一眼就找不到的类型。 哦？ 它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对方，“很抱歉，我不认识阁下，我们有见过吗？” 是针对加茂家主来的？可如果只是单纯的仇 杀，对方已经得手了，为什么还要连它一起解决。 “我能知道原因吗？”脑花眯起眼睛，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的模样：“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 但很显然，对方完全没有掰扯的心思，红线化作利刃在空中抽打着，一言不发直接冲了过来。 脑花快速地后撤，心里飞速计算着。 它还没有忘记束缚的事情。 给加茂家主移植术式的事情还好说，只要它将皮层移植过去，用反转术式修复身体，保证他还有口气吊着就行了。 问题就是它不清楚面前术师的具体术式，现在就怕它直接把那具傀儡破坏，那才头痛。 虽然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但损失不小，如果可以，当然还是要把损失缩减到最小。 也就是说，自己现在既要用大量咒力保护自己，又要在加茂家主彻底死掉之前杀了傀儡师，还要分神去保护加茂家主的躯体有口气吊着？ ......真是，麻烦死了。 男人冷冽地看着对方，却猝不及防看到对方嘴角，勾起了一抹意义不明的笑。 它心下一沉，飞速扭头看向那堆废墟。 * 咒术师的忍耐力总是异于常人的。 但现在，他只觉得极致的痛在身体里蔓延，让他无法忍受。 从大脑开始，到胸腔，到手臂，到腹部和腿脚。 血沫糊在口鼻中，顺着气管呛进肺部，让他体验到了溺亡的痛苦。 他看见自己不受控制地使用咒力，远超身体能够成熟的极限。 那些力量将他的骨头全部碾成碎屑，但“他”毫不在意地继续攻击着对方，扭曲的手臂不能抬起时，就用腿攻击，腿也站不住时，就用自己的牙齿。 他的身体残破不堪，半边脑壳藕断丝连吊在太阳穴一侧。 血丝如同利刃一般，脚踝处的筋骨被它割开，并且仍在不断下切，血液喷洒而出，整个人已经完全看不出人形。 他趴在地上，像一只可怜的狗。 不，他是加茂家的家主，他天生就应该站在最高处！ 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 控制不了身体。 是谁，究竟是谁？！ 疼痛对于咒术师是最不值一提的事情，但现在，这位威严的家主目眦欲裂，甚至产生了一丝想要去死的念头。 是谁—— “需要帮助吗？” 陌生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男人趴在地上，只能勉强看清对方的鞋间。 是谁...... 脸被托起，他看到了一个陌生的人。 不认识的人。 或许认识，但他不记得了。 男人心中感到无比愤怒，就是他，就是这个人把他变成这样的！ “你看起来不太舒服，”对方的声音很平淡，完全没有憎恨或者快意：“我以为，你会比较喜欢这个姿势。” “毕竟你最喜欢看别人用这个姿势面对你。” 对方叹了口气，仿佛只是在谈论今天午饭吃了什么这么简单。 ?本作者山有金玉提醒您最全的《加茂小姐有话要说》尽在[]，域名[( 见他没有回应，那人似乎有些疑惑，想了一会，随后恍然大悟。 “对了，我差点忘了，你现在怎么可能认得出我呢？” 趴在地上的人心跳加快，沉默地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呵，就算现在成了这副模样，但只要有束缚在，那位交易对象不会让他死的。 说吧，尽管说你的身份，等他来治好自己，就是你的死期—— 四周安静无比，唯有户外打斗的声音时不时响起。 来人深吸一口气，半晌，只见他嘴角勾起一抹堪称恶劣的笑，在加茂家主的耳边低声道： “看来，你永远也不能知道杀死自己的人是谁了呢......真是——太可怜啦。” 杀死他的人会是谁呢，他得罪过这么多人，他杀死过这么多人。 自己最后却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战斗，就这么死在一个无名小卒手中。 一抹不好的预感在心底升起，加茂家主猛地抬头，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再次不受控制地立起。 因为双腿已经废掉的缘故，他只能被迫用膝盖跪着前行，断裂的骨刺入肉中，已经疼得感受不出多余的苦楚。 他穿过废墟，来到了那位交易对象的面前。 不、不—— 一抹红线从眼前一晃而过，他似有所感地瞪大了眼睛。 胀痛感从脑部蔓延，不断加强，把原本受伤变形的身体吹得鼓涨。 脑花只看见，那位加茂家主的身体肉眼可见的膨胀起来，速度快得令人发指。 “——”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条声带就被膨胀的躯体挤压得血肉模糊，一点气儿都进不去。原本有些粗的脖子跟现在的模样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膨胀没有停止，窄小拥挤的过道口迅速被占领，已经容纳不下他的身躯。 皮肤被撕扯到最大限度，毛孔已经展开不见，隐隐听见皮肤下撕裂的声音。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汇聚，互相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错愕和惶恐。 气球在空中炸开了。 碎裂的组织和血肉在空中四散，眼球带着后面的纤维一起撞击在墙上，又软趴趴地摔在地上。 血飞溅到脑花的脸上，带着残留的余温。 咚咚。 心跳在胸腔嗡鸣。 细长的丝线从灵魂之中升起，节节攀附，将它缠绕在束缚的牢中。 “啊，他死了。” 调笑意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脑花惊怒扭头，对方靠在废墟之上，仿佛在看猴子演戏。 它冷冷地盯着对方的身影，似要把他刻入灵魂。 属于束缚的力量撕扯着灵魂，冰寒的咒力游过着皮肤，擦过脖颈，就像被小蛇钻进耳朵和鼻孔。 最终，吞掉它的灵魂。 “再见。” 对方毫不在意地挥手，想了想，最终露出一个友好的笑。 “羂索。”！ 第 53 章 叫它羂索,纯粹是加茂枫有感而发。 主要是“千年”这个词最近说得太多，那稀薄的信息被她集中起来，反反复复在心中揣摩。 命运,无惨,裕介医生,小美，甚至包括宿傩的手指她都见过了,那这位一闪而过的羂索呢？ 在看到对方错愕和空白的表情时,她了然了,自己果然没有猜错。 羂索倒在地上彻底没了生息，加茂枫没有贸然前进,而是在远处用咒力强化了废墟中的钢丝,把这句尸体的头砍了下来。 先断绝能使用咒力的头部,和身体的连接,防止敌人在死后依旧可以发动术式,对吧。 加茂枫上前,粗暴地掀开了脑花的天灵盖，露出下面赤红的本体。 形态一样，残秽一样，这确实就是对方的大脑。 她松了一口气，为了以防万一,又认认真真检查了一遍。 没错,形状，气息,大小，完全一致—— 加茂枫的手一顿，凝视着手里脑花的某处。 那里如被勺子挖走般缺失了一块。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是本来就这样的吗？ 大脑作为本体缺了一块，意味着什么？ 加茂枫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神经又开始高度紧绷。 是战斗时留下的伤口，还是天生如此，又或者是......它逃走了？ 雨滴啪地落在加茂枫脸上，强制让她冷静下来。 先别急，束缚是强制性的，除非像自己这样立誓得非常抽象，否则一定真实且有效。 这次的换脑术几乎等于把命交到脑花手中，加茂家主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带过束缚的条件，不然脑花也不至于这么重视。 束缚她也体验过，会在灵魂内留下效果，自己刚刚杀了加茂家主破坏了完成条件，它不可能完全不受影响。 就算真的逃了，也一定是重伤状态。 它一定躲在什么地方。 几乎没有犹豫，加茂枫立马操控傀儡从后山返回加茂宅邸，前往了脑花的房间，一阵翻找。 而自己则开始对现场留下的尸体进行搜身。 老实说，脑花的房间很有生活气息，哪怕只住了半个月，东西却不少。 不仅书有十几本，衣服塞满半个柜子，常用的杯子和毛巾上还印有独特的花纹，依稀可以看出主人的品味。 加茂枫将所有东西都翻找了一遍，发现少了一样东西。 那半只咒胎。 这么重要的东西按道理说脑花应该带在身上的，但是本体那边没有找到，这里也什么都没有。 “小美，你能感受到自己的另一半身体吗？” “这里...没有......” 也就是能感知，但早就不在这边了。 就算是分裂了，咒胎的意识也没办法一起变成两个，小美有意识的这一半在自己手里，那边的半只咒胎生命 力只会越来越弱，最后彻底消散。 利用那半只咒胎重塑本体？是打算完全将那半只咒胎消耗掉？ 明明这么宝贝，明显留这个东西还有用，最后却被逼到直接消耗掉，看来脑花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 千年的老狐狸，果然不是那么容易杀啊。 只能说幸好为了以防万一，她没有直接用上本体，而是让小美随便做了一个傀儡。 脑花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啧，要跟她玩捉迷藏吗？ 加茂枫躲在林里，操控着现场的傀儡随便捡起一块碎肉，然后喂给了小美。 不大一会，一具和加茂家主完全一样的傀儡出现在眼前。 她随手将从提前准备好的衣服给傀儡换上，又操控着傀儡在原地等待。 不多时，被后山巨大动静吸引来的长老们，看到他们的家主站在废墟之中，一言不发地等待着他们。 “家主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加茂枫冷冷瞥了他一眼，不耐烦地回道：“有入侵者。” “入侵者？” “已经逃了，”加茂枫更为烦躁地啧了一声，下令道：“马上去找，后山、宅邸、包括周边地带，全都别放过。” 家主的命令是最权威的，话音刚落，立马有人下去执行。 相比起她自己一点点找，肯定还是加茂家这群人稍微好用一点，也算终于有一点可取之处了。 寻山的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但几位长老依旧没有离开。 最前方的老者上前，皱眉打量着傀儡，不确定道：“家主大人，为何您的咒力......”完全没有了。 那当然是加茂家主已经死了，自己也根本模仿不出他的咒力。 傀儡的弊端就在这里，但好在想个大差不差的借口是很容易的。 就算被怀疑也没有关系，反正又要不了两天了。 “所以让你们快点把人找到，”加茂枫冷声道：“中了能将咒力暂时封闭的术式而已，不需要几天就可以恢复了。” 长老皱着眉，没说相信，也没说不相信。 “......家主大人，并非我等故意怀疑，”半晌，他徐徐开口：“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还请让夏也长老来确认一下。” 加茂夏也的术式，是家族中难得与“血”有联系的术式。 他能通过品尝别人的血液，感受到对方身体素质的信息，换言之，就是个人形检测仪。 面前的这位“家主”太古怪了，他们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中了无法使用咒力的术式，人却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他们可还没忽视地上的一摊没有人形的血肉，以及那具尸体。 加茂枫没有回答，那位长老也并不惧怕，许久，她跨步往山下走去：“叫加茂夏也过来。” * 加茂夏也自然是什么也检测不出来的，最终长老们也只能暂时相信了面前的 家主。 至于搜查的结果，那是相当不尽人意，不仅没有找到脑花的踪迹，甚至连一点咒力残秽都没留下。 还有麻烦的事是地上的碎肉很难收拾，为了防止他们检查出与傀儡一样的基因，她还特意控制了那位长老整整一夜，以此来偷换那份检测报告。 以及要想点借口去解释，自己为什么可以毫发无伤地回来。 时间就这么平静地过了两天。 加茂家祭祖那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明媚得过分，哪怕没有树荫遮挡，依旧不显半分燥热。 长老们穿着最正式的服装，在各自的住处，任由侍女们将自己打理妥当。 其中最年轻的那位长老穿戴整齐后，被众人簇拥着前往后山处，那里已经有好几位长老在等待着了。 加茂夏也朝最中央的高大身影看去，即使不能使用咒力，他的身型依旧令人生畏。 “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就进去吧。” 众人跟随着家主的脚步往神社里走去，一年只会打开一次的大门发出沉重的声响，室内燃起烛火，却依旧显得如此昏暗。 在即将跨入神社之内时，加茂夏也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的心跳无缘无故地加快，以至于呼吸都变得艰难了一点，室内的火光像是一双双来自地狱手，正在向自己挥舞着。 明媚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却让人无端发冷。 “加茂夏也，怎么还不进来？” 长老苍老的脸半掩在黑暗中，大片眼白也难掩凶光。 加茂夏也定了定心神，跨过了门槛。 沉重的大门再次闭合，将所有的亮光隔绝在外。 御三家的祭祖时间和传统的盂兰盆节有些不同，他们将自己与普通人划分，只供奉自己的初代先祖。 因为初代先祖，才有了御三家。 真是伟大的人。 “真是罪恶的人。” 少女的声音清晰地落入每个人的耳中。 众人惊愕地向前望去，黑暗中露出半边血红的长发，原先本该供奉着排位的地方，端庄地坐着一位熟悉的少女。 历代家主的排位被她丢垃圾那样随意地扔在脚边，堆成一座小山。 “加茂枫？！”长老们怒喊道：“你怎么敢？！” 不仅敢私自出入神社这么尊贵的地方，竟然还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这个，就是你的遗言？” 她问得实在是很随意，因此，那些长老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随即，又听她道：“算了，反正我也不想听。” 能成为一级咒术师的人，本来就不是很多，最起码，这些只懂得享受的长老们不是。 他们大多数只是凭借着出生，外加世代流传下来的制度。 家主作为最强大的咒术师镇压他人以此维护制度，长老们则思考用什么办法让家族继续延续。 所以说，一旦失 去家主的庇护，会变成什么样呢？ 黑色的流质物从背后开始蔓延，将神社包裹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球体。 原本就寒凉的温度此刻更是到了一种令人恐惧的地步，蔓延在血液里，将他们内心的恐惧裸露出来。 “姐姐...姐姐......” 失真的声音自上而下，众人感受到充满恶意的诅咒气息，连空气都快要结出冰霜。 “加茂枫，你疯了？！” “你怎么敢？！”众人又惊又怒：“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最好不要忘了，”最为年长的老者从人群中走出，死死锁定着她：“你立下过束缚。” 如果不想死，就听话地求饶，他们还可以选择饶她一命。 咒丝轻而易举地穿透了那位长老，比切豆腐还要容易。 嘈杂的声音静了下去。 “怎么会......你的束缚......？” “我一向是个很宽和的人，”加茂枫说：“这样吧，我给大家一个机会。” “你们今天可以有一个人活着走出这里。” 纯白的折扇打开，在这片黑暗里看不出原本颜色。 “只能有一个。” 特级的力量威压让众人无法反抗，慌乱之中，眼前拂过一抹暗影，他们这才想起来，家主大人还没有发话。 对了，还有家主！ 有家主大人在，他们什么也不用担心。 “家主大人！” “家主大人，这简直是无法无天！” “一个算不上特级的特级而已！” “处决她！” 最前方的身影毫无反应，反倒是加茂枫托腮，脸上闪过一抹趣味性的表情。 许久得不到回应，纷乱的喊闹渐渐弱了下去。 最前方的长老颤抖着声音地上前一步：“家主大人......？” “已经死了哦。”加茂枫平淡地为众人注解。 众人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作为家族的庇护者，因为他一直没有说话，所以大家也只不过以为他尚有办法解决。 但是......死了？ 家主大人，已经死了？ 不，这不可能是真的。 “家主大人......” “叫妈妈也没有用了，”少女的脸掩藏在黑暗之中，仿佛覆了一层朦胧的纱：“我今天的时间有点赶，所以只给你们十分钟，好吗？” 上方的诅咒也发出尖锐的笑，恨意、恐惧、厌烦、悲戚，都被传递血肉，深入骨髓。 猩红的长发如瀑，似是血河的开端。 “十分钟后，还没有结果的话，”她哀叹了一声：“我就把你们都杀了。” * 一开始大家还有些犹豫，但不知道谁突然开了个头，最后就演变成这样了。 看御三家高层相互厮杀，其实比想象中要 有意思点。 算不上战斗的战斗，像公园里扯头花的大爷，有种妄为咒术师的感觉。 你别说，就算不是高层，光是看一群老头打架也很有意思。 十分钟转瞬即逝，加茂枫看着最前方的血人，将加茂依存制造的结界撤下。 烛火在空中晃了一下，带来十分微弱的光线。 “夏也长老，恭喜您。”加茂枫替他拉开大门。 刺眼的日光照射进来，也照亮了满地的尸体。 加茂夏也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少女，深吸一口气。 “何必。”他没有挪动步子：“你也没想让我活着。” 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这里，和走出这里以后就杀掉，并不冲突。 “可是我想感受一下。”加茂枫说：“那种看着别人得到希望，又毫不留情碾碎的感觉。” 就如他们一样。 把她的希望和爱夺走，留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真的有这么快乐吗？ “您一直是家族里最聪明的那位，应该知道我在想什么。” 对于这位一直没有对她有太出格举动的长老，加茂枫并没有多余的感情。 你不能因为大家对你都很差，就对一个态度稍微没那么差的人感恩戴德吧？ 加茂家的人和加茂家的人，其实没有区别。 “求您了，这是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加茂枫面无表情道：“让我也体验一下吧。” * 解决掉长老，后续的人就没什么值得细说的了。 一个，两个，三个。 又是一个，两个，三个。 加茂和奈将人安排划分得很细致，所以她挥刀也十分方便。 低级的咒术师像是韭菜，一割就是一大片。 高级一点的咒术师需要谨慎一点点，一次只能割一个。 也许是任务做得太多了，加茂枫觉得自己对这种事情非常得心应手。 祓除，祓除，祓除。 但不一样的是，咒灵是祓除不完的。 加茂家的人却可以。 这场单方面的处决倒没有那么惊天动地，也没有什么热血沸腾。 因为要处理的人很多，所以她的动作要很快，而且不能太大动静，会吓跑后来的那些人。 她平淡地掠走每一位族人的生命，就像是在家里做大扫除，灰尘扫掉，玻璃擦干净，垃圾全部都倒走。 她一遍又一遍清扫着，把家里的脏东西全部丢掉，那些垃圾，那些熏得想要流泪的污秽，一点点减少。 今天的天气很好，好到运动的时候，她竟然有些出汗了。 祓除，祓除，祓除。 祓除的是她那些尘封的回忆，和永远压在心头上的一块巨石。 那永远不能让她畅快地奔跑的镣铐，此刻正被她亲手一点点地砸碎。 她忠于加茂家，死亦忠于加茂家。 加茂家的狗？ 她是啊，她就是加茂家的看门狗，守护着自己小小的家。 她的家里的人很少很少。 母亲，妹妹，自己，弟弟。 加茂枫说：“就算只剩我自己，我也会守护好这里的。” 加茂枫飞身穿过人群之时，莫名幻视了从前逃离妈妈的那一天。 那也是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风肆意地吹在脸上，让她真正品味到了自由的味道。 枫啊，难怪一说到风，就会让人想到自由。 少女喘着气，站在那腐朽的深院之前，那头平常精致梳洗的长发此刻乱糟糟的。 她飞速奔跑着，没有使用咒力强化身体，而是就这么单纯地往外奔跑。 踏过存在上千年的地砖，穿过如铁牢一般的廊柱，跑到了那扇刻着鬼面大门的院前。 不被强化的脆弱身体穿着粗气，心脏跳动得无比剧烈。 加茂枫和加茂未来长得很像，但眉眼比要更肆意张扬。她的脸颊泛着红润的色泽，红发在阳光下折射着璀璨的光，如一团燃烧的金色烈火。 “妈妈，”加茂枫说：“我带着他们出来了。”！ 第 54 章 垃圾在一天之内清理完很容易,但后续的问题就需要多考虑一点了。 毕竟加茂枫不可能操控着上百具傀儡，每天陪后院那群人过家家，所以根本也没有想要隐瞒这个消息。 一开始,大家以为自由了只是说笑而已。 但后来,她们发现男人们全部消失时,才意识到问题。 大家的表情是加茂枫这辈子见到过的最丰富的表情，有些好像被馅饼砸晕了一般,有些如释重负松了口气,还有些脸色煞白不知所措。 毕竟这种消息突然到,跟天将陨石没什么差别。 当然，也还有少数人,则尖叫一声,飞身扑上来想要和自己同归于尽。 已经习惯依附男人的女人突然被撤了主心骨,仿佛将她们的命也一起抽走了,开始哭天喊地地叫嚷着未来到底该怎么办。 她们需要那些男人,没有那些男人她们也活不下去。 对于这些人,加茂枫一律认为这是被CPU惯了的。 你总不能认为这世界上天生就有人喜欢受虐......这个说法有点歧义，应该说没有人天生喜欢被虐待。 “可以哦，”加茂枫回答：“去死什么的，需要帮忙吗？” 如果真的需要的话。 于是那些人又不说话了，撒泼般躺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 ......哈哈,还挺滑稽的。 好了,关于众人的反应就说到这里，剩下的就是要怎么安排后院这些成员。 好在这个问题之前也稍稍讨论过了,因为后院的女性们完全与社会脱节，所以不可能原地将大家遣散。 按照加茂和奈的安排，她会请一批老师,先带大家学习一点知识，然后尽可能带大家学习一点手艺，方便即使只有自己也能活得下去。 虽说买菜可能用不上三角函数，但是如果连一加一等于二都不知道的话，你连菜都买不了。 夸张了，这只是个比喻，总而言之核心思想是大家现在的文化程度不足以在社会生存。 再怎么说也有加茂一族的血脉，为了以防有心人利用，在她们学会明辨是非和有能力自保的时候，当然不能随随便便让她们离开。 啊，这不是说要把大家关起来的意思，意思是平常需要待在家里学习，想出去的时候只要申请，届时就会有人陪同一起出行。 去逛逛街，接触一下现代社会，认识一点新鲜的东西。 这些问题，加茂枫全权交给了加茂和奈，至于她自己则另有任务。 比如说，关于向总监会提交的《关于加茂家整改和加强内部稳定的休假请求》这种申请。 虽说一下子把加茂家处理了个干净，但她不能直接天高任鸟飞，把一整个烂摊子丢在身后。 突然彻底垮台的加茂家，意味着咒术界的天平即将彻底失衡，总监会成五条和禅院的战场。 到时候，所谓的咒术界会直接演 变成咒术帝国。 万一他们一家独大之后，又想统治世界怎么办？ 这群老封建只是姓氏不同，本质上没有区别。 拜托，她不想看《JUMP》到一半的时候，官方突然发公告说办公室被咒术师炸了，以后改为咒具工厂啊。 加茂枫打开手机，拨通了小鸟游的电话，表示自己现在要立马去一趟总监部。 “现在就要走吗？”加茂和奈问道。 “总监部的任务下发得很快，”加茂枫道：“要在分配下来前拒绝掉。” 不然这么多任务，她就算分裂成十个也做不完。 大量任务失败的后果不仅是普通人遭殃，还会被其他两家发现端倪。 就算加茂家突然转了性子想要退出总监部，一点任务还是能处理的，不应该断崖式拉垮。 等被发现加茂家的人死了个干净，到时候自己估计会超越五条悟，成为黑市悬赏榜首。 如果到哪里都会被追杀的话，自己就庇护不了这些后院的女孩子们，等于把她们全部送回高墙之内。 加茂枫一直是一个道德感很高的人，对于她来说，保持良知是区分自己不被御三家同化的一道防线。 保持良善并不是什么错啊。 总要有第一个人站出来，她很合适做这个先驱者。 先驱者的任务就是开辟，为身陷囹圄的众人带来可能性。 第一个人捅破屋顶，让阳光照下来，有了宣泄口，这个破洞就会越来越大，最后整个房顶都会消失不见，露出广阔的天。 加茂枫想要真正的自由。 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被被束缚住的自由。 当诅咒和咒术师的存在成为常态，处理咒灵的手法变得简单，让大众都能施展，她就不是特殊的那个了。 那个时候，是咒术师和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要改。 咒术界需要狠狠改造。 剩下那两家也是目前封建制度的维护者，是阻碍。 全部都要改。 * 虽然咒术界内部由御三家说了算，但运行的机构还是立本政府。 分发任务到各家的管理层手上，然后再由这些高层二次分发下去。 这也是为什么御三家挤破头都想在管理层占据一席之地。 到达总监部的时候，加茂枫没有下车，而是操控着小美的傀儡和那具长老的傀儡，一起进入了总监部。 材料是提前就准备好的，加茂枫直接把申请递交上去，当场就让负责人拦下了余下的任务。 不过完全不接是不可能的，她挑选了几个稍微近一点的地点，方便她后续出行不会忙不过来。又扣下了几个不是那么紧急的高难度任务，为后续过渡做准备。 工作人员虽然有些诧异，告诉她这项决定不会这么快敲下定论，但加茂枫完全不担心。 一来剩下两家巴不得加茂家退出舞台，而 来立本政府方实际也管不到咒术界头上，最多是出言提醒或者劝解。 做完这一切，她又利用这位长老的职权，给那具傀儡安排了一个二级咒术师的身份。 “光明新先生，这是您的证件。” 有了快速通道，新傀儡的身份很快就敲定下来，是一个被加茂家招收的外聘咒术师。 至于有什么用...... 身旁的目光强烈到难以忽视，加茂枫疑惑地扭头，感受到了小鸟游幽怨的眼神。 “？又怎么了，平川先生。” 什么叫又，不要显得他好像很多事那样啊，枫小姐你明明只是个孩子吧？！ 小鸟游幽幽开口：“枫小姐，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嗯？没有吧？ 她有什么遗漏吗？ 小鸟游根本不知道她这几天做了什么，丽奈小姐那边自己也刻意支开了，虽然可能会被发现一点问题，但绝对不是现在。 见她一头雾水的模样，小鸟游控诉道：“枫小姐，之前说好的会给我打电话去接你的呢？！” 究竟有没有能懂那天看着一大一小的身影慢慢走远，他内心的纠结和崩溃啊！ 那是犯罪吧，很明显是犯罪吧？！ 天知道他可是盯了一整夜手机，甚至深夜焦虑到睡不着给丽奈打了个电话，没想到竟然得到了枫小姐早就回家了的答案！ 究竟有没有人在乎他的感受啊！ “......” 啊......这个是真的忘了，主要是那晚要干的事情太多了，一不小心就抛之脑后了。 “抱歉。”加茂枫诚恳地道歉：“为了补偿，等下我请客一起去吃黄油土豆？” 现在没有加茂家的长老们了，她完全可以自己付钱。 虽然账户还没有办下来。 小鸟游悲愤地点点头。 今天本来就没有任务，等傀儡们上车之后，两人一起去了附近的居酒屋。 小鸟游：“诶诶，枫小姐，就这么把他们留在车上吗？”那两个人就这么丢车上吗？会不会不太好啊，而且车里会把人闷坏吧？ “没关系，”加茂枫领着小鸟游平川往前走：“那两个玩意是铁做的。” 然后，就看到了某些不想看到的人。 黑发绿瞳，一双猫眼上挑着，死死瞪着她。 ......突然好倒胃口。 这家居酒屋避雷了谢谢。 “站住！”禅院直哉愤怒出声，叫住了转身就走的少女：“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看不出来吗？”加茂枫面无表情开口：“禅院直哉，你很喜欢自取其辱吗？” 禅院直哉简直气得想死。 她、她怎么敢这样对自己说话—— 现在竟然还连名带姓叫他了！！ 一想到那天的屈辱，禅院直哉恨不得跳起来把她五花大绑扔到柴房，偏偏自己打不过对方又是事实。 他无能狂怒地看着加茂枫，一口白牙磨得嘎吱作响。 “你站住！” 禅院直哉喊得够大声，直接把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加茂枫冷脸转头：“到底有什么事？” 有些事情，她实在是不想和小孩子再多计较了。 现在和禅院家牵扯这么多没有好处。 禅院直哉额头上的青筋凸起，咬着牙半句话也憋不出来，加茂枫等得有点不耐烦了，转身就走，留他一个人在后面咬牙切齿地罚站。 小鸟游在旁边看得欲言又止。 ......枫小姐，你怎么就不明白？ 无奈他也只能略带怜悯地看了眼禅院直哉，正准备跟上加茂枫的脚步，突然见她又直接拐回来了。 “直哉少爷，今天有空吗？”没有空也不会闲到来居酒屋吃东西了吧。 少女的脸突然凑近，这个距离还能看见她瞳仁周围那淡色的虹膜。 “你、你做什么？！”禅院直哉慌乱地后退一大步，差点没把自己绊倒。 凑那么近做什么？！女人怎么可以这么不矜持？！ “要邀请我吗？”加茂枫问。 “哈？” 加茂枫施舍般笑了一下，站直了身体。 “邀请我去你家玩。”！ 第 55 章 禅院家这位性格恶劣的少爷会有朋友吗？ 如果挨个采访,大概所有人的回答都是统一的否定。 因为他的性格实在太糟糕了，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一点也没有同情心。 其他家族的孩子对他阿谀奉承,大人们对他卑躬屈膝,禅院直哉高高在上，而他本人也享受这种待遇。 他自负又自傲,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 禅院家是他的领地,不可能让那些他看不起的垃圾们踏足。 他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玩伴。 侍女小心地端上茶点，目光丝毫不敢偏移半点,在奉上茶水后就立马躬身告退。 即使是这样,她的余光依然不小心瞥见了一抹鲜红。 你们相信吗,直哉少爷带朋友来家里玩了,而且还是位可爱的小姐。 夭寿了,他是不是被咒灵附身了啊？ 不仅这位侍女是这么想的,禅院家的所有人都冒出了这样的想法，但都敢想不敢言，低头待在自己该待的位置上。 至于是不是看上人家......哈，怎么可能，大家都知道,直哉少爷最看不起女人。 与其让他们相信少爷春心萌动,还是脑子被驴踢了的可能性更大。 加茂枫将点心塞进嘴里，然后又拿起一块,又一块。 很快，第三碟盘子又空了。 “你是饿死鬼投胎吗？！”禅院直哉忍无可忍，破口大骂。 从回来到现在,她就坐在这里猛吃，其余一个字都不说。 莫名其妙要跟他回家，莫名其妙故意跟进他房间，莫名其妙赖在这里不走了。 她是骗吃骗喝的乞丐吗？！ 真是不知廉耻！ 加茂枫毫不在意地吞下最后一口点心，端起手边的热茶。 一口气干完，也差不多吃饱了。 禅院直哉享用的东西就是不一样，真想把他家的厨子挖走。 还是说加茂家也有，只是她享受不到？ 嗯，好像这种可能性会比较大。 见对方不搭理自己，禅院直哉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水都洒在桌上，恼怒道：“加茂枫！” 这个女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他开口讥讽道：“你们加茂家就这么穷酸？连盘点心都舍不得给你吃？真是落魄——” “你说得对，”加茂枫点头：“该死的加茂家。” “......” 禅院直哉的脸扭曲了一瞬。 虽然他也觉得加茂家是一群贫瘠到只有阴阳师血统好吹嘘的落魄户，但她姑且还姓加茂吧？！怎么可以这么说自己的家族？！ “竟然让女人抛头露面，真是让人羞耻。”他孜孜不倦地继续挖苦道：“哈，你们加茂家真的是没人了。” 加茂枫跟着他惋惜道：“是啊，没有人了。”这倒是实话。 “.............” 禅院直哉心气郁结，只觉得一拳打倒了棉花里，他表情愤恨地还想说骂什么，加茂枫直接打断了他。 “安静点，差不多就得了，”她闭眼喝了口茶，“再吵，我就打你屁股了。” “？”禅院直哉大怒：“你敢？！” “怎么不敢，你要试试吗？”加茂枫说：“喊人也无所谓，如果你想被围观的话。” 禅院直哉当然不敢，因为她知道这女人绝对干得出来。 当初都敢在总监会当着长老的面威胁他，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禅院直哉安静了，加茂枫也觉得舒服了。 她慢悠悠地靠在榻榻米上，惬意得仿佛到了自己家一样。 抱歉，小鸟游先生，黄油土豆只能下次了。 过了许久，在加茂枫又快喝完一壶茶的时候，禅院直哉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到底想干什么？来禅院家到底有什么目的？” “目的？你这人真奇怪，不是你邀请我来的吗？” “？明明是你自己要求的好吗？！”禅院直哉气结：“而且我答应是因为——” 因为她当时靠得太近了，等回过神来已经带她一起坐上回家的车了。 加茂枫也不再逗他了，干脆说道：“好吧，我还以为很明显。” 禅院直哉静静地等她下半句。 “我想和直哉少爷打好关系呢，”加茂枫放下茶杯：“因为我突然发现禅院家除了家主，你竟然是权力最高的那个人。” “你终于清醒一点了？”禅院直哉冷哼一声，绿眼微眯，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想要祈求原谅？哈，如果你现在跪下来给我磕头，我就考虑一下。” 这回，换加茂枫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了：“不是，你还真信了？” “.........” “加茂枫！！！”禅院直哉咬牙切齿。 “跟我做个交易吧，禅院直哉？”加茂枫直接打断了他：“跟别人无关，是你跟我的交易。” “......哈？” “你想不想要总监部的名额？”加茂枫问：“我可以转让给你一个哦。” 虽说总监部御三家的人员由政府任命，但如果想要转让的话，只需要走内推通道，对方履历通过就可以了。 一般来说，原先的长老们卸任之前，都会将推荐名额提供给本家族人，等审核通过了再正式退休。 这次，禅院直哉那双猫眼死死凝视着对面的少女，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身为禅院家的下任家主，禅院直哉当然知道一个总监部的名额意味着什么。 加茂家在总监部的名额总共也不过四五个，之前还因为某位长老死亡出现了空缺。 再少下去，加茂家在御三家可就彻底说不上话了。 “就凭你？你从哪弄到的这个名额？”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加茂 枫问：“签合约或者束缚，你想要哪方式都可以，换吗？” 连束缚这种话都能说出来，恐怕她还真的有。 禅院直哉坐在原地，半晌开口道：“你想要什么？” “我要之前你砍断手臂的那个侍女。”加茂枫说：“别告诉我她被你折磨死了。” 侍女？ 饶是禅院直哉也花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这个人。 ......哈？她还惦记着那个女人？ 禅院直哉其实早就忘了还有这一出，毕竟下人是消耗品，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如果我说不呢？” “你不想，我还能强逼你交易吗？”加茂枫说：“你不愿意就算了，反正只要我去吆喝一嗓子，禅院家一群长老巴不得跟我换吧。” “你想得未免太简单了，”禅院直哉冷声道：“你以为他们真的会信你只想要一个侍女？而且那个侍女也有禅院家的血脉，根本不可能让你带走。” 他仰起头：“也只有我发话才有用。” 御三家，是权力高度集中的家族，上位者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除了落魄到需要用孩子去争取利益的某个家族。 太拉垮了，加茂家。 “好吧，你到底想怎么样？”加茂枫问：“先说好，太过分的要求可不行。” 禅院直哉像是终于抓到什么把柄那样，恶狠狠笑道：“好啊，那你求——” “求你。”加茂枫立马接话：“可以了吧？” “............” 禅院直哉非但不觉得愉快，那股不爽反而更强烈了。 “我都还没说完，谁说我打算让你求我了？！”他勃然大怒：“你怎么一点骨气都没有？！你有求于人的时候，别人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吗？！” 禅院直哉哇哇乱叫，加茂枫安静地观察着人类的返祖时刻，直到对方半天得不到回应，也慢慢品出不对，气急败坏地一甩袖子，又是怒吼道：“加茂枫——！” 四周安静如鸡，显得他刚刚好像一只乱叫的鹅。 半晌，禅院直哉似乎终于平复下来，语气听不出悲喜：“......呵，不就是个侍女，能让你花这多心思？” “区区一个废掉的侍女，留在禅院家也没有用，想要就哪去好了。” “相对的，你说你要把那个名额给我是吧？”他冷笑一声：“可以，立束缚吧。” 立下束缚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等双方完成了交易，禅院直哉挥手，让人把那位侍女带了过来。 那位侍女的手臂确实已经断了，不过事到如今，她的手臂却已经绑着绷带。 “直哉少爷......？” 侍女忐忑地跪在地上，禅院直哉不耐地挥手：“以后你不必留在禅院家了。” “什么？”那位侍女有些反应不过来。 禅院直哉用下巴朝加茂枫的位置一指： “以后你就是她的了。” 侍女这才敢抬头朝旁边看去，见到了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姐。 * 虽说总监会的名额换取一位侍女，如果真的被人知道的话，恐怕御三家那群老头会激动得满地乱爬。 但是她倒觉得还挺值。 最重要的是，这是她放出的饵。 和加茂家不同，禅院家是家主的一言堂，他们不需要各种商讨家族的未来。少了争执，权力分散得也小，家主和继承人在某些时候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做交易，当然还是禅院家的家主最好。 至于禅院直哉......那当然是因为他最单纯，完全不会对她起疑。 正如他所言，能当上长老的人花花肠子可多，这点她已经在御三家会议见识过了。 她只想放饵，丢了就走，没必要和长老们掰扯，所以禅院直哉是个不错的选择。 加茂枫无聊地玩着自己的头发。 加茂家现在没有拿得出手的人，她那份休假申请也不可能顶太久，短时间虽然可以暂避风头，但时间一长就瞒不住了。 她需要开辟新的赛道，这个时间是很漫长的。 所以这些原本就打算丢弃的东西刚好可以用来交易，让她能暂且得到一点喘息的空间。 当然了，加茂家变得弱势起来肯定是瞒不住的，但只要全面崩盘的事情没有暴露，那就还有得操作。 接下来，只要等着就可以了。 ...... 禅院直毘人的邀约倒是比预想中快。 因为在总监部留有资料，所以想拿到她的号码并不难，当天晚上，加茂枫就接到了来自禅院家的电话。 她接起电话，低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加茂小姐，贵安。” “您好，禅院家主，”加茂枫笑了一下，“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哈哈，寒暄就不必多说了，”禅院直毘人的声音十分爽朗，完全没有拐弯抹角的意思：“您什么时候有空，我们或许可以当面谈谈。” “当面么？”加茂枫笑了一下，“我想想，这个周末就很不错。” “地址。” 加茂枫想了想，约在双方家里都不太合适，自己去过够二人安安静静说话的地方也没几个。 总不能把对方约在摩天轮里面吧？ 最终，她还是把地点定在了今天遇见禅院直哉的居酒屋。 又定好时间之后，电话挂断的提示音传来，禅院直毘人放下手里的清酒，坐在桌前沉思。 禅院直哉带着加茂枫到家里做客，这件事他当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做客？ 他咧开嘴角，用手捻着脸颊边的胡须。 谁不知道御三家水火不容，上门踢馆倒有可能，但是做客嘛......别太搞笑了。 而当这个人是加茂家的大小姐时，则会变得更加令人在意。 这位加茂小姐的身份其实很敏感。 不仅是加茂家唯一的嫡系，还是唯一在职特级咒术师。 看起来身份很少，但是分量重得可以。 可以说她的行为，完全能影响到咒术界的形式。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加茂家不可能将她看得那么死，以及实行这么高强度的打压政策。 因为她一旦有了自己的想法，就会越来越不可控，连带着加茂家的未来都会改变。 哈，既想要她的力量，又不允许女人压在他们头上，所以才这么不伦不类啊。 不过现在看来，这位小姐好像又点失控了。 禅院直毘人啧啧两声，眼底闪过一抹幸灾乐祸。 这种事情是必然的吧？只要她接手任务，见识过的东西越多，自然也就对家族越不满。 以加茂家的尿性，根本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到禅院家的。 而且她竟然还拿到了总监会的名额？加茂家内部现在恐怕乱得够可以的。 禅院直毘人直接拿起酒壶，将剩下的清酒一饮而尽。 用总监会名额换侍女......是在告诉他，她拥有的底牌远不止于此吗？ “啧啧，咒术界，该不会要变天了吧？”！ 第 56 章 第二天,加茂枫先是马不停蹄跑完了手里的任务，接着回到了加茂宅。 加茂和奈已经帮忙将那些垃圾的残骸都收集了起来，加茂枫将所有长老和家族子弟,甚至包括加茂家主以及脑花躯壳的血液都喂给小美,接着一把火将这些垃圾烧了个干净。 有了这些血液,小美随时都可以制造出她想要的傀儡。 或许是因为小美已经跟她融合的缘故，加茂枫使用它制造出来的傀儡时,不必用丝线链接着本体,而是可以直接感应到它们体内的咒丝。 也就是说,她现在拥有了很多具分.身，不仅距离不受限制,而且他们的身体完全没有咒力,比操控虫子还要容易。 当然了,太遥远的距离还是不行,比如说国外什么的,就像网络延时那样,傀儡的动作会变得非常僵硬迟钝。 真·一个人撑起整个家。 接着，加茂枫着手帮忙整顿起加茂宅的内部。 首先是钱的问题。 加茂家的大部分资金都在长老和加茂家主手里，内部还有一个账户，加茂家的每单任务都会按百分比抽钱，专门用于家庭开支。 银行卡的密码不得而知,但开户人一定是家主,加茂枫干脆地领着傀儡，去银行办理了手续。 老头子嘛,突然之间忘记了银行密码不是很正常的吗？ 她倒是不急于将钱所有傀儡的钱都取出来，一来惹人怀疑，二来也很麻烦,她没那么多时间。 加茂和奈为她拿到了一份家族成员名单，加茂枫把一部分不当大用的人挑出来，打算按每个月出行的任务来清算。 反正咒术师殉职是常事，日积月累，总能把这些没有的东西都清理完。 虽说每个人手里的资金或多或少，但是加起来还是相当可观的。 等改完那份账户的密码之后，加茂枫的个人帐户也已经开完了，她先将资金转移了一部分到卡里，又将剩下的全部交给加茂和奈。 接下来是护卫的问题。 虽然山脚下有结界这种东西，但最终目的还是防止普通人进入，以及后宅的女人逃脱。毕竟那些男人即使没有咒力，也可以随意进出外界。 现在宅邸里留下的都是后院的女人，以及一些小孩子，但咒术界的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个情况。 不说多的，光是加茂枫自己的悬赏都有好几亿，那也长老也会有。 彻底断绝不要命的刺客过来可能会有点难，这个问题她认真地想了一下，最后把小黑屋里用于阻断咒力的咒符全撕了下来，贴满了加茂宅邸。 但凡进入加茂宅邸后，任何人都无法使用咒力，只要不能使用咒力，那他们无非也就是个体力好点的普通人。 超高的体术并不是谁都有的，大多数诅咒师都是游手好闲的不良人，完全不会像御三家这样批量生产大猩猩。 当然普通的护卫还是需要的，加茂枫将无咒力的傀儡分散在山林和宅邸 外部，只要有任何异动，她很快能发现。 以及，家族里还有几个类似于小鸟游丽奈的外聘咒术师，因为合约还没有到期，所以得以继续在家族工作。 关于加茂家内部的变天，加茂枫没有特意逼迫大家立下束缚。主要是在聘请的时候，加茂家这群老不死的，就已经规定了不能透露任何宅邸内有关的情报给他人知道。 加茂枫检查了一下几人的合同，最短的如小鸟游丽奈也还有三年，等合约到期。 她放心地将这批人和傀儡一起，分散在宅邸周围， 到本家刺杀到底还是小概率事件，大多数诅咒师并不会这么没脑子，目前来说这样就差不多了。 至于负责教习的老师就更不成问题了。 有加茂枫看到血液的术式，以及加茂和奈看到情绪的术式，这批老师的人选也很快敲定下来。 等安排好这些事情，加茂枫瘫倒在榻榻米上，觉得身上的担子瞬间轻了不少。 “很忙碌呢，最近。”加茂和奈抱着加茂宪纪，小婴儿看到加茂枫，立马咧开嘴，露出没有牙的笑容。 忙碌不属于加茂一个人，加茂和奈也一样。 管理一个庞大的群体，除了上位者的压制，还需要比较完善的管理制度，内部的管理和赏罚越细越好。 没有那群垃圾的情况下，女人们也不必整天干没必要的体力活，也没必要学习那些讨好男人的技巧。 加茂和奈用自己的术式，挑选了几位人品不错的，着重培养教导，以便后续帮她管理宅邸。 至于其他人，突然能够和男人们一样学习文字和数学，大家的积极性本来就很高，暂时还沉醉于学识之中。 加茂枫和加茂和奈商讨过后，又制定了几条规矩，比如每个月考试成绩第一的孩子，可以出去逛街，二到十名可以拿到礼物，诸如此类。 至于其他人，每个月可以有一次的出门机会，乍一看是有点少，不过以她们目前的傻白甜情况，一个月一次也够了。 想要多出几次家门，就努力去考第一吧！ ......感觉变成那种很卷很卷的学校了。 “暂时还不能放松，”加茂枫转头看向对方：“那些孩子，你已经挑选好了吗？” “已经选好了，”加茂和奈点头：“三个女孩，还有一个男孩。” 加茂枫有些惊讶：“还有男孩？” 就算暂且不接手任务，加茂枫也不打算在未来完全和咒术界脱节，她甚至需要不断渗透内部，以达到整改的目的。 她一个人可不行。 就算用傀儡替换掉咒术界所有人，那万一她哪天死掉了呢？ 她需要人才，以及亲信。 而这些被她选为亲信的孩子，由她亲自教导。从观念，到理想，到目的，必须高度契合。 而这些孩子又会培养新的人才，新的血液会源源不断代替旧的血液，洗涤整个世界。 加茂枫凭借观 测血液咒力的能力，挑选了几个天赋和人品都不错的孩子，再让加茂和奈挨个过眼，最终确定下人选。 “要现在见见她们吗？”加茂和奈问。 得到肯定的回答，她转身离开，不大一会，几个孩子被轮流带到房中。 第一个进来的女孩子年龄比较小，大概五六岁，头上贴着大红花贴纸，眨巴着大眼睛兴奋地看着加茂枫：家主大人！?[(” 加茂枫动作一顿，板起脸：“别叫我家主。” 小姑娘脸上浮现一丝迷茫：“可是您现在就是家主呀......好吧，不叫家主，那应该叫什么？” “老师。”加茂枫说道：“叫我老师。” “枫老师！”对方大声喊道。 “......”一上来就叫名字，真是让人害羞。 ......不行，突然感觉好羞耻！枫老师什么的！加茂枫羞愧地抱住了头，在榻榻米上打滚。 “？枫老师你不舒服吗？” “没有。”加茂枫直起身子，嘴角却忍不住抖动，“再叫一遍。” “枫老师！” “......再叫一遍。” “枫老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加茂枫再次开始打滚。 枫老师，枫老师！！！她竟然是老师诶，她是老师，她都能当老师了！！！ 这个世界一定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好半天，榻榻米上疯狂扭曲的身影终于调整好情绪，翻身坐好。 正午的阳光刺眼，给原本清凉的密室带来一丝燥热，光打在房中的屏风上，在屋内层层卷帘上打了个转，洒了一地微光。 好啦，羞耻欲就到这里。 加茂枫深吸一口气，随后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让对面的小姑娘也不由坐直身体。 “你叫什么名字？” “里美。”妹妹头小姑娘回答。 “里美，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老师了，”加茂枫认真道：“我会教你咒术的使用，会告诉你我的理念和理想，我希望你能成为和老师志同道合的朋友。” “如果你不愿意，可以随时退出，但相应的，如果你愿意，我也希望你能接受我对你的所有安排。” 里美摇头，“我愿意。” 怎么会不愿意呢？ 枫老师可是带给了她们从来不敢想象的未来。 有好吃的，有好玩的，可以出门逛街，可以学习知识，不用做那么繁重的家务，也不用被打骂。 她也想成为和枫老师一样的人。 加茂枫露出笑意，摸了摸对方的头。 “是么，谢谢你。” 接下来的对话都大差不差，在每个人都见识到枫老师那不断上扬的嘴角后，心里那点忐忑彻底消散了。 没想到枫老师看到他们会这么开心，想必心里一定对他们抱有相当大的期待。 小萝卜头们握紧了拳头，心中的对加茂枫的崇拜和感激更上一层楼。 他们一定不会辜负枫老师的期待的！ “结果是枫小姐，变成大家的目标了呢。”加茂和奈笑道。 成为他人的目标吗......突然有种自己是伟人的错觉，啊，这样想会不会太自恋了啊。 加茂枫平躺着咽下一口糕点，“我一直有个问题。” “什么？” “你不改吗？”加茂枫问：“改回原来的姓氏。” 反正加茂家现在都不在了，她想要回归原来的家族，继续当继承人，是完全可以的。 加茂和奈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她朝前方看去，碎光照在加茂枫的裙摆上，荡漾出波光，那几朵袖口的莲花尖染了金色，如同一闪而过的剑光，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 “不用了。” 加茂和奈低眉，放轻了声音：“加茂就很好。” 现在的加茂，就很好。！ 第 57 章 禅院直毘人今天并没有带上侍从,而是一个人下了车。 男人高大的身影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走在街上，行人纷纷忍不住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距离禅院直毘人和加茂的小姐通话,已经过去整整三天了,今天正是他们约见的日子。 为了保持今天的清醒,他昨晚甚至没有喝酒，早饭也吃得十分清淡,还穿了相对宽松的衣服......虽然不知道这种举动有什么意义。 加茂家的小姐来和他见面？ 哈哈哈,如果以前有人跟他说这种事情,他大概会立刻到药店买一支体温计送给对方，然后再把那人打包送进医院吧。 毕竟那位小姐的辛苦大家有目共睹,或者说到了一种让人难以言喻的程度,就连他也不太能理解加茂家的脑回路。 不要说让她摇着总监部名额这块大肥肉朝他招手,就连私自出门,也是绝对不允许的。 禅院直毘人掀开居酒屋的门帘,朝柜台报了一个桌号,被服务生往深处引去。 很快，他就见到了今天要面见的小姐。 少女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面前只有一杯水，双眼无神不知道在看哪里，似乎正在发呆。 “让一位女士等待,倒是我的问题了。”禅院直毘人笑了一声,在加茂枫对面坐下，毫不客气地对服务生招了招手,“加茂小姐想吃点什么？” “芒果芭乐混抹茶椰蓉巨无霸绵绵冰。”加茂枫回答得十分简洁，似乎早就已经选好了菜品。 “一份芒果芭乐混抹茶椰蓉巨无霸绵绵冰，大份家庭套餐,外加烧酒。”禅院直毘人将菜单递还给服务生。 早上的居酒屋没什么人，或者说整家店只有他们两位顾客。 “加茂小姐，多点一些也没关系，”禅院直毘人顺了顺胡须，另一只手藏在衣袖里托着手肘，“毕竟先前送犬子的礼物，实在贵重。” 一个总监部的名额，换一个禅院家的侍女，说出去谁敢相信。 他压低了嗓音，保持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大小：“总该让我回您一点礼物，才算礼尚往来。” “送给直哉少爷礼物，当然是因为我和直哉少爷是很好的朋友。”加茂枫微微一笑：“是我自愿的。” “哈哈，是么，那可真是犬子的福气。”禅院直毘人低头，打量着对面的少女：“毕竟总监部的名额，可不是谁都能说给就给的。” 除非，那对她来说只是开胃小菜。 总监部名额，这可是御三家争破头都要拿到的身份，对她来说是开胃小菜？ 这可能吗？ 如果没记错，严冬刚过去不久，加茂家那时还抢了很多任务，几乎都是这位小姐独自完成的。 说明在那之前，她依旧处于加茂一族的掌控之中。 她从哪里得到的总监部的名额，又用什么办法离开的加茂家？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到比总监部名额分量更重的 东西？ 禅院直毘人并没有往加茂枫杀光了所有族人上面去想，一来加茂家有几十位在职咒术师，一夜消失必然会被发现，总监部不可能无动于衷。 她现在却依旧能大摇大摆地到处乱逛，说明那批咒术师没有问题。 二来，职务和权力需要时间的积累，就算她能威胁某位长老将职务交给她，也不可能短时间集中大量用于交易的资本。 禅院直毘人眸色暗沉，心思百转千回。 “先生，您的餐点。”服务生将食物端上桌，大份的家庭套餐和巨无霸绵绵冰，瞬间将桌面挤得满满当当。 “请吧，加茂小姐。”禅院直毘人将烧酒倒在酒杯里：“这么大份冰渣会吃坏肚子的，还是先吃点别的垫垫肚子吧。” “这么说，干喝酒也不太好，”加茂枫慢慢舀了一勺绵绵冰放进嘴里，“饭前甜点就是为了吃正餐时，不要把肚子撑破。” “饶了我吧。”禅院直毘人大笑：“医生说了我最近血脂有些高，不能吃太多。” “所以还不至于把自己撑死，”他的视线停留在加茂枫脸上，“加茂小姐，有话就之说吧，你想要什么？” 对面的少女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既然禅院家主这么直白，那我也不打哑谜了。”加茂枫慢吞吞道：“我想跟您做笔大交易。” 禅院直毘人感兴趣地一挑眉：“大？有多大？” “三个总监部的名额，”加茂枫比了个数：“不算送给直哉少爷那个。” 禅院直毘人的笑容淡了下去。 三个总监部名额？如果没记错的话，加茂家本身也就五个吧。 只留下一个，够用吗？ 还是说，她手里拥有的名额，和加茂家现有的不重叠？ “真是大手笔啊，”禅院直毘人没有露出高兴的神色，而是反问道：“不知道加茂小姐想要什么？” 加茂枫支着下巴，“时间。” “时间？” “实不相瞒，最近加茂内部有些混乱，”加茂枫说：“如您所见，我现在是偷跑出来的。” 禅院直毘人不置可否。 但是......有些混乱？应该是相当混乱吧？ 就算是最外围的咒术师，也知道加茂家将这位小姐控制得有多么严格，如果只是有些混乱就能让她大剌剌跑来坐在这里，加茂家怕不是已经没人了。 禅院直毘人眼里闪过一抹暗光。 最有可能的一点，大概就是加茂家主意外去世，目前家族在为何人继位吵得不可开交。 毕竟没有嫡子，也没有特别有威望的人选，唯一优秀的子嗣是看不起的女孩...... 豁，这可真是有意思了。 “你想要哪种时间？”禅院直毘人问。 “禅院家五年内不插足有关加茂的任何事务。”加茂枫问：“如何，应该很简单吧。” “理由？” “我 在处理某件事情，”加茂枫张口就来：“如果禅院家像以前一样时不时来骚扰，一定是我去处理那些麻烦，这会让我分心。” 这个理由倒是情有可原。 ㈦想看山有金玉的《加茂小姐有话要说》吗?请记住[]的域名[( 只是那件事有那么重要？值得她用三个名额来换取。 禅院直毘人抿了口酒：“加茂小姐，这可不是口头说说就可以的。” “如果担心被诓骗，立束缚还不够吗？”加茂枫侧头：“怕我钻文字空子的话，束缚的内容完全可以由您来定。” 禅院直毘人咧开了嘴。 用命来换一个莫须有的交易，实在得不偿失，他相信这位小姐手里真的有名额可以转让。 正如这位加茂小姐所说，禅院家时不时骚扰一下加茂家，无非也就是小打小闹，实质性伤害完全没有，但就如赶不走的苍蝇一样惹人心烦......嗯，他不该把禅院家的人比做苍蝇。 只是这个条件，认真拆分来看，还有些其他问题。 “不插手任何事务？”禅院直毘人道：“范围未免太广了。” 小到私下的摩擦，大到总监部的决策，说不定就会有意外发生。 “所以我用三个名额来换。”加茂枫说：“您不会以为，我是给您送便宜来的吧。” 禅院直毘人陷入沉思。 五年，时间说多不多，说短不短。 事实上，有关咒术界的大事，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发生，而御三家之间的大摩擦，其实也没有这么多，要不然早就演变成战争了。 而这位小姐提出来五年之久，想必她正在处理的事情也相当漫长，不管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都不可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更何况，对于这件事情，他更偏向于家族内部的事情，否则不会找禅院家做生意。 三个总监部的名额，加上禅院直哉手里那个，就是四个。 太多了，真的很难让人不心动。 “只是禅院不插手加茂的事务，未免有些困难了，”禅院直毘人叹气：“要是你们找禅院的麻烦，禅院可没法置之不理啊。” 加茂枫想了想，又说道：“好吧，那我也可以保证，在合约期间，加茂也不会插足禅院的事务。” 这回，轮到禅院直毘人感到诧异了。 如果真的按照双方井水不犯河水来看，这笔交易禅院并不亏，甚至还捡了个大便宜。 总监部高层的所有决定，都是投票制度，也就是说，名额越多，掌控的话语权也就越多。 一下多出四个名额，这下五条和加茂两家加起来，都比不过禅院了。 而这一切只需要签下五年和平计划？ 饶是阅历丰富的禅院直毘人，都不得不怀疑，天上是不是掉馅饼了。 真没阴谋？？？ 他不紧不慢地喝完了手里的酒，叫来服务生，又点了一单。 “呵呵，难怪加茂小姐特意要和老夫商量，”禅院直毘人笑道：“好吧，不过束缚的内容，由我亲 自定，如何？” 成交。加茂枫笑了一下。 §山有金玉的作品《加茂小姐有话要说》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面前的绵绵冰已经吃了一大半下去，禅院直毘人刚将新酒倒上，只听对面的少女再次开口。 “那接下来，我们来谈谈第二项交易？” ......还有？ 禅院直毘人掀起眼皮，久久不能将视线从少女的脸上移开。 除了四个总监部名额，她还能拿出更多的......？ “说。” “我想像禅院家订购一批咒具，”加茂枫道：“最好能给我打个八折。” 如果说咒术界里，谁是打造咒具的一把好手，大概所有人都会指向禅院家。 除了最出名的【天逆鉾】和【游云】，没记错的话，目前有名字的特级诅咒，有一半都交予他们锻造出了咒具。 “订购咒具，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禅院直毘人将酒倒入杯盏：“如果没记错，加茂家也能锻造吧？” “他们不会帮我锻造的。” 禅院直毘人没有回话。 “多少？” 加茂枫比了个数。 “这可不是小数目，”禅院直毘人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用途？” “无可奉告。”加茂枫道。 大量储存咒具武器之类的物件，放到古代，那就是准备谋逆。 但是按道理来说，这位特级小姐真的想要叛逃咒术界，何必收购这么多武器，她的咒灵一放出来，就能在京都横着走了。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批咒具出自禅院家，无论发生什么重大事件，禅院家都会成为罪魁祸首之一。 禅院直毘人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对方会提出，不允许禅院家插手加茂的私事了。 哼，要将禅院一起拉下水么？ 禅院直毘人将杯里的酒水一饮而尽，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烧得喉咙有些辣。 “抱歉，加茂小姐，这件事免谈。” 他的声音此刻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轻松：“那句话，我就当作没有听到——” “如果我将加茂家百分之八十的任务分给禅院家呢？” 居酒屋里的音乐舒缓低沉，远处的店员给自己到了杯水，冰块撞击在玻璃杯上，清脆地落在禅院直毘人耳中。 他抽动了一下胡须，随后笑了笑。 “再问一遍，加茂小姐，你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吗？” 御三家之所以能在咒术界压其他势力一头，不仅是因为背靠立本政府，名正言顺。更是因为【窗】检测到的任务，几乎都被他们包揽了。 总监部发布的任务，并非分散式分发，而是将区域划分好，再统一由御三家和其他咒术师瓜分。 换言之，他们拿到的并非任务数量，而是【领地】。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所以立本政府不会特意去管御三家用什么办法对付咒灵，也不会管出现咒灵的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切交予御三家全权负责。 也就是说，他们想在那片区域做什么都可以。 本作者山有金玉提醒您《加茂小姐有话要说》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每年夏天和冬天，御三家为任务的区域而争吵，看似是为了得到更多的佣金，而实际上，是为了争夺领地。 哈哈，不觉得有点像诸侯争霸吗，在各自的领地发展家族，然后向外扩张，逐渐吞并其他。 将百分之八十的任务分给禅院家，四舍五入，等于将加茂家百分之八十的领土转让给禅院家。 再入一点，几乎可以说禅院把加茂一族都吞并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不仅要收购大量咒具，还不惜将整个家族的领地全部分离出去？ “我倒不知道，加茂小姐如今已经能代替整个加茂家做决定了。”禅院直毘人不紧不慢道。 加茂枫没接他的话，而是调转了话题：“其实今天，还有一位先生要来。” “应该快到了吧，”加茂枫偏头，“他工作很忙，所以才让我先来了。” 话音刚落，居酒屋的帘子就被掀开，光从户外透了进来，连带二人所坐的角落都照亮了几分。 禅院直毘人转头，在看见来人时，瞳孔不受控制地紧缩了一瞬。 “介绍一下，”加茂枫等待对方走近，像禅院直毘人道：“这位是政府派来总监部的监察员，九里万先生。” “幸会，禅院家主。”男人的笑十分温和，偏偏一点也不让人觉得温暖。 “您应该见过他吧，”加茂枫说：“九里先生偶尔也会去大家的办公室串门呢。” 禅院直毘人沉默了。 半晌，他慢慢抬眼，看向二人。 “这都是政府的安排？” 对于面前的孩子单独来见自己，禅院直毘人一直对于她背后是否有人授意，保持怀疑态度。 毕竟如果没人帮她的话，一个被压制这么久的孩子，就算加茂家现在大乱，她的底气和筹码又从何而来呢？ 加茂家的高层是不可能了，以自己对那群人的了解，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还有谁能比加茂家主身份更高？给她这么多的权力和筹码？ 如果她的行动是政府授意的话，她能拿到这么多总监部的名额，好像就说得通了。 “禅院家只是在立本政府的要求下定制了一批咒具，”男人温声开口，“至于其他的，你们什么也不知道。” 他无视了禅院直毘人的眼神，继续道：“后续有问题，与你们无关，禅院家主，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男人微微一笑：“五条家可没有这个待遇。” 禅院直毘人盯着对面的二人，慢慢吸了一口气。 要违抗立本政府吗？那当然是不行，他还不想自己和家族被热武器直接抹杀。 虽然咒术师的能力远高于常人，但不代表真的无敌了，敢反抗，其他两家巴不得联手将他们直接吞并。 禅院直毘人慢慢睁眼，将杯里的酒饮下。 “我知 道了。” “真是太好了，资金问题您不必担心，”男人说道：“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禅院家在制作这批咒具时，我们会派往一位监察人员前去监工，可以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对方用得是肯定的语气。 禅院直毘人缓缓点了点头。 “那么，合作愉快。”对方愉悦地举起手边的茶杯。 二人的酒杯在空中与茶水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等约定好了第二天见面交付手续的时间，禅院直毘人直言还有事要忙，率先离开了，离开前，目光意义不明地看了加茂枫一眼，包含着复杂的情绪。 加茂枫目送对方走远，在彻底看不见人影时，慢慢松了口气。 她紧紧捂着胸口，感受心脏的剧烈跳动。 成功了。 她蜷缩了一下手指，将身旁脑花的傀儡调走，终于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小鸟游的电话。 “喂，平川先生，”加茂枫问：“今天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吃黄油土豆。”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她挂断电话，让服务生收了桌子上的残骸，靠倒在一边。 脑花的身份，真好用。 没有这个，禅院直毘人根本不可能答应那个交易。 禅院家五年内的保证合约，是为了给目前加茂后宅一点喘气的空间。 至于订购咒具是真的有用，为了给那些还想留在咒术界的孩子训练用的，但这不是她的最终目的。 她真正想要的，是禅院家锻造咒具的技术。 她一定要研究出能让普通人也能用以对付咒灵办法和武器。 制造咒具的技术，是禅院家的立足之本，她贸然开口索要，禅院家非但不会答应，甚至会彻底将她拒之门外。 所以，得偷师。 真是抱歉了，禅院家。 以后如果给她研究出来了，专利费用可以付你们一点点。 可能是社畜血脉作祟，小鸟游就连这么临时的邀约也来得相当之快，加茂枫早在他来之前就已经点好了菜品。 等他到达的时候，正巧看见少女托腮坐在桌前，嘴角挂着笑意。 “诶，枫小姐，今天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吗？”小鸟游问道。 “刷了两个大单子。”加茂枫切下一块碗里的土豆，塞进嘴里。 “我突然发现，我好像很有做生意的天赋？”！ 第 58 章 有脑花傀儡的身份摆在那里,所以手续安排得特别迅速，在和禅院直毘人签下合同后，又立下了束缚,二人的交易也算开始正式生效。 禅院直毘人检查了一遍加茂枫用于前往禅院家的傀儡,确定是个毫无咒力的普通人后,这才点头让其通行。 立本政府派来的人，确实只是个普通人。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连咒力都看不到,更不可能理解他们制造咒具的方法。 加茂枫操控着傀儡踏过禅院家大门,这个地方对她来说已经越来越熟悉了，比来到自己家还要舒服。 “先生,请往这边。”禅院家长老不冷不热为她引路,加茂枫跟上禅院家的人,随他们一起前往后山。 之前说了,御三家大差不差,甚至在某些地方达到了高度重合,这一点在安放咒灵实验室的地方就有所体现。 不过好在禅院家有经常锻造咒具的需求，把实验场所安置在供奉先祖的神社底部，就有些不太合适了。 所以他们的实验室在山顶处，上方依旧是以小型神社用于镇压。这样一来，就算咒灵外泄,也能快速被山下的族人发现并清理。 但就是说,每天负责锻造咒具的人必须来回爬山，真的好麻烦。 还未正式踏入结界内,加茂枫已经能感觉到诅咒的气息在上方飘荡，想让人忽视都很困难。 ......所以说这个神社的作用是什么啊，只是在图心理安慰吗？ 漆黑的隧道里,脚步声不紧不慢传来，两道人影缓缓从里面走出。 加茂枫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 最惹眼的是正中央一扇巨大的百物屏风，上面每种动物都用着不同色泽的丝线所绣，即便深处黑暗之中，看起来依然流光溢彩。 加茂枫细细打量着刺绣，说是百物，但实际应该只有十种生物，神态各异。 长老带加茂枫绕过屏风，在大厅的另一边，是几扇贴满咒符的房门。 “咒具的锻造非常特殊，一次只能锻造一把，所以一般不会批量生产。”禅院家长老解释道：“一个人一次只能锻造一把。” 所以大量的订单是不可能接手的，而且价格也贵得离谱。 “现在已经开始锻造了？”加茂枫问：“我需要全程观看咒具的锻造过程。” 长老皱着眉，看起来并不太赞成，她接着道：“别误会，这只是政府的要求，毕竟我们对御三家了解也不多，近距离接触只是为了确保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反正我只是个普通人，”加茂枫抱着手臂：“这只是我的工作，还请您不要让我为难。” “既然是家主大人许可的，我自然不会阻拦，”禅院家长老冷着脸，随意打开了一扇门，“这边走，监察员先生。” 用于锻造的房间不大，内部同大门一样贴满了咒符，锻造师恰好收刀，冰冷的刀身晃过一抹冷白的光。 “大人，您怎么来了？”锻造 师询问。 “这位监察员先生要观看你的锻造过程，”禅院家长老道：“不必理会，你忙自己的事情就可以。” 加茂枫盯着对方手里的长刀，上前一步：“刚刚锻造好的刀，我可以看看吗？” 得到了禅院长老的许可，锻造师点头将刀递上，加茂枫抽出长刀，森冷的光折射在脸上，刺得有一瞬间睁不开眼。 属于诅咒的气息从刀身内部流出，似胚胎一般封存在其中，加茂枫不动声色地在空中挥了挥，将其塞回了刀鞘。 “是把好刀。” “自然。” 禅院家长老抬了抬下巴，朝那位锻造师道：“这位监察员先生会在这里观摩你打造咒具，像平常那样就可以了。” 他稍微加重了一点语气：“至于其他的，你知道该怎么办。” 不该说的，就不要说。 那位锻造师点了点头，等禅院家长老离开后，他朝加茂枫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笑。 “先生，您随便找个地方坐就好了。” “不必，”加茂枫指了指他身侧：“我想站近一点看，可以吗？” 见对方面露犹豫，她笑了笑：“只是第一次亲眼看咒具的打造，有点好奇而已，放心，我来这里可是经过禅院家主许可的。” 监察员都这么说了，而且还是长老亲自领过来的人，锻造师也没有非要挑刺的必要。 他点了点头，手在空中比了比，给加茂枫虚空画了一条三八线。 “就站那里吧。” 加茂枫在指定的位置站好后，接着，就见那位咒术师转身，从背后巨大的漆黑铁箱中，拿出了一只三级咒灵。 咒具，【咒】之一字是放在最前面的。 这也说明，它们本身就蕴含着咒力，或者说注入咒力之后可以引发强大的力量。 当然，最主要的是，咒具与普通冷兵器不一样，对咒灵是持有绝对伤害效果的。 咒术师没办法将自己的咒力变成固态效果，所以咒具的锻造，实质是把咒灵封印在器具里，源源不断为其提供力量。 加茂枫目不转睛地盯着锻造师的双手，咒灵在他手里挣扎不脱，发出刺耳的叫声。 接着，她看见锻造师将咒灵用厕纸一样长的咒符捆上，接着不断注入咒力，咒灵在他的手中开始膨胀，越来越大，几乎碰到加茂枫的鼻尖。 ......打算用咒力把这只咒灵灌死吗？ 就在加茂枫以为这只咒灵会原地爆炸的时候，它的身体又开始极速缩小，连带周围空间都开始扭曲。 加茂枫感到自己的意识有一瞬间被抽离，甚至直接反馈到了本体身上，让加茂依存和小美都有暴走的迹象。 她立马安抚好两只咒灵，重新凝神看向锻造师手里的咒灵。 她【看到】了。 普通人体内的咒力低下，所以一般是看不见咒灵的。 但在某些时候，过于恐惧或者咒灵过于强大 时，他们也可以看到。 现在的加茂枫就有这种感想。 如果她真的是一个普通人的话，刚刚在咒灵膨胀到极致的时候，她是可以【看到】的。 加茂枫眯了眯眼，咒灵此刻膨胀的身体已经开始收缩，变得比原先更小，最后彻底被咒符包裹。 啪嗒。 一颗小圆球掉在桌上。 “锻造师先生，您在变魔术吗？” 在锻造师朝加茂枫看过来时，她微微一笑：“抱歉，我只是觉得很有趣，在我看来您只是从箱子里拿出了一团空气，然后用厕......用写满字的飘带把空气绑住，过了一会就凭空甩出来了一颗小钢珠。” “不过，刚刚貌似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怪物，”加茂枫说：“真是把我吓了一跳，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出乎意料，锻造师竟然毫不遮掩地告诉了她答案：“那个就是咒灵，监察员先生没被吓到，倒是让人意外。” “我的胆子一向很大，不然也不会担任这个职务了。”加茂枫回答得滴水不漏。 锻造师看了她一眼，随后不再说话，加茂枫看见那只咒灵变成的小钢球被拉伸撕扯，用咒力强行捏成不同的形状。 最后，这位锻造师将其捏成了匕首的刀身。 “这样就可以了吗，我能再看看吗？”加茂枫问。 “用这个。”锻造师将刀身用刚刚的咒符缠住一边，加茂枫立刻感受到那部分的诅咒气息被完全隔绝。 看来是用于束缚类的咒符，和小黑屋那种是一个类型。 加茂枫细细打量着匕首，这一把与之前那把有些不太一样，刀身由内而外都是诅咒的气息，如果普通人直接接触，恐怕精神会越来越差吧。 难怪要用咒符包起来给她。 “真是意外，”加茂枫将匕首还了回去，“果然普通人，完全无法和你们一样呢。” 她看着那位锻造师，此刻满头大汗，已经肉眼可见地疲惫。 只是锻造了一把三级咒灵制作的匕首，就已经这样了吗？可他看起来有二级的实力诶。 “您还好吗，是不是该休息一下？”加茂枫指了指门外：“我想去其他锻造师那里看看，可以吗？” 锻造师点头：“如果长老提前交代了，那就没有问题。” 加茂枫又在其他锻造室转了转，方法和结果都大同小异，唯一一模一样的地方是，每位锻造师打造完一把咒具后，都显得十分劳累。 看来要消耗很大的精力啊，如果只是三级咒具都这样，那再高级一点，不是要把人累垮了？ 难怪这玩意不能批量生产。 不过要加茂枫相信，这就是禅院家引以为傲的锻造技术，当然是不可能的。 她可以看到的，当然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真正机密的东西是不会让一个外来政府监察员观摩的。 不过今天也足够了。 加茂枫将主意识调转回本体，低头沉思 。 事实上，咒灵的诞生并不符合科学世界观，咒灵的诞生竟然是人类的负面情绪产生的？完全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啊。 ?山有金玉提醒您《加茂小姐有话要说》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不过都有超能力的设定了，也不必太过纠结合不合理了。 不要把自己原本的世界观代入这个地方。 不过......禅院家的锻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她跑到户外，随手抓了一只蝇头，学着那位锻造师将咒力注入咒灵之中。 可怜的蝇头像气球一样爆开了。 注入的咒力太多了吗？ 加茂枫不死心地又抓了一只，这一次，她小心地将咒力控制在一个绝对精细的程度，在即将撑破蝇头的那一瞬，立马停止了咒力的注入。 然后蝇头像一颗大皮球在手里，静止不动了。 ？怎么不能自己缩小啊。 是那个咒符的关系吗？ 加茂枫沉思，随手将蝇头扬了，回到了宅邸之中。 “......诶，枫小姐？” 温柔的女声在前方响起，加茂枫抬头，看见了那位禅院家断臂的侍女。 “枫小姐，我正找您呢。”禅院玲子快步走来：“和奈夫人说有事情找您。” “知道了。”加茂枫点头，瞥了眼禅院玲子空荡荡的衣袖。 “这里还住得习惯吗？” 禅院玲子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面前的小姐在跟自己说话。 “很好！”她立马出声：“比禅院家......要好！” 一开始，她只以为这位加茂小姐是一时兴起，想起来还有自己这个人。 可能是出于一点点愧疚，也可能是偶然的善心大发，想将她领走。 甚至包括离开禅院家的时候她都还在想，这位加茂小姐可真是备受宠爱，不然怎么能和直哉少爷平起平坐，还让他发话，把自己送给她呢？ 不过应该都大差不差吧，御三家到哪里都一样。 虽然加茂家没有直哉少爷性格这么恶劣主人，但听说是最压抑最封闭的家族。 算了，反正到哪里不一样呢？ 直到回来之后，她发现现实好像和自己想得稍微有些差别。 “你喜欢就好，”加茂枫嗯了一声，“你今晚应该没有其他事情吧？” “诶？没有的。”禅院玲子点头：“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加茂枫盯着她半晌，随后慢慢收回视线：“如果没事的话，吃完晚饭后我去找你。” “......诶、诶？来找我？”禅院玲子瞪大眼睛：“要来我房间吗？” “嗯，”加茂枫点头，“有点事情，稍微想实验一下，不过不要报太大期待比较好。” “......？” 什么？期待什么？！ 第 59 章 加茂家没人了,那些房间自然也要清理打扫出来，说不定会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羂索的房间是加茂枫亲自处理的，每个角落寻找得十分仔细,所以加茂家主的房间,暂时由加茂和奈去清扫。 “打扫的时候,找到了这个东西。”加茂和奈指了指墙面，上面有一个一指宽的凹槽：“总感觉是一个暗格,但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打开。” 加茂枫摸了一下那处凹槽,阴冷的气息从指尖传来。 “整面墙之前都有小型结界，非常复杂,有任何异动都会被下咒者感知。”加茂枫说。 加茂和奈问：“很难打开吗？” “现在不难。”只要足够暴力。 因为宅院贴满了隔绝咒力的咒符,加茂枫也用不了咒力,好在这个效果同样适用于结界,她干脆叫人直接拿斧头把墙面劈碎了。 咔嚓。 墙面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凹槽之后的物品。 随着墙体的不断碎裂,那背后之物终于露出原本的样貌。 一个被咒符包裹得密不透风的小盒子。 加茂枫小心将盒子取出，慢慢抽离开盒子上的咒符。 那股冷意变得更加凝实起来，让人幻视层层黑色的介质不断在周围流动。 加茂枫将盒子打开，瞬间，冲天的阴寒气息倾泻而出,似深渊的巨口要将面前的人彻底吞噬。 那是二根断指。 “妈...妈......”小美突然在灵魂深处喊了一声。 “吃......”它在灵魂深处眨巴着眼睛：“吃......” “你要吃什么？这个手指吗？” “要.......”小美不停地重复着,以表达自己强烈的欲望。 “先回答我，你吃这个做什么？”加茂枫问：“不解释清楚,就不能吃。” 她还没忘记之前在平安时代，小美即使被塞进药箱了，也没放弃那根手指。 “吃......”小美咕噜噜转着眼珠子：“长...大......” “意思是,你可以把它消化掉，用于自己的成长？” “可以......”小美的眼珠子开始吐泡泡：“小美...会长大......” 加茂枫盯着那二根宿傩的手指。 说好的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消灭的特级咒物呢？ “负面作用呢？” “......睡觉......”小美似乎在思考，回答得很慢：“会睡...很久......” 是休眠吗？ 小美现在的模样已经能给自己提供很多便利，如果能再成长，或许可以变得更强。 她还有脑花没有解决，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在下次出手时，能得到更多成长。 但是......如果睡十年，五十年怎么办？ 似是 感应到了加茂枫心里所想，小美生怕她不同意那样，又改口道：“不会...那么久......” “力量...可以...分给依存......” 加茂枫一顿。 加茂依存是集合了自己所有对无望未来的怨念，而形成的咒胎，加上濒死时诅咒的加强，得以成长为很强大的咒灵。 也是因此，她完全不知道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让她彻底进化成长。 真正的特级，和准特级，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如果让小美沉睡一段时间，换来两只咒胎彻底觉醒的话...... 加茂枫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折扇。 有点冒险，但并不亏。 想跟整个咒术界抗衡，她就要有足够的力量。 “可以，但是不是现在，”加茂枫点头道：“等我暂时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完，你再开始吃。” 最起码，也得把目前糟心的事情都处理完才好。 “手指就先放你那里吧，跟当初那样。”加茂枫道：“我说了可以吃的时候再吃。” 得到小美的同意，加茂枫朝加茂和奈挥了挥手，让她在这里等着，自己则离开房间，去到了结界外部，将小美召唤了出来。 二根手指被小美一口吞下，又慢慢退回了加茂枫的灵魂里。 等加茂枫重新开门，加茂和奈略带担忧道：“那是什么？” “咒物，”加茂枫回答：“不要紧，我会处理。” 她慢慢环视着加茂家主的房间，为了避免这老头又设过什么结界，这次亲自检查了一遍。 看来是没有了。 这个房间里被他藏得最宝贵的东西，也就是这二根手指咒物了。 袖里的手机传来铃声，加茂枫接起电话，是小鸟游那边表示，关于加茂家的申请批下来了，需要现在去总监部确认签字。 关于这个整改大长假，立本政府当然不可能同意，因为有自己的存在，加茂家可以说备受政府喜爱。 本来在职一级咒术师就少，而人家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才能完成的任务，自己不过几分钟就解决了。 特别是她还是个不知疲倦的陀螺，可以说目前咒术界发布的任务，她一人完成的就将近一半。 她，一个人，一半，不算上加茂家其他人接手的任务，可想而知这个数量究竟有多么庞大。 从某种方面来说，加茂家一直实行的打压政策还挺正确的，如果她真的被惯坏了，指不定就耍脾气把家里人都揍了，然后窝在房间自顾自休假。 “先生，您在这里签字就可以了。” 工作人员将文件一推，加茂枫细细浏览完之后，操控傀儡签下了名字。 因为加茂家现在名义上的家主还没有变更，她还不能代表加茂家一族来处理事物。 才批下来两个月呢。 加茂枫撇撇嘴。 行吧，有脑花的傀儡行方便，两个月的时间 ，够她慢慢把加茂家的区域转交过去了，到时候接手那剩余的百分之一十的任务，她完全可以应付得下来。 至于其他的，就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 总监部附近就是商业街，加茂枫在回去的路上又买了点糖果和甜品，一不小心就开始逛起来了。 等小鸟游的后备箱实在装不下了，加茂枫这才收手，颇为惋惜地重新坐上了回家的车。 夜色静谧，加茂枫穿过山下的结界，一步一步地走在山林之中。 加茂枫如约敲响了禅院玲子的房门。 “大小姐？” “跟我来吧。”加茂枫侧身，“宅邸里不能用咒力，先和我一起出去吧。” 虽然不知道面前的少女有什么打算，但禅院玲子依旧跟上了对方。 虽然天已经黑了下去，但六七点的时间不算太晚，大多数人还留在“课室”或者花园里玩闹，嬉笑声如同风铃般飘散在高空。 这放在以前，谁感这么高声说话呢？别说侍女了，就算是主母也绝对不可以。 和禅院家好不一样啊。禅院玲子心想。 等出了大宅，加茂小姐只撂下一句“稍等”，随后往林中走去。 禅院玲子站在原地，不大一会，就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她循声望去，倏然瞪大眼睛。 加茂枫抱着刚从傀儡身上扯下的手臂，又指了指禅院玲子的肩膀：“会有点痛，可以接受吗？” “等、等等小姐！”禅院玲子脸色煞白，“这个手臂您是从哪里弄来的？！” 还在流血，很明显是刚砍下来的，怎、怎么可以这样？！ 加茂枫一愣，反应过来对方误会了，简洁明了地解释道：“克隆体的手，放心，是没有生命体征的生物。” 从某些方面来说，她也没有撒谎。 “诶、诶？”禅院玲子惊惧的面容稍稍缓和，不确定地看了看加茂枫的表情，对方似乎真的没有说谎。 啊...... 禅院玲子的脸又瞬间红了。 对方拿着断臂，很明显是想帮助自己的，她还这样怀疑小姐，真是太过分了！ “可以了吗？”加茂枫问：“我要先说好，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接上，只是尝试一下而已。” “当然！”禅院玲子心跳加速，憋着气看向加茂枫。 虽然对方拿着断臂过来，但她也并不抱什么希望......虽说御二家确实会有很多让人无法理解的手段，但小姐怎么说也只是个孩子，而自己的手臂也已经断了许久了。 禅院玲子并不认为加茂枫会掌握什么起死回生的力量。 “您能把我带出来已经很感谢了，”禅院玲子说：“劳烦您费心，就算失败也没有关系。” 加茂枫看了她一眼。 “我倒觉得，你不如多期待一下。” 她解开禅院玲子的衣袖，轻轻隔开了对方的皮肉。 浓稠的鲜血滴落下来。 自己的术式不能创造血肉，但是她可以摘取傀儡的血肉。 激活细胞，与之相连，就像嫁接那样，从一方，链接到另一方。 血液交融，相互联通，骨肉间的细胞也逐渐被带动，开始向双方过渡。 鲜红浓稠的血液，是它们联通的桥梁。 咒丝是最好的手术线，一针一针将一者缝合。 咕咚。 就像是什么东西掉落在谷底，加茂枫一愣，随即在那断口处感受到了一丝咒力。 不属于自己的咒力。 她心脏一跳，咒力在眼前化为实质，缠绕在自己的咒丝上，模仿着她丝线的轨迹，开始缝合那处伤口。 ......禅院玲子，之前有过咒力吗？ 因为印象实在深刻，所以她对这位侍女的记忆也很清楚。 没有。 禅院玲子之前是没有咒力的普通人。 为什么？ 发生了什么？ “妈...妈......”小美在灵魂处睁开眼睛。 “妈妈的......血...滋润玩物......” “妈妈...创造新生......”！ 第 60 章 秋日的红叶铺满大地,山林如被火焰烧穿，晕开的殷红浓墨从下方的鸟居一路蔓延至山顶，刺眼夺目。 2005年10月21日,东京。 今天的太阳格外温暖,伴随着清晨微凉的水汽,一起越过敞开的窗户，洒在地面。金色的浮光在长廊上映现虚像,空中还能看到一些沉灰在缓慢飘浮,似游鱼在水中徘徊。 “哈？转学生？” 电话那头传来故意拉长的声线,尽管听不真切，但已经能想象到对方龇牙咧嘴的模样：“这都开学快两个月了,这样算翘课对吧,算吧算吧？” “毕竟咒术师和普通人不同,不会准时在开学季扎堆出现,现在才入学也情有可原。”黑发少年回答。 “这算作弊吧,早知道我也装作刚觉醒的样子,晚两个月入学了，肯定没有这么多作业。” 黑发少年一声轻笑，“那是不可能的吧，不过你要是真的晚两个月入学倒也不错，因为那样我就会变成你的前辈了。” 电话那头立马传来一阵吵闹,夹杂着什么“做梦”,“老子最强”，“实力至上”的词汇。 “关于谁是最强这个问题,我暂且不能苟同，”他微微勾唇，看了眼时间：“先不聊了,我差不多该出发了。” 如果没有按时接到人，到时候又要多写一份检讨，况且也不好让新同学等太久。 对面还在吵个不停，夏油杰嗯嗯啊啊应付了几句，随手挂断了电话。 虽然确定自己的仪表没有太大问题，但出门前，他还是到卫生间洗了把脸，重新检查了一遍。 直到认为目前的状态完美到不能再完美了，这才离开高专，召唤出了自己的咒灵。 “虹龙。”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简称咒高，虽然位置在东京，但实际上远离城区，而且周围还有结界。 如果不是有人带领，或者刻意去寻找，想要准确无误地出现在学校大门处，就算是一级咒术师也得花上数把个月。 所以如果有“插班生”这种生物，那就必须派人亲自接送，以防对方迷路失踪。 咒灵载着少年飞向高空，很快将咒高抛在身后。 一般来说，从深山老林里到附近的城市，寻常咒术师也不得不向堪称垃圾的交通屈服，但对于【咒灵操使】来说，这根本算不上难题。 不过片刻，公交站出现在视野之内，夏油杰在距离城市边缘停下，收回了虹龙，然后坐上了通往市区的电车。 虽然是有点麻烦，但是如果被普通人看到他在天空飞的话，被拍下来上传到网络，反而会更头疼。 绝对会被惩罚的吧，以夜蛾老师的习惯来说，少不得要罚站写检讨。 怎么回事，自从上了高专之后，要写的检讨就没断过，夏油杰依稀记得，自己以前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来着。 电车行驶的路线非常单一，没过多久，他就来到了约定好的地点。 新宿的街道上，人声和刺耳的音乐，以及汽车鸣笛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将世界变得格外吵闹。 夏油杰望着街道对面巨大的3D屏，白发犬耳少年龇牙笑着，战斗的姿态十分帅气。 即使是几年前出版的动画作品，热度到现在依旧持续不断。 虽说立本的动漫产业一直都很发达，但近几年发展得尤其迅速，很多不错的工作室在初期被统一收购，归并为某个集团的子公司，一飞冲天。 不过那些也不关自己的事就是了。 咒术师和普通人的世界完全不一样，比起对社会的发展来说，他应该更在意诅咒的肆虐，和自己能不能救下那些被困扰的普通人。 夏油杰穿过人群，又检查了一遍夜蛾老师发给自己的定位，确定没错后在原地站定。 东街的十字路口...... 他抬头朝前方望去，一眼就找到了那个自己今天要接的新生。 关于为什么第一眼就能找到，倒不是因为对方散发着王霸之气，或者手里高举指示牌方便他看见。 而是因为，嗯......怎么说呢，真的很难让人不去注意。 少女一头黑发，眼睛上带着墨镜，手里还执着一把长伞做导盲杖，正捂着鼻子，一个劲地干呕。 以她为圆心，周围路过的人群纷纷露出嫌恶的表情，仿佛遇到什么脏东西纷纷绕开，在四周形成了一圈真空地带。 “偏偏是今天...呕......还好出门前什么都没吃。” 少女支着红伞，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喉咙又上下翻滚了一下，脸色难看，看起来真的快吐了。 “来得真的有够慢的，”她面色难看地喃喃自语：“说好准时派人来接我的呢？天杀的，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失约，我一定要把自动伞塞他屁股里再旋转打开以示惩罚......” 夏油杰：“............” 黑发，目盲，手持特级咒具【天丛云】，以及......咒力稀薄得根本不像咒术师。 就是她没错了。 “抱歉，如果我没看错表的话，距离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才到。”夏油杰露出不失礼貌的笑上前。 少女话音一顿，转过头“望”向自己。 因为身高的差距，夏油杰从墨镜的缝隙里，看见了对方藏在后面的灰白色瞳孔。 如同覆盖着一层朦胧的薄雾，看不见她眼底真正的情绪。 因为对方低着头还一直捂着嘴的缘故，夏油杰从远处看她，除了肤色偏白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 但直到走到少女面前时，他才确切地感受到对方相较于普通人的差别。 瘦弱，有些早年亏空的病态感，身高比硝子矮一点，但五官可以说得上是绝对惊艳，是那种站在大街上，别人都会因为自卑而不敢要号码的类型。 不过，从身上散发的咒力气息来看，她大概只有三级咒术师的力量。 很弱，只能勉强够到咒术师的门槛，甚至达不到单独出任务的程度。 是一个......美丽的花瓶。 就在夏油杰默默打量对方的时候，他面前的加茂枫，也正默默打量着他。 很高的DK，体格也很强壮，咒力储备超大量，放在人群中也能一眼看到的那种程度。 是一位优秀的咒术师苗子。 “怎么不说话，是表慢了吗，产屋敷同学？”夏油杰微笑着开口，“需要我帮忙吗？” ......可恶，竟然被听到了。 这种时候就要装傻。 加茂枫挺起腰板，表情丝毫不见尴尬，甚至顺着杆子往上爬：“原来是我的表慢了，谢谢你同学，如果不是你提醒，我还蒙在鼓里。” 她镇定道：“如果能帮忙就太好了，你真是个好人！” “......” 夏油杰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但与弱者扯皮也不是他的性格，更何况这是自己未来的同窗，倒也不必这么较真，揪着对方不放。 “好了，多余的寒暄就不必了吧，”他重新打开手机，给夜蛾老师发了条已经接到人的短讯，重新看向对面的少女：“我们先坐电车去郊外......你需要帮忙吗？”这次是真心询问的。 “不用了，谢谢，”加茂枫回答：“我自己就可以。” 夏油杰点了点头，既然能被录入高专，他相信对方日常生活不成问题，毕竟高专不可能录取一个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人当咒术师。 培养她成为咒术师所付出的精力，可能远比不过她带来的回报。 总监会不可能做这种赔本买卖。 “再确认一下，你就是咒术高专的新生，产屋敷枫是吗？”夏油杰道：“我是你的同班同学夏油杰，以后就请多指教了。” “很高兴认识你，夏油同学。”加茂枫点头，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对方。 强壮的身体，呼吸和血液的流动保持在非常有规律的状态，这是咒力稳定的表现。 不过，血液流淌的咒力形态，倒是和诅咒有些相似，大概是术式与之有关吧。 她摩挲了一下伞柄，跟上了对方的步伐。 血液的腥臭味充斥着鼻腔，加茂枫憋着气，几乎每次呼吸，都要把肺部的氧气全部消耗殆尽，才会呼出下一口。 刚刚的难受和虚弱感并非她装出来的。 因为今天恰好在用傀儡应付总监部一月一日的会议，她的咒力被过渡消耗，从而引起了劳损。 自从三年前，加茂家在自己的安排下逐渐退出了咒术界的舞台，就半隐居在了领地之内，除了屈指可数的任务外，所有人几乎闭门不出。 不过实际上，因为购买咒具以及各种安排开销，加茂家可流动的资金也被花得差不多了，为了保证资金，家里早就私下进攻社会产业。 说实话，做生意的头脑加茂枫也没有很多，但好在有 加茂和奈看人一绝的术式，以及自己的构建和前世打出的信息差，她们只需要负责投资靠谱团队，再找好管理员，就能实现躺着收钱。 而原属于后院的那些女性们，也在这段时间被分批送出，安排在相关产业附近帮忙，加茂宅也撤销了咒符，彻底变成了空城。 至于小美，也终于获得了消化手指的许可，开始陷入沉睡。 原本加茂枫只需要好好等待，提升实力的同时继续渗透总监部，但有时候，意外总是会发生的。 ——就像是冬眠的熊，就算不吃东西，也会消耗脂肪用于维持机能。 小美沉睡的代价，是消耗她的咒力。 不仅是她，连依存的咒力也一起被消耗殆尽，自己每天恢复的力量，都快赶不上消耗的速度了。 加茂枫用手指卷着自己的黑发，电车飞快地驶进隧道，明媚的阳光闪过少女手中的发梢，四周彻底陷入黑暗。 不过两秒，光明重回车厢，她却闭上了那双透着银光的白眼。 不知道是不是人手不够的原因，禅院家那边近几年内斗也越来越严重，任务的完成度也开始下滑，不得不移交出一部分归还总监部。 但大家知道的，咒术界人手不够是常态，于是总监部重新把主意打回了这位早就隐居的特级小姐身上。 可是就凭自己现在的模样，怎么可能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时间拖得越久，就越容易让人看出端倪。 别说其他两家，就连立本政府都开始品出不对了。 现在，咒术界已经有意无意在搜查自己，和禅院家的五年之约也差不多快到时间了，她得想办法加快自己的计划。 来咒术高专，为的有两件事。 第一，躲藏。 高专最初成立是由政府发起，虽然由总监部负责管辖，但实际他们并没有权限或直接管理的想法，最多不过下达命令让人执行而已。 况且里面大多数是平民咒术师，人数极少，那群傲慢的烂橘子对此并不上心。 “虽然是咒术师学校，不过大多数人最后也只能混成辅助监督，嗯，就跟我丈夫一样。”小鸟游丽奈提供了以下信息：那里的老师很偏袒学生，不是个糟糕的地方，作为藏身之地来说很不错。” 况且，去那里系统地学习一下并不是坏事。 但这不是她最主要的目的。 加茂枫的手安静地搭在红伞之上。 实际上，她是为了探查立本咒术界的根本——天元。！ 第 61 章 踏入隐蔽的结界内部,深红的鸟居后是层层阶梯，从山脚下叠往深处，远远看不见尽头。 “要帮忙吗？”夏油杰扭头看向加茂枫：“我的咒灵不能在高专内使用,所以不能直接把产屋敷同学送上去。” 不过她这么弱的体格走上去估计要天黑了吧,自己背对方上去倒不成问题。 “不用了,夏油同学，我自己可以。”加茂枫回答。 不需要帮忙吗,就算是弱者也会有自己的坚持？ 夏油杰看加茂枫的眼神多了两分肯定。 又或者新同学只是不想折损颜面,但无论是哪种他都不必强求。 “夏油同学,和我换个电话号码，如何？”加茂枫道：“抱歉,如果有什么意外,我可能还要麻烦你。” 混入学校的第一要务,就是要和同学打好关系。 夏油杰点头,又突然想起来对方看不见,开口出声：“可以。” 他本想帮对方直接输入号码,但看加茂枫已经直接掏出了手机，按键的动作很熟练，应该对手机不陌生，也就作罢。 话虽如此，热心的丸子头DK还是帮忙检查了一遍通讯录,以防对方真有可能按错数字存错号码。 然后,他就看见少女所谓的通讯录里，孤零零只躺着他一个人的电话。 “......没有错,产屋敷同学。”夏油杰神色怪异地将手机还给对方。 见人接过手机，他也不再停留于此，向加茂枫告别：“那么我先走了,如果实在有麻烦也可以在原地等一等，夜蛾老师的咒骸巡逻时会路过。” 等夏油杰离去后，加茂枫慢吞吞将手机塞回口袋，盯着他远去的方向愣了会神。 操控咒灵的术式吗，而且从血液反馈的信息来看，他的身体素质很强，步伐轻盈，体术应该很不错。 感觉，好像，貌似，可能，不一定。 是她的克星。 因为自己操血只能操生物的血，不能操咒灵，只能靠纯粹的咒力强化去解决。 如果两个人成为敌人，她能先发制人把咒丝塞进对方脑袋里还好说，如果对方躲得很远不被她找到，再多来几个难搞的咒灵，她就会成为被吊打的对象。 ......怎么说，万物总是相生相克的，夏油杰真是完全是自己的天敌。 已经有种想要除掉的欲望了。 ......冷静点加茂枫，虽然你是反派人设但请不要真的变成反派好吗。 加茂枫收回视线，张开手在空中感应了一下。 秋天凉爽的风吹向掌心，柔和似纱快速地掠过皮肤，让毛孔都感到舒适。 据说天元就在这里。 不过就目前来说，自己什么也感应不出来，不仅是结界的气息，就连微小的咒力波动都没有。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恐怕她也要以为，这里完全没有设置过结界。 真不愧是守护 全日本的古代咒术师呢。 已经活了上千年吗？真是可怕。 说实话，一旦有什么事情被标注了千年两个字?，在她这里就成了必须要去处理和研究的事情。 天元......会和脑花有关吗？ 加茂枫抬脚一步步往台阶上方走去。 已经失踪了整整五年的脑花，现在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谁也不好说。 加茂枫可不会单纯地相信，它只是凭借兴趣在收集咒物。 为了防止脑花换皮重新回到总监部，自己甚至时不时就要偷偷过去那边，检查一下每个人的额头上有没有缝合线。 铲草还是得除根啊。 少女踩在落下的红枫上，如同踩过为她铺平的红毯，一步步登顶高峰。 不大一会，她走累了。 “......” 可恶，以前有咒力就算了，现在连咒力也所剩无几，真的很难办啊！ 而且她还要分出一部分远程操控傀儡，只能说幸好小美做出来的傀儡所需的咒力很少，要不然因为咒力不足而失去对那些傀儡的控制，那才是灾难！ 加茂枫思考了一秒叫夏油杰回来的可能性，随后就将这个选择抛之脑后了。 没关系，高专的地界很广，她没那么多空闲时间上上下下跑来跑去，能有空走走就多走走。 加茂枫一路走走停停，等终于到达高专的大门处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日落时分。 没有很辛苦，就是有点饿了。 她先去教导处领取了自己的校服——因为进入高专利用了傀儡帮忙，所以校服什么的也已经准备好了，等办理好入住之后，身后的教导员开口道： “啊，产屋敷同学，记得去找夜蛾老师哦，他在办公室等你。” 加茂枫一愣：“等我？” “是的呀，”教导员问：“安排你入学的人没有告诉你吗，夜蛾老师会对每个新学生进行一次面试。” “？”还有这事？ 这个真不怪加茂枫不知道，毕竟为了躲避总监会，所有的手续都是自己的傀儡一手安排，总监会那边极少有人知道多了一个插班生。 现在都还在等她？从早上到现在......那不是说等了自己整整一天吗？ 别这样，她会愧疚的！因为加班什么的真的最讨厌了！ 而她还迟到了整整一天！ 加茂枫加快了脚步，发丝在背后扬起，连带起少女清淡的体香。 高专的办公室和普通的办公室也不同，也可能是这位老师自己要求的，总之相比起正常的办公室，夜蛾老师的办公室是被数根梁柱支撑的空旷房间。 加茂枫抬头，在每根柱子内部感受到了大量咒力的封存。 ......以建筑为单位构成的结界吗？这样看的话，除了这里，校内应该还有其他地方有类似的封印。 如果能从内部破坏组成结构，说不定就可以破坏高专的 结界，从而找到天元所在的入口。 ......不过那样铁会被通缉吧。 “产屋敷枫，是吗？”夜蛾正道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正在扎着羊毛毡：你来干什么的？?_[(” “......抱歉，我不知道您一直在等我，”加茂枫认错态度十分诚恳：“我不想麻烦夏油同学，所以爬上来稍微花了点时间。” “不，我是问你，你来咒术高专是干什么的？”夜蛾正道沉声。 加茂枫一惊，下意识地以为自己的目的暴露了，但仔细想了一下，这位夜蛾老师应该只是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选择成为咒术师。 毕竟，她现在是一个突然招募来的，有咒力的，盲人术师苗子。 还是看起来很弱鸡的那种。 “......我是来上学的，”加茂枫回忆着自己目前的人设：“现在的我太弱了，我希望能变强——” “不合格。”夜蛾正道手里戳玩偶的速度加快，声音冷硬。 加茂枫一愣：“不合格？” “你不合格。”夜蛾正道重复了一遍。 ......不合格的意思，是她面试失败就不能在这里上学吗？ 喂，她怎么不知道入学前还要先准备面试啊？高专不是受总监部差遣的吗？ 嘶，也不对，虽然是受总监部管理的，但最终考核权还是掌握在校长和老师手里，这也算他们帮高层筛选过一些无能的渣滓。 ......不合格，怎么就不合格了。 自己可是按照目前市面上最流行的热血动漫主角这样回答的！你们咒术界不就是宣扬着爱和希望的设定吗？！体系和热血动漫也超适配啊！ 加茂枫顿时感到头疼。 也不对，按照咒术界的标准来讲，这应该是个黑深残的漫画。 加茂枫想了想，无非也就是面试而已，自己以前找工作的经验多得是，况且来这里之前，她可是有好好调查过高专的信息的。 “高专是一所专业的咒术师学校，”加茂枫正色道：“其先进的理念和思想吸引了我，而且校园环境优美，我——” “不合格！” ......拍马屁的公式听多了吗？难道还是喜欢更真诚一点的态度？ 所以......“我是为了成为最强！”应该自信一点。 对面似乎有一瞬间停顿，随后立马又是一句：“不合格！” “为了爱和希望！” “不合格！” “为了毁灭人类！” “不合格！” “为了钱！” “不合格！” “......钱也不行吗？我觉得还挺朴实无华的。” “不行。” 加茂枫觉得面前的卤蛋在耍自己。 “永无止尽的诅咒，同伴的死亡，不断被误解和不理解。” 夜蛾正道沉着道：“成为咒术师，迎来一日 复一日的枯燥生活，永没有休息日的高度强度工作，不断看到死亡和接受死亡的痛苦。” 仅凭着苍白无力的目标而活着，不如早点回家休息，不要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在这里。?” “......”加茂枫看着面前的男人陷入沉默。 哦，明白了。 这位夜蛾老师，是想知道自己能坚持在这个行业，不要崩溃的根本啊。 嗯，从某种角度来说，确实是一位负责的好老师呢。 如果坚持不来这份工作，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踏入这个领域，最起码不会小小年纪就感受到压力，以及死亡的痛苦。 咒术师，是很痛苦的职业。 只可惜，这些对自己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她知道咒术师的生活有多么枯燥，一日复一日的祓除，一日复一日被压榨和贬低的生活，他们就如路边开败的花掉在泥土里，死后还会被过路人踩上一脚。 高强度的工作？别搞笑了，这个世界谁能有她更能干啊？不说之前了，就连现在，她也在操控着最起码五十个傀儡在不同的岗位上工作。 至于死亡和痛苦......自己也已经感受过了，不如说因为感受得太多，反而觉得有点麻木了。 这个世界，没有人比加茂枫更适合当咒术师。 也没有人比加茂枫更深刻体会，身在咒术界的苦楚和灾难。 “我正是为此而来的。” 少女的声音冷静净澈，如夏日的冰水沁透人心，夜蛾正道制作玩偶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挖出咒术界的秘密，了解咒术界的根本，改变咒术界的规则。 支撑她一直前进的欲望和野心。 她不想再看到谁如此痛苦。 “我是为了消除大家的苦难而来。” * 黄昏的景色倒映在少女的瞳孔里，尽管她看不见那温暖的色彩。 红伞敲击在地面，构建出前方的路。 她抬脚，慢慢向前方走去，留夜蛾正道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内部，看着她远去挺直的背影。 寻找社会上的平民咒术师，一直是由高专负责，但偶尔也会被总监部塞过来几个术师家族的孩子。 不一定是来学习的，也可能只是想体验一下校园生活。 这种学生，因为自小就被家族培养，所以认知与普通术师也会不同。从天堂突然掉落到现实，反而更容易崩溃，也更容易走上歧路。 不合格。 初见这位新来的学生时，夜蛾正道就已经下了定论。 虽然看起来是好学生的模样，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她藏在内里的漫不尽心。 觉得来高专当咒术师是好玩的吗？ 这样的态度，只会过早死去，或者被周围有天赋的同学超越，不断内耗自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不断询问，不断认识，对方的回答不过脑子就甩出来，更让他确定了这个事实。 她不适合成为咒术师。 “产屋敷，等一下。”夜蛾正道上前，叫住了即将跨过门槛的少女。 “拿着这个。”他将手里的玩偶塞进加茂枫手里。 “诶，是老师您刚刚在做的娃娃吗？”对方愣了一下，随后笑了出来：“给我的吗，是入学礼物？” 夜蛾正道点点头，就见少女高兴地捂住了嘴。 “谢谢老师，真没想到人不可貌相，您粗旷的外表远不及内心百分之一的柔情。” 她欣慰地感叹：“真好啊，看来咒术界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有您这种人，我们一定会让未来变得更加美好。” “......”就是说话的方式总是让人莫名火大，明明在用敬语，为什么要摆出是自己上司的嘴脸。 而且这种官腔是怎么回事。 “那我先回宿舍啦，”对方抱着玩偶挥了挥手，重新朝外面走去：“谢谢夜蛾老师！” 乌黑的发丝在黄昏的暖光下，被覆上一层红光，仿佛血液渗透出来。 夜蛾正道背过手，凝望着那赤红的人影。 不过也偶尔有些孩子，是辽阔的草原，即便是大火在其上肆虐燃烧，也只会越烧越旺。 产屋敷......枫吗。！ 第 62 章 高专的宿舍很空旷,加茂枫随便选了间光线比较充足的房间，行李也从宿管那里搬了上来。 本体一下变得无所事事，她还觉得有些不习惯,坐在原地发了会呆,直到肚子再次发出叫声才回过神来,立即决定了接下来的行程。 嗯，去吃饭吧。 作为学校,饭堂当然是存在的,不过因为学生实在太少,所以只有一个负责做饭的阿姨。 想吃什么就现点现做，很方便。 加茂枫要了一份菠萝炒饭,又另外让阿姨放了一点糖和醋在里面做调味,一个人在食堂吃了起来。 酸甜味和咸味的诡异结合,变成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菜品,但正是因为味道实在太奇怪了,所以可以有效转移注意力,忽略大脑带来的不适。 食堂入口处传来一声响动，加茂枫回过头，看到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推门而入。 对方似乎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其他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听见食堂阿姨道：“硝子,还是老样子吗？” “嗯。”少女点点头,接着重新将目光转回加茂枫。 唔......硝子吗？ 加茂枫慢慢咀嚼着嘴里的炒饭，一眨不眨注视着对方。 别误会,自己不是喜欢盯着美少女死命看的变态，主要是对方真的很特别......她是说对方体内与寻常术师完全逆转的咒力形态，看起来很有意思。 没记错的话自己也曾在脑花手术时,看到过类似的运转轨迹。 会用反转术式吗？ 虽说反转术式只要领悟技巧就可以做到，但实际上真的可以使用出来的人万里挑一，能掌握这项能力，怎么也算得上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就比如，这还是除了脑花之外，她见到的第一个会反转术式的人类。 加茂枫眨了下眼。 反转术式啊......如果能尝试解刨对方的咒力，破坏其运转的方式，以后和脑花打起来，她也根本不必担忧对方再次治愈自己而逃跑—— 停！不要一上来就接连对两位同窗心怀恶念好吗，你来高专不是为了来杀人的吧加茂枫？ “你就是夜蛾老师提过的那位新同学吗？” 大概是觉得让盲人朝空气开口不太合适，家入硝子上前，坐在了加茂枫对面。 “我是家入硝子，咒术高专一年级，请多指教。” “我是新入学的产屋敷枫，请多指教了，家入同学。”加茂枫回答道。 随后，二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这样的气氛有些尴尬，家入硝子再次开启了话题：“产屋敷同学吃得是......菠萝炒饭？” 她低头打量着面前餐盘里的食物——不是普通炒饭应该有的金黄色，而是一看就加了白糖和醋，最后形成看起来很粘稠的棕褐色，隐隐还有黑气在上面漂浮。 ......看起来好危险，这个吃了会拉肚子的吧 。 “是的，味道非常独特，让人欲罢不能。”加茂枫顺着话题聊了下去：“家入同学平常喜欢吃什么呢？” “......唔，酒，还有辛辣的食物。” “意外是很硬派的口味，”加茂枫又塞了一口菠萝炒饭进嘴，被来自地狱的味道刺激得眩晕了一秒，缓了缓神道：“一个人喜欢的东西偶尔也能反映出性格，看来家入同学是很爽朗的人呢。” “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话说能问一下你的饭里加了什么佐料吗？” “冰糖，还有醋，为了刺激性所以最后还撒了点胡椒。” 果然。 狂野到令人反胃的搭配让家入硝子想到了某个同期，点头道：“照这么说，产屋敷同学......完全是混沌派啊。” “没有啦，我平常不会这么吃，不是会挑食的类型。”加茂枫手指点了点脑袋：“不过今天有点头痛，所以想用这种方法转移一下注意力。” “头痛还是去医院看一下，或者吃药比较好吧？”吃黑暗料理是个什么方法？ “需要我帮你看看吗？”家入硝子道：“虽然医生执照还没有下来，但是外伤和寻常的病症，对我来说问题不大。” 怕新同学不明白，她解释道：“反转术式，基本上只要人不死，都能被我治愈。” 果然是这个啊。 加茂枫笑了下，摇摇头：“谢谢你家入同学，不过暂时不用了。” 头疼是处理信息时候产生的副作用，简单来说就是CPU运载过度，除了升级系统别无他法。 但是她又不能换脑子。 见对方拒绝自己，家入硝子也不再坚持，她刚准备点上一支烟，火机凑到面前时又硬生生止住。 差点忘了新同学还在这里。 “没关系，反正只有我们两个人，想抽可以抽。” 家入硝子一愣，“你知道？” 关于新同学是个眼睛不太好的孩子，夜蛾老师已经和大家打过预防针了，所以在看到对方的模样时，她才一眼认出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插班生。 “不是完全看不见的那种类型，”加茂枫指着脸上的墨镜，“这个咒具可以帮忙放大可视范围，所以视力只是比普通人差一点而已，不用真的把我当瞎子对待。” 当然，效果完全没有构建好，这件咒具平常也是压箱底的存在，今天会拿出来，纯粹是墨镜能遮眼睛的同时还不会显得太浮夸，不会被当作奇怪的人。 她不想走在大街上的时候被路人指着说“天呐这个盲人可以完美躲避障碍物大家快来看！”之类的。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家入硝子这才把打火机重新凑近，咔嚓一下将烟点着。 新同学听到她会喝酒没有表现得很惊讶，在食堂抽烟也完全不介意，是不在乎规矩的那种性格吗？ 果然还是混沌派啊。 炸猪排盖饭端上来了，二人平静地用餐，又一起结伴回了宿舍楼。 “我的房间在二楼，平常除了上课就是在医务室，有需要可以找我。”家入硝子回头：“对了，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万一有紧急情况找不到我就麻烦了。” 于是，加茂枫的手机上又多了一位同学的联系方式。 “那就明天见了，产屋敷同学。”家入硝子问道：“明天的早课不要迟到哦。” “我记住了，”加茂枫朝黑暗挥手：“明天见，家入同学。” * 家入硝子，感觉是可以打好关系的对象，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 感官上是个不错的女孩子，虽然相处下来还有点距离感，不过既然拥有反转术式， 不管是游戏里还是现实，奶妈这种角色都是非常重要的工具人。 是可以挖墙脚的对象。 哈哈，咒术界唯一的医疗兵啊，已经能窥见她忙成陀螺的日常了。 加茂枫平躺在床上，原本打算休息一下，就趁着空闲的时间在学校里面转转的，不过今天头实在太痛了，而且刚刚吃得有点反胃，干脆放弃了计划，直接在房间躺平。 反正房间还没收拾，逛校园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加茂枫起身，撕开最大的纸箱的封条，露出里面的男性傀儡。 比起自己动手，还是傀儡好用，所以就带过来了。 男性傀儡还是比女性耐用一点，而且不容易被重物压坏，除了骨架太大不好收纳，其实还算方便。 话说回来，夜蛾老师的咒骸，好像跟自己的操血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将咒力塞进傀儡中进行控制。 只不过他的咒骸是自主型的，而且操控条件也没她的那么严格。 毛绒玩具啊，真好。 她也想有可爱的玩偶替自己收拾房间呢。 等加茂枫操控着傀儡收拾好房间，夜幕已经彻底降临了。 洗澡，睡觉。 暖烘烘的热水澡。 花洒的水从头流到脚，有部分还在发黑，加茂枫发现这点，还是因为傀儡进来送毛巾，用对方的视力察觉的。 “......”又要重洗一遍，禅院直哉推荐的什么垃圾染发膏。 重新刷洗一遍后，加茂枫用毛巾将头发擦了个半干，坐在窗前，静静感受着风吹来时的凉意。 唔，虽然已经混进高专了，不过这里可是受到严格管辖的全寄宿学校，除了休假日和任务，恐怕她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往外跑了。 业务方面交给加茂和奈倒是不担心，不过如果咒具打造方面出现了问题，还是需要回去看看吧。 上学......老实说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在记忆里，只有飘在脸颊上的粉笔灰，老师讲课时喷出来的唾沫，朗读的声音，以及放学路上永远只有一个人要走的路。 啊，说起来，因为只有自己回家的路上会经过一片垃圾场，所以她还获得了【垃圾女】的称号呢。 加茂枫躺回了床上，慢慢闭上眼睛。 哈哈，上学啊...... * 或许是因为美美睡了一觉，又或许是已经度过了【虚弱日】，加茂枫一觉醒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 早晨的空气比任何时段都要清新，等洗漱完毕，正准备从衣柜里拿衣服的时候，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是高专学生了，转而又换上了校服。 “你觉得如何？”加茂枫站在傀儡面前。 很不错。?”傀儡回答。 那看来是真的不错吧，虽然是自娱自乐。 新学新期望嘛，给人一个好印象并不错哦，虽然大家基本上都已经见过面了。 加茂枫认真点头，接过傀儡递过来的【天丛云】，一打开门，看到了正准备敲门的家入硝子。 “啊，已经起来了啊。”家入硝子收回了手，“一起去教室吗？” 嗯？居然来接她了，好意外啊。 “当然可以，家入同学。”加茂枫微笑着关上了门。 啊，可爱的硝子，其实还是担心新同学不方便吗？ 毕竟她们两个的宿舍完全是两个方向，隔得非常远，相互间也并不亲近。 竟然特意绕路来接她啊。 家入硝子，真是爽快又不失细腻的女孩子。 “那个......”家入硝子有些犹豫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加茂枫回头，就听她问道：“产屋敷同学，你房间还有其他人吗？” 因为开门时二人的距离相近，家入硝子被那张艳丽的脸冲击了神经，等对方礼貌地退回了正常社交距离，她才看见对方关门时一闪而过的人影。 加茂枫的脚步有一瞬间停顿。 看见了吗？ 嗯......总觉得解释起来很麻烦，而且傀儡完全是人类肉.体的复制品，她解释不清啊。 还是别让其他人知道比较好吧，她会被当作人体收藏的变态吧。 “嗯？没有。”加茂枫回答：“只有我的日用品而已。” “......是吗，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家入硝子说着，目光朝加茂枫身上看去：“产屋敷同学的校服这么快就定做好了？真意外，是裤子啊。” “是的，因为有点事情耽误的入学，所以校服是早就做好了的。”加茂枫道：“我觉得如果真的要战斗的话，还是裤子会方便一点，所以向上面申请了。” 竟然让女孩子穿裙子战斗，还要随时预防战斗中不要走光，这不是相当麻烦吗？很拖后腿的好不好。 跟加茂家让她穿和服出行任务简直没有差别......总监部的脑子是大肠cs的吗？ “是这么说没错。”家入硝子点头。 大概也是为了学生们上课更方便一点，教学楼距离宿舍并不远，二人来到教室的时候，夏油杰已经在了。 一开门，他的目光就已经转了过来，笑眯眯地看着二人。 “早上好，硝子，产屋敷。”夏油杰道：“你的位置夜 蛾老师安排在硝子旁边了，没问题吧？” 没问题的。加茂枫上前。 ⑨本作者山有金玉提醒您《加茂小姐有话要说》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反正以她这个状态，坐哪里都无所谓吧，黑板又看不见，只能靠听觉和构建了。 “话说，产屋敷同学的校服是裤子啊，”夏油杰道：“我还以为女生只能定做裙子。” “没有那回事，虽然有点麻烦，不过只要申请就可以。”加茂枫落座，默默打量着教室。 构建反馈出的信息来看，和普通的课室完全没有差别，甚至因为学生很少，所以还有大片位置被空了出来。 这么大的教室竟然只有四张课桌啊......加茂和奈讲过，这样的布局会让潜意识感到不安和空虚，加大精神压力。 高专没有心理老师吗？ “那家伙还没回来？”家入硝子突然开口。 加茂枫回神，转头向身边唯一的空位看去。 ——那里应该还有一个学生。 “这次的任务给了三天时限，没过完这三天肯定是不会回来的吧。”夏油杰摇头。 家入硝子嘁了一声：“肯定又是去买甜品了吧？” “百分之九十九。” 咔嚓。 门再次被推开，这次是夜蛾正道带着教案走了进来，身边的二人立马不再说话。 “产屋敷。”夜蛾正道走进来，看到加茂枫后现对她点了点头，“来高专还习惯吗？” 加茂枫回应道：“很顺利，夜蛾老师。” “嗯，如果有什么问题，要及时告诉我，或者找硝子和杰都可以。” 夜蛾正道将怀里一踏厚实的教科书递给加茂枫：“你的课本比较特殊，所以还要再花几天才能做好，今天先用这个吧，虽然是临时的，但总归能用。” “谢谢夜蛾老师。”加茂枫双手将课本接过，摸到了上面凹凸不平的纸页。 是盲文教材。 加茂枫正低头感受着，突然觉得周围有些安静得过分，她抬起头，夜蛾正道正用欣慰的表情看着自己。 “？”怎么了这是。 “大概是因为终于有个超级乖巧的学生，所以感动得想哭了吧。”夏油杰丝毫没有给自己的老师办点面子。 家入硝子附和道：“绝对是的啦。” 话虽如此，但家入硝子脑子里浮现的，是昨天傍晚的那份地狱菠萝炒饭。 嗯，乖巧？不吧？ 能面无表情吃下酱油冰糖菠萝炒饭的人，其实超恐怖吧。 这家伙是完完全全的混沌派啊，虽然看起来很乖，但是个非常不把规矩放在眼里的性格。 她用自己的反转术式发誓，新来的同学，绝对是一个能搞出惊天动地大事的问题学生。 家入硝子回头看向讲台上的夜蛾正道，默默叹了一口气。 夜蛾老师，加油。！ 第 63 章 “安静！” 夜蛾正道一拍桌面,终于成功让这节课步入正轨。 啊，感觉像是恼羞成怒了。 加茂枫翻开课本，正摸着书本上的文字,陌生的信息入脑,让她一愣。 嗯？ 印刷错误吗,她还没见过这样的字符顺序。 正当加茂枫怀疑自我的时候，讲台上,夜蛾正道已经念出了一串英文。 英文......？ 啊？这学校还要上英语课的吗？ 某个不好的预感在心底浮现,加茂枫默默又往后翻了几页,果不其然摸到了数学和生物学的知识点。 “！” ......高中会教文化课，这个实在太正常了,正是因为有些正常,反而让人觉得无所适从。 高专竟然还有文化课！ 咒术师要学这些的吗？难道不是只需要知道怎么更快速地祓除咒灵,遇到成群的咒灵用哪种方法对付,如果有什么突然事件怎么在临死前把信息传回总监部么...... 加茂枫陷入沉思。 她没学过英语的盲文诶.......而且距离前世系统地学习文化课,也过了这么多年了,平常又要去处理总监部的事情，所以就算给家里的孩子安排了相关课程，她也没有时间一起参与。 所以说，除了基本常识没有丢，要她做题肯定是不行的。 不仅如此,上课也一点都听不懂啊,就是那种网图上低头捡个粉笔，再抬头面前的黑板已经写满天书的状态。 加茂枫沉默了。 这么说来,她大脑里贫瘠的学识，可能还比不过家里那群还是小学生年龄的孩子。 ......文盲竟是她自己？ “怎么了，产屋敷？”注意到加茂枫的不对劲,夏油偏头看了过来，小小声问道：“是听不懂吗？” “我没学过英语，”加茂枫平淡地合上课本：“过两天把字母表记住就差不多了。” 没关系，无非也就是再加一个学渣人设罢了，虽然她是个爱面子的人，但偶尔暴露一点小缺陷也没有问题。 “一点都没学过吗？”家入硝子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就算从小到大学习的都是盲文，最起码也会对语言学了解一点。” 毕竟英语是国际通用语呢。 加茂枫叹气：“可能会学吧，只是我的情况稍微有点特殊。” 虽然词汇都忘得差不多了，但最基本的常用语还是知道的，只是暂时不懂英语的盲文而已。 但是自己好歹也会两门语言，虽然是靠着前世的记忆，但其实已经很厉害了好吧？ “没关系，反正这里文化课的及格线很低，跟夜蛾老师汇报一下你的情况，说不定还能直接免除考试。”夏油杰道。 加茂枫借此机会打听了一下学校里的课程，发现高专里实施的竟然是因材施教方针，与其说文化课要求很低，不如 说是每个学生都实施了针对教育。 就拿家入硝子的反转术式来说，她是一个不用上战场的医疗兵，所以体术课平常就是走个过场，甚至有时候都不用上课。 但代价是，生物和化学课的成绩必须拿到九十分以上，相对应国文和历史哪怕零分都没关系。 至于夏油杰，则是文化课可以游在三十分的及格线，但体术和咒术课必须拿到A以上的评定——虽然听硝子的意思，他的文化课也一直很不错。 咒高的教育竟然意外的非常前卫，加茂枫有点惊讶了，她一开始的预想最多不过是秉承御三家一贯原则的老封建模式。 但仔细想想本来学生就非常少了，加上能入学的都是总监部的赚钱机器，就算变成小鸟游先生那个样子，也是廉价的劳动力。 所以，花点精力培养一个好用的工具人，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大概是高专的建立一开始是立本政府操办的吧。 “咳！”夜蛾正道在讲台上咳了一声。 三人收声，重新坐直了身体。 一个教室就这么点人，光是说话都会传出回音，窃窃私语什么的简直和直接站在课桌上高歌没有差别。 “怎么回事？”夜蛾正道严肃的视线扫过三人。 加茂枫老老实实举手，简单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夜蛾正道也陷入了沉思，显然没想到新来的学生竟然连英文字母都没学习过。 “这次是我的失误，既然如此，今天的课就暂时改为体术课吧。” 英语课和体术课都是他负责，就算是临时调换也没有关系。 秋叶缓缓落下，艳红的色泽铺满大地，远远看去刺眼夺目。空气中带着点发酵浆果的味道，嗅一口都觉得醉人。 咒高的操场比正常学校的要大很多，夜蛾正道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玩偶，注入咒力后让其活动起来：“产屋敷，之前还没有测试过你的能力，你今天就先尝试击败这只咒骸吧。” 被注入咒力的咒骸开始有了活力，加茂枫观察了一下，里面的咒力强度不足二级，夜蛾老师大概是收敛了很多。 没问题的啦。 加茂枫正色点头：“我准备好了。” 下一秒，劲拳摩擦着空气袭来，根本不给人一点准备的时间。 这一拳真的很突然，如果她真的是刚入学的咒术师，大概会被这一拳直接打趴进地面，抠也抠不出来吧。 抱歉，收回刚刚那句话吧，夜蛾老师并没有手下留情。 加茂枫稍一侧身，咒骸的拳头擦着她的鼻尖而过，速度之快不由让旁边围观的三个稍感惊讶。 “反应很快啊，”家入硝子笑了一下：“真不错，以后有人可以帮我揍你们了。” “硝子。”夏油杰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以在瞬间解决掉这玩意。加茂枫如是想到。 咒力的形态在她眼里一览无遗，就连 动作也放得无比缓慢，自从和脑花打过之后，这些寻常的攻击都有点不够看了。 也可能是因为，她的实力稍稍提升了一点吧，虽然不是关于咒术方面的。 重新落地站直的那一刻，加茂枫深吸一口气，微微弯起了膝盖。 ——天丛云，伞式咒具，除了代替折扇用作导盲杖，加茂枫还会将其当作“剑”使用。 少女阖下眼帘，被墨镜挡住的双眼看起来像要睡着一般。 心跳开始极速加快，血液逆流将体内本就不多的咒力翻搅得更加混乱，带动体温开始逐渐升高，变成不正常的高温。 眼前的构建场景变得更加清晰，她放缓呼吸，那微薄的咒力抽丝剥茧流向四肢百骸，她慢慢将双眼完全闭上，引导着那股力量传递向手臂。 吸气，呼气，吐出蕴含着力量的呼吸。 沉淀，爆发。 【雷之呼吸，壹之型，霹雳一闪。】 集中一点。 登峰造极。 没有人看清那一剑是怎么劈下去的，很简单的出刀式，所用的咒力也少得可怜，但那一闪而过的冷光所带来的压迫，让人下意识地出了一身冷汗。 猩红的光似乎带着雷电，连带着咒骸一起，把空气都撕成碎片。 无与伦比的，用于斩杀的剑术。 咒骸倒地的声音响起时，少女已经收好了伞，在原地站定。 “不好意思，夜蛾老师，”她的声音却充满愧疚，表情却毫无波澜：“我把你的娃娃弄坏了。” 夜蛾正道陷入沉默。 显然，他也没想过这位新来的学生，能做到这种程度。 一击必杀吗？ “没关系，”夜蛾正道转头看向一旁的夏油杰：“杰，你来跟她对练。”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可以先申请让家入同学帮忙吗？”加茂枫突然开口，在众人看过来时，慢吞吞举起刚刚出剑时的右手。 软绵绵地，无力地垂在半空。 “断了。”她说。 人的成长是很快的，对于知道该如何获得力量的人来说，这种成长则会翻倍增长。 高个子永远顶在前面，而加茂枫无疑是现在的咒术界里最高的那一个。 没有力量，就庇护不了任何人，所以当年发现自己的咒力在逐渐减少的时候，她瞬间反应过来，这种衰退可能会是延续性的。 咒术界不能没有加茂枫，即便是现在已经退出了舞台，也需要作为顶梁柱随时摆在最前方。 除了掩盖自己正在虚弱的事实，她还需要寻找别的出路。 很快，她在咒力的恢复方面寻找无果后，想到了当年吞食咒灵的无惨。 根据记载，无惨最后并不是被咒术师杀死的，而是一群凡人剑士。 他们能靠凡人之躯摸索到能足以斩杀邪物的程度，自己未必不行，加上咒力没有完全消失，在一定程度上可能会比当初那群剑士更强。 于是加茂枫特意去拜访了早已隐退的产屋敷家族，现任高寿的家主为她介绍了隐退剑士成立的道馆，里面传承着当年风柱留下的剑术。 然而在学习呼吸法时，加茂枫并没有去学道馆传承的“风之呼吸”，而是借阅了书籍，学习了雷之呼吸?_[(”。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但最重要的是，雷呼的能力是顺发形，完全没有迂回方式，很适合“杀”。 不管是诅咒还是别的什么。 而且看起来也很唬人，在关键的时候很有用。 瞬间毙命，不给对方任何机会。 并不适合自己的呼吸法，被她用咒力引流血液的运行轨迹，强制学习了下来。 就是强行使用的副作用实在太大了。 失去咒力的保护，原本就脆弱的身体无法成熟呼吸法带来的压力，特别是这种爆发招式。 所以非必要不会使用。 “产屋敷，你的体质好像有点特殊。”家入硝子替加茂枫治好了断裂的手臂。 加茂枫回头：“什么意思？” “修复你的伤时，需要消耗的咒力会更多，可能是因为本身恢复得就比较慢。”家入硝子回答：“而且如果不及时抽离咒力的话，就会像掉进漩涡一样，被源源不断索取咒力。” ......是因为小美来者不拒吧。 加茂枫感受着灵魂深处正在沉睡的咒胎，那黑色的介质正不断扩大，仿佛随时都能开裂。 ......应该，不会特别久了。 “谢谢你，家入同学。”加茂枫扭了扭已经完好无损的手臂，啧啧称奇。 “这就是反转术式啊，真的完全看不出受伤的痕迹，术式成立的条件是什么，加速新城代谢愈合伤口吗？” “都是咒术师就别管科学了吧？”家入硝子笑了一下：“杰的体术很厉害，你要小心一点。” 加茂枫重新走向场地正中央，丸子头DK微微一笑：“已经可以了吗？产屋敷同学。” 加茂枫微微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家入硝子的话还是保守了。 这位同窗的体术，是目前为止加茂枫见过的，除了禅院甚尔之外，最好的一位。 连加茂凉都比不过的那种。 动作又快又准，在不使用呼吸法的情况下，加茂枫就算反应过来，也根本闪躲不及。 在之前没有依存的情况下，她单独祓除二级咒灵都做不到，但现在已经可以单杀一级了。 前提是一击毙命。 呼吸法本就是为了【杀】而诞生的，只是切磋的话效果会大打折扣。 加茂枫盯着面前的少年，肩膀宽大，腰腹看起来很有力量感，所以下盘也很稳，自己想把人掀翻在地应该是不可能了。 用出招瞬间刀柄的位置，应该可以击退。 问题不大，再怎么样自己也是系统学习过的，总不至于输了。 加茂枫再次沉下心，流动的血液在她眼前构建成形，精准地找出了对方全身上下最薄弱的地方。 集中，沉淀—— 收敛一点，不要把人直接切了。 只用伞柄。 少女抬眼，如一颗子弹疾驰而过，快得让人看不清。 对方早有准备，一个侧身，随后双手已经扣住了加茂枫的肩膀。 宽大的手掌带着体温，几乎将整个人都罩在怀里，加茂枫此刻更能感受到二人体格上的差距，再加上对方的肌肉，完全就是老鹰和小鸡。 力量不对等，又不能杀，加茂枫瞬间模拟了最快的解决方案，一个下意识的反手动作已经出手。 “！” 红伞在半空中变了一个轨道，垂直向上刺去，成功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两人纵身后跳，在训练场两边站定。 四周寂寥无声，不知属于谁的黑色发丝从空中缓缓落下。 “......噗。”旁边的家入硝子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 加茂枫不理解她到底在笑什么，疑惑地偏头，用伞敲了敲地面，构建出了夏油杰的模样。 然后，就看见他额前的刘海，被修剪得十分平整，变成了可爱的齐刘海在空中飘扬。！ 第 64 章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就连风在此刻也显得那么安静。 整齐的刘海盖住少年半边额头，在风中飞扬着破碎的痕迹。 私密马赛刘海酱，瓦达西,不是故意的。 请允悲—— 啊,不行,好想笑怎么办。 那个刘海实在是太搞了。 不行啊加茂枫，不要做这种扭曲的表情,忍住,你不是受过专业的训练吗？ “......产屋敷同学,”夏油杰慢慢抬起头，依旧挂着笑脸,声音却凉飕飕的：“很好笑么？” 加茂枫默了一瞬,随后正色道：“我很抱歉夏油同学,战斗中发生意外是常有的事,这一点也不好笑。” “是吗,那能不能解释一下,你的嘴角为什么一直在抖呢？” “我这是——”加茂枫一哽，声音微不可查地颤了颤：“我这是、在为你死去的刘海感到悲伤——” 一旁的家入硝子再次忍不住喷了出来。 “......哦，是吗？” 少年脸上的笑意加深，明明是那么和善的表情，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黑色介质慢慢从影子内钻出,属于诅咒的气息开始在背后蔓延。 “谢谢你能为它感到悲伤啊。” 啊进入狂化状态了...... 加茂枫呆滞地看着勉强铺天盖地的咒灵。 请等一下，虽然她占大半过错,但请冷静一点，这只是个普通的体术切磋！ 只是刘海而已——！ 咒灵在黑影中喷发而出，占据了整个训练场。 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震动从咒高传向山底的鸟居，仿佛地壳在运动，树梢的红叶微微一颤，从枝头脱落，慢慢飘入尘泥。 ...... 最终体术课是在被摧毁一半的训练场，和夜蛾老师的怒吼中结束的。 二人围坐在食堂的桌前，一起吃午饭。 “对不起，夏油同学，我也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为了躲避咒灵攻击，加茂枫累得有些喘不过气，坐在椅子上缓了好一会才慢慢开口。 她将面前的糯米团子推向二人，“这顿饭我请，请消消气，至于你引以为傲的刘海......周末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去理发店吧，我会付钱的。” 好吧，这就是她的错，虽然是切磋时发生的意外，但赔礼道歉也是应该的。 没想到夏油杰竟然这么心疼那撮奇怪的刘海，说不定那条刘海具有某些特殊意义。 嘶，应该不至于是什么纪念的东西吧，那样她会愧疚的。 话说回来，没想到身上防御最脆弱的地方竟然是刘海呢...... “......没关系，倒不如说是我有点激动了，抱歉。”夏油杰捂着眼睛：“而且产屋敷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没有为自己的刘海感到骄傲。” 原来 只是普通的刘海啊，那就好。 没事啦夏油同学，虽然你把咒灵甩得到处都是，但从血液的运转来看，她知道你没有真的在生气。 嗯，是在玩闹吗？虽然她没有朋友，但这种事情还是可以理解的啦。 加茂枫嚼着丸子朝前方看去，只能看到对方的手背。 “好吧，既然你都道歉了，那我也勉强原谅你了......话说为什么要一直捂着眼睛，是在为死去的刘海落泪吗？” “我没在哭，产屋敷同学你能暂时不要说话了吗？我怕我会忍不住再次出手。” “他是害羞了，”一旁的家入硝子饶有兴致地喝了口酒：“还是把手放下来吧杰，就算捂着脸，也没办法遮挡住你已经拥有这么可爱刘海的事实了。” “而且一直捂着脸也没办法吃饭吧？”她单手支在座椅靠背上：“需要我用反转术式帮你治疗受伤的心吗？” “......够了，你们两个都不许再说话了。”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慢慢放下了一直挡脸的手。 和眉毛齐平的刘海乖巧地盖在脑门上，娇俏中带着可爱，乖巧中带着不羁，还有些让人难以理解的潮人时尚感。 ......不好，感觉是会在小巷遇到的那种，自以为打扮得很时尚的混混。 从眯眯眼的正经DK，变成品味很差劲的混混DK了！ “嗯......很新潮，”加茂枫尽力在腹中搜刮着形容词：“别有一番韵味，跟夏油同学你的气质很搭......” “你终于从刘海怪人进化成究极刘海怪人了。”家入硝子道。 “我说够了！”夏油杰无奈地重新捂上额头：“我们还是暂停这个话题吧！” 虽然一直在开玩笑，但对于自己破坏了他人这么在意的容貌——即使是刘海，加茂枫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嗯，夏油同学看起来非常苦恼呢。 “还要饮料吗？”她开口问道：“正好我有点渴了，你们需要什么吗？” “咖啡吧。” “啤酒，谢谢。”家入硝子举手。 “都要冰的吗？” “对。” 加茂枫点点头，起身往食堂外走去，没人继续插科打诨，食堂中仅剩的二人变得安静了下来。 后厨传来阿姨颠锅炒饭的声音，还有一旁滚水咕噜噜冒泡的声音，稍微综合了一点这突如其来的沉默。 “我说，”夏油杰望着对面空旷的座位，慢慢出声：“你有没有觉得，产屋敷是个很有距离感的人？” “啊哈，你才发现吗？” 家入硝子点燃了一支烟：“光是一直非常礼貌地称呼夏油同学、家入同学，就可以感受出来吧？” 虽然玩笑不离口，但实际上疏离感完全快要溢出来了。 不管是动作还是言语，感觉很生硬，就像强行做出来的友善态度。 而且，宿舍选的位置也特别偏远.. ....是故意的吗？ “人家可是女孩子啊，跟你们这群DK可不一样。” 家入硝子吐出一口白烟：“别以为打一架就会像你们那样可以勾肩搭背了......话说回来你平常说话总会不经意变得很欠啊，没有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得罪别人吧？” “应该没有吧......而且比起我说话很欠，产屋敷好像更胜一筹。” 夏油杰沉思道：“别光说我了，硝子你不是也没跟别人混熟起来么？你们好歹都是女生啊。” “......如果你不想在下次治疗体验十级痛感的话，最好现在闭嘴。” 丸子头DK举起手做投降状。 家入硝子摁灭烟头：“不过既然是一个班的，反正以后一起出行任务的机会很多吧，你和悟一开始不也是相看两厌的态度。” 给多一点时间，会慢慢熟络起来的。 就算熟络不起来也没关系，保持着表面和平，也比真心讨厌来得要好。 ——咒术师除了会被诅咒杀死，第二个可能就是队友了。 “也要提醒一下悟那个家伙，没和对方熟悉起来时，不要故意捉弄——” “哈？在说我什么？” 不太着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二人猛地回头朝背后看去，赫然对上一双藏在墨镜后的，玻璃质感的苍蓝色眼睛。 白毛DK手挎着礼品袋，龇牙挥着手，雪白的发丝似乎带着冷意，让他整个人都镀了一层微光。 “锵锵锵锵锵！最强回归，是不是想我想得快要哭——” 五条悟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在目触到夏油杰的时候，脚下的步子一顿，随后立刻发出一声惊天爆笑。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杰你终于觉得人类的身份太过无趣，打算进化成究极刘海怪人了吗？！” 狂笑间，他的手已经掏出了手机开启了闪电十连拍：“还是因为常年做我的手下败将所以彻底疯了？哇你的品味真的有够差诶，自以为是什么很新潮的混混吗——” “悟。” 夏油杰微笑起身：“你回来了真是让人惋惜啊，我有点事想跟你说，去训练场吧。” 可能是顶着齐刘海眯眯眼的模样实在太搞笑，这句约战不仅没像以往得到回应，甚至让对方的狂笑更大声了一点。 丸子头DK背后又开始冒黑气了。 “不想被夜蛾老师罚检讨的话，就不要在这里打架哦，”家入硝子往旁边移开了一点：“提醒一下，训练场刚刚也已经被夷平了。” “哦？”五条悟终于止住了笑，面上带有一丝玩味，低头将那双蓝眼睛彻底暴露出来：“怎么回事，硝子你也打算为外勤加强训练了吗？” “不是我，用脚想也应该知道我弄不出这种动静吧，”加入硝子一手撑着下巴：“是新来的同窗，挺强的，杰的刘海也是她削的。” 这句话终于勾起了对方的兴致，好奇地挤进两个人中间：“哦？听起来还不错嘛，不过肯定还是老子最强！” “说不准呢？”家入硝子侧身躲开了白毛DK。 “如果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刚刚那招应该足够了吧。”夏油杰火上浇油道。 家入硝子点头：“肯定完全没问题啦。” “哈——？” 被彻底否定，白毛DK拉长了声线，不满道：“什么啊，有这么厉害？看我不把新同学揍趴下，老子可是最强啊！” 家入硝子的动作一顿，扭头看过来：“我先提醒你，新同学可不像你们，最好不要让她讨厌——” 食堂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家入硝子的话戛然而止。 二人同时回头往后看去，少女背光站在门口，手里的塑料袋还在往外渗水，似乎是跑回来的，除了脸颊带着一点红晕外，嘴里也在微微喘气。 看起来比刚刚体术课还要累一点。 在发现食堂多出一人，她没有太过惊讶，只是顿了一瞬，随后张了张嘴。 “啊，饮料，买少了一人份的。”！ 第 65 章 对上那双熟悉的,被咒力填充的眼睛，加茂枫稍稍阖眸。 啊，五条悟啊。 嗯,不意外呢。 肯定会遇到的吧,五条悟。 毕竟关于咒高有多少人,什么人，她其实在入学之前,早就了解过了。 五条悟。 超级大麻烦。 也在高专之内。 看到这份资料的时候,她想入学的心瞬间消退了大半。 毕竟这位可是从出生起就备受瞩目的“最强”,被全咒术界夸上天的六眼神子，无论走到哪里,众人的视线就会跟到哪里的超级大宝贝。 喂,她是为了躲避麻烦来的,不是为了把自己暴露在大家的视野里来的！ 嗯......怎么说呢,如果被总监部发现的话,她很可能会被多方面施压,让她回咒术界继续当牛做马。 难度低一点的任务到还可以交给家里的小鬼头们，但是再多的就不行了。 以她现在的状态，肯定不行的吧。 在去和不去中间纠结多日，加茂枫思考良久，最终还是选择了去。 天元的优先级更高。 不入学高专,她一踏入结界内部就会被发现和驱除,这也是为什么明明高专的人这么少，但至今为止没有一人成功找到天元具体位置的原因。 在暂时没办法彻底脱离总监部的情况下,只有登记咒力，让她合法入学，才能近距离接触结界。 想找到天元,要么等它放行，要么想办法破坏结界。 她只要拿到一滴血就好，至于五条悟—— “哈——？怎么是你这家伙？” 加茂枫抬眼，看向突然凑过来的白毛DK，对方龇牙咧嘴的，一脸超级失望败兴的表情。 “喂，他们说的新同学不会就是你吧，感觉真的超没劲啊——” ......嗯，还记得她，果然只是染了个头发是不行的啊。 毕竟那是六眼吧，所有被记录咒力的人，都会一眼认出来。 哪怕她有因果线。 “悟，是认识产屋敷同学吗？”旁边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有些意外。 “产屋敷？”五条悟的墨镜又滑到了鼻尖：“你又叫这个了？” “我妈离婚了，我跟她姓。”加茂枫眼都不眨：“有什么问题？” 对方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坐回了原位，托腮对旁边两个人摆了摆手。 “只在小时候见过而已，她可是个性格超——无聊的家伙，是会穿着和服端端正正用敬语跟你问好的那种人哦？”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加茂枫坐到三人对面，把饮料放到桌子上：“人都是会变的，你以前不也是穿着和服说话脸皮都不会抖一下的面瘫吗，五条同学？” “面瘫？”夏油杰的目光朝五条悟望去，脸上出现了一丝怪异。 “真是完全想象不出来。”家 入硝子诶了一声，目光在两个人中间打量：“所以，青梅竹马？” “不是。” “不是。” 两个人异口同声否认。 和五条悟青梅竹马？不行，光是想一下就忍不住要起一身鸡皮了。 拜托，他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啊，完全融不进去好吗。 她不想跟着那群长老和侍女们一起围着五条悟团团转，嘴里还喊着什么“悟少爷～”。 要老命了。 看到加茂枫的表情，白毛DK坐直身体，不满极了：“喂，你那个一脸恶心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被嫌弃了啊悟。”夏油杰说。 “那是理所当然的吧。”家入硝子说：“真有这种青梅竹马会疯掉的吧？” “哈——？！” 加茂枫不动声色地看着几人吵闹。 五条悟，果然变了很多，虽然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真是让人不理解，他不是被五条家奉为神祗吗，之前那种冷漠的模样呢，最起码也应该和禅院直哉一样，摆出不可一世的姿态吧？ 现在在走什么合家欢剧场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某天想杀掉他，借他的手清理五条家，不就完全变成大恶人了吗。 虽然，她暂时没有动其他两家的想法，不然禅院直哉早就遭殃了。 但是——说不定有一天会呢？ 加茂枫垂下眼，伸手去拿袋子里的饮料，却摸了个空。 ？ 她抬头，对面的五条悟已经很自觉把袋子拿过去，并把咖啡和啤酒分给两个同窗后，打开了唯一剩下的汽水。 “......还给我。”加茂枫板着脸说。 “当然是不可能的吧？”五条悟发射出挑衅的笑，明目张胆地开了汽水喝了一口。 ......什么幼稚鬼。 “没关系，你喜欢的话就送你了，”加茂枫不为所动：“我再去买好了。” “诶，这样都不生气吗，其实你性格超好吧？” ......竟然获得了五条悟的表扬，但为什么完全不觉得高兴，反而心里更生气了。 “我说你啊，”五条悟翘着二郎腿，苍蓝的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加茂枫：“杰和硝子明显在骗我嘛，你哪里强了？” “明明是变弱了哦？产、屋、敷、枫？” ......冷静点，这种挑衅无趣到连小孩子都不会中招。 真的回应他就输了，加茂枫。 加茂枫深吸一口气，干脆不理会五条悟，朝着旁边的夏油杰看去。 “夏油同学，这个给你。” 突然被cue的DK一愣，少女白净的掌心里，躺着一只白色的花朵发卡。 “抱歉我只有这种款式......看你好像很苦恼的样子，暂且用这个对付一下吧。”加茂枫说；“一直捂着头手会很酸吧。” 夏油杰的目光停滞 在对方掌心。 所以刚刚看起来这么累的样子，是跑回宿舍拿发卡了吗？ “那我呢？”五条悟挤上来：“我怎么没有？” “你根本就不需要。” “什么嘛，这是区别对待吧？杰有的我怎么能没有！” 白毛DK长腿往旁边一跨，直接坐到了加茂枫身边。 一条胳膊毫无征兆地搭在了她的肩头，带着清晰的冷意，和校服身上的洗涤剂杂糅在一起，把周围的空气都驱除了个干净。 雪色柔软的发丝擦过她的脸颊，让加茂枫动作一顿，血液都凝滞起来。 她不喜欢被人过度接近，会让她坐立不安。 太近了，突破最后的禁戒线了。 会让她......想把入侵领地的一切生物都杀死。 “表情也一如既往的没意思啊。” 少年有些不着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点点上挑的音调，是与加茂枫完全相反的松弛。 “弱得很让人安心么，产屋敷同学。”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 “......五条悟，是吧？”加茂枫慢慢拿上桌边的伞，深吸了一口气：“有点话想跟你私下谈谈，训练场就很不错。” 太近了，她忍不住了。 忍不住了。 想要——杀了他。 杀了这位高贵的“神子”。 “好啊，正合我意。”白毛DK哼哼两声，一挑眉：“需要让你两招么？” “不必，因为那样你会被我揍得满地找牙。” “很自信么，但是很可惜事实完全相反，你才是会被揍趴下的那个。” “需要我再提醒一下，训练场已经是一片废墟了么？”家入硝子喝了口酒：“如果现在就要出去的话，顺便再帮我带一瓶其他口味的酒回来。” 夏油杰感到有些头痛：“硝子，大中午就喝这么多不好吧？还有你们两个要闹到什么时候？” “诶，走嘛走嘛，”五条悟揽过加茂枫，半边身子都压在她肩上：“产屋敷——快点啦——” 尽管没有很热，但正午的阳光依旧刺眼，一黑一白的两个人半推半就慢慢走远，最终来到了刚刚买东西的售货机前面。 喀嚓。 酒和汽水相继掉出货架，白毛DK不用手接，直接让需要带的物品漂浮在空中。 加茂枫静静站在五条悟身后，打量着对方的背影。 现在用雷呼，可以直接把对方的脖子砍断么？ “到底有什么想问的？周围已经没有人了。”她不动声色开口。 “哈？”白毛DK转过头，一脸不理解。 加茂枫掀起眼皮：“单独把我叫出来，不是为了叙旧吧？”况且他们两个人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 虽然看起来是个天真的大少爷，但好歹也是五条家下代家主。 看看禅院直哉那德性，就知道该教的家族都会教 ，他不可能什么都不懂。 在全世界都在找加茂枫的情况下，这位小姐竟然隐姓埋名进入高专了，怎么说都有必要问一下吧？ 毕竟，她看起来就很可疑嘛。 加茂枫摩挲着手里的伞柄，心下却无比平静。 话虽如此，但她一点也不担心五条悟会不会向总监部透露她躲在这里。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但五条家的长老不会允许她回归咒术界。 因为，他们要为自家的悟少爷铺路。 ——所谓六眼和最强，除了他本身继承优秀的术式之外，还有着家族赋予的无限期望。 而这一点，在【加茂枫】的出现又消失后，大家突然意识到了另一种可能。 五条悟，能做得比【加茂枫】更好。 没道理那个卑微小姐能做到的事情，五条家的六眼神子会做不到。 这位无所不能的少爷，会是咒术界第二个顶梁柱，即能媲美那位傀儡小姐的、能带给他们远比想象中更多的利益的——工具人。 在那位小姐失踪的前提下，五条家的少爷，会变成政府离不开的新工具人，为五条家带来无数利益。 即便，他是下一任家主。 哈哈，御三家怎么可能会有爱呢？之前不是说过了吗，他们是利益至上的集合体，哪有什么体贴不体贴的。 重视和爱，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就算五条悟告发她在这里，五条家的长老也会非常努力把消息压下去的。 他们不会允许这位小姐重新出现，来抢悟少爷的“功劳”。 现在会让五条悟出现在咒高，也不过是因为家族在把对方变成彻彻底底的工具人时，给予的一点小福利。 毕竟，他到底是那位受宠的少爷嘛，要是真的闹脾气就不好了。 真是可怜啊，悟少爷，她已经看到你未来忙成狗的模样了。 就跟以前的加茂大小姐一模一样。 ——如果这位总监部视为希望的神子陨落，咒术界一定会乱得不像话吧？ “有什么好问的，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白毛DK嗤了一声，不屑道：“你很在意这个？” 嗯......怎么不在意呢？ “很在意。”加茂枫如实回答：“因为这关乎我能不能安心上学。” 五条悟不爽地龇牙，“什么啊，我在你心里是这种喜欢打小报告的人吗？” “很抱歉，先纠正一点，我没有把你放在心里，甚至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我数三二一，现在立刻和我用实力说话。” 加茂枫侧过头，没有接对方的话：“那么五条同学，你的回答是？” 五条悟靠在售货机上，毫不在意地起开易拉罐的拉环，丝丝白色的雾气从瓶内飘散而出，藏在墨镜后的半截蓝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随便你。” “不向总监部告密吗？” “别把我跟那群老橘子混为一谈。” 嗯，是有点叛逆的悟少爷呢。 不告发她么？可以么？ 喂，很狡猾啊，这样她不就更不好意思对你出手了吗？ 五条悟，你心机很深沉啊。 “现在放心了？”白毛DK抬了抬眼镜，猝不及防凑上前来：“那现在准备好了吧？” 加茂枫一愣：“什么？” 五条悟高调笑了一声，在加茂枫看来如一只刚学会打鸣的公鸡，连空中的汽水都被震下来水滴。 “战斗啊，你不会以为我在开玩笑吧？”白毛DK恶劣地勾起嘴角：“来嘛来嘛，和最强对战，这可是你的荣幸哦？” “加、茂、枫？”！ 第 66 章 “第一,别叫我加茂枫，请规规矩矩叫我产屋敷。”加茂枫板着脸道：“第二，我不想打架,我只想买好饮料回去吃饭。” “知道了,枫,你好啰嗦。” “......不准叫我的名字。” 白毛DK故意用手做喇叭状，贴在加茂枫脸旁边大声道：“枫枫枫枫枫枫枫枫——” ......这人好烦！ 加茂枫握紧拳头,抑制着自己不要当场出拳。 算了,随便吧,叫什么都无所谓了，反正也不会少一块肉。 这小子一直是个幼稚鬼,自己早就该想到的。 还是走吧,她不想跟五条悟单独待在同一个空间里了,只会让自己更恼火一点。 加茂枫无语地转身,正打算往回走,却突然感觉视野一晃,往上拔高了一截。 “？” “五、条、悟！”加茂枫冷脸往回看，怒视着把她悬浮起来的人：“放我下来！” 五条悟的眼睛如同摆设，完全无视了对方的抗议，直接哼着歌带着人往训练场飞：“来嘛来嘛，你赢了我请客吃喜久福怎么样,这可是仙台特产哦？” 不要！这是在奖励小狗吗？！ 红伞极速朝旁边刺去,在距离对方额头一厘米处，仿佛卡在游戏里的空气墙那样,再也靠近不了一点。 “果然不行啊，”五条悟一脸欠扁道：“根本连我的头发都碰不到哦？这样也算特级吗？” “真可惜，确实是特级,”加茂枫冷漠地回答：“是你目前追不上的程度。” 不是她说，这家伙变得比三年前更欠揍了。 真的好烦，到底是要怎么样啊？ “哈？我只是没去评定而已，但你是真的变弱了吧？”苍蓝的眼睛转过来，里面幽蓝的咒力不断运转：“现在的咒力也就比普通人好一点点，你的术式呢？” “对付你需要用术式吗，”加茂枫面无表情开口：“我赤手空拳就能把你打成猪头。” “？你很嚣张。” 白毛DK受到嘲讽，伸手推了推脸上的墨镜：“不过那种情况不可能发生，因为你绝对没我强。” ......所以说为什么非要跟她战斗不可啊？！原来你是战斗狂这种设定吗？！ 不吧，真的很不搭啊！以后不会热血上头还想去当什么英雄救世主吧？ 这人怎么回事，真的是少年漫的主角吗？ 求求了，还是高冷人设更适合你，回来吧，当年高冷的悟少爷。 她并不想和你建立什么深刻的友谊，最后上演一出叛变的戏码。 很恶心啊！ 加茂枫慢慢掀起眼帘，看向身旁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DK，对方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五条悟，果然是超级大麻烦。 不管是身份还是性格。 ......算了，就当陪小孩子玩一下吧。 不就是打架吗，你要知道，她这个所谓的【特级】，可是靠着自己打拼出来的。 绝对不是随口一句老子最强就可以盖过的。 ⒚想看山有金玉的《加茂小姐有话要说》吗?请记住[]的域名[( 虽然上高专之前，她已经很久没和一级以上的咒术师战斗过了，但有机会能试探一下所谓的无下限，对她来说并没有坏处。 自己也很想知道传说中最强的六眼加无下限组合，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高专里的训练场当然不止一个，而且大多数都贴了咒符加固，不会这么容易损坏。 加茂枫双脚重新接触到地面的瞬间，不等对方开口，红伞已经化成一抹电光，直接往身旁少年的脸上刺去。 伞速带动的风变得尖利起来，夹杂着细碎的爆破声，在即将刺穿对方眉心的时候，又再次停滞在半空。 “好凶啊你，”白毛DK传来不满的抗议：“而且怎么每次都是对着脸下手啊？” 加茂枫根本没管对方说什么，在一击没能得逞后，迅速放弃了手里的伞，往后一退，从伞柄里抽出一把细刀。 漆黑的刀身被微弱的咒力覆盖，带着说不清的诡谲气息，周围散发着近乎诡异的冰蓝色光晕。 像是一团看不清的雾气，被团团诅咒包裹着。 “纯诅咒构成的咒具？看起来不像禅院家的。”五条悟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你自己做的？” 附着咒力的刀身往前推进了一点，比红伞更近距离贴近到那双苍蓝的瞳孔附近。 “......哼，还不错嘛，话说干嘛不理我啊。”五条悟哼了一声，依旧欠扁道：“不过很可惜，还是碰不到哦？” ......用红伞的攻击没有蓄力，五条悟可以反应过来用术式挡住，但在咒具附着咒力后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突破无下限，说明只要速度够快够强，他就并非不可战胜的。 加茂枫在心里细细思量着。 用呼吸法吗，但自己现在暂时还没办法将雷呼运用到极致，所以在五条悟有防备的情况下，应该是没办法杀掉他的。 不过只是切磋而已，受点伤也正常吧，不是还有家入硝子在么？ 加茂枫吐出一口气，缓缓沉下气。 咒力在体内再次变得缓慢，顺着血液和呼吸流向手臂，刀身散发出来自深渊的绝望气息，隐隐可见附着的诅咒，如岩浆冒着黑泡。 杀意尽显。 感受到了对方的气息，五条悟笑了一声，原本吊儿郎当的表情终于正经了一点。 “终于打算认真一点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五指张开，一只咒力凝聚的能量体在手中缓慢汇聚。 苍。 加茂枫眯眼。 苍，而已。 集中一点，刺穿他的—— 手机突然传来一声震动，划破二人一触即发的战斗，加茂枫的动作一顿，重新站好往口袋里摸手机。 “谁啊！”五条悟不耐烦地嚷嚷道：“别管那个破电话啦！ ” 加茂枫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干脆地拒绝了对方的抗议：“夜蛾老师打来的。” “你怎么知道？” “我设置了特别提醒。” “......” 加茂枫接通电话，果不其然，夜蛾正道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 “产屋敷，有个紧急的任务就在附近，初步推测是准二级的难度，我把地址发给你，你先去处理了。” 准二级，那就是不足二级的三级，其实并没有什么难度。 “好的，夜蛾老师。”加茂枫挂断电话，回头朝五条悟道：“你听到了吧，我要去执行任务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什么啊——” “如果你有意见的话，这个任务让给你也不是不行，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我看起来很像傻子吗？”五条悟切了一声：“不去。” 呵，果然长大了啊，终于知道出行任务也是很累人的了吗。 没能试探成功有些遗憾，不过也不急于一时。 “话说回来，你一天到晚都会开着无下限吗？”加茂枫问。 “怎么可能，很累人的好不好。”五条悟嫌弃地看了回来：“你能一天到晚开着那个什么乱糟糟的术式么？” 所以，如果真的要动手的话，她还是有机可乘的。 加茂枫默默收回手机，在收到夜蛾正道语音发来的讯息后，转身离开了训练室，刚跨过门槛，背后的白发DK突然喊道：“喂，回来的时候记得帮我带一份银座梅森的丝绒奶油蛋糕！” ......谁管你。 少女的身影逐渐远去，少年透着水色的双眼凝视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身后传来响动，这才转移了视线。 “怎么了，悟。” 丸子头DK抱着手臂，刘海不知道从哪里新找了枚一字夹别过，看上去总算没那么滑稽了。 “故意把人支开，是产屋敷有什么问题吗？” “......哼，就那样吧。”五条悟抓了抓头，随手丢了个什么冲向夏油杰门面。 对方手疾眼快地抓住那飞来的物件，定睛一看，正是刚刚那枚白色的发卡。 “什么问题也没有啦，”白发少年伸了个懒腰，转身就走：“啊啊，好饿，回去吧，我要吃枫糖巧克力什果盖浇饭。” * 说是附近，其实也不算近，主要是交通确实不太方便。 加茂枫先是乘坐了四十分钟的电车，然后又打了半个小时的出租车，接着走了二十来分钟，才到达目的地。 要不是这里是一处废弃工厂，位置实在太偏僻，司机说不定就能把她送到大门口了。 无人问津之地，当然很容易滋生诅咒。 按道理来说，新人第一次出行任务，身边需要有人陪同，外加她的眼睛不太方便，就更是如此。 不过加茂枫觉得很麻烦，干脆直接提前向夜蛾正道报备过，她有 祓除咒灵的经验，完全不需要陪同。 没人跟随当然是很方便的。 首先构建出自身所在的大体位置，接着感应空中咒力的残秽，接着往气息最浓的地方寻找。 在感受到咒灵的那一瞬，出刀，收回。 一气呵成，速度超快。 今天也干净利落地完成了祓除。 不过就是，回去可能稍微有点麻烦。 所以说辅助监督是多么重要啊，包接包送什么的。 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体会到小鸟游有多么重要，虽然他早在两年前就攒够钱，然后退出咒术界了。 可恶，自己在咒术界唯一的熟人也不见了。 “......啊，话说好像忘记放帐了。” 这也是很正常的嘛，因为一般情况下，这种工作都是辅助监督来负责吧。 不过应该没关系？毕竟她的动作非常迅速，而且也不像一般人战斗起来就惊天动地的，所以放不放无所谓吧。 话是这么说，但加茂枫依旧在周围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人在后，这才向夜蛾正道汇报了一声，重新踏上回去的路途。 不过啊，她好歹才入学一天半，这就已经开始给她派发任务了吗？ 太过分了啊总监部！缺人也不是这样用的！ 东京都到底是很繁华的地方，即便是工作日电车里也拥挤不堪，加茂枫持伞步入车内，可能是因为墨镜有点大往下滑了一点，那双灰白的眼睛露了出来，竟然还获得了好心人的让座。 ......行吧，偶尔这种便利也很不错。 夜蛾老师说晚上九点前回去就好，现在时间还早，可以继续在附近逛逛。 请原谅，既然能在工作的时间摸鱼，那当然不能浪费。 话虽如此，但加茂枫也不知道自己可以玩点什么。 如果说想看看名下产业，她操控的傀儡天天就坐在办公室里，不如说她就是本人在公司上班；如果说想逛街，她对衣服和化妆品，或者玩偶书籍的需求都不高，除了可以试吃的零食，其他什么也不需要。 毕竟她这个状态，那些完全用不上吧？ 面包店的奶香飘到鼻尖，尽管被周围混杂的血液味掩盖了不少，但依旧浓郁。 加茂枫在原地站了一会，最终走向她觉得味道最好闻的那家店。 甜品啊。 算了，就当是和同学们打好关系做出的努力吧。 吸取前世的教训，想要维持一段人际关系，就需要付出一点什么。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喜欢你，对吧？ 硝子喜欢酒的话，那她带点清酒回去，还有烟也买几包，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不太甜的甜品也选购几份。 夏油杰的话，她其实也不太清楚，看在自己削了人家刘海的份上，那就多带几个品种吧。 还有夜蛾老师也一样，他应该是会喜欢可爱东西的那种人。 还有食堂阿姨. ..... 至于五条悟，临走前他说的那个店，和蛋糕的品种叫什么来着......？算了，谁在乎，她买什么他吃什么，还敢挑三拣四。 因为蛋糕不及时吃掉会融化，加茂枫买完东西，立刻就踏上了回高专的路途，等她穿过鸟居回到学校，刚好过了晚饭的点。 现在吃饭后甜点正好。 立本高中生可不像种花家，晚上一律是没课的，这个点大家应该都回房间休息了。 一个一个送过去好了。 加茂枫提着蛋糕盒走到宿舍楼下，刚进大厅，没想到那三个同窗正坐在休息区，手里还拿着扑克牌，其中夏油杰和五条悟脸上贴满了白色纸条。 “啊，回来了。”硝子转头，嘴里还叼着烟，对着加茂枫招手：“过来一起玩抽乌龟吗？” “产屋敷。”夏油杰也冲她颔首，似乎是特意收拾过了，此刻换上了普通的白色短袖，头发用波浪形发箍一起束到了耳后。 “刚刚做了些玉子烧，特意给你留了一份，不然全部都进悟的肚子里了。”他指了指桌边的饭盒：“你对鸡蛋不过敏吧？” “喂，别把我说得像没吃过饭好吗？！”旁边的白毛不满地叫嚷起来。 “但是你吃了五人份是事实吧？”家入硝子抽走夏油杰手里的牌，刚好凑成一对：“我先走了，你们两个角逐龟王称号吧。” “硝子你作弊了对吧？！不然怎么可能一次都没输过？！” 加茂枫冷静地看着桌前吵闹的三人，血液在眼里依旧是鲜红色的，和她见过的大多数人没什么不同。 “啊！不玩了！”白毛DK耍赖般将纸牌丢在桌上，直接往加茂枫旁边凑：“枫，说好给我带的银座梅森的丝绒奶油蛋糕呢？” 加茂枫冷漠地推开他：“我并没有答应你。” 她将手里的蛋糕盒子放在桌上，垂眼朝众人一推：“正好随便买了点甜品，不介意就一起吃吧。” 第一次送东西给别人，有点紧张。 嗯，没关系，毕竟是食物，如果不接受，她一个人带回去吃也可以。 ——但是如果像以前那些人一样，把她的东西丢到地上再踩几脚，那就吃不了了。 嘶，不要这样，自己在高专还要待一段时间的，如果和同学相处不愉快，她还是会觉得有些苦恼。 “......这也太多了吧？”家入硝子惊讶道：“感觉二十个人都吃不完啊。” “确实......多到有点过分了。”夏油杰点头：“是带给我们的礼物么，多谢，产屋敷同学。” 啊，所以是接受了的意思吗。 那就好。 加茂枫坐在了家入硝子旁边。 以前会失败的原因......一定是因为她没有主动的缘故吧。 看来，她还是很有社交天赋的。 诶，真是新奇啊，明明大家没有这么熟吧？竟然允许她坐在旁边一起聊天？ 嗯，果然甜品是个好东西啊。 不同咒力构成的三人倒映在少女灰白的瞳孔里，那些流动的血，咒力的轨迹，被深深刻入脑海之中。 这些就是，她以后的同学。！ 第 67 章 高专的生活说忙,其实也不是很忙，因为文化课需求不是很高，而且理论知识她早在幼年就已经背得滚瓜烂熟,所以真正需要花心思的课程屈指可数。 目前最需要记忆的就是英语字母表了吧......不过好在这对自己来说并不难,只要两三天就能熟悉。 鸟儿的叫声在窗外响起,浮光穿透玻璃在头顶掠过，加茂枫推开卧室门,朝户外走去。 夜蛾老师表示她刚入学,而且已经有祓除咒灵的经验,实战训练不急于一时，这几l天如果不是任务需要,她可以利用这类课程在学校逛逛。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时间点,大家已经在上体术课了,加茂枫干脆地绕过了训练场,步入教学楼。 之前上课她就发现了,教学楼里面也有结界，而且比办公室那处更精巧。 或许是因为占地面积最广的原因，这处的结界也更复杂一点，正好这个时间段教学楼没有其他人在，自己可以仔细观察一下。 高专的教学楼是整个校园占地面积最大的建筑,里面不仅包含了普通的教室,还有各种生物化学实验室，以及运动场所和咒力测试的小隔间,层层叠叠。 说实在，就高专这个人数，课室多得实在有点泛滥,很难不怀疑是钱多得没地方花。 奢侈。 加茂枫拿着伞尖，开始十分细致地敲击地面和墙壁，尽可能用小一点的声音，来完整地构造出教学楼的模样。 夜蛾老师带着几l位同窗出去了，不过这不代表内部没有其他工作人员了。 虽然大多数都是非咒术师，或者只是能看到诅咒但力量很弱的三级术师，对她来说构不成威胁，但那也不能太过放肆，把自己整得像可疑人士。 少女的手掌贴上建筑的外壁，咒丝慢慢穿过墙壁，如同游鱼游弋在结界的脉络之中。 她一点一点敲击着墙面，感受着咒丝反馈出来的信息，围着整栋教学楼环绕了一圈，完完整整构建出了一楼的模样。 接着就是二楼。 说出来是有点麻烦，不过真正执行起来还是很快的，因为构建这项能力运用得十分熟练，所以具体来说也不过是绕着墙壁，每间教室都慢慢进了一遍罢了。 等将一整栋教学楼都摸完，一座精密的模型已经在加茂枫脑中成型。 做为咒高这座超大型结界的一部分，教学楼可能是里面最复杂的一部分，而且加固得非常牢固，以自己对结界术的了解，由她来分析破解是不可能的了。 但不管怎么说，结界的组成还是由咒力拟态出来的产物，想要破坏并不是没有办法的。 最简单的方法是用咒力不要钱那样灌进去，强行把内部结构撑破，但这样一来会留下大量的咒力残秽，等于直接对着高专贴脸开大。 而且，以她现在的咒力储备，是完全不行的，说不定物理攻击还更有可能性。 看样子，得把结构图反馈到加茂和奈那里 ，让她帮忙找人懂结界的人分析一下。 摸索完教学楼之后，已经差不多快到下午了，加茂枫不再继续探索，而是回去清洗了一下，准备下午的文化课。 说起来，加茂小姐对咒术的理论知识很丰富，但实际上，她是一个连初中生都不如的文盲。 恨。 手机发送来一条语音，是夏油杰提醒她上课的时间快到了，甚至贴心地问需不需要帮忙。 加茂枫将拒绝的信息传送回去，继续认真地洗手，还换了一套衣服。 一直蹭着墙壁走，把全身上下弄得都是灰尘。 等打理好自己回到教室的时候，三位同窗已经坐在课桌前了，看到加茂枫走进来，夏油杰朝她打招呼：“来了，枫。” 经过那晚的甜品分享，大家稍微熟络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受五条悟的影响，也开始直接叫她的名字了。 加茂枫点点头，往家入硝子旁边走去，路过讲台时，旁边猝不及防伸过来一条腿。 “......” 加茂枫面部表情地装作不知道的模样，一脚用力踩下，在即将踏上对方的脚背时，被空气墙阻隔。 “喂！正常情况下是会被绊倒吧？”五条悟跳了起来：“你刚刚的步子临时缩小了三分之一，你肯定是故意的！” “那是你看错了，”加茂枫头也不回地在座位上坐好，“我只是正常地走路而已，倒是你的腿故意伸出来，被踩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哈？老子当然只是单纯的腿长而已！”白发DK直接岔开腿，不甘示弱地又往前伸了一点：“所以说你果然看得见吧？！” “当然看得见啊，之前不是说了这个咒具可以让我视力变好一点吗？”加茂枫抬了抬脸上的墨镜：“记忆差成这样，你是金鱼怪人吗？” 五条悟还想再说什么，夜蛾正道已经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 “今天下午的文化课取消，有一个临时任务需要你们三个一起。” 咒术界人手不够是常事，这样的突发任务，加茂枫在这几l天也差不多习惯了。 看来文化课又要临时取消了，万恶的咒术界，竟然阻碍她成为文化人。 “三个？”夏油杰率先发问。 大多数咒术师出行任务都是单独行动，只有在遇到实在麻烦的情况，才会同时派出多名一起前往。 他和悟的实力差不多都是一级，再加上实力至少有二级的新同学，怎么看都有些浪费了。 “这次的任务有点特殊，虽然只是个二级诅咒，但对付起来比较麻烦。”夜蛾正道说。 具体情况也就一笔带过吧，简单来说，就是他们三个需要在同一处地点兵分三路，然后在同一时间祓除掉有三个分.身的诅咒。 嗯，一般来说，确实需要三个人呢。 硝子做为医疗兵是不会跑外勤的，目前还在高专的只有他们三人，拒绝不了一点，看来文化课真的泡汤了。 加茂枫无奈 地合上书，又听夜蛾正道提供了具体的位置后，和两位DK一起踏上了祓除诅咒的旅途。 首次与他人一起出行任务，她的内心稍感微妙。 啊，加茂斗那个不算哦，因为最后还是她一个人完成的。 ......不过这次好像也没差，反正大家不在一个地点打怪，谁也碍不着谁。 但是一起出行，果然会让人在意啊。 身边有其他人什么的。 这次有夏油杰结伴，今天倒是不用再挤电车了，加茂枫坦然地接受了对方的邀请，坐在了他的咒灵身上。 排除掉味道有点难闻的弊端外，其实真的很方便。 咒灵的速度就是快，不大一会，三人已经到了这次任务的目的地。 “一共有三个地点，别墅地下室，后山，还有水库。”夏油杰朝加茂枫看去：“枫，别墅的地下室有墙，对你来说应该会方便一点吧？” 加茂枫点点头。 “那我和悟就去后山和水库了，”夏油杰打开手机：“记得保持电话通畅，确定找到目标后，我们定个时间，一起把咒灵祓除。” 毕竟这年头，多人线上通话还没普及，而总监部甚至连对讲机都吝啬给他们发，也只有夏油杰说得这一个办法了。 确定好各自负责的任务点，两个DK直接原地飞走了。 世界上竟然只有她一个人不会飞。加茂枫叹了口气，转身走进身后的别墅里。 废弃的别墅满是灰尘，她嫌弃地用伞扫开面前的蜘蛛网，小心翼翼踏入房间。 好脏，虽然是咒具，但也要小心爱护才行。 回去一定要清洗个十遍。 咔。 伞尖敲击在地面，瞬间扬起一大片尘埃，直冲入鼻腔，加茂枫一个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当场扬起更多尘土。 ......妈的，失策了，这种地方明明是五条悟更适合来。 他有无下限防尘。 可恶，好脏，早知道刚刚在高专就不换衣服了。 加茂枫捂着鼻子，小心翼翼穿过翻倒的桌椅，以及到处都盖着布匹的家具，往地下室深处走去。 想找到咒灵不难......不难这个词她已经说腻了，不如说凭借对咒力的感知，在进入别墅的第一时间就已经锁定了诅咒的位置。 加茂枫没有贸然直接闯进诅咒存在的范围，而是先给夏油杰发了条讯息，告诉他自己已经找到目标，接着就听他打来电话：“我也已经找到咒灵了，悟那边问题也应该不大，我们就定在两分钟后一起祓除，可以吗？” “没问题。” 少女挂断电话，在心里默默读秒，为了以防万一，她想了想，还是给那位“老子最强”同学打了个电话。 再怎么说暂时也还算“同伴”范畴，她还不至于故意给对方找麻烦。 “我和杰已经找到咒灵的位置了，”加茂枫道：“他说两分钟后祓除......你找到了没有？ ” “当然找到了啊，你当我是谁？”电话那头传来五条悟欠扁的声音：“顺带一提，我比你快哦？因为刚刚杰已经提醒过我了。” 他啧啧两声：“你不行啊，加茂枫。”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比的，小学生吗？ 他不会以为谁先找到诅咒，谁就比较厉害吧？ 但是——好气啊，五条悟的这种语气。 靠着六眼的人有什么好得意的，没有那个六眼你还能做到什么地步。 五条悟，哼，五条悟。 生下来就比加茂枫更强的五条悟？别惹人发笑。 她根本不输于六眼，她只是环境恰好有些糟糕而已，不然哪里会有你五条悟的位置！ 好烦，烦死了。 “我只是先给杰打了个电话而已，难得想起还有个多余的家伙，才勉为其难提醒一下而已。”加茂枫面无表情回应：“你怎么知道是自己先找到的？我可是刚到别墅就发现咒灵了。” 还剩59秒。 “蛤？那种事情不是谁都能做到吗？我只是懒得提醒你而已，想看看你到底有多——慢，而且我从别墅到后山也花了时间，所以实际上就是比你快！” 虽然知道对方说得不是假话，但加茂枫依旧毫无波兰地反驳：“嘴上说着谁都能做到，其实你就不行吧？吹牛谁不会，我还说我一落地就同时发现了三个地点的诅咒呢。” 【38】 “喂，不是吧你？”五条悟不屑地嘲笑：“那种事情你还要吹牛才能做到？老子可是还没落地就已经发现了哦？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做不到吧？” 【29】 “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到？我只是给你面子没说而已，这个任务交给我一个人都没有问题，区区气息一样的诅咒罢了，我一剑直接连带你一起捅穿三个地方。” 【22】 “哈？这种事我也可以啊，不要把这么简单的行为当成骄傲说出来好吗？你真的超逊诶！” 【16】 “……呵，那还是没你丢人，打电话一张口就是自己先发现诅咒这种事情，只有没见识的人才会献宝一样到处炫耀。”加茂枫冷笑一声：“五条悟，没见识，没见识，五条悟！” 【9】 “？”五条悟大乐：“加茂枫，你死了。” 【7】 “五条悟，你也死了。”她说。 【5】 少女挂断电话，眯了眯眼睛。 要比谁厉害吗？ 无所谓，反正她不会输。 【3】 ——空气在皮肤上流动反馈的信息，构建出别墅的模样。 山谷的回声巨细无遗传入耳中，慢慢勾勒出山形。 构建，扩散，再构建，再扩散。 通透世界，感官无限放大，微弱的咒力残秽化作一条红线，引导着她找到远在千米开外的诅咒，以及那道身影。 远处的少年飞在空中，那双眼睛此刻的咒力比以往都要充裕，像是永远无法到达底端的漩涡。 他五指张开，嘴角还带着有些兴奋的笑，纯粹咒力构成的能量体在手中汇聚，光是这样远远地感应，都已经能够感受到其中恐怖的破坏力。 ......想跟她打一架，已经很久了吧？ 毕竟，不仅是【六眼】在咒术界威名远扬，【加茂枫】也是一样吧？ 冷酷无情的加茂小姐，总会拉出来和六眼神子一起对比。 哼，六眼，真的是最强吗？ 加茂枫再次深呼吸，缓缓闭上眼睛，屈膝后撤。 【2】 地下室的诅咒慢慢探出头来，在她的脑海里，和后山那一只连成一条线。 包括，那团蓝如天空的咒力。 集中一点—— 少女吐出一口气。 【1】 登、峰、造、极！ 轰—— 两股毁灭性的力量对冲，霎时撕裂了空间，震得连气流都变成连尖锐的哨声。 瞬间产生的力量强烈得无法忽视，同样尖锐的长矛毫不留情朝对方刺去，二者是不相容的水火，黑白分明，边角都是锋利的模样。 飞沙走石，昏天黑地，天穹被捅出一个窟窿，余波震碎了云层，还给世界一片光明。 * “所以？”夜蛾正道沉着道：“这就是你们俩把整座山，包括方圆十里地都轰平的理由？” “不关我的事，”加茂枫和五条悟同时开口道：“都是她/他的错！” 一旁同样跪在地上的夏油杰沉默了一瞬，发出了灵魂质问：“......所以，为什么连我也要一起受罚？” “夜蛾老师，请相信我。”加茂枫无视了夏油杰充满哀怨的问题，冷静地开口：“您知道的，我才刚入学，我什么都不懂，都是五条悟瞎折腾。” 请只惩罚他一人！ “什么？！我只是受到挑战正常回应而已！”即便是跪着的，五条悟依旧挺起胸膛：“夜蛾三三！她骂我没品，正常情况下都会接受挑战吧喂？” “不要颠倒黑白，”加茂枫冷声：“我明明是说你见识浅薄。” 夏油杰在旁边插话：“悟，她只是说了实话而已啊。” “？夜蛾三三！你听到了吧！”五条悟跪倒在一旁痛斥：“我明显是被小人设计陷害了！” “都闭嘴！”夜蛾正道沙包大的拳头同时砸向两个人的头顶，捶出了好瓜的声音：“别的不说，这次任务你们三个没一个人放帐吧？！” ——好、痛！ 第一次被人这么打头，加茂枫眼泪瞬间飙出来了。 可是这是老师，她不能躲！ 啊啊啊啊啊！！！都怪五条悟！！！ 所以她为什么要受这种低级的挑衅啊！ 莫名其妙就跟他吵起来了！ 可恶！ 可恶！ 这种幼稚的高下到底有什么好争执的？！ “你们三个，一人写三千字的检讨，一个字都不能少！” 夜蛾正道硬朗的五官在板脸的情况下，更显冷漠无情：“全部在明天上课前给我交上来！”！ 第 68 章 人生的第一次检讨,竟然是因为这种事情。 加茂枫觉得自己真是颜面扫地。 哪怕受到责罚，从小到大也一直保持着优雅的大小姐，竟然会遇到这种事情！ 真是太丢人了。 少女冷淡地坐在桌前,拿起笔开始写检讨书。 好在三千字对自己来说不算多,夜蛾正道甚至体谅她,后来又降低了检讨书的字数要求，只用写两千就够了。 加茂枫根本不用看的,先是花了一百个字承认自己的冲动,剩余部分直接闭眼就是写,洋洋洒洒花了三页纸，把五条悟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狠狠地批判了一遍。 最终检讨书出来的字数,比夜蛾正道一开始规定得还要多好几千。 遇到令人激动的事情就会肾上腺飙升,让人变得更加亢奋,比如辱骂五条悟就令她开心。 写完检讨的加茂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干脆坐起来朝门外走去。 反正学校的结界也没探查完，既然没事做，不如合理利用时间。 她想了想学校的构造，有关能被一眼发现的封印其实并不多，教学楼纯属太出众,夜蛾正道的办公室则是几乎没有遮掩。 看来得一个个去找。 距离宿舍最近的体育场落锁了,加茂枫走了两圈，发现不仅是体育场,就连教学楼大门也是紧闭的状态。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这是也是正规学校。 差点忘了，正常人都是要休息的。 加茂枫无奈地放弃了继续探索建筑结界的想法,转身朝山下走去。 鸟居是外界通往咒高的唯一入口，必然和薨星宫之间有一道微小的裂口。 只要能找到这个缺口往里面撕，很快就能把整个结界破坏掉，找到天元真正的位置所在。 但相对应的，她在探查天元的同时，也很容易被天元发现。 嗯，发现她倒无所谓，但是不能让小美被发现。 现在正是关键时期。 加茂枫深吸一口气。 永生的术式啊......如果能破解天元的术式，是否就能把领域扩张到全世界的范围，又或者缩小到只有一个房间的大小，以达到全人类的共同进化，而不是局限于立本？ 这也是此行咒高，她最最重要的目的。 加茂枫一口气直接跑到山底，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这种赶时间的滋味倒是很久没有体验过了，她原地休息了一会，随后开始一节一节阶梯往上摸索。 原本想先把内部复杂的结构全部分析出来，再来找这个缺口的，不过既然时间点不允许，那先看看也无所谓。 夜晚山间的风无比冷冽，丝丝钻进衣袖，加茂枫沉下心，静静感受着风流动的轨迹。 呼吸法除了让她变强之外，最让她看重的点便在于，自己原本就敏锐的五感再次提升，对咒力和气息的感知更敏感了。 以前是生物，她可以闻到血腥味，看到血线，而现在，呼吸时的氧气便如同山谷里的风，让自己很好地与万物达成共鸣。 感受到泥土的味道，植物根茎的汁液，空气里夹杂的水，以及世界运转时的姿态。 呼吸时，达到的通透境界。 夜晚山间的风无比冷冽，丝丝钻进衣袖，加茂枫沉下心，静静感受着风流动的轨迹。 几近于无的咒力藏匿于流水之下，化作水里透明的鱼，却依然被她窥见。 不属于高专中任何一人的气息。 天元的咒力残秽—— 加茂枫竭尽全力去追逐着那一闪而过的咒力气息，意识却怎么也追赶不上。 她慢慢朝着空中伸手，企图抓住那缥缈的残秽，然而随着动作，自己体内的咒力也被带动，让她被迫从沉浸的状态抽离出来。 气息倏地散了。 加茂枫睁开眼，还能隐约感觉到，极其微弱的咒力被无形的空气覆盖，如同藏在棉絮之中的长线，分辨不清方向。 果然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找到的。 刚刚是差在哪里？位置不对，还是自己的方向不对？又或者是姿势问题？ 可能这里的残秽还是不够明显，不是缺口的所在处，再上一层阶梯看看呢？ 少女没有可以询问的老师，只能自己对着空气不断摸索，一会蹲下一会站起，时不时深吸一口气朝黑暗抓两手。 ......嗯，感觉下蹲时候的姿势感应得更清楚，要不然再趴下来试试？ * 牙膏粉被流水冲刷干净，少年吐出嘴里的漱口水，将嘴角洗净。 有些辣口的薄荷味直冲上脑，鼻腔都变得凉飕飕的，连通着泪腺，几乎能苦出眼泪。 这是夏油杰回来之后第十次漱口了，可他非但没有停止下来，甚至还打算继续第十一次洗漱。 【咒灵操使】想要控制诅咒，就先要与它们融为一体。 咒灵的味道如同擦过呕吐物的抹布，平铺在舌头和味蕾上，附着着恶心的口感，被他吞咽入腹。 尽管任务是白天做的，距离现在已经过了很久，但那令人作呕的味道依旧徘徊在舌尖上，难以散去。 想吐。 咒灵的味道，好恶心。 水龙头哗啦啦开着，冷水从发顶流向脸颊，滑过眼睫，最后从挺.立的鼻尖落下。 嘴角隐隐有些刺痛，可能是刷牙太多遍，导致那块地方被磨破了。 夏油杰放弃了再次漱口的想法，拧上头顶的水龙头，抬头对上镜子中自己的模样。 深紫色的眸子带着满满的疲惫，里面隐隐还有红血丝未能完全消退，在眼白处编织成烦闷。 明明觉醒术式这么久了，却还没有适应这种反胃感。 只是，一个二级诅咒而已。 今天的诅咒味道比以前要恶心很多，夏油杰没有去管头发还在滴水，仅用毛巾达在脖颈处，防 止水珠将衣服淋湿。 有什么办法可以暂时转移注意力？ 他转身离开卧室，想出去透口气，路过隔壁宿舍时，脚步有一丝迟疑，但到底还是没有敲响对方的房门。 算了，这点小事完全没必要找悟去倾诉。 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还需要靠着朝朋友撒娇来寻求安慰吗？ 风将发丝上的水珠吹得更加冰冷，刺激着头皮的神经，勉强让夏油杰稍稍冷静下来。 他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走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去哪里。 正常情况下，自己应该吃点甜的或者酸的，来综合一下嘴里诅咒的味道，但现在他连喝水都觉得反胃，更不要说有味道的食物了。 到底应该怎么发泄...... 少年捂着嘴，在寒风中战了一会，靠着毅力压下那股不适后，刚准备离开，突然在远处的校门口看到了一团乌漆麻黑的不明生物，正在地上扭曲地爬行。 “？” 什么东西？敌人？还是诅咒？ 夏油杰心下一惊，还未来得及召唤咒灵攻击对方，赫然对上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产屋敷？ ......？?_[(”夏油杰不太确定地朝着地上那坨人形生物开口：“枫......？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为什么要跟蚯蚓一样在地上翻滚？ 地上的少女听到询问，动作一顿，慢悠悠抬起头，看到他之后脸皮似乎抽动了一下，随后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站直了身体。 “......我的眼镜掉了，所以蹲在地上找了一下。”加茂枫面色如常：“现在已经没事了。” “？已经找到了么？”夏油杰的目光落在对方空荡荡的手上。 “没有，因为我发现自己没带眼镜出门，”加茂枫回答：“所以根本没有掉。” “......” 此乃谎言。 当然，大家应该都知道是谎言吧？不过她不太会撒谎，而且夏油杰本身也没信的样子。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加茂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随着构建的不断使用，能力增长显著，她大脑用于处理信息的那一块神经被进一步压缩，而再加上通透带来的负担，则会直接让脑袋爆炸。 疼是小事，万一真的超越自己的极限时，或许真的会变成一个傻子。 所以在利用通透去感应某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时，她会尽量不去使用自己的五感，声音和视觉是最先需要屏蔽的东西，因此伞和扩张视力的眼镜都很多余。 至于嗅觉，也是让加茂枫烦恼的东西，毕竟嗅觉和听觉一样，是完成【构建】的重要部分。 因此屏息匍匐的时候，她才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远处的夏油杰。 被看到了，一定被看到了吧。 她在地上爬行的样子。 啊，但是那也只是为了寻 找结界的缺口，不是她自己的怪癖，请不要对她有所误会。 加茂枫，能不能小心一点啊，再这样下去，以后要是登顶咒术界执法总监的位置时，屏幕上播出回忆录时，突然出现你在地上翻腾的画面，名声是会跌破谷底的啊。 好在夏油杰并没有对她的回答多做反应，而是提出了一个更难搞的问题。 “但是现在快凌晨四点了吧，明天不是还有早课吗？”他问道：“大半夜出来......找眼镜？” “......我只是出来透口气，”加茂枫一点不见心虚：“可能是因为太困了吧，没想起来自己没带眼镜，所以在原地找了一会......倒是你，不也是大半夜没睡在闲逛吗？” 夏油杰笑了笑，“我也和你一样，出来透口气。” 二人谁也没说具体原因，便也不再多问。 虽然表面上大家相处得还算愉悦，但实际上......也没有熟到可以打探对方隐私的程度。 加茂枫的目光上移几分。 关闭通透之后，面前的血液重新汇聚成人影，对面的少年比寻常这个年纪的孩子要更高大，因为经常锻炼的原因，体格也非常强健，拉出去拍杂志写真，绝对会有很多人买账。 很合理嘛，因为是咒术师，超会打拳的那种。 不过，他此刻的心跳稍显急促，呼吸时比平常要更重，血脉偾张的肌肉也略显僵硬，看起来攻击性更强，与平常判若两人。 毫不夸张，如果大家都不用咒力的话.......夏油杰一拳就能让她含笑九泉吧。 如同一只矫捷黑豹的同学，此刻依旧是微笑着看着自己，但实际上，加茂枫已经发现了对方藏匿在深处的焦躁感。 看起来心情很差，是因为检讨的事情吗？ 嗯......不吧，夏油杰看起来不是开不起玩笑的类型，听硝子说他平常被罚的检讨也不少，肯定早就习惯了吧。 加茂枫眯了眯眼睛，丝毫没有忽略对方不断蠕动的胃部，以及上下滚动的喉结。 那里残留着诅咒的气息。 差点忘了，夏油杰的术式，要靠吞食咒灵才能操控对方。 是因为这个吧？ 诅咒的气味光是想想她就觉得恶心了，要吞进肚子里的话，也免不得要做很久的心里准备。 不过，她可完全不可怜对方。 毕竟比起自己无间隙头痛的状态，夏油杰要好得多吧？只不过是吃到难吃的东西，而已。 不过她可以体谅这种郁闷啦。 民以食为天。 吃饭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事情。 “现在要回去了吗？”加茂枫侧头问：“你还要睡觉吗？” “嗯，准备回去了，”夏油杰颔首：“这么问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没有需要帮忙的事情，不过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对劲，好像不太舒服。” 夏油杰一顿，低声道：“我没事， 只是你的错觉。”似乎怕对方继续深究那样，他干脆道：“要一起回去吗？你好像没带伞，我扶着你？” “谢谢，不用了，”加茂枫偏头，在他身边站定：“我的耳朵很灵敏，能跟上你的脚步......你不会故意把我往坑里带吧？” “不会，我还不至于做那种事情吧？”夏油杰回应，对于她为什么能做到这种程度则没有丝毫疑问，径直转身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好的，我相信你，”少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跟着你走的话，不会有任何危险。” 夏油杰的脚步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方迈步，他似乎是无奈地笑了一声：“一般来说都不会这么做的......而且原来我这么备受信任么？真是荣幸啊。” 二人的脚步交错响起，加茂枫凝视着对方的背影，静静观察着那颗跳动的心脏。 胃部还在抽搐，肯定还很难受。 嗯......憋着不说吗？夏油杰，原来你也是个善于自我消化的成熟孩子啊。 不过不如说，只要是咒术师，就没有不成熟的人吧？ 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祓除诅咒，一个人面对死亡，身边的人总是在离开，一直一直都是一个人。 所以忍耐，是咒术师们的天赋。 真是太不公平了，就因为是咒术师，所以忍耐已经变成了天性吗？ 忍耐，讨厌的词汇。 想要一拳打碎。 “——你知道我以前压力大的时候，会用什么方法消磨那些烦躁感吗？” 身边的人猝不及防开口，夏油杰瞳孔微微扩张，呼吸似乎有一瞬间凝滞，快得仿佛错觉。 他淡然道：“嗯......一般来说，是大叫，或者在房间里打打沙包发泄，或者大吃一顿之类的吧。” “那如果，不能大吼大叫，也不能打坏东西，同时也没有食物可以吃的时候呢？”少女反问。 夏油杰扯出了个温和的表情，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这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那可真是地狱啊，这是被幽禁了吧？”少年笑了一下，声音飘散在空中。 加茂枫毫不在意：“我只是假设。” “这样的话......”夏油杰思考了一下，嗓音低沉了几分：“只能靠内部消化了吧？” 俗称忍耐。 “确实，只有靠自己了啊。”少女感叹一声，随后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就在夏油杰以为这个话题就会这么跳过的时候，她突然再次开口道：“我还有精神胜利法，你想学吗？” 夏油杰一愣，回头望了过去。 少女早已经停下了脚步，站在他的不远处，皮肤在月光下，几乎可以看到下面的血管，那双眼睛覆盖在鸦色的睫毛下，让人看不太清她的神色。 “想学吗，我的精神胜利法，绝对比单纯的内部消化更厉害。” 夏油杰沉默在原地，不 知道在想什么。 ......果然，是看出来了吧。 不过，自己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如果有可以缓解的方法，他早该知道了。 虽说如此，但这也是对方的一番好意，半晌，夏油杰轻轻点头：“愿闻其详。” “那你稍微蹲下来一点。”加茂枫指挥道。 黑发少年俯身，尽可能把视角保持在和对方一样的高度——尽管加茂枫的身高在同龄女生中算高的了，但因为夏油杰也同样高挑，因此实际做这个动作还挺累人的。 紧接着，他看到对面的女孩子大步走来，将他整个人紧紧抱在怀里。 “？！” 深紫色的瞳孔倏然瞪大，对方的头发痒痒地划过脸颊，与他的发丝交缠在一起。 少女衣服上的洗涤剂，混杂着刚刚匍匐在地沾染的泥土的味道一起灌进鼻腔，冲散了嘴里苦涩的牙膏味。 她的下巴搁置在他的头顶，自己的脸也被迫贴上她的脖颈，二者的体温互相传递，是这秋夜中唯一的温度。 有些烫，或许是因为他的头发是湿的？ 夏油杰的思绪有一瞬间中断，紧接着，他感受到对方柔软的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仿佛在对待什么......十分宝贵的东西。 温暖的，温和的，小心翼翼的。 带着不假思索的爱意。 “一般这种情况，我会把最甜的记忆当成糖果剥开，一遍又一遍品味。” 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当时的声音，触感，温度......每一次想起来，让我满心欢喜，将苦涩冲淡。” 脑海里满是醉人的回忆，容纳不了一点多余的烦恼，自然，也想不起来正在经历的酸楚。 夏油杰抬头，没有眼镜的遮挡，少女灰白的双眼彻彻底底暴露出来，瞳孔的边缘与眼珠融成一片，看起来像从高处滴落的泪水，晕染在纸上逐渐化开。 “因为光说你肯定不能体会，所以实践给你看了，如果冒犯了我感到抱歉。”加茂枫松了手，少年默在原地，还处于失语状态。 “所以，你刚刚忘了吧？”她问：“是不是完全忘记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 “......真是有点吓到我了啊，枫。” 许久，夏油杰笑了一声，捂住了眼睛：“不过确实，我刚刚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不仅想不起来，而且......感觉完全被她的味道侵占了。 甚至都忘记咒灵的味道还残留在味蕾上。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精神胜利法么，确实很有用。”夏油杰叹了口气。 “同理，换成别的场景也一样，”加茂枫感到满意：“比如说，准备在毕业典礼上发表讲话时，被地上的红毯绊倒，又正好把旁边教导主任的裤子扯下来。” 她有一个朋友就经历过这种事情。 有时候尴尬到脚趾抓地的回忆反而比温情 戏码更好用。 “那种事情不会发生吧？”夏油杰道：刚刚那个是枫会想起的回忆吗？拥抱什么的。?” “是的，”加茂枫坦然承认了：“是母亲。” 母亲的怀抱，是她眷恋又怀恋的地方。 只可惜，自己不是婴儿了。 “母亲么......”夏油杰笑道：“确实是值得回忆的人。” 加茂枫不置可否，继续朝前走去，这次换做她走在前面，身后的脚步声也变得轻松起来。 夏油杰没有回房，而是先把她送回了宿舍，在加茂枫即将关上门的时候，才缓缓道：“多谢你了。” “不客气。”加茂枫看着对面的DK，又补上一句：“不过正常情况下，我还是觉得发泄一下比较好，这样吧，我们明天一起揍五条悟一顿怎么样？” “这个提议不错。”夏油杰笑道。 “自然。”少女不假思索点头，侧脸看向对方：“有我的地方，没有人需要忍耐。” 忍耐可以在很多地方出现，但只要有她在，她愿意成为所有人倾诉和发泄的对象。 “夏油杰，只要我站在你面前，你也不需要独自忍耐。” 随便想这么哭喊或者吼叫，或者温暖的拥抱，都可以。 因为她明白那种痛苦。 少年的表情僵硬在原地，觉得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了。 月色是洁白的纱，覆盖在少女头顶，让她看起来如此温柔美丽。 门将二者相隔，少年回头看向窗外洒进走廊的微光。 轻薄如假象，朦胧如薄雾，罩在他的思绪之中。 他不自觉地摸上凸起的喉结，未能发现耳根染上血色。 ......诅咒的味道，确实，没有了。 确实也——让人满心欢喜。！ 第 69 章 这么晚才睡,会打瞌睡是理所当然的吧。 昨晚到现在，只睡了两个小时。 加茂枫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觉得脑袋浑浑噩噩,整个人仿佛都飘在云层中央。 该死,睡眠不足,果然会让人陷入无法思考的境地。 “......枫，你还好吗？”夏油杰担忧地看了过来,加茂枫恍惚地点头,呆滞地在位置上坐好。 嗯,嗯......夜蛾老师，应该收到检讨了吧。 头好晕,今天上什么课来着？ 加茂枫讲书从抽屉里取出,触摸着有些粗糙的纸张,感受着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孔点。 她的定制课本今天已经做好了,加茂枫和硝子的课本对比了一下,内容不仅细致很多,而且连标注和笔记都帮她一起做好了。 当然，过于细致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整本书厚得像一块板砖，如果自己走在路上被人抢劫，根本不需要打拳,只需要轻描淡写把书拿出来,一巴掌就可以把歹徒呼死。 或许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吧。 加茂枫出神地想着。 抱歉，其实自己还是很想好好上课的,但也许是因为术式的原因，她的思维总是比别人更容易发散。 在这种原本就恍惚的情况下，会变得更严重。 今天上得是数学课,这是自己最不擅长的科目，不仅是满频的图文会吵得她头疼，还因为她对演算也不太敏感，经常会把自己绕晕。 所以说，她学不明白。 这真的是人类可以理解的知识吗？要老命了。 数学这种东西，有时候光用嘴说是讲不明白的，必须要在纸上写写画画，台上得老师讲到某一阶段，迫不得已终于拿着粉笔，转身开始在黑板上写起公式，完全忘记还有个不方便的学生。 书写时的吧嗒声如同不停落下的水滴砸在耳中，加茂枫又开始了新一轮构建。 头顶是黑板，粉笔灰，身旁坐着同龄人，呼吸着属于教室的同一片空气。 黑板和粉笔......写字的时候会有粉笔灰吧，或许现在空中全是白色的小灰点？ 话说他们的校服好像是黑色的，所以一沾到这东西就会像头屑抖落下来，看起来脏兮兮的吧。 如果穿的是白色的衣服还好说。 白色，有什么是白色的？ 云是白的，纸巾是白的，墙壁是白的，牙齿是白的...... 加茂枫晕乎乎地坐在日光中，秋日的阳光把她烤得暖烘烘的，恍如置身梦中。 啪嗒。 旁边的DK正在练习转笔，失败的动作使圆珠笔掉落在桌面，加茂枫扭头望去，五条悟不甘示弱地看了回来。 “看、什、么、看？”五条悟用口型无声地询问，完全不在意被询问的对象是个盲人，能不能知道他的嘴在动。 又或许是知道，但根本不在意。 加茂枫也不怕被戳破，小小声道：有个问题想问你。 五条悟一挑眉卐_[(，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据说你的头发是白色的？” 五条悟翘起二郎腿，从鼻腔发出声音：“嗯哼。” 加茂枫原地沉思了一秒，神色慢慢染上凝重：“所以你有头屑的话，也根本发现不了吗？”万一是头屑很多的类型怎么办？完全不能及时察觉并清理啊。 “？” “是在找事吗？”五条悟直起身子，抬了抬脸上的墨镜：“很好，我接受你的挑战。” “？”她说什么了？ 莫名其妙向五条悟发起了挑战，加茂枫有些懵逼，她不太想找麻烦，但困于不太能思考的情况下，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对方，反倒让他更加确信她就是故意的。 “现在，训练场。”五条悟扬了扬下巴。 加茂枫皱眉。 现在？但是现在在上课，他的意思是要逃课吗？ 这样可不是好孩子，优雅的淑女不会做这种事情。 见加茂枫抗拒的表情，五条悟露出挑衅的笑：“干嘛，你怕了？” 怕？ 这世界上有什么能令她害怕的？ 她怕五条悟？开什么玩笑。 “不去。”加茂枫丝毫不受激将法，坚定不移道：“逃课是不对的。” 五条悟立马露出一副嫌弃的神色：“......喂，不是吧你？死板的性格真是一点没变。” 他说着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身朝身后的夏油杰眨了眨眼。夏油杰只愣了一秒，随即露出了然的表情，意会点头。 不知道二人达成了什么共识，一起看向加茂枫。 ......为什么，有种不安的感觉。 “我们设n=m+1，则(a+b)的m+1次方=a(a+b)的m次方+b(a+b)的m次方——” 数学老师讲课的声音如同聒噪的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很抱歉用这种形容词，但是她真的听不懂，明明每个字都知道意思，为什么组合起来就这么像天书。 难道是她很蠢吗？不可能，一定是因为眼睛阻碍了她学习的进度。 听硝子说夏油杰的成绩很不错，她自己本身也往医生方向发展，对理科的东西非常擅长，至于五条悟，六眼需要不断演算，因此数学这一块也相当优秀。 ......可恶，她真的是全班垫底的那个！好丢人！ 她是差生！真是格格不入！她怎么会是那个唯一的学渣！ 加茂枫不再关注这两个奇怪的人，转头重新看向数学老师，努力理解吐出的字句。 “综上所述，我们这里应该套用这个公式......”老师讲到激动之处，再次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书写。 一只手突然搭到了加茂枫肩膀。 她愣愣转头，五条悟已经凑到了脸前，眼眶处幽蓝的咒力如潺潺流水，一眨 不眨盯着她。 ......做什么？ 下一秒，加茂枫只觉得整个人翻转了一圈，直接被五条悟夹在胳膊下，直接飞出了窗户。 “？？！”她原本困倦的大脑瞬间清醒了一半，加茂枫震惊之余，扭过脖子怒斥：“五条悟？！放开我！” “哦？你不是很强吗，自己挣脱啊？”五条悟犹如一个反派开始狂笑，不过分毫之差，夏油杰也带着家入硝子一起跳出窗外。 “毕竟我们三个一起离开，硝子一个人会无聊的吧。”夏油杰笑眯眯道：“所以一起带走了。” 那数学老师怎么办！会伤心的吧？！ 怎么把他一个人留在教室里了！ “没关系，枫你不用在意，夜蛾三三今天不在学校里。”夏油杰体贴安抚。 自己担心的是这个吗？！与其说担心不如说悲悯吧？！ 数学老师会哭啊！ “我说，竟然夜蛾三三都不在学校了，今天暂时就别纠结什么决斗了吧。”丸子头DK说：“听说银座新开了一家寿司店口碑很好。” “哦？听起来不错嘛，反正很久没吃了，今天那就去那里吧。”五条悟点头。 “别擅自替人做决定！”加茂枫冷脸说：“把我还给课堂！” “学生时代偶尔也不只有学习嘛。”五条悟啧啧两声：“诶——你不会真的选择去上课，而放弃一顿丰盛的寿司吧？别妄想我给你打包回来。” 夏油杰接话：“听说第一次去还会送冰镇奶油大福，口味自选。” “顺带一提，”他说：“那位甜点师还拿过全国冠军。” “............” 可恶，被拿捏了。 对不起数学老师，这全都要怪五条悟。 因为没有人能抗拒甜点吧？ 所以，就一起去吃了寿司和奶油大福。 到底是寿司的发扬国，该说不说，立本的寿司还是很好吃的，对于这种精品日式料理店，加茂枫吃得十分开心。 唯一的诡异之处就是在于，寿司店老板为了追求年轻人市场，所以整间店铺的风格是女仆咖啡厅，配合着传统料理和大和抚子式服务的卖点，有种诡异的割裂感。 不过她对别人穿什么倒是无所谓，毕竟构建衣服是很麻烦的事情，大多数情况下她反而会省略衣物的构造。 菜品端上，加茂枫将寿司塞进嘴里，满满的鱼子酱在嘴里爆汁，和米饭裹在一起，混着沙拉酱一起塞满口腔。 还有撒上调料粉的烧烤，外煎得焦黄的酥皮被掰开，露出里面嫩得流油的粉色鲜肉。外加烤得绵密的土豆，上面撒有翠绿葱花，热气腾腾地裹在一起。 加茂枫幸福地闭眼。 对不起，数学老师。 没人能抗拒这个。 没有人。 等她再次咽下一口米饭，正准备继续吃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了对面赤.裸.裸的目光。 “话说枫吃东西的时候，表情都很虔诚啊。”夏油杰最先开口。 是珍爱食物的好孩子呢。家入硝子说：总觉得咽下去后，背后会出现圣光。 ?本作者山有金玉提醒您《加茂小姐有话要说》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好吃的食物，是大自然的馈赠，当然要心怀感激地咽下去。 种花家的传统美德，就是不浪费农民伯伯辛苦种出来的粮食！ “不过枫你太瘦了，多吃点也好，”家入硝子把面前的碟子往前一推：“喜欢就多吃一点。” 硝子，是天使。 加茂枫深沉地点了点头，筷子刚要夹上最后一块芒果寿司的时候，在空中与另一双木筷相撞在一起。 她抬起头，和五条悟对上视线。 “哈？你去吃别的啦！”五条悟不满道：“那边还有很多吧？” 但是只有芒果寿司是甜的。 “这句话也返还给你，”加茂枫的语气毫无波澜：“你去吃那边的啊。” 五条悟也十分困惑为什么对方一定要吃这个芒果寿司，他困惑地沉思了一秒，随后福至心灵：“我知道了，这又是你的战书是吧？这么依依不饶，没想到你会这么惦记到这种程度！” 白毛DK看起来十分满意：“上来就选择了最强的对手，你的品味不错！” ？ 谁需要你的承认了？麻烦不要用那种欣赏的语气说出来好吗？她不是动漫里和主角惺惺相惜的反派好不好？！ 你谁啊？！ “最强？谁？你不会在说你自己吧？”加茂枫面无表情地回怼：“你确定那个人是你？” 那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咒术界目前的顶梁柱，是走在所有人前面的加茂小姐，就算她真的打不过五条悟，业绩流水也绝对比对方能打。 而且，她并不觉得如果真的有要战斗的那天，自己会输。 五条悟，你也明白的吧？ 她，超厉害。 名声稳压你一头。 别说“最强”了，那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哈——？当然是老子啊！” 果不其然，对面的白毛DK被激怒了，气得龇牙咧嘴，仿佛下一秒要喵喵叫了，加茂枫内心毫无谦让孩子的想法，反而更加坚定自己一定要吃到这只寿司的决心。 没有人，能再夺走她看上的东西。 交锋的电流在二人之间划过，两人手上同时发力，筷子在空中开启了拉锯战，甚至隐隐有咒力浮现出来，震得整张桌子都在抖动。 “......你们两个，想吃的话再点一份不就好了。”夏油杰无奈道。 不，这不是简单的谦让问题，这是她和五条悟之间谁是赢家的问题。 筷子开始出现裂痕，桌子的抖动已经变得肉眼可见，动静大得就连旁边桌的客人也纷纷投来目光。 “喂......如果现在停手的话，一切还能挽回。”家入硝子说。 不，这种情况下，谁先停手，谁就输了吧？ 争锋相对的二人在冥冥之中感应到了什么，咒力猛地输出，脆弱的筷子终于不堪重负，呻.吟地在手中碎裂成两节。 但这场对决还没有结束，加茂枫凝神，出于对五条悟的了解，这个没品的家伙一定会直接上手抓！ 毕竟无下限很好用，直接等于手套了！ 不确定对方会用左手还是右手，她手疾眼快地双手输出，想要在半空中截胡对方，没想到却抓住了对方同样想牵制住自己的爪子。 四手相握，这一刻，他们倆是最虚伪的bestfriend，手心里满是友谊的破碎和对对方的不信任，是猜忌，是怀疑，是嫌弃，刻骨铭心！ “？你在想什么啊？！我怎么可能会用手去抓寿司吃！那是只有你才会做的事情吧？！”加茂枫愤怒。 “鬼知道你啊？！你还不是也怀疑我要用手抓着吃！”五条悟叫得比她还大声。 “废话！因为你完全做得出来啊！” 咒力波动得更明显，茶水溅出桌面，二人福至心灵开始掰起手腕，加茂枫只觉得手肘越来越重，越来越往下沉。 只听咔嚓一声，桌板传来碎裂的声音。 “啊，果然。”硝子平淡道。 下一瞬间，孱弱的小桌四分五裂，连带着桌上的食物一起轰塌倒地。 四周安静如鸡，路人的眼神变得惊恐。 加茂枫和五条悟的对决仍在继续。 “......杰，旁边好像有一家电影院。” 家入硝子转头：“大概我们看完了，他俩也结束了，走吗？”！ 第 70 章 最后是她和五条悟赔了桌子钱和精神损失费,然后重新点了两份寿司。 她和五条悟一人一份，谁也不准抢谁的，且在家入硝子和夏油杰的注视下老老实实吃完了饭。 ......这不是自己的本意,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是什么不听话的小孩子吗？ 一份寿司而已,五条悟要吃让给他不就好了？为什么要闹得这么引人注意。 加茂枫头痛地捂住脑袋,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她完美的形象又出现了瑕疵，果然睡眠不足就会影响判断,该死。 停一下,收起你对五条悟莫名其妙的敌意,不要再跟他搞事了。 就此打住。 后续的用餐总算有惊无险度过，午饭过后,就是另一项活动了。 “说起来,真的要看电影吗？”夏油杰从售票口走过来,手里拿着刚买的四张电影票。 “枫你......可以吗？”他迟疑道。 毕竟眼睛是看不到太多的对吧。 “可以。”加茂枫点头,“虽然不能完全看到,但我也很想体验一下坐在电影院里的氛围。” 虽然自己以前也不是没进过电影院,但是和同学出来看电影还是第一次。 重点不是电影怎么样，而是第一次，和同学，一起。 很新奇，她想体验一下。 “是什么电影？”她问。 家入硝子接过电影票看了一眼：“《蚯蚓人》,听起来就很难看,如果是杰你挑的电影，我会嘲笑你一辈子。” “......是悟选的,”夏油杰咳了一声，“不过，蚯蚓人三个字姑且还算有意思？” “我就知道......很抱歉我不能苟同,但是算了，随便吧。”家入硝子嫌弃道：“甚至你们定的座位还是第一排，脖子真的不会痛吗？” 本来就是巨幕场了，坐在第一排会被屏幕闪瞎吧？ “我想稍微近点的话，枫说不定能看得清楚点。”夏油杰说。 家入硝子点头：“也行……差不多快开始了，五条悟那家伙呢？” “刚刚好像说去买爆米花了。”夏油杰指了指入口：“反正一会就过来了吧，我们先进去吧。” 三人依次入场，等待时分，陆陆续续有不少观众走入影视厅，在他们背后落座。 加茂枫敲了敲座椅的扶手，构建出背后的景象，场地可以说是座无虚席。 除了他们所在的第一排。 那是当然的吧？有谁会在巨幕厅坐第一排啊？眼睛真的会瞎啊。 很抱歉，同窗们，连累你们了，竟然如此迁就她。 其实大家不管自己也可以的。 虽然她现在因为这点小迁就感到非常高兴。 “没想到竟然还挺多人的，”家入硝子托腮：“什么啊，搞不懂《蚯蚓人》的吸引力到底在哪里。” “是因为猎奇心理所以进来的吧？”夏油杰道：“蚯蚓人什么的。” 确实，不同于未来年轻人美丽的精神状态，这个年代，猎奇的东西不多，很容易吸引到大众的目光。 随着时间的推移，电影院的灯光渐渐暗下来，加茂枫感到身边一阵异动，五条悟带着一大桶爆米花和可乐坐在了她身边。 ......啧。 “那里不是还有位置吗？”加茂枫往旁边一指：“去坐夏油旁边。”别坐她这里。 “才不要，杰那边坐过去就太偏了，这里刚刚好。”五条悟不情愿地哼哼两声：“干嘛这么小气！请你吃爆米花啦。” ......真是感觉想要吸氧了。 冷静点，加茂枫，这里人太多了，再闹起来会更难看的。 别跟这个幼稚鬼争了。 ——可是这个距离，她觉得真的超危险啊。 完全在她的防御界限内，硝子也就算了，但是五条悟的咒力太浓郁了，让人想忽视都难。 就像是在对她发起挑战，让人觉得有些暴躁。 ——令人不适的距离。 会让她有出手的冲动。 喂，她想要的“和同学开心地看电影”，不是这样的同学啊！ 加茂枫深吸一口气。 好了，停，放平心态，认真享受。 这样的时光可是很难得的。 加茂枫低头，强迫自己不要再关注其他，专心面对即将开场的电影。 旁边的六眼似乎看了她一眼，继而也随之转向了荧幕。 幽森的音乐从音响内钻出，回荡在电影院之中，磨人的低频声铺在心底，与震人的鼓声一起撞击在胸口，让人心脏紧闷。 窸窸窣窣的粘腻声响，如同小蛇爬过皮肤，钻进耳朵。 咒具终于在此刻发挥出它的作用，原本只能看见一小块光的眼睛，此刻被扩大了视野，隐隐约约能看见荧幕上模糊的人影和特效。 “里希特博士！实验成功了！4号实验体已经和蚯蚓完美结合，强化蚯蚓人诞生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二十年的心血终于有了结果，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蚯蚓人——！” “不、不好了！蚯蚓人逃跑了！” “什么！快追！他那副样子逃不了多远的！” ...... “啊！！！蚯蚓怪物！好恶心！”女人尖叫道。 “不要害怕！其实我是人类！！！我只是被坏人改造了！” “什么？你、你真的是人类？” ...... “为什么！蚯蚓人，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你走吧，我已经不是人类了，我没资格与你相爱......” “不要这样，抬起头来，你比任何人都像人类啊......” “我爱你，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 “啾……” ......什么乱七八糟的。 加茂枫听着台词，陷入沉默。 垃圾?_[(，一整个大烂片。 耳朵受到了侮辱，这是哪个公司拍的电影，她要叫加茂和奈去把公司收购了，然后将底片全部销毁。 亲吻声越来越激烈，加茂枫觉得精神受到了莫大的伤害。 真是受不了了，这个鬼电影怎么还没完啊？ 从开场到现在过了多少分钟？能不能直接走？ 眼前的光晕模模糊糊，荧幕上的男女主不知道在干什么，两道身影都快叠加成一个了。 喂，那可是蚯蚓啊，女主角你饿过头了吧？！这是谁安排的这种恶心戏份！ 导演是谁？！她要叫人把这个导演在业内封杀！ 刺耳的声音还在继续，没想到这竟然是个三级片，她不想在这个肮脏的地方待下去了。 偏偏身边的几个人都没说话，她……怎么可以这么扫兴直接离场！ 喂，你们几个真的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加茂枫觉得自己必须找点什么事转移注意力，她敲击着座椅把手，摸到了一块异于其他材质的塑料片。 等等，这个按钮......难、难道说这是—— 脑海中构建出了身下座椅的模样，果不其然，这是一把共享按摩椅！ 没想到这家电影院竟然如此超前，自己刚刚竟然没有注意，话说回来这玩意好像确实就是立本人发明的。 竟然05年就已经引进了么，看来在咒术界待久了，她真的是有点跟不上时代了。 加茂枫感到欣慰，并松了一口气。 好吧，那就简单的按摩一下，转移一下注意力吧，她实在不想再关注这该死的电影了。 少女随手启动了身边的按钮，只听一道电流声划过，她安心地躺下，坐等按摩椅替自己捶背。 然而，预想中的舒适按摩并没有到来，反倒是旁边五条悟的座椅缓缓升起，如同初升的太阳一般高高上升，且呈现平躺状态，挡住了后排观众的视线，开始吭哧吭哧运转。 “？？？” 或许是05年，这种设备的发展还不够完善，完全不像未来的按摩椅被精细优化，此刻，按.摩.棒转动的声音带着椅子内部的机械电流声，在电影院内突兀非常。 众人的视线偏移过来，聚焦在平躺的白发DK身上。 按.摩.棒用力锤着少年的腰背，也重重捶在加茂枫的心里。 ......搞什么，这个按摩椅。 她是按错边了吗？所以右边这个才是自己身下椅子的按钮？ 嗯......怎么说呢，幸好按错边了，不然那简直是灾难。 幸好是五条悟替她承受了这等尴尬。 高悬的座椅上，白发DK的视线转了过来，与加茂枫一个在天一个在地，遥遥相望。 等一下，这次真的是意外，她 不是在宣战！ 五条悟并没有因为自己成为全电影院的焦点而尴尬，只见他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⒆_[(，加茂枫心底一声不好，瞬间就捂住另一侧的按钮。 就在即将护住的时候，她的手接触到了一面空气墙，与按钮近在咫尺的距离，是她的脸面永追不上的距离。 ......该死的无下限！ 五条悟，贴心地帮助加茂枫飞快按下了按钮。 加茂枫只觉得浑身一震，身下的座椅缓缓上升，开始后仰平躺，亦如闪耀的星，来到了和五条悟同样的高度，与他一起肩并肩。 按.摩.棒开始运动，疯狂追击着少女的腰背，打得虎虎生风，拳拳到肉。 二人的频率如此同步，在第一排高高升起，无视背后一片观众的观影体验，神奇地与荧幕上男女主的声音邀相呼应。 加茂枫面无表情地扭头，和底下家入硝子以及夏油杰震惊的目光对上。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该死的按摩椅，该死的蚯蚓人！该死的五条悟！ 她要把导演和发明按摩椅的人告到破产！ 旁边的五条悟疯狂抖肩憋笑，没等加茂枫接话，他突然凑了上来，挑眉朝底下看去。 意思不言而喻。 “......” 俗话说，一个人尴尬，那是真的尴尬。 但一群人尴尬，那就不叫尴尬了。 这是他们友谊的见证。 这与她无关，都是五条悟的主意。 她真的太社死了，她不能接受这段让人抠脚的尴尬经历！ 加茂枫面无表情握紧了拳头。 3、2、1—— 二人同时朝旁边伸手，家入硝子和夏油杰也几乎立刻反应了过来，和加茂枫之前一样护住身旁的按钮，又与她一样被空气墙挡住。 两台按摩椅被迅速启动，缓缓上升，与加茂枫和五条悟齐平，终于摇到了同一个位置。 哐哐哐—— 四台按摩椅同时发力，是超越音响的鼓点，响彻在电影院内。 四个人，凭借实力占据了第一排的绝佳位置，挡住了身后所有观众的视线。 他们今日，是超越蚯蚓人的新星，好惊艳，好拉风！ 那么耀眼，那么闪亮—— * 结果是被保安轰出去了。 可恶的电影院，他们好歹也是消费者啊，而且按摩椅这种东西是你们放在那里的吧？！ 所以这个设计安排是为了给客人添堵的吗？！ 五条悟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夏油杰虽然无奈，但看起来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觉得挺有意思。 “真是受不了，”家入硝子叹了口气：“我要去抽根烟冷静冷静，你们随便。” “我也去，”加茂枫说：“我想清洗一下。” 洗个手再洗把脸，让她死去的颜面重新按回脸上。 “嗯，要一起吗，我拉着你？”家入硝子问。 虽然加茂枫并不需要别人搀扶，但她还没有和同龄女生这么亲睐地牵过手，所以面对加入硝子的提议时，竟然可耻地心动了。 那可是同龄的朋友，嗯，一起牵手。 这是她们关系很好的意思对吧？ 她的好朋友。 “嗯，麻烦你了......硝子。”加茂枫下移视线，拉住了家入硝子的手。 家入硝子一愣，随机应了一声，反握住她的手，一起往洗手间走去。 加茂枫觉得耳根有点烫。 话说回来，这个，就是传说中的，关系好的女孩子一起结伴上厕所吗？ 喂，没想到这次出行竟然有这种收获！ 对不起，数学老师，她突然觉得这次逃课非常值得。 如果每次逃课都有这样的收获......等等，停下，这种思想是不对的！ 人家不上数学课是因为成绩很好，你是凭什么？！ 好好学习去啊！ 家入硝子将加茂枫带到卫生间后，走到旁边的吸烟区去了，加茂枫算着时间洗完手后，走到了吸烟区门口，静静等待家入硝子。 路边的人来来往往，少女默默站在原地，不再吵闹和吐槽的时候，那颗心脏终于跳回了正常的频率，在胸腔里起伏。 发热的头脑，稍微清醒一点了。 完了......她感觉，好像，稍微，有点开心。 加茂枫垂下眼睫，靠在墙壁上，让身体接触到更多冰冷的温度。 ......可是，她不是来玩的吧？ 加茂枫，你应该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吧？ 虽然确实很希望有真正的朋友，也确实希望洗涤咒术界，也真的和大家相处得很愉快。 但是那样就更需要注意了，因为你明白，他们都是很好的孩子不是吗？ 和【加茂枫】不太一样。 哪怕外表干净，哪怕看起来非常单纯，但过去是永远无法洗刷干净的东西。 你的双手上面沾满了污秽，红得刺眼，臭得可怕，上面满是恶臭的血。 见过阴暗面、杀过同族的人，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要把那些孩子拉到你的对立面，或者也让他们跟你一样吗？ 热情的，开朗的，阳光下的孩子，要让他们一起拉入艰难的困境里吗？ 不必了吧，你一个人完全应付得来，因为加茂枫超级厉害，她是最高的那个人，可以顶在前方。 只要她不死，就没有人会受到伤害。 少女的呼吸沉重了一点，又立马恢复了正常。 先别想这些了，家入硝子快出来了吧？快在那之前调整好情绪。 加茂枫抽身离开墙面，原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正准备迎接同窗的回归时，远处的男洗手间里，走出来了一道小小的身影。 她的呼吸瞬间停滞，猛地扭头看去。 小小的，大概五六岁的孩子。 尽管年龄不大，还有点瘦弱，但是身体素质非常优越，血液顺着血管流动着，在体内肆意地冲撞。 ——收缩，紧绷，收缩，紧绷。 心脏跳动着，带来磅礴的生命力，与体内的咒力交缠在一起，带来令人惊羡的力量。 加茂枫的思绪冷不丁穿回了当年的雨夜，再次看到了那个把她拎在手里的男人。 和他一样的，血液，肉.体。 几乎一模一样的味道。 除了咒力的存在与否。 哈哈，在这里都能遇见？ 如果没有他，如果当年不是他—— 少女纤瘦的手按住孩童的肩膀，对方疑惑转身，对上了一双没有颜色的瞳孔。 “......你好啊，小弟弟。”加茂枫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不达眼底：“请问......你爸爸呢？”！ 第 71 章 被拦住的孩子静默了一秒,随后用不耐烦的语气道：“不知道。” ......喂，你什么态度，臭小鬼。 信不信她把你绑走,然后站在悬崖边逼你爸二选一？ 加茂枫扣紧了对方的肩膀,立马感到手下的身体变得僵直。 哼,你也知道自己是个小孩子吧，她想做点什么你是完全躲不掉的哦？ 大喊大叫也是没用的,因为这位小姐只要一瞬间就能把你拐到不知名的地方。 “是跟他走散了？”加茂枫蹲下来：“还是在这里等他来接你？还是说他出门工作了？还是其他原因呢？” 虽然她不能像六眼那样直接分析出术式或者解析人体构造,但在血液这一方便可以说是绝对自信。 这个孩子是禅院甚尔的血脉,她用她超强的感知发誓，绝对,以及肯定。 天杀的禅院甚尔,没想到他这几年过得还挺滋润嘛,连老婆孩子都有了,你小子真是惬意啊。 要知道可怜的加茂小姐,当年可是因为你的绑架吃了不少苦,差点都要活不下去了。 哇，这么一想就更气了，真的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如果不是因为他，她原本就不幸的童年，怎么会变得更加酸楚。 自己黑暗的过去,禅院甚尔功不可没。 他和加茂家主一样,是残害她的凶手之一。 少女身上带有独特的甜味，就像剧毒瓜果用作引诱动物时散发出来的香气,她此刻微微俯身，带着几分压迫的意味，无端显露出冷意。 就算一时找不到他也没关系,既然敢拥有家庭，他肯定跑不了的。 只要知道住处，知道人际关系，找到他在乎的东西。 人啊，不可能没有弱点。 啊，不过话虽如此，其实她还没想好，如果真的见到禅院甚尔自己会怎么样啦。 毕竟是用全部的咒力兑换的肉.体，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一定长成了一个很可怕的状态吧？ 如果是三年前还好说，现在自己这副样子，贸然上去可能会有点危险。 不过大家知道的，加茂小姐一项很有耐心。 加茂枫确信，自己想杀了禅院甚尔，不管用什么办法。 她一定要杀了禅院甚尔。 他的随手一抛，可是抛出了她整个童年的苦痛。 结果，你，竟然活得很好？ 这太不公平了。 气得她简直要发疯。 所以被寻仇，也是应该的吧？ 少女内心的黑潮翻滚，指腹漫不经心地搭上了对面孩童的脖颈，感受到他呼吸的停滞。 啊，不要误会，她才不会做折磨小孩这种事。 自己只是想吓吓他啦。 这可是禅院甚尔的孩子啊，她不爽不是很正常的吗。 不过还真是弱啊，只要她稍微用力，肯定能把这玩意 折断吧？ “......就是字面意思，我不知道。”男孩抿了下嘴，语气变得生硬起来：“他已经很久没回过家了。” ......？ “很久没回过家？”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嗯，反正很多年没见过了，”对方以几乎平淡的心情在阐述某些事实：“我也记不清他的长相了，大概就是那个意思吧，他已经不需要我了。”所以也不再回来了。 诶—— 所以是抛家弃子的意思吗？禅院甚尔把自己的老婆和孩子都丢弃了？ 这还真是......感觉意料之外，但是情理之中啊。 毕竟薄凉是御三家的天性，对亲情的淡漠也很符合禅院甚尔的身份。 他到底还是御三家的血脉嘛。 女人是消耗品，孩子是可替代品，男人们最爱的只有自己。 加茂枫手上的力度放开了些，打量着面前的孩童。 竟然能这么平淡地说出这种话，你的内心真是意外地成熟啊，难道也是成年人穿越来的吗？ 早熟，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哦。 “你叫什么名字？”加茂枫问。 对方的表情有几分不情愿，却仍迫于加茂枫的淫.威回答道：“......伏黑惠。” 惠啊，姓伏黑不姓禅院吗。 看起来是个好苗子诶，虽然不知道术式是什么，不过看起来肯定超级厉害，她已经能感知到对方灵魂里咒力运转时的精细了。 禅院甚尔竟然能生出天赋这么高的孩子，真是让人生气。 不过嘛—— 加茂枫眨了眨眼睛。 拜托，这哪是什么禅院家的血脉，这明明是加茂小姐在路上捡来的，别人不要的流浪猫。 禅院家别来碰瓷啦！她捡的，理所应当是她的！ 虽然身为禅院甚尔的血脉是一大败笔，但优秀的苗子自己也不嫌多。 不过这种事情还是要问一下监护人吧，没关系，她很有钱，不可能亏待孩子。而且惠拥有的咒力会随时吸引来咒灵攻击，只要稍加说明，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这也是为了孩子的未来和安全着想嘛。 反正她不要，禅院家说不定也会找上来。 拜托了，比起去那种老封建家庭，肯定是跟着她好啊！ 家人们，今天天上真是掉馅饼了！ “惠，现在是和妈妈两个人一起生活？”加茂枫的笑变得亲和起来，突然觉得面前的孩子真是一百个顺眼。 小惠啊。 哎呀，自己已经想象到了，未来你亲切地喊她老师，然后对从小抛弃你的父亲刀剑相向。 比如“小惠，听我命令，拿着这把刀去把你爹杀了！”“好的老师！”这样。 爽。 “妈妈——已经不在了，”伏黑惠沉默了一瞬，偏过头：“现在是和津美纪一起。” 嗯......嗯？ 妈妈已经去世了？ 加茂枫一顿：“......津美纪是谁？” “是姐姐，我们是重组家庭，我爸是入赘的。”伏黑惠老老实实回答：“不过津美纪的妈妈也有段时间没回来了。” 诶——嘶，有点复杂啊。 怎么跟自己想得不太一样。 “所以现在，你们是两个孩子在相依为命？” 伏黑惠闷声道：“也可以这么说吧。” 啊，这真的是始料未及。 妈妈去世了，父亲不管不顾，只能和姐姐相依为命啊......总感觉幻视了自己和依存。 所以禅院甚尔——嗯，伏黑甚尔是带着儿子入赘别人家，又把拖油瓶甩给那个女人，接着对方也因为丈夫失踪导致不太想管这两个孩子，所以也远走高飞了？ 喂，有点惨是怎么回事。 原来你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吗小惠，明明这么有天赋！ “那，现在的监护人是谁？”加茂枫问道：“我记得如果没有监护人的话，是要送去福利院的吧？” 听到这话，伏黑惠的表情瞬间变了，声音冷淡下来：“这不关你的事吧，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我完全不知道那个男人在哪里。”所以就不要再多管闲事了。 对面的孩子真是太好懂，加茂枫不费吹灰之力就了解到他的处境，心里不仅没为对方感到惋惜，反而更高兴了一点。 虽然不太道德，但是这正好中了她的下怀。 喂——！这里有个没人要的超级天才啊——是谁落下的！ 什么？没人要？真没人要啊？ 哎呀，那——她就勉为其难带回去咯？ 加茂枫忍不住笑出了声。 或许是她的表情太高兴，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在幸灾乐祸，伏黑惠倒退了一步，满脸戒备道：“有什么好笑的？” 加茂枫慢慢起身，灰白色的眸子藏在墨镜后，露出自认为还算亲切的表情。 “小惠啊，没有监护人的话，是随时都会被发现送走的哦？” 她用着半开玩笑，半调侃的语气：“两个小孩子住在一起，也很危险吧......啊，话说，你知道自己身上藏着什么力量吗？” 如果没猜错的话，咒力这么充足的孩子，肯定从小也见过不少诅咒。 “......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反正你现在也没有监护人，也没有人照顾你。”加茂枫嘴角勾起一个明显的弧度，“要不要跟我一起呢？顺带一提，我很有钱，跟我混绝对不吃亏。” “哈？” 面对陌生人如此别有用心的发言，伏黑惠虽然一脸不可置信，但却没有立即反驳。 加茂枫静静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没有立刻拒绝，说明情况真的很艰难。 两个孩子不可能有资金来源，不知道立本有没有收废品的行业......但是就算是这样，也赚不够生活费吧？ 家里可能还有一点之前留下来的余额，但绝对不足以支撑到他们长大。 而且，还随时要面临被邻居发现，送到福利院的风险。 综上所述，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个人伸出援手，就算看起来有些可疑，但绝对很让人心动啊。 喂，他老爸可是伏黑甚尔诶，这孩子多少也对这个世界有一点了解吧。 自己刚刚一脸敌意地过来时，他甚至没有动摇。 她可是看出来了，伏黑惠这孩子表面装得再淡定，但实际上已经被狂跳的心脏出卖啦。 不过这也说明，他们确定自己是真的被抛弃了。 ......哼，真是不负责的大人啊，竟然让小孩子自生自灭。 伏黑甚尔，果然该死。 啧，感觉自从到这个世界之后，非法的事情见得越来越多，到现在好像都习惯了。 “......你想要什么？”许久，伏黑惠抬起头：“我没什么可给你的。” “现在没有而已，”加茂枫摇摇手指，“我当然不会做赔本买卖，你只需要服从我的安排就可以了。” 禅院家嫡系的优质血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就算百无一用，仅凭这个身份也能创造很大价值。 嫡系！御三家最看重的嫡系！未来的继承人！ 禅院直哉，你真的应该谢谢她，要是她把这个孩子放回禅院家，你真的有难了。 黑发孩童盯着面前的少女，沉默了一瞬，又说道：“这件事我要和津美纪商量一下，我不会离开她的。” 哦哦，意思是要让他姐姐跟着一起对吧？完全没问题哦。 有软肋在她这里，也很让人安心。 因为那样背叛她的可能性也会降低很多。 “可以哦。”加茂枫回：“你跟你姐姐一起来。” 对方轻描淡写的回应让伏黑惠顿了顿，紧接着，他再次道：“如果我跟着你一起，你能确保津美纪会幸福吗？” 幸福？ 加茂枫唔了一声，稍稍有些苦恼：“这个啊，人对幸福的定义是多种多样的，我不能保证一定能让你们获得想要的。” “不过关于吃穿用度方面，是绝对没问题啦。”加茂枫淡淡道：“至于其他的，精神上的富足什么的，我觉得未来由你们自己慢慢摸索也可以。” ......听她这个意思，就是并不会为难他们了对吧？ 孩童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深吸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看这个女人刚刚的样子，自己原本以为又是那个男人的仇敌上门来了。 虽然他并没有撒谎，他们确实被抛弃了，自己也真的已经忘记了双亲的长相。 他一无所有，如果真的因为那个男人的仇敌而被连累，那也没有办法。 至于对方为什么突然奇想要收养自己......伏黑惠想不明白，所以直接开口问了。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嗯？帮助你们？”加茂枫摇头：“我说了，我不做亏本买卖?[(，小惠，你其实超贵的。” ......竟然用贵这个词来形容人，看来是真的有利可图了吧。 知道了这一点，伏黑惠反而安心下来。 有利益，才代表着这个女人不会出尔反尔，对他们动手。 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表示，但自己可以感觉得到，对方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 是那种......仿佛经历过鲜血洗礼的人，跟那个男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伏黑惠抬头，对方已经摸出了手机在上面敲敲打打，那双眼睛根本没有聚焦到任何一处地点，看起来就是无法视物的模样。 真是个怪人。 “好了，已经跟他们说了先走一步了，哇，你打乱了我今天的【休假】呢。”加茂枫合上手里，直接拉过伏黑惠的手：“我们现在就去你家吧？跟你姐姐好好商量一下，她要是同意的话就直接去办理手续。” “直接？那种事情材料要准备很久吧，哪有那么快。” “没关系，我上面有人，我们走后门。” “......” 说着说着，少女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道：“啊，说起来还有个问题。” 伏黑惠脚步一顿，“什么？” “如果我成为你的监护人之后，理所当然是要跟着我姓对吧？” 加茂惠，或者，产屋敷惠。 “......哈？” “哈什么哈，反正你一开始也不是姓伏黑的吧？”是你无能的老爸入赘之后，让你跟着他一起随新妻子的姓氏的！ 伏黑惠抿嘴：“......这个我还是要跟津美纪商量一下。” 好好好，你小子，是个姐控啊？ 加茂枫不以为然，反正最后都会变成她希望的那样。 “另外，如果跟着我姓了之外......对我的称呼也希望你能改变一下。” 少女声音悠悠然，似乎有点愉悦，让伏黑惠心底升出某些不好的预感。 他抬头望去，刚好看到对方眯起眼睛，咧嘴笑了一下。 “我希望，小惠你们能叫我——奶奶。”！ 第 72 章 两个孩子的居所并不大,只在拥挤的居民楼里。 伏黑津美纪是个可爱的孩子，虽然惊讶于她的突然造访和提议，但很大方地接受了。 能解决生活问题当然是最好,况且两个孩子也没有可以依靠的其他人。 按照这两姐弟的说法,就是“如果你真的想害我们,倒也不必多此一举了，而且拒绝你也没有太大意义吧”。 毕竟就算他们拒绝,只要她有心,完全可以让福利院将这两个孩子带走,然后她再通过手续把二人领走。 太麻烦了，而且完全没有必要。 只是简单地提了几个问题之后,两个孩子对自己又被转手的事情表现得习以为常,甚至还反问加茂枫他们以后应该怎么做。 不过话虽如此,真正要过继的话还是很麻烦的。 二人姑且还算一般市民,就算有立本政府不管咒术界的私事,加茂枫还是觉得这种口头结缔太蠢了,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要一点具有法律效力的证明，那样会让她更安心。 而且，【加茂枫】目前的身份，也不太合适站出来领养孩子。 真的很麻烦,她现在能够理解,为什么当年九十九由基要偷偷跑到国外去了。 自己都有点后悔了，当初就应该直接把那群老橘子杀干净的。 虽然那样可能很多普通人会遭殃,而且把没有咒力的傀儡留在总监部，很容易露馅。 啧，所谓推翻咒术界,建立可持续发展制度，她差就差在缺少志同道合的同伴，以及可以接替她工作的后辈啊！ 总不能所有事情都变成她一个人在干吧？这个世界的咒术师果然还是太少了啊！！！ 口袋里的手机被拨通，加茂枫接通电话，没想到来电的竟然是加茂和奈。 距离自己离开加茂家，算上在总监部周旋办理手续的日子，总共不过两个月。这期间，如果加茂和奈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会直接向傀儡汇报，再由傀儡反馈给她。 如果直接拨通手机的话，想必是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枫，你上次托我查办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加茂和奈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关于盘星教的事情。” 加茂枫一顿，立即道：“你现在还在老地方吗？”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加茂枫没有再多说，直接挂断了电话，朝两个孩子看去。 “行李，收拾一下。”她说：“从现在开始，你们俩就跟着我了。” 虽然目前什么手续都没有办，但是加茂枫已经认定了，这两个孩子是自己的了。 就算现在伏黑甚尔和禅院直毘人站在她面前，那也还是她的。 当然了，如果他们某一方答应她，把剩下那个人给铲除，自己倒可以考虑一下。 只是考虑一下哦。 “可以了，”孩童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加茂枫回头看去，两个孩 子的行李并不多，也就两件校服和一些日用品，外加书本。 一个行李箱就能塞下。 ?山有金玉的作品《加茂小姐有话要说》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什么嘛，真惨淡，她当年都能有好几件和服换着穿哦？ 超贵的那种。 加茂枫没有多说，从伏黑惠手中接过行李箱，牵过两个孩子，在路边随手拦下出租车，朝目的地进发。 “我们这是去哪里？”伏黑惠问。 “练马区。” “哈？”伏黑惠转头看了过来：“太远了吧，我们明天还要上学。” “那就要委屈你们暂时请假了。” “......” “我们要去多久？” “不会很久的，”加茂枫托腮望着前方：“如果快的话，其实也用不了几天就能暂时安顿下来了。” 当然，只是暂时安顿，其余的事情再说。 少女靠在车窗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下巴，脸上的墨镜滑落到鼻尖，也没有闲心将其重新推上去。 天元的存在，其实不算多大的秘密，除了高专内部人士知道，高层几乎无人不晓。 但也仅限于知道。 作为咒术界的基石，天元并不是皇帝一样的存在，而是大家需要守护的易碎品，一旦出现损坏，足以动摇咒术界的根基。 因此，天元不仅对外封闭自身，为了防止有心人利用，对内也采取同样的政策。 防范如此周密，一直在高层打听绝对没法过得更多的消息。加茂枫除了亲自前往高专内部探寻之外，还打听了奉天元为神明，特意为其成立的教会——盘星教。 与总监会不同，盘星教是纯粹由普通人构成，属于盲目崇拜天元的势力。高层会员由财阀组成，会内只接受推荐制，想要混进去格外艰难。 不过因为盘星教每年出资十分可观，可以帮立本政府减轻不少压力，以及偶尔还时不时会贿赂雇佣御三家，因此存在被默认下来，也算是半个官方盖章的合法组织。 既然盘星教成立的时间可以追溯到奈良时期，那想必，或许也存留着天元的相关信息。 可不要小看有钱人的力量啊！ 加茂枫微微皱眉。 虽然，她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如果之前打探到的消息没错的话，盘星教的教徒......都相当偏激吧？ 近乎狂热，盲目地崇拜着天元，真的很让人不解。 明明天元也没有为他们带来实质性的利益，聚众洗脑，传播教义......喂，这个跟邪.教有什么区别啊！ 盘星教真的不能细思，漏洞百出。 教会成立的根本是什么，由谁来组织运营？作为普通人的财阀们究竟是怎么知道天元的存在的？凭什么经历了大大小小的历史变迁，依旧能从奈良流传至今？ 又是谁在中间，帮助他们和咒术界打交道，组织维持这个由个体户聚成的教会？ 加茂枫陷入沉思，她觉得这个盘星教身上 ，带着非常明显的目的性。 让人不安，而且诡异。 ?想看山有金玉写的《加茂小姐有话要说》第 72 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我说——”衣角被拉动，加茂枫回神，全车人都在望着自己：“已经到了了。” “抱歉，刚刚在走神。” 加茂枫收回思绪，将墨镜扶上来，领着两个孩子下了车，给加茂和奈打电话报了个位置，很快就有人过来接应。 这个时间段的练马区并没有未来那么热闹，不过因为很多动漫公司在这里扎堆出现，如今也算越来越繁华了。 当然啦，也是她收购的产业的大本营嘛。 而且离中心区很远，所以如果想搞点小动作，也不会第一时间被察觉。 嗯......说到练马就总是会想到多啦梦呢，只是可惜在这片地区待了这么久，她一次都没遇到过。 什么，你说没有？ 不可能！这个世界上肯定是有多啦梦的！ 练马的地界和交通并不复杂，不大一会，三人就来到了最终目的地。 加茂枫要去的地方其实并非什么贵气的写字楼，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六层居民楼。 墙壁不算洁白，最底下印满了大大小小的脚印，窗户的边框是年代久远的铁栏，大门处招租的海报已经卷起了边角，看起来破破烂烂的。 大门微敞，夕阳的光太暗，照不亮内部的走廊。 她领着二人走入楼梯间，宽敞的楼梯间墙壁泛黄，铁质的扶手被少女衣袖上的扣子碰到，发出富有质感的声音，顺着栏杆在整个楼梯间回响。 “只是外表条件不太好而已，不过内部装修还是不错的。”加茂枫朝身后二人解释道：“我们追求的是低调但有内涵。” “......” 伏黑惠什么也没说，只是抓紧了伏黑津美纪的手，默默跟上了对方的步伐。 他倒是无所谓居住在哪里，反正这两年搬家这么频繁，有个能住能吃饭的地方就可以了。 反正，自己一定会保护津美纪的。 伏黑惠想着，突然感到一道阴冷的视线舔过他的背脊。 孩童浑身一僵，猛地扭头朝身后看去，却只能看见下方漆黑的楼道。 谁在......那里？ 窗外没有风，连树叶的沙沙声也没有，连带整栋居民楼静得不像样子，几乎落针可闻。每走一步，脚步声都回荡在耳边，无比清晰。 由远及近落入耳中，像是羽毛挠在他的耳蜗。 这个地方......真的是什么普通居民楼吗？ “我说......你确保过，我们不会遇到危险的对吧？”伏黑惠忍不住再次开口，在伏黑津美纪看过来时，他轻轻摇了摇头。 伏黑津美纪惊恐地瞪大眼睛，同样反握住伏黑惠的手。 少女在前方站定，长发披在背后，如深渊的裂缝。 “......你现在才问这个问题，是不是太晚了？”前方的人影幽幽开口。 ..... .这是什么意思。 伏黑惠拉着津美纪顿在原地，紧张地望向上方的少女。 夕阳步于窗前两寸便再不能往前，堪堪照在对方的头顶上，将那一小块染得无比鲜红，就好像将她脑中血腥的想法全部具现。 少女慢慢转身，明明是背光面对他们，但那双银灰色的瞳孔此刻却散发着诡亮的光，像是黑夜中狼的瞳孔，如同幽火灼灼燃烧。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津美纪护在身后，双手结印成犬式，如临大敌地紧盯着对方。 没想到，他这个动作非但没引起对方的重视，反而让她动作一顿，稍稍瞪大了眼睛。 明明对方的眼睛没有聚焦，也无法表达情绪，但伏黑惠总觉得他在里面看到了堪称惊恐的情绪。 许久，她张了张嘴，不可置信地吐出一句：“我...靠......？” 这什么东西，这个手势，是她想的那个东西吗？ 啊？是吗是吗？ 真的假的？这破天的富贵，也终于轮到她了......？ 伏黑惠：？ 这个女人在说什么？刚刚说的不是霓虹语吧？ 没等她问出口，面前的少女突然冲上前来，紧紧握住他的手，像是什么见到偶像的狂热粉丝。 你——？！”伏黑惠用力抽手，没抽动，反而让对方握得更紧了。 “小惠，幸好你遇到的是我，要是是那群臭老头，你的未来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臭烘烘的......” 少女的声线不知为何变得有些颤抖，伏黑惠不知为何，总觉得她的表情变得有些许......慈祥？ “哈哈，你真是太幸运了，”加茂枫深吸了一口气：“要是被他们带走了，未来一定会被我杀掉吧。” 如果被带回去，肯定会成为众星拱月的存在，一定不比五条悟差。 但恕她直言，看看禅院直哉那个鬼样子，禅院家的教育问题明显靠不住啊！要是真的放回去了，肯定会出现一个比禅院直哉更恶劣的封建头目！ 还是这种概念性超难搞的头目！不杀都会阻碍她大业的那种！ 少女根本没管自己究竟发出什么爆言，也没管两个孩子露出了什么惊慌的表情，直接松开了对方的手，再次往楼上走去，这次脚步加快，肉眼明显能看出急迫。 原本还想恶趣味捉弄一下这个小鬼的，没想到反而把自己吓了一跳啊。 喂！那可是“玉犬”的结印啊！禅院家！用玉犬结印的术式！ 她真的捡到有点牛逼的东西了！ 十种影法术啊（尖叫）！ “快点跟上。”加茂枫不忘催促背后还在发愣，有些不明所以的两个孩子。 她毫不犹豫地直奔上了顶楼，敲响了最深处的房门。 很快，大门打开，伏黑惠只觉得脸上一凉，如果入水的那一瞬间，有一道极薄的屏障被他穿过，让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什 么？ 耳边传来些许嘈杂的声音，伏黑惠慢慢睁眼，看到一身素雅和服的女人站在门前，面色恭敬地朝少女鞠躬。 没等对方说话，加茂枫直接开门见山道：“惠，津美纪，这两个孩子以后就留在这里了，以后就会姓加茂。” 少见对方这么着急的模样，加茂和奈有些惊讶，不过依然点了点头，“是，冒昧问一句，这两位是......？” “孙子。”加茂枫坦然道：“我孙子和孙女。” “？”伏黑惠转过头，瞪着加茂枫：“喂，我没答应那个奇怪的要求好吗？” “无所谓，反正只要以后都会是的。”加茂枫挥了挥手，加茂和奈转移视线，朝两个孩子笑了一下。 “是么？那么惠，津美纪，麻烦你们稍等一下了。”加她将三人带入室内：“等一会我让人给你们安排房间。” 女人的笑容温和亲切，相比那个带着墨镜的怪人，终于看起来像是个好人了。 反正他们也没有拒绝的权力，伏黑惠迟疑地点点头，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忍不住打量了一下房间。 房间比从外部来看要宽敞很多，装潢皆是最传统的和风，不过因为桌前摆着不少文件，远处还有电视电脑什么的，硬生生打破了那种传统的美感。 这些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啊？ “要吃点心吗？” 一盘和果子被推到两个孩子面前：“没想到会有客人突然造访，招待不周实在抱歉。” 被这么客气的对待，反而是两个孩子有点不习惯了，不过折腾了这么久，二人确实有点饿了。 是的，加茂小姐非常不体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快半天都滴水未进。 她根本不会带孩子！ 伏黑惠和津美纪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拜倒在可口的点心下。 “从东京都过来这边要不少时间吧，辛苦了，”加茂和奈抬头望向一旁的加茂枫：“需要在这边住一段日子吗？” “不用，我今晚就回去了。”加茂枫喝了口茶，“那边不能请假。” 本来今天就无故旷课了，要是再莫名其妙请假，夜蛾老师会更生气的。 什么家人过世的借口，用多了就不好用了，以后需要请假的地方多得是，还是花在刀刃上比较好。 没过多久，房门再次被敲响，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走了进来，看到加茂枫的一瞬间，脸颊瞬间红润起来，但碍于还有其他人在这里，明显地克制了两分。 她冲伏黑惠二人招了招手，临走前，伏黑惠欲言又止地看了加茂枫两眼，等伏黑津美纪完全走出门外，才压低声音问道。 “我说，既然决定以后让我们跟着你一起生活了，那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伏黑惠道：“还有你说的......那个世界的事情？” 关于他的力量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些怪物又是怎么回事。 “哦，当然，就算你不愿意，我也会告诉你的。”加茂枫塞了一口和果子，“不过，一切都要安排在你我立下束缚之后。” “束缚？” “就是契约，”少女笑了笑：“虽然以前从被我嘲笑这玩意不堪大用，不过偶尔，它还是很方便的。” 比一纸空文好用。 也比信任感好用一点。 毕竟是禅院家的血脉，以后少不得要受到各种诱惑吧？要是临时背叛她，那才让人崩溃。 虽然不太懂，不过这就是已经安排好了的意思吧，伏黑惠点头，这才离开。 等房间彻底只剩加茂枫二人时，加茂和奈才深吸一口气，毫不拖泥带水地汇报了加茂枫最想知道的事情。 “先说结论吧，”女人轻声开口，却抛出一个重磅炸弹：“我弄到了盘星教高层的入会名额。”！ 第 73 章 虽然目前产业挂在加茂枫操控的傀儡名下,但如果真的有业务或者有什么其他安排，皆是由加茂和奈负责。 “因为入会必须遵守推荐制，所以为了和盘星教搭上线,我们借公司合作和其中一位高层搭上了线。” 加茂和奈将一份文件递了过来,“虽然合作并不是难事,不过对方口风很紧，私下也花费了一点代价,才让勉强松口。” 简单来说,就是用钱砸出来的。 “花了多少？”加茂枫问。 加茂和奈比了个数。 “......”那是不小的代价。 根本就是狮子大开口啊,可恶的奸商！ 好吧好吧，她早该知道商人的本质的,而且这可是盘星教的成员哦,平常捐给咒术界的钱就已经非常可观了,要价离谱也是正常的。 加茂枫低头,细细摸索着文件上的内容,开始起来。 同意给他们一个举荐机会的教徒叫做二松怜,表面上看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影视公司社长，但实际上因为娶了黑.道大佬的女儿，所以实际上也在管理着帮.会的活动，算是个厉害的人物。 根据打听到的情报来看，二松怜加入盘星教的事情,其妻和岳父并不知情,二松怜对外也从未提起盘教的事情，对外一直保持着谦卑继承人的形象,所以名声一贯很好。 如果不是事先通过傀儡知道了盘星教总部位置，又另外在附近蹲守着，意外遇到几次,恐怕没人能看出来，那位表面和善，对岳父和妻子恭恭敬敬的男人，能在盘星教里混得如鱼得水。 “因为恰好对方的公司最近资金周转出现了问题，外加组织里的事情出现了纰漏，二松怜的岳父对他意见很大，所以才有机会用钱让他松口。” “他没有明说自己在盘星教的地位，不过既然有举荐的资格，大概也是中高层。”加茂和奈说：“我向他递交了了您提前给我准备的资料，他给了我这个地址和时间，让您准时到达。” 刚好就是这个周末。 加茂枫点头，记住了纸条上的内容，随手将其撕碎。 “我知道了。” 她给加茂和奈准备的资料，当然是属于傀儡的，既然盘星教最看重的钱不是问题了，那只要她拿到入会的机会，很快就能爬到高层。 不过高专学生的周末少得可怜，大多数的休息时间都会从任务里挤出来。所以人家放两天假，他们只有一天。 说起来，自己是不是跟夏油杰说好了，周末要带他理发来着。 嗯......爽约不是她的作风，但是如果是为了咒术界的未来，对不起夏油同学，你可能要被排在后面了呢。 男人，只会影响她改革咒术界的速度。 加茂枫正准备离开，加茂和奈又突然叫住了她。 “最近在学校还习惯吗？” 学校，小意思啦，虽然跟以前的记忆相比有点微小的不同，但她完 全应付得过来。 “没问题，不用担心。”加茂枫回答道：“我能适应。” “你总是能很快适应陌生的环境，”加茂和奈笑了笑：“那还开心吗？” “一般吧，”少女垂眸，“而且这种事情，你用术式就能知道吧。” 她完全能照顾自己，不用把她当作小孩子。 “不是再问这个。”加茂和奈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会再随便对你用术式的。”这是最起码的尊重。 不过看起来，目前没有什么太大问题。 虽然高专里的学生不算真正的普通人，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这孩子能够有一些同龄人当朋友。 “校服很好看。”加茂和奈说：“很适合你。” “……哼，马马虎虎吧。” 加茂枫关上房门，转身朝安顿伏黑惠姐弟的房间走去。 虽然这栋居民楼看起来破旧，不过实际上是真的有在使用，毕竟产业大多集中在这里，不说加茂和奈平常会待在这里，甚至还有加茂枫自己单独的房间。 少女叩响了面前的房门，不过多久，刺猬头的孩童就打开了门。 “小惠，我暂时忙完了哦，”加茂枫摇摇手，“我们现在来谈谈，之前说的那件事吧？” 关于束缚的事情。 伏黑惠一顿，朝房间内部看了一眼，低声道：“这件事，我暂时不想让津美纪知道。” 津美纪只知道他能看见异于常人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情况并不知道，他不希望自己的麻烦事让她担心。 “这样吗，好吧，体贴的小惠，我大概知道了。”加茂枫直接指了指走廊：“那我们就在外面说吧。” “你确定？”伏黑惠不信任地看着那条漆黑的走道，窗户玻璃都有两块出现蜘蛛网的裂痕，很显然他并不是很信任。 而且刚刚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被窥探了，这个地方肯定有人在监视。 “不是在走廊里，是去我房间，”加茂枫直接拉开了隔壁的房间：“就是这里。” “？” “怎么了，你应该觉得欣慰吧？要知道我房间可是整栋楼最安全的地方了。”加茂枫一扬下巴：“不要耽误了，我的时间超级赶。” 加茂枫的房间没有什么摆件，只有简单的一套床铺，一看就是不常居住的模样。 她在床边坐下，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伏黑惠上前。 对他的束缚条件倒不麻烦，无非就是服从自己的安排，保证不会背叛之类的。 至于对方的要求就更简单了，确保他们两个的安全，不会故意让他们做有违道德的事情——嗯，差不多就是那样吧。 是遵纪守法的好孩子。 等立好束缚之后，加茂枫没有轻易地把对方放走，而是像之前对方那样，双手比了个“犬”式的结印出来。 “你的那两只小狗，能给我看看么？” “你怎么——”伏黑惠抬头，少女似笑 非笑的模样印入眼底，让他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 ……这就是她所说的那个世界的事情了吧？知道也不奇怪。 孩童深吸一口气，念道：“玉犬。” 咒力从掌心中散发，加茂枫眼前出现一个扭曲的漩涡，将空间搅糊成一团。那些咒力逐渐在视野里有了形状，变成扑腾着耳朵的两只小狗。 啊，小狗。 好......小啊。 这就是禅院家引以为傲的十种影法术之一？ 完全是狗崽子啊，也就她两个巴掌大，咬人都咬不疼的感觉。 好弱，太弱了。 禅院家要亡。 加茂枫朝两只小狗伸手，意思不言而喻。 伏黑惠摸了摸两只小狗的脖子，朝它们的背上一拍，两只玉犬就像能感知到他的想法一样，朝加茂枫走了过去。 手底下的触感软乎乎毛茸茸的，很难相信这竟然是咒力构成的生物......竟然可以被摸到，真是太怪了。 加茂枫面无表情地将两只小狗抱在怀里，忍不住捏了捏它们的屁股。 好、好软。 小狗！ “你知道它们是什么吗？”伏黑惠问：“这是前不久......突然有一天就被我召唤出来的。” 啊，四岁觉醒术式，也很正常嘛。 加茂枫低头，灰白色的瞳孔里，那些与伏黑惠身上及其相似的咒力在两只玉犬身上流动，外皮像是裹着一层介质，以防内部的咒力流出。 “虽然这个被大部分人称做式神，不过我觉得，叫诅咒更合适一点。”加茂枫想了想，又摇头：“不对，感觉更像是......活的咒具。” “诅咒？咒具？” “你体内能调动的力量就是咒力，而由普通人怨念产生的，咒力的负面集合体就叫诅咒，咒具顾名思义就是用这些玩意创造出来的物品。” 加茂枫又问道：“除了玉犬，你还能调伏什么？” “......我不知道，”伏黑惠老老实实回答：“只是隐隐觉得还有别的招式，但目前还没有尝试出来。” 是力量不够，或者没找准方向？ 唔，十种影法术啊，之前没有太关注过呢。 毕竟禅院家的家主不是早就定好了嘛，是禅院直哉那个蠢货，术式也已经确定了，所以她对这一方面难免有些疏忽。 苦恼，如果现在要进去找十影的资料的话，可能有点麻烦，毕竟现在没有小美帮忙制造傀儡，她自身的咒力又不足以去操控那些厉害的长老们。 嗯......要不然还是找熟人帮帮忙吧。 禅院直哉什么。 不过要怎么开口呢...... 加茂枫放回了两只玉犬，拍了拍背后的灰尘：“有关于你的术式，我会帮你把资料弄来的。” 所有拥有术式的术师，在初期，大多数都是靠自身摸索出来的最佳使用方法，其实就这么放 着不管也没关系。 但是，嗨呀，这可是她的人了，当然是越强越好嘛。 自己虽然只了解过十影的结印，但不同式神所运转的不同咒力，她需要确切的说明，或者认真看一遍才行。 惠，成熟的惠，超级适合替她在总监部忙得团团转。 等他成长起来，肯定超级靠谱超级好用！ 什么？说她也变成了资本家？自己才不是那群喜欢压榨人的老橘子好吗！这种事情最起码也会等到他成年啦！雇佣童工是违法的！ 她又不是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加茂枫简单地将十影的结印告诉了惠，除了概念级的【魔虚罗】实在太危险，她没有透露外，其他都非常细致地教给了伏黑惠。 未来员工喜加一。 处理完这些事情，加茂枫也不再多留，回到高专还需要点时间，等她再次踏入高专结界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算着时间，距离自己睡觉的时间还有一会，加茂枫并不打算浪费这点空闲，正想在其他建筑逛逛，看看有没有新的结界封印时，突然感知到了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转身避开，对方就已经从拐角走出。 “枫？”夏油杰闻言出声：“这么晚才回来？” “......嗯，临时有点事情，提前离开了真是抱歉。”加茂枫抽了抽鼻子，后退了半步。 她静静打量着面前的少年，此刻，汗珠正挂在他的下颌上，心跳比寻常要快，肌肉也是刚刚放松过的模样，看来是刚做完训练不久。 初见夏油杰的时候是在新宿的大街，那时候因为虚弱日，以及周边太多闲杂人等，加茂枫其实并未仔细注意对方的味道，而是被他与诅咒相似的咒力吸引。 但是平心而论，夏油杰的味道让她想不注意都困难。 很熟悉，很特别。 薄荷。 那种辛辣的，又带着一点清醒的气味，但闻多了，反而会让头有些晕眩。 就像当年被她一股脑塞进嘴里的薄荷糖，呛人，冲鼻，但也是因为满是辛辣，所以那一点点甜腻就显得格外明显，似是一缕缥缈的雾，慢悠悠环绕着味蕾。 等反应过来时，它已经将大脑占据，只能任他入侵，完全沉溺于其中。 像是特意为猎物而设置的陷阱一样。 真怪，与夏油杰表面的模样完全沾不上边呢。 人都有两面性......这样吗？ 没想到你竟然是个闷骚类型的孩子啊，夏油杰。 但是她还是觉得，有点辣过头了，反而是很难走进对方内心的那种性格。 不过......也无所谓了，自己的计划里也没有要和高专的同窗成为挚友。 “夏油同学，是刚训练完？” 夏油杰一愣，温和回道：“是的，刚刚和悟对练了一下。” “赢了？” “当然赢了。”他笑了一下：“吃过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 既然已经遇上了，现在再到处乱跑可能会让人觉得有点奇怪......而且刚刚在加茂和奈那里吃的小点心，现在也消化得差不多了。 加茂枫点点头，半路转了个弯，和夏油杰一起往饭堂走去。 她随便点了个套餐，夏油杰则是因为刚训练完，不想再吃主食了，便只要了一份水果拼盘。 俗话说食不言寝不语，两个人都没有多话，安安静静地吃着东西。直到加茂枫盘子里的食物快消磨完了，夏油杰才缓缓出声。 “对了......枫，你周末有空吗？” 加茂枫抬头，望向对面的少年。 周末......啊，对了，他是为了修刘海这件事吧？毕竟是两个人约好了的。 还没来得及告诉夏油杰自己周末没时间跟他一起去了，正好趁这个时间开口，再把费用直接转给对方，免得到时候又忘了。 加茂枫刚想开口，只听夏油杰咳了一声，放低了嗓音：“如果可以的话，要一起去新宿逛逛吗，我也想为之前没能照顾周到这件事向你道歉。” 他注视着面前的少女，对上她的双眼，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还请你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 第 74 章 答案当然是拒绝。 出去玩？那怎么可以？要出去,肯定要浪费很多时间，而且跟她去盘星教的时间冲突了。 真是抱歉啊，夏油同学,为了表达她的歉意,这顿饭也她请了吧。 当然一份水果捞太少了,所以多点了一份，你可以带回去慢慢吃。 加茂枫走出浴室,控制着傀儡替她吹干头发,随后拿起电话,将里面的电话卡拔出，换上一个新的,随后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声,一直到快断线前才被人接通。 “谁？”听筒内传来不耐烦的声音：“又是从哪里打听到我的电话号码的？庶民？” “禅院直哉,你最近脾气又变大了。”加茂枫道：“还在玩家家酒的游戏吗,不要再用那个称呼了,很丢人,让人尴尬到脚趾抓地。” 电话那头陷入一阵沉默，随后才传来禅院直哉惊疑不定的声音：“......加茂枫？” “看来不仅是脾气大了，记性也不好了。”加茂枫回答：“周六你有没有空，有的话挑个时间跟我见一面。” “......”禅院直哉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冷笑了一声,原先恶劣的语气竟然出奇地缓和了两分：“哼......怎么,距离我们上次见面也就两个月，你已经忍不住——” 加茂枫挂断了电话。 两秒过后,铃声响起，加茂枫接通手机，禅院直哉的怒吼立马传出：“加、茂、枫！” “我听得见,”加茂枫平静地回答：“所以你的回答呢？” “......啧，”禅院直哉深吸了口气，略显烦躁地回答：“周六早上九点，奈良吉野町......” “是刚好在那边办事吗？不过周六不行，必须周日。”加茂枫果断拒绝：“时间最好在晚上八点之后，另外你定的地点太远了，我更倾向于在神奈川或者山梨附近。” “你这不是根本决定好了吗？！”禅院直哉忍无可忍道：“开什么玩笑，你还想让我迁就你不成？！就这个时间和地点，爱来不来！” “好吧，那我下次再找你。”加茂枫正准备挂断电话，又被禅院直哉迅速叫住：“等等！” “又怎么了？” 禅院直哉憋着半口气，许久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周日的时间，我得再看看。” “哦，没关系，不用勉强自己，我也不是非要这周跟你见面。” 加茂枫在心里计算着，她只是想着难得是休息日，刚好去了盘星教之后，再把惠的事情处理好，她也能放心一点。 之后确定下来，就把他送到新的宅邸里安顿下来。 刚好自己也有段时间没有回去了，也顺便考察一下家里的孩子们，以及去总监部看看有没有缝合脑袋。 “就周日，具体地点我明天再跟你说。”禅院直哉立马说道：“这个是你的新号码？” “不是，只是个一次性号码，等用完就销 毁了。” “......之前那个呢？”禅院直哉咬牙切齿：“而且为什么莫名其妙就消失，你知道总监部最近在找你吗？” 那当然知道啊，如果不是怕总监部轰炸或者直接定位，她何必要这么麻烦。 至于自己跑到哪里，那当然不可能告诉禅院直哉吧，这可是禅院家的嫡子大人呢，就算他们偶尔有交流，也不过是她需要从禅院直哉那里套取一点情报。 “知道，好了，我到睡觉时间了，”加茂枫道：“我明天下午再打给你。” 不等禅院直哉再说什么，加茂枫已经挂断电话，把电话卡拔了出来，直接在手里捏变形，随后抛进了垃圾桶。 重新装回电话卡，恰好收到一条夜蛾老师的留言。 让她明天去办公室一趟。 ......嗯，早该料到的。 合理。 * 第一天，加茂枫又喜提了一份检讨和加倍数学作业，当天的课程也是夜蛾老师全权负责，从根源上掐断了他们再次逃课的可能性。 这一天的体术课，四个人轮流和夜蛾正道对练，被毫不留情地修理了一顿。 这可是完全不会手下留情的老师，而且要求他们几个不使用咒力和术式进行对练，但是从结果上来看这种惩罚只有她备受煎熬——好痛！感觉手臂和腿都快被折断了！ 看看五条悟和夏油杰游刃有余的样子，就连家入硝子也中规中矩地完成了训练......为什么只有她会在这种课程上吃亏，很不公平啊拜托！ 一天的课下来，加茂枫觉得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甚至差点忘了给禅院直哉回电话。 最后是卡着六点前的最后一秒拨通的，也不算她失约吧。 说是下午就是下午。 拨通的号码几乎在瞬间就被接起，快到让加茂枫都有些诧异，甚至冒出了“禅院直哉该不会等了整整一个下午吧”的念头。 “......”还是别了，真的会头皮发麻。 禅院直哉这次倒省事，直接了当地给了一个地址，加茂枫查了一下位置，距离自己原本打算去的目的地并不远，便又几句话敲定了时点。 再然后，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周末。 为了防止走出学校时被无聊的DK逮个正着，然后抓住盘问，加茂枫提早一天离开高专，和傀儡一起在酒店休息了一晚。 第一天，她给自己带上了美瞳，换上了一条稍显正式的裙子，又将原本的咒具墨镜脱下来，用普通的黑框眼镜代替。 因为不能拿着伞随时敲出响声，为了以防万一，加茂枫将事先准备好的蚂蚁安置在镜框以及盘发的头绳上，用于充当临时的“眼睛”。 从傀儡的角度来看，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年轻的普通女孩，除了眼睛有点无神外，和普通人并无差别。 不过美瞳一直卡在眼睛里对加茂枫来说还是很难受的，在没有人的时候，她还是保持着闭眼的状态，由傀 儡引路。 很快，她和傀儡来到了约定的地点。 早上八点的公园已经有了不少人的身影，她在周围环视了一圈，找到了一个穿黑西装带墨镜，和周围格格不入的男人。 那就是要接应的人了。 看咒力强度并不是咒术师，只是一个身强体健的普通人，大概是保镖，或者秘书之类的。 傀儡上前将名片递出，黑西装的男人接过来看了一眼，又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对比了一下，道：“光明新？” “正是。”傀儡点头，在保镖视线转到加茂枫身上时，回答道：“这是我的秘书，她跟我一起拜访一松先生。” 光明新，早之前挂名在加茂家的一级咒术师，不能说有背景，也不能说一无是处，一直中规中矩地当着透明人。 他的身份很合适，既不会引来总监部的重视，也不至于被普通人完全轻视。 好歹，也是个咒术师嘛。 黑衣保镖确认完了信息，领着一人上了路边的某辆车——小轿车是最普通的日产车，颜色也是简单的白色，如果不是知道它究竟要开往什么地方，很可能真的会被骗过去。 毕竟电视上不是经常有演吗，这种要去见财阀大佬的桥段，都会用超级神秘的黑车把人载过去的嘛。 保密工作做得很不错啊可恶！又被动漫欺骗了！ 盘星教的总部离约定的位置并不远，保镖拉开了后座，迎一人进入总部。 刺眼的眼光冲击着傀儡的视网膜，让加茂枫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从这里开始，麻烦一位要步行了。”保镖领着一人往前走去：“这是为了表达对大人的尊重。” ......真是麻烦，为了表达尊重的话难道不能快一点到达目的地，让人家不要久等吗？光徒步是个什么想法。 话说上一个需要她整理好仪容，特意走路过去见的人，早在五年前就碎成渣滓了。 真是的，她不是已经强到完全不需要看别人脸色行事了吗？真的不能直接把对方打一顿逼他交出天元的情报吗？ 嗯......大概是不行的吧，这么盲目崇拜天元的人，也不一定会把天元的秘密说出来呢。 加茂枫掀起眼皮，那栋纯白的建筑隐隐环绕着黑气，尽管很微弱，几乎快要完全消散，但依旧还能勉强察觉出一点。 在普通人组成的盘星教内，竟然会有诅咒的气息，而且一直到今天依旧安然无恙么？ 果然有问题吧，这个地方。 少女垂头，离建筑越近，她就觉得心跳得越快，那种不适感带动血液，就像在翻涌的暗潮藏在心底无法散去。 非常，诡异的不安感。 盘星教里面究竟有什么？ 加茂枫和傀儡一起乘上了电梯，明黄的提示灯一格一格地往上跳，连带她的眼皮一起出现了痉挛。 ......？ 加茂枫一项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因此当那份不安感几乎 填满整个胸腔的时候，她下意识抬手，将原先立在镜框上的那只蚂蚁藏入了发丝之间。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太怪了，这种感觉。 盘星教，真的是普通人的教会？ 电梯缓缓停了下来。 盘星教的内部和总监部的高层安排得同样奢侈，代理教主的办公室占了整整一层楼高，保镖将一人安置在门外，自己先进去汇报了，不过一会，那位一松怜从门内走了出来，目光在傀儡身上一扫。 “你就是光明新？”男人皱眉道：“怎么还有一个人？” “这是我的秘书。”加茂枫操控着傀儡道：“她负责安排我的日常，不会乱说话的，当然如果您还是觉得冒犯，那就让她在外面等着也无所——” “算了，你们先进来吧，”一松怜挥了挥手，警告了一声：“等会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代理教主没问你话的时候，你就老老实实闭嘴什么也别说。” 一松怜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慌乱，不说完全的把握能让他们成功加入教会，甚至看起来还有点心虚。 中高层什么的......还是高估他了吧。 不过也无所谓，只要能搭上线就好。 傀儡应了声，男人这才侧身让位，打开了身后的门。 加茂枫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额角跳了一下，毫无征兆。 她抬眼望去，身型肥胖的代理教主坐在皮质的沙发上，一身白衣，胡子和头发皆是纯白，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为那张微笑的脸平添了两份神性。 即便打扮得再花里胡哨，但他依旧是很普通的——普通人。 加茂枫感觉自己的视线转移得非常艰难。 头皮传来酥麻之感，连发丝都在发烫，阴冷感透过她衣服，穿刺皮肤，蔓延在血液里。 教主身旁，站着一个黑色短发的女人，不知在收拾着什么。 她的血液如同死水一样沉静，仿佛早已干涸的河流，连带普通人的咒力都不曾拥有，而是如刚被反转的漏斗，所有力量都集中头部。 或者说——脑部。 加茂枫蜷起指尖，感觉体内的血液逆流而上，同样倒灌在她的大脑中。 “......有客人来了。”教主用嘶哑的嗓音呼唤女人：“替我招待一下，香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