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温迪为我火葬场了》 被他 今年的冬天,蒙德落了雪, 穿着绿衣服的吟游诗人跑进巷子里的那个无名酒馆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了, 昔寒被他撞到的时候手里正端着一个铜盆,水盆中的热气氤氲, 温热的水随着撞击涌起,很快昔寒得胸前就湿了一片。 她一边拿着手帕擦着衣服,一边听着面前的诗人跟自己不停地道歉: “真是不好意思,这雪下得太突然了,冻得人哆嗦,看到这有个酒馆就闯了进来。” 吟游诗人解释完之后注意到昔寒胸前的那一块水渍,赶快别过身,略有愧疚:“你还好吗?” 昔寒没有抬头,只是低着头擦水然后淡淡地说了句:“没关系的。” 因为死过几次的原因,昔寒身体不好,要是平时的话就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用玛格丽特的话来说就是生怕一点寒风透了进去。 但是今天因为要去找翘英庄的嘉禾拿之前预定好的茶叶,为了不唐突她忙着给嘉禾准备些蒙徳的特产作为见面礼,毕竟现在的茶叶难拿,嘉禾想来也是费了些功夫。 准备的东西多了,活就做得多,没有一会就热了起来,蒙徳的供暖系统还不错,看着屋外大雪纷纷,自己的酒馆位置又偏僻,平时就没几个客人,现在这种天更别提了,于是她就一件件把外衣脱掉, 等到端着水盆撞上吟游诗人的时候,就只着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这还是之前去不卜卢拿药顺的七七的那件。 嗯…有点小 想着平日里酒馆的客人就少得稀稀拉拉,现在黄昏大雪天总不至于还有哪个倒霉蛋会找到自己的酒馆了吧。 所以一向节俭的昔寒就把这件从七七那里顺来的衬衫穿了上去。 被热水打过的衬衫微透,此时的昔寒面对着吟游诗人的歉意,只庆幸自己今早没有偷懒,乖乖地把内衣穿了。 她注意到这点时赶紧捂着胸口转过了身,心里想着自己晚节不保,这样尴尬的瞬间她还佩服自己能注意到这个诗人手指的很是洁白细腻,是一双天生适合弹琴的手, 这样的手她曾经也见过,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都不像她的手——整天干着活,稍有不注意手就会因为水和风总是干巴巴的。 屋子里的温度因为暖气上升,温热的空气使得现在的气氛有些微妙的窘迫, 吟游诗人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寂静, 屋檐上厚厚的积雪此时跟结满的冰棱摔落在地,“哗啦”一片, “小姐,是我冒犯了,等以后我会带着我最新的诗歌来给你赔罪。” 昔寒微微侧过身,手依旧放在胸口上,她试图看清这个诗人的模样,可等转过身时,只看到一片松绿色的披风没入屋外漫天的大雪,在茫茫一片白中格外明显。 风裹挟雪花钻进屋子,胸前的温热瞬间被冰冷吞噬,昔寒哆嗦了一下,跳着脚去将门合上,在门即将关闭前,她透过门缝似乎看到那个吟游诗人往回看了一眼,但昔寒依旧没有看清他的面孔, “想来是个年轻的孩子。”昔寒将门锁上,背了一会门,然后拿起毛巾走向浴室, 这样的天气还是歇业比较好, 平时就没赚到几个摩拉,也不差这一天了。 * 雪停的那会, 要给嘉禾带的东西差不多都准备好了, 酒馆这两年生意不景气,再不寻找点出路真要倒闭了。 天大地大,养活自己最大。 蒙徳的夕阳很美,是那种带着橘调的晚霞, 昔寒披上厚厚的披风将窗户打开,没有被人走过的积雪平坦折射着落日的余晖。 “咚咚!” 门响了, “有人吗?” 昔寒想起那个吟游诗人说要带着新的诗歌来赔罪, 难道说现在已经来了? 这也太快了,他是一个没有创作瓶颈的天才吗? 她过去将门打开, “小姐,这是您今天的邮件,上午雪太大耽误送了,抱歉。” 邮递员将信递给昔寒后骑上自己的自行车,响了几声车铃后离去, 是西风大教堂寄来的, 看着手中的邮件,昔寒出了神, 说起来,她好久没认真的听一次诗歌了。 她最认真听过诗歌的时候还是两千多年前了, 那时候的自己是高塔上唯一的一朵塞西莉亚花,无名少年常常坐在自己的旁边弹奏诗歌, 后来自己有了人格后才知道无名少年叫莱修 莱修热爱诗歌、向往自由。 很多次她都想回到那个时候, 回到莱修还活着, 而巴巴托斯仍是千风中的一缕的时候, 那时候的自己因为他而活了下来,又因为他而拥有人格, 那个时候,自己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也不需要背负那么多,她只要喜欢着他就好。 “咚咚咚!” 又是一阵敲门声,昔寒想今天是怎么回事,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比天气好的时候还要热闹。 “是谁啊?”昔寒将外套拢好,边问边开门。 门开的瞬间,玛格丽特拎着几个土豆就钻了进来, “昔寒,火炉呢,火炉呢?” 昔寒将凳子搬到炉子旁,又把坐在上面的水壶拿下来,“这么大的炉子在你旁边你就是看不到。” 玛格丽特将土豆放在炉子上的瞬间,燃烧的木炭卷起火舌,撩了她一下,她“嘶”了一声,就坐在一旁搓手烤火,“天冷,脑子冻僵了。” 昔寒闻言坐下,火光包裹着土豆,将附近的空气烧得晃动,暖暖的,让人有些发困,昔寒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昔寒,你身体又不好了?” 昔寒擦了擦了眼角的泪:“还和之前差不多,不过是冬天到了更厉害一些。” 玛格丽特拿起一旁的火钳子将土豆翻了个面:“小寒姐,”她好久没这样叫昔寒了,“其实我挺怕你这样下去我哪天就见不到你了。” 二十三年前的春天,她去摘星崖采花的时候。 那时候她六岁,在花丛中看到了一个躺在那里睡着的大姐姐。 这是她和昔寒的第一次相遇, 她将昔寒唤醒后,昔寒说的第一句话是:“他回来了吗?” 那时候她不懂昔寒是在说谁,后来才知道那是在问他们的神明。 玛格丽特永远忘不了昔寒一袭白裙躺在茵茵绿草间的模样,宛如一朵刚刚盛开的塞西莉亚花。 后来她就和昔寒成为了朋友,也成了这个时代的蒙德唯一知道昔寒秘密的普通人:昔寒是一朵塞西莉亚花,也是风神巴巴托斯最初的信徒。 她死在过夏天、死在过秋天、也死在过冬天,但总是在春天来临的时候随着山坡上塞西莉亚花的盛开而复活,但带来的后遗症就是身体越来越差。 听完玛格丽特的话,昔寒搅拌着牛奶,挑挑眉,“是啊是啊,所以你好好珍惜我,有好吃的都给我送来。” 玛格丽特冲昔寒吐了吐舌头,然后托起脸看着火光:“昔寒,我想开个酒馆。” 昔寒哈欠打到一半,差点被这句话噎着,她眉心挑了挑,伸出三根手指:“三家,你今年已经开倒三家店了。” 玛格丽特:“我这次是认真的,我一定能开一家好的酒馆,这不来找你取取经嘛。” 找我??取经??!昔寒看了看自己这冷清得麻木的酒馆,以及入不敷出的二十年, 于是对玛格丽特很郑重地说:“往人多的地方开。” “酒香是不怕巷子深,但前提是你那是巷子,不是迷宫。” 想到这,昔寒不知不觉又想起了早上的那个冒失的吟游诗人,话说自己这店这么偏僻,他又是怎么找到的。 就像两千六百年前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拥有了人格那般。 * “你是谁?” 高塔风声呼啸,昔寒变成了人,也拥有了可以看遍世间的眼睛。 蓝色渐变的精灵快速地扑着翅膀静止在自己面前的这片高空。 见精灵没有搭理自己,昔寒继续说:“我叫昔寒,是莱修给我取的名字,你认识莱修吗?” 精灵像是没有听见昔寒的话一样,绕过少女向背后幽暗的楼梯飞去, 昔寒看着他的背影愣了愣,明明长得那么可爱却是个不理人的性格。 她抖掉身上的白色花瓣,端详了一会自己的手然后在空气中抓了抓,又尝试拿起身旁的石头,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就这样从一朵花变成了一个少女。 莱修给她讲过花草树木变成人的诗歌,但是他们都是变成一个威猛的勇士然后打败坏人,怎么到了自己这里,一点都不威猛, 昔寒摇摇头,还是不要想那么多的好,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给自己找找衣服。 她从身后的杂物堆里翻出了几件裙子,拿在手里对着自己比划着, 都是破破烂烂的,能穿就行,现在这个时候穿得丑一些至少比在马路上裸奔要好。 她将翻到的衣服全套身上去了,前一件衣服完好的地方遮住后一件衣服的破洞, 三四件下来,看着也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还颇有一点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 几百年之后昔寒才后知后觉,那日巴巴托斯也许不是故意不回答自己, 如果有人赤.身.裸.体着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昔寒自己估计要比巴巴托斯还冷漠。 昔寒第一次听到声音的时候是在她快死了的时候, 那时候她以为是走马灯,人的一生可以用人生来概括, 她悲怆地想用花生来概括自己简短的一生,但这不仅没了意境还有点好吃,昔寒就放弃了。 花落花开,自有定数。 在自己即将呜呼地时候,她感受到空气中一点寒意, 花草树木对温度的变化格外敏感, 她能感到这股凉意圈住了自己,然后流入身体之中,突如其来的能量让她有点撑,但跟能活命比起来,撑一点算什么,两点她都能接受,于是她咬牙忍了下来。 后来听莱修说昔寒才知道,救了她的是千风中的一缕, 得益于这千风中的一缕,她活了下来,也拥有了人才有的感官——听觉。 可在她漫长的生命中,只听到过一次巴巴托斯的声音, 那天她在风起地的大树下奄奄一息,阳光刺眼她看不清风神的模样:“你还好吗?陌生人。” 这是千百年来,她唯一一次听到巴巴托斯的声音。 久到,她在脑海里重复了无数次却还是迷蒙了。 温度 去翘英庄的路有些难行,她本是因为巴巴托斯的吹拂才逐渐有了人形, 身体中一直存着巴巴托斯的神力。 但这力量不能让她像神明或者仙人那边来去自如或者用个锚点什么的, 只能让她产生对巴巴托斯的感应,昔寒多次用这个来解释自己喜欢巴巴托斯,虽然这在莱修的眼里很牵强, 这个神力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吊着她的一口气,不然几千年的花败花开,哪轮得到她睁眼看这个世界。 雪积得太厚了, 抵达石门之前要上一个坡, 坡还好,但因为有雪就格外难走。 昔寒驮着个包袱上去三步滑下来两步, 她感觉自己有点像数学课本里无聊的计算题, “啊啦——” 坡上的一块石头绊了她的脚,一个踉跄,“咣当!”怀里的东西落地,眼看着就要摔下去的时候,一只手稳稳地拉住了她的小臂。 也许是冬天的寒冷让这掌心的温度格外明显,昔寒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皂香, 她转过头,对上了一双天青色的瞳孔,以及一张熟悉的面庞。 “莱修?” 昔寒恍惚了一瞬,这副面孔唤起了那日少年怀抱木琴举起反抗高塔孤王迭卡拉庇安的大旗的回忆。 “小姐,也许你认错人了?我叫温迪。”那双拥有天青色瞳孔的眼睛眨了眨,而后对呆呆的昔寒笑了, “快去看看你的东西坏了没” 一语惊醒梦中人,她今天是要去给嘉禾送东西的,昔寒将东西抱起,不出所料,蒲公英酒已经撒了一大半了。 她看着地上那片浸过酒的雪,觉得很可惜,她用葱白的指尖挑起一点,抬头看着少年半开玩笑:“要不要来点雪?” 本是开玩笑的一句话,但少年却真的蹲在了自己的面前,也用指尖沾起了一点雪尝了尝:“好久没尝过这么好的蒲公英酒了呢。” 昔寒:“我没有想到你会真的尝,你真的很喜欢酒。” 少年摩挲了下指甲,“是啊,大雪天真的很需要酒呢。” 昔寒认出来这双手,昨日在酒馆撞到自己的那个吟游诗人。 不过他今日换了衣服,米色的常服里面是浅绿色的衬衫外面披着一个松绿色的披风,嗯……奇怪的搭配。 “我们见过。”昔寒抱着剩下的半瓶酒,找了个木桩坐下,她有点累了。 温迪坐在她旁边的木桩上,眼睛弯了弯:“是啊,可是我今天还没准备好赔罪诗歌。” 昔寒看着少年清澈的眸子里闪着认真,她颔首轻轻笑,而后:“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然后她举起手中的半坛酒,“一起分了?” 半坛子酒没法送人了,昔寒想了想自己还准备了其他的见面礼,虽然这坛酒才是大头,但她也不慌, 漫长的生命中,就算眼前已经沦为了一片废墟,昔寒也可以坐在上面看星星。 少年的眼里流转了一瞬的光,但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看着昔寒的脸:“不过你成年了吗?” 昔寒看着少年的脸在心里捣鼓:“这话该我问吧。” 两人坐在石头上将半瓶酒都喝完了,少年笑着说:“谢谢你的酒,只是我的诗歌还没有写好,以后再带给你,不过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昔寒。” “我记住了。”被风吹落的细雪落在温迪的睫毛上缓缓化掉,他说得很认真。 下过雪的天气很冷,层叠交错的树枝在温迪的身后,昔寒想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也可能是他和莱修相似的面孔,她对温迪有着几乎天然的亲切感。 这奇怪的亲近感让昔寒有一种在搞替身文学的背德感。 * 翘英庄, 昔寒一边抱歉将本该带来的蒲公英酒洒了,一边将准备的其他见面礼递给嘉禾。 “嘉禾,实在抱歉。”昔寒说着就要将最后一个箱子递过去,“欸?” 箱子呢? 再一转脸,温迪已经将箱子递了过去,样子看上去轻车熟路。 嘉禾早就注意到了这个跟昔寒一起来的少年,于是饶有兴趣地问道:“寒姑娘,这位小兄弟是谁?” 昔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温迪,和自己一起把送给你的谢礼瓜分的酒搭子吗? 她将这件事换了说辞:“一个帮过我的朋友。” 比如帮忙把本该给你的酒喝掉。 嘉禾微笑跟温迪打了招呼,常年生活在茶庄,他的身上早就沾上了属于茶的清香,同温迪身上若有若无的皂香不同,他身上的味道属实浓郁 “寒姑娘,有时间多来。”嘉禾将目光重新落在昔寒身上。 昔寒点点头,不忘补充一句:“下回我会将谢礼一起带来的。” 嘉禾:“就算没有谢礼也没关系的。” 昔寒礼貌的笑了笑,“这是两码事。” 她将茶叶装好后裹好披风和嘉禾道了别。 天又下起了细密的雪,大片的梯田上是四季不落的茶树,昔寒撑着一根竹杖,和温迪一起向山下走去, 在风雪刮过茶树叶子的声音中,昔寒听到来自身后嘉禾的呼喊:“寒姑娘,多保重身体——” 声音回荡,昔寒顶着风雪喊不出那么大的声音,远远地挥了挥手后接着下山。 回去的路上,昔寒发现温迪似乎对嘉禾十分在意, 他问了很多关于嘉禾的问题。 比如他和昔寒认识多久了, 比如他和昔寒交往密切不密切 比如他现在还是单身吗? 诸如此类。 昔寒:…… “我觉得你们都对对方挺感兴趣的。” 昔寒停下脚步,那句“不如我们回去多聊聊”卡在喉咙中。 看着温迪那熟悉的脸,她不是很能说出阴阳的话, * 翘英庄海拔高, 俗话说下山容易,上山难 但这有个前提条件就是别下雪, 昔寒知道自己身子破烂,撑着竹竿尽量弓着身顶着风雪,即使是这样也好几次险些摔倒,不过摔不摔,疼不疼她早就习惯了,因而没什么太在意的,只是在这外人面前,不想显得太狼狈, 不然昔寒感觉自己的腰还能再低点,和玉京台的萍姥姥那般,做回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姿态。 脚底又是一滑,在她又差点摔倒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小小的叹息,松绿色的披风兜头盖下,她有点懵,直到带着暖意的皂香从似有似无到逐渐浓郁,昔寒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温迪用身上的披风将她盖住了,而且她的肩膀还被轻轻地环住了, 虽然说只是距离有点近,而且温迪环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也很有分寸地仅限于不至于让她跌倒, 但是, 但是,, 还是显得自己好为老不尊啊啊!! “你。。。。。。” 皮肤间的温度在被风吹凉的了脸上格外放大,昔寒感觉有些发烫, 温迪的声音倒是坦荡:“别多想啦,摔倒了我背你走更麻烦,我这是提前为自己省点力气罢了。” 这样说倒是很有道理,但听着倒是显得自己好累赘。 昔寒觉得自己也许不是那么累赘,刚想到这里脚底又是一滑,还好有温迪将她扶住。 手心这一次落实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很烫,昔寒现在心思不在这个更显暧昧的举动上,满脑子都是:果然很累赘。 她试图从披风中探出头,可披风立马就被温迪拉了下来,眼前一片黑, 在温迪去拉披风的瞬间,手轻轻地擦过了昔寒的鼻尖, 痒痒的,她似乎看到温迪的手指停顿了一下。 “寒姑娘,相信我就好,我,”温迪声音带着笑意,听起来有点玩世不恭,,“这次会保护好你的。” 昔寒也笑了一下,说道:“好。” 温迪:“听你声音好像在笑啊。” 风雪的声音从里面听起来闷闷的,脚底是雪被踩过的声音,昔寒盯着地上一个又一个连续的脚印,“干嘛学嘉禾说话。” 声音透过披风和风雪听起来也闷闷的, “我学他干嘛。”温迪尾音有些上扬。 昔寒这次从披风中探出了头,但前路没看到一秒又被温迪塞了回去。 “我说,你啊。”昔寒有点无奈。 “嗯?”温迪低下头。 昔寒直接把眼睛闭上:“真的很有扶老奶奶过马路的美德。” “啪——”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闷在披风里听了一会风声,昔寒才听到温迪的声音, “是风雪使人老吗?” 昔寒:“欸?” 脚步突然停住,四周安静地只有风声与雪落下来簌簌的声音, 温迪低头将披风掀开一条缝,昔寒抬头,光和少年的笑眼一起透了进来, 她听见他说:“可昔寒小姐一点不老。” 昔寒怔了一下,而后低下头,她说:“快走吧,好冷。” 脚步声再次响起,入冬以来身体每况愈下,如果又死在了冬天,昔寒不确定还能不能等到明年的花开, 前方的路蜿蜒,使人脚步不稳,她脚步有些摇晃,脸颊因而时不时地会轻轻蹭到温迪的侧身,那不浅不淡的暖意在她冰凉的脸颊上不断放大, 连带着那股幽微的皂香,都愈发浓郁,她感到有些难以支撑,这样的天不是那一盒茶叶明天就要用上,她就老老实实地躲在屋子里了, 现在头有些昏沉,与温迪那莫名的亲切感让她忍不住想将头靠上去, 她看到温迪腰间的神之眼散发着光亮,忽然披风里暖和了不少,而身上的力量似乎也因为这份温暖恢复了一些, 果然逃不过花草的特性,她看着自己的这幅身躯,自嘲道,轻轻地道了声:“谢谢你,温迪。” 指尖 温迪自然地将披风披在昔寒的肩上,在洞里点燃了一堆火。 昔寒很好奇他怎么随身带着火柴,刚刚那样的近距离她也没闻到温迪身上有烟草味。 不过这是人家的私事,她不打算多嘴。 外面的风雪不见停,不知过了多久 昔寒咳嗽起来。 她本是花,畏干畏寒,到了冬季又多困倦, 花朵由开到败再到开是一个正常的事情,但昔寒没有轮回, 每一次的重新绽放都让她的身体差一次, 直到现在,要不是因为巴巴托斯留在自己身体内的那一股力量,估计早就一命呜呼被哪家好人捡走丢炉子里当柴火了。 多可笑,自己拼命想忘记的人却是自己能一直活下去的原因。 昔寒烤着火,看着噼里啪啦燃烧的柴火,她有一种煮豆燃豆萁的感觉。 “温迪。” 她侧过脸看温迪,对上了那一双映着火光的眼眸。 他居然一直在看自己? 意识到这点后昔寒又将脸别过去, “在想什么?” 突然的声音响起,温迪的音线和外面的风雪不同,是拥有着温度的。 昔寒将一颗石子丢进火堆,看着被灼烧的石子昔寒说:“我是在想外面的风什么时候能停。” 她顿了一下,“还有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看来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了。” 温迪选择性回答,说来也奇怪,在温迪这样回答完后,外面的风小了一点 “你冷吗?” 温迪看着昔寒问。 “冷—-” 昔寒的话卡在喉咙中说不出来,她愣住了。 因为手 被温迪握住了, 温热从另一个掌心传开,化开了一点自己手上的僵冷。 许是刚刚一路上两人相互扶持着的接触逐步降低了防线,昔寒这次没有本能的排斥,而且因为花草的特性,在这样的寒冷中,她居然有些贪婪这一些温度。 不过这样有些奇怪,昔寒试图将手抽出来,但被温迪用另一只手按下了 “我有神之眼,但是你这样会冻坏的。” 温迪说得确实合理,是会被冻坏的,死在这冰天雪地里又要等明年开花了,而且他一直很有分寸,仅仅握着自己的四根手指,将调动元素力后产生的温度传过来。 和冰冷的天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昔寒不再躲避,任由着自己的指尖躺在温迪的掌心,肌肤最直接接触,昔寒似乎能感受到对方血管隐隐地跳动, 温迪将一旁的干了的树枝放进火堆, “啪!”崩出一个火花,给昔寒吓得不由自主往后缩了一下, 这一下连带着温迪本是轻轻握住自己手的力度跟重了不少, 手指被牢牢攥紧,昔寒的心脏猛然一跳,抬头对上了温迪平静的双眼,他看不出情绪的眼底注视着自己,逐渐松了掌中的力度, 篝火仍旧时不时爆出些声响,火光将墙壁照亮, 直到二人的掌心都沁出了汗,外面的风雪也小了不少, 温迪的头发在风的呼啸声中晃动,他问道:“还冷吗?” 昔寒摇摇头,“不冷了。” 她抽出自己的手,离开的时候触碰到温迪分明的指节,她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她裹紧斗篷发现自己的指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染上了淡淡浅浅的皂香。 * 昔寒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她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风雪已经停了,又到了傍晚十分, “我这是睡了多久?”昔寒揉了揉眼睛,低头看到自己的身上还披着温迪的披风,披风从这个角度看起来质量很不错,火光映照在上面折射出一小片明黄。 温迪侧过脸,笑了笑,“刚刚好,雪一停了你就醒了。” 昔寒抬头,洞口处已经积了不浅的雪, 她将披风从身上拿下来还给温迪,“谢谢你了。” 披风上还残余着昔寒的体温,温迪的手碰到后停顿了,他将披风再次塞到昔寒的手中, “你披着吧,这一出去,温度乍变,容易着凉。” 昔寒看着怀里抱着的没有送出去的披风,“可是,温迪,我跟你顺路吗?” 温迪“欸”了一声,尾音上扬,“难道我这个护花使者不值得寒姑娘请一杯酒吗?” 听到他又学着嘉禾喊自己寒姑娘,昔寒不禁笑了起来,这俩人好像一开始气场就不合,她也没问温迪为什么对嘉禾挺有意见的, 嘴角升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是我没想到这里,走吧,这样我们就顺路了,想喝什么样的酒,只要我店里有的都行。” 声音爽快,她披风重新披回自己身上,披风看着轻盈,实际却很厚实,披上的一瞬间寒意都被驱赶开来, 昔寒小小地呼了口气,温迪见她的领子有些凌乱,自然地帮她理了理, 昔寒一怔,等到温迪整理好了之后才略显慌乱地说了声“谢谢。” 温迪天青色的眸子像是迎来了落日余晖,“你好像总是在说谢谢。” 昔寒一愣,“诶?有吗?” 温迪:“有。” 昔寒看着他的眼睛,明明才认识不久的人,却好似认识了千年百年, 真的只是因为他和莱修相似的脸庞吗? 昔寒忍不住想,关于那时候的记忆,如同走马灯般快速地在眼前光影重叠般地闪回。 * 刚开始拥有身体的昔寒还不是很能适应,她赤脚沿着刚刚那个精灵离开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跌跌撞撞的, 悠长而又漆黑的阶梯盘桓而下,昔寒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是新奇, 脚在冰凉的石阶上发出“啪啪”的声响,石头硌到脚、碎瓦和暴露的钢筋的在洁白的小腿上划出伤口的疼痛,昔寒也觉得很新奇, 楼梯的尽头是熟悉的风墙的呼声, 几乎透不进来的光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光源, 人们在暴风下几乎直不起身,多走一步都困难, 昔寒一脚踏出去, 险些被暴风被倒,破烂重叠的裙摆在风中猎猎作响,昔寒捂着自己银白色的刘海,一头扎进风中欢快地奔跑, 她逆着人流,一路沿着坡向上, “喂!你在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昔寒立马停住刚刚适应的脚步,险些栽倒, 她依旧捂着刘海,眼睛睁得大大的朝身后张望,白色的长发在风中飘荡,和她的裙摆一样, 少年手臂挡在额前,顶着风朝昔寒走来, “你是谁?”昔寒原地不动,看着好奇地看着这个披着一件褐色披风的少年, 少年没有理她,直接朝她伸出了手, “啊啦——”小臂被少年拽着,她被拉着往下走, 风很大,她踉踉跄跄地跟在少年后,声音都被风吹散了, “我,,我,,们,这是,,去那里呀,,” 风灌进嘴里,她感到脸都在打着波浪, 少年没有说话,拉着她进入一个能避风的巷子后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少女。 白色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腿上,手臂上不是淤青就是伤口,还有干涸的血迹, 昔寒不明所以,他左右看了看这个巷子,外面的风声很大,因而显得此刻这个幽暗的巷子格外安静, 少年说:“你不知道今天发生什么了吗?往上面走不要命了吗?!” 少女在听到责怪后非但没有难过反而睁大了双眼,她语气中透露着兴奋:“莱修,是你,莱修!” 这次轮到少年懵了,他上上下下好好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女,确定他俩是第一次见, 少女歪头冲他咧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认识我?” 昔寒使劲点头。 “那,你是谁?” 少年小心的问。 昔寒有些奇怪地看着莱修,“昔寒,我是昔寒啊,还是你给我取的名字呀,你忘了吗?” 看着少女懵懂地脸,莱修先是原地错愕了一会,愠色在脸上霎时消失,他反应过来:“昔寒,是你,你,变成人了?” 他反反复复地看着少女,嘴里喃喃道:“原来他说的是这个意思。” 昔寒看着莱修的这个反应,忽而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了人了,不是那朵塞西莉亚花了,所以莱修没有认出自己, 她锤了锤自己脑袋,得把自己现在是人了时刻记在心里。 对了,莱修刚刚提到的他是谁? “莱修,你刚刚说的他是谁?” 莱修拉起昔寒的手往巷子里走,“一个朋友,我刚明白他今早说他养的花要开了是什么意思了,走吧,我们回家,我给你做,,呃,,吃的。” 莱修本想说好吃的,但家中的那个存粮,想想还是算了。 * “这是面条,这是饼干,这是芋头,我再找找啊,没菜呀,,” 莱修在柜子里翻找了一通,自言自语,“没菜的话能吃下去吗?” 他不确定昔寒刚变成人对食物的接受度怎么样,但是这种连自己都不太能接受的食物,想来昔寒也,,, 莱修转过头,默默地收回了刚刚的想法,昔寒她能接受,而且巨能。 “啊啦?怎么啦?” 昔寒左手一个已经没有水分的芋头、右手一个发硬的大饼,嘴巴里还塞着清水煮的面条, 吃得很香,她对莱修眨眨眼睛,然后将那半块饼递过去, “莱修,和你的诗歌里说的一样,都好好吃,诶诶诶——” 昔寒手一滑,饼掉了下去,砸在旁边的铁盆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跟石头丢上去似的。 莱修看向昔寒的表情五味杂陈,不愧是在高塔上都能生长的花,就是好养活。 看莱修不说话,昔寒小心地咀嚼着嘴里的面条,弯腰将饼捡起来,吹了吹上面灰尘,费劲地咬下一块后,声音弱弱的,“莱修,真的很好吃,你不吃吗?” 莱修走到昔寒身旁,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昔寒吃吧,我去给你拿药。” “药?” 莱修指了指昔寒的青一块紫一块的膝盖,“对,药。” 看着莱修离开的背影,昔寒还是不知道药是什么,她努力地回忆着莱修讲过的诗歌,里面也没有跟药有关的内容。 莱修的家在巷子的深处,小路七扭八拐的跟个迷宫似的, 房子很小,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陈旧或者破败的东西, 中间有一个单人的沙发,上面的几处补丁诉说着它的年代感, 昔寒从三条腿的凳子上下来, 随着昔寒的离开,凳子因为不稳敲击地面发出一声闷闷的声音, 就在这时,门开了, 昔寒望去,一个蓝绿色的精灵飞了进来,他有一双天青色的眼睛, 昔寒立马认出了他,是变成人之后遇见的那个精灵, 没想到他们还能见面,昔寒很是欣喜, 她冲着精灵挥着纤白的手臂,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精灵在看到昔寒的时候明显一愣, 屋子里面传出来了莱修翻找东西的声音, 精灵往里面看了眼,心里大概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昔寒看了看手中的食物,将啃了一半的饼放在盘子里,然后拿着干巴巴的芋头走到风精灵的面前, 大方地递出去,歪头笑了笑:“给你吃。” 伤口 一分钟 两分钟 ...... … 好多分钟过去了,昔寒举着芋头,脸都要笑僵了, 这个精灵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呀, 她的胳膊因为酸累往下沉了沉, 然后她听到一声小小的叹息, 精灵飞在和昔寒同一个水平面,看着女孩嘴角还沾着的碎屑,刚要往前飞一些就听到屋子里面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哗啦!” 紧接着的是莱修的“诶哟。” 精灵看了昔寒一眼,转身就向屋子里面飞去, 昔寒转过身,精灵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她看着手中的芋头,眨了眨眼,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后放在沙发上,也跟着跑了过去, 她光着脚砸在木质的地板上是细碎的“啪嗒”声, 声音跟精灵到莱修的门口停了下来, “你来了啊。”莱修揉着额头,那里明显红了一片,他的周围是一圈散落的书本、盒子之类的东西,不远处还有一个倒下的架子, 精灵飞到莱修的身边,轻轻地挥动了一下翅膀,一阵小小的风就在房间里穿梭起来,帮着莱修将东西收拾起来。 莱修拿起手边的医药箱,一边说着屋子实在是太拥挤了,一边招呼着站在门边的昔寒过来, 昔寒光着脚,小心地绕过地上的杂物,莱修将一摞书搁在地上,对昔寒说:“昔寒,坐这里吧。” 昔寒懵懵地看了眼地上的书,又看了看莱修,莱修眼神柔和地对她点点头, 昔寒小声地“哦”了一声,坐在了那摞书上,紧接着莱修就开始捣鼓一堆不认识的瓶瓶罐罐, 昔寒的注意力很快就从莱修手上的瓶子转到精灵身上, 精灵飞在架子旁边,忙着将各种各样的东西弄到远处,对莱修和自己这边漠不关心,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过来, “嘶——” 注意力瞬间被腿上传来的伤痛拉回,她低头看着清亮的液体从自己的膝盖处沿着小腿滑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疼吗?” 莱修蹲在昔寒的面前,拿着棉签小心地询问, 昔寒看着他抬起的双眸,点点头,“疼。” 和被硌到、割到的疼痛不一样,这种液体划过伤口的疼痛更加尖锐, 而且疼痛一晃而过,昔寒觉得伤口处痒痒的,这种感觉很神奇, 莱修稍作思考,然后转头对精灵说:“能给昔寒一小阵风吗?” 昔寒沿着莱修的视线往精灵的方向看去,蓝绿色的身影转过,他目光和平地往昔寒这看了一眼 一小股风就环绕在了昔寒的小腿上,凉凉的, 尖锐的痛感也没有那么明显了, 莱修将瓶子收起来,又拿出一个药膏,“刚刚那个叫酒精,消毒的,现在给你上的这个药膏是能让你伤口愈合的。” 说着他又拿出一根棉签,蘸上了药膏要往昔寒破皮的地方涂抹, 昔寒以为这和叫酒精的东西一样会让伤口疼,紧张地闭起了眼睛, 疼痛并没有预期那般出现,在莱修的一声“好了”下,昔寒缓慢地睁开眼睛, 环绕着自己小腿上的风消失了, 昔寒坐在书上抬了抬腿,又伸了伸,最后站起来跳了跳,她开心地对着莱修说:“谢谢你,莱修。” 莱修一边将药品收好,一边揉了揉昔寒的头发,笑着说:“好啦,既然变成了人,就要注意安全啊。” 微弱的光从小小的窗口透进来,空气中的尘埃轻盈飘动,勾勒着光影的形状, 昔寒白色的长发被这光影铺上一层明亮, 她赤脚跳到精灵的面前,因为过于突然,风精灵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差点被昔寒撞到鼻尖, 昔寒认真地说:“刚刚也谢谢你。” 说完她又是歪头一笑, 风精灵瞳孔微微动了一下,此刻的屋子安静极了,他看着昔寒停顿片刻后往后退了退,一句话没说就飞了出去。 昔寒懵懵地看着精灵的背影,他不喜欢我的道谢吗?昔寒心里有些失落。 莱修走到昔寒的身旁,拍了拍她的肩。 “他是个很好的精灵哦,我给你讲的那些诗歌故事的灵感都是来自他告诉我的故事。” 昔寒有些惊讶:“他会说话?” 莱修点点头想说“是的”但有发觉这样说似乎不太合理,于是对昔寒说:“很快你就知道了。” 说着他又想到什么似的又去柜子那边翻找, 刚被精灵收拾过的柜子又因为这一折腾而杂乱了起来, “诶哟!” 木碗从上面掉下来,砸在了莱修的头疼,声音清脆地昔寒眉头一紧,“你没事吧?” 莱修头顶绕着小星星,他说没事,然后将找到的东西放在昔寒的脚边:“这个是我妹妹的鞋子,你试试合不合脚。” 鞋子?昔寒看着面前的两只浅绿色、还有长筒的东西,小心地将脚伸了进去, “等一下——”莱修打住了昔寒,“你穿反了。” 昔寒保持着单脚站立的姿势,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莱修叹了口气,他让昔寒坐在书本上,然后将靴子的拉链拉开,按照左右的顺序给昔寒穿了上去。 脚底是奇怪的感觉,昔寒坐在书本上晃了晃脚, 莱修低头笑着:“很合适呢,我以为这些鞋子就要一直放在这里了。” 昔寒看着莱修垂下去的发梢,问道:“你妹妹呢?” 莱修抬头,他笑着看向昔寒:“她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不回来了。” 昔寒:“是你诗歌里说的死亡吗?” 莱修愣了一下,看着和自己妹妹差不多大的昔寒,眼里的笑意掺杂些难以名状的情绪, “原来昔寒已经懂了那么多人类的东西啦。” 他直起身,向后走去,将拿出靴子的箱子搬出来,从里面拿出一件白色的长袖荷花领收腰连衣裙递给昔寒, “昔寒喜欢吗?” 昔寒接过后点点头,“喜欢。” 比她身上的破布好看了, 莱修说:“这里的衣服都送给昔寒啦,虽然现在的我们在暴风中,但不能丧失对生活的热情啊。” 说着他把箱子送到昔寒的手上, 昔寒看着怀里的箱子,闪着光的眼睛弯成月牙,“谢谢莱修。” * 客厅并没有看到精灵, 一个已经生锈了的红色铁盒子从橱柜上掉落,与地面撞击的瞬间发生一声不大的“咣当”。 昔寒四处望了望,自己吃剩的那半块饼子还放在盘子里,而那个芋头则被摆在了饼子的旁边, 看来精灵他不喜欢芋头, 失落的成分在心中又加了一笔, 昔寒走到餐桌旁边,将芋头拿起来愤愤地咬了一大口,两个腮帮子被撑得鼓鼓的。 莱修看仓鼠似的昔寒笑了,“昔寒,我带你出去吃些东西吧。” 听到要出去,昔寒快速地将手中的芋头放回盘子里,带着豁口的盘子在芋头的重量下打着转, “我还没有逛过外面的世界呢。” 昔寒眼睛里充斥着小星星, 刚变成人的她对于未知的世界满心好奇, 莱修见昔寒这么期待,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眼神柔和:“可是昔寒,外面或许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为什么?” “来,先把这个披上,路上我跟你说。” 一个棕褐色的毛毡披风兜头落下,莱修仔细地将昔寒包好,只给她露出两只乌乌的眼睛。 “昔寒。” “嗯?” 莱修边给她整理边说:“知道为什么今天看到你往上面走我会生气吗?” 昔寒摇摇头, 披风整理好了以后,莱修将一副棕色的毛线手套递给她, “因为今天是迭卡拉庇安的生日,他为了庆祝自己的诞生,让城里的暴风更加肆虐,越靠近高塔的中心越有被飓风绞伤的风险。” 昔寒不习惯戴手套,将它还给了莱修,“所以人们才拼命地往下走吗?” 莱修点点头,将手套塞进口袋里, “可是我明明看到一个女孩站在高塔上,她和我一样也有一头白发。”昔寒指着自己的长发认真地形容着。 莱修:“那是迭卡拉庇安的女使,阿莫斯。” 昔寒发现莱修每次说到迭卡拉庇安的时候眼神总是深上几许, “莱修,迭卡拉庇安是这里的王吗?” 莱修“嗯”了一声,“一个自以为是用暴风粉碎民众希望的王,” “你很讨厌他吗?” 听到这话,莱修手上的动作迟钝, 他道:“昔寒,讨厌意味着还可以原谅,但是他啊,我真的不能原谅,明白了吗?” 喜欢懵懂地点点头,不是很能明白。 莱修像是说给昔寒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过他的王座一定会被毁灭的。” 那时候的昔寒还不懂莱修说这些话的意思,但是那天莱修的眼神她记了好久, * 街道上只有寥寥几个弯着腰前行的人, 大家都畏惧迭卡拉庇安诞生日的暴风,几乎每一家都紧闭门户, 昔寒看着清冷的街道,“莱修,你害怕吗?” 捂在披风里面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莱修一怔,拉住少女的手紧了紧,他声音很轻:“不怕。” 说完他冲昔寒笑了笑,“所以昔寒也不要怕。” 那日在暴风中,第一天变成人的昔寒懵懵懂懂,只觉得不愧是莱修,和他的诗歌一样,都是那么的勇敢。 * 街道上的旌旗,嘎吱作响风车上破败的帆布, 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声音妥协一般地高声祝贺着他们君王的诞辰, 莱修推开一家吐司馆, 挂在门上的风铃叮当一声, 他熟练地带着昔寒找了楼梯旁边的位置坐好, 老板娘奥丝蕾拿着菜单走来, “你来了。” 莱修点点头,“我还是老样子,她的话可以多加一些果酱吗?” 老板娘点点头, 昔寒看着两人很是熟悉的样子,她的身体小小地往前倾了下:“莱修,你们认识吗?” 老板娘奥丝蕾听到这话后“噗嗤”一笑,“当然啦,小妹妹,我们可是战略合作伙伴呢。” 她将菜单拿走,临走前对莱修说:“营地那边传来消息,风精灵不久前去了那边一趟,他说他要去一趟奔狼领。” 莱修笑道:“谢谢你了,奥丝蕾。” 在奥丝蕾走后,看着昔寒不解的表情, 莱修解释说:“奥丝蕾是古恩希尔德家族在城中的内应,” “古恩希尔家族率先逃离了风墙,告诉了我们不靠那位君王也能存活下去。” 说完他眼睛亮了亮:“你知道的那只风精灵就是在古恩希尔家族的祈祷声中诞生的哦。” 他原来是风精灵,昔寒在心里喃喃道, 不一会加满了果酱的吐司和一块蜂蜜吐司端了上来,奥丝蕾还免费送了昔寒一杯热牛奶(这在现在的城中算是相当难得的) 奶香随着热气升腾,昔寒却想到了那只被风精灵放在桌子上的芋头。 喉咙 深夜,莱修挤到窗边,将上了年头的窗户关上, 暴风在屋外肆虐,穿过繁复的院子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像鬼魅一般, 风击打着玻璃,窗户年久失修,虽然紧闭但仍旧“嘎吱”不停, 昔寒坐在一个铜盆边,看着莱修又挤到角落里的橱柜,他将底层快要受潮的柴火抽出来,结果力气大了点,上层的柴火桩子一个不稳掉下来好几个,一个接着一个全砸莱修的头上去了,看得昔寒眉头一紧, “莱修你没事吧?” “没事。”莱修揉了揉头,尴尬地笑了笑,弯腰将新柴旧柴全都胡到一起后抱起来, 他侧着头,好不让胸前的柴火挡住视线,连走带跳地绕过地上堆着的东西后来到昔寒面前的铜盆, “哗啦!” 他将柴火都倒进盆里,然后从兜里掏出一盒火柴, “唰——” 随着手腕的一动,柴火点燃,给黑暗的屋子里点起一小片明, 火被丢进铜盆里,在昔寒的惊奇的目光中,这一点火光卷着盆中的柴火,霎时,屋子的亮了好多,也更加温暖了。 昔寒将缩着的手伸出去,随着木柴炸开的声响,铜盆里蹦出来一颗火星, 莱修将几个生土豆丢进火盆里,揉了揉被木柴砸到的脑袋, “莱修,我觉得你总是被东西砸到。” “有吗?” “有啊,你看这次的木柴也是,上次的木碗也是,之前的书本也是。” 昔寒摆着手指头认真地数了起来, 莱修看着她副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门外响起一阵风声, 昔寒大概猜到是谁来了,心里莫名紧张了起来,也许是因为那声道谢没有被回应,也许是因为那半个芋头被放回原处, 她觉得风精灵似乎不喜欢自己, 随着门的缝隙拉开,风精灵如期出现, 莱修弯眼笑着,“你回来了。” 昔寒听到莱修的琴小小地响了一声。 蓝绿色的身体还带着外面的凉意,他停在昔寒的对面,火光照应着他的脸,在那双天青色的瞳孔处看不出半分情绪。 昔寒想她得做点什么,要和风精灵好好相处,于是她拿起一旁的细长的火钳子,金属离地发出“啪”的一声, 她插起火盆里刚刚丢进去不久的土豆一下戳到风精灵的面前,咧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的、单纯明媚的笑容:“给你吃!” 几乎同时,在那个被烤得通红的火钳子插着冒着热气、黑不溜秋的土豆朝自己袭来的时候,风精灵下意识后退半步, 半生不熟的土豆被火钳子插进去的地方渗出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冷的液体, 风精灵将目光从土豆转移到莱修身上,眼神里是一丝意味不明的复杂, “昔寒,昔寒,他不喜欢吃土豆,咱吃就好。”莱修将火钳子上的土豆拿下来重新丢回火盆,适时解了风精灵的围,同时也没让昔寒觉得自己又被拒绝了, 带着汁水的土豆放入火盆的瞬间“滋啦”一下将火舌高高引起,昔寒坐在一本旧书上抱着膝盖透过火光看着对面和莱修交流的风精灵, 他真的没有什么表情,昔寒只能从莱修的神情来判断风精灵现在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情, 但他跟莱修又是怎么交谈的呢,只是偶尔能听见莱修的声音,但是风精灵却一直都没有开口, 哦,也不是,昔寒想风精灵不开口的原因或许是他本来就没有嘴, 不过没有嘴还能不能吃东西呢? 昔寒托着脸,思绪不自觉就开始了天马行空, 火将周围的空气烧得晃动,明亮温暖的光打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昔寒打了一个哈欠, 莱修的木琴从刚刚开始就被风吹得一下又一下地响着, “好,我明白了,我明天会再去见一见奥丝蕾。” 莱修的声音将昔寒从困倦中拉起,她抬起沉重的眼皮发现莱修正在对自己笑着, 而风精灵在自己看过去的那一瞬间看向了别处, 昔寒瞬间醒了,刚刚他也在看自己? 火光映在脸上通红, 昔寒听见莱修说:“之前昔寒不是好奇我和他是怎么交流的吗?来我给你演示一下。” 等等,等等, 我之前哪有好奇了? 好吧,是有, 但怎么就这样直接在他面前说出来了啊喂! 昔寒心虚地又看了眼风精灵, 就这么被他听到了吗? 好在风精灵对这句话并没有那么在意, 昔寒在心里松了口气后又小心地瞥了瞥风精灵, 风精灵没有看自己,他面对着莱修,然后昔寒看到莱修每说完一句话后,他的木琴就会自动弹出几个声音, “昔寒明白了吗?”莱修将木琴拿在手中,对昔寒笑着。 昔寒摇摇头,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钻进来的一缕风穿过火盆,带起几点火星后绕过昔寒的瞬间消散, 注意力刚被风吸引过去的昔寒听到一声和弦, 声音空灵,却在昔寒的脑海中有了含义, “笨?”昔寒喃喃地讲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念了出来, “噗嗤,哈哈哈哈。”莱修没忍住拍了拍身边的风精灵, 风精灵阴着脸看上去有点无奈。 昔寒懵懵地看着他,却被他回以一个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却让人心里毛毛的眼神, 现在她是知道风精灵是通过琴音何人交流的了,但是自己好像无意中又惹到他了, 这才第一天,就这样, 昔寒在心里默默地对起了食指,看来想和风精灵先生好好地相处下去道阻且长啊。 * “你是说在我们的北面有一大片蒲公英海吗?” 风精灵闻言点点头,又通过悠扬的琴声给他们讲了名为璃月古国的繁华,名为须弥的温暖,稻妻的樱花、枫丹的音乐、纳塔如火的热情、至冬终年不化的决心。 他说飞鸟可以冲破暴风和层云,然后将会有迎来一个明媚的高天,那里永远有阳光。 这些景色昔寒从未见过,火光跟着琴音摇曳,她看着风精灵出了神。 莱修将烧好的土豆插出来放在一旁晾凉,等差不多的时候将其中一个的皮剥开递给昔寒, “谢谢你莱修。” 烤熟了的土豆香甜软糯,昔寒咬了一大口,嘴角沾上了点残渣,撑得脸圆圆的, 她露出满足的笑容:“好吃,居然比芋头还好吃。” 那半截冰冷发硬的芋头此时还躺在桌子上,无声地控诉着得了新欢忘了旧爱的昔寒。 莱修又剥了一个土豆,习惯性地要递给风精灵, 但是递过去一半他的手顿住了,然后风精灵就眼看着莱修将土豆拿了回去,还说着:“不好意思,忘记了你不喜欢吃土豆。” 风精灵:...... 昔寒抬头抬头看着俩人一来一回,然后低下头继续吃着自己的土豆,她在哪小口地嗫着,小鸡啄米一般, 风精灵瞥了一眼,眉心不自觉地跳动了一下, 他快速地收回目光,停都不停地飞了出去, 昔寒懵懵地抬起头, 莱修转过去看了风精灵的背影,摊了摊手:“体谅一下吧,他是唯一能出入风墙的,比我们都忙,现在这个样子说不定又出什么事了。” “唯一能出入风墙的?”昔寒捧着土豆,重复着莱修的话。 “是啊,迭卡拉庇安的那个风墙。” 高塔孤王用暴风围住城池将外面的风雪阻隔,城中的居民被裂缝压弯了脊梁高塔孤王却忽视了自己为人们带来的困难而将这一次次的弯腰当做是人们对自己的爱戴。 古恩希尔德家族,就是吐司店奥丝蕾的那个家族,他们不满迭卡拉庇安的统治,率领家族历经艰险,折损了数不清的人后终于突破了风墙, 后来又在风精灵的庇护下,他们在摘星崖附近定居下来, 自此,一只反抗迭卡拉庇安的队伍有了雏形,莱修作为则作为城中的主力誓将推翻君王的道路一步步铺向他的宫殿。 他将这个故事告诉了昔寒,昔寒也终于真正的了解了关于风精灵的故事,以及他们现在所在努力的事情。 莱修站起身,松了松胳膊和腿,然后将昔寒拉起:“很晚了,昔寒快休息吧,养足了精神才有力气做其他的事啊。” 昔寒觉得莱修的话说得很有道理,她仔细想了想,但是没有想到自己有什么事需要养足精力去做的。 “莱修,你累了吗?” 说这话时,莱修正在打一个哈欠,他温柔地看着昔寒:“有些哦。” “那,晚安。”昔寒抱着沙发上的抱枕将脸藏在后面,只露出两个眼睛。 莱修笑了笑,然后揉了揉昔寒的头发,“好啦,快去吧。” 作为人的第一晚她失眠了, 莱修将卧室让给了自己住,而他则去了沙发, 床板因为昔寒的翻来覆去吱吱呀呀的, 她穿着白色的睡裙,她小心地将自己的长发扎成两个分在两侧的辫子,她手法生疏,这是在几次将头发扯疼了以后才勉强扎好的。 卧室里有一个全身镜, 昔寒抱着枕头鬼使神差地走到镜子前, 她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 瘦小,苍白,赤脚踩在木质的地板上,她转过身看了看自己身后, 这样的自己,能做什么呢? 衣物哗啦落地,堆成一圈,她打量了一会镜子中的自己,夜晚从窗外透进来的清辉铺在她的脚下,将她的上半身隐入黑暗, 昔寒将白天的裙子换上, 莱修的妹妹衣物大多都是白色或者浅色的,和自己这一头的白色很搭, 她想着那堵风墙,然后走到床边往外看, 蒙德在飓风中,像一片要被撕碎的风筝。 翅膀 “莱修,今天吃什么呀?” 昔寒头发乱糟糟的抱着抱枕踱步出来,昨天夜里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第一次用人的身体睡觉还不是很适应,这导致一醒来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拥挤的客厅并没有见到莱修的人, 在蒙徳除了莱修,昔寒也不认识谁了, 如果非要说有一个认识的,那就是看着不是很喜欢自己的那只风精灵, 昨夜里风精灵忽然离开的背影再一次闪现在眼前,昔寒揉了揉脑袋,一夜没睡好有点头疼。 她抱着抱枕躺在沙发上,无聊地看着在屋顶角落里辛勤织网的蜘蛛, “唉”她叹了口气后翻了个身, “要是你们可以说话就好了。”昔寒冲着屋顶的蜘蛛自言自语。 “谁说我们不能说话了。”尖锐的声音响起,昔寒被吓了一跳,她从沙发上猛地坐起来, “你们真的会说话!” “昂,蜘蛛都会说话。” “额...你确定?” 蜘蛛翻了翻白眼,不再理昔寒,继续织着自己的网, 躺了一会,肚子叫了起来,墙上破旧的时钟指针一下下地走着,快到中午了还是不见莱修的影子, 昔寒光着脚走到厨房,说是厨房,其实就是在拥挤的屋子里摆的一个火炉跟一个锅,角落里还有一些土豆,她从一旁的匣子里抽出几根火柴学着莱修的样子打了火, 看着燃起的火光,昔寒将它丢进火炉里,炉中的木炭还是黑乎乎一片,没有丝毫要燃起来的样子。 昔寒干脆把木炭拿起来点,依旧无法点燃, “明明莱修就可以点着啊?” 昔寒不禁挠了挠头,随着肚子又是一声咕噜,她越发地想念莱修, 就在这时,门开了,昔寒以为是莱修回来了,一下子就站起来了,她光着的脚跑得轻快,“莱修,这个我怎么点不……着。” 昔寒挂在脸上的笑容和轻快的脚步都顿住了—— 风精灵站在门口,差点被昔寒撞到,他眉头蹙了蹙, 少女赤着脚,苍白的脸上沾着点污渍,他注意到了少女手里握着的火柴和木炭, 单薄的身体融入没有光亮的背影,风从屋外将她白色的双马尾扬扬吹起。 昔寒挠着头,“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这个时间会回来。” 风精灵“嗯”一声,将门关上, 昔寒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风精灵回过头, 他奇怪地看了眼昔寒,然后昔寒的脑中响起, “怎么了?” 风精灵能通过外界一切的声音传达自己的意思,不仅是琴。 不过关于这一点,常见带着木琴的莱修似乎还没意识到。 这种通过外界声音传达出来的语气也会随着制造者的心情改变, 于是这一声“怎么了?”在昔寒的脑海里是一点带着尾音的上扬。 如果说莱修的语气一直都是明朗的,那么风精灵的现在的就只能让人能听出来他没有生气。 不生气就好。 昔寒快速刹住步伐,身体不平衡地晃了晃,不好意思地拿出手里的火柴和木炭, “你会点这个吗?” 怕风精灵不答应她又补充道: “我试了好久都不行,只有你能帮我了。”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尤其轻,本是因为心虚不敢说下去却无意间给这句话加入了些绵软。 风精灵面上仍旧风平浪静,瞳孔不可察觉地大了点, “拿来。”他语气淡淡道。 昔寒有些欣喜,他这是答应了? 少女的脸上藏不住心情,她快速地将火柴和木炭递过去, 风精灵看着那块黑黢黢的木炭,眉头紧了紧,然后看向昔寒, 少女眼神清澈,想说的话卡在嘴边,风精灵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顿了顿说: “放在这吧。” 小股风将昔寒手中的东西接过去,昔寒继续跟着风精灵走到炉子边上, 她露出的小腿青一块紫一块的,昨日被包好的地方也因为夜晚的翻来覆去而脱落,露出殷红的伤口, 昔寒光着脚蹲在一旁,半张脸埋进膝盖,露出两只时不时眨一下的眼睛, 风精灵去找火引子的时候瞥到了昔寒的腿,明明昨天包的那么好,这才过了一个晚上,就成了这样,而且伤口裸露出来的部分还因为她若无其事地蹲在一旁而沾上了灰尘, 桌子上是一张旧报纸,上面印着迭卡拉庇安坐在王座上的样子, 风精灵拿张报纸作为火引子了,将擦着的火柴放到报纸下面,火舌撩着发潮的纸边,只是一小会就燃了起来, 风精灵将报纸丢进炉子,木炭也很快出现的了红心,逐渐燃烧,昔寒看着炉中的报纸, 迭卡拉庇安的照片已经被烧完,只剩站在他王座后面的一个白发女使,火光逐渐吞噬她冰冷的脸庞,这一次昔寒看清了阿莫斯的模样, 像一只游走于黑暗海底的鲨鱼。 当瞬时的大火退去,稳定温暖的火苗缓慢出现, 昔寒见到火苗高兴,连带着都忘了她刚刚一直保持的小心翼翼,少女弯起嘴角,眼睛含光地望向风精灵:“你好厉害啊!” 风精灵一愣,他看着昔寒有一瞬的出神,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昔寒没有注意到风精灵的这一丝变化, 她的心被好不容易点起的火苗填满,连忙拿起一旁的土豆放进炉子里,刚燃起的火苗因为突如其来的土豆瞬间又小了, “啊啦?” 昔寒拿起火钳子戳了戳。 “笨。” 风精灵的声音淡淡的,昔寒抬头,眨了眨眼, 少女目光单纯,风精灵唤起一阵风将那根细长的火钳子架在炉子上,又将土豆放上去, 火苗并不能均匀的烧着土豆,昔寒时不时地用手给土豆翻个面, “嘶。”被烫到后她条件反射缩回去吹了吹,又担心着土豆没放好,没吹几下又去翻弄土豆。 火光映在她的脸的脸上,不至于让她看起来那么苍白, 风精灵在对面,看着少女一举一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的神。 等回过神时正对上了少女的目光, 她的笑容简单,眼神单纯,“你怎么一直看看我?” 风精灵快速地将眼睛别开后微咳一声, “没有。” 依旧是淡淡的声音, 昔寒吹了吹面前的土豆,她不是多想的性子,小心地插一个烤得松软的土豆后,说 “吃一个吗?” 没给风精灵说话的机会,昔寒又说了起来, “可是你不喜欢吃土豆,明明呢么好吃。” 说着她把皮剥开,啃了一口。 再次抬起亮晶晶的眼睛,嘴角还沾着点土豆的渣:“真不吃吗?” 风精灵看了眼昔寒的嘴角,顿了一下,犹豫地接过盘子,在昔寒期待的目光下吃了一口, “怎么样?” 风精灵不咸不淡地看了昔寒一眼,嘴上说着还行,但又吃了一口, 昔寒托着笑了,明明就是喜欢吃嘛,看来自己烤得还不错,昔寒又往架子上放了几个, 屋子里安静得只有火炉里柴火噼里啪啦的声音, 风精灵的目光逐渐落在昔寒腿上一处处的伤口上, 他默默地放下盘子飞走了, 昔寒本以为他又是和之前那样一声招呼不打就直接离开, 但过了一会,风精灵带来了一个熟悉的箱子, 昨天莱修给自己拿药的那个箱子, “你....”这个情况出乎了昔寒的预料,她大脑一时短路,连带着话都说不好了, “别说话。”风精灵低着头去药箱里翻找着东西, 微弱的蓝色荧光随着他的翅膀上下扇动, 昔寒不再说话, 看着上下快速地翻飞翅膀,如果不是知道风精灵,光看这对小翅膀大概还以为他会是个活泼的性格。 药箱里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相互交错,说来也奇怪,大概是从第一眼看到风精灵开始,昔寒心中就对他有一种奇怪的亲切感, 这也是为什么即使他一直对自己挺冷漠的但是昔寒仍旧想跟他亲近。 鬼使神差的,昔寒的指尖触碰了一下那飞快扇动的翅膀, 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戛然而止,昔寒的指尖感受到了风精灵身体的一顿,她恍然清醒,快速地将自己的指尖拿开, 却直直地撞上了那一双看不出情绪的天青色的双眸。 裙子 “不好意思,我...”昔寒现在才意识到今天的自己总是把话卡一半在喉咙里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尤其是在面对风精灵的时候, 还是说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呆久了,变成人不久应该多练习语言功能防止它退化吗? 就在昔寒胡思乱想的时候,风精灵将棉签和酒精从箱子里拿出来, 莱修不仅屋子塞得满满当当的,药箱也是如此,明明是昨天才用到的药今天已经被挤在了最底层, 光是翻找就废了好大的劲,风精灵一向认为自己很有耐心,他也确实在耐心地翻找着东西, 可是此刻,少女正用着她无辜的双眸看着自己,目光灼灼,翅膀上依稀还残留着一丝属于她的微弱的触感, 风精灵觉得内心有一种奇怪的烦躁,他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不对劲。 他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看向少女,声音淡淡道,“把裙子撩开。” 昔寒:“欸?” 把裙子...撩开? 风精灵声音仍旧是直接通过身边各种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形成的,没有音色,但是昔寒却能感受到这一次的声音很奇怪。 虽然还是有点冷冰冰的,但和风精灵之前的不一样,可具体是哪里不一样昔寒却说不清道不明, 风精灵飞在自己的膝盖边上,从昔寒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脸,她顺着风精灵的话把白色的长裙往上掀了掀,一双纤细苍白的小腿随之露了出来, 仍有一大片的於红被若有若无地遮盖着,因为位置过于靠里,又因为昨天昔寒身上裹了三四件衣服,这一块很明显是莱修没有涂到药的部分, 比起其他位置,这一块已经发炎了, 又因为掀裙子的动作导致衣物撩过伤口,昔寒觉得大腿的那片刺痛发烫, 风精灵也注意到了那里,他顿了一下,眸子看向昔寒,犹豫道,“再往上一些。” 昔寒没有迟疑,如是照做,她现在还不懂男女之别,私隐之秘, 而风精灵身上的那些亲近感,让昔寒近乎天然地愿意相信他。 * 冰凉的液体在触碰到伤口的瞬间火辣,昔寒发现自己大腿处的皮肤和小腿的不一样,那里对疼痛的感知好像更加敏.感. “嘶——”昔寒抬头,对上风精灵的目光, 他声音淡淡的,眼神里意味不明:“嗯?” 啊?嗯?是什么意思? 昔寒想难道是自己现在不应该发出声音, 她嘴角绷了绷,默默地把嘴捂上, 但大腿处的疼痛感可不会因为自己闭嘴而减少,她眉毛蹙得越来越紧,连带着苍白的面颊都泛上了红晕。 比起单纯的少女,游走于蒙德各处的风精灵见识就多了, 这样的不经意所流露出的表情,以及因为害怕疼痛生理性地躲闪却又因为出于对自己的害怕而强迫自己的样子, 风精灵沾着的棉签忽然不自在了起来,他别开目光,将药膏拿出来后,瞥了伤口一眼, 像是苍白雪地里被雄狮咬断脖颈的麋鹿, 风精灵顿了一下,昔寒小心地呼了一口气,她试探性地问:“好了吗?” “没有。”他回答得有些迟疑, 昔寒脸上藏不住表情,失望得尤其明显,她对疼痛已经不是一开始那样的好奇了,她有些害怕, 奇怪的是这次药膏没有刚刚那般疼痛,她低头去看,一阵绿色的清风无声地笼罩在自己的伤口处, 像是带走水面上的薄雾那般带走了伤口上的疼痛, 昔寒放松了下来, 而少女的放松不仅仅是表情,连带着身体上紧绷着的地方都在跟着无意识地放松, 风精灵眉头蹙了起来,心底的那份烦躁越来越明显, 部族真正的首领,安德留斯的敌友,风精灵一向给他们留下的印象都是沉稳冷静临危不惧,是不可亵渎的神性与信仰, 而此刻的他连自己都搞不清这份烦躁从哪里来, 带着热气的呼吸在彼此之间交错,屋子里不那么明亮的火光增添着某些难以言表的氛围, “可以轻一点吗?” 昔寒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因为刚刚的走神让他在操纵风元素力上的心思不那么集中,力道因而无意间就加重了, 他觉得今天的自己不似寻常,有些怪, 风精灵闭上眼了一会,好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一些 可当他睁开眼看到时少女,看到她的眼眶里是因为疼痛沁出的水,但眼神仍旧那么懵懂单纯时, 刚刚稳定的心绪似乎又动摇了, 笨,真笨,她明明身体上那么疼了,为什么在面对自己的目光时还要挤出笑容, .... 风精灵嘴角绷直,他没有回答少女的话,但那股用来操纵风的动作却轻了下来, 药膏已经全部上好了,风精灵抬眸看着昔寒, “学会了?” 昔寒:“啊?” “自己上药。” 昔寒点点头,刚刚的过程她都看着了,七七八八记得差不多了, 可她这么一说后, 风精灵没有管乱在地上的瓶瓶罐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门砰的一下被关上,昔寒觉得他有点奇怪。 蒙德夜晚的飓风甚是强烈, 风精灵穿梭在其中,前些天已经和安德留斯达成了共识, 这几日莱修早出晚归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和奥丝蕾想办法策反阿莫斯, 随着飓风呼啸,昔寒单纯简单的笑容像是钻了他思绪的空子出现在脑海, 难以甩掉,当年也是这样的暴风天, 那时候他还是千风中的一缕吧,自由自在,不想管世间一切的苦难, 蒙德西北面有一片山崖,那里同其他崎岖一样常年冰雪覆盖, 那天夜晚,千风中的一缕在一片白茫茫间发现了一颗种子, “花吗?” 倒是稀奇,这样的地方居然能有生命的延续,他朝着东北方看去,这片土地只有那座高塔能阻挡严寒, “就去那里吧。” 千风中的一缕将自己身上的一缕风分出来注入到种子里去,这让她得以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生根, 至于名字,总不能叫无名的小花, 彼时的风精灵还不知道这颗种子会开出什么样的花,他稍作思考, “塞西莉亚吧,寓意浪子的真情。” 心脏 傍晚,莱修风尘仆仆回到家中看到满地散落的药瓶子心中一紧, 他看向昔寒的卧室,担心着把这丫头自己一个人放屋子里出什么事了。 墙上的时钟缓慢地走着秒,就像落在地板上的脚步的回声, 关于小时候的记忆父母的微笑涌上心头,莱修慌张地推开房门, 昔寒一身白裙,长长的白发像从未染过的丝绸凌乱却又规整地散落在床上,她睡得香甜, 裙摆无意间被蹭上一些,露出新包扎好的伤口, 莱修悬着的心放下了,他送了口气,眼角弯了弯, “好好睡一觉吧。” * 这几天,莱修依旧是早出晚归,风精灵出现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 他大多时候都是早上出现,在屋子里转悠着看上去也没什么事, 巧的是,昔寒每次没有好好换药的都会被他发现, 每当这时候昔寒就会被风精灵冷冷提醒一句:“换药。” 言语间有些例行公事的淡漠,在昔寒那里却有多了些不可拒绝的感觉,让本来就因为怀疑被讨厌的昔寒更对风精灵产生了一丝害怕。 在被连续提醒了几次之后,昔寒找到了风精灵出现的规律,他一半会在自己早上起床后的一个钟头出现。 于是昔寒便在风精灵出现之前就将药换好,不用再被冷不丁地说一句,让人心中踏实。 早上,昔寒照旧将药箱拎出来换药, 她发现箱子里多出了一瓶没有见过的药,瓶身是深紫色的,瓶口被木塞子堵着, 昔寒想到故事书里女巫炼药的情节,她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味道倒是不难闻,难道是莱修放在这的?犹豫了一会,她给放了回去。 “嘎吱——” 屋子外传来了门的声音,昔寒抬头看了眼窗外,应该是风精灵回来了, 今天有点早,她下意识地要赶快换药, 却在将旧的纱布撕下来的时候发现伤口基本上都长得差不多了, 长好的伤口透着淡淡的粉色,人类的身体实在是太奇妙了, 这些天来,和风精灵这样有些心照不宣的相处模式,昔寒不知不觉间已经将自己的伤口和风精灵画上了联系, 像是一个老师一直在教导一个成绩很差的学生,伤口的愈合如同考了一个优秀的成绩, 昔寒的第一反应是要将这个消息告诉风精灵, 以至于,她这一瞬间甚至忘了她心中对风精灵的那份小心翼翼的害怕。 “你看呀,我好啦!” 风精灵刚刚飞进屋子里,就看道少女一袭白裙光着脚朝自己跑来, 今天的蒙德透进来了一点阳光,虽然只有一点,但也足以让人的心情好上不少, 少女没有注意到因为自己的奔跑扬起的尘埃在一缕微弱的光束间飞舞, 她白色的长发和光尘一同扬起, 发丝间也许沾些她自己早就习惯了的塞西莉亚花香, 这无意识的一切都被风精灵看在了眼里, 甚至他都没有注意到在少女停在自己的面前时,自己的瞳孔不可察觉地抖动了一下。 昔寒在他的面前转了一个转,忘记害怕的少女,此刻在旋转的裙摆下,洁白得如同刚刚盛开, “我的伤口好啦!”昔寒轻轻地弯下腰,露出一个简单的笑容:“谢谢你。” 抬眸撞上风精灵天青色的瞳孔,四目相对片刻,恍然清醒, 昔寒后知后觉地又开始小心翼翼起来,不确定风精灵对自己的讨厌有没有减少, “不好意思,我...” 没给她说完的机会,风精灵淡淡地“嗯。”了一声。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是昔寒却看到了他略微勾起的唇角,虽然只有一瞬。 没有缘由地,她心中高兴起来,昔寒的脚步不自觉地轻快了起来, “我去给你烤个土豆吧!” 昔寒几步跳到风精灵的面前,裙子摇摆,她有一种奇怪地感觉:也许风精灵不是那么讨厌自己了。 本来今天风精灵已经和安德留斯约好时间在奔狼领见面, 可是现在看着少女那简单明艳的笑容,风精灵眉头微蹙,他觉得自己一直守时,偶尔也可以放一放那只大狼的鸽子。 * 奔狼领—— “你知道你迟到了多久吗?”狼王安德留斯声音低沉,如同警示猎物那般,“你迟到了三个钟头,希望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风精灵不吃安德留斯威胁这一套,他飞到一片草地上,“钩钩果还有吗?” 这种奔狼领特有的深紫色带着刺的果实是消炎止痛的良药, 看着风精灵云淡风轻的模样,安德留斯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将昨日按照约定摘好果实给风精灵递过去,“都在这里了,阿莫斯那边答应见面了,但是具体的时间她没说,这几天你要留意着,她是迭卡拉庇安的亲信,对我们了解敌人的帮助巨大。” 风精灵用一阵风将钩钩果绞成汁液,装进准备好的瓶子里,他一边留意着瓶子一边说:“知道,但该防着的也得防着,” 钩钩果汁液全部装完了以后,风精灵顿了一下将瓶子塞住后接着说:“北境这边你守好,等莱修将城中安顿好,就可以开始了。” 安德留斯点点头,他看着风精灵小心地将瓶子收好,“莱修受伤了吗?” 风精灵摇摇头。 安德留斯:“是古恩希尔德那边有人病了?” 风精灵:“没有。” 安德留斯想不明白:“那你这几天为什么一直找我要钩钩果。” 在暴风雪覆盖的蒙德,植物生长困难,连被要了两次,奔狼领这片可怜兮兮的山头已经见不到几个钩钩果了。 风精灵瞥了安德留斯一眼,像是这些日子一直在逃避的东西被突然地摆在眼前,那丝熟悉的烦躁再次涌上心头,他目光沉了下来,语气不咸不淡却又像是在和心中的隐忍妥协, “养花。” 安德留斯:“养...花?” * 今天的蒙德有那么一点难得的阳光,因而傍晚的时候一点橘色的光线挤出厚厚的云层,街道上的人也比平日多了一些。 虽然暴风依旧,但是对阳光的向往让人们还是愿意勇敢地走出大门。 昔寒胳膊撑在窗台上托着脸看着曲折小巷子发呆,偶尔一两只熟悉的黑猫跳过让她短暂地从恍惚中出走一下。 屋顶的蜘蛛织了一天的网估计有点累了, 蜘蛛打了一个哈欠,凸起的眼球转向还在发呆的昔寒, “喂喂喂!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东西?” 昔寒的视线被拉到屋顶,脸上还带着发呆久了的茫然,她看着发出刚刚那个尖锐声音的家伙, “没什么?” “你说谎!你刚刚啊!一定是在想那个会飞的小精灵!” 蜘蛛躺在网中间,八条腿有规律地翘成四对二郎腿,声音响亮且悠哉,“是不是啊?!” “啊啦?”昔寒一下子被问住了。 她是发了好久的呆,但是至于自己发呆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这还是昔寒第一次思考这个有点奇怪的问题, 细细回想,刚刚她先是想了等晚上莱修回来要再烤一些土豆,这几天莱修说自己的土豆很好吃, 说到自己烤的土豆很好吃,昔寒想到了早上给风精灵烤的那个土豆没烤好,皮都糊了,但是还是被风精灵吃完了, 虽然他全程一直在皱着眉头,吓得昔寒不敢说话, 难吃都吃完了,昔寒想风精灵整天在外忙碌,竟然会饿到如此的地步,不免心中生出一丝怜悯。 回想着回想着,昔寒意识到自己在发呆的时候意识真的不知不觉地溜到了有着风精灵的那些时刻, 蜘蛛看透了昔寒此刻在想些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小女孩!我说的准不准啊!!” 昔寒被这么一说,脸上莫名有些烧,“你有点吵。”她看向蜘蛛。 蜘蛛不理会,自顾自盘算起来:“你说我这个网能不能把那个带翅膀的精灵给抓起来,然后我....哎哟!你这死丫头!敢砸我!” 话音刚落,土豆着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啪嗒”,昔寒扔出土豆的那只手还悬在空中, 她走过去捡起土豆,擦了一下后放在嘴边又吹了吹, “你下次再乱说我还砸你。”她的声音软软的。 这是昔寒变成人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愤怒,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自己会有这样的情绪,只是刚刚听到蜘蛛要将风精灵抓起来的那一刹那,有了这样的感觉。 很难受,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昔寒脑子混混沌沌,她从没如此渴望出门走一走, 即使外面是莱修说过无数次的暴风, 而那一丝橘色的夕阳更给昔寒想出去的心增添上了浓厚的一笔, 想着她就直接推门而出,没走几步,她低头看了看,想起了什么似的跑回屋子将鞋穿好后再次出了门。 在狂风中她不得不把腰弯得很低,可身心却从未如此畅快, 蜘蛛的话,莫名的愤怒,以及回忆不自觉溜到有那个身影的角落, 血液流过腿上新长好的伤口带过一阵痒烫的跳动,像是提醒着她有那么一个令她从一开始就小心畏惧的温度曾触摸过这里。 误入 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不知道走了多久,昔寒心中那份隐隐不安的愤怒的情绪终于也跟着大风消散, “不过一个不会说话的蜘蛛而已,不跟他计较。” 昔寒自言自语,在这大风中她的声音除了她谁都听不见,甚至就连自己都听不清。 不过为什么看到风精灵被蜘蛛那样说之后会感到生气呢? 昔寒想了想,如果是莱修被这样说,自己也会生气的。 朋友家人之间都会这样的,虽然她不清楚现在能否将风精灵称作家人。 昔寒抚了抚胸口几乎要被风吹散了的蝴蝶结, 今天虽然有点阳光,但顶不住大风仍旧会将人吹得干巴巴的, 她本是花草,畏寒畏干, 她舔了舔嘴唇,有点渴, 算着时间莱修差不多要回家了,昔寒也打算往回走, 转过身后,她茫然地看着街道原地愣了愣, 等等,她光自顾自走了,完全没注意看路, 自然也没往脑子里记, 走的时候是一条路走下来的,怎么一转身就有那么多的岔路口, 光打在昔寒的身上,风将她白色的长裙吹得猎猎作响,扎得不紧的马尾经不住大风,白色的发圈被吹如风中,长发散开, 岔路口接二连三,天色逐渐暗淡,街道上没有了人影,昔寒叹了口气, 她体力还好,连续走了好久没有感到有多累,就是有些需要水, 转过有一个岔路口时,在灰色石块垒成的幽暗巷子尽头,昔寒看到了一些暖融融的光亮, 在家家大门闭紧,密不透光的时候,这点光亮不断地吸引着昔寒过去, “去借点水就好”昔寒想着就朝那走了去。 可当走过去之后又只看到一大片空地,四面环墙,地板是灰色上了些年头的砖石铺成, 没有灯火,整片地却散发着光亮, 昔寒第一反应是见鬼了,风声在巷子里回荡,她感到后背毛毛的,当花的那些年故事也没少听,按照故事发展,野外撞鬼的时候越慌越容易出事,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还好巷子只有一条路,昔寒准备往回走,抬脚落下的那一瞬间, 周围的空气像是被火烧着那般抖动起来,下一秒昔寒周围的景色的变了。 * 此刻的她置身于一片绿草茵茵的土地,这里阳光和煦,微风轻抚,一条延绵的小溪从远处的高坡而下,看不见尽头, 在这样的环境中,让本身是花草的昔寒身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充斥着淡淡香气的空气在明媚的阳光下尘埃飞舞, 这是哪里? 虽然还是很渴,但是昔寒仍旧不敢去喝一口那清澈的溪水,万一有毒怎么办? 忍一忍还能渴死不成。 昔寒刚来有些恍惚,她注意到前方有一棵银色的巨树, 像是有了一个目标,昔寒朝着树所在的方向走着, 这里的阳光是风精灵说的高天之上,这里的青草是莱修诗歌里向往的他乡, 昔寒轻轻坐下, 一切美好的不真实,冷静下来后,昔寒想到了莱修,想到了风精灵,她手撑着地往四周看了看, 另一个世界,没有出口,昔寒开始害怕,害怕再也回不去了, 虽然这里是花草生长的天然佳地,但是她还是想和他们在一起。 又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昔寒在这令人胸口闷慌的痛感中,短暂地明白了什么叫害怕分离。 * 就在昔寒被各种胡思乱想包围住的时候,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一个长相极为艳丽的女子出现在昔寒的身后, 她有着一头长而卷的白发,收腰的喇叭袖长裙上套着金线勾勒着的米白穿线束胸, 方领露出她脖颈周围雪白的皮肤,在此的映衬下,那颗宝蓝色的雪花吊坠格外明显。 相较于现在的春风十里,面前的女子更适合立于冰天雪地的高处。 昔寒坐在地上,仰望着出神,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她们都有着白色的长发,但面前女子的长发微卷,比起昔寒的直发,更显一丝妩媚。 “你是谁?” 昔寒愣愣地问。 女子听后笑了笑,给她本就明艳的面庞增添了几分神秘莫测, 她弯下腰,宝蓝色的雪花吊坠垂直离开女子的皮肤,从昔寒的鼻尖划过, 女子眼神往下沉了沉,她捏起昔寒的下巴,挑着眼尾:“你和那只长得可爱但性格一点不可爱的风精灵是什么关系?”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轻佻,昔寒心里猛然跳动了一下, 怎么会突然说到风精灵? 他们认识? 昔寒的下巴被她捏疼了,抬手将女子的手拿开, 她站起来,在女子的注视下和她拉开距离, 昔寒揉了揉下巴,看不到苍白的皮肤被捏出的殷红, “你知道风精灵?” 女子将另一只手捏着的羽毛拿在昔寒面前晃了晃, “当然,不过——”她看着昔寒将距离拉近,绕开话题“你和我不一样。” “啊啦?” 不是再说这个女子的吗?怎么又被扯到自己身上了? 看着昔寒懵懵的样子,女子言语含笑:“那个家伙居然愿意这样对其他人啊,”女子的手指从昔寒发梢穿过,“这几年见他整日和莱修在一起,我还以为他心中只有那个少年呢。” 说的什么...鬼? 看着面前的女子说着一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昔寒糊里糊涂,不过她还是听出来了这个女子认识莱修。 难道她也是反抗迭卡拉庇安的一员, 是奥丝蕾家族的人吗? 那怎么会在这? 就在昔寒蹙着眉艰难思考的时候,身后传来的莱修的声音, “阿莫斯!你要做什么!” 面前女子嘴角勾起浅笑, 昔寒睁大双眼, 她是阿莫斯? 莱修往这边跑着,花草微风与他擦面而过,昔寒在莱修的前面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风精灵, 莱修的木琴不断被吹响,星星点点的和弦发出不断的声响, 像一首盛大的、不知名的诗歌。 昔寒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好不真实,刚刚那股害怕分离的情绪此刻全都化作了鼓点般的心跳,同接连不断的和弦一起, 风精灵飞到她和阿莫斯的中间,背对着昔寒, “拿好。” 声音在脑海中回响,昔寒听出来了是对自己说的,下一秒一个蓝绿色的玻璃球从空中落在昔寒手中。 莱修赶了上来,他将昔寒拉在身后,一向温柔的他此刻的声音却充满着警示的意味:“阿莫斯,我们说好的,不能牵扯到其他人。” 看着面前两位护犊子一般,阿莫斯气笑了,她懒散地撑在右手边的弓上, “给我羽毛,大费周章地约我在别的领土见面,就是为了这个我还不知道是谁的小姑娘来谴责我?”她甩了甩手中白色的羽毛,眼尾轻挑,看向风精灵, “还有啊,她知道能出入那个结界的前提吗?嗯?” 说着她看向了昔寒一眼。 谢礼 风精灵飞在昔寒的前面, 顺着阿莫斯的话昔寒看了他一眼, 那快速翻飞的翅膀,昔寒的脑海又溜到了阿莫斯刚刚说的话, “长着一张可爱的脸庞,但却是个不可爱的性格。” 可爱的...脸庞吗? 昔寒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风精灵的脸,或者说她是不敢直接去看, 为什么自己一直以来小心翼翼没法做到的事情,阿莫斯却能如此地轻松又洒脱地做到, 心里忽然有了点奇怪的失落, 昔寒低着头,莱修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于是握着昔寒的手紧了紧,然后低头看了下这个脸上藏不住心情的小姑娘, “怎么了,阿莫斯欺负你了?” 听到这话,阿莫斯松了松撑住弓的身子:“我说啊,我跟你们的小丫头刚见了没一会,就这样想我,这样看来是不是要考虑下你们的诚意了?” 她的目光扫过昔寒落在面前的风精灵身上,挑了下眉尾,昔寒看到了她眼角的那颗明艳的朱砂痣,目光下移又注意到了她胸前的那颗宝蓝色的吊坠。 风精灵错开阿莫斯的视线:“只是因为所谓的诚意也打动不了你吧。” 阿莫斯唇角扬了扬,她绕到风精灵的身后,走到昔寒的面前, 莱修紧张了一瞬,阿莫斯朝着风精灵看了一眼,风精灵冲莱修摇摇头, 昔寒感到莱修牵着自己的手放松了,她对上了阿莫斯那张明艳得具有攻击性的脸庞, 在那一双上挑的眼尾中,昔寒似乎看到了阿莫斯一转而逝的失神, 风精灵也飞了过来,距离拉近,昔寒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他那看不出情绪的脸旁, 她又想到了阿莫斯的话, 这样看起来,真的有些可爱, 昔寒出了神,下巴忽的一凉,是被阿莫斯用食指挑起, 视线被迫拉回,她几乎能感受到阿莫斯淡淡的呼吸, 莱修不解:“你要做什么?” 阿莫斯没有理莱修,她低头看了眼昔寒紧紧捏在手心的蓝绿色玻璃球,然后摘下脖子上的吊坠,她看了眼那颗雪花的坠子,小声地自言自语:“无所谓了。” 手腕用力,雪花吊坠被她摘下,随即扔进高高的天空, “诶?你——”昔寒手中的玻璃球被阿莫斯夺过去, 不给昔寒反应的机会,她将那颗玻璃球镶嵌到雪花坠子本来的位置上,然后将这个银色的链子戴在昔寒的脖子上, 冰凉的金属触感接触到皮肤的刹那,昔寒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再一抬头,阿莫斯已经和她拉开了距离, 按照正常的逻辑,此刻应该看向阿莫斯才对,可是不知为何,昔寒在胸口的皮肤被那颗玻璃球触碰的瞬间,只想去看一眼风精灵。 此刻的风精灵并没有看昔寒,他飞在阿莫斯的身边说着什么。 阿莫斯依旧是那一副轻飘飘放松的模样, 她和风精灵看着那么熟悉,那么地....没有距离感。 想说什么,就可以说什么一般, 昔寒觉得胸口忽然地发慌,这是今天第二次有这样的感受了, 但同生蜘蛛气的那次不同,这次反而奇怪地令她找不到缘由。 她将手贴在胸口,夹在皮肤之间的玻璃球随着手掌不自觉的用力将她硌得有些发疼, * 阿莫斯看向莱修这边,声音大了起来, “我答应了,”她拿起一旁的弓箭,在明媚的阳光下,阿莫斯和她的弓像被遗忘在春天里的最后一抹冬雪,“但我有个条件——” 阿莫斯含着笑意的眼神暗了下去,连带着身上明艳的气质都少了几分,她说: “我要站在最高处,向迭卡拉庇安射出第一箭。” 从阿莫斯说这些话的时候,昔寒没有看到和莱修对那个暴君相同的情绪, 反而在她提到迭卡拉庇安的时候,昔寒在阿莫斯的身上体会到了一种和自己相似的情感, 面对风精灵时才有的那种小心翼翼的心情。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 在昔寒出神的时候,阿莫斯忽地靠近刮了一下她的鼻梁, “丫头,你和当初的我一样。” 莱修听后抬起头看向风精灵,此时的风精灵却表情淡淡地看着和阿莫斯说话的昔寒,天青色的瞳孔情绪晦暗不明。 阿莫斯也不管昔寒听没听懂,她挥了挥手中的羽毛,空气再次像被火灼烧那般,接着阿莫斯消失在了原地。 四周归于平静, 风和日丽,昔寒被莱修牵着,微风吹过草地翻起绿色的波涛,依稀可以再簌簌的风中听到风精灵翅膀扇动的声音, 昔寒想,他翅膀扇动的风会融进这千百缕的微风中去吗? * 莱修说这里是芬德尼尔,借用风精灵的力量才能来到这边,所以能停留的时间不久, “如果有机会,我真想亲自走出那座高塔,亲眼看看外面的世界。”莱修将手背在后脑勺说, 昔寒:“莱修现在不是看到了吗?” 莱修想了想,“昔寒,这里啊对我来说不真切的像是一场梦,而梦境从来不是现实。” 昔寒懵懂地点点头,在见到莱修和风精灵之前,她对于这里也有着相似的情感。 蒙德是他们的归宿,解开暴风的蒙德才是才能让梦变得有实感。 昔寒使劲地吸了口气,她捏着胸前的玻璃球,犹豫了一下冲到风精灵的面前, 少女的笑容简单,“谢谢你,这个很好看,不过你为什么送我这个啊?” 从刚刚就想问这个问题了,现在终于找到机会。 昔寒鼓足勇气看着风精灵,脑子里鬼使神差地又冒出阿莫斯的那句“可爱的脸庞。” 看着看着,昔寒有些心虚,不自然地错开目光。 莱修也是第一见这个玻璃球,“是啊,刚刚就想问你了这个是干什么的?” 风精灵不说话,直到昔寒的目光重新回到他的身上后,才盯着昔寒单纯的脸缓缓开口:“谢礼。” 昔寒:“啊啦?” 莱修:“谢...礼?昔寒,你帮他做什么了?” 昔寒摇摇头,茫然地看向风精灵, 风精灵无奈地看着昔寒:“谢你把我给你准备的药省了。” 从安德留斯离开后,风精灵就回到了莱修的家中,他打开药箱准备将刚刚做好的药放进去时,却看到了昨天他放进去的那瓶药, 完完整整,塞子都没曾打开过, 情绪一向稳定的风精灵要被气笑了,他将新的药和昨天那瓶一同放进去, 发烧 昔寒愣了愣,微风吹得有些耳鸣, 居然是给我准备的吗?她怔怔地看了下风精灵,风精灵倒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什么表情, 昔寒转而歪头笑了笑, 柔顺的长发随之往一侧落下,无意间露出一段纤细苍白的脖颈, “谢谢你。” 她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 风精灵目光在她被阿莫斯捏红的下巴上落了一瞬, 单薄瘦小,不知道是不是营养不良的原因,皮肤那样薄, 风精灵缓缓地吸了口气,风在他跟前打着转,都说养花是个陶冶情操的事情,但为什么他养的这朵总是让自己平添几分烦躁, 他淡淡地点了点头,便头也不回地往前方飞去,从他的脸上,昔寒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 莱修为昔寒打抱不平:“喂喂,你这家伙,人家给你道谢呢,就这态度呀?” 木琴响了几声,风精灵用和弦在对莱修说:“抓紧离开。” 莱修故作无奈地摊摊手“不要这么严肃哎”,然后拉着昔寒跑了起来,经过风精灵时调侃似地拍了拍:“我说你啊,最近有些奇怪。” 风精灵幽幽地看着莱修, 莱修笑容阳光:“算啦,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有问题咱们一起扛,还有啊——” 他拉着昔寒的手顿了顿:“那个羽毛真的很好看,我和昔寒都喜欢呢,有机会送我们一根吧。” 说着他朝着风精灵眨眨眼。 风精灵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顿了片刻,“好。” * 回到家中,昔寒感觉有点累了, 她问莱修那个地方随时都可以进去吗,莱修摇摇头说不是这样,受风精灵能力的限制,能进去的次数有限,时间也有限。 昔寒走到桌前喝了好多杯水, 她擦擦唇角的水渍,狠狠地出了口气,干旱了好久的身体终于活过来了, 头脑昏昏沉沉,天也逐渐黑了,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思考,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风精灵先他们一步离开,也不出所料地没有在家中, 昔寒看了眼盆边还有着上次给风精灵烤土豆时没有燃烧完的报纸, 她走过去捡起一张,盯着上面的阿莫斯看了一会后小心地将印着阿莫斯的报纸都收起来, 她不讨厌阿莫斯,而且既然他们现在合作了,老拿印着人家的报纸当火引子点也太不礼貌了, 昔寒卷起报纸走到沙发边跟莱修道了晚安后准备回卧室, 莱修瞥到昔寒手里拿着的东西,“昔寒,你拿的是什么啊?” 昔寒不自然地把报纸往身后藏了藏,“没..没什么莱修,晚安。” 她歪头笑了笑,然后匆忙地离开,莱修面露疑惑,他挠挠头,紧接着困意山呼海啸般袭来,他没有多想, “睡好觉,明天还有好多事呢。”他喃喃念了句,然后盖上毯子闭上了双眼。 * 昔寒借着微弱的光亮摸到卧室的床边, 她将睡裙换上,刚坐到床上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硌到了, 昔寒摸了摸,是一个有弹力的圆圈, 她赤脚走到窗边,借着光亮,看清了手中的东西:“发圈?” 光线过于幽暗,她只能看到发圈是很简单的造型,但看不清颜色, 昔寒不记得自己有这样一个东西,还是说有人送她的? 怀着这样的心情,她从角落里翻出一根火柴, “嚓——” 火柴燃起撑起一小片光亮,昔寒小心地用它点亮床边的半截蜡烛,借着烛光, 她攥着发圈的手在烛光下打开,是天青色的, 是他瞳孔的颜色, 是,他送的吗? 昔寒摸了摸自己散落的一天的头发, 然后将火柴甩灭, 火柴熄灭的瞬间掉落,残存一点余温触碰到昔寒的睡裙霎时燃起, 昔寒连忙起身跺脚,因为害怕将莱修吵醒,她手忙脚乱地拿起一旁的枕头对着睡裙燃起的地方拍了拍, 火熄灭了,烛光也稳定地支撑起一片明, 紧张的情绪褪去后,昔寒的腿.根传来一阵的火辣,透过那个被烧出来的洞,她看到那一片被灼得殷红, 昔寒捏了捏胸前的玻璃珠,想到风精灵说那个紫的药是给她留的, 现在去翻找动静有些大,会把莱修吵醒的,昔寒想着明天再去吧, 她将玻璃球松开,拿着发圈躺在床上看了一会,简单但很好看,她将发圈套在手腕上,不知道是不是腿根因为灼烧不断传来疼痛的缘故,此刻的心跳有些快。 * 深夜,昔寒身体发烫,她连续地做着噩梦, 惊醒了几次后发现自己仍旧在梦中,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冷热交替,疼痛不断,却无法彻底醒来, 汗水将被燃烧破败的睡裙浸透, 额前的发丝湿成一缕又一缕, 在她胸口发闷到难以忍受时,似乎听到了窗户打开的声音,然后是一声小小的叹息, 虽然很轻,但却令昔寒浑身的痛苦缓解了不少, 那是一个冰凉的存在,让昔寒迷糊中忍不住地想要去靠近, 在手碰到他的那一刻,昔寒感受到了那个存在明显地停顿了片刻, 是不想被我接近吗? 昔寒迷糊地想着, 但她仍旧克制不了地将手腕伸出去, 苍白纤细的手臂裸.露在空气中,昔寒感受到一丝舒缓的凉意环绕在自己的手臂上, 她的眉头微微舒展, 下一秒,她感受到被子被掀开了, 因为汗水而产生的大片潮湿的温热在被子掀开的瞬间散开, 空气中隐约能闻到塞西莉亚花的香气, 忽然暴露在空气中,冷意刹那袭来,昔寒忍不住将身子绷紧蜷缩, 可下一秒,一股温热的气息便覆盖在自己的身上, 绷着的身子也因为这道气息舒展, 昔寒无意识发出几声含糊的声音, 空气似乎跟着自己的声音凝滞了片刻, 而后是裙子被撩起的感觉, 动作在刚刚能将伤口露出来的位置停下了, 昔寒感到冰凉的液体滑过自己的伤口, 同酒精不同的是它不疼, 昔寒并不排斥,而且随着涂抹的展开,昔寒感觉身体不再那么烫了, 头也逐渐轻松, 凌晨的时候,昔寒醒了,她揉了揉头发,发现有些潮湿, 腿.根处没有那么疼了, 她将被子掀开,睡裙上那个窟窿在提醒自己昨夜发生的事情真实存在, 可那伤口居然已经结痂了。 花蕊 “你受伤了?” 安德留斯看着风精灵翅膀上不断流出的液体,用爪尖将力量输送到风精灵的身上,暂时将伤口封住。 “我没事,迭卡拉庇安还是太强,今天我再晚一点赶到,莱修和莱艮芬德估计就逃不出去了。” 安德留斯将爪尖收回,“我宁愿是我的错觉,但你好像少了一部分。” 风精灵尝试挥动了一下翅膀:“是心脏,他会提醒我一些不必要的情感。” 安德留斯眼神晦暗不明,他看向远处被暴风裹挟的蒙徳,“你好像变了。” “是吗?”风精灵自嘲般笑了下,“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变与不变,又有多大的意义。” * 凌晨醒来后没多久昔寒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天刚亮的时候她就彻底醒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心脏莫名发慌, 她小心走到客厅,莱修已经不在了, 走得这样早吗? 昔寒抬头文蜘蛛:“喂,你知道莱修他什么时候出门的吗?” 蜘蛛睡眼朦胧,困得没工夫去逗这个小姑娘:“昨天他跟你说过晚安之后就走了。” 昔寒心脏猛地跳动,昨夜发烧到迷糊中她感受到有人为她医治了伤口, 她以为是莱修,但是莱修一夜未归, 不顾蜘蛛的疑惑,她赤脚跑到杂物间将药箱翻开, 两瓶一模一样的紫色药水摆在里面,其中一瓶只剩下了半瓶。 是他吗? 是他……吗? 胸前的那颗蓝绿色的玻璃球早就被肌肤浸润得温热, 昔寒拿起那半瓶药水,好一会又给放了回去, 客厅传开摔倒的声音, 昔寒心脏猛然跳动, 她赤脚跑出去, 风精灵躺在地上, 周围散落的东西像是被他撞倒的, 翅膀与身体的连接处似乎在往外渗着液体, 昔寒小心地将风精灵抱起来, 意识已经模糊的风精灵在被昔寒抱起来的那刻,脸不由自主地便朝着昔寒胸口的那颗玻璃球去靠, 安全距离被彻底突破, 冰凉的身体触碰到柔软温热的身体的瞬间,昔寒缩了一下, 蜘蛛:“他怎么了?” 昔寒不知所措,“怎么办?他受了好重的伤。” 蜘蛛:“你有药吗?给他药啊。” “药?” 昔寒想到了那些紫色的药水,之前风精灵教过自己上药,自己也练了好多天, 她让自己冷静下来,将风精灵抱到床上,然后自己去翻出药瓶和纱布棉签之类的东西。 “等一下,你等一下。”看着风精灵蹙得越来越紧的眉头,昔寒出声安抚, 像是听到了昔寒的话一般,风精灵额头上虽然还是豆大的汗珠,但眉头却尽量地舒展着。 蜘蛛从屋顶爬过来,“哎,他那么强大,怎么会成这样?” 昔寒刚刚将药水倒在纱布上,听到蜘蛛的话后动作一顿, 这些日子以来她见风精灵的次数不多,对于他的能力也没有很清楚, 只知道他在和莱修一起反抗迭卡拉庇安, “强大?”她看向蜘蛛,手中给风精灵上药的动作不停, 强大则意味着责任,昔寒看着受伤的风精灵,心中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莱修没跟你说过他的来历吗?” “说过,”昔寒回忆着莱修的话,“他说风精灵是在祈祷中诞生的。” 看着天真的昔寒,蜘蛛叹了口气,她缓慢地爬到昔寒的身边,忧愁地看着风精灵: “你明白祈祷这两个字的分量吗? 他接受了人们的祈祷,就意味着接受了人们的憧憬和希望, 从他诞生的那一刻起他既属于他又不能属于他, 他活在这个世上不能再存有一丝的私心,爱人是他全部的责任。” 蜘蛛语重心长:“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昔寒忧虑地看着风精灵,他小小的身体承受着千百倍的痛苦,即使昏迷间仍旧一言不发, “我该怎么办?”昔寒小心地将风精灵包裹起来。 * 傍晚,风精灵从昏迷中醒来,他勉强支棱起身子,发现自己睡在了昔寒的卧室,却不见昔寒的身影。 趴在枕头上睡着的蜘蛛被风精灵吵醒, “你醒了?” 风精灵这才发现身边一直有一只蜘蛛, 他怔了一瞬转而问到:“她呢?” 蜘蛛知道这是在问昔寒。 于是将前后说了一遍: “你昏迷了一天,莱修一直未归,那姑娘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中午的时候你伤口开始反复,身体滚烫,她在这没有几个认识的人, 一个人跑出去找了奥丝蕾,但是吐司店关了, 回来的时候你的情况更严重了,她猜到你这伤是和君王有关,于是她想到了阿莫斯, 所以她给你用了最后一次药,就让我看着你,自己往高塔跑去了。” “高塔?”风精灵胸口发闷,“你为什么不拦着她?” 蜘蛛听出来了风精灵语气不对,“你觉得我拦得住?你当时看着都要死了,她一个靠得住人都找不到,你要她怎么办? 我不知道你能醒来是你本身过于强大,还是那丫头将自己的花蕊分给你的缘故, 她知道这维持不了多久,她孤立无援,她不想你死,她只能涉险。” 花蕊?分给了我? 风精灵胸口郁闷之余还有些恼火,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一朵娇弱的花之所以能在高塔上活下来,是因为他当初将属于自己的一缕风分给了她, 是这缕风寄托在花蕊的风支撑着她, 风精灵有一种猜测,昔寒将花蕊给了他,是想要将能量还给他, 她想用这种方法救他, 可是她又是怎么知道她有着他的一缕风的呢? “我去找她。”风精灵动了一下,翅膀扯到伤口,他皱着眉头飞了起来, 看着他这副模样,蜘蛛叹气:“你这样做,想过后果吗?。” 风精灵知道她想说什么, 千风中的一缕,向来不为自由所困, 第一次是他听到了莱修的歌,他不再飞向远方,为他的理想驻足。 祈祷中诞生的力量,注定着他只能平等地爱着世人,不该有私心, 历史前进的车轮避免不了压倒花草,为了最终的目标,不该为了某一人而将天平从众人那边倾斜, 可昔寒…… 是,理性的角度看,他不该再去高塔,可是…… 风精灵:“想过。” 蜘蛛:“我觉得你变了。” “变就变吧。” * 高塔的路没有想象中的好走,不久前昔寒和莱修闲聊的时候才知道,当初灌入自己身体的那缕风来自风精灵, 她继续走着, 疲惫,心跳加快, 她将那缕风还给了他,本来就属于他的, 昔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当她知道自己体内存有着风精灵的风的时候, 她某一瞬间能解释得通为什么自己对冷冰冰的风精灵一直有一种亲近的感觉, 可为什么现在将花蕊剥离出去,那份亲近不仅没有消散,反倒因为风精灵受伤而转为愈发浓烈的情感? 路上昔寒遇见了匆匆赶往宫殿的阿莫斯。 她拉住了她, “风精灵是不是被迭卡拉庇安伤到的?” 阿莫斯瞳孔微颤,凌晨的时候,莱艮芬德的少年带着劳伦斯家族的一小支队伍夜袭, 新加入的愣头青,不知道行事的危险,这和自寻死路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莱修接到消息后连忙赶去,可是已经晚了, 迭卡拉庇安发现了反抗军,几乎没怎么费力便将他们伤得七七八八, 安德留斯因为败于过迭卡拉庇安进不了蒙徳, 在致命一击前,风精灵只身及时赶到, 来不及多想,他为众人挡住的攻击并用最后的力量将他们转移到安德留斯的领地。 这次的伤亡给了激进的人一个惨痛的教训, 风精灵因而身负重伤, 昔寒问阿莫斯怎么才能救风精灵, 阿莫斯犹犹豫豫,觉得昔寒这么弱就算告诉了她,她也做不到, 于是说:“迭卡拉庇安身上的风鳞可以根治孤王造成的一切伤痛。” * 风精灵拖着伤,突出重围,再次赶到高塔时,阿莫斯正抱着浑身是血的昔寒走下来, 看到风精灵时她眼神里流露出几分诧异。 她将昔寒送到风精灵支起的庇护风罩中,然后带着他们从后山下去, 她一边擦着身上的血,一边说: “她还真有点本事,不知道是她过于幸运还是过于弱小, 今天迭卡拉庇安不在高塔之中,不然真要她这个身板进高塔里面,尸体都见不到了, 再加上她过于弱小,君王没有察觉她靠近的气息,在她抓住风鳞的刹那才被发现, 迭卡拉庇安没有将她放在眼里,这样弱小的家伙能成什么事,他挥挥手就捏住了昔寒,然后将她摔到城外, 我赶到时她躺在雪堆里,要不是那里的雪厚实,她又摔死了, 多命大啊,还有这个给你。” 看着风裹里的少女,听完阿莫斯的叙述后风精灵胸口发紧,他本该心痛,可他早将心脏分了出去。 他看向阿莫斯的手心,是一块很小的亮着蓝光的碎片, “这是什么?”风精灵的声音有些沙哑。 “风鳞,”阿莫斯淡淡道,“要不然说她运气好呢,我们费劲心思拿不到的东西,被这丫头误打误撞地就弄到了手。” “误打误撞?” 风精灵看着浑身伤口,血浸满白色衣裙的昔寒,不敢想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阿莫斯:“摔打中她将自己撞到了风鳞上,风鳞刺破她的血肉扎进骨头,可风鳞的坚硬不是她卡进骨头里就能拿下的,巧的是她赶上了君王盛怒,迭卡拉庇安将她摔下去时用大了力量,连带着这一点风鳞被他弄了下来。” 阿莫斯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但被风精灵打断:“可以了,别说了。” 阿莫斯轻轻地哼了一声,在风精灵将花蕊还给昔寒的时候,淡淡问道:“将心脏分出去无非是不想让它干扰你,可你的骨骼你的血肉以及你的灵魂呢?” 与此同时,高塔再一次被风精灵闯入引起骚动, 迭卡拉庇安坐在王座上,嘴角勾了一瞬, “有点意思。” 独处 昔寒做了一个梦,梦醒了,她回到了熟悉的小屋, “你醒了?来,把这个喝了。” 阿莫斯坐在床边将一碗乌黑麻漆还不断冒着泡泡的液体递给她。 “......” 昔寒艰难地盯着眼前这一碗汤水,内心是拒绝的, 她还有好多问题想问, 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莱修他们怎么样了? 还有,风精灵他有没有好一点? 阿莫斯挑着眉梢,像是看穿了此刻的昔寒内心在想些什么, “先喝了,我再跟你说。” 昔寒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可以加点糖吗?” 阿莫斯伸出葱白的食指,在昔寒的面前摇了摇:“你说呢?” 昔寒无奈,只得皱着眉头一口气灌完了全部的汤药, 她狠狠地喘了口气,感觉自己好端端的一朵花已经蔫了, 阿莫斯递过帕子,“没事,大家都没事了,你也没事了。” 她冲昔寒眨眨眼。 昔寒动了一下胳膊,撕裂的疼痛立马如同电流般遍布全身, 她嘶了一声,而后虚弱地笑着:“没事就好,咳咳咳。” 阿莫斯感觉自己在看一个笨蛋:“你拿到了风鳞,被迭卡拉庇安伤到的人都好了,只是你和风精灵受的伤实在严重,风鳞只能治愈内伤,至于外伤,估计你俩要养好几天。” 说话间,莱修推着一个小推车进来了,跟在后面的还有一个红头发的少年, 莱修还没说话,红头发少年先忍不住了,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小寒姐,对不起,小...寒姐,是我没听话让你和小风哥受苦了,哇——” 他边哭边伸着两只手往昔寒那边蹭,阿莫斯当机立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的额头前,阻止了这个涕泗横流的家伙接近伤者, “喂喂,你小子,昔寒还伤着呢,离远点。”阿莫斯收回手指, 红发少年见不能接近昔寒又回到莱修身后头哭去, 莱修一脸无奈, 昔寒这边消息还没消化完,又被红发少年的话雷在原地, 小寒...姐?难道是说她的? 这样的话,难道说,小风哥是指, 额..... 昔寒拿起一杯放在床头的清水默默喝了一口,不愿意去想这个诡异的画面, 阿莫斯眼皮跳了跳,对着红发少年说:“小风,咳——” 好吧,太羞耻了,她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来, 酝酿一会,换了说法,“你刚刚是称呼风精灵的?” 红发少年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他挠挠头,眼神清澈,“是啊,这很难理解吗?” 莱修转过身拍拍他的肩,“不难理解,是我们的问题。” 说完,莱修将小车上推到昔寒的旁边, 有些心酸, “昔寒,这都是给你准备的,这几天我太忙了,没有保护好你。” 昔寒朝车子看去,是一些干净的衣服,还有一些处理伤口的药, 她懂事地点点头,“莱修,我明白,你去做你的事吧,做好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莱修看着昔寒好一会,最后叹了口气,揉了揉昔寒的头,“等我们胜利了,我带你再去一次芬德尼尔,那时候一切就都是真的,不是梦了。”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奥丝蕾气喘吁吁,“莱修,快,找到叛徒了。” 莱修点头:“我知道了。” 他最后看了昔寒一眼,不放心地说了句“等我”后就跟着奥丝蕾离开了, 红发少年刚要跟着莱修一起走就被阿莫斯喊住, “莱艮芬德家的小子,你留下。” “啊,为什么?” 少年热血难凉,审判叛徒的场面他不想错过。 “接着——”阿莫斯将小车上的一个药瓶丢给少年,“把这个送给你的小风哥再走。” 等红发少年走后, 阿莫斯见昔寒一些基本的活动还是能进行的,风鳞的修复要比其他药好上千百倍, 她交代几句后刚要离开,就被昔寒扯住了衣角, “干嘛呢?” “阿莫斯,我想问你个问题。” “嗯呢,你说吧。” 昔寒思索了一下,“你为什么要背叛迭卡拉庇安?” 阿莫斯听后笑了笑,“与其说是我背叛的他,不如说是我先背叛的你们。” “啊?”昔寒有点懵, 阿莫斯:“算了,说来话长,我可懒得说,至于现在我为什么要背叛君王,理由很简单——” 她俯下身子,看着昔寒,“因为我喜欢他。” “啊啦?” 昔寒不可思议地眨眨眼。 阿莫斯挑眉,语气淡定,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且被大家普遍接受的事,“我喜欢他,所以我要杀了他,这很奇怪吗?” 这难道不该奇怪吗? 昔寒:“那...你不要喜欢我了吧。” 阿莫斯眼尾扬了扬,她往前一倾,从昔寒身后拽出几张报纸, 她把印着自己那面的朝着昔寒摇了摇, “喂,这话该我说吧,偷偷藏着漂亮大姐姐的报纸想干嘛?” “......” “噗嗤,哈哈哈哈,不逗你啦,”阿莫斯边说边往外走,等到门口后,想起什么似地回过头, 她倚着门框:“对了,这几天你和风精灵在家老实实的,我们或许要很忙,没有多少空回来看你们,所以你俩照顾好对方哦。” 她朝着昔寒眨了一个眼后便利索地离开了, 留着昔寒坐在床上消化了好久, 老实在家, 没空回来, 照顾对方, 欸?意思是她要和风精灵独处好多天? 昔寒拽了拽被角, 她有点想把阿莫斯喊回来..... * 将昔寒从高塔带回后,风精灵又一次体力不支昏倒在地, 阿莫斯调动风鳞上的能量将他们一一治疗后没多久风精灵就醒了, 他躺在储藏间一张临时搭的架子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很久没有发过呆了, 外面一直有闹哄哄的声音传来,他想应该是因为昔寒, 等听到一阵不大的笑声的时候,他知道是昔寒没事了, 到此,风精灵才算呼出了一口气, 此后的这段时间里,风精灵就一直盯着天花板, 头很空,他已经记不得多久没有这样好好地歇一歇了, 昏迷的那段时间里,他一直在反复做着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还是一缕风的时候, 他会同提瓦特各处的海鸥一起吟唱、欢笑, 会为落叶寻找春天, 直到他因为一朵花在蒙德驻足了片刻, 直到他将花送往高塔的时候听到了少年的吟唱, 躺在床上的这段时间里他头脑一直都很空很平静, 除了不久前莱艮芬德家的那个小子风风火火地进来喊着“小风哥”让他有点无奈以外,其他的都挺好的, “咚咚咚——” 门响了几声, “进。” 话音落下,门闪开了一道小缝,然后他就看到了少女苍白的笑脸, 沾着血的衣裙已经换下了, 洁白的裙子在灯光下反着细碎的光,看来那几处贯穿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 能小心地朝着自己走来,应该是风鳞治愈了很多, 她总是这样单纯, 总是这样小心翼翼, 总是在说...谢谢。 看着少女渐渐靠近的身影, 风精灵想到她似乎一直觉得自己很严肃,他想笑一笑,可看到少女淤青的嘴角,却只让自己的眉头更紧了, “你还好吗?” 昔寒蹲在床边小心地问, 她没有注意到风精灵看向她时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 “从你受伤,我一直都没见到你,他们说你好多了,但是不亲眼看看还是有点担心。” 昔寒眼睛弯了下,“现在放心多了。” 储藏间拥挤,安静, 昔寒说完怕打扰到风精灵休息,起身欲走时,却感到一股带着力量的风环绕在自己的手腕处将她拉到床边, “别走。”风精灵声音有点沙哑, 昔寒眨了眨眼, 四目相对,她问,“是不舒服吗?” 风精灵摇摇头,“你还好吗?” 有些话总要亲自问问, 昔寒点点头,“我没事了,除了一些比较难弄的伤口,已经没事了。” 风精灵看着昔寒脖子前的那颗玻璃珠,目光流转到她的手腕处,上面带着那根天青色的发带, 昔寒注意到了风精灵的目光, 她朝着自己的手腕看了看, 本来想今天问的,但出了那么多的事,一直没机会, 在这个安静拥挤只有他们俩的屋子, 昔寒问风精灵, “这个也是你送我的吗?” 见风精灵轻轻点头后,昔寒笑了, “谢谢你,我很喜欢。” 她的眼睛很大,笑起来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弯一下, 她继续说着:“上次在芬德尼尔梦境中,我的发圈丢了,当时还想着要去哪里再找一个呢,不过你又送我玻璃球,又送我发圈,莱修说过礼物是相互的,我也想送你一样东西,我——” “你好像总是在说谢谢。” 在昔寒自顾自说着的时候,风精灵忽然发声,昔寒的话语戛然而止, 四目相对,她奇怪地想到了阿莫斯说喜欢迭卡拉庇安的事情, 因为喜欢,所以伤害。 她鬼使神差地想着,自己是不会伤害风精灵的, 不过她也不明白,明明在讨论着礼物的问题,自己思绪又跑到了别的地方, 蜘蛛说的很对,她最近经常这样, “你已经送过了。”风精灵平静地看着昔寒的眼底。 “啊啦?” “花蕊。” “但是,你又把她还给我了,连带你的风,也再次给了我。” 风精灵点点头,储藏间安静得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他说,“已经足够了。” 看她 昔寒单薄瘦小的身体蹲在床边,白色的长裙拖地,她好久未曾说话, 风精灵先打破的安静, “回去吧,早点休息,” 看着少女的眼睛,他顿了一下,思索片刻说了声:“晚安。” 回到房间,昔寒躺在床上, 她捏着胸口的玻璃球, 手腕处不知道是刚刚被风握紧的缘故,还是那里原本就一直带着那根发圈的缘故, 痒痒的、麻麻的, 不知道风精灵现在睡着了吗? 她这样想着却有点睡不着了, 昨天夜晚,是他来为自己上药的吗? 那处烫伤已经在迭卡拉庇安的风鳞下恢复了,只留下一抹淡淡的粉红,如果面对的是莱修她或许很轻松地就能问出来, 可一想到风精灵,昔寒瞬间就没了去问的勇气, 昔寒在床上翻了个身,她深吸一口气坐起来,走到床边的镜子前, 缓慢地撩开裙摆,看着被烧伤的那块,轻轻地叹了口气,算了不想了,反正都已经好了,就当自己啥也不知道,反正那晚也迷迷糊糊的, 昔寒摆烂地想。 她放下裙摆,重新躺回床上,这一夜混混沌沌地做着一个梦, 梦境中,在一处山崖上,她躺在塞西莉亚的花丛里,旁边站着一个看不清面孔的少年,他无声地抚摸着自己脸颊, 熟悉的触感,若有若无,但又想不起来究竟是那里熟悉了, 清早,昔寒醒来后发现自己被被子捂出了一层的薄汗, 她揉了揉有点疼的头,然后甩了甩脑袋,看了眼手腕上的发圈,犹豫下后随便将长发扎起来, 然后懒懒地打了一个呵欠, 客厅传来声响, 她忽然想到昨夜里阿莫斯说这几天家里基本上只有自己和风精灵, 打呵欠的动作停住,昔寒心跳快了几下,她抿了下嘴角,赤脚小心地朝着客厅走着, 一股香气扑面,在拥挤杂乱的客厅,昔寒没有看到风精灵却在桌子上看到了做好的早餐, 咕—— “......” 不合时宜的叫声,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声响, 她转过身,风精灵就在和自己不到一米的距离处, 刚刚好能看到他的脸庞, 像阿莫斯说的那般可爱,又是淡淡地冰冷, 见到他之前脑子里一直在想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可当见到了他之后,所有的情绪都一扫而过, 她和从前那般,歪头笑着:“早上好啊。” 风精灵今天的心情似乎挺不错的,“早上好,昔寒小姐。” 欸??! 昔寒原地停了片刻, 昔寒...小姐? 是称呼她的吗? 好像比莱艮芬德的小寒姐还奇怪, 但又感觉还...不错? 在她还在为了一个称呼乱想的时候,风精灵已经飞到了餐桌旁, 见昔寒没有跟上来,他回头看了眼,奇怪道: “不吃吗?” “啊?吃...” * 饭桌上摆着一盘烤土豆,昔寒记得风精灵之前是不爱吃的,但是后来又吃了, 还有一盘切成片的吐司面包以及一些果酱,看样子是奥丝蕾小姐送的, 简单的一顿早餐, 昔寒:“这些都是你准备的吗?” 风精灵点点头, 昔寒:“没想到你还会做饭呢。” 风精灵心想这跟会不会做饭有什么关系,不就是将现成的摆好吗,他最多烤个土豆,还没昔寒烤得好吃。 不过,话虽如此,风精灵看着心情又好了不少, 他示意昔寒:“快吃吧。” “那我开始吃喽?”昔寒对风精灵说。 “嗯。” * 右手的伤口很深,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昔寒就用左手拿着叉子,但到底是不如右手方便,或者说本来一只手就不方便,更何况还是左手。 忽然手腕上感到一股温热,风精灵用风将昔寒手上的叉子拿了下来, 一瞬间,昔寒微怔,她想到了昨夜的那个梦, “欸——” “别乱动。”风精灵打断昔寒,然后叉住一块蘸了果酱的土豆放到昔寒嘴边, 唇瓣似有似无地触碰着还有点发烫的土豆, 昔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张开的嘴,只知道这一整个过程中,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风精灵的身上,看着他面无表情,自然又认真将食物一口口地放到自己的嘴边, 回到房间后,昔寒盯着自己的右手出神,她翻来覆去,觉得有点烦躁。 * 傍晚,阿莫斯风尘仆仆地出现在窗边, 昔寒将窗户打开,阿莫斯就直接翻了进来, “......” 阿莫斯撩了一下前额的碎发,“着急赶时间,他呢?” 昔寒:“你为什么不从大门进来?” 阿莫斯冲昔寒眨眨眼:“因为漂亮大姐姐想看一下私藏她报纸的女孩。” 昔寒感觉自己有点洗不清了, 阿莫斯没有继续去逗昔寒,她走出卧室,声音很大:“喂喂喂!在哪呢?汇报情况呢?” 储藏室的门开了,风精灵靠着门,一脸幽怨, “大小姐,在蒙德一般只有人死了才喊得那么大声。” “你说你还是那么开不起玩笑,给,王宫地图,可累坏我了,有什么奖励吗?” 风精灵阴恻恻地看了阿莫斯一眼,不想说话。 昔寒站在门边,看着严肃认真看地图的风精灵,每一次他和阿莫斯说话时,昔寒总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风精灵。 一缕碎发从简单扎起的丸子头上落在脖颈上,痒痒的,昔寒低头摸了摸,然后将它塞回去, 抬头的一瞬间撞进了风精灵的眼眸, 只是一瞬间,她又见风精灵将眼神挪开,继续看着手里的地图,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 阿莫斯趁风精灵看地图的间隙,往他们俩之间来回看了看,心领神会地笑了一瞬, “标记好了,到时候我们就沿着上面风元素流动的方向分为三路,让莱艮芬德那小子稳重点,你在城中接应,我们高塔集合。” 风精灵将地图递给阿莫斯,补充道:“安德留斯会在外面用他的力量进行援助,让劳伦斯和古恩希尔德两家团结些,疏散好城中居民。” 阿莫斯接过地图,“你啊,总是这样一副公事公办,冷冰冰的样子,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事能让你着急的。” 昔寒感觉阿莫斯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在看着自己, 风精灵阿莫斯是在暗示自己那天为了昔寒冲上高塔的事了, 于是果断送客:“时间紧,你快走吧。” “呵,”阿莫斯笑了,“好啊好啊,我就是给你们跑腿的呗,行了,不打扰您了。” 风精灵转身砰地一下将门关上,他觉得这个在让这个这个女人呆久一点指不定什么事都给自己说出去了, 回头的时候,正对上昔寒看着自己眼眸。 “你还好吗?” 昔寒不确定这么问合不合适。 “还好。” “那就好。” 有点怪怪的。 * 夜晚,昔寒有点睡不着,她走到储藏间的门口,见里面的灯还亮着,于是轻轻地敲了敲, “进来。” 昔寒想他也不问一下自己是谁,就让进了。 推开有些陈旧的木门,昔寒看到风精灵正在架子上寻找着什么, 随着距离的拉近,昔寒感到胸前的那颗玻璃球微微发烫, “这么晚了还没睡?” 昔寒边问目光边落在架子上, “莱修前些日子想要找一本童话书,一直也没找到,这几日闲着,帮他找找。” “好看吗?”昔寒找了一个板凳坐了下来, 这个名为书架的家具,每一层都塞得满满当当, 感觉如果不小心拽错了一个地方,那么整个架子就会像多米诺骨牌那样一个接着一个地全部掉下去, “还挺好看的。” 说话间,风精灵找到了那本书,他将那本书拿下来递给昔寒,“翻翻看?” “好。” 昔寒接过去后,风精灵就飞到了昔寒的肩膀附近, 每当靠近风精灵的时候,昔寒总能感觉到胸前的那颗玻璃球的温度在变化, 关于这颗玻璃球是什么,昔寒想过,但每当她想到一个地方的时候,就下意识地不再去想了, 特别是这几天,她每当想到那点,就告诉自己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风精灵又往她那里靠了一些,均匀的呼吸喷薄到耳边,温热发痒, 昔寒嘴角嘴角绷了绷, 她心里想要往一侧躲一下,但是身体纹丝不动, 风精灵坦荡地凑在昔寒的边上看着书, 见昔寒迟迟不肯翻页,于是问道, “你喜欢这个故事?” “啊?是。” 昔寒胡乱回答,但实际上从刚刚开始她就有点慌乱了,所以书本是随便翻的,故事也是没看的, 等到她看清这一页的故事时,她放在书角的手指僵了僵, 窄窄的一页上,讲的是被收养的孩子爱上收养自己的姐姐,并且在一个深夜强吻姐姐的故事, “......” 昔寒尴尬地吞了吞口水, 她耳边仍旧是风精灵的不断的温度, 昔寒语无伦次,“我,这个故事,它.....” 风精灵也不说话,就在那静静地看着她编, 昔寒有点无助,她又看了眼这个故事, 心里全是,别急啊,我能编,哦,不,我能找到理由的, 当花也是要面子的啊。 她听见呐喊 沉默..... 忽然,一股温热落在头上,昔寒对上了风精灵天青色的瞳孔, 他说,“不早了,该睡了。” 书本被轻轻合上, 半夜,昔寒才意识到,那是一本童话书啊, 童话书啊,怎么会有童话书写那样的故事啊! * 第二天,风精灵没有在家, 餐桌上留下的是单手可以吃的吐司夹层, 昔寒拿起那块面包,怔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咬了一口, 昨天的故事书一直萦绕在她的内心,昔寒在客厅转悠了几圈,确定了风精灵不在后,她偷偷地跑到储藏间, 储藏间这几天一直都是风精灵在住,简单的床铺上有一些压痕,依稀可以看出来他是个睡觉安稳的家伙, 昔寒看着那处压痕,不自禁地笑了笑, 然后她就悄悄地去书架上找那本书, “啊啦?去哪里了?” 她边找边回头看,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却无意间看到了在风精灵架子床里侧,被枕头压住的地方露出了一角, 看那一点的颜色倒是很像昨晚的那本书, 昔寒小心地从垫脚的板凳上下来, 她看了眼门外,然后又不放心地去给锁了起来, 走到床边,她拿起了那本书, 昔寒在翻的时候没有找到昨晚的那个故事,而打开了被这起来的一页, 那一页的故事倒是个正常点的, 昔寒看了下,感觉还蛮有意思的, 讲的是一个牧羊少年的故事,所以昨晚那个只是作者间歇性发疯对吗? 昔寒将故事翻到最后,却看到最后一句话的被画上了一道底线, 浅绿色的, “你离我有多远呢?果实。 我在你的心里,花。” 昔寒小声地读了出来,眼睛忽然热了起来, 什么远啊近啊花啊果实的,难道就不能允许有些就只能开花没法结果吗? 昔寒把书塞了回去,有点闷闷的。 * 风精灵回来的时候带了些昔寒没见过的果实, 红彤彤的,他说这个叫苹果, 酸甜可口,有点冰凉, 这个味道昔寒记了好久, *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阿莫斯等人偶尔来一下,其余的时候都是她和风精灵独处, 这几天吃的东西也都是风精灵准备的, 昔寒也有一开始的不习惯到习惯被风精灵喂着吃饭, 在昔寒漫长的生命中,多次的轮回里,她模糊了好多的记忆, 她记不清流浪乐团里那个说要带自己走的风琴手,也记不清角斗场的前一晚自己被作为彩头是怎么样逃出去的经历, 自己对风精灵感情最朦胧的回忆是她最懵懂快乐的时光, 好的记忆她如数家珍,至于那些不好的,在昔寒这里就仿佛开了倍速那般飞快流逝, 大雨夜, 雷声接连不断,外面开始响起吵嚷声,接着是纷杂的脚步声, 那晚,阿莫斯来了一趟这边,她带来了名为酒的液体, 莱艮芬德家的红头小子看着稳重了不少, 昔寒注意到阿莫斯的胳膊隐隐透着血迹, “你受伤了?” “没事。” 阿莫斯喝了口酒,然后递给昔寒一杯,“来一点?” 昔寒接过,小心地喝了一口,辛辣清凉,她皱着眉头, “不好喝。” 阿莫斯轻哼:“多喝点就好喝了。” 莱艮芬德看不下去了,“姐,你咋还骗小寒姐呢?” 阿莫斯瞥了眼莱艮芬德:“你说话咋还带口音了。” 他俩这一来一回,给昔寒逗笑了, 送走她们俩的时候,酒劲上了一些,昔寒脑袋飘然,她开始幻想自己是一只飞鸟, 风精灵和莱修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昔寒站在沙发上晃悠, 他和莱修对视一眼, 莱修走过去小心地将昔寒扶下来, “昔寒,你喝酒了?” 醉眼朦胧,昔寒没有看到站在一旁的风精灵,她看到是莱修,心头的情绪忽然涌了上来,就开始抱着莱修哭, “昔寒,你怎么了?” 昔寒摇着头,哭湿了额前的刘海, 她说:“莱修,我是一朵不会结果的花,我是一朵不会结果的花,我是一朵不会结果的花啊......” “啪——”正在收拾酒杯的风精灵不小心将玻璃碎了一地。 * 昔寒重复着这段话好多遍,直到睡了过去, 莱修从房间里出来时发现风精灵正坐在储藏室的床上看着一本童话书, 他敲了下门:“需要聊会天吗?” 风精灵转过头,他嘴角往上勾了勾,“莱修,好久没听你唱歌了,唱一首吧。” “好。” 昔寒是在琴声中醒来了,头好疼,她循着琴声走到储藏间的门前,就在她打算敲门时声音戛然而止, 然后她听到莱修的声音,“你看出来了吗?昔寒喜欢你。” 是心脏跳动的感觉,昔寒捏着胸前的玻璃球,屏住呼吸,她热烈地想要听到风精灵的答案, 安静了片刻,风精灵没有说话,反而是莱修在说: “她心思单纯,好多事自己都糊里糊涂的,可能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喜欢你的这件事,所以说呢,你怎么想的?” 昔寒将门闪出了一条缝,刚好能看到风精灵的脸, 她看到风精灵说:“我现在只想完成我们当年的心愿,和你一起解放蒙德,” 捏着玻璃球的手在颤抖,酒意尚未消散的昔寒躲回房间时不小心弄出了声响, 莱修连忙起身,风精灵寞寞在原地,没有说完后半段话,永远放在了心里:然后等一切结束了,我带她将花种满山崖。 * 自那晚起,风精灵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归家, 举起反抗大旗的那天,奥丝蕾慌乱地推开门,她拉着昔寒的手就要往外走, “奥丝蕾,怎么了?” 不好的预感在心头升起,昔寒听见奥丝蕾说:“阿莫斯死了。” 阿莫斯率先向迭卡拉庇安射出一箭,随即便被从高塔的顶端摔了下去, 而后大军没有等风精灵到达便冲了上去, 奥丝蕾声音急促:“她有东西要给你。” “是什么?” “一把弓。” 昔寒的心脏像被撕裂一般,她跟着奥丝蕾跑了出去, 台阶上,昔寒胸口再次生疼,她蹲在地上,哭到浑身无力,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匆匆赶来的风精灵, 奥丝蕾恭敬地朝着他点头, 泪眼朦胧,半个月未曾见过的脸,又曾朝夕相处过, 看着风精灵蹙着的眉头, 时间紧迫,他深吸一口气,而后说道:“我要走了。” 昔寒抬头看着他,风撩起她被汗水浸湿的前额,阿莫斯死了,莱修没有消息,她害怕地想留住一切,想留下每一个的最后一面,她害怕是最后一面,害怕自己的心意从来没被知晓, 可就算被知晓了又如何,她不是早就知道了答案了吗? 她对风精说,“我喜欢你。” 风精灵的瞳孔闪过一丝慌张,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声音逐渐模糊成呜咽,直到昏厥前,她表白了三百九十九次, 可从第一次的时候,风精灵就一句话也没留下地奔赴了战场。 * 风精灵,我喜欢你,不是因为我身体里有你的风, 身体里有你的风的我,喜欢你, 身体里没有你的风,我也喜欢你, 可是啊,可是啊, 你的眼中只有啊,只有啊, 我的矛盾,如此的,渺小。 * 奥丝蕾的家离高塔很近,作为一线受伤军民的留宿点, 阿莫斯的弓箭静静地放在桌子上, 干净,洁白, 她问奥丝蕾,自己为什么这么弱小, 他们都为蒙德而战,自己却只能作为受保护的一方,留在安全屋, 说着说着,眼泪落了下来, 她说她想阿莫斯了,她想告诉她,她带来的酒难喝死了, 她想说自己一定能做出比那些酒还要好喝的酒, 奥丝蕾见昔寒的情绪几近崩溃,便将她抱在怀里, 她安慰道:“你没错,所有的人都没错,你在的那些日子里,他们快乐了许多。” 昔寒擦了下眼泪:“可我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胸前的玻璃球滚烫, 就在这时,古恩希尔德家族的人捂着胳膊进来, 奥丝蕾猜到他要说什么,抱着昔寒的胳膊紧了紧,她想要阻止,但已经晚了, 那人大喊:“莱修死了!风精灵赶到的时候,他胸口中箭——” 杯盏落地,昔寒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她边跑边用手腕上的头绳将长发扎起,没人拦得住她,她朝着高塔跑去, 暴风席卷着大地,她赤.裸的双脚被扎破,血流鲜红,溅在她洁白的长裙, 昔寒看见了风精灵, 几乎同时,风精灵也看到了她, “我把你的风还给你,你要带着全部的力量,为了生者,为了死者——” 她将花蕊和胸前的玻璃球融合后抛起, 融化后的花球循着踪迹来到了风精灵的身边, 抽离的瞬间,一支利箭射穿昔寒的喉咙, 昔寒倒地的那刻,看到了被推翻的王座破裂时白光刺眼,在耀眼的白光中,她看到了风精灵变成了长着翅膀的少年, 他在向自己走来,可惜啊,在看清他面孔的那刻,自己已然合眼。 弥留的听力,她听见无数的声音呐喊, 呐喊着,“风神巴巴托斯。” 心意 “嘎吱——” 昔寒推开木门,将斗篷上的雪抖了抖然后还给温迪,“谢谢,想喝什么酒,店里的都在这了。” 说着她把柜子打开,上面摆放着一排样酒, 昔寒拽出一个凳子,放在桌子边,“请坐吧。” 温迪将披风系好,走到柜子前,看着面前的酒眼睛弯弯, “好多啊,都不知道该喝什么样的了,这些都是昔寒小姐做的吗?” 昔寒点点头,蒙徳迎来的夜晚,群星闪烁,空气中开始弥漫着冬天枯草树木被燃烧焚烬的味道, 她缩了缩脖子, 温迪将酒放在桌子上而后转身走向窗边, 窗户关上以后屋子里的温度好多了, 少年的声音里充斥着阳光,他将两个干净的杯子放在桌子上,而后将酒倒上。 酒的味道很快就弥漫在了屋子里面, 看着温迪的脸,昔寒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方拿起酒杯的动作停顿,“怎么了?是我脸上沾了东西?” 说着他便伸手擦了擦自己的脸颊, “没有。”昔寒摇头,“只是觉得自己有一种带着未成年人做坏事的感觉。” 温迪:“……都说了,我成年了,还要我给寒姑娘证明一下吗?” 他又学嘉禾说话,昔寒今天不知怎么了,觉得很好玩,不禁笑了起来,她说:“行啦,行啦,不打趣你了。” 少年闻声看着昔寒,柔软的白色长发低低地盘成一团,上面插着一根白玉簪子,脸庞从未变过,可是眼神里是和她外貌不匹配的沧桑。 璃月古时的民间曾有一习俗,女子长发散落披垂意味尚未婚配, 而出阁的女子则要将长发盘起, 昔寒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摩拉克斯,那时候她第二次醒来,彼时只听闻风神巴巴托斯陷入了沉睡, 蒙徳和当年已经不一样了,和莱修共同生活过的房子被盖起了一间教堂, 她没有寻到奥丝蕾的后人,后来他在纪念那场战役牺牲者的名单上看到了奥丝蕾的名字。 她在教堂附近的长椅躺了几天,直到被附近的骑士当作流浪者驱赶,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来到了璃月, 那天天气晴朗,她坐在归离集的树下啃着苹果, 绿枪少年路过的时候将她捡了回去, 在琥牢山她和摩拉克斯归终等人生活了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里她经常去附近的农田和农民劳作, 也学到了很多她未曾学过的东西。 * “可惜啊,这么好的酒却没有诗歌相伴。” 温迪举起酒杯,对着昔寒手中杯子的轻点一下, “啪——”声音小而清脆, 昔寒觉得温迪有些自来熟,她晃了晃酒杯,苹果酒,蒙徳的特色。 一饮而尽,然后对温迪说:“希望明天是个晴天,也希望我的生意好起来。” “我还以为昔寒小姐不在乎生意好坏呢。” 温迪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不得不说,昔寒的手艺真的很好, 他这么多年,很久没有喝到过这么好喝的酒了。 昔寒托着脸:“怎么这样说,做生意的人哪有不希望自己赚钱的。” 酒劲上来了一些,昔寒捏着拳头,“我要赚好多摩拉,从这到这,全都堆满摩拉!” 她从屋子南边指到屋子北边, 温迪笑了。 昔寒看着对方的脸,醉态朦胧,在睡过去之前还在说着:“我要赚好多摩拉,好多摩拉……” “好啦,早点休息吧。”温迪小声地说,他从腿弯处将昔寒轻轻地抱起,走向卧室, 簪子落地,长发落下,他捡起来,放在床边柜子上的一角, 少女的脸陷在枕头,凌乱地发丝勾勒着她的鼻骨、脸颊, 温迪伸手擦了擦她嘴角上的水渍, “晚安了,小财迷,明天见。” * 昔寒是在一阵头疼中醒来的, 她记得自己昨天遇见了一个长得很像莱修的少年, 也不是少年吧,他说他成年了。 他帮自己送货,送自己回家, 然后,然后…… 昔寒猛地坐起来, 她想起来了, 昨晚她跟一个刚认识一天的男人喝了酒,还醉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在床上了, 昔寒揉着长发,害怕自己真的在喝醉时调戏了一个年岁不过十八的少年, 嘶……她开始担心温迪这时按照着的剧情从某个地方出来。 还好,没有。 * 西风大教堂供奉着他们的神明——巴巴托斯,同时也兼具为民众医治身体的职能。 昔寒拿着昨天的邮件往教堂的方向走, 喷泉广场跳跃者水花,折射出几朵彩虹, “昔寒,昔寒!” 猎鹿人那的莎拉朝她招着手, “怎么了?”昔寒将邮件放进口袋, 莎拉从柜台后走出来,“我打算换地址了,开心嘛,跟你说一声。” 从被莎拉遮住的门口看去,工匠已经在里面开始收拾了, 大包小包地往门外运着,“莎拉小姐,里面的柜台还搬吗?” 工匠擦着汗,莎拉催促:“搬搬搬,那可是跟了我好久的,都有灵气了。” “好嘞好嘞。” 莎拉往屋子里确定了一眼,昔寒看着这片人来人往, 于是说:“你这地挺好啊,为什么要换。” 莎拉:“这不是人往高处走嘛,听说城门那边要开冒险家协了,你想啊,那冒险家来自世界各地,我在那包一间铺子不比在这赚的多。” 昔寒一听就知道那片地价不便宜,莎拉的店才开几年就能在那样的地段买到店面, 可见现在这个喷泉广场的店是真赚钱。 再一想到自己当初贪便宜在那个九曲十八弯的巷子买的酒馆。 嗯…… 昔寒问莎拉:“你这铺子出租吗?” 她没钱盘下来,只能问租不租。 莎拉说:“没法租了,昨天就被人买走了。” “……” 昔寒的计划落空, “这么快呀?” “可不是嘛,”莎拉又催促了工匠几下,“那人好大的手笔,一听说我这店铺要搬就直接买了下来,但是也奇怪……” 昔寒:“奇怪?” 莎拉:“是啊,他不直接付摩拉,而是把账单寄到了璃月港的往生堂。” “……好。” 昔寒知道是谁了,但是她想不通那个家伙干嘛要大老远来蒙徳买一个铺子。 * 从喷泉广场再往北走一些,风神像的罗马柱走廊的人比以往要多了一些, 偶尔几个认识的看见昔寒会过来打一声招呼, “那边是怎么了?” 好奇是人的本能,昔寒也不例外, 杰夫克说:“来了个诗人,弹得挺好听的,大家伙过去图个新鲜。” 昔寒点点头,说知道了。 杰夫克扯开话题:“听说昔寒小姐酒馆明天要供应新品,是真的吗?” 今天酒馆歇业一天,确实是为了酿造一些新品留着明天试售,只是这件事她并没有跟别人说。 “是真的,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杰夫克往长廊那边指了指,“那个诗人说的,他说全提瓦特就没有他不知道的故事。” 什么都知道吗? 昔寒顺着杰夫克所指的方向看去,被罗马柱挡住的一角露出熟悉的颜色, 是他? “谢了,杰夫克,明天记得来捧场。” 昔寒扔给杰夫克一块薄荷糖然后朝着人群那走去, 温迪坐在白玉石做的长凳上,修长都五指在木琴上流畅地走动。 看见昔寒走来他自然地笑了笑,抬了下下巴示意昔寒坐到对面。 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顿,琴声依旧连续悠扬。 昔寒坐在对面,暖玉虽然生温,可冬日还是冷, 她不自然地挪了一下, 对面的人眼神一下一下地落在她的身上,忽然琴声断了, 入迷的观众齐齐发出疑惑的“诶?” 昔寒看见温迪在众人的面前将披风解下,然后扔给昔寒,“坐在上面吧,我可不喜欢我的观众因为我的表演而感冒啊。” 手中的披风平整柔顺,昨夜风雪迷眼,现在在阳光下,绿丝间莹莹透着亮。 再次见到它已经熟悉了,温迪冲昔寒挑挑门眉,“快点呀,下一场诗歌马上要开始了。” “好。”昔寒将披风折起当成垫子,坐的她有点心疼这么好的料子,坐坏了就不值钱了。 一旁的坐在爸爸怀里的小女孩发出疑问:“为什么大哥哥只把披风给大姐姐,妈妈也坐在石头上的。” 小女孩的爸爸示意她保持安静,然后在她耳边默默说了什么,昔寒只见小女孩在听到爸爸的话都笑了起来。 温迪看了眼昔寒,嘴角勾了勾, 他滑动琴弦,悠扬的诗歌将昔寒的目光重新拉回到温迪的身上。 温迪手指纤长,好听的声音跟着琴音泻落,昔寒见他拧了下眉心而后很快又笑了笑。 他在讲一个故事,是一个关于牧羊人的故事。 * 演出结束后昔寒帮着温迪捡着地上人们打赏的摩拉,等全部收集好后她将披风还给温迪的瞬间看到了他腰间的那颗配着两片羽毛的神之眼。 她后知后觉:“温迪,你有神之眼刚刚为什么不直接用风将摩拉收集起来?” “因为看昔寒小姐捡得很认真,不忍心打扰啊。” “……” 她想说有些时候真没必要这么有爱心。 温迪看着昔寒,忽然说:“把手展开。” “啊啦?”虽然疑惑,但昔寒还是照做了。 温迪从摩拉里挑出一个最亮最好看的放到昔寒的掌心,“诺,谢礼。” “谢我什么?” “谢我给你披风坐,你还小心翼翼的怕给我弄坏。” 昔寒将摩拉放进口袋里,“没有,我只是感觉它很贵,坐坏了会浪费。” 温迪哑然失笑,他叹了口气,“好呐,看来我的心意昔寒小姐是一点不领呢。” 早上好啊 西风大教堂内,昔寒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 长椅的两侧系着白色的小花,为明日要结婚的那对新人准备着, 修女在尽头念着祝祷词, 台下的人无一不闭眼聆听, 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 温迪坐在那,听着一堆人在赞美自己,觉得怪怪的, 他盯着那些白色的小花发呆,心想还是塞西莉亚花好看, 他凑到昔寒耳边小声地说:“昔寒小姐,你喜欢这些花……” “嘘——”昔寒坐得笔直,她往外挪了挪,然后悄悄地瞥了温迪一眼,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祷告时要安静。” 温迪蔫蔫地垂下头,“唉,好吧,既然昔寒小姐都这样说了。” 他扭动几下直起身子,教堂里的嗡声,杂乱有序, 尘埃在阳光里跳动,反光的地板倒映着人影,昔寒悄悄看了一眼乖巧坐着的温迪,不经意地笑了一下。 当她闭上眼后,温迪终于松了口气,他侧过头,天青色的瞳眸里藏满了笑意。 祷告结束后众人散去,昔寒并没有立即起身, 温迪站起来整理衣服上压痕的时候眼睛一直忍不住地往坐在一旁的昔寒身上落, 终于,昔寒忍不住了,“你为什么老看我?” 温迪笑着:“我在为什么刚刚人们都说愿风神护佑的时候,昔寒小姐没有说话呢?” 教堂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昔寒站起身来, 她从温迪的一侧绕出去,一缕没被发簪盘住的长发那一瞬间蹭到了温迪的指尖, “可能是觉得风神不想要我的祈祷吧。” 话音落下,温迪那只刚刚被昔寒的长发蹭到的手不自觉地抖了抖, 一缕阳光打在她的脸上,昔寒微笑着:“你刚刚好像也没说啊。” 温迪走到昔寒一侧,“是啊。” 教堂已经空了, 温迪:“昔寒小姐留下来是要做什么吗?” 昔寒点点头:“是的,不过也许会有点无聊,温迪要是觉得闷先回去吧。” 诗歌演奏完的时候,温迪就跟着自己来了教堂, 起初昔寒本以为他和大多数蒙徳人一样,要来向他们所信仰的神明祈祷, 可是后来她发现,温迪好像并不是很在乎这位蒙徳的神, 所以他是跟着自己来的吗? 是因为自己在听到那句“昔寒小姐不明白心意”后摇了摇头吗? 吟游诗人是个跳跃的身份,在这里呆着听祝祷已经够难为他了, 想到接下来的活动更加无聊,于是昔寒才好心提醒温迪,觉得无聊就先回去吧。 不过温迪摇了摇头,“不哦,既然陪着昔寒小姐来了,怎么又能半路把你丢下呢。” 阳光完全满地板的那刻,无人的教堂充斥着让人心情温暖的颜色, 昔寒那缕没有被簪上去的头发被风吹着,她笑了下,“我们不过才认识两天不到,又哪里来丢下不丢下一说。” 温迪听昔寒说完,平和地问道:“昔寒小姐去过璃月吗?总觉得你说的话有时会有璃月那边的感觉。” 昔寒也没隐瞒,“我在璃月生活过一段时间。” * 温迪还是跟着自己了。 昔寒从教堂侧门出去,她拿着邮件找看守墓园的人拿了她之前订的那捧塞西莉亚花, 墓园在教堂后面,青色的石板被晨露打得潮湿,钟塔的阴影投下来,两侧长青的松柏在冬天的风中发出瑟瑟的声音。 往里面走就只有昔寒和温迪了, 她一般都会挑人少的时候来墓园。 温迪跟在后面默不作声,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和露水淅淅沥沥落下的声音, 昔寒的背影瘦弱,那一捧白色的塞西莉亚在她身影的衬托下都显得大了许多, 她的头发微卷,那玫瑰形状的盘发落下一缕碎发 和风、和她长长的白色裙摆一起摇曳, “昔寒,”温迪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同时, 昔寒脚步顿住,回头看着温迪,她以为对方还会将“昔寒小姐”完整地说出来, 但是没有, 温迪眼神里是平静的笑意,看着昔寒疑惑的表情,他低头笑了笑,然后走过去将距离拉近, 披风落在身上,是熟悉的皂香,里面又多了点冷松的味道, 沾着露水的塞西莉亚花在怀里散发着属于自己特有的香气, “冷,这里没太阳,披着吧。” 昔寒觉得现在的温迪与刚刚在教堂差点打哈欠的时候不那么一样了, 眼神里似乎多了几分她看不懂的沉淀, “谢谢。”昔寒也不客气, 身上暖和了许多,昔寒越发觉得这个披风很值钱…… 她想了想,然后从怀中抽出一朵大而鲜颜的花递给温迪, 粗大的花茎随着她伸出去的微微晃动,落下几滴露水, “送你。”昔寒平静地说。 温迪接过花,放在鼻子边闻了一下后笑着问:“怎么给我花了?” “谢礼。”昔寒继续往前走,“总让你将披风给我,实在不好意思。” “噢——”温迪停住脚步,昔寒回头看着他, 温迪拿着花往前走了几步,几乎可以看清昔寒微颤的睫毛,他说:“我明白了,你把这花当租金了。” “……” 穷了几辈子的昔寒觉得温迪在内涵她,“没有,等我以后有钱了再还你。” 温迪发觉自己被误会了,支支吾吾解释半天没说明白,最后直接将腰间的羽毛摘下来一片递给迪寒:“诺,送你。” 昔寒看着手中从未在蒙徳的鸟类身上见到过的羽毛,“怎么送我这个?” 温迪半月眼淡淡道:“回礼喽。” 昔寒轻抚着羽毛噗嗤一笑,“好啦,我不跟你玩笑了。” 见昔寒笑了,温迪暗暗得意,他勾了勾嘴角,拉着昔寒身上披风往前走,“走啦走啦,都要中午了,吟游诗人的披风风里来雨里去的,你放心用,不会坏的。” 昔寒被对方拉着走,无可奈何地摇头笑着:“好,好。” * 昔寒要看的是三处无名的石碑,她将花放在墓碑的前面,又将四周的落叶扫了扫, 温迪拿着扫把帮忙,见昔寒看他于是解释道:“亲力亲为显得郑重一些。” 昔寒点点头,等到墓地打扫完啊,昔寒将一块薄荷糖递给温迪,然后又在自己的嘴里塞了一颗,凉凉的。 温迪吃着薄荷糖,声音含糊:“昔寒小姐,来看谁呢?” 每一个墓碑上都镌刻着一朵精致的塞西莉亚花, 三个排在一起,却感觉相差着好多年, 昔寒每复活一次,她便给自己立一个墓碑, 今年的冬天太冷,她怕这一次的墓碑要拜托玛格丽特来了。 而现在面对温迪的问题,她只是道:“不重要的人罢了。” * 夜晚,昔寒披着被子和玛格丽特围在火炉前, 她托着脸心不在焉地往炉子里丢着土豆, 玛格丽特又剥开一个土豆,吃得津津有味,“昔寒,我感觉那小子对你有意思呢?” 昔寒听着这话觉得可笑,“他不过一刚刚成年的小孩,可能比较有爱心吧。” “爱心?”玛格丽特不置可否,“我也不说你对不对,反正我跟他那么大的时候不会有爱心到陪着一个刚认识的人无聊的跑上一天,诶?又下雪了?昔寒,今晚我不回去了,我要跟你睡。” 昔寒回头看看,昏黄的灯光下全是飞扬的雪花。 她往后一仰,直接就着被子瘫倒在木质的地板上,“老天呐,我明天要卖新酒,怎么就赶上天又不好了,还给不给人活路啦?!” 昔寒苦恼地翻个身,把还在吃的玛格丽特拉过来,“我真要没钱了。” “小寒姐,我借你。” “我不要,你店刚开正是需要的时候,你明天帮我宣传宣传,至少让我赚个过冬的口粮。” “好,但是小寒姐,你要是真没钱了也得跟我说,我不能让你去啃树皮。” 昔寒苦笑:“你放心吧,我啃不动。” 外面的雪大了起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昔寒翻了身,想到莎拉原先的店面, 她仍旧想不通摩拉克斯为什么要在蒙徳买下这个。 * 玛格丽特是在琴声和人声中醒的, 玛格丽特直脾气,昔寒还在懒洋洋不肯起床的时候,她就火急火燎地冲了出去, 推开门的瞬间她就惊了,她喃喃道,“小寒姐,你要发财了。” 卧室里,昔寒长发散乱坐在床上被玛格丽特晃得头上冒星, “你醒醒,你醒醒,快去看看!” 昔寒哈了一个哈欠,她这破店能有什么好看—— 的…… 嘈杂的人声让她彻底清醒,她拿起簪子胡乱将头发盘起,裹上大衣就往门口走, “嘎吱——”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昔寒呆在原地, “老天呐。” 地上积了一晚的雪被人踩得乱七八糟, 巷子里乌泱泱的全是人, 昔寒觉得自己昨天准备的新酒也许不够卖的, 噢,不对,这个情形,可能自己店里的都不够, 一个猎户穿着的男人挥着手臂:“老板,还开不开张了?” “开,开,”昔寒懵懵地点头应着,感觉像是在做梦, 随着人不断地往店里走,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温迪收起木琴,微笑着说:“早上好啊,昔寒小姐。” 小寒姐 “温迪,你也来了啊。” 听到昔寒这样说,温迪故意装出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欸?昔寒小姐表现得这么平淡呐,要知道起一个大早去广场上为昔寒小姐宣传对吟游诗人来说可是很不容易的呢。” 温迪虽然装作生气,但眼神里还是藏不住的笑意, 昔寒听到他这么说后,又想到昨天听那人说的温迪知道自己今天要卖新酒。 瞬间明白了在场的这么多人都是哪里来的了。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啊,温迪,真的挺不好意思,这样,今天我店里的酒你随便喝。” 昔寒跟他保证, 一向爱酒的温迪今天却一改常态:“我看啊,昔寒小姐的酒今天是不够了,等明天我再来吧。” 昔寒只当这是一句玩笑话,她在璃月生活的时候也常见人用“留下吃饭”“下次一定”来当作托辞, 同摩拉克斯生活的那段岁月,昔寒还不懂璃月的人情世故, 有一次她和灶之魔神马科修斯去给农户送春播的种子, 老太太家桌子上只有一盘咸菜, 在昔寒将东西放下的时候,她拉着昔寒的手让她留下来吃饭, 马科修斯给昔寒使眼色使得眼都要面部抽筋了,昔寒还是没看出来农妇的客套话, 她想着既然人家邀请了,拒绝岂不是没礼貌? 于是笑得单纯灿烂:“好啊,那我帮您一起做饭吧!” 马科修斯觉得自己带了一个傻子。 回归离集的时候,昔寒抱着腿,满脸通红地坐在树下, 马科修斯则在一旁绘声绘色地给众人描绘昔寒当时的语气和农妇听了之后的反应。 归终长袖扶着马科修斯的熊掌,笑得肚子疼, 萍儿也道自己从未见过这么直头脑的姑娘。 摩拉克斯从南方的战场赶来,他见众人都起身同自己问好,只有魈捡来的小姑娘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画圆圈不禁疑惑, 随着银杏叶落下的声音, 昔寒感到有东西在碰自己的脑壳,抬头撞进了摩拉克斯琥珀色的眼眸, 是风吹动了他的战袍扫过了自己的头发, 像极了被人轻轻抚摸那般。 “帝君好。” 她站起来。 “近来战事繁多,在这可安好?” 昔寒点点头,“好,附近的人也很好,”她又补充一句,“邀请我吃饭呢。” 摩拉克斯:“嗯?” 归终实在是憋不住笑了,她将昔寒同马科修斯的事又给帝君讲了一遍, 摩拉克斯听后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这样也好。” 所以如今面对温迪的“明天再喝”,昔寒没往心里去,目送温迪离开后她就和刚从卧室赶来的玛格丽特一起招呼客人了, 玛格丽特推她一下,“哎,小寒姐,他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少年?” “是啊。”昔寒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手。 玛格丽特看着那挺拔潇洒的背影,“不过说实话哦,还是挺不错的。” 昔寒白了她一眼,毛巾一甩就回屋招呼客人去了。 * 昔寒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胳膊还是酸的,但是一想到昨天赚了那么的摩拉,瞬间也就觉得再累也都值了, 昨夜她又趁着点功夫多做了些茶酿, 翘英庄生产着提瓦特最好的茶叶,用它酿出来的酒自然也是香醇无比, 新奇又香醇的酒再加上吟游诗人的宣传,昔寒这下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了, 她盘算着手里的摩拉,按照这个势头赚下去,最多三个月,她就能在蒙徳城好一点的位置盘下一间店面了。 “咚咚咚—” 有人敲门,还没到今天开业的时候,这个点能来的应该只有最近来给自己帮忙的玛格丽特了吧。 于是刚起床的昔寒也没收拾自己的形象,长发直接散着,毛绒的长睡裙外套着一个宽帽的白色斗篷, 她抱着暖手炉就出去了, 门开了,看到温迪的那一刻她恍惚了, 冬天太阳升得慢,东方的鱼肚白并没有翻出,空气中夹杂着下过雪才有的冷意,以及远处早起的人家点起的炊烟, 天雾蒙蒙的,隐隐难见的光将清晨透成深蓝色, 昔寒这会还没穿内衣… 她把斗篷紧了紧,“温迪?你怎么这会来了?” 温迪搓着手一边念叨天气好冷,一边往屋子里钻, 等到了火炉边他才狠狠地松了口气, “昨天不是答应昔寒小姐今天来喝酒的吗?我可是整整期待了一晚上,今天天一亮我就跑来了。” 原来不是客套话,他还真来了, 昔寒被他这实诚的样子逗笑了,那年她刚到璃月的时候,也是听不懂人家话背后的含义, 后来也就明白了,时间久了,她也就和那些人一样熟练地说着用着客套话,以至于都看不清少年才有的真诚热忱之心所包涵的诚意。 “我去给你拿酒,昨天的茶酿你没尝到,今天可得帮我品鉴品鉴。” 昔寒说着就往酒柜那边走,路过柜台的时候习惯性地想把斗篷解掉, 淡粉色的绳子刚拆解一半,她忽然意识到温迪还在,自己没穿内衣,又默不作声地给系了回去。 这一小动作被温迪捕捉到了,他以为昔寒事怕冷,现在屋子里的温度刚刚好,这样的情况下还披着斗篷,他担心昔寒的身子是不是因为昨天的劳累病了。 他昨天怕自己影响昔寒的生意,就离开了,回去的时候想着昔寒约好第二天相见以至于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看着昔寒,温迪后悔昨天应该留下来帮她的,“昔寒小姐,你为什么穿得那么多,身体不适吗?” 昔寒拿茶酿酒的动作一顿,她借坡下驴,“是的,有些不舒服。” 本想着这就糊弄过去了,哪知温迪听了反而更担忧了,以至于说话都忘了使用敬语,“昔寒,不舒服不要撑着,我现在陪你去西风大教堂吧。” “不用。” “不行,得去,身体是个严肃的问题。” “……” 两人来回僵持不下,见温迪面色担忧,态度强硬,昔寒一边感叹这个年纪的小孩总是执拗,一边破罐子破摔:“我没穿内衣。” 转身“砰”的一声将酒瓶放到温迪的面前,自己回屋子换衣服去了。 温迪坐在椅子上被忽然放在面前的酒瓶惊得往后笔直一躺, 他懵在原地,震惊地满脸通红。 又是一声“砰”昔寒将卧室的门关上了, 但温迪心惊胆战地吞了吞口水, 虽然关门的声音不大,但他怎么有种自己生命危矣的预感。 缓过神来后又忍不住无声笑着, 他那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泼辣起来居然是这个样子。 然而想到这,温迪眼眸又垂了下来, 他那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在他不在的那段岁月,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 等到昔寒的过程中,温迪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 昔寒的手艺他是尝过的,非要评价的话,只能说他在这提瓦特行走了那么久,昔寒做的酒是他喝过的最好的。 记得那天阳光明媚, 他被昔寒唤醒,再次看到少女的脸,心里的海面上出现了暴雷、下起了大雨, 几百年过去了,他终于再见到她了, 但在那棵大树下,偏偏是她生命的最后一刻。 “你还好吗?陌生人?” 温迪笑着跟她说了最后的告别, “带着对我的恨也好,怨也好,只求你不要再向上次那般走得心甘情愿,让我早一点见到你。” 他横抱起昔寒的尸体,走向摘星崖,在那里,他种下了一片塞西莉亚, 每天带着清晨的风、露水来到山崖边,等待着日出,演奏着歌,等待着她再次醒来, 可偏偏在她醒来的前夕,他去了坎瑞亚, 那年,高塔之战后,他将风和花蕊重新给了昔寒, 世人都只知道风精灵成为风神巴巴托斯的时候,第一件事是吹走冰雪、荡平高原,但只有他知道,他成神的第一件事,是用神力将自己的风力永远地、紧紧地,锁在昔寒的身体里。 卧室里,昔寒换衣服的间隙,她对着镜子,盯着自己胸口的那枚天青色的风元素印出着神, 颜色那么像他的瞳孔,她轻轻地触碰了一下, 而后又像是要将它擦下来那般使劲地摩擦, 直到雪白的皮肤被她擦出了血痕才作罢。 昔寒换了件米白色的长棉服,出来的时候本以为温迪会自己在那安静地喝着茶酿, 但没想到玛格丽特也在, 而且从温迪目前艰难的表情来看,玛格丽特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似乎在对他进行了精神攻击。 昔寒出现,温迪像是看到了救星般地从桌子前逃离, 他一路绕到昔寒身后, 胸口的擦伤还在隐隐作痛,少年经过的瞬间带过一阵风,风里夹杂着她新酿的茶酒的味道, 屋子里暖融融的,炉火那边时常传来几声噼啪, 忽的,身后一紧, 温迪, 衣角被他抓住了, 玛格丽特半月眼,很是憋屈:“小寒姐,我就问了他几个情感问题,你看把他羞的。” 躲在昔寒身后的温迪,看着差不多三十左右的玛格丽特, 小…小寒姐? 啊这… 这算是间接给自己这个“蒙徳少年”暴露追求对象的年纪吗? 结合玛格丽特刚刚对自己进行精神攻击的那番言论, 温迪明白了, 提瓦特人人平等。 更何况,所爱隔山海,山海可平, 他在心里告诉玛格丽特,别担心,他已经找了昔寒那么久了… 还没看出来吗 温迪躲在昔寒身后,面对玛格丽特的追问,他声音故意柔弱:“小寒姐,她难为人……” 昔寒想是不是吟游诗人职业属性的原因,导致人也很跳脱, 温迪总是能自然地叫着自己各种各样的称呼, 虽然玛格丽特现在一脸无辜,但以昔寒对她的了解, 她问温迪的问题估计也能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让少年脸红心跳的情感问题吗?昔寒想到了那日同风精灵一起看那本童话的瞬间, 她照顾温迪脸面,将这个话题绕过:“行啦,别闹啦,来吃些东西,准备开张。” 温迪听后却在心里叹气,他是真的很想让昔寒问一问玛格丽特问了他什么。 那些答案他也想知道。 * “温迪,你喜欢一个人会喜欢多久?” “温迪,如果你和那人发生了误会,你会原谅吗?” “温迪,如果你俩分手后她重新追你呢?” “哎呀,温迪,我知道你没谈过恋爱,我就问问嘛。” “哎哎哎,你喜欢什么样的?” “温迪温迪?别装死啊。” “温迪,我是说假如啊,你爱上她的时候她年岁长你许多,经历的事也比你多, 相较于你现在这个年纪的单纯,她见得那么多,所以一直回避着你的感情的情况下,你还会,继续喜欢她吗?” 温迪看着昔寒,是啊,你还会吗? * 准备得差不多了,虽然温迪想继续留下来帮着干活,但昔寒穷,又不想白让人家给自己打工, 于是坚持将温迪送了出去, 玛格丽特看着昔寒有点恨铁不成钢,“小寒姐,我觉得温迪也挺好的,阳光,年轻,话痨,虽然我对那个时候的神明不了解,但我感觉,你还是要多接触接触新的人。” 她继续说:“你就当交朋友也好,还有啊,别什么都想着算得那么清——” 话没说完,昔寒就将一袋摩拉放到玛格丽特的手上,“这几天的工资。” 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叹了口气,无奈地将摩拉袋子揣进兜里,干活又卖力了几分。 * 这几天茶酿酒卖的很好,但生意太好就引起了旁人的嫉妒,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叫嚷着这酒喝了让人肚子疼 昔寒认出了他是蒙徳另一个酒馆老板的亲戚。 好啊,这肮脏的商业竞争。 昔寒看着这个男人气势汹汹心里也不害怕 指望一个亲身参与过蒙徳有史以来全部战争的人害怕一个只活了几年的人属实是为难昔寒了。 不过不害怕不代表打得过,她就是典型的人菜胆子大。 特别是现在的自己,身体破烂的不行。 当男人开始砸自己的桌子时,昔寒发现讲道理已经行不通了, 有一种秀才遇上兵的无力感。 昔寒干脆坐在一旁,等着他砸完后去找骑士团报销,顺便把这个人连带着他身后的老板也报销了。 只是现在她出不去。 拙劣的竞争手段。 围观人层层但没有一个出手相助,酒水倒了一地,酒精的味道就在这供暖很好的房间里弥漫, 很不好的是,昔寒觉得自己的头开始晕了,连带着有些恶心,眼前的景象逐渐扭曲,她像是被按着脖子压在水里透不过气, 畏寒的花此时却希望透进来一阵风,让她清醒的熬到人群散去她找来警卫的时候。 杯盏落地的声音在耳边逐渐不那么清脆。 男人耍着酒疯的咆哮,人群的指指点点, 昔寒脸色惨白, 人群中有人说:“你看老板,是不是要晕过去了?” “看着不太对劲,要不要去帮帮她?” “别了吧,你看着地偏的,到时候讹上你了。” “这种事不应该冒险家来吗?” 屋外是积雪融化的声音, 在昔寒即将模糊的视线里, 她依稀看到温迪单手撑着伞而来,穿过拥堵的人群,瞳孔里氤氲着的天青色意味不明, 有一阵风,将店里捣乱的男子吹飞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声音沉闷。 昔寒没有精力去考虑这件事是否合理,因为现在的她要将全部的力量用来不让自己昏迷。 这早该凋零的花草之躯,让她像候鸟厌恶迁徙一般讨厌冬天。 眼前的好像加上了一些慢动作, 男子摔下去的样子放慢了,温迪朝自己走来的动作也慢了, 她在彻底昏倒前试图拉住温迪的衣角,终究是手一松跌进一个满是带着暖意皂香的怀抱。 * “让开。” 温迪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听得人后背发凉,此刻外面的风也大了起来, 他横抱过昔寒,拥挤的人群让她发簪落地, 清脆地碎了几段,白色长发瀑布般地落下随着温迪的动作摇曳, 玛格丽特匆匆赶来,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温迪和被他抱在怀里的昔寒, 不久前脸上还总是满不在乎嬉笑的温迪,此刻的气场却阴沉得可怕, 她跑过去,昔寒的脸紧紧贴在了温迪的胸膛,她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婴儿,一只手抓着披风的一角,另一只手则握着温迪的一根手指。 “小寒姐她好像感觉很不好,” 玛格丽特知道去西风大教堂没用,但是她又不能告诉温迪昔寒的情况, 今天的风好大,冬天那么冷, “玛格丽特。”温迪的声音将玛格丽特从焦急中拉出来, 她怔怔地看着温迪, 温迪没继续说什么,抱着昔寒径直离开,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逐渐融入夕阳,玛格丽特不知怎么地默默念道:“愿风神护佑你们。” * 晚上六点一过,西风大教堂准时响起了钟声, 昔寒揉了揉脑袋在这如同水波阵阵的声音中醒来, “你醒啦?” “温迪?” 昔寒揉头发的手转而敲了几下自己的脑袋, 中午那会有人在店里挑事,她记得自己在即将倒下的时候依稀抓住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看着对方笑意盈盈的脸,昔寒问:“我是怎么来的?” 只见温迪立马把笑容收起来,换了一个故作浮夸的勉强蹙眉,“哎呀呀,说到这啊——-” 昔寒瞬间明白了,虽然心里感激,但还是希望温迪不要说了,一把年纪了,她要脸。 温迪才不管,他已经入戏太深,“我见昔寒小姐无力应对那些人且体力严重不支、岌岌可危,于是我挺身而出,一个帅炸的风刃将那些捣乱的人吹个七七八八,然后穿过人群,优雅地抱起昔寒小姐,一路威风凛凛、八面帅气地来到西风大教堂……” 修女拿着杯子过来及时打断了温迪的长篇大论:“没什么岌岌可危,你不过是低血糖罢了,来把这杯糖水喝了缓一会差不多就能走了。” 被拆穿的温迪尴尬地挠挠头。 昔寒谢过后接过糖水,目光在教堂的时钟上逗留了一下,她想到了别的事。 如果从中午算起的话她岂不是在老贵老贵的西风大教堂住了差不多四五个小时, 四五个小时…… 按照教堂一小时1000摩拉的价钱算的话…… 这还是不算问诊和照顾的费用。 昔寒握着杯子的手抖了抖,糖水也有点喝不下去了, 她艰难地问修女:“修女小姐,我目前花了多少钱?” 在昔寒忐忑的目光中,修女小姐给她递过来了一张单子, 昔寒盯着上面的数字反复观看,额角跳了跳, “修女小姐……”昔寒深吸口气,在摩拉面前,她这老脸偶尔也得厚一把,“我们这可以分期付款吗?” 修女拿回账单,轻松道:“没事,旁边的这位小哥已经帮你结过了。” 结过了? 温迪骄傲得叉起腰,并朝着昔寒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昔寒惊讶看向温迪。 算起来,吟游诗人的收入不比她这个快倒闭的酒馆好多少, 等修女走后,昔寒扶着额头,长发随着她低头的动作散落,刚刚遮住她的脸颊, “我就在这睡了一下午,居然就花了这么多钱,不过,温迪你放心,这钱我会慢慢还你的。” “不用哦,昔寒小姐。”温迪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其实昔寒小姐当时的情况真的很严重,只不过在经过教堂前的风神像的时候,昔寒小姐就忽然好了很多,不过啊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把你送进来了。” 温迪补充道:“璃月不是有一句俗语嘛,来都来了是吧,昔寒小姐在璃月生活过应该也知道。” 一想到账单上那么多的摩拉,昔寒真希望自己不知道。 不过说到风神像, 蒙徳人信仰巴巴托斯,这些年来她见证了蒙徳的变迁,但是唯一不变的是就算是蒙徳的一条狗见到人都会说一声“愿风神护佑你。” 可见巴巴托斯的信仰力有多大, 会不会是风神像这里信仰聚集着信仰, 因而自己才会得到能量的补充? 昔寒摸了摸胸口,才被她擦伤的那块已经不疼了, 他又救了自己一命。 不过,她还是好心疼那些摩拉。 “温迪,我不会白拿你钱的。” 温迪眉心拧了一下,“那这样吧,你让我去你店里帮工几天,顺便给我几瓶免费的酒,这样咱就两清了。” “啊?你给我打白工还怎么两清?” 吟游诗人有点不会算数啊。 温迪叹了口气,“就是不想两清啊。” “欸?”昔寒侧过脸,不明所以。 温迪蹲了下来,拇指轻轻地撩起昔寒垂下的长发, 对上她疑惑的眼睛,笑了一下,“昔寒小姐真迟钝。” “迟钝?” 温迪神态散漫了一瞬,他蹲在床边,认真地看着昔寒,“你还没看出来吗?我在追求你啊。” 明确的爱 蒙德的傍晚很美,屋檐上还挂着积雪,被晚霞铺成大片的橘红色, 昔寒散着长发沿着青灰色的砖石铺成的路上往酒馆走, 温迪嘴角上扬,就默不作声地跟在她后面, 突如其来的表白,昔寒当时只认为他是在开玩笑,毕竟她和温迪才认识几天啊? 可温迪眼神一如既往地认真,少年的脸庞英气里透着阳光,他睫毛很长,皮肤很白,声音也很好听, 在他与莱修相似的面孔中,昔寒同样能看到相似的勇敢,以及莱修一直所向往的自由, “可是,”她嘴唇微启,“你也许并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而且,我也不想与人建立这样复杂困难的感情。” 她用了“复杂”“困难”两个词,但昔寒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妥,眼前的少年是很好的一个孩子,但昔寒甚至连朋友都不敢去交往, 她这一生似蜉蝣,长生种见多了人的生离死别,建立羁绊就要做承受以后掉眼泪的风险, 跟在时间的长河里刻舟求剑相比,昔寒宁愿这么一个人,随着一年四季,生老病死,更何况,以她现在的破烂的身子,又不知道还有几个年头可以过活, 所以又何必要去与人建立过于深刻的情感呢? 这天,教堂的钟声似乎出了点问题,回响了好几声,连同着西沉的余晖透过窗户被玻璃搅乱后散落在温迪的侧脸, 不久前, 本以为少年会和大多数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一样,在被拒绝后流露出伤感之色, 但是温迪没有,他在听到昔寒的这些话后饱含温柔笑意的眼神流露出一丝心疼的神色,他用拇指和食指将昔寒的长发别到耳后, 言语轻轻,“昔寒,不要有压力哦,我同你说这些,只是想将我的情感告诉你,我想让你知道自己在被明确的喜欢着,而不是出于好感一时不愿负责任的撩拨,” 将发丝别好后,温迪看着昔寒没有岁月痕迹的脸颊,认真继续说:“我喜欢你,所以我对你好,这是很自然的事情,而昔寒不要有压力,也不要为我的喜欢去承担不属于你的责任,” 温迪笑了一下,“我呀,只希望昔寒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只希望昔寒能在明确的爱里自由。” 回去的路上,昔寒还是有点懵,但却清清楚楚地记得,温迪的那一番表白里,提到了两次“明确的爱” 没有明确的爱,就没有自由,就会活在困扰、猜测里,就像她困于巴巴托斯那么多年里,始终不知道那人到底对自己有没有动过心,她和巴巴托斯之间,只有她在明确地爱他,而他从未赋予过她自由。 所以啊,昔寒摸了摸胸口的那块风元素的标记,不管这一生还有多久,让自己自由一点吧。 忽地,她转过身,撞进温迪的眼眸,少年笑得恣意张扬,和这个寒冷的冬天格格不入, 她将最后一块薄荷糖丢给温迪, “谢谢你,虽然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但你的话让我想通了许多事,不过啊,西风大教堂的摩拉该还我还是得还的,即使你说喜欢要承受代价,但这是两码事。” 温迪:“好啊,那昔寒小姐慢慢还就好,至于我呢,希望你发发善心,让我这个吟游诗人有酒馆可以卖卖唱,当然,作为报酬我会帮你干些力所能及的活的。” 少年的声音爽朗,昔寒“噗嗤”一笑,“行啊,说不定哪天就想开了,‘欸?我一见钟情的人好像也一般般呢?’,这样一来我这个大姐姐也不怕耽误年轻人了。” 温迪快步走上前,和昔寒并肩行走, 昔寒大约到眼睛的位置,所以他只要稍微垂眸,便能看到昔寒那双亮亮的鹿眼, “那也希望昔寒小姐某一天忽然发现,‘欸?这个少年好像也蛮靠谱呢。’这样,我的一见钟情可不就修成正果了?” 昔寒只当他是说闹,没把对方的话往心里放, 反而这样落落大方地挑明后,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又熟络了几分, * 他们绕道去了一趟西风骑士团,昔寒要将中午那些个闹事的人上报一下, 不能白让他砸了自己那么多东西,知不知道重新购置要花好多摩拉的! 一想到摩拉就生气,连带着走路都带着一阵风, 温迪一路小跑跟在昔寒后面, 到了骑士团门外,守门的骑士让他们出示一下相关的证件, 但因为昔寒来得匆忙,并没有带证件, 她低头翻找一下,确定没有后刚打算跟守门的骑士说明天再来一趟的时候,骑士团的门开了, 平日里埋头忙于公务的大团长法而伽出现在门口, 守门的骑士明显是没有想到居然是团长,立马敬了标标准准的礼, 法尔伽朝那士兵点过头后,眼神随即落在温迪的身上,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当那股带着消息的风吹到他的办公室的时候,法尔伽怎么都没想到他们的神明居然会因为这样的小事来找自己, 要知道平时蒙德有些大事,他好不容易找到这位神出鬼没的神明的时候,只会被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蒙德人的事就让蒙德人自己去处理好啦。 “进来吧。” 法尔伽声音淡淡的, 昔寒点点头,又和温迪小声地说了句:“今天运气还不错!” 温迪看着法尔伽的背影:“是啊,很不错哦!” * 当温迪和昔寒出现在酒馆的时候,坐立不安了一天的玛格丽特就冲上去抱住了昔寒,好一会才松开手, 她擦了擦眼角,对温迪说了声“谢谢”后转而问昔寒:“小寒姐,你看你这店被砸的,我收拾了一天,还没收拾出来一半呢。” 昔寒拍拍她的脸,然后两手一挤,看着被迫撅起嘴的玛格丽特,“噗嗤”笑道:“别愁啊,咱慢慢来,还收拾不好了不成?” 而后她又小声地告诉玛格丽特:“我今天已经把情况反应给骑士团了,他们该赔的一摩拉都不会少。” 玛格丽特:“这事,温迪知道吗?” 昔寒:“当然啊,就是他陪我去的。” 玛格丽特:“......,那你还神神秘秘的。” 昔寒眨了下眼:“这不是显得神秘嘛。” 温迪见她俩聊的开心,嘴角跟着扬了扬,他五指轻轻握拢,一个旋转的风便出现在手心,在昔寒和玛格丽特的注视下,风卷过一旁的水,打出扩散反应后就席卷着屋子里每一个角落, 灰尘被一扫而净,而后他又用同样的方式开始整理屋子里的其他地方, 用风来打扫? 这样的方式昔寒以前也见风精灵用过,只是时过境迁,现在应该是每一个拥有风系神之眼的人都会的技能了吧。 昔寒拍了拍还在面对世界很好奇的玛格丽特:“咱也别闲着,收拾好了,晚饭给你们做大餐!” 在群星降临的时候,屋子终于在三个人的努力下焕然一新, 昔寒擦了擦额角的汗:“行啦,我去做饭!” 温迪将一边的椅子塞进桌子下面:“我来帮你生火,这我还是擅长的。” 玛格丽特趴在桌子上:“小寒姐,我给你洗菜。” 厨房响起了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温迪,那边的火小点。” “好——” “玛格丽特,把生菜给我,哎哎哎,鸡肉切小点,对,就是这样。” ...... “原来昔寒小姐不仅酒做得好,三明治也做得那么好吃,还有土豆饼和渔人吐司。” 温迪这一顿吃得很撑, 玛格丽特很骄傲:“那当然,要不我小寒姐怎么在这种地方开酒馆还能撑到现在不倒闭的。” 昔寒对自己贫穷这件事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所以啊,我在想要不要换个地方重新开业,不然现在不倒闭,以后也是迟早的事。” 温迪一边自觉收拾碗碟,一边说:“那这几天我多给你宣传宣传,好让你攒够钱。” 昔寒温迪开始收拾桌子,一边谢过温迪的好心,一边拦着他手上的动作,“我来就好。” 温迪将昔寒挡住,“我现在可是在追人,你就心安理得地使唤我好了。” 玛格丽特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追..什么?” 温迪转过头,坦荡道:“是啊,我在追昔寒小姐呢。” 刚喝过一口水的玛格丽特差点被呛到, “好你小子,昨天还跟我假模假样害羞呢,今天就火速追上我家小寒姐了。” 昔寒看他俩一来一回,有点头大。 温迪将盘子端起来,“哎呀,这还是多亏玛格丽特小姐的点化啊。” 听到这话,玛格丽特本在埋怨的眉头才舒展一些,果然还得靠她。 “不过....”温迪神色忽然认真,“这件事咱们知道就好,在征得昔寒小姐同意之前,我不希望给她造成太多困扰。” 玛格丽特是昔寒在蒙德唯一的知己了,温迪虽然不想昔寒困扰,但是仍旧担心她会有其他考虑,而且以昔寒温吞的性格,即使想告诉玛格丽特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所以温迪就借着机会直接告诉玛格丽特,这样一来,昔寒以后也有可以聊的人了, 至于其他的,他希望昔寒永远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