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笔下烂尾文里封神[星际]》 第 1 章 好漂亮的夜空啊。 跃动着的极光像是翡翠透出来的光芒，让夜色显得如梦似幻，美丽到不可思议。 卫修以一个大字型仰躺的姿势望着上方，情感真诚地感叹道。 ……才怪。 他明明正躺在出租公寓的床上，看着头顶那片天花板，还有因为接触不灵懒得更换而闪烁不停的顶灯发呆。 谁来告诉他现在这和科幻VR一样的场景究竟是怎么回事？ 卫修撑着地面让自己的上半身支起来，动作幅度很小地活动着僵硬的脖颈。 所以现在算是什么情况？ 整蛊游戏？ 废弃的小巷内漆黑，破旧又阴暗，喷满了颇具有后现代主义风格的荧光涂鸦，倒映在墙角根的积水之中。 梦境吧，这一定是在做梦吧。 “晚上好啊，这位小哥。” 卫修才扶住自己的脖子，听到这句近在咫尺的话，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歪头往旁边扫过去。 一个绿色的莫西干头一脚踩在了集装箱上，凶神恶煞地盯着他，黑色油性笔画的骷髅头图案在半边光头上昭示着不容忽视存在感。 哇，好有个性。 “欢迎来到血骷髅的地盘。”莫西干头张开手臂，涂着口黑的嘴唇咧开，他身后的小跟班顿时摇臂高呼，一时间场面群魔乱舞，活像精神小伙蹦迪现场。 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音节听起来非常奇特，不是卫修听过的任何一种语言，但他很神奇地居然听懂了。 果然是在做梦吧。 看着地上这个眼镜仔面无表情的样子，其中一个跟班立刻狗腿地想要呵斥道:“说话啊！你是聋子吗？” 卫修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上下前后打量着面前一众人。 说话啊，他现在该说点什么。 因为身高差距，他只能用稍微仰头的姿势看着对方，这也让神情中端详的意味更浓。 “你看什么看？”莫西干头瞪着这个一只手就可以拎起来的弱鸡，“找死吗？” “只是有件事情非常在意而已。”卫修垫起脚，声音很小地提醒道，“你这个头发旁边，好像被人恶作剧画了奇怪的图案。” “都没有人提醒你吗？” 空气中的气氛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落针声都清晰可闻，群魔乱舞的跟班缓缓停下动作。 莫西干头原本就不太聪明的脸瞬间狰狞了一下。 “闭嘴，你懂什么，那是我们老大特地纹上去的！这是我们血骷髅的象征！”后面有个同款发型小弟吼道。 “啊？”卫修用手拖住下巴，真诚而困惑地睁大了眼睛，“原来不是恶作剧，是精心画的纹身吗？ “为什么，这是有什么讲究吗？还是说你们这一带小团体的规矩？剃这个发型就是为了画标志吗？画得时候一定很痛吧，你这老大当的也太敬业了。” 莫西干头:“……” “还有血骷髅这个名字，是有什么内涵吗？为什么偏偏是血骷髅呢？”他的手指费解摩挲着下巴，“从颜色上来看，不应该叫黑骷髅吗。” “老大！这小子居然敢质疑你！”跟班辩驳不过，一脸悲愤地看向莫西干头。 但在卫修无辜的连环问下，莫干西头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红晕，别过了眼睛，一边大力去搓头侧的印迹，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 “也、也没什么原因了，名字就是随便取的，刚好有人提议就用了，我反正对于这东西不是很在意。” 诶？这就不行了吗？血防也太低了点吧。 “你这个混蛋，是在看不起我们吗？”倒是身后的狗腿子再也忍受不了，一下把卫修的衣领拎了起来，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因为这个粗鲁的动作掉到了地上。 草，这体验感也太逼真了吧？ 牛逼。 如果真的是做梦的话，这下他也该回到现实里面了吧。 卫修安详地闭上眼睛，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拳风。 但痛击感迟迟没有出现，相反随着一声惨叫，衣领上的力道瞬间消失，他没站稳跌在了地上。 接连的惨叫和拳拳到肉的击打声此起彼伏，卫修一边眯起眼睛去看，一边摸索着掉到地上的眼镜。 但重度近视让他的视野依然模糊，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墨绿色的身影加入了战局。 那道身影干脆利落地解决完一切，然后朝他走过来，半跪下来将什么东西送到他的面前。 “帮大忙了，多谢。”卫修道谢着接过眼镜重新带上，在清晰回来的视线中，对方的形象也完完整整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那是一张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俊美无俦的脸庞，如同太阳闪耀的金发在昏暗的巷子中依然亮眼无比。 “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是常规而带着善意的问候，但卫修却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明明是从未见过的人，但他此刻却泛起了一股荒唐的熟悉感。 「滴——系统绑定成功。」 「早上好，亦或者是晚上好，亲爱的宿主。」 冰冷的电子音从脑海中响起，伴随着灌入耳中的奇异电流声。 与此同时，他的视线被不断跳出来的蓝色光屏所占据。 系、系统？ 「这里是哪里？」卫修缓缓问道。 “极光星777街道。” 「此间为你亲手创造的世界。」 面前的男人和脑海里的电子声同时回答道，双耳道重叠在一起的声音让卫修恍惚了一瞬间。 「因为你不负责任的行为导致了世界线的彻底崩溃，读者过于强烈的怨念而汇集起来的诉求将你投送到了这里。」 充满科技感的荧光屏幕还在不断弹跳出来，密密麻麻地叠加上去，他只来得及捕捉到其中零碎的字眼。 「说真的，这作者写的是报社文吧？」 「我推生在你笔下真是倒大霉了。」 「好堪忧的精神状态，很难不怀疑作者是在精神病院治疗期间抽空写的文。」 显而易见充满怨气的话语。 而在几个小时以前，他才看过这些。 在他笔下的评论区里面。 啊，他好像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也许是，穿进了自己自己写过的里面。 这本由他亲手写下，发布于某绿色网站的星际机甲文《黎明将至》。 虽然只是工作之余打发时间而已，但这本没有大纲自由放飞的文在连载过程中还是积累了一部分的受众。 虽然经常性地会收到像是「好恶心」「报社文」「太黑暗了」之类的话，但他和读者们还是就这么相爱相杀彼此为难，勉强地把日子过了下去。 因为他没有亲密的朋友，讨厌公司的团建，最主要还是因为没有钱，发展不了其他更加有利于身心健康的爱好。 于是他本就不太良好的精神状态，在日复一日消耗情绪的连载生涯中，变得更加阴暗和不稳定。 某天在被公司炒鱿鱼以后，卫修回到家，盯着电脑里面的文件放空了会思绪，然后砍掉大纲，当夜直通大结局。 在经历一次又一次的绝望之后，他那身败名裂，亲友团死尽的男主角，一夜之间黑化，背叛了自己作为军人的信仰，勾结虫族攻打星际帝国，人类文明毁于一旦。 一片生灵涂炭之中，男主角含着眼泪，在对于往昔时光走马灯的回忆之中，举枪自尽。 不出预料收获一堆狂骂。 大家的怨气已经重到这个地步了吗？ “那个，你还好吗？需不需要做个检查。”金发男人温和地关心道，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掌朝他伸了过来。 阿德里安·维塔，那个被他霍霍到不成人样的冤种男主。 目前貌似还身体健全精神良好地站在他的面前。 卫修抓住了他的手，借着这股力道站了起来，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扶着墙壁，脚步不太稳地往前走。 穿过狭窄的巷道后，城市的面貌完整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他似乎置身在一片钢铁铸造而成的森林之中，空中轨道如同蛇群般环绕其间，嵌在高楼上颜色鲜艳大小不等的霓虹广告牌将空气都染得五光十色。 镭射荧光组成绚烂的全息投影，正在展现着一张建模般的完美脸庞，淡粉色的眼睛温情又不太真切地平视前方，难以分辨出性别的声音正在念着广告词:由里维斯家族推出的第六代机甲——十二禽系列即将上线，敬请期待。 在说完最后一个字以后，投影以流动的色彩瓦解开来，在空气中绽放成电子烟花，同一时间，电轨车从烟花中冲出，一切计算得分毫不差。 阿德里安跟在卫修的身后走过来，然后默默站在那里，眉头轻皱着，有些担忧地望着面前的男子。 又是问他这里是哪，又自顾自地一个人走出来发呆。 是刚才伤到了脑袋吗？ 就在他纠结是否要把人强制带到最近的医疗仓进行一个全身检查时，那个单薄的身影缓缓转了过来。 因为被凌乱的头发和黑框眼镜遮住了小半张脸，导致很难看清神情，但对方的嘴角却明显非常愉悦地翘了起来。 “方便问一下，你现在要去干什么吗？” 明明是很客气的问句，却给人一种必须要回答的坚决感。 “我正打算前往星港。”明明没有见过，面前的人却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悸感，阿德里安没由头地继续补充了一句，“要去天狼星的军校报道。” 就好像冥冥中被什么东西推动了一下，从此，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起来，朝着完全未知的方向。 “天狼星的军校啊。”卫修点了点头，嘴角的笑容弧度更大，富有深意地说道，“那还真是太巧了。” 时间分毫不差，这里正是阿德里安悲剧的起点。 距离他亲爱的男主角被大卸八块，星际文明迎来末日之际，进入了为期六个月的倒计时。 第 2 章（修 ） 中的世界，变成了真正的现实，会是一种怎么样的体验？ 卫修注视着窗外。 他可以看到斑驳的恒星，尘埃和气体构建的瑰丽星云，脱落的机械部件在星座端沿熊熊燃烧。 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象。 “随着科技的不断发展和膨胀，人类逐渐掌握改造荒凉星球的技术，他们离开了太阳系中围绕太阳运转的第三颗行星，带着智慧和贪婪，还有融入骨中扩张的本能，开启了银河时代。 至星元5147年，人类已经占据九个星系，庞大的银河帝国统治着这一切，并且，仍在不断向银河的深处和边缘窥探。” ——以上内容节选自《黎明将至》文案。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卫修一定不会选择用这么装逼的文字，来把那些蠢萌读者骗进来杀。 他会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路过的有缘人： “因为一场军队间的派系斗争，无辜的阿德里安被迫驱逐远调，当他踏上这艘被命名为依西斯号的星舰时，或许古神话中厄运之神的名字，已经在冥冥之中预示了，这位主角不幸又冤种的一生。” 一杯咖啡被轻轻放到桌上，卫修回神看过来时，阿德里安正弯腰和他说话：“要喝点吗？德埃诺先生。” “非常感谢。”卫修微笑点头，然后双手捧起来，低头喝了一小口。 他们坐在半开放的包厢内，充满未来科技感的星舰正以既定轨道的运行着。 熟悉的苦涩香醇的味道入口，卫修忍不住在心中轻叹一声。 他总算在这个新环境里面找到了个落脚点。 「我想礼貌请问一下，宿主为什么要冒名顶替别人的身份接近男主？」 被无视了一段时间的系统终于试图强调自己的存在感。 「那以你高见，我该怎么做比较好？」卫修客气地和它请教。 「按照正常逻辑，不应该想办法傍上男主角的大腿吗？」系统资历浅，但也看过几个穿书局的案例，套路都差不多，「你这种是赤裸裸的欺骗，早晚都得露馅，到时候好感度肯定要狂跌！」 语气中满是恨铁不成钢。 「好感度这东西，有什么用？」卫修并不是要杠，而是真的想知道，「可以在你这里兑换道具，还是我们这有什么限时的kpi？」 「……那倒也没有。」 这次任务太特殊，抓来的执行人员不是一般人，而是原书作者，相当于任务世界的创造者，不是不想，它根本没法进行干涉。 「你看，我现在这情况，属于身穿，而不是魂穿，对吧？」 卫修一边将糖包打开倒进咖啡里面认真搅拌，一边继续聊。 「……是。」系统迟疑地点头。 「那你说，我是不是没有身份证明，同时连一分钱也没有。」卫修语气慈爱地像是跟个智障在讲话。 「……好像是的。」 「那么请问，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该做点什么？找个垃圾场住下靠翻垃圾为生寻找时机，还是假装自己被打傻了，寄希望于阿德里安的道德水平不会让他就这么把一个傻子扔在一边不管不顾？」 「因此我只能被迫从我那坨大纲资料记忆里面找出一个以吃喝嫖赌负债出名的低级军官，装作厚着脸皮的样子蹭一下阿德里安的公民卡，顺理成章地和他前往同一个目的地。」 「而这全部都是因为，你太没用了。」卫修语速越来越快，最后用这句带有强调意味的话打出了暴击。 系统瞬间感觉身中一刀，吐了口电子老血。 「所以，什么帮助也提供不了的废物系统先生，能不能把你所知道哪怕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情报也稍微分享我一点呢？」 系统被卫修高密度的长句输出搅得头晕，无法再维持高冷的性格，沉默许久以后，傻白甜的本质暴露无疑。 「可我连这本书讲了什么都不知道v。」 「那你到底能为我做点什么？」 系统：「嘿嘿，我这里有两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宿主想要先听哪个？」 卫修浅笑：「你再卖下关子试试呢？」 系统瞬间流畅起来，语速飞快：「好消息是本次穿书没有KPI，坏消息是由于剧情太生草了，你书里的角色们可能会在某个时间段陆续觉醒过来，进行自我反抗。」 「哇哦……」卫修面无表情地感叹。 这还真是给他憋了坨大的。 「既然他们都觉醒了，那还要我干什么呢，既然都把我弄进来了，他们为什么还要觉醒呢？」 卫修真的很想抓着系统抒发自己此刻的槽点。 但他此刻，只是露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德埃诺先生，您是身体不舒服吗？”阿德里安问道。 卫修没有说话，单手撑着下颌，转头看向坐在他对面的阿德里安·维塔。 “驻扎军墨绿色的军服挺拔熨贴，肩膀上银色细杠的军衔熠熠生辉，那双如同海洋般蔚蓝的眼睛明亮，平静，而又蕴藏着生机。” 这是他笔下对于阿德里安·维塔初次登场的外貌描写。 笔下的文字变成了一个完整、立体的世界，来到了他的眼前。 这对于创作者来说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但这份视线落到阿德里安眼睛里，就变了意味。 他一下就想到了在军队里听到的传闻。 臭名昭著的让·德埃诺上尉，吃喝嫖赌样样都沾，因为过于荒唐的作风欠下了一大笔债务，最重要的是，对方荤素不忌，相当好色。 阿德里安瞬间感觉脊背一凉，他还是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年纪，坐立难安，眼神飘移地企图移开焦点，连耳朵都因为不知所措被烫了一下。 但卫修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为难，身体在无意识中不断往前倾过去，手掌按上桌面，距离一点点拉进，最终缩短到咫尺。 黑框眼镜和凌乱的发型很容易盖住一个人的样貌，但挺拔的鼻梁却让脸部的轮廓一下子清晰分明了起来，在朝他偏侧过来的脑袋中，阿德里安差一点就擦到了对方的鼻尖，以及扫在脸上温热的吐息。 而在那一瞬间，他成功看到藏在镜片底下的那双眼睛。 灰蒙蒙的，像是被雾霾笼罩住的天空。 正在专注地盯着他，包含着让人无法理解的情绪。 阿德里安惊觉一件事情，明明已经在军队里资历很深的德埃诺，为什么外貌会这么年轻。 他刚要张口说点什么，突然间一声撞击打断了他们之间的氛围。 有人误入了进来，脑袋直直砸在了门框上。 那是一个十余岁左右的男孩，穿着宽大破旧的衣服，过长的刘海挡住了眼睛。 在对方闯进来以后没几秒，又一个稍微大点的男孩急促地跑过来，牵过同伴的手把人拉到自己身后。 “实在是不好意思，卢卡斯不懂事，冒犯到了两位大人，我这就带他离开。”稍大点的男孩怯生生地道歉，他的衣服甚至还要更旧一点，无暇打理的头发绑在脑后，脸侧沾着脏兮兮的灰，但仍然能够看出来是个小美人。 “他叫卢卡斯，那你的名字是什么？”站在里侧的黑发青年却叫住了他，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叫做伊恩。” 伊恩忐忑回答，无意识握紧了卢卡斯的手。 他也是极光星出生，自然认识另一位金发青年身上所穿的军装，这是他们怎么也惹不起的大人物。 “原来是叫伊恩啊。”黑发青年依然保持着前倾的姿势，他的咬字和声线都轻飘飘的，让人难以揣摩其中的情绪。 伊恩不敢移开视线，但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身后的卢卡斯抓着他的手臂沉默，像是两只瑟瑟发抖的幼兽。 偷渡者吗。 阿德里安看着两个小孩的作态，立刻就猜到了隐情。 这种情况在星舰上偶尔会碰到，像是黑户或者通缉犯之类就会铤而走险，一旦被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这两个孩子的情况一看就是前者，他动了恻隐之心，本来想装作没有看到，但一旁同行的军官却显然有点兴致过头了。 让·德埃诺劣迹斑斑的桃色新闻中，让人尤为不耻的一项就是炼铜。 阿德里安的心脏跳得很快，比起刚在自己被盯上时情绪还要剧烈。 似乎有个悠远而缥缈的声音在他耳边诱哄着，旋律轻柔如同摇篮曲。 「为什么不杀了他呢。」 就如同他还在驻扎军中时，被小心眼又无能的上司针对，被迫背锅，最终流放外调时，看着面前一张张虚伪的笑脸时一样。 那双湛蓝色的眼睛一点点黯淡下来，变得无机质。 就在这时，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在空中划开，阿德里安的视线下意识跟随，最终落到了伊恩慌忙伸出的手上。 一个面包。 刚才他买咖啡的时候随手带过来的。 “这个给你们了，”卫修已经坐回了位置上，但嘴角依然扯着笑意，“小卢卡斯是在觅食吧。” 灭顶之灾消失，还有了意外收获，伊恩忍着饥肠辘辘的虚弱感，将面包整个塞进了卢卡斯的怀里，扬起的笑容让他的眼睛看起来都亮晶晶的。 心安理得接受了来自对方的感恩后，卫修目送着两人离开的身影，阿德里安已经从刚才的状态中挣脱了出来，看向身旁的人，脸上露出一个有些疲惫，但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的笑容。 “德埃诺先生还真是一个好人啊。”他不由感叹道。 “为什么这么说？”卫修漫不经心地反问。 阿德里安张了张嘴，但还是没把话说出来，毕竟难保被人听到偷渡的事情。 他已经不是出入军队时那个一腔热血的毛头小子了。 「噫。没想到宿主居然是这种人。」才被打击过一轮的系统再次冒泡，语气相当诡异。 「那在你眼里，我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卫修在心中问道。 「那种在路上遇到可怜的乞丐也会无视走开，还会在心里嘲笑捐钱的全是傻逼的那种人。」系统真诚吐槽。 「bing～没想到你的直觉居然还挺准的。」卫修惊讶地赞叹，「顺带一提，就算是毫无节操的流浪猫在我面前翻出肚皮求rua，我也能够做到一脚跨过去。」 「……你的心是铁做的吗？那为什么要特意这么做，为了刷阿德里安的好感度吗？」 「当然不是这样。」 卫修的语气停顿了片刻，从窗户的倒影中注视着自己，那一瞬间的心声轻柔到诡异：「我只是深深地爱着这个世界而已。」 系统很喜欢网上的一句话：「啊？」 「兰斯特家族从联邦手中夺走了名为自由与平等的明珠，建立起□□的政权，阶级不断固化，唯血统论的观念在各类机构和军队中盛行。 「平民不断被挤压生存空间，根本难以出头，阿德里安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排挤出军队，发放到偏远星际去的。」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像伊恩那样的孩子存在，出生在落后，治安堪忧的星系，连公民认证都没有拿到，权益得不到任何的保证。」 卫修平静地陈述着他笔下的世界设定。 「为什么要把背景弄得这么黑暗，简直烂透了，」 「是啊，简直烂透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写着写着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也可能是我本来就是这样一个看不到世界美好的人吧。」 卫修无所谓地说着：「但不管这么样，我都会爱着这个世界，就像父母永远不会讨厌他的孩子。」 「所以我会好好干的，就算没有强制性的指标。」 系统表示怀疑：「一个能够把自己糟蹋成那种样子的无良作者，我实在难以相信你说的话。」 站在不远处的伊恩还在和卢卡斯推搡着食物的所属权，他强硬地将唯一的面包塞进卢卡斯怀里，抬起头时刚好对上卫修落过来的目光，下意识笑着想要招手。 孩子的善意还真是单纯到有些廉价。 卫修刚想要点头示意，只是下一秒，伊恩脸上的表情凝固，伴随着喷散的血雾，那个孩子被一脚踹到旁边。 从视线盲区后面缓缓走出来个青年，一头红发，用银色的金属环圈束起松散地垂落在肩前，被拿在手里玩转的能量枪还没有冷却下来。 第 3 章 “出发之前不是说过，不要滥杀无辜吗？克里斯。”红发青年的同伴低头从通道缓缓进来，那人身形明显高大得多，脸上有道狰狞的伤疤，破坏了五官整体，唯一完好的眼睛却很空洞。 “杀鸡儆猴而已。”被叫做克里斯的红发青年漫不经心地笑着，扫了眼周围被吓傻的乘客。 “算了，下不为例，开始干活吧。”雅克拉紧了佩戴着的白手套，走到其中一个瑟瑟发抖的中年男人面前。 克里斯点开手腕上的光脑，在全息投影技术下，一个十四五岁左右，棕发绿眼的少女显示在所有人面前。 “你见过这个女孩吗？”雅克弯下他高大的身躯，用那双毫无神采的眼睛注视着中年男人。 “不……我从来没见过。”中年男人结结巴巴地说道。 “嗯，这样吗。”雅克点点头，“但这样我们就不好办了，人是很健忘的生物，说不定见过了，只是一时间没想起来，我重新问你一遍，真的没见过吗？” 中年男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的人，见他似乎能讲通道理，所以咬牙摇了摇头。 “这样啊，真遗憾。”雅克直回身体，将头转向下一个人。 但还没等中年男人松下气，他的脑门上突然多了一个还冒着烟的孔洞。 镭射枪造成的伤口直接烧熟了周围一圈肉，以至于连点血都没有流出来，男人软绵绵躺在了桌上。 几声极力克制的吸气声后，环境陷入更加窒息的死寂。 “真是受不了，刚才谁说的不要滥杀无辜，别太双标了。”克里斯抱怨道。 “撒谎包庇的可不算无辜噢。”雅克用手拂了下枪口，语气死板没有起伏，他锁定住坐在旁边拼命想要后缩的女人，“轮到你了，这次就问一遍，你有见过吗？女士。” “我一上来就在座位上没有离开过，真的没有见到过这个女孩，我可以对修明神发誓，请相信我……” 扳机再次叩下，打断女人惊慌的辩解。 从两个不速之客出现到现在才过去了几分钟时间，但已经有三个人被杀死。 “是黑棋。”阿德里安轻轻翕动了下嘴唇，用气声和卫修说道。 凶名远扬的星际海盗团，踪迹遍布九大星系，甚至在边缘都有出没，制服上黑皇后棋的绣徽是他们的标志。 「杀，杀人了——」系统跟只受惊窜起来的兔子一样在他的脑子里面尖叫。 「我看到了，宝贝，你冷静点。」 卫修都要分不清他们到底谁才是那个带新手的系统：「还有能不能把我视网膜上的马赛克给关掉，我都快要瞎了」 视线终于恢复清晰后，卫修的眼睛微微下垂，看到阿德里安握紧微微颤抖的双手。 那不是害怕，卫修知道。 是愤怒。 他笔下的男主角，在创作之初被赋予了正向的性格底色，善良，悲悯，富有责任感。 “身为军人，我们有责任保护民众，准备好战斗，德埃诺上尉。” 阿德里安用不容置疑的声音和卫修说道。 他刚刚想要调整身形，突然间脸上闪过一瞬的空茫，然后整张脸变得无比惨白，鲜血蜿蜒着从口鼻流出来。 卫修偏过头，看到红发青年正在用手做着个比枪的姿势，指尖朝向阿德里安。 “不许说悄悄话。”克里斯甩了下手，慢条斯理地走上来，明显的厌恶之色，“刚才差点看漏了，原来这里还有只军方的狗。” 虽然穿着军服的是阿德里安，但过来后，克里斯的注意力却反而被旁边那个人给吸引。 黑发青年的表情有种游离于状况之外的淡漠感，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根本没有理清楚发生了什么，或者说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克里斯一把抓住卫修的头发把他往上拽，把枪口抵在额头上，手指危险地摩挲着扳机。 作为在法治社会长大的人，卫修没见过枪。 他也不太清楚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他心情似乎没有太大的波动。 除了系统在他脑海中再次发出一阵尖锐的爆鸣音有点吵以外。 “给你一个机会，哭着向我求饶，或许我能大发慈悲饶你一命。”克里斯恶劣地说道。 卫修轻飘飘地看了对方一眼 “我知道人在哪里。”他摊开手，展示自己并无恶意。 刚刚问话完第三个人的雅克听到这句话后转头看过来，和克里斯凝重地对视一眼。 “话可不能乱说啊，说谎的坏孩子，在我们这里可是会受到更严重的惩罚的。”克里斯手上的力道加大，与此同时枪口向下慢慢滑动，滑过侧脸，示威性地顶了下喉结。 “登上来的时候，我在地上捡到一个金色的鸢尾花徽章，当时我询问了走在前面穿着蓝裙的少女，然后物归原主。” “出于礼节，我回避了视线，但那个少女确实是棕色的头发。”喉咙上的压迫感让人不舒服，但卫修还是清晰地表达着。 细节能够对得上。 雅克对克里斯点头示意。 “……她现在在哪里？” “她一路往前走，穿过了乘坐室，并且我始终没有看到她从这个通道回来。” “我去看，你守这里。”克里斯和他的同伴说，他瞟了眼旁边的军装青年，见阿德里安还是一副虚弱的样子，满脸轻蔑，“不管怎么样，雅克，你还是记得把这条落水狗看好了。” 他松开卫修，把人往前推搡了一步示意带路。 通道后面是庞大的引擎室，莹蓝色的光路闪烁着不断向前，也许是为了维护某些设备，这里的温度设置得很低，克里斯小声啧了下。 “藏这种地方，那位殿下还真能忍啊。” 刚开始克里斯还跟在卫修后面，但走着走着，也许是因为太冷，他逐渐不耐烦起来，大步绕过去到两侧紧闭的门前。 星舰应该被他们载入了某种程序病毒，克里斯轻松认证通过，门一道道打开。 「宿、宿主，那谁真的藏在这里面吗？你什么时候看到的，我怎么都不知道。」系统紧张兮兮地问道。 「我不知道啊。」卫修脚步轻快，自觉地跟在后面。 「那你这不是在瞎扯吗？」系统倒吸一口凉气，「这几个强盗可不是好招惹的。」 「知道他们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吗？」 「找到那个……少女？」 「没错，但你知道那个少女的身份是什么吗？」卫修眯了下眼睛，抬起一只手去比划克里斯所在的位置。 没等系统回答，他兀自继续说下去。 「她是银河帝国的第十三皇女，西莉娅·兰斯特，刚被认回去没多久，目前正在护送回帝都的路上。」 「皇室里面有人嫌她碍事，所以勾结了星际海盗想要铲除，黑棋派了很多人，但在这艘星舰上面的就这两个，感觉他们也挺忙不过来的。」 「对哦，你可是知道整本书的全部故事情节。」系统才反应过来，「那你再多编一点拖延时间啊，说不定救援已经在路上了。」 「是啊，我当然什么都知道，而且比普通读者知道的要深多了，除了展示在里面的，还有一些没有放出来的私下设定，」卫修保持着抬手的动作，只是缓缓将手势比成枪的形状，「这才是真正的上帝视角。」 「不对。」他想了想，因为难言的兴奋和愉悦，他的嘴角一点点地弯起来，「我就是这个世界的上帝。」 克里斯才将这里排查完一遍，阴沉着脸地转过身想要质问。 他看到卫修指向他的动作，脸上露出戏弄混杂着怜悯的表情，似乎是在嘲笑对方不知所谓的挣扎动作。 但那个表情才在脸上停留了一会，克里斯整个人突然间僵硬在了原地。 肉.体一寸寸皲裂开来，蓬勃的生机从他身上散去，他脸上还残留着不可置信的表情，但已经往前栽倒下去。 飞溅出来的血凶残地飙上了天花板，当然卫修的脸和衣服也没能幸免，他面无表情地用手指抹了下侧脸，看着鲜红色的液体逐渐干涸。 「你……做了什么。」几个呼吸的沉默后，系统的电子音里带上颤抖。 「我试图用精神力去攻击他，就像刚才他对阿德里安做的那样。」卫修回答，「但力道好像没有控制好。」 那感觉真是奇妙，碾碎精神力后，肉.体不堪地全盘崩溃。 「这个人是什么重要人物吗？」 「路人甲炮灰，好像是黑棋第七团的副团长。」连载期太长，卫修有点记不清这里的设定，他半跪下来，掐住血泊中人的下巴把脑袋别过来。 不断涌出来的鲜血让那头红发黯淡无比，克里斯还留着一口气，但表情已经涣散，用弥留的意识死死盯着卫修。 卫修凭借感觉，取下了对方左耳上的耳钉，随意往上抛了一下，然后接住。 “我创造了他，然后又亲手毁掉了他。”卫修喃喃自语，然后突然笑了出来。 那笑声听得系统心惊胆战，活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 它不敢说话，只能默默等卫修犯病结束，才终于离开了这里。 「还有一个怎么办？用同样的方法解决吗？」 「阿德里安不是在那里吗？」眼前突然一阵晕眩，卫修不太稳地扶住墙壁，他猜测是因为第一次使用精神力过度。 「可是感觉守那里的人更可怕诶，阿德里安对付得过来吗？他会不会一时心软……」这个男主现在在系统这里的印象就是个圣父。 「你放心吧，那个男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狠心程度还在我之上。」 卫修伸手打开了等候室的门。 个头高大的男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脖侧的致命伤让他连最后的挣扎都没法做到，鲜血汩汩流了出来，旁边的一众乘客捂嘴，恐惧的目光转换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听到开门的声音，金发青年缓缓转过脸来。 原本崭新的军服上面沾满了血，脸上也是星星点点的血迹，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神一片淡漠。 卫修站在通道边上，放松身体，让脑袋一点点靠到墙上。 两个人就这么无声地对视着。 「怎么样？我都说了，他是一个很狠心的男人。」 第 4 章 “你那边解决了？”阿德里安回了点神率先开口，整理着手套一步步走过来。 他没想到那个德埃诺居然是靠谱的，当下稍微扫除了点偏见，脸上重新整理出温和的笑容。 卫修没有回答，而是淡淡地看着对方，他站直了身子，捏着袖口去擦阿德里安脸上的血迹。 「你看这孩子也真是的，都没想到给自己擦一下，不知道顶着满脸血笑那么阳光很像个变态吗？」 语气堪称慈爱，听得系统用它根本不存在的实体打了个寒战。 「我觉得要不还是先收拾一下你自己吧。」 也许是因为共患难了一回，阿德里安对于这样过界的亲密动作虽然还是不适应，但也只是僵着身子没有说什么。 人群看起来还是有些恐慌，阿德里安自觉地主持现场，军人的身份显然非常有说服力，原本窒息的气氛松下去以后，就变得乱糟糟起来。 场面太杂，根本没有人注意他，卫修看着阿德里安的背影，用相当欣慰的语气扯着系统唠嗑，简直跟小孩子在炫耀他的玩具一样。 系统：「……别的难评，但你们倒是挺般配的。」 依西斯号按照预定的轨道行驶，在第五星系，天狼星主星港降落。 因为提前得到了信息，所以在星舰停下来以后，由当地驻扎军接手。 黑棋在侵入时黑掉了星舰的监视系统，这给军方的调查造成了一定阻碍，还好死掉的几个人背景都不算复杂。 领头的人穿着一身枪灰色军官常服，全部后梳的发型露出英俊挺拔的脸庞，朝阿德里安点了下头。 “从极光星调遣过来的维塔一等兵是吗，很高兴认识你，我是谢涉。” 阿德里安向他敬礼，然后配合问话。 卫修无聊到盘腿直接坐到地上，系统也不知道是下线了还是听烦了，一直没有搭理他。 旁边就是伊恩的尸体，被军士抬出来以后就无人问津地扔在那里，毕竟他们的重点是星际海盗。 “伊恩就这么死了吗？” 稚嫩而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卫修仰头，身体微微后倾，看到了卢卡斯。 之前因为场面太过于混乱，他都没能顾得上这个孩子。 对了，毕竟亲密的伙伴就这么草率地死在眼前，不管怎么说都会难过吧。 他后知后觉想到了这一点。 「不然呢，你稍微有点迟钝过头了吧，你以前是在荒岛长大，没有朋友这种东西吗？」 原本打算独自冷静一下的系统还是忍不住开口。 卫修没搭腔，原本平静的天气在这时刮起了大风，卢卡斯厚重的刘海被吹开，露出了藏在下面的秘密。 那是一双淡金色的眼睛，但没有瞳孔，取而代之的是非常浅淡的蜂窝形状的纹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虫类。 卢卡斯压住了自己的刘海。 「我去，那是什么鬼东西。」系统非常震惊。 卫修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了。 「我这本背景本来就有涉及到虫族，卢卡斯是人类和高等虫族生下来的混血种，他继承了母方能够支配虫族的能力，是我开始设定的最终大bss。」 「当然后面你也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因为没有大纲，剧情发生亿点点的偏移，最后灭世的大bss变成了我们家的男主角～」卫修语气相当开朗。 「……你也一起毁灭算了吧。」 卫修端详了下现在还相当无害的反派幼崽：“你很在意自己的眼睛？” “没有，只是不喜欢别人太在意。”卢卡斯别过头。 “是吗，无意冒犯，但我很喜欢你的眼睛。”卫修面上带了点笑意。 毕竟是他亲自设计的，他对于自己的审美非常自信。 卢卡斯应该是第一次接收到这样的赞美之词，他歪了下脑袋，看起来像是吃东西被噎住了，正在很艰难地消化。 “所有人都说我是怪物，只有伊恩愿意接受我，”卢卡斯轻声说道，从怀里取出伊恩死前一秒塞给他的面包，“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固执，不懂得变通。” “明明是可以一起分享的东西，但一定要全部给我，根本没有考虑我能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他说着，把面包掰下一半放到伊恩冰冷的胸口。 这根本是当自己的亲生崽在养啊。 卫修继续问道：“可以和我继续聊聊他吗？” 他并没有设定伊恩这个角色，这更像是世界自动在补全卢卡斯的过去，所以他还挺好奇的。 “他问我为什么叫卢卡斯。” 也没为什么，网上英文名字网站随便找了个顺眼的。 “他想知道我的父母是因为什么原因不要我的，但我也不知道，我也想要知道。” 孩子是这样的，你妈来了兴致想要找个男人消遣一下，结果命中率太好了点。 “他说会帮我找到我的父母，所以我们搭上了这艘星舰，想要离开故星寻找线索。” 这件事情可能有些难度，因为你的母亲在□□完成以后遵循基因的本能吞噬掉了你的父亲，而在产子以后，她的身体也会逐渐虚弱，现在应该离下线没剩多少时间了。 「我说，真的够了好吗？」 系统忍无可忍，他的宿主仿佛是一锅混杂了千奇百怪素材的黑色魔药，随着炖煮产生了某种未知的变异，并且正在不断冒出邪恶的泡泡。 旁边响起轻而克制的哭声，一抽一抽的，听起来特别孩子气。 出乎意料的，卫修真的停下来了，不管是嘴巴上的还是心里想法。 「宿主，人走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系统出声提醒。 「不走留在这里也没用啊。」卫修现在连坐着都嫌累，他啪一下往后瘫躺下来，涣散地望着灰暗的天空，「偷渡过来的黑户多少要有点自觉吧。」 「那好歹是你原设定下的灭世bss啊！就这么把人放走了真的没关系吗？说好的拯救世界呢。」系统满满地恨铁不成钢。 「但凡杀了他能够解决问题的话，倒也不是不能留一下。」 系统瞬间悚然，结合了一下刚才星舰上的表现，它谨慎地发问：「宿主，你在原先世界真的就只是一个作者吗？」 「当然不是。」卫修叹了口气，那声叹气里面似乎包含着无比沉重而不可言说的过去。 系统内心我勒个去了，没想到抽到个隐藏款，早知道还不如从怨气最大的读者群里面随机摇一个过来。 「我的主业是在一个996，连每月工资都不能按时发下来的公司里面当个路过的狗都能踹一脚的底层员工。」 卫修用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最真诚的一次情感说道，「我现在闭上眼睛都还能回想起傻逼老板那张面目可憎的脸。」 原本以为要吃到惊天大瓜的系统：「……」 神经病啊！ “德埃诺先生？”一颗金毛脑袋出现在卫修的视线里面，衬得背景色的灰天空都明亮了些许。 他已经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盖在伊恩的尸体上，让那个孩子得到最后的体面。 卫修原本死鱼一样躺尸的眼光又恢复了神采。 “谢少校有事想要问你。” 眼睛稍微往旁边瞟过去，另一位军官大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没什么笑意，甚至称得上冷漠。 “你是让·德埃诺？”谢涉不紧不慢地问道。 卫修撑着身体半坐起来，他已经从这个语气中解读出了某种不妙的前兆。 “不是啊。” 他也没有隐瞒的打算，相当干脆地承认。 阿德里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冒充在职军人，这种行为已经违反了帝国法律，要不是我见过德埃诺本人，就要让你蒙混过去了。”谢涉的眉毛下压，瞬间变得气势逼人，“老实交代，你有什么目的！” “你们当地的军校是不是正在招募中？”卫修没有正面回答，随便扒拉了下后脑勺压扁的头发，“我仰慕那所军校已久，这次只是单纯想要搭个便车而已。” “仰慕这里的军校？”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在逼问，那么谢涉现在的表情已经带上了真正的怒意：“好久没有听过怎么有趣的玩笑话了，我给你一次改口的机会，就算是要扯谎，也得编点像样的吧。” “要不你先带我去那里现场测试一下，基于结果再看看我需不需要改口。” “为什么我要浪费时间做这种事情？”谢涉强硬地冷笑。 “……那你们可能会失去我这个宝藏。”梳理了一下以后，卫修用无比真诚的语气回答。 听到这句话后，谢涉的指关节立刻颇具有压迫性地活动起来。 阿德里安面色一变，顾不上纠结卫修欺骗他这件事情，赶紧开口：“入侵的两个星盗里面，克里斯是这位先生负责对付的。” 黑棋第七团的克里斯，以不要命的打法出名，在他们军方的名单里面也是排得上号让人头疼的角色。谢涉面上不动，但心里悄然有了变化。 克里斯的尸体他们已经检查过了，大脑皮层严重损伤，会造成这种伤势的只能是用精神力直接攻击，克里斯是A级，那么攻击者的精神阈值就必须要超出很多才行。 他招呼过来一个下属，吩咐几句以后，伸手抓住卫修的后领直接把人拎了起来。 “行，那就去测测看。”森然的声音在卫修耳边响起，”希望不要让我太失望，不然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宿主，你可以吗？」系统根本想不到，穿进来还没有一天时间，他们能跟做过山车一样，剧情如此跌宕起伏。 卫修没功夫搭腔，他被拽着跌跌撞撞往前走，勒紧的衣服让他喉咙都不太舒服。 测试点就安排在军校门口。 西利安军校，目前天狼星上唯一一所的军校，洁白复古的建筑被糟糕的天色衬托得都黯淡了些许，但更加能够感受到悠久岁月在其中留下里的痕迹。 乌泱泱的人群挤在这里等候测试，队伍排得不太规整，吵吵嚷嚷的。 谢涉无视人群，拽着卫修直接走到了最前面。 “不好意思，这位老兄，能不能排回你的位置上去，还没轮到你。” “是是是，我左眼右眼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就是这只监控眼看不到，设备太老套淘汰了没钱换，看在不收测试费的份上就让让我们吧。” “好，这一位测试结果为D，不太建议从事机甲行业，下一位……谢老师？” 负责记录的娃娃脸少年抬起头，看到熟人时他那微微拖长显得懒散的语调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他身上穿着的军制服和谢涉的只是在形制上稍微有所不同，这是西利安军校的统一服装，那张了无生趣的清秀脸庞因为一众人的到来更加冷淡。 谢涉把卫修往前一推，言简意骇地示意：“给他测一下，洛加。” 身后原本就等得不耐烦的群众因为这过于明目张胆的插队行为彻底暴怒起来。 在零零碎碎的咒骂中，卫修惊讶又感动地听到，特权咖这个词汇，有一天居然能够被安在他的身上。 第 5 章 名叫洛加的少年看向卫修，突然间接受到带着欣赏和迷之慈爱意味的眼神。 这种眼神他只在自己家那个早死的爹身上看到过。 但所幸他站在这里的时间里，已经看过了很多奇葩，因此能够心平气和地接受。 「这是什么重要人物吗？」察觉到宿主的情绪波动，系统恶寒地问道。 「嗯～是设定里面的主角团之一，我同样在他身上倾注了很多心血。」 「虽然没看过原著，但我感觉可以提前为他的命运默哀一秒。」 “拜托可以不要给我增加额外的负担吗？老师。”洛加扫了眼乌压压的人群，毫无表情波动。 谢涉的回答是把手里的人一把推了上去。 脖子上的束缚终于解除，卫修在推力的作用下半靠在测试台上，他整理着衣领转过身：“我可不喜欢太粗暴的男人哦。” 洛加看了他一眼。 谢涉冷漠地勾起嘴角，轻声说道：“如果测试结果不尽人意的话，我保证你还会感受到更粗暴的。” 洛加又看了谢涉一眼。 “你们注意一下措辞。”他礼貌委婉地提醒。 一个男人直接怼上前，气冲冲地挥舞着拳头大声吼道。 “fu*k！你们这群披着军装的狗，就知道窝里横！” 后面响起助威的声音。 “就是！有本事去远星际横啊，我们的税金不是用来养废物的！” “驻扎军早就已经堕落了——” 「我有个问题。」 「什么。」 「虽然说插队不好，但为什么军方在民众里面的公信力会这么差。」系统有些惊讶。 卫修托着下巴，靠在仪器边含笑看着这场闹剧，站在前面的几位隔出了安全距离，让他看上去更像个看客。 「一边看不上军方，一边又要报考军校，好矛盾的一群人。」 「福利待遇比较好，当你被纳入这个群体以后，就谈不上什么讨不讨厌了。」 洛加捂着耳朵阻挡声波攻击，一边向谢涉请示：“我可以召出机甲对着天空开一炮让他们冷静下来吗？” “……我们是军人，不是恐怖分子。” 阿德里安拦住男人试图让他冷静下来，他和谢涉商量：“到后面排队等候吧，身为军方，怎么能够做出有损在民众心中形象的事情？” “你到底想让我在这件这么无聊的事情上浪费多少时间？我是无业游民吗？在这里排花这么长时间排队？” 相当具有歧视性的话一出，一众人更加愤怒，轰轰荡荡地往前又压了一步。 原本用来维护队形的护栏都被推翻了好几个夹杂着七嘴八舌的议论，场面一时间很混乱。 “要不还是让我朝天开一炮吧。” “没有紧急情况，禁止在非军区的地方展开机甲，这种事情是常识吧？亏你还是军校生。”阿德里安皱着眉头斥责。 “啧，哪里来的死脑筋。” “洛加，我跟你强调过好几次，军人最基本的准则你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那老师一开始不要插队就行了，我完全是在为您收拾烂摊子。”洛加根本不接受指责，他只会指责别人。 卫修听着他们在那里东一嘴西一舌，突然get到阿德里安对他做暗示的眼神，当下心领神会。 他非常入戏，用无比充沛的感情开口：“行了行了～你们不要为了我而争吵了。” 居然要上演这种和偶像剧女主一样的情节，他还真是一个罪恶的男人。 阿德里安：“……” 他只是想让对方主动到后面排队的，这人是有病吗？ 他们内部还没有争论完，人群里面突然又呼啦响起一阵喧哗。 几个人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两排齐刷刷站桩的保镖正簇拥着一辆骚包尽显风范的豪车，其中一个弯腰打开车门。 里面走出来个带着墨镜的少年，油头粉面的，周身充斥着让人看了很容易想往脸上来一拳的气质。 少年就在保镖一路的护送下，越过人群和阿德里安他们。 “西利安学院的入学测试是在这里吗？”少年拉下点墨镜斜睨，“别傻站在哪里，赶紧过来给我测。” “没看到这里有人吗，给我去后面排队，小鬼。” 谢涉冷笑一声，他从来不惯着这种人。 洛加：“插队者人恒插之，谢老师，你不要太双标了。” “是想让我在这种浪费时间？少爷我的时间和这群人可不等价。”少年一把取下墨镜，“你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爹是谁吗？” “我们少爷可是泰森科技的太子爷路贺，识相就赶紧给我让开！” 一个狗腿子立即捧哏，顺便把靠在检测台上的卫修直接往旁边推走。 「感受到了吗？」卫修踉跄一下，深沉地说道。 「是，是很重要的人物吗？」系统吓了一跳。 「不，我说得是他身上那股资本主义的气息。」卫修嫌弃地摇摇头，「太恶臭了。」 「……所以这TM到底是谁？」 短短一天不到的时间，系统已经从原先傻白甜1.0版本迅速进化成祖安版本2.0。 「一个炮灰，别太在意。」卫修摸了下自己手腕上被撞出来的淤青，但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怒火，「可怜见的，也活不了几天了，就让让他吧。」 「……生在你笔下还真是一件倒霉的事情。」 谢涉刚想冷笑一声说管我屁事，但洛加却特别捧场地鼓了鼓掌：“原来是路少，久闻大名，您这边请。” “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老师，向金钱和权利低头是一个人走向成熟的里程碑。” 测试面板是蓝色半透明显示屏，上面缓慢游走分布着无数光点，需要测试者集中精神将光点尽可能聚拢。 “这是哪里来的老古董？”听完讲解，路贺翻了个白眼吐槽，“现在测试精神力的仪器已经可以用标度仪显示了吧，别到时候给我测低了。” 他一边抱怨一边将手放上去，集中注意力去调动精神力。 光点慢慢汇聚，在到达极限后记录下图谱，仪器开始分析。 “等级显示为A级。” 虽然刚才嘴上那么说，但洛加对于这位路少的态度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虽然他没想到这草包居然真有点东西，A级精神力已经算是非常优秀的资质了。 “恭喜少爷！！！”最狗腿的那个保镖热泪盈眶地鼓掌，那样子活像是当爹的看到自己出息的儿子。 “恭喜少爷——”一众保镖齐声说道。 刚才还横到不行的人群此时没一个吱声。 “这大少爷长这么大是第一次测吗？”谢涉忍不住和站他最近的阿德里安吐槽，“有什么好激动的。” 阿德里安目光闪了下，只能保持礼貌的微笑。 “马马虎虎吧，低调点。” 话虽然这么说，但路贺脸上却是压不住的倨傲之色：“反正西利安现在也已经不行了，我应该算这批学生里面拔尖的了。” 谢涉和阿德里安看向他。 接收到不太高兴的信号，路贺却反而变本加厉：“看什么看，我有说错吗？西利安早就不是当年的第一军校了，这几年联赛成绩又打得稀烂，我看不用几年，都可以关闭了。” 「好标准的炮灰发言，好套路的名校没落环节。」系统惊讶地感叹，「接下来的情节不就该是打脸炮灰，集结主角团一路逆袭，重振往日辉煌？」 「你看的不少啊。」卫修微微惋惜，「只可惜你错过了我这颗沧海遗珠，不然就能够稍微拓宽一下你的认知多样性。」 系统：「……」 差点忘记了这本是什么狗德性。 「不过打脸炮灰还是可以有一下的～」 卫修笑眯眯地举起手：“既然大少爷测好了，现在可以轮到我了吗？”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卫修的身上。 路贺平生第一次被人打断输出，他从喉咙里面溢出一声冷笑：“你又算是什么东西，本少爷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他不悦地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黑框眼镜，根本看不出来任何可取之处。 通常情况下精神力的上限与肉.体强度有一定关联性，而这具纤细单薄的身材一看就没蕴含多少力量。 D，顶多就到C了。 “这么个废物还值得一个上校亲自护送过来测试，你们军方还真是有够堕落的。” 被扫射到的谢涉嘴角一阵抽搐，他漠然地盯着卫修。 “我们来打个赌吧，路少爷，如果这家伙的精神力超过了你，那就请你收回对于西利安军校的不当言论，并保证再也不会侮辱。” “行啊，但如果没有超过呢？”路贺答应地随意。 谢涉一点点转过头，脸上露出一个相当可怖的笑容：“那我就让他以死谢罪，怎么样？” “……啊？”路贺满脸问号，头脑根本没跟上剧情发展，他不太理解地说道，“那倒也不必……” 他又不是什么魔鬼。 谢涉的手掌沉沉地压上卫修的脖子，把人摁到测试器前面：“来吧，方法刚才也都讲过了。” 虽然日后是他的同僚兼上司，但阿德里安还是选择制止住谢涉过于粗暴的动作：“少校，他不是你手下罪大恶极的犯人。” 「真是一个好孩子啊。」在这么一个节骨眼上，卫修还有心情和系统掰扯。 「重点在这里吗？如果你的精神力不能超过路贺的话，加上前面叠上的那么多怒气buff，宿主你可能真的会被做掉吧，我又不能帮你作弊，也没有复活名额呜呜呜……」 「知道你是个小废物。不用特地跟我强调。」 卫修把手放到仪器上面。 “闭上眼睛，放松身体，去集中注意力。” 洛加在一旁提醒，还顺便安慰了一下，“根据帝国某研究所报告显示，高等级精神力者绝大多数都不是正常人，从这一点来看，我对你很有信心，别紧张。” 「……宿主，你的二宝贝蛋子是不是在骂你有病。」 卫修的思绪已经完全沉浸了进去，听不到外界任何的声音。 在舰艇上的时候，他第一次动用了精神力，这个他笔下最基础的战斗力设定。 心跳的搏击，血液的流动都在加快，有种不可思议的触动以大脑为中心，水纹状的蔓延了开来。 这种蔓延似乎没有边际，轻而易举地越过了看似庞大的人造机械产物，他看到了宇宙深空，分布在其中的星体，星体上闪烁着明明暗暗的无数微光。 简直就像是上帝在俯瞰世间一样。 然后他轻轻触碰了下克里斯的精神体，那团光芒迅速地熄灭了。 测试器发出到达临界值的警示声，游走的光点在屏幕中央汇聚成紧缩的一点。 “等级为S。”虽然不可能有什么疑问，但洛加还是看了眼报告，读出上面的结果。 第 6 章 全场一片震惊。 精神力的划分从D级到S级一共五个级别，数量上呈金字塔分布，其中资质最好的S级非常罕见，即使是帝国军校，每年能招进来的也不会超过一只手的数量。 谢涉难得惊讶了起来，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判断，但结果比他想得要惊人很多。 就算测试仪是上个时代的老古董了，但居然会被溢出来的精神力破坏，也属实夸张过了头。 惊讶过后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甚至有几个在用光脑拍照，谢涉心下一沉，挡在了前面，同时示意洛加先把人带进去。 刚才还嚣张到不行的路大少，此刻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台测试仪。 “道歉吧，小少爷。”谢涉似笑非笑地说道。 “不可能，这机器一定有问题！就那玩意怎么可能会是S级！”路贺风度全无地吼着，“给我回来，我今天还非要让你重测一次。” 他甚至要往前走过去把卫修他们拦下来，被忍无可忍的谢涉反别过手制服住。 这下一众保镖也炸了锅。 趁着乱洛加示意两人跟过来，但他的表情似乎在沉思什么。 “请问，是有什么问题吗？”才经过刚才那一茬，阿德里安有些不安地问道。 “不，我只是在算，那台坏掉的设备应该要赔多少钱？” “啊？那个测试器需要我们来赔吗？”阿德里安那头金毛都差点要炸起来了，他下意识想要用光脑去搜价格。 “嗯。市面上的价格都是百万星币以上，刚才那台引进来的时候好像是两百多万，最近拨给学校的预算又缩减了，虽然很抱歉，但只好拿你们开刀了。” “如果付不出的话……”阿德里安颤颤巍巍地问道。 “那就只好申请军事法庭介入调节了。”洛加相当惋惜，“可以的话我们不想毁人前途。” 洛加的外貌优势让他无论在讲什么都给人很大的信服力，虽然嘴里说出来的话很明显是足以让强盗流泪。 阿德里安面色僵硬，甚至已经开始查起了自己的账户余额。 “那台使用了几十年市面上都已经绝版了的型号，顺应时代自然淘汰就是他的命运。” 卫修倒是面不改色，“另外我一个这么牛掰的S级换一台测试器，这个买卖相信校方都不会拒绝的，所以请你不要再恐吓这位无辜的同学了。” 「你看到阿德里安这孩子的脸色了没，再多吓几句他都该去借地下黑贷了。」 洛加保持着无辜的神色，但内心有点遗憾。 比他想得要难骗。 阿德里安终于回味过来自己被诈到了，他没有对洛加发火，而是松了口气看向卫修。 “太好了，原来不用赔偿啊，德埃……”阿德里安后知后觉尴尬问道，“那个不好意思，您真实的名字是什么？” “卫修，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 卫修倒是相当厚脸皮，再次对阿德里安伸出了手握了握。 这番对话让一旁的洛加终于真情实感惊讶了一次：“等等，所以你们并不熟？” 他用一副看什么稀奇物种的眼神扫了一下阿德里安，想要吐槽对方为什么能够这么自然觉得应该一起赔偿，但最终还是选择尊重他人命运。 太过于好心是会惹祸上身的。 阿德里安倒是对另外一件事情很好奇：“对了，你刚才所说的学校预算缩减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上年联赛止步于军区内，今年经费就缩减了30%。”洛加没有掩瞒，反正又不是什么秘密。 帝国疆域广至九个星系，依此分为九大军区，因为虫族常年的威胁，因此皇帝陛下对于军队的储备力量无比看重，尚武之风盛行，稍微像样点的星球上都会建立军校。 每一年联赛，根据当年分配给各军区的名额，先在星系内以军校为单位，进行军区赛选拔队伍，由出线的队伍前往帝都进行军校赛。 军校赛的排名结果直接关系到下一年中央军方拨给九大军区的预算，而军区也会根据军区赛的成绩对星系内的军校进行预算分配。 预算减少会导致设备降级，进而影响到联赛成绩，这是一个很难打破的恶性循环。 但还有一点更加重要的原因，在场三个人都心知肚明地没有提及。 “再这样下去，没过几年西利安军校真的会关闭吗？”现实证明路大少爷的话虽然难听但也正确，对于自己的学校前途渺茫这件事情，阿德里安相当忧愁。 “那倒也不是。” 阿德里安的眼睛因为洛加的否认一下亮了起来，看得卫修开始忧愁自己是不是前期设定得白过了头。 “如果这一次还是一样的成绩的话，今年就可以关门大吉了。” “……你为什么可以用这么轻松的语气讲出这么冰冷的话？”阿德里安满脸震惊。 “因为我已经三年级了。”说到这里，洛加甚至心情很好地笑了下。 帝国军校的学制都是三年制，就算学校关门他也能够拿到毕业证。 “那些二年级还有刚刚招收进来怀着美好希望的一年级新生，好想看看他们在知道自己做错选择以后脸上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你刚才好像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作为同学我有必要纠正你。” “亲爱的同窗，人性的扭曲是不幸的童年和畸形的家庭在经过十八年的发酵后一点点酿成的，劝你还是尊重他人命运比较好。” 「这个崽确实很有宿主身上的风范。」系统出来冒了个泡。 「是吗宝贝，那我可比他要坏多了。」 卫修意味深长地一笑，笑得系统缝上了他那张嘴。 阿德里安的学籍是通过两星军方进行了直接的转接，所以洛加只需要将人交给教务处就行。 然后下一个要处理的是卫修。 阿德里安扒拉在门框前，眼睁睁洛加和卫修并排离去，他已经初步感受到了那个娃娃脸性格上的恶劣，又稍微有点担心卫修被欺负。 但不知为什么，看着那两个人越走越远的背影，在一向强烈的直觉之下，他居然感受到了相当微妙的磁场上的吻合。 “公民编码是多少。”洛加直接打开自己的光脑登进学校系统，想要在路上先导入一部分。 “忘记告诉你了，我是黑户。” 卫修那语气平淡地就像在评价今天天气一般般。 洛加停下脚步，转过头：“这还真是一个糟糕的答案。” 在帝国境内，公民编码就是身份证明，覆盖出行，接受教育，账户建立和金钱交易等各项，没有公民编码的话对于普通人而言可以说是寸步难移。 如果进入了军校或军队，还会获得一个新的军籍编码，同样能够使用。 所以经常就会有黑户想要浑水摸鱼，想要通过报名军校来获得身份编码。 基本上军校对此抓得都很紧，毕竟出了事就得担责。 但卫修的情况很特殊，他的精神力等级是S级，测试器还因为超过阈值直接报废了。 毫无疑问，现在的西利安军校需要卫修。 还真是会给他出难题，明明跟他无关。 洛加面无表情，但明显气压降低，他点进通讯界面，和能够处理这事级别的人发消息询问。 没几分钟以后，他就收到了肯定的回复。 虽然这个结果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看起来今年注定太平不了了。 他收起光脑展开的页面，既然是黑户，那肯定也没有地方去，洛加只能将住宿一并办理好。 西利安全部采取双人寝的规格，洛加查了下空余的宿舍，选好以后上楼。 “你的室友应该已经住进来了，虽然现在还不在。” 一向散漫的后勤部这次效率相当感人，连军制服都已经送过来了，恨不得让新生赶紧从里到外打上西利安的印记。 不过也算是解急，洛加把衣服递给卫修，看着对方当着他的面将满身血污的宽松衣服脱了下来。 “你还真是不见外。” “原来你是会介意这种事情的性格吗？还真是可爱。”卫修脸上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 听到这句话后洛加原地转身背过去。 他并没有围观男人换衣服的爱好。 但那个地方刚好也有枚镜子，所以他非常不巧地在镜子中再次直视。 原本因为衣服太宽松了难以察觉，洛加现在才注意到，承载了那么强大精神力的身体单薄得过分了。 稍微施加力道就能够一寸寸摧毁。 更糟糕了。 “你杀过人吗，卫修？”洛加突然问道。 “你有把机甲一点点扯碎，把人从驾驶舱里面逐渐剥离出来，看着他们瑟瑟发抖，却无力反抗的样子吗？” 洛加的视线中心转移到了镜中的自己身上，他凝视着那双缺少高光的红瞳，然后缓缓勾出一个没什么情感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和你挺投缘的。” 「宿主，你有没有觉得背后凉飕飕的。」系统谨慎提醒，「要不回头看一眼，总觉得现在站在你身后的是一个拿着电锯的杀人狂。」 「真强者永不回头，放心吧，宝贝，洛加只是有点扭曲，又不是什么变态。」 「……我是真怕你死在这里。」 西利安军校的制服也是枪灰色打底，卫修的身型比例本来就不错，贴合的裁剪还有合体的收腰将这一点分明地突显了出来，让他原本散漫到没有边际的气质悄然发生了点变化。 换好衣服以后，卫修看了下镜子中的自己，正在扣着衣领最上面纽扣的手指一顿。 他在过去的场合里面没有需要着装隆重的场合，本身又习惯了应付了事，一时间居然觉得很微妙。 转过身来的洛加很捧场地鼓了鼓掌。 “还有最后一件事情。我们学校的专业里面，指挥系，单兵系，机甲系，你想好选哪个了吗？顺带一提，我是单兵系的。” 洛加自动忽略了剩下的辅助和文职专业。他搜出之前招生时的介绍，悬空投放出来。 “指挥系。”卫修低头调整着腰带，漫不经心说道，“希望能够相处得愉快，热衷于满足自己欲望的机甲单兵。” 这个选择没有任何问题，就卫修那个身板，单兵作战中必定处于绝对的劣势，机甲系主攻机甲改造和维修，对于基础知识的要求非常高，在一二年级基本派不上任何用处。 只有指挥系，对于精神力的阈值依赖性更高，有时候在赛场上甚至会直接靠精神力的暴力输出进行搏斗。 学院肯定是想让卫修直接参加这一届的军校联赛，就算给建议肯定也是指挥系。 但卫修回应给他的后半句话却透露着不太妙的端倪。 “热衷于满足自己的欲望吗。”洛加轻声重复了一句，“虽然这确实是我选择单兵系的理由，但被你这么点出来还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大家都喜欢把荣誉啊守则挂在嘴边，如果在外面这么说的话，很容易被人当成异类吧。” 洛加的声线一直都是没什么精神，所以很难让人分辨情绪。 “只是增进一下彼此的感情而已。”卫修把制服帽压在头上，帽檐的阴影下，藏在镜框后面的灰色眼镜却格外清晰，“毕竟了解才是建立友谊的第一步。” “对了，那你想要知道我为什么选择指挥系吗？”卫修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危险，那种从骨子里面透露出来的愉悦和享受足以令人心颤，“对我来说，比起直接凌虐敌人，还是掌控所有人的感觉更加美妙一点。” 「宿主，你这样真的好像一个反派啊。」 卫修不由笑了出来。 「我都说了，宝贝，我可比他坏多了。」 第 7 章 这句话让洛加的神情产生了变化，他的脸上扯起笑，终于生出一点锐意，但最后只是淡淡留下一句拭目以待，然后就离开了这里。 卫修随意地靠在窗边，望着外面温柔的夜色。 “学员卫修，请问您是否因为初到陌生环境而无从适应。”房间内的感应灯亮起蓝色的光，随之响起的声音非常少年气，但语调却是无机质的，“人工智能诺亚在线为您服务，您可以对我提出要求。” 这是西利安军校的专属人工智能——诺亚，功能定位上类似于秘书与管家的结合体，向全校师生提供服务。 “确实有点事情。”卫修笑着，“从现在起，帮我定位阿德里安的位置。” “我将拒绝这个指令，并建议您熟读我的使用范围。”诺亚用毫无变化的无机质声音回答，“保护每一位在校人员的隐私安全，是我的职责。” 卫修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帮我导航到路贺家里，我要出趟门。” “我将拒绝这个指令，并建议您……”诺亚重复刚才所说的话。 “诺亚，我需要你的帮助。” 卫修知道AI诺亚正在从某个地方用眼睛观察着他，他轻轻抬起黑框眼镜，连带着将额发一同往上撩起来，露出了完整的面庞。 接着，他用温柔到有些发腻的声音请求道。 系统：「你讲话怎么突然怪恶心的。」 「宝贝，我一直都很温柔，就像现在，我甚至都没有骂过你一声废物。」 莫名被内涵的系统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换了个话题：「你找路贺干什么，不是说要让让他吗？」 「这就信了？你真可爱，我的话以后听听就好了。」卫修语气怜爱。 「……」它就知道！ 空气瞬间寂静，感应灯也闪烁了几下，刚才还拒绝指令的人工智能似乎在因为什么感到困惑。 几分钟之后。 校园大道上，明处暗处的摄像头无死角地监视着一切。 西利安学院对于学生的出校有着严格的管控，但卫修却毫无遮掩地往前走。 因为他知道，诺亚正在替他抹除掉痕迹，学院的安全系统本来也就是由诺亚负责。 「没想到那个人工智能居然真的会帮你。」 「可能是我太有魅力了吧～把他的魂都给勾走了。」卫修的语调明显的不正经。 「按理来说人工智能没有灵魂这种东西吧。」系统吐槽。 “正在为您规划路线，推荐使用悬浮滑板缩短路程。” 入耳式单边耳机传来诺亚的声音。 纯黑的底板上亮着荧蓝色的纹路，诺亚甚至还摘取了一段它在当下年轻人中多受欢迎的报道念给卫修听，主要的优点是动力系统杂音接近于无，灵活性高，价格还便宜。 特别适合天黑去干坏事。 卫修和诺亚在没有交底的情况下达成了奇妙的默契，以至于系统还处于一种状况之外。 「亲爱的，我养着你还真是养了一只废物，说不定还占用了我的脑容量。」卫修忍不住感叹，「我要不什么时候去做个脑部扫描，看能不能把你摘出来。」 系统瞬间悚然，极力哭诉：「宿主，我可以提供24h陪聊，还可以随时接收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反社会言论。」 卫修：「……你TM骂谁上不得台面呢。」 他纵观整个网文界，就没见过这样的废物。比它不会说话的，不像它那么没用，和他一样没用的，起码深谙说话这门艺术。 「算了，有个能听我聊天的东西也不错，别看我这样，我还挺怕寂寞的。」卫修一脚踩在滑板上，「就像现在……」 卫修轻蹬了下地面，另一只脚就势也踩上了滑板，动力系统在瞬间运行起来，诺亚开始计算时速和规划路线，一切都非常完美。 然而在下一秒，只听见砰得一声，卫修仰头往后砸了下去。 悬浮滑板唯一的缺点——难操作，对于平衡度要求高。 无人发现的角落，耳机里面一向死板的少年音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带着惊讶情绪的哇哦。 西里安学院门口这片地杂草长势不错，缓和了撞击力道，但卫修还是没能马上缓过神来，他呆呆地仰望着星空。 「宿主。」沉默片刻以后，系统谨慎地开口，「你难不成，是个运动废？」 卫修万万没想到平地摔这种只有白痴偶像剧里面才会出现的情节，居然真的照进了现实。 但基于现场只有一个人工智能和一个人工智障，他决定假装无事发生地站起来。 可是这时，他的视线中突然间又挤进了一个金毛脑袋。 这可真是该死的缘分。 前几分钟看的时候还在宿舍，走得还挺快。 翻面过去的悬浮滑板发出偏离轨道的提示音，阿德里安满脸疑惑地看着平躺在地上的卫修，凭借体型差的优势，他轻松把卫修架了起来。 “大晚上的，你在这里干什么？” 卫修被砸昏的脑子恍然让他有种被金毛犬路过捡到，围转着用鼻子顶起来的感觉。 “练习滑板？”卫修看了他一眼，用不确定的语气回答。 阿德里安扫了圈周围，一阵凄凉的风吹过，倒伏的野草丛边看不到哪怕是再多一个人的存在。 他难得生出一种很荒谬的感觉。 “练习滑板……干什么？”阿德里安顺着这个思路，不太确定地问道。 “白天那个路少爷，你还记得吧。”卫修终于脱离刚才懵圈的状态，他的语调恢复了开朗，“我要去找他。” “你找路贺，又要干什么？” 阿德里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跳过了哪一步的剧情，以至于这两个已经熟悉到了可以串门的地步。 他没忘记不久前，那位路少爷在看到卫修的测试结果后，气势汹汹地吼道要让卫修好看的场面。 卫修耐心地撩起袖子，打算给这件事情一个合理的解释：“白天他保镖推的，我得让他给我一个说法。” 阿德里安沉默地看着那块再晚点都要消下去了的淤青，露出了一个礼貌而不失微笑的表情。 果然，这个人是真的有病吧。 交代完毕以后，卫修用脚尖把滑板挑翻了个面，示意阿德里安：“会用吗？” 反正这一趟本来就是为了阿德里安走的，正好一起去。 两个男性站在型号不大的滑板上面稍显拥挤，阿德里安能够感受到卫修的平衡感实在是离谱，他让对方站在前面，一手按着肩膀，一手扶在腰上，免得在中途掉下去。 “为什么要冒充德埃诺上尉的身份。”因为人多眼杂，所以阿德里安把疑问压在心底，现在他终于找到机会询问。 “嗯？你还在想这件事情吗？” “作为这其中被利用的那一部分，我希望得到你的答复。” “我好像还没有跟你说过，我是个黑户。” 这个抛出来的信息让人意外，但确实能够解答阿德里安心里的违和感，毕竟乘坐星舰的钱并不贵，完全没有必要为此冒险。 卫修继续说：“我从小就没见过父母，估计也是因为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吧，不然该怎么解释，怎么有人会放弃自己的孩子呢。” 气氛到这里突然悲伤了起来。 阿德里安脸上带着明显的触动，他环住卫修的力道带上了几分真情实感。 因为他也是被父母抛弃，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 「你有没有看过我们那里的一部电影，里面有个世界级别的著名场面。」 「Rse，yur jump，I jump.」 卫修有感而发，要不是时机不太合适，他都想要张开手臂进一步还原。 他的内心经常会涌现出莫名的冲动，但在一个守序的现代文明社会，过于放飞自我容易被人当成神经病。 但在来到这个他亲手创造的世界以后，卫修终于有了种回家的亲切和不拘束感。 「我只是觉得，你现在说的话有点冒犯原世界的令尊令堂。」 「但我刚才那句，可不是谎话哦。」夜风吹拂着卫修的头发，那一刻他的心声还挺安静的。 系统也一起陷入了尴尬的安静。 「……」 「对不起！」它顿时觉得自己半夜起来，都要用不存在的手掌给自己不存在的脸几个大嘴巴子。 逗完系统以后，卫修继续发挥：“你知道黑户都是怎么生活的吗？他们没法住进正规修建的房子里，不能接受教育，甚至连在烘焙店买一个面包都做不到。” “我最开始是在极光星的垃圾场长大，垃圾场里面有个很友善的中年男人。他会将抢到的东西分给我吃，下雨天的时候邀请我住进他搭建的棚子里面，他还会给我讲一些他以前的故事。” “德埃诺的名字，就是从这里面听到的，我这才意识到，原来那个中年男人实际上是一名退役军官。” “怎么可能？”阿德里安不可置信，“帝国的退役军人，居然会落魄到在垃圾场生活？” “但事实就是如此，我猜测其中可能有什么隐情，可是还没来得及找机会问他，有一天，那个男人突然不见了。” “屋子里面到处都是血，墙壁上面有一只用血迹画出来的眼睛。” 卫修暂停了一下酝酿情绪，“从那天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我总有种预感，他可能不在极光星上了，甚至有可能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但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找到他，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所以在听到你要前往天狼星的时候，我才不得已骗了你，你也知道，就算走到今天的地步，西利安仍然是很多人心中的信仰。” 「宿主，后半段明显就是编的了吧。」好经典一个身怀沉重过去的模板。 「你不觉得我更像是在提供关键信息推进度条的NPC吗。」 听起来不仅仅是单纯的失踪，意有所指的血迹符号像是有组织性的恐怖崇拜，而且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阿德里安还没来得及细想，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卫修从滑板上跳下来，见阿德里安还在发呆，他抬起手抚摸上对方的脸。 “记住我今天说的话，阿德里安，如果看到了那个血迹眼睛，不要忽略它。” 贴心如他，还特地圈了个重点。 指尖冰凉的触感让阿德里安的呼吸急促了一下，他发现这个才认识不久的男人似乎非常没有距离感。 “为什么，愿意特地告诉我这些东西。”阿德里安差点就没踩稳滑板，他趔趄着下来，换位来说，就算要解释，他也不会跟才见过没几面的人交心。 “你相信命运吗？阿德里安。”卫修垫脚凑得更加，鼻尖都要亲昵地碰到一起，他的声音染上了笑意，说出的话却有些答非所问。 “人和人之间的命运可能会在某个时间点产生交集，而我们两个之间的交界线，却是命中注定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心底滋生出来，阿德里安难以描述这股奇异的心悸，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卫修什么时候已经抽离。 他像只被邪恶的人类迷昏了头的小狗，被卫修轻轻推着走到了路宅的门前。 智能管家通过电子眼识别出阿德里安，门轻轻打开，指示灯指引他进去的方向。 他确实提前告知了要过来拜访的事情，但阿德里安的头脑还没有冷静下来，没意识到卫修明显是知情之下做出来的举动。 第 8 章 走进住宅内后，阿德里安才发现要拜访的人不在。 智能管家告知主人临时有事离开，请他稍加等候。 阿德里安点头，在智能管家的指引下坐到了客厅沙发上。 他并不是正规军校出生，走的是志愿入伍的道路，在本就注重血统和派系的军队里面更是寸步难行。 幸亏在一次护卫的任务中得到泰森科技总裁路延池的青睐，被纳入了某个利益有关的派系，路途才稍微顺畅了点。 虽然他从出生开始就相当点背的运气并没有因此改变，在内部派系的斗争中，他这个倒霉蛋反而是被迁怒的那一波，被用既然还那么年轻就该好好沉淀深造的理由，扔到了西利安军校重头来过。 但出于感恩和礼数，他也应该要第一时间前来拜访。 他明明事先就已经告知过，可是依然落了个空。 显而易见，拜访者无足轻重才会这么忽视，但阿德里安并没有因此而不满。 他安安静静地坐着，打量着内部的装潢。 对于路延池这个阶级的人而言显然朴素过了头，但阿德里安以为是对方性格就是如此也没有多想。 倒是卫修不安分地就想要往楼上走，红色预警立刻响起来，机械音按照程序发出禁止通行的警告。 阿德里安这才回过神来，想到卫修和他说过要找路少爷的事情，他怕对方冲动，赶紧要上前阻止。 卫修不慌不忙地用手指敲击了两下耳机，给诺亚暗示。 人工智能没有给出回应，但原本房间里让人焦灼的警告音熄了下去，诺亚悄无声息地入侵了这里。 安全系统居然在这时候陷入了休眠状态，阿德里安满脸惊讶，但没有怀疑到卫修身上去。 泰森科技在此之前开启家用型人工智能的研发项目，企图在这个市场分到一杯羹，但因为推出得太仓促了，反而收到一堆差评。 但即使阻碍消失了，阿德里安还是拦着卫修，毕竟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这样做不太礼貌。 就在这时，楼上突然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阿德里安和卫修对视了一眼。 “还是去看一下吧，免得出什么事情了。”卫修好心地说道。 他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每次和卫修接触，都会不知不觉中落入对方的节奏里面。 但眼下他也来不及想，只能一起往上走。 他们顺着音源在其中一个房间里面找到了路贺。 白天还风光无限的大少爷瘫倒在地上，身体痉挛得厉害。 诺亚下手太黑，不只是安全系统，直接整个一起端掉了，以至于路贺这样的情况采取不了任何的处理措施。 当然，就算采取了也没有任何用处。 卫修走上前，半蹲下来。 路贺蜷缩身体，双手捂在脸上，指甲抠出了很深的血痕，他现在已经连叫都叫不出来，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声，似乎在忍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宿主，这是怎么回事？现在要怎么办？」系统吓了一跳。 「我不是说了这倒霉蛋活不了几天了吗？」卫修将路贺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强迫他看向自己，「虽然说精神力等级测试出来是A。但实际上他只有C，用了不太合规的手段强行提上去的。」 “东西在哪里？”依靠背对过去的视线盲区，卫修无声地用口型询问。 路贺还残留着一点神智，但已经涣散地差不多了，他没有回答，但眼睛还是下意识看了下旁边的柜子。 得到想要的结果，卫修平静地抽回手站起来。 原本以为是在确认情况的阿德里安问道：“怎么样？” “没救了。”卫修抽了张纸巾擦拭手指，语调中突然间有种说不出的冷淡。 阿德里安不信，选择自己去查看。 趁这个间隙，卫修轻轻勾着柜子拉开一点缝隙，从里面摸索到注射剂状的东西，然后放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在阿德里安转过头的时候，卫修已经完成了这连串的动作。 “生命体征极度不稳定，我已经联系了医院，我们在这里等。” 无用功。 卫修没说什么，毕竟阿德里安只是按照他的人设做出了应该的行动。 那么大一个宅子居然没有设置安保人员，直到把人转移到了医院中，才有路延池的下属赶过来。 在接受了客套的寒暄感谢后，阿德里安和卫修就打算先离开。 “如果你们老板觉得丢了什么东西的话，可以来找我。”临走之前，卫修轻声对下属说，“不过最好温和一点，我不喜欢太粗暴的手段。” 下属有点没懂，但还是点头，他派车把两个人送了回去。 回到西利安学院的时候飘了点细雨，道路上隔雨用的感应装置还处于需要维修的状态，所以他们只能和自然进行亲密接触。 雨水带来的湿气让气氛有点压抑，两人都是默不作声。 “卫修，我们是军人。”在即将走上岔路口分开时，阿德里安终于开口，“保护民众的安全是我们应该履行的职责，即使是之前有过龃龉，但在危及到性命的情况下，也应该放下私情。“ 看起来还是对他刚才过于冷漠的态度有所不满了。 用这么直白的方式点他，真可爱。 镜片上面沾满了水，卫修取下来擦拭，雨滴打湿了额发，顺着侧脸和鼻梁往下流淌，那双灰蒙蒙的眼睛好像也一同染上了湿气，看不出情绪。 “回去之后早点休息吧，阿德里安。” “后面可能会有点辛苦。” 卫修意有所指地说完后，往自己的宿舍方向走去，那副眼镜被他握在手里没有戴上去。 「宿主，那个倒霉蛋真的活不下去了？」系统好奇地问道，「可是都已经送到医院了，如果救下来了，会不会阻碍到你的大计？」 这话说得他像是个在酝酿什么阴谋的邪恶反派一样。 「不是我想让他死，是原来的我在剧情里面设定了他的死亡。」 卫修突然觉得虽然这系统毫无用处，但能有个东西陪他聊天也还算不错的，毕竟有时候自言自语挺没劲的。 「在我的设定里面，人的精神力是先天的东西，并不能像肌肉一样通过锻炼去增加，所以上限从一开始就注定好了。」 「可惜人类就是不信邪的生物，很多组织私下进行开发精神力的实验，通过开颅手术改造回路，在大脑中植入装置进行刺激，这些方法创造不出人造的天才，就算没有死在实验台上，也都变成了傻子或者怪物。」 「但泰森科技研发出来的一款药剂却出现了成功的案例，临床试验通过以后，路延池甚至把产品用在自己儿子身上，以此来增加筹码的分量。」 「……所以这是药物的副作用？」 「没错，本来在这一段的情节中，独自一人前来的阿德里安，刚好错过临时有事离开的路延池，而使用药剂的副作用在这一刻反噬到路贺的身上，阿德里安将路贺送到医院，但大脑的损伤不可逆转，没几天就死掉了。」 「听起来好像和今晚发生的情节没区别，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路延池好不容易通过这款药剂搭上了政要的人脉，但偏偏这时他的儿子因此死亡。况且官方明面上是禁止这种人体实验的，你觉得作为一个商人，他会想不清利害关系吗？」 「等等……」系统心里顿时涌上来不妙的预感。 「他控诉是阿德里安用精神力谋杀了他的儿子，并且直接告上了军事法庭，在关押期间，路延池动用关系进行私刑，甚至在阿德里安身上进行了违规实验。」 当时有眼光的读者，已经从他这个并不平凡的开局中，嗅到了恶意的气息，从此和他展开了相爱相杀的道路。 「不是……有病啊！」作为一个统格正常的系统，它忍不住骂道，但转念一想再有病的情节都是面前这个无良作者亲自设计的，「你的世界观里面是不存在真善美这三个字了吗？」 「这只是我基于人性丑恶而做出来的一些合理推断。」 「我没弄错的话，你的定位在热血频道吧？」 「对啊，这难道不够热血吗？物理层面上的热血。」 「……所以你现在是把这件事的火力全部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吗？」想到卫修的那些小动作，吐槽归吐槽，系统还是忍不住担心。 卫修摩挲了下口袋里面的药剂管。 「是啊，毕竟我也挺好奇的，真是期待那位路总和我的见面～」卫修的心声相当愉悦，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在期待什么，但系统莫名感觉自己担心错了人，他忍不住为远在不知道何处的路总提前默哀了几秒。 但下一秒，心情相当不错的卫修砰得一声，脑袋撞到了作为提示的挡板上。 「滑板踩不牢就算了，为什么你走路都能撞到。」 「……跟你讲话，忘记戴眼镜了。」 卫修扶着额头，把眼镜重新戴了回去。 刚好是从训练场回来的洛加顿住脚步，用一种观察珍稀动物的眼神看着他。 “好厉害。”这句话他甚至是一边鼓掌一边说的。 卫修倒是面不改色：“怎么回来这么晚？” 不太想纠结为什么对方的语气自然到像是操心的妈妈，但洛加还是礼貌地回答：“联赛在即，被拉着加练。” “倒是你，才第一天，居然能在外面晃这么久。”洛加隐约能够猜到点，他想了想，倒也没有说破，只是露出了一个略带怜悯的表情。 “算了，反正马上你就没这个精力了。” 第 9 章 等到正式开课以后，卫修终于明白了洛加那天的话是什么意思。 讲台上的老师正在讲解着《机甲基础结构解析与概念设计》这门课程，全息屏幕投影出机甲各部位的通用零件，过于安逸的语调让下面趴倒了一片。 卫修好奇地用手触碰了其中标注为能源仓的位置，巨大的部件进一步拆解出来，瞬间变亮的蓝光倒映在他的脸上，激得他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下。 “那边那个，上课的时候不要动手动脚，认真听课。” 「我发现，不管是到哪里，大学的课堂生态永远有着惊人的一致性。」 「比如？」 「比如教室的第一排永远坐不满人，比如有些老师永远是在念PPT只是这里换成了3D版本，再比如每一学期总会有那么几门我理解不了以后也根本用不到的神奇课程。」 “我选的专业不是指挥系吗？为什么台上那个老师现在居然试图教会我该怎么设计机甲？” 最后这句话他是直接拉住旁边的同学提出灵魂质问，试图引发一点共鸣。 但只可惜卫修入学的时间相比起正常的一年级晚了一个月，集中咒骂吐槽之风已经刮过，那位同学只是没什么激情用过来人的沧桑语调回复他：“我们指挥系是这样，你习惯就好。” “哈？” 在同学给他看的课程安排表里面，卫修发现居然还有三门机甲结构设计相关的课程，以及和单兵系一起上的实操课程。 “在战场上，作为一名合格的指挥师，你需要了解你的队友和他们的机甲，当然还得有最基本的战斗能力。” “说得好，听起来比《精神连接伦理学》和《战场精神力接管守则》这两门课还要稍微有用一点。”卫修面上一副深表赞同的样子。 「我好想回到原世界。」他在内心说道。 「此话怎讲？」 「把笔还给我，我要亲自砍完指挥系这些天杀的课程，让伦理还有守则都见鬼去吧。」 “你……是才入学的新生吗，我是听说学校最近又在扩招，系里面多了好几个新面孔。” “卫修，很高兴认识你。”这位不知道哪里随机生成的路人甲。 路人甲脸上闪过惊讶之色，“原来你就是学校新招的那个S级，还真是……” 完全看不出来。 他还以为会是更加显眼，具有气势的人，要是不说，他都以为是后勤专业的文职人员。 他看起来好奇心都要爆炸了，身体往卫修这边倾，还想继续聊：“我叫唐冰，认识一下呗，反正以后都是同学了。” 等等，这名字他有印象，居然还不是个纯纯的路人甲。 “哥，我们先加个微信吧，到时候课后增进增进感情，大家以后都是一个学院派系的，也好互相扶持……” 但台上的老师却在这时候点名。 “唐冰，上来把例图的零件拼好。” 根本没有在听课的唐冰脸瞬间垮了下来，他眼神慌乱瞟向卫修，后者给了他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他也没办法，只能不情不愿地走上台。 卫修听着这位同学磕磕巴巴的回答和演示，很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离下课还有很长的时间。 出于一种学生时代没有完全湮灭的直觉，卫修感觉下一个被点名的就是他了。 他干脆在这之前直接举手示意身体不舒服要去医疗室。 “医疗室目前预约人数0，正在进行治疗中，预计15分钟内结束。”诺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已经为您预约好了位置。” “出来透口气而已，这么较真干什么？”卫修漫不经心地扯了下领口，他还没有习惯穿军制服。 但比起那一晚，诺亚现在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按照程序设定好的AI，沉默而周全，没有给予额外的回应。 过道的指向灯亮起，为他指引道路。 反正也没什么要干的，卫修也就顺着指示的方向跨步走去。 往前面走了点以后，卫修透过玻璃窗，看到一座独立的巢型建筑。 “这是西利安军校的标志性建筑，银巢，即机甲实操基地。曾经有无数的军队中坚，闻名于星际的精英，甚至于最高统帅都在这里留下过痕迹。“诺亚出声，为他讲解，“除了日常教学以外，也可以进行自主预约，如果需要的话，现在就可以为您预约。” “不急，来日方长。” 天花板上的摄像头随着他的脚步不断地调整角度，这种程度的监视对于所有人来说都已经是习以为常，不会有人突然觉得，自己在被人工智能观察。 医疗室内。 墙壁和天花板被调节成能让人放松下心情的暖色调，阿德里安坐在椅子上，他的太阳穴，手腕，衣领解开后胸口的位置都被贴上从测试仪器上拉出来的金属贴。 克莉莎坐在他的对面，叠腿，姿态放松地坐着，她是一个看上去颓废，但非常有亲和力的女人。 她的精神力连接上那台机器，通过辅助仪器，克莉莎可以窥见阿德里安精神世界的色彩。 散发着微微光芒的金色，缓和而有序地流动着。 非常温暖的颜色。 “来到新的环境里，还算适应吗？”她问道，“极光星和这里的风土人情差别很大，希望这一点没有给你造成太大的困扰。” “一切都挺好的，我对环境并不挑剔。”可能是觉得这句话不妥，阿德里安谨慎改口，“我不是说天狼星不好的意思……” “放松，亲爱的，不用紧张。”克莉莎安抚他，“这不是军队的审问，我只是想要和你聊聊天而已。” 她感受到阿德里安的心情闪动了下。 “您不是要对我进行心理评估吗，现在已经开始了？” 回避亲密关系的搭建，并且有很明显的防备心。 克莉莎意识到面前这个人没有看上去那么好攻破，她调整了策略：“好吧，那么我们直接来聊聊正题吧。听说你杀了人？” “嗯，是星际海盗。”阿德里安平静地点头。 他的内心也一如表情所展示的那么平稳。 据帝都某研究所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报告显示，当今帝国在役军人中，有93.4%表明自己并没有因为任何原因而杀过人，足以可见现在的帝国正处于一种怎样的安逸氛围之中。 但偏偏在看似和平的军队内部，各类心理问题频繁上报，克莉莎是军队中专业的心理医生，偶尔会在西利安军校坐诊，帮忙调解学生的心理问题。 这次她接到了通知，有个新转过来的学生，乘坐星舰时杀了两个星盗，让她帮忙做心理疏导。 虽然貌似是死有余辜的人渣，但这个坎依然很难过，没有人会在初次杀害自己的同类时无动于衷。 如果真有的话，那种人不是疯子，就是根本没把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规划到同类的位置。 也不知道是哪一种比较可怕。 克莉莎的手指一下下敲在膝盖上：“这实在不是一个愉快的消息，我猜当时的情况一定非常惊险，以至于你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采取这样过激的行为。” 她试图用中立的话术模糊这件事情，重点不是在于杀人，而是紧急情况下的防卫。 “没错，他们是不折不扣的恶棍，毫无理由地杀害了当时舰艇上的乘客。” “也就是说，你保护了剩下的乘客，这是一件非常勇敢，具有意义的事情。”克莉莎嘉许地点了下头，再次给予这个事实正向的肯定。 “所以实际上，你不需要对此感到负担，面对这样的暴行，总有人要站出来，你做得非常好……” “不，我并没有什么负担。”阿德里安有些意外，但又理所当然地说道。 通过精神链接，克莉莎可以看到在说这句话时，阿德里安明亮的色彩没有半分黯淡。 他没有说谎。 克莉莎停顿了下，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心里有点发寒。 “可以告诉我你的想法吗？” “就像我说的那样，他们正在杀害星舰上的乘客，而我作为一名军人，有义务保护民众。” “你有想过将制伏住他们作为第一选择吗？” 阿德里安摇头：“他们当时已经杀害了三名无辜的乘客，我认为我不应该放过他们。” “法庭会给予他们应有的制裁。” “但如果那么做，最近后他们只会被压往边缘的军事要塞强制执行苦役，这对于逝者来说并不公平，既然他们在我的眼前作恶，那就由我来给予他们惩罚。” “……” 从情感上而言，克莉莎不觉得阿德里安的话有哪里不对，即使她已经意识到其中的问题。 “你有着非常坚定的信念感。”克莉莎语气中带着长者的温和，她还是通过了阿德里安的心理疏导结果，“但说实话，我不知道这对你而言是否是件好事。” 阿德里安将金属片摘下来，整理放回仪器，他看着克莉莎，张了张口，看上去想要说点么，但在这时候门被打开了。 卫修双手扒着门框，身体歪倒进来，他笑眯眯地问道：“我有打扰到你们吗？” “没有，我已经结束了。”阿德里安一边系扣子一边说道。 “是指挥系的卫修同学是吗？”克莉莎转身，查看了下预约系统，“约的精神检查？” 阿德里安忍不住多看了卫修一眼，他还以为同样是因为杀了星盗的事情。 他识相地退出去，关上门。 「和我想的怎么不太一样。」卫修被克莉莎压到座位上，熟练且毫无感情地固定好金属贴，「什么意思？诺亚觉得我该查查脑子？」 「虽然我很想赞同，但这东西真不会把我给揪出来吗？」 「放心，就是个用来辅助感知情绪色彩的小玩意而已。」 卫修对克莉莎友好地微微一笑。 克莉莎头一次见到如此积极配合来她这里检查的心下不禁多了点好感，回以微笑。 按照她的经验判断，这样的人通常不会有什么心理上的问题。 太好了，她今天可以早点下班。 她深吸一口气，精神力再次连接上机器接口，逐渐散开。 根据个体性格的差异，精神所呈现出来的颜色也各不相同，克莉莎带着大致的预料缓缓睁开眼睛看过去。 那是一片五彩斑斓的黑色。 第 10 章 据帝都某研究所一个尚未得到科学认证的报告显示，有相当一部分高精神阈值或者频繁使用精神力的人，会在精神层面存在或大或小的缺陷。 通俗点来说就是脑子不大正常。 不是有部影片里面是这么说的吗，最厉害的人都是疯子。 克莉莎靠到椅背上，点了根烟，用手指夹着吸了一口。 烟雾模糊了她因为宿醉而疲惫的面容，正在上传的邮件最终还是被叉掉了。 算了吧，反正也不是她能够管的事情。 领这点死工资操那么多心干什么，不如早点下班。 卫修和阿德里安走在廊道上，中间他们穿过了一个庭院，光影从头顶掠过。 阿德里安本来还有点尴尬，因为上一次从路宅回来后他们算是不欢而散，但卫修看起来心情一如往常，他也就悄悄松了口气。 他隐晦地看了眼卫修的侧脸，黑框眼镜遮掩住部分的神情，但鼻梁和下颌却构成了清晰的轮廓，对方身上有种很飘忽的气质，阿德里安说不出来。 “停一下。” 他模糊听到卫修在和他说话，乖乖地停下脚步。 “蹲下来。” 神志还没有拉回来，他下意识遵循卫修的指令单膝跪在地上。 在感受到头发被奖励性地轻轻拍了一下以后，阿德里安才终于回过神来，他仰头问：“你要干什么？” 卫修指了指面前的墙：“我自己翻不过去，你帮我下。” 阿德里安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带到了完全偏离教学楼的地带。 “这是哪里来着？”阿德里安环视着四周。 他自觉是一个性格冷静且足够有条理的人，但自从遇到了卫修，时常会处在一种迷茫和凌乱的界限内。 “一院教学楼后面，这部分监控坏了很久，翻墙逃出去也没有人会发现，特别适合在没有审批的情况下逃课。“ 过于贴心详细的介绍让阿德里安有种对方笃定自己以后绝对会用得上的信念。 阿德里安之前没有上正式军校，但依照帝国军例，读了极光星当地一年制的预备军校，进行最基本的思想和实战培训，才有进入军队的资格。 他是因为没得选，而绝大多数进那里的，都是混不出头，性格又带刺，因此学校的环境整体上又乱又不思进取。 他本来觉得，身为名门的西利安学院，风气上会正很多。 没想到遇上的第一个同期，又是个混子，阿德里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他好像根本没法拒绝卫修，只能帮忙搭把手。 卫修借着这股力终于翻了上去，他没什么正行地趴在墙边上，对阿德里安伸出了手。 阿德里安不确定地指了下自己，在对方欣然点头的表情中下意识皱了下眉。 他们就这么僵持在原地。 按理来说他是要拒绝的，私自离校这种散漫不守纪律的事情根本不符合他的性格。 但卫修却没有催促的意识，而是就维持着这个姿势，懒洋洋地将下颌靠在臂弯上等待着。 就好像出校找乐子根本不是他的目的，而是单纯为了和阿德里安待在一起。 难得热烈的阳光铺撒下来，树荫轻轻翕动着，记忆中隐隐约约好像也有过这么一只手，从残破的墙上朝他伸过来。 阿德里安晃了神，下意识就想要拉住那只手。 当然，这只是形容他那瞬间念头的一种形容性说法。 按照他这几天不太全面的观察来看，如果他真的握上去借力，在他翻过去之前，卫修很有可能先被他拽下来。 在鞋底触碰到墙另一头的地面时，阿德里安才后知后觉为自己的冲动而感到后悔。 “诺亚，帮我导航一下这里的黑厂。” 诺亚接收到指令，开始为他们规划路线。 阿德里安沉默地看着路线图，谨慎开口：“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校规中明确写了，在校生不许接触黑厂这类不正规场所，为什么诺亚没有拒绝你。” “你居然还背了校规？”卫修上扬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惊讶。 那本小册子是他们进来后夹在军制服等一系列开学礼包里面的，一般人不会想到去看那么无聊的东西。 阿德里安抿了下嘴，他清楚自己从小性格就稍微正经了点，上预备军校的时候还因此被格格不入的其他同学嘲讽叫乖学生。 但卫修看过来的目光和那些人完全不一样。 有种他看不太懂也无法理解的溺爱。 ……好奇怪，他还是闭会嘴吧。 在去黑厂之前，为了低调起见，阿德里安拉着卫修换掉了身上标志性的铁灰色军制服。 他们按照指示来到西街，一路走到尽头，零散几块霓虹灯牌要掉不掉地悬挂着，不知道荒废多久的街铺大门紧闭，有个醉鬼手里抱着瓶酒坐在台阶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咒骂。 卫修双手插进衣兜，弯下点腰，绕过生锈的铁丝网。 守在那里的掮客看到他们，问清来意后就干脆地带路。 阿德里安跟在后面，他还是想提醒卫修及时回头，但才挤出点声，周围几个混混就投过来目光，他只能继续闭上嘴。 黑厂的规模比他想象得还要大很多，也比想象得要正规，没有很乱，甚至有迎宾人员过来指导。 卫修按照他们的提示注册好账号，拿出卡槽里面弹出来的卡后。 黑厂分为地上和地下两个部分，凭借他们现在最初级的权限，活动范围限制在地上。 阿德里安沉默地看着递过来的通行卡，他怎么就上了这艘贼船。 但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咬了咬牙接过来。 “为什么我的ID是惹到我你就算惹到棉花啦？”阿德里安满头问号。 “字面上的意思。” “那为什么你的ID是惹到我你就完蛋啦？” “也是字面上的意思。” 阿德里安：“……” 算了算了。 这层最主要的组成部分就是竞技场，这也是它吸引客源的噱头。 竞技场的面积很大，周围看台逐级升起，卫修他们进去的时候，席位已经爆满了。 卫修懒散地靠在过道上，垂眼看着下面。 一对一的形式，两台机甲在各自的赛场上面激烈地碰撞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和尖叫几乎快要掀爆场地。 造成疯狂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机甲对战。 大屏幕上各赛场的赔率实时刷新着，资金池不断扩大，才进来没多久，阿德里安已经开始不舒服了。 “他们简直疯了。”阿德里安捂着耳朵，凑到卫修耳边小声吐槽，资金池已经到达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 “那你想看看他们更加疯狂的样子吗？”卫修偏过头，漫不经心地问道。 就在这一瞬间，场上突然非常默契地安静了下，所以阿德利安清清楚楚听到了卫修的话。 然后下一秒，更加激烈的声浪爆发。 阿德里安的心脏都快要随着呐喊声漏跳了一拍。 “黑鲨！黑鲨！黑鲨——” 被他们激烈高呼的主人公正以巨大的钢铁之躯傲然站在赛场正中央，高举起机械臂，流畅优美的外壳线条彰显着独特的美学。 “黑鲨又赢了。” 坐在一边，深眼窝的男人和他蓄了络腮胡的同伴交流，他们是这里的常客，虽然不是机甲师，但刚才竞技赛时也能有模有样点评几句。 “可不是，他今天发挥倒还不错。” “之前他状态太差，一直连着输，今天都没什么人压他，得亏是我慧眼识珠，今天算是赚上一大笔了。” “早知道跟你了，手臭压了几个新面孔，本来想着能再来匹黑马爆个冷门，没想到裤衩都要给赔进去了。” “哪来那么多怪物？大部分还是得一步步慢慢练上去之前，可惜之前爆冷门那次没让我赶上……” “那几位大叔要不看一下我？” 卫修揽过深眼窝的男人，用手指着自己亲热地自荐。 两男的愣愣地看着自然地加入他们对话的黑框眼镜，彼此不太确定地对视了一下，确认不是对方的熟人。 然后没忍住劈头问道：“你谁啊？” 卫修眨了下眼：“也许是下一个即将爆冷门的黑马。” 深眼窝和络腮胡瞬间冷漠地转头，看向了他相比起来正常一点的同伴。 阿德里安替别人尴尬的毛病又要犯了，他赔着笑，一把拎着卫修的后领把人拽了回来。 竞赛场还会为参赛选手提供基础配备的机甲，这进一步证明了背后的拥有者财力滔天。 负责的经理态度倨傲，说话时总拿鼻孔看人，他硬邦邦地伸出手：“驾驶证。” 他们也不是什么人都提供，起码得有相关资格证明。 卫修当然没有那种东西，但他点开了光脑出示了西利安军校的学籍。 阿德里安满脸骇然，他明明才和卫修讲过校规，这家伙高调得过分了吧。 那个经理脸上也终于裂开了一丝表情，他留下一句稍等，在身后的机甲中进行挑选，然后示意卫修过去。 阿德里安发现这架居然是军用制式机甲，铁骑-11，从印在外壳的型号来看是已经淘汰掉的批次。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军用机甲管控非常严格，出现在这里明显是不合规的。 这里的黑厂比他以为的水还要深些。 “不要太冒进了。”阿德里安低声提醒。 卫修抚摸上机甲冰冷的金属外壳，这具钢铁铸就的躯体原本只应该存在于文学影视作品之中，而现在却真实地展现在他的眼前。 他承认自己稍微有点兴奋起来了。 坐进驾驶室后，舱门缓缓合上，阿德里安仰望着半隐在阴影之中的卫修，那张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让原本轻浮的气质显得更加不妙。 阿德里安突然发现了一个盲点。 他记得卫修说过，自己是个黑户。 那从理论上来说，在此之前，他应该没有办法从任何途径获取使用机甲的练习。 升降台感应启动，将卫修往上传运。 于此同时，柔和的机械女声进行播报。 “35号擂台即将开始比赛，选手黑鲨已经就位。” 镭射灯光聚焦在正中央的舞台上，原本因为没人敢于挑战黑鲨而有所冷却的气氛瞬间又被炒热了起来。 没有人看到，作为全场焦点的卫修，此刻正环臂抱在胸前，难得神色肃穆地望着面前的操作台 除了台上复杂无比的装置以外，他面前还有好几块大大小小的屏幕。 主屏幕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景象，另外几块副屏，一块是机甲的3D环绕图，一块是空气阻力，摩擦力等的数据面板，一个应该是交流频道的动作。 这东西，要怎么用来着？ 第 11 章 “居然又有人来挑战黑鲨了？还是个新人？也不知道是傻还是真有点东西。” “惹到我你就算完蛋啦？这ID好大的口气，谁啊？” “用的还是出厂设置版的「铁骑-11」，别到时候被打到哭着求饶了哈哈哈……” 阿德里安陆陆续续听着旁边人的讨论，终于摸回到了刚才的边缘观战位。 “这不是刚才那位小哥吗？”络腮胡看了过来，“你那个朋友去哪里了？” 阿德里安伸手，指向下面的场地，脸上的表情透露着灾后重建的安详。 “卧槽，来真的呀？”深眼窝一惊。 “请问，那个黑鲨究竟是什么来头啊？”阿德里安还是担心，忍不住问道。 “其实我们也不清楚。”络腮胡挠了下头，“就知道他在这里混了有段时间了，操作很强，用的机甲也是自带的。” “呦呵。”看到通过传送台来到地面上的机甲，“这不是铁骑吗？用黑厂提供的基础机甲，还挺莽啊。” 刚才没有仔细看，阿德里安突然发现，黑鲨的机甲也是军用式。 虽然外表重新喷漆进行伪装，但他能够确定无异，这居然是军用机「卡戎-7」，也是极光星普通士兵目前使用的标配机，他曾经就驾驶过。 「卡戎-7」以干燥的气候为设计前提，牺牲机动性增加了内部水罐量，同时并没有做关节和外壳的防潮处理，因此军方不会在常年多雨的天狼星引入这款机甲。 “你们知道他机甲从哪里搞来的吗？” 虽然使用「卡戎-7」地方不止极光星，但阿德里安总有种微妙的怪异感。 “这我哪里知道，跟他又不熟，连他老家是哪里人都不知道。”络腮胡哂了声。 “不过我听说，也就是听说啊。”深眼窝神神秘秘地，示意他们都凑进来点，“说这个黑鲨，实际上就是主办方的托，之前输的那些比赛，也全部都是故意的。” “像今天这样的，我琢磨就是要赢到底了。” “卧槽！这瓜保真吗？这群黑心商……” “都说了小点声！傻缺。” 阿德里安的表情更加不妙，他忧心忡忡地望着赛场。 “不过你那朋友，既然敢挑战，说明他应该挺厉害的吧。”深眼窝人还挺好，安慰了一句。 阿德里安眼角一抽，勉强挽尊：“……他的精神力很强。” 众所周知，夸一个机甲师不夸实力强，只说精神力，潜在意思不言而喻。 未来可期，但现状不太可期。 “呃……”络腮胡也跟着迟疑，他小心翼翼地指出，“但他开的那台机甲，也用不太上精神力吧。” 铁骑是C级机甲，人机同步率有限，比起高级机甲，对于精密操作的要求反而会更高。 “没事，输就输了，黑鲨的打法不算太凶，这场出不了什么大问题。”深眼窝摆了摆手。 明明是一句安慰的话，但不知道为什么，阿德里安却感觉更加不妙，有种被插fg的既视感。 比赛即将开始。 卫修安静地坐在驾驶室内，外面鼎沸的人声无比清晰地传入。 他嫌吵，理论上来说应该是有过滤装置，但也不知道具体该按哪一个。 卫修曾经无数次做过这样的噩梦。 突然间发现自己回到了数学高考的现场，周围人都在刷刷狂写，只有他把整张试卷翻来翻去但就是看不懂一个字。 作为一个就算第二天世界末日也只会发出好耶的神经病，类似这样的梦境反而会让他汗流浃背。 但现在，卫修即将面对比考试考不来还要可怕的噩梦，因为他的头脑是史无前例的空旷。 而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他亲爱的对手也非常有武德，摆好架势等待他的进攻。 「宿主，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 系统也感受到了这诡异的空白，小心翼翼地戳了下卫修。 「没关系。」 卫修已经整理好了情绪，毕竟他最擅长的就是不去内耗自己，他相当乐观：「凡事最重要的就是要迈出第一步。」 说着他啪嗒一下按下正中间的红色按钮。 肩部射击仓打开，除此以外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他想干什么？”络腮胡一瞧，“先用远程火力进行压制，顺便探探底细吗？想法不错，可惜一层的观众席没有安装防护罩，所以机甲是不能配备射击装置的。” 阿德里安也是才知道这一条规定，但他没想到卫修的打法居然有条理可寻，一时间不免有些感慨。 是和那个退役军人探讨过理论知识吗？身为社会底层的黑户，却没有丝毫堕落，抓住一切机会充实自身。 他好励志。 「这机甲是坏了吗？」 卫修不解，又按了几下，但迟迟没有反应，他干脆地松手，换过来将拉杆一推到底。 安装在脚部的推动器喷出火焰将他往前推动，卫修根本不知道保持平衡的方法，庞大身躯哐嘡一下砸到了地上。 突然改变的平衡位让他砰得一下头砸在操作台上。。 但拉杆还被他按在手里，于是原本还在喝彩的观众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看着面前的参赛者用一种头朝地，极其诡异的姿势冲出去。 所经过之地拉出长长的拖痕，宛如一只阴暗爬行的奇行种。 好，好丢人。 阿德里安收回刚才的话，捂住了自己烧起来的脸不忍直视。 “虽然知道西利安学院大不如前，但我没有想过，里面的学生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了。”深眼窝幽幽地说道。 听到这话，阿德里安吓了一跳，慌忙摸了下自己的衣服，不知道是哪里露了陷。 “别露出那副表情了，好学生，你站得太板正了，在我们这得要学会适当的松弛。”深眼窝用下巴点了点场上，“他就不错，如果只有他，我猜死都猜不到的。” 阿德里安：“……” 这绝对不是在夸奖吧。 好在机甲有自动校正的指令，在卫修扶着脑袋松开拉杆后，就重新站了回来。 “你是纯新手？”黑鲨开了对讲机，沉稳的男声发出，“那我劝你直接投降好了，开机甲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乱搞的话只会让自己陷入危险。” 观众席上配合地响起一片嘘声。 卫修的头还砸在操作台上，他把自己一点点支撑起来，脸上却不合时宜地露出笑容。 就在刚才那个过程中，被刺激溢出来的精神体和机甲神经接口成功对接上。 在潜意识里，他看到了那些数据流，卫修意识到，这是机甲的核心所在。 一般人在面对明显未知和出格的危险行为时，免不了会有所退缩。 但卫修却相反地更加兴奋了起来。 那份被平静生活压抑下去，内心蠢蠢欲出的躁动，在这一瞬间被彻底点开。 磅礴的精神力跃然而出，全部涌向这里唯一的接口，他没有经验，只能凭借着最原始的本能，去占领这台机甲。 那瞬间，卫修突然和机甲产生了联系，那种感觉就像是，他们是彼此同调的共体。 但这份感觉还有些微弱，不依靠操作台辅助根本没办法自由行动。 卫修轻柔地抚摸着操作台，但却用完全相反的强硬试图将更多精神力接进去。 机甲开始发出悲鸣，数据洪流夹杂着出现乱码。 同调感增强了一些。 但数据屏幕跳出了警告。 「目前同调率已超过机体最高阈值，请驾驶员控制精神力输出，避免对机甲产生不可逆的伤害。」 「宿主，怎么突然报警了，真的没问题吗？！」 「放宽心，宝贝，就是这台机甲有点垃圾，配不上我而已。」 卫修甚至愉快地哼着走音的调子。 在精神力的高强度输出下，机甲大致结构在脑海中解析出来，幽暗的电子眼锁定敌人，卫修当即抽出碳素军刀，双手握拢，往前冲去，一个横劈直接往对面冲过去。 这一下的暴起毫无规则，原本还在观察的黑鲨堪堪躲开，用手中的钛金长刀格挡，刀刃相交间摩擦出弧光。 他用了巧劲错开对峙的刀刃，侧身劈下。 卫修直接指挥机械臂直接空手接住，表面金属碎裂，露出下面跳跃着电弧的缆线。 换做任何一个机师，都不可能如此粗暴地对待一台机甲。 更何况驾驶者可以感受到机甲承受的伤害。 这个疯子。 黑鲨一惊，他来不及抽回武器，只能被迫弃刃。 砰—— 但下一秒，对面的机甲直接倾身撞了上来，金属在令人发麻的撞击声中摩擦出火花，他从腰间被环住，然后往旁边抱摔过去。 两台机甲一起砸倒下去，地面皲裂成蛛网状，砸出一个大坑。 到底是哪里来的原始人。 机甲受到的撞击同步给机师，黑鲨脸色发青，操作台半数的屏幕已经亮起红色警报，预示着在刚才这一下撞击中受到的损伤。 那个人都不知道痛的吗？ 驾驶舱的卫修用手背抹了把流下来的鼻血，他的精神力还在不断往外溢出，强势地占据着这台机甲，让它的钢铁之躯都变成自己延展出去的一部分。 数据洪流已经到达临近崩溃的地步，涌下来的代码中间夹带着SB这个高频词汇，这架机甲在用它的方式表达自己操蛋的心情。 但凡它身上安装了个智脑，早就和傻逼驾驶者大骂三百回合。 但它现在只能握拳砸出去，将才爬起来的敌人揍得一头又歪倒下去。 「你这样会不会太暴力了点？」系统心悸地说道，「我总觉得我听到了机甲悲鸣的声音。」 「你幻听了吧宝贝。这算什么？同类之间的心心相惜？」卫修感觉自己的喉咙里面也泛上了腥味，但他现在根本不会care。 「对了，我可以研究一下能不能把你拆下来放进高级机甲充当智脑。」卫修都想要感叹自己真是个天才，「果然没有真正的垃圾，只有放错位置的宝藏。」 系统无法相信这个场景，很干地哈哈了几声：「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卫修温柔一笑，默默把这个绝妙的点子记在心里，他抬手，准备在机甲彻底崩溃前进行最后的进攻。 但就在这时，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的黑鲨，却举起了手。 “我认输。”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啧。 才刚刚兴奋起来呢。 第 12 章 “陈哥，黑鲨输了。”值班经理急急忙忙地推门走进会客室，嘴里报着消息。 被称为陈哥的人正恭恭敬敬地为坐在主位上的男人点燃雪茄，见状，他只能颔首表示歉意。 男人浅笑着摆手，示意他去处理。 “陈哥！” 要不是贵客还在，陈典恩现在肯定已经一个巴掌招呼了过去。 “输就输了，喊个屁。” “可，可我们今天是以黑鲨赢为前提控的赌池，这下亏了大了……” 经理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在犯蠢，陈典恩那张阴冷惨白的脸看得他心里打了个颤。 “我记得那个黑鲨，之前已经搞砸了一次，以后不用他了，你重新物色个人。” 简单交代完以后，陈典恩示意对方赶紧滚。 “……还有一件事情，我想向您请示。”经理颤颤巍巍地开口。 陈典恩的眉头还没有皱下，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反而先笑了起来：“小陈，你这手下的人不行啊，怎么什么事都要问你。” 他往烟灰缸里面点了下雪茄。 还没等经理反应过来，陈典恩雷厉风行地抓住他的脑袋，砰一下砸到地上，语气瞬间无比森冷。 “我看你也不用干好了。” 经理被砸得头昏眼花，但他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回，在被拖出去之前喊道：“我是想问，打败黑鲨的那个人，弄坏了我们提供机甲的数据核心，需要让他赔偿吗？” 陈典恩动作一顿，转头看向男人。 “我给他的机甲虽然是「铁骑-11」，但那一台配置的是泰森科技还在研发阶段的数据核心，没有准确的市值，所以才来问您拿主意。” 经理一把抱住陈典恩的大腿，泪眼婆娑，他还想继续干。 “真有意思，怎么弄坏的？”男人问道。 “我们让维修师看了下，是精神力输出过载导致的。”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陈典恩一脚把人踹开，“这次拿过来的核心数据，经过诺亚判定，稳定在C级，有几次甚至达到了B级的测定线，你说破坏就破坏啊？” “我也没想到啊。”经理捂着脸有苦说不出，“您交代过要多进行测试，参赛的那个人是西利安军校的，我就特地把这台机甲给他了，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哦？你说得我更加好奇了。”男人浅笑，“数据核心的稳固性没有任何问题，这个我能够保证，在研发进入后半阶段后，我们还邀请了S级的资深机甲师进行测试。” “是是是，机甲师也很惊讶，说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程度的破坏。”被踢开的经理连哭带爬地来到男人身边，点开光脑展示。 照片上的人正抓着缆绳从机甲上下来，脸上沾了点血迹，但那副轻浮带笑的样子看着总觉得眼熟。 男人原本放在扶椅上的手一歪：“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我们把他请到了休息室，派人看守着。”经理吸了下鼻子，颤颤巍巍地想要抱住男人的大腿，“这位大人，我在职期间，工作一直……” “还不赶紧把人给我带过来，就现在！”男人一脚把人踹翻。 陈恩典惊异地看了眼男人，他倒还是第一次见对方这副样子，但后者似乎意识到了他的目光，给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他连忙低下了头。 另一边的休息室，卫修占了大半边的沙发横躺在上面。 “我现在的感觉就像是昨晚连嗨了三场酒局后宿醉爬起来。” 头又开始疼起来，他用手背抵住眼睛，拖着长音抱怨。 “但如果是喝醉了，往治疗舱里面躺十分钟不就行了吗？” 阿德里安一愣，下意识回道，但他马上闭嘴，懊恼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作为黑户是无法使用治疗舱的。 见鬼，科技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他好心动。 卫修翻了个身，“你打算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什么叫做待到什么时候，我是在陪你啊。”阿德里安反应过来，不高兴地质问，“你觉得我是那种扔下朋友不管的人吗？” “我们不是朋友。“卫修终于躺够，施施然地挪了下位置。 习惯了对别人散发热情的阿德里安没有想到会接收到如此直白不留情面的话，他一下无措地站在原地。 “想什么呢，亲爱的。” 卫修站了起来，还带着战术指套的手似乎抚上阿德里安的侧脸，但只是跟羽毛掠过一样轻轻碰了下，“我们的关系可比这要深得多了。” 阿德里安跟触电般颤抖了下。 已经打开了的门边，经理正在做往外请的手势，卫修没有任何停顿地走了出去。 门关上后，阿德里安碰上自己的脸颊，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 “你跟刚才那个人是情侣？”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阿德里安才发现又进来个男人。 那男人穿着件无袖的紧身背心，明显的肌肉线条和粗旷的面容彰显着一种野性的力量。 他手里还拿了罐啤酒，说话间往嘴里灌了一口，然后又往卫修刚才出去的地方张望了眼。 “请问您是……”阿德里安礼貌问道。 男人的五官狰狞了一下，咬牙切齿地说道：“老子是黑鲨。” 阿德里安脸上的笑容一僵。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 阿德里安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来承受这份和他毫无关系的尴尬场面，但毕竟卫修不在…… 等等，还好卫修不在！ 阿德里安惊觉过来，不然那简直是一场灾难。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们到底是不是一对？”黑鲨重复了一遍。 “当然不是！”阿德里安终于听清了第一句话，他忙不迭反驳。 “啧，可我看他刚才对你那态度，可不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啊。” “……”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黑鲨是个这么八卦的人。 “所以那个哥哥是海王吗？”稚嫩的萝莉音淡淡评价，“而这个哥哥是他池塘里面的鱼？” 阿德里安不敢相信耳朵里听到的话，跟在黑鲨身后的女孩看着只有十二三岁左右，黑色齐耳短发，脸上是和这个年龄不相匹配的成熟。 她从桌上拿了根棒棒糖，剥开塞进嘴里，见阿德里安那副呆样，露出一个这人好可怜的表情。 “不不不，卫修他才不是那种人，他是一个……”阿德里安下意识就想要帮忙辩解，用尽毕生所学，无数正向的词汇在他脑海中周旋。 正经？不对。 有分寸？不对。 越是往这方面想，卫修对他做过的那些事情越要浮现出来。 一见面就用假名骗他，故意凑得很近，各种动手动脚的，还跟他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为什么卫修要对他做这种事情？ 卫修平时也会对别人做这种事情吗？ 看着面前金发青年逐渐陷入纠结和困惑的神色，小女孩脸上的怜悯之色更重。 “看起来是遇到坏男人了。” “你可要上心一点啊，小鬼，对待机甲都粗暴的人，以后怎么可能会成为一个贴心的情人呢？” “你是在为自己的失败挽尊吗？黑鲨。” “少啰嗦。” 一大一小的交流声听得阿德里安更加头大，他根本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 “黑鲨先生，虽然这样说可能不太合适，但还是非常感谢您刚才及时叫停战斗。” 不然他们要赔的就不只是一个数据核心，而是整台机甲。 加上之前那台弄坏的测试仪，烧钱这点他确实无法反驳。 黑鲨露出了见鬼的表情：“你管那叫战斗？” “你那个情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一个人是这么开机甲的，今天算是让我长眼界了。” “我跟他不是……”阿德里安慌忙想要打断。 “你回头好好说说他，知不知道现在一个机甲零件要多少钱，找维修师的费用又要多少钱？这么败家的男人，以后日子过不长的。” “我们没有……”阿德里安无助地伸出手想要解释。 “黑鲨，果然有时候还是要相信一些古老的玄学，我出门前给你看过黄历了，今天不宜上机甲。” “我跟你讲过多少次了，迟乐，再在这些奇怪的东西上面浪费钱，我就停了你以后的零花钱。” “切，小气鬼。”名叫迟乐的女孩闷闷不乐地别过了头。 “还有一点，我早就想说了，每次带你过来都丧着个脸，不喜欢的话不如在家里好好待着。” “才不是不喜欢。”迟乐反驳，她犹豫了下，飘忽的视线缓缓盯着地板，“你们都没有感觉到吗？” “什么东西？” “好吵，每次到这里来，下面都好吵，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哭一样。”她轻声说着，用手点了点下面。 黑鲨一愣，拧起眉毛摇摇头。 有什么东西在哭？ 阿德里安半跪在地上，用手按着地板，试图展开精神力去试图。 但没过几秒钟，他的脸色瞬间无比苍白，几乎是应激性地收回了精神力。 “喂，你突然怎么了？” 阿德里安捂着嘴，勉强平复下恶心的感觉，勉强站了起来。 伴随着推开的门，被手而立站在会客厅内的男人微笑着转过头。 “听说你不太喜欢粗暴的方式，我现在应该还算礼貌吧。” 卫修关门，随手锁上，然后回以一个笑意：“终于见面了，路延池。” 第 13 章 昏黄的灯光投射下来，让质地润泽的琥珀石显得更加温和，而它的内部尘封着某种生物。 那样生物有着悠长的脊椎，这一点可以通过后半截的腐烂窥见，它在生前应该是半透明的，尚且完好的前半截中还有得以保存的器官，形状像是一朵朵即将绽开的巨型水母，但腹下却有足节。 硕大的石头就这么安静地横卧在大厅中，卫修伸手抚摸上那块细腻的琥珀。 “好看吗？”男人温声问道。 好烂的品味啊。 到底是谁想不开要在房间里放只虫子。 “这是星蜉，虫族生物中的一种，它们没有攻击性，无害，又如此美丽，所以甚至被批准为观赏性生物。” 谢邀，但他恐虫。 “他们还会发出特殊频率的声呐，让听到的人进入一种微恍的状态，像是摄取了适度的酒精一样舒服，很有趣不是吗？” “哦，那为什么你不养一只活的呢？是不喜欢吗？”卫修根本不捧场。 男人的牙硬生生咬住。 他之前养了一群，维持成本很高，最近因为公司项目接连出现问题，不得已脱手出去，所以只能买块死石头放这里装装逼。 路延池终于装不下去，冷声直切主题：“那个东西在哪里？” “你是说什么？”卫修反问。 “呵，我原本你是个聪明人。”路延池古怪地笑了下，“我们就把事情摊开来说吧。” “我派人调查过你了，你叫做卫修，在极光星的收留所长大，最近才来的天狼星。” 路延池在谈判这一方面相当老道，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把所有的要点都掰碎了进去。 “在这里生活不容易吧。天狼星曾经繁华过，物价也比始终比周边星球高上一线，就军校每个月发的那些补贴……”他遗憾地耸了下肩膀，“一个正经的军校生，被逼跑这里来赚钱。” “我看了你的入学档案，S级，多漂亮的资质，只要你点头，泰森科技可以给你提供资助，还有最好的机甲，我们本来之间本来就没有多大冲突，你说对吧。” 卫修的脸色波澜不惊，甚至有些冷漠。 他发觉不管是哪个世界，资本家想要套条拉磨的驴，永远是不变的画饼说辞。 已经打过太多工的心冷得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 “你想要什么东西，金钱？机甲？还是说其他的资源？”路延池终于图穷匕见，“我是个很爱才的人，只要力所能及，肯定都满足你。” 这天下免费的午餐最硌嘴，况且卫修也不是来吃这点汤水的。 “说重点。”卫修看了眼手腕上的光脑，“我的时间很宝贵。” 路延池：“……” 他们到底谁TM才是分分钟几百万项目的老总。 “好吧，我只是在好奇，你的背后指使究竟是谁？”路延池摆了个更加放松的姿势，但他的内心却没有看上去那么放松。 就在当下，那份流失的药剂甚至不是最关键的问题。 那晚负责住宅安保的智能管家居然陷入异常的休眠之中，足以见得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入侵。 事后他通过独立监控看到了当时的场景。 影像中黑发的军装青年，毫无迟疑地打开抽屉，顺走了放在里面没有用完的药剂。 太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算准时间的？ 跟事先预料好了的一样，知道他今晚会不在，知道路贺会出事情。 明明药效在实验体间的差异大到离谱。 为了能给上面一个交代，他曾经无数次要求研究员给出准确的数据范围，但始终得不到结果。 「路先生，我们正在攻克的是人类大脑中尚未开发的领域，它被称为上帝禁区，恐怕只有神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但我们现在在做的事情就是创造出一个神明。」 路延池咬着雪茄，回忆了下自己那天说过的话，上上下下打量着卫修。 他调查过了卫修的经历，人际关系干净到几乎没有，只有一份来自极光星收留所员工的陈述。 泰森科技内部将这份能够大幅度提升人类精神力的药物，命名为“钥匙”。 一把用来打开隔在凡人和神明之间大门的钥匙。 他们收集了各项精神力等级的实验体进行观察，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成功从C级提升到A级，甚至还有个别塑造到了S级。 但他们还没有在原本精神力就已经达到S级的个体上面实验过，毕竟太稀缺了。 现在眼前就有一个，剩下要思考的是，他要不要冒着和西利安军校撕破脸的代价…… “需要我来猜猜看，你现在脑子里面在想什么吗？”卫修开口。 进度条太慢，他要快进一下。 他们的眼神对视上，路延池脑子里面还想着事，他用一种不甚在意的态度取下嘴里的雪茄，随手就要摁灭在烟灰缸里面。 “你在想……”卫修的嘴角一点点勾了起来，“该怎么把我拐走才好呢？” 路延池脸色一变，烟灰缸立刻被甩手砸到地上。 落地的瞬间，门哐得一声从外踹开，陈典恩冲了进来。 路延池比着手势招了下，还没来得及摆好投降姿势的卫修被反手压到墙上。 “他身上有没有东西？” 陈典恩单手抓住卫修的两只手腕，腾出手去搜身。 他不知道老板要什么东西，所以搜得格外细致，连眼镜都被摘了下来，甚至还想强行往口腔里面伸进去。 “需不需要我脱光了给你搜？”卫修有点嫌弃，礼貌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但陈典恩真的听了进去，他转头向老板示意。 路延池皱眉摇了摇头，这都没搜出来，就是没带在身上了。 “接下来要怎么处理？” “带到地下去，把他交给肖安博士。” 陈典恩点头照办，他把卫修压了出去。 路延池深沉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按理来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但不知怎么的，从刚才起，他心里就控制不住地不踏实。 地下是拍卖场，只有更资深的会员才能够进入。 工作人员正在搬运下场拍卖会的货，其中一个抬头看到他们，眼睛一亮。 “陈哥？这是新到的货吗？不便宜吧。” “干你的活，少说话多做事。” 陈典恩懒得掰扯，他松开对卫修的禁锢，转而掏枪抵住对方的后腰，权限认证后打开了金属门。 “你们的拍卖会，玩得还挺花啊。”卫修弯着嘴唇，拖长的音调中有种不正经的暧昧。 但他下一秒就被陈典恩粗暴地用枪口往前顶了下，踉跄着走进去。 金属门自动关上，隔开了外界。 “你待会要去的地方，比这个拍卖会玩得更花。” 长长的过道中只有他们两个，陈典恩走在后面说道。 “哇哦，那还真是可怕。”卫修语气却很轻快。 又是一道需要权限认证的门。 “你看起来接受非常良好。” “越是混乱的地方缺少约束，道德就会越没有下限，这就是人性的劣根。”门打开后，卫修欣然跨过去。 “住在安全屋的人居然要谈论人性，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们边聊边走进去。 银白色的金属墙壁没有丝毫缝隙，泛着微微的冷光，几面投影屏播放的进度条和数据让这里看起来像是间观察室，靠内一侧是可见度足够的玻璃窗，好像可以看到什么东西。 陈典恩示意卫修从那里往下看。 下面是一间的实验室。 穿着白大褂的一男一女两个研究员来回走动忙碌，为首指挥地人似乎感受到了目光，抬头看过去，那是一个高鼻深目的棕发男性。 陈典恩不怀好意地介绍，“他是即将接手你的肖安博士。” 卫修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主动帮忙按电梯，自然地仿佛两人是一起过来观光的。 陈典恩的手僵在了原地，突然就有点吃不准对方的态度。 “他是个科学怪人，不折不扣的疯子。”陈典恩觉得他没有确切的认知。 “嗯，有些科学家是这样的，我能理解。”卫修善解人意地说道。 “不仅仅是这样，他对于自己的实验体极度缺少人文关怀，即使崩溃了都不会在意，压榨到极致，直到得到自己满意的数据。” “行了行了，见一面不就知道了，都被你说得没惊喜了。”卫修嫌吵，让他闭嘴。 难怪你只是个龙套呢，真反派从来不碎嘴子。 “……”陈典恩深吸口气，不再说话，恢复了死人脸。 给我等着，等下有你哭的。 电梯往下运行着。 「宿主，我有个小小的问题」系统却在这个时候开口。 「说。」 「我能够看出你现在肯定有自己的打算，你在帮阿德里安挡他原本剧情里面的灾祸，你在保护他。」 「可你为什么还是把阿德里安牵扯进来了呢？在路宅那次是这样，这一次还是，只要阿德里安和原剧情产生了交集，那你就没法保证他一定会平安无事吧？」 系统很犀利地点出了关键。 透明玻璃的电梯内，实验室冰冷的景色缓缓移行着，银白色的金属泛着光，映衬得卫修含带笑意的脸庞，呈现出一种虚伪的温情。 「我可从来没说过，我要保护阿德里安。」 「我也没有说过，我会保证他平安无事。」 第 14 章 “他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近乎疯狂的热情，但那双眼睛是理性的，那是明知自己的行为有违人伦但仍然放任的理性。” ——节选自《黎明将至》Chapter7疯狂的科学家。 “欢迎两位的到来。”肖安博士走过来，朝他们张开了手。 “博士，这是路老板让我给您送来的S级实验体。”陈典恩冷冷地剜了眼卫修，介绍，“我帮您把他押送上实验台吧。” “暂时不需要。”肖安博士摇了摇头，他一直把目光放在卫修身上，亲昵又热情，“比起实验对象，我更愿意称呼他们为合作伙伴。” “我们将携手探索潜藏在人体中未知的一切，因此比起控制，相互理解才更加重要。” “我想带你参观一下我的实验室，亲爱的，你愿意吗？”肖安博士询问卫修。 “当然。”卫修对他微笑。 陈典恩没有办法，只能后退一步，但黑洞洞的枪口仍然在射程范围内指向卫修，即使对方已经带上了抑制精神力的专用颈环。 最近的实验台上，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被固定在台面上。 他的头发被汗水浸湿，胸膛的起伏被拘束衣压制，在听到靠近的脚步声时，那双微微闭合的眼睛睁开，涣散地盯着几个人。 “博士……”他张了张嘴，发出来的声音无比嘶哑。 “指标如何？”肖安博士问道。 “心率一直降不下来，血压也持续升高，已经用了药物，但根本控不住……” “我是问你今天的实验指标如何？” 女性研究员迟疑了下，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恕我直言，博士，实验体021目前的状态不适合再次注射新药。” 肖安博士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望着研究员。 在那样的目光下，研究员头皮发麻，她赶忙低下头：“我明白了。” “出了指标再来找我。”肖安博士转向卫修，“让你见笑了。” 身后传来声嘶力竭的惨叫声，好几个研究员慌张来回，连陈典恩都忍不住分神看了一眼。 但卫修没有理会，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肖安博士。 那样的目光让肖安博士情绪更加高涨，他意识到自己终于找到对的人了。 “那个孩子已经在这里半年了，刚进来的时候，他还是B级，但在我们精心培育下，他的精神力已经到达了S级。” 肖安博士用炫耀地口吻说道，“他是所有实验体中潜能最大的，只可惜已经到达尽头了，或许在一般人眼里，这已经是惊世骇俗的成就，但我们所期望的不仅仅于此。” “你们想要什么？”卫修微笑着抛出问题，他知道只需要一个引子，肖安就能滔滔不绝地讲下去。 “你知道西利安吗？”肖安博士说道，“银河联盟时代的最后一位统帅，也是至今为止唯一被冠以战神之名的天纵奇才，现在的西利安军校就是以他的名字来命名的。” “据说在他死后，有人盗取了他的尸体，取出大脑进行解剖，发现其中有一部分的结构，与虫族存在相似之处。“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战神西利安并不是纯正的人类血统！” “这个传言一出，惹得人心惶惶，毕竟即使岁月迁移，帝国早已取代了联盟，那位大人仍然是无数人对抗虫族的精神堡垒，连皇帝陛下都被迫出面压制舆论。” “那帮蠢货，他们忽略了一个更加重要的东西！”肖安博士轻蔑地嗤笑。 “西利安在世时，除去本身的军事素养，让他能够大放异彩的就是那仿佛没有边际的精神力，所有目睹的人都称那是神迹降临。” “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认为，西利安精神力强大的原因，就来源于混杂的那部分虫族血统。” “最开始我们试图延续这一思路，但培育出来的杂交种甚至无法活过胚胎时期，虽然无法理解，但我们只能换一条道路。” “于是我们从不同虫族身上提取髓液进行实验，人类的精神力可以看作一个闭环的圆，而虫族髓液的注入打破了这个圆环，让精神力再度生长，这就是新药的原理。” “我们从西利安生前的残余影像中分析，利用超级AI进行演算，得出结论只有本身已经达到S级的人类才拥有这个可能性，可惜S级本身就是稀缺资源，在天狼星上面更是如此。” “原本在结束这一期的实验后，我们打算带着成果前往帝都，没有想到，命运居然让我们相遇。” “我们打算重现人类昔日的荣光，不对，我们要创造出比西利安还要强大的人类，你愿意加入我们，成为新的传奇吗？” 在极度具有煽动性的话语下，肖安满意地看着卫修被震撼到的样子，他甚至都能够猜到对方的心情该是如何激动，没有人能够抗拒这份诱惑。 「我有时候真是羡慕这群面对工作能够这么热情饱满的人。」 卫修不禁感叹，「不像我，只要在工位上面多坐了一分钟，就会觉得又让上头那几个老逼登占到便宜了。」 「这么反人类的实验，这么大段的台词，这么激情的表演，你的反应就这？」 「可是这段台词就是我写的呀，宝贝。」 “面对监狱中的不速之客，和他蛊惑而有狂热无比的话语，阿德里安只是咬着牙摇头。 肖安博士遗憾地耸了耸肩膀，但他还是掏出了一管针剂。“ ——节选自《黎明将至》Chapter8灾变。 “我不愿意。”卫修掷地有声地说道。 “为什么？” 肖安的笑容僵硬在半途，他不可置信地问道。 “这项实验践踏了人权，违背了我心中的准则，恕我无法合作。” 陈典恩和肖安齐刷刷露出了震撼的表情。 「他们好奇怪，为什么要用这种目光看着我？」 系统犀利指出：「也许是觉得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太恶心了。」 「但这就是我给阿德里安写的回答。」 「算了，反正结果是好的就行。」 「这……就是你所谓的好结果？」 卫修被压在实验台上，四肢固定住，强烈的灯光刺得他眼角都渗出了点泪水，他眯了下眼睛，想要偏过头。 但带着消毒水气味的宽大双手按住了他的脑袋。 ”我很遗憾没有和你达成共识，没想到你是一个那么…正直的人，原本还以为我们能够心意相通。”肖安博士半真半假地叹息。 “但既然已经来了，我也没办法就这么放你离开。” 男研究员按照肖安博士的吩咐，去生物库取出要用的东西。 去的时间有点久，回来时，他的动作有些许发僵迟钝，肖安博士以为是生物库的低温导致，没有催促。 合金长盒还冒着寒气，认证解锁打开，里面放着一管针剂。 玻璃管内装着的是几乎透明的液体，但透过光线，是可以看到有什么在微微攒动。 原来那是透明虫卵的聚积物。 「yue——」 在卫修的好意提醒下，系统给出了不负期待的反应。 「为什么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 「这里就涉及到了一个小小的伏笔。」卫修热情地和系统介绍，「原本这时候阿德里安差不多也要进监狱了，他也是S级，肖安私下递出橄榄枝，希望阿德里安配合造神计划。」 「被拒绝以后，肖安就改变了策略，他实际上还提出了第三种猜测，让幼虫寄宿在人体上进行潜在的改造，被拒绝以后，他就将这个假设在阿德里安身上试验。」 「注入的虫卵在血液的运输下将会运往全身，吸附在骨头，内脏，甚至是大脑，然后慢慢……」 「打住！」系统要求暂停，「这是人能够写出来的剧情吗？还安排给了自己的男主角，你这个死变态。」 “不要紧张，很快就结束了。”肖安博士非常有人文主义地安抚卫修，从男研究员那里接过针剂。 「完蛋了，那些虫卵这下要转移到你身上了，这是孽力回馈吧，呜呜呜我不想要住在这样的宿主，yue——」 「你看开一点，凡事重在体验，就像刚刚我才体验了一把开机甲的快乐，放在之前我根本想象不到，实不相瞒，我还想试试看机械义肢，虽然这个前提好像需要肢体缺失，」 系统悚然地停止哭嚎：「……你是抖M吗？」 「不，事实上刚好相反。」 消毒水蒸发后皮肤泛凉，针剂一点点接近。 卫修面无表情地看着，在这样的关键时候，他却突然晃了神。 他在连载期间就因为过于恶意的设计被读者骂好歹毒一，为虐而虐，并真诚地祝每一个故意虐主写作者都能够穿进书里亲自体会体会。 没想到一时兴起真把自己放到了这个位置来尝试。 这种虫类在身体中不会造成任何影响，甚至一般仪器都很难检查出来，正因为如此阿德里安忽略了这个隐患，从而在未来某一天彻底爆发，被指控已经成为寄宿体和虫族同流合污。 “等等。”卫修开口喊停。 针头几厘米之外的位置顿住，肖安博士很给面子：“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果然还是算了，我真的有点恐虫。”卫修很诚恳地说道。 这也是他生平以来第一次检讨自己。 某些情节的存在，确实没有那么必要。 “亲爱的，你还真是任性。”肖安笑得灿烂，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手上的针头继续往下戳。 就在这时，负责固定卫修的男研究员突然间缓缓松开了手。 肖安皱眉，他讨厌实验中途任何的岔子，刚想要询问，但男研究员抽搐了下身体，用前所未有的力道拍开肖安。 原本已经打算使用精神力攻击的卫修状况之外地活动了下手腕，他打算撑坐起来查看情况，身体还有小半靠在实验台上的研究员僵硬地扭过了脖子。 然后卫修眼睁睁看着研究员那张嘴一点点撅起来，骤然间伸长，如同一根钢管那样，在距离他脖子几厘米的地方外戳进钢板内。 他们就这么突兀地四目相对。 卫修面无表情捂住了自己凉嗖嗖的脖子。 哇哦，好别致的小东西。 第 16 章 阿德里安捂着脸，但他嘴上还是相当关心：“没想到真的是你，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还好你没事。”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状况紧急，黑鲨适时切断他们，“这虫潮太邪门了，毫无征兆地突然涌上来，这地方又偏，等武装警察到这里还得要段时间。” “有人在地下用虫族进行非法实验。”阿德里安恢复冷静，指出关键，“我们在休息室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但没想到情况居然会失控。” “我们必须把这几只虫族控制在这里，不然如果逃到居民区去，后果会更不堪设想。” 卫修托颌，听阿德里安的分析。 别的不说，这虫潮的事情，和他应该是拖不了干系。 穿进来后，他就发现了一个大概的规律。 如果将原本设置的情节看为骨架的话，这个世界会自动补齐剧情之外的东西。 例如卢卡斯的童年玩伴伊恩，肖恩博士前期稍显紧巴的工作环境和手底下两个员工。 他并没有设定男研究员寄生失控这个情节，也没有什么黑厂虫乱。 因为原剧情是阿德里安被注射试验品以后，在几方势力的暗中制衡之下，最终被无罪释放，虽然还是受了不少折磨，并且背上杀人犯的谣称。 看起来他的介入已经开始影响剧情，这份改变最终会像蝴蝶的翅膀那样，扇动着产生飓风。 “其他的人呢？”卫修开口问道，“既然是竞技场，可用的战力也不少吧。” “全跑了。”黑鲨冷笑一声，“打自己人倒是挺横，看到虫族就吓得屁滚尿流，连人带机甲溜走了，一群孬种。” 卫修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他姿态惬意地靠坐在驾驶位上，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数据洪流往下冲刷着，那份流动的莹蓝映衬着他的脸，有种冰冷的怜悯和无奈。 “那你们为什么不跑呢？” 情况紧急成现在这样，面前这个人却还在不咸不淡地扯些有的没的，黑鲨当场沉下了脸。 “要跑你自己跑去。”他阴阳挤兑道，“这可不是过家家的比赛，虫族可不会因为你乱来就将就让你。” 公共频道中，阿德里安那边的声音已经变得杂乱起来，听起来像是被迫开始和虫族交手，令人头皮发麻切割合金的声音昭示着情况有多紧急。 阿德里安喘着气，颤抖着忍痛，将机甲的对外视角同步到公共频道。 不太稳定还有点闪屏的影像中，没能逃出去的民众瑟缩着躲在最里面的角落，他们拼命地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尖叫，但身形巨大的虫族还是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混沌缺智的目光中满是渴望。 里面有老人，孩子，残疾人，甚至还有孕妇，任何一个有着基本道德的人，在看到这样的画面时很难毫无动容。 这就是阿德里安无言的回复。 “等一下。”卫修冷静地提出质疑，“别的我也就忍了，为什么还会有孕妇。” 这里不是黑厂吗？这边骂街那边干架，怎么看环境也不太适合散心游玩吧。 在生成这块人物的时候，是不是煽情得太刻意了，各种buff全部叠加，涵盖所有怜弱情结，生怕漏掉了哪个正常人。 果不其然，黑鲨瞬间怒了：“你居然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算了，实际上也无所谓了。 卫修的眸光漫不经心地偏移，沉默了下来。 反正对于他来说，都只是NPC而已。 刚才路上遇到的虫族不知什么什么时候顺着黑鲨的踪迹悄无声息地跟来。 和头顶上的水蛭虫相比，那一只移动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在距离机甲还有几十米的地方停下，翕动着口器，淡绿色的黏液如同高压水枪般飞射过来。 黑鲨没能反应过来，只来得及展开右臂的甲盾挡住，双层合金盾被腐蚀到露出内芯，可以想象如果是用人身去挨，估计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十几万星币的盾牌就这么报废，黑鲨心里都来不及滴血，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只虫子的动静。 他在来这里之前已经干掉了一只C级虫族 ，机甲外壳破烂，内部也响起警告。 “经虫族图鉴数据库识别，该生物为C级「隐叶虫」，是「水蛭虫」的变异种，性格暴躁，攻击性强，能够利用喉袋分泌贮藏腐蚀性强烈的酸液。” 驾驶舱内，温和的机械女声响起，“建议您尽快操作机甲后退，大致估算刚才的酸液量不到成年隐叶虫储备的五分之一。” 卫修依言后退，他轻笑了下：“我还以为你不愿意和我交流，红刃，毕竟我亲手杀死了你的上一任主人。” “怎么会，这本来就是我的职责所在。”红刃的音色或许是采样合成了某位阅历深厚的女性，让冰冷的金属带上一丝平和温厚的气质。 部分A级以上机甲会装配智脑，在实战过程中进行数据分析和计算辅助。 “那接下来该怎么做？”卫修保持笑意问道。 “隐叶虫的自愈能力强，速度偏慢，在准备下一次酸液攻击时会完全停下来，推荐使用霰粒枪最大功率进行射击，彻底消灭。” “正在为您计算射程，已锁定目标，开始准备射击。” 像是有无形的手托着卫修辅助操作，在射击指令之下，伴随着一声巨响，原本要再次吐出酸液的隐叶虫从口器被贯穿，巨大身躯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 “二十万级的霰粒枪？”才回过神来的黑鲨卧槽了一声，“这都快赶上小型炮了，说起来，你这难道是A级甲？ “太好了，有A级甲的话，对付这几只虫族也就有胜算了。” 卫修坐在驾驶舱内一言不发。 过了好几秒，他才抬手缓缓捂住自己的嘴。 刚才那一枪的能量不言而喻，使用者所要承受的负担自然也是成正比的。 渗出来的冷汗浸湿了额发，让卫修的脸色也更加苍白，心跳加速跳动着，在松开手后，他面上恢复了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随口接过黑鲨刚才的话，“那是，有我在，你一切放心。” 才燃起点希望的黑鲨：“……”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放下的心突然就悬会来了。 “你要不要看看你那狗屎一样的操作技术再说这话。” “……算了，上面那只水蛭虫掀不出什么大风浪，我们赶紧去找阿德里安，他运气太差，同时对抗两只虫族，很危险。” 卫修没再说什么，两人都加大了功率赶过去。 红刃探测感应周围虫族，卫修通过地形图，可以看到自己所在的倒三角形正在向聚集在一起的两个红点移动过去。 寒光在眼前飞快闪过，阿德里安往后退离，但锋利的刃足还是划到了机甲胸部。 这里是驾驶舱所在的位置，出于安全考虑，也是全机身装甲最厚的地方。 但此刻金属外壳被平滑切开，只差一点就要开天窗了。 刚才可以说是生死边缘，阿德里安后背已经出了冷汗。 他面前是两只巨型螳螂，三角脸，硕大的黄色眼珠紧紧盯着他，发出攻击的那只轻巧后跳，瞄准空隙准备下一次的攻击。 这算是他第一次接触虫族，在此之前，他听上过前线的老兵提过，在战场上，巨型螳螂会像开罐头一样，将人类从驾驶舱里面开出来，然后残忍吃掉。 普通B级机甲的强度可能都遭不住巨型螳螂刃足的威力，何况是他临时从仓库里面拿的淘汰下来的C级铁骑。 因为后面是避难的普通民众，他挡在观众席的通道前面，连躲避的空间都很有限。 最要命的是这比他在极光星开的机甲卡戎要灵活和轻很多，以至于他因为动作太大，刚开始就废掉了一条机械臂。 在这样巨大的压力之下，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也很容易崩溃。 但阿德里安的注意力反而更加集中，一扫平时无害的灿烂，天蓝色的眼睛沉稳而无比凌厉地盯紧显示屏。 在为首的巨型螳螂即将进攻的一瞬间，他几乎同时移动，机甲贴身躲过挥过来的刃足，手中的钛合刀往对方最为脆弱的腰部劈斩下去。 巨型螳螂发出惨叫往旁边摔倒，但还是勉强爬了起来。 阿德里安啧了声，但凡在换高一个量级的武器，这一下就能够干净地腰斩。 但最佳的攻击时机已经浪费，阿德里安身上突然间传来凉意，在显示屏中，他眼睁睁看着另一只巨型螳螂高举比钛合刀锋利数倍的刃足，即将挥斩下来。 而他根本来不及躲避。 就在这时，一声惊人的爆破响在空荡的二号竞技场中回响开来，巨型螳螂的胸腹上穿出一个空洞，它凭借着本能还在往下挥，虽然力道已经远不如前，但已经受损的驾驶舱在这一击后被硬生生划开。 机甲轰然倒地，在不断弹出来的红色警示中，阿德里安缓慢而狼狈地从里面一点点爬出来。 他的额头被刃风划出伤口，鲜血蜿蜒流淌下来，浸得左眼黯淡血红，阿德里安仰头，望着往他这边驶过来的红色机甲，神色因为体力透支和死门关逃离还有些茫然。 “由于两次高能量射击，检测到您目前的状态已经不适合继续驾驶机甲，请立刻登出，以免继续造成不必要的负担……” 在提示之下，卫修解除了机甲的展开状态，红刃重新变回耳扣状。 他的脸色已经惨白到病态的程度，但还是摇摇晃晃，不太稳地走向阿德里安。 身后，安保局的警员终于登场涌了进来 卫修根本没空听那些陈词，站到阿德里安面前后，他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用冰冷的手指托起对方的下颌。 一股不合时宜，但让他一点点兴奋战栗起来的快感涌了上来。 没错，他现在终于明白了。 他曾经毫无理由施加在笔下角色身上的伤痕，并不是如同读者口中说的怀有恶意在创作。 只是单纯地喜欢而已。 第 17 章 破旧蒙灰的地板上，几个孩子围坐着，将手边的积木不断搭上去，他们大声争执该放到哪里，才能让已经垒高的小建筑不至于塌倒。 穿着志愿服的年轻女人开门走进房间，微笑着拍手，告知他们游戏时间已经结束，该换下一批的小朋友了。 孩子们虽然不舍，但还算听话地起身，只是走到门口了还在眼巴巴地回头看。 「我们该走了哦。」女人继续往里面走，手撑在膝盖上弯下腰，对着独自坐在角落里的瘦弱孩子说道。 那孩子终于抬起了头，也不知道是不是遗传性近视，小小年纪就已经戴上眼镜。 他脸上的那份兴致并没有因为单独一人而减退，完全就是在自娱自乐。 在点头的同时，他一把推倒了面前精心搭建了一个下午的积木堆。 在轰然倒地的余响中，卫修困倦地睁开眼睛，他的眼前一片模糊，淡蓝色的光源不断闪烁着，让他感受到恰当好处的温暖。 随着起身的动作，笼罩在上方的玻璃罩缓缓打开，卫修习惯性地去摸索眼镜。 “睡够了吗？” 还没找到眼镜，耳边就传来幽幽的问候。 他转头看过去，眯了下眼睛，勉强认出和他说话的人是黑鲨 也不知道是熬了多久的夜，那张原本还算精神气的脸都憔悴了很多，下巴那还冒出点胡茬。 “你倒是真敢睡啊。”黑鲨见他没什么反应，火气蹭蹭蹭就往上冒，“那可是虫族啊，两只杀伤力堪比B级的巨型螳螂，你就轰了一枪，就一枪，然后就万事都了了？” 说道最后，黑鲨一巴掌拍在大腿上，痛心疾首，“整整一天一夜，你怎么睡得着的！” “说重点。”卫修头还有点痛，但他依然不接受对于自己任何的指责，也不会掉进别人的说话节奏中。 黑鲨一噎：“……最后你也看到了，军方的人赶到，当时两只巨型螳螂，一只被你轰得当场没了，一只被阿德里安重击腰部半残，其实也没他们什么事了。” “但该走的流程还得走，你们两个昏倒在一起，清醒的就剩我了。”黑鲨的脸色逐渐严峻起来，“虫族入侵居住星，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还偏偏是在天狼星这地方，他们连夜把整座黑厂翻了一遍。” “结果？” “地下发现了实验室，适合虫族发育的培养皿，还有各种器材，预估投下去的金额都上千万了，应该是有人非法偷渡了幼虫，然后进行某种实验。” “你亲眼看到了？”卫修接过机器人递过来的水喝了口。 黑鲨哂笑了声，“怎么可能，我一直在小黑屋里面做笔录。” “这结论是军方放给媒体的，事情总得有个交代，实验失控总比平白无故出现要好吧，总督大人正在巡回阅兵，现在就在天狼星上，舆论一直拖着，不是等于打他的脸吗？” “泰森科技怎么处理？” “公司直接查封，路延池被军方带走了，这罪名可不小……等等，你怎么知道背后投资的是泰森科技？”黑鲨的表情一下警觉了起来。 卫修没有回答，而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水杯沉思。 路式集团这一茬暂时算是过去了，但肖安博士后面还有剧情要折腾，所以当时就放走了人。。 黑鲨还要逼问，这时门砰得打开。 进来的人是谢涉，他看到卫修已经醒来，便问道：“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卫修活动了下身体，并没有什么异样。 “意识清楚吗？” 卫修点头。 “那行，我还有事不方便多待，主要就两件事情，第一，按照本校校规，私自去黑厂这件事肯定是要记过，第二……” 说着，谢涉不太自然地顿了一下。 卫修悠然地看着他，那份异常平静的目光似乎要剖开他的内心。 “算了，你才醒过来，好好休息吧，阿德里安就在隔壁，你有空可以去看看他。” 临走前他转头看向黑鲨：“按照明文规定，学校不允许外人进入，让你在这里待这么久已经是破例了，你好自为之。” “行行行，我知道了，我走还不行。”黑鲨举起双手不耐烦地说道，站起来就往外面走。 关上门后，谢涉面无表情地抬腿要走，但黑鲨却在这时候开口。 “我记得，按照军队的奖惩制度，杀死一只C级虫族的奖金是五十万，军功还会另记。” 谢涉的脚步停下，转回来幽幽说道：“你上学的时候，战略分析那几门理论课全挂，记这种东西倒是挺清楚的，都离职多少时间了。” 黑鲨耸了耸肩，不以为然：“算起来的话，卫修击杀了两只，阿德里安一只，还都是在校生，这么光辉的履历，放眼帝国之内也不多见。” 谢涉突然就说不出话了。 “果然，我刚才就猜到了，这功劳落不到他们两个头上。”黑鲨压低声音，“是总督的意思吗？” “……没错，那位殿下向我们施压，要把及时击杀虫族的功劳拿走，军校联赛在即，我们不能在这时候把关系弄得太僵。” “这么多年了，还是一样的鬼德行，抢别人的功劳给自己挽尊。”黑鲨啧了一声，“当年离开真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你那时当众揍了总督一拳，就算不主动走，这辈子也算完了。”谢涉冷冷地提起旧事，“太冲动了。” “还不是因为那傻逼居然在虫潮让我们的人去开路，这不就是纯炮灰吗？” 黑鲨一回想起来还是来气，他话锋陡转，“不提也罢，反正你也明白的，只要是从这所军校出来的，身上自动就打上了烙印，本来也没什么前途可言。” “也别想着什么军校赛了，如今的帝国取代联邦不过才百年的时间，西利安军校偏偏又是曾经孕育过最多联邦人才的地方，所有人都觉得这里面还残留着点什么东西没有消灭，生怕死灰复燃。” “所以……这就是你退了军籍跑去□□赛的原因？”沉默片刻，谢涉面无表情地问道，“还输给了我的学生？真行啊。” 黑鲨瞬间扭曲了脸，咬牙切齿：“放屁，那是老子心疼维修费，你见过那小子是怎么开机甲吗？” 话题岔开，原本沉重的气氛突然间散开了点。 “反正黑厂现在被查封了，你也没什么事情干，不如考虑下我之前的提议。”谢涉拍了拍黑鲨的肩膀，将一份聘函塞进他的怀里。 “这样真的好吗？我怕那位记仇的殿下还没能忘记我这个敢以下犯上的小小军人。” “有什么不好的，毕竟今年的军校赛，已经是我们最后一次了。” 休息室内，电视正在播放着新闻。 “有关最近极光星境内虫族乱动的事件，神圣银河帝国第七皇子，阿诺德殿下将发表讲话。” 液晶屏幕之上，第九军区总督阿诺德·兰斯特目光看着镜头，黑金色的军礼服撑开他的肩宽，让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庞显得更加尊贵而气势十足。 “各位帝国的公民们。此时此刻，我的心情无比悲痛和震惊，我没有想到，我们的军队浴血死守着要塞，将残暴的虫族拒之于外，但在远离边境如此之远的天狼星内，居然会出现虫族的身影。” “得知消息后我正在天狼星上，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带着亲卫队前往，虽然阻止了事态进一步恶化，但还是有无辜的民众命丧于此。” “在此，我将为他们默哀。”年轻的总督闭上眼睛，神色是真挚的哀伤，几秒后他缓缓睁眼，“但我们最该谴责的，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泰森科技无视帝国法律，组织地下实验酿成大祸，对此，我们必然不会放过，必将严惩——” “阿诺德殿下真是一心为民。”主持人饱含情感地赞叹，她往下推着流程，“我们派了专员前去慰问受伤的公民们，让我们来看看他们的情况。” 分屏镜头切转，记者面带微笑对镜头示意，然后将话筒递向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的小女孩：“请问对于这次虫乱中的救助，你有什么印象吗？小朋友。” 镜头后的导播脸色一变，无声骂了句蠢蛋，他们事先打过招呼，让这些人采访时只要多夸夸总督大人的英姿就行，但没顾得上小孩。 谁知道这新来的根本不会揣摩心思，这是面向全帝国的直播，万一出了篓子，他就算完蛋了。 小女孩睁着懵懂的眼睛，直直地望着镜头。 电视机前的记者听到满意的回答，立刻继续吹着彩虹屁。 阿德里安靠坐在沙发上，他身上还穿着宽松的病号服，脸色还是大病初愈的惨白，左眼贴着纱布，只露出完好的右眼平静地看着电视上面的影像，和那个孩子对视着。 “金色头发的大哥哥，让我们躲起来，他保护了我们……” 阿诺德殿下就是金发，导播如获大赦松了口气。 虽然挡在那些虫族面前的时候，他并不是抱着想要得到回应的心态，生死攸关的时候，也不曾动摇过。 “怎么样，后悔了吗。” 一只冰冷的手从后面绕过他的脖颈，将他的下颌轻轻抬起。 电视影像脱离了视线，阿德里安看到了卫修倒置过来的脸。 那说话的语气和那天问他为什么不逃时，带着如出一辙的怜悯。 第 18 章 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阿德里安无数次地做到过同一个梦。 无边无际的灰雾笼罩着他，他在浓稠到如同水波一样的黯淡中不断下坠，无法呼吸。 猛然惊醒后，冷汗浸湿后背，心脏狂跳不止，周围狭窄逼仄的军队宿舍给他一种强烈的失真和错位感，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从脑海中破土而出。 而现在，恍然间他好像又撞进了那片逃脱不了的灰雾之中。 灰蒙蒙的瞳孔因为缺少聚焦，显得好像在注视着他，又好像是在看着更加遥远的东西。 “我……”阿德里安的嘴唇动了一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会后悔的，是吗？”卫修替他回答。 阿德里安迟疑着，点了下头。 “我相信这句话是真心的，毕竟你本来就是一个愿意为别人牺牲，道德高尚的人。” 过于直白，似乎是夸奖的评价让阿德里安心里泛上奇异的触感，酥麻、带着被剖开的轻微羞耻。 他想要反驳，但卫修的手轻轻按在了他的心脏上。 “只是人类是很复杂的生物，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完全不会后悔的事情，大脑会做出理性，符合价值观的判断，但心脏不会。” “难过的时候，生气的时候，不甘的时候，它都会诚实地对你做出反馈，就像现在。”卫修偏过头，凑近了一点，脸上带着些许笑意，“跳得好快啊，为什么会这样呢。” 从胸膛中传出来的声音像是鼓点，震得阿德里安呼吸都有些困难，他无法回答卫修的提问，因为现在他自己都有些茫然。 “你没有办法和阿诺德和解，对吗？”卫修用诱哄的声音，“明明冒了生命危险，差点死掉的人是你，可他随口一句，就能够那么轻易地把功劳拿走。” 电光火石间，阿德里安突然抓住了点苗头，明明在这件事上卫修和他是一样的受害者，为什么却是一副抽身于事外的旁观者态度。 那双冰冷的手从心脏缓缓上移，捧住他的脸庞，发丝垂落下来，很轻地扫过皮肤，阿德里安感觉自己的视野都要被那片灰色给占据，心神颤抖间已经来不及再想其他的事情。 “真是可惜了，本来你也能拥有这一切。” 听到这句话，阿德里安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陡然收缩，他几乎以为面前的人识破了自己一直想要隐藏的秘密。 “想不想要做些改变呢？” “……比如说？” “我们可以先定一个小目标。”卫修的语调突然间活泼了起来，他拍了下阿德里安的脸，“拳打阿诺德，打响复兴联邦的第一枪，给帝国一点小小的震撼。” 原本已经神经紧绷，将身体重心后移到极限的阿德里安，在听到这句话时，CPU直接干爆，两眼一黑砰得后仰砸到了地上。 “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守在门口的护士听到那么大一声逼动静立马大吼着破门进来，看到的就是仰躺在地上的阿德里安和半蹲着正在用手指试探对方鼻息的卫修。 在感受到尚算平稳的呼吸时，卫修能够确认应该是骤然的撞击导致昏迷。 在他为阿德里安的娇气和脆弱感到震惊时，身后的恐怖到宛若实质的黑气让他后颈一凉。 卫修状若无事，一点点地转过头礼貌微笑：“要不你们，再送回疗养舱里面治治？” ** 西利安军校行政楼顶层的办公室中，垂落下来的厚重帘布遮住了光线，房间内只有一点微微闪烁的荧光。 “据说在他死后，有人盗取了他的尸体，取出大脑进行解剖……” 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安静地聆听着录音，他双手并拢，十指相抵。 在听到这一句话时，男人不禁笑了出来：“我怎么都不知道，西利安大人的遗体是被盗走了。” “都是众口纷说的谣言而已。”无机质的少年音反驳了他，“西利安死后，他的遗体被当众销毁，执行的人是我，在这件事情上不应该有任何疑问。” “但有关西利安大人混有虫族血统这件事情，我确实听说过。”蓝色荧光映出男人如同狐狸一样轻轻眯起来的眼睛，“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 “已死之人，挖掘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 “抱歉，惹你生气了，毕竟你可是那位大人最忠实的拥护者。”男人立即抬起手表达歉意，“我只是单纯有些好奇而已，究竟是谁将这个消息泄露出去。” “当时正值和虫族战争焦灼，但在这时，人类的后方却先行乱了起来，如果不是时机巧合的话，背后之人，其心可诛啊。” 诺亚沉默了一会，“帝国的混乱和衰退，难道不是你最想见到的吗？” “只剩下空壳的战果并非我所愿，不过说起来，西利安大人的遗体，是真的完完全全地销毁掉了吗？”男人似乎意有所指。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只是有些感叹而已，百年过去，我们依然没有能够见证如同西利安一样的传奇诞生，但偏偏虫族的势力不断扩张着，如果当时保存了基因碎片的话……” 男人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黑色的瞳仁中闪过冷光，“人类或许就能够再次迎来曙光。” 荧光的碎片在空气中缓缓聚集，最终汇聚成靠坐在地上的不真切人影。 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年，白色短发，无机质的蓝色眼睛望着桌后的男人。 “所以就算肖安的立场混沌，我也只能赌一把了，我不知道你是否也抱有同样的想法。”他们四目相对，“新招进来的那个S级新生，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那么关心不想干的人。” “但你做过头了，黑厂的动乱，不仅让肖安失去踪迹，最关键的是还造成了普通民众的伤亡，阿诺德·兰斯特虽然是个废物，但毕竟手把持着整个第九军区，这次他丢了颜面肯定不会善了。” “我只是打开了其中一个寄生类虫族，剩下的是肖安的手笔，他想要搅浑水而已。”诺亚回答，“还有一点你说错了，并不是关心，只是想要试探而已。” “但我记得那个学生应该连最基本的机甲操作都还没有开始学。” “这种级别的虫族，如果是西利安的话，不需要借助机甲，只用精神力就能剿灭。”诺亚下意识反驳。 “你居然拿他和西利安相比。”男人挑了下眉，有些惊讶，“虽然有S级的资质，但这些年来被赋予期待的S级也不在少数，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S级是S级，西利安是西利安，这可不像你啊。” “还是说，”男人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个新生身上，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诺亚别过头，沉默着不作声。 “看起来我也应该要多关注一下了。”男人又笑了起来，周身的腹黑气质让他看起来不怀好意，“或许会很合我的胃口也说不准。” 诺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刚要说点风凉话，毕竟能和面前这人合上拍的话，思想多少都有点叛逆和危险。 但在医疗区实时上传的监听数据中，一句过于字正腔圆和开朗的话语让诺亚犹疑着把数据转回来重新过了两遍。 “我们可以先定一个小目标。拳打阿诺德，打响复兴联邦的第一枪，给帝国一点小小的震撼。” 有一瞬间，他都在思考自己是不是找时间该清一清体内的病毒了。 第 19 章 “怎么了？”男人温和地问道。 诺亚歪了下头，那双无机质的莹蓝色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什么，只是有件事情，我得先确认一下。”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他们两人对视，诺亚顺势消散下去，男人换了姿势，往后靠到椅背上，轻轻咳嗽了声。 “进来吧。” 推开门走进来的是洛加。 “我是不是打扰到您了？” “并没有，什么事情？” 洛加看着对方，但凡只要不聋的，都能听到刚才有两个人在讲话的动静。 这个时节上，究竟会是谁呢？ “关于黑厂虫乱的事情，基本上已经处理完毕，所以现在过来和身为校长的您汇报一下情况。” 洛加稍微站直了点身体，他看着整整75页的资料汇报，抬头问道：“要不您自己看吧，秦校长。” 秦子时保持着淡淡的笑容：“你总结一下就行，校长助理每个月的津贴，可不是白领的吧。” 停顿片刻，洛加毫不遮掩地叹了口气。 “本次事件，盖章为地下实验室非法饲养虫族，管理不当所至，经由总督大人率亲卫队，在那英勇奋战，自身生命于外的精神带领下，最终没有酿成严重后果。” “但伤亡还是不可避免，共计死亡数1人，受伤12人，顺便一提这里数据肯定报少了。” 洛加随口说道，“光能够完整抬走的都有三具，还不算上被虫族吃进肚子里去的。” 秦子时不予置否：“这些都无所谓，说重点吧。” “……阿诺德殿下让我代为问好，希望在今年的军校赛中，我校能够取得一个好成绩。” “好成绩啊。”秦子时笑眯眯地重复了一遍，他悠然问道，“洛加，你觉得帝国皇室那些人，对于我们的期待到底是什么？” 洛加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平视着前方。 “如果当年，联邦第一军校不是延续从前，而是改建为一座博物馆的话，或许他们就能够睡得着了吧。” “人们总是愿意纪念过去的，时代需要丰碑，只不过前提是不能作茧自缚。” “今年是背水之战啊。”秦子时声音很轻，“之前收进来的那个S级学生，你觉得他怎么样？” “你是说卫修，还是阿德里安？” 秦子时摇头笑了下，“差点忘记了，今年意外收获不少，极光星也真是腐败到无药可救了，连S级的人才都舍得往外推。” “毕竟从西利安出来的，都自动被划为潜在的不安分因素，除了在本星的驻扎军或者边塞，也没有什么上升渠道，这是大家都公认的事情，所谓杀人于无形，说得就是这样吧。” 即使说着这样赤.裸裸的现实，洛加依然平淡。 “不管他们在盘算什么，有了这两枚新的棋子，今年的军校赛，倒是值得稍微期待一下了。” “当然……”秦子时微微一笑，补充道，“我同样也很期待你，洛加同学。” 说什么期待不期待这种话。 从校长办公室离开后，洛加漠然地穿过长廊，玻璃电梯不紧不慢地往下，军校大半的景色在视角的不断变化下一点点压平，随着绿色提示灯的响起，他走出电梯。 医疗区域和往常没什么两样，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运行着，听到医护的闲谈讨论，洛加走向其中一间病房。 “不是说躺了一天医疗舱，已经恢复到可以机甲操作的程度了吗？”他不是愿意多管闲事的性格，但军校联赛在即，校队征集已经开始，有些事又不得不管，“怎么又躺回去了？” 医生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本来确实如此，但临时出了点意外。” 他拉出实时的脑部平扫CT图，用手圈出后侧那块黑色的区域：“知道这是什么吗？” 洛加皱了下眉：“肿瘤，还是没有取出来的机甲碎片？” “都不对。”医生的面色依然非常严肃，“这是一个因为外力撞击导致的血肿，还好你过来了。” 脑部是最脆弱复杂的地方，曾经军队有过因为大脑受创精神力等级大幅下降的情况，这让他很难不想多。 “你的意思是，事情已经严重到只凭你的权限无法解决了？” “怎么会？我是想说，你来的再晚一点，这血肿都要消掉了，这样我还怎么向你披露罪恶的内情。”医生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洛加：“……” “虽然我知道人多了的地方就容易复杂起来，但没想到作为同学，日后还有成为同袍的可能，居然还能忍心下这么重的黑手，简直是世道风下。” 医生碎碎念地告状，又拉出来一张照片，“看到没？就是这个四眼仔，我们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人都被他弄晕过去了，居然还有脸在那里笑！你有空好好管管。” 洛加沉默地看着照片上卫修无辜且真诚地笑容，脑补对方是如何用这样的表情拽着阿德里安的头发哐哐往门上砸。 好神经的场面，他都做不出来。 告完这个状，医生就离开这里去忙别的事情了。 洛加搬把凳子坐下，打算待几分钟，这样到时候问起来，他也算是打过卡了。 医生走后，躺在床上的阿德里安睁开了眼睛，悄悄往外面看了一眼。 “那什么，其实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阿德里安组织措辞，不好意思地开口，“这件事也不是卫修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 洛加心想这是什么熟悉的烂好人语录，但脸上也只是点点头，尊重他人意志。 “真的。”阿德里安怕他不信，继续补充，“当时撞到头的时候虽然很晕，但没有到要昏倒的程度，我只是……” 他顿了顿，“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卫修而已，又怕冷场，就干脆装作昏迷。” 什么拳打阿诺德，还要打响复兴联邦的第一枪，对于接受正统帝国军队教育的他而言，实在是太……超过一点了，以至于阿德里安的脑子宕机到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虽然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但洛加也真是开了眼，一个受害者居然还担心起场子会不会冷掉，圣母的光环亮得他眼睛痛。 “而且……”阿德里安的声音突然变小了点，“他有可能是因为喜欢我，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为了给他讨公道，不顾自身安危，说出那么离经叛道的话语。 “哈？”洛加脸上的表情终于发生了点变化。 “嗯。”想到那天在黑厂时自己的推断，阿德里安脸上都微微红了起来，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洛加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他的头脑中挥之不去的浮现出画面：反光的眼镜下，是卫修堪称鬼畜的笑容，满身受虐伤痕的阿德里安仍然用无比温柔且痴情的目光注视着对方。 哇哦。 好般配的一对逼人。 23.下章入V [] “你知道希琳娜·卡佩吗？” 卫修和阿德里安并排坐着，已经摆出了非常真诚的倾听架势，闻言他点头：“那位以平民之身获封荣誉骑士的女性吗？” 阿德里安没想到卫修作为一个黑户消息居然这么灵通：“没错。荣誉骑士虽然不能算是爵位，但向来只颁发给贵族，在阶级森严的帝国，这已经算是殊荣了。” “她曾经服役于边境要塞，总计斩杀A级虫族7只，B级虫族106只，后来因为功勋卓著被召回帝都，成为皇帝陛下的骑士长。” “原本到此为止，应该都还是一个非常励志的故事，但某一天，宫廷中突然传出来谣闻，说……” “说希琳娜和皇帝陛下发生了不可言说的关系？”见阿德里安迟迟没有说出口，卫修语气温和地替他说完了未尽之话。 阿德里安错愕地看着他，似乎没想到对方会知道得这么多。 跨越过那个障碍后，他勉强换了口气继续，“帝都的贵族原本就不愿意见到一个平民凌驾于他们之上，就借这个噱头想要让希琳娜解除骑士长的身份，成为皇帝的后妃。” “但是她怎么可能甘愿成为笼中鸟，但风波越闹越大，最后希琳娜选择后退一步，主动申请了调任，要求回到故星极光星。” 说到这里，阿德里安闭上眼睛，想要平复情绪。 “你看起来很难受，为什么？这位希琳娜女士和你之间有着什么渊源吗？” 卫修偏过头，目光与阿德里安缓缓睁开的眼睛对视，原本如同天空一样蔚蓝的瞳仁不复往日的明媚，暗沉沉的。 问话的接口顺势推了阿德里安一把，让他稳住了原本犹豫动摇的内心，他咬着牙，面色有种被刺痛的惨白，足以见得究竟下了多大的决心，“希琳娜·卡佩是我的母亲。” “她在离开帝都后的一年，生下了我，一直到十岁为止，我都生活在无忧无虑的环境中，她从来没有和我提过父亲，但对于我来说，只要有她在就够了。” “除了单机战斗，她还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机甲师，这台机甲，就是她亲手设计，想要送给我的礼物。” “只可惜来不及了。那一天，她起得格外早，似乎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把我送到了当地的一家收留所，让我再那里待着，她有点事情要办，然后就走了。” “结果她再也没有回来，隔天我就在电视上看到了她的死讯，说是在星际海盗的袭击中遇害身亡。” “我怎么可能会接受这个结果，极光星经济落后闭塞，从来就没有星盗出没的痕迹，而且她明明是那么强大的人，最后居然是死于星盗之手。 “这中间肯定是有什么阴谋。” “但当时我太小了，什么也做不了，她临走的时候，将这枚徽章塞进我的手心里，除了机甲，还有一段记录了我身世的全息影像， “也幸好还有这段影像，不然我几乎就要忘记了，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十岁以前的记忆却格外得模糊。” 阿德里安握紧了手，指甲按进掌心，眼看就要陷入了遥远而痛苦的回忆之中。 “那么，你的父亲究竟是谁？”卫修没有给任何喘息机会地问道。 到这里为止，答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礼堂的正中央的墙壁上刚好就悬挂着神圣银河帝国开国皇帝，伯尔尼·兰斯特的画像。 金色的卷发和肃穆的戎装让那人看上去如同雄狮一样，用威严的蓝色眼睛俯视着这片地盘。 这张脸与那天在公共频道所放送的第七皇子阿诺德很像，而在注意到关联以后，就能够发现实际上与阿德里安同样有几分相似。 只是可惜造化弄人，同样明明应该是同样的出身，但其中一个身居高位，随便几句话就能夺走另一个人几乎舍出性命的军功。 天哪，这是多么具有戏剧性的情节啊～ 「……个鬼。」从头听到现在的系统幽幽吐槽道，「想过套路，没想过这么套路，这种主角实际上是皇帝流落在外私生子的情节都是多少年前的就用烂的东西。」 卫修睁大了眼睛，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下。 感受到宿主难得的呆滞，系统和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得上蹿下跳。 「不会吧不会吧，难道真的有人觉得这种情节设计得很出其不意吧，在阿德里安说了个开头以后，我都已经猜到接下来要讲什么了！」 「……闭嘴。」卫修磨了下牙，「你再多讲一句话，我现在就可以把你从脑子里拎出去，正好门口就有个别人清出来的窝。」 住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系统叮嘤一下闭麦，无声逼逼这宿主真是个品味烂俗自我感觉良好还不允许别人指手画脚的屑。 阿德里安望着卫修错愕而压抑着真情实感怒意的神色，原本忐忑的心突然间就放松了下来。 果然，那个人并不会因为他皇室的血统而芥蒂或者借此谋利，那份真挚的眼神超越了世俗赋予身份上的隔阂，完完全全落在了他本身身上。 不是作为帝国遗落在外的皇子，而是作为阿德里安。 他真的很庆幸自己能够把这个秘密分享出来。 “卫修，你知道吗？在驻扎军接受到调任要来西利安学院时，我实际上并不难过，甚至有些庆幸。” “皇帝陛下远在帝都，如果想要觐见，起码得是将级以上的军官，但没有任何根基的话，想要爬到那个位置简直是痴人说梦。” “但如果联赛能够在军区赛中出线，前往帝都进行决赛，到时候我就有机会能够见他一面。” “我只想要当面问问他，当年的一切，为什么他贵为皇帝，却任由事态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