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请睁眼［无限］》 冥婚献祭（1） 夜色朦胧。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街道上，霓虹灯被折射，车子忽然闯入，溅起的水花引起接连的惊呼咒骂。 二十四小时超市内，戴着口罩的营业员眉眼弯弯：“欢迎光临。” 年轻的女孩们热热闹闹地进来，拿到想要的商品，无意间瞥到斜上方的新闻。 “欸水水，这是不是你家附近。” 被叫做水水的女生抬头看了眼，“啊，我知道，那个大叔好像是踩香蕉皮摔死的。” 听到这话，周围的朋友们顿时一阵惊讶。 收银台前，桑林耳朵动了动，听着女生们叽叽喳喳地议论，垂眼将货物扫码，“你好，二十七元。” 买东西的女生连忙付钱，等他们离开这间超市，口中的话题已经变成了——“收银小哥的声音好好听啊！不知道长得帅不帅”之类。 桑林收拾好台面，继续听电视机里的新闻。 仔细算算，这已经是本月公布的第二十七起意外死亡事件，掩藏下来的那些大概是这里的三倍之多。 时钟滴滴答答，到了轮班的点。 平日里踩点到达的同事没有踪影，桑林皱起眉，耐着心又等了半个小时，同事这才匆匆忙忙道着歉进来，“对不起对不起，遇到点事情。” 桑林扫过他苍白的脸色，和额头上尚未散去的虚汗，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现的道：“没事，我明天晚出发半小时就是。” 同事比了个‘OK’的手势，匆匆忙忙地往更衣间去了。 交班完毕，桑林推开店门。 “欸，桑林。”迟疑的喊声从身后响起，桑林疑惑回头，同事唇瓣嗫嚅了下，只含糊道：“你最近别走小路回家吧，我一警察局的同学说好多年轻人在巷道里消失了。” 桑林闻言，认真点点头：“谢谢，我知道了。” 黑色的伞面撑开，他迈步走入雨中。 顺着熟悉的街道一直往前，是最热闹的美食街，而在距离美食街百米处，有一条很不起眼的小巷道。 桑林停在巷道口片刻，迈脚走入其中。 黑暗吞没掉身影，周围分外的安静，除了他的脚步，就是风雨声，间或几只猫狗的低声叫唤。 一团黑色从巷道更深处冲出来，桑林抬眸，在那团黑色越过他后一抬脚，猛地踹向紧随其后更大的一团黑色。 “呜呜——”低低的犬类威吓声从前方传来。 桑林神情冷淡地往前。 那只在这一方霸道无比的大狗下意识退后一步，见吓唬不到这个气味奇怪的人类，立即就撒丫子往回跑，也不去抢被猫叼走的食物了。 桑林扯扯嘴角，神色间颇有些无趣。 都不知道扑上来揍他，一点都没有犬类的凶悍。 思绪冒出来的一瞬间，桑林头疼的捏捏眉心，狗哪里会揍人。 “喵——”很轻的猫叫在身后响起。 桑林掐断奇怪的思绪往后看了眼，黑猫融入夜色之中，只有一双碧绿色的眼眸展现存在感，他挥挥手：“再不走我就抢你的食物了。” 黑猫：…… 黑猫撒丫子跑了。 桑林轻笑一声，脚步轻快地穿过巷道，没有几步就进入熟悉的小区之中。 他顺着鹅卵石道路，走进狭小的出租屋。 这间出租屋是真的很小，不到十平米的空间，里面仅仅是摆上床和一套桌椅，人就已经活动不开。 桑林将背包放到椅子上，伞随意抖了抖放在门边。 开水壶咕嘟咕嘟响着，桑林看着窗户外的雨景轻轻叹息一声，不想出门。 抽屉里还有没吃完的罐头，桑林将其打开放到地上，等水烧开后倒入空碗中，将窗帘彻底拉严实。 下一秒，高大的青年飞速缩小，衣服堆叠在原处。 有什么东西在衣服下蛄蛹，片刻后一只白金色的卷毛猫探出脑袋，碧色的眼眸在夜色中像是对小灯泡。 桑林迈着爪子走到罐头前，认认真真地吃了一顿饱饭，又去喝早上晾在家里的水。 吃饱喝足，猫伸着懒腰走向床铺。 桑林踩踩柔软的枕头，打着哈欠梳理过毛发，这才闭上眼睛呼噜噜。 猫在梦境中十分忙碌，爪爪一蹬一蹬的，嘴里含糊喵呜着。 · 这是一片被雾色遮掩的世界。 “桑木木。” 各色的呼唤在雾中响起，白金色的卷毛猫身形好似幼崽，喵呜呜地回应着那些声音，嫩生生的脚丫一步步往前。 “桑木木！” 声音莫名急促起来，猫顿了顿爪子，神思清明一瞬。 又是这个梦。 “桑木木！！！”这一回的声音清晰许多，好像就在他的前方。 见到声音主人的渴望催促着桑林，他撒开腿，快步奔向前方。沉浸在梦中的猫没有发现，他的身形正在从幼崽趋近于成年体。 在与现实身体契合的那一瞬间，面前的雾气好似被一双大手拨开，密密麻麻的人群站在树林之下。 他们的身上都带着动物的特征，这会儿眼含悲戚，声嘶力竭： “桑木木，跑！” “跑啊！！！” 桑林看着那些从未见过的身影，来自血脉深处的窒息感蔓延而起。 · ！ 床上的猫猛地睁开眼，视野之内一片漆黑。 危险感让桑林瞬间炸毛，身下的枕头已经变成了湿漉漉的泥土。 就在他迟疑之时，视野逐渐清晰。 那浓郁的黑褪去些，猫科动物良好的视力让桑林看见好些人形身影，几乎刻在本能里的掩藏让他变换成了人形。 常穿的现代衣物被丢在了家里，皮毛变化成长袍垂落，修长笔直的腿被毛茸茸的装饰掩藏，白金色的长卷发垂落，一双碧绿色的竖瞳更添妖异。 随着周围的光线逐渐亮堂，竖瞳缓缓恢复正常，方才还分外妖异的人，这会儿看着只是美得惊奇。 感受着落到身上的惊艳目光，桑林拢了拢敞开的胸口，低气压蔓延。 这么多人类看见他的毛发瞳色，回头又得搬家。 正烦躁间，【叮咚——】 机械声打断了人群的惊慌，所有人视线环绕，寻找着这个声音的来源。 【各位预备玩家晚上好，这里是神明游戏场预选副本《冥婚献祭》，存活过五天，即可成为正式玩家哦~】 机械声消失，有人拍掌吸引回所有人的视线。 那是一个中年女人，一身利落的战备装，腰间挂着短鞭，挽袖露出来的胳膊有着明显的肌肉线条。 “我姓周，年纪比你们大些，叫我周姨就好。”中年女人顿了下，见没有人插话，这才继续：“你们刚也听见了，这里是神明的游戏场。进入这里后，所有人都是神明的玩具，我们则需要按照规则通关副本，获取积分在这个世界生存。” 闻言，桑林第一反应就是——不用搬家了？！ 女人这回停下后没接着开口，显然是等着惊慌的新人询问。 “那、那个……”干巴巴的少年音响起，“您、您在开玩笑是吗？” 就刚刚那话里的内容，只要是脑子没有问题，就能听出这个《神明游戏场》的危险，偏偏他们还是突然到这里的。 说话的男生几乎要哭出来了。 周姨瞥了他一眼，冷笑：“你觉得呢。” 呜—— 男生悲戚一声，抱着脑袋蹲了下来。 这个年纪的男生想象力充足，对新事物的接受力也强，听见周姨这话，他脑海里冒出来的全都是各种各样的死亡方法。 显然，他对自己菜鸡的体力和脑子很不自信。 有了这个人开头，一个精英装女性问道：“你说的是通关，如果不通关会怎么样？” 周姨扯扯嘴角，声音凉薄：“不通关的话，建议第一时间自杀呢。” 这话一出，剩下的人都不敢开口了。 人群中有人低声咒骂着，在对上周姨的视线时，瞬间就没了声音，等人不再看他，这才继续骂骂咧咧。 桑林能理解那个人如此的姿态，毕竟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中年女人，身上传来的危险性远超大部分人类，几乎与人类精英培训过的特种兵相提并论。 而且…… 她的身上还有些味道奇怪的武器。 桑林鼻子动了动，刚想出声说些什么，轻微的脚步声传进耳朵里。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看了过去。 周姨很快发现他的动作，视线追随看向道路的前方。 月光驱散乌云，走在乡间小路上的老人步履蹒跚，慢吞吞地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 看着距离尚远的老人，周姨视线惊异地看了眼桑林，这个人耳力未免太强大了些。 身后的新人们紧张地屏住呼吸，等待了足足二十分钟，老人这才走到他们的身前，乐呵呵地：“你们来得可真够晚的，也就我个老婆子还没睡，能来接你们。” 周姨走上前几步，笑着接话，“这大晚上的，您能来已经很感谢了。” 老人听见这话，笑着点点头，转过身往前，“走吧走吧。” “哎好。” 周姨给了身后的人一个眼神，立即跟在了老婆婆身后。 剩下的新人面面相觑间，都不敢跟随。 桑林抬步。 洁白如玉的脚踩在泥土之中，那些尖锐的石子好像根本不存在。 他这一动作，蹲在地上哭的高中生一抹脸，也不听周围人的嘀咕，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跟了上去。 不管这个地方的具体情况是什么样，至少跟随着周姨的步伐，不会立即出意外死掉，能活一天是一天，只有活着才能知道更多的事情。 心里这么想着，高中生在看见那老婆婆阴森的背影时，还是下意识往身边人后面躲了躲。 白金色的长卷发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高中生愣了下，惊叹：“大哥，你这头发染得真好看，做cs的吗？” 桑林：…… 你的害怕是否走得太快。 到底是幼崽，桑林随意嗯了声，顺带将人往后面藏得更严实了。 被回应了，高中生十分自来熟地：“哥，我接下来可不可以跟着你走啊，我保证我会乖乖的，指哪打哪。” 桑林听着这话，神情有一瞬间的古怪，他提醒：“我也是新人。” “嗯嗯我知道的，您和周姨……嗯？新人？” 高中生一愣，也不害怕前面的人了，往前一探头，盯着那张漂亮的脸蛋片刻，视线缓缓下移。 方才他哭的时候看得真真切切，这人踩在一个尖锐的石头上，十分平静地走了过去，那脚底一点事情都没有。 他迟疑：“哥你在跟我开玩笑？” 桑林垂眸看幼崽，一皮：“你猜？” 高中生的脸垮下，他不想猜呜呜。 啧，不好玩。 桑林重新‘高深莫测’起来，“你听话就好了，剩下的都别管。” 高中生顿时松口气。 · 顺着羊肠小道一路往前，半个小时过去，一座山村出现在视野里，月光下的雾气使其多了些阴森感，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追上来的新人里，有人被吓出了国啐。 不过这一声并没有引起前面人的注意。 老婆婆带着他们走近村子里，说话不疾不徐的：“几位到了住处就早点睡，明天的早饭很早就会送来。” 说着话，他们停在一栋二层小楼前。 这栋楼墙面有不少的焦黑，像是曾经遭遇过一场大火。 桑林抬起头，隐约闻到了烟尘味。 “这是我儿子家，他有事出去了，明天会回来，你们自己在二楼选房间就好，老婆子我先回去了。” 周姨停下观察，“好的，您慢走。” 老人缓步往前，好似被雾气吞噬一般，身影模糊消失。 那雾气给人种隐隐的威胁感。 桑林眉头皱起，拎起身边的小崽子就往里走，只留下一句话：“动作快点，雾不对劲。” 周姨闻言环视一周，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却并没有反驳桑林的话，催促着身后的人快点进去。 她等最后一个新人走入屋内，用力关上屋门，将雾气隔绝在房门之外。 另一边。 “啪！”“啪！”“啪！” 一扇扇窗户被桑林和高中生关上，几个新人疑惑归疑惑，却也手忙脚乱地跟着他们忙活。 周姨视线一瞥，注意到雾气在未关的窗户前停滞。 她脑海里划过一道思绪，飞速上楼，“快点，把楼上的窗户也关了！” 懵懂还未反应过来的新人被这一喊，又匆忙跟着周姨上楼。 桑林检查过一楼所有窗户，在沙发上坐下，高中生站在窗户边盯着那些雾气，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面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 “你刚刚发现了什么？” 脚步声密集。 下来的周姨第一时间就是询问桑林具体情况。 桑林正擦着脚上的泥巴，闻言摇头：“什么都没发现，就是觉得那些雾危险。” 听到他的回答，周姨若有所思，倒是有新人不满起来：“你什么都不知道胡乱说些什么，这要是误导我们了怎么办？！” 桑林似笑非笑地看他，“要不你现在出去看看？反正时间也来得及。” 说这话的大肚男人面色变了变，冷哼：“老子出不出去关你屁事。” 桑林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男人还在那嘀嘀咕咕地骂，周姨冷喝一声：“住嘴。” 她看向桑林：“你已经觉醒了技能？” 新的词汇出现，桑林不着痕迹地顿了下，脑子飞快转动，应下了周姨的猜测。 他问道：“所有人都会觉醒技能吗？” 周姨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古怪，在大家的注视下，点点头又摇摇头。 “技能是所有人都会觉醒的，但第一个副本，还是刚刚进来就觉醒的人，天赋绝对凌驾在所有玩家之上，想来你的天赋技能也不弱。”她示好地补充：“天赋越好升级越难，你在游戏场里最好多使用技能。” 闻言，桑林视线若有所思地飘移。 他也就是仗着自己是妖怪有点特殊本事，倒是那个高中生，趋利避害的本能不像是普通人能拥有的。 难不成…… 思绪还未走完，忽然听惊呼：“草草草来了来了来了！！！” 什么来了？ 疑惑在众人心中浮现。 就在这时，高中生满脸惊慌地跑过来，掠过老玩家周姨，直接躲到了桑林背后，颤抖的手伸出来，声音哆哆嗦嗦：“哥哥哥你看看看那里啊啊！！！” 顺着他颤抖的手往前，紧闭的屋门前，雾气通过缝隙缓慢进入屋子。 周姨面色冷肃，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短鞭，“走，上楼。” 这一声惊醒所有人，全都往楼上跑去。 桑林多看了两眼弥漫进来的雾气，才拎着手软脚软的高中生，速度诡谲地朝着楼梯而去。 他的身形灵巧，晃动之间，所有人都只来得及捕捉到白金色的发尾。 有人忍不住哆嗦一声：“他、他是人吗？” 他刚刚都看见了，那人只是脚在扶手上点了一下，直接就蹦到上一层空处去了啊！ 周姨声音平静：“0371世界只有普通人类，专门的新手本只会进一个老玩家。” 听到周姨这淡定的话，被那人惊异话语带得哆嗦的人勉强镇定下来，继续抬着脚往上面跑，一行人很快就出现在二楼。 · 桑林的视线扫过周围，随手撸了把幼崽脑袋，“没事了，站稳。” 靠着桑林打哆嗦的高中生小心翼翼睁开眼，确定没有察觉到危险，‘汪’的一声哭了出来，“哥、哥你就是我再生父母啊！” 眼见着人就要滑跪下去，桑林只能重新捞人站直溜，“行了，老实点。” 高中生听出他的烦躁，闭紧嘴巴压下后怕，委委屈屈地用力“嗯！” 耳朵终于清净，桑林掏了掏，压下被吵出来的嗡嗡声。 “二楼四间房，咱们挤一挤住两间吧。”最后动身，却先所有人上来的周姨出声。 桑林回头，蹙眉，“住哪两间？” 终于上来的其他人面面相觑，纷纷看向周姨。 是啊，住哪两间？ 这鬼地方要是住错房间就会死人该怎么办？ 冥婚献祭（2） 面对新手们的担心，周姨稳如泰山。 “专开的新手场不会出现绝对而无提示的死亡点，我个人建议是住两间房的，如果你们坚持，睡四间也可以。” 听她这可有可无的意思，大家心中的紧张勉强安定。 他们这一行总共七人，周姨带着精英女和两个一直很安静的女生住一间，桑林拎着腿软的高中生进入正对面的另一间房，留下之前挑刺的中年男人站在原地。 男人看看女性们的房间，又看看还没关门的这边，咬咬牙，还是跟了进去。 房门关紧。 雾气将楼梯吞没，周围一片静谧。 昏暗的灯光勉强照亮房间，桑林坐到书桌前，随手拉开桌洞看了看。 “这里什么都没有。” 说话的是中年男人，他这会儿搓着手面上讪讪，十分能屈能伸地示好：“我正好关的这个房间的窗户，都简单看过了。” 桑林点点头，并不意外他的示好。 见他的态度还算是友好，男人心中松了口气，视线撇到□□的白皙脚掌，“那什么，我这里有拖鞋，你要不穿着应应急？” “你还随身带拖鞋？”惊异来自高中生。 他这会儿缓过来了，哆嗦着腿坐到一边，好奇地看向男人紧抓着的背包。 男人嘿嘿笑，“这不是刚退酒店嘛，从酒店拿的。” 高中生:？ 家境优渥，很少住酒店的孩子表示，没听过这种操作。 桑林倒是干过同样的事情，不过，能拿走的一次性拖鞋…… 像是看出桑林心中所想，男人笑呵呵地推荐：“总好过直接踩在地上弄脏脚不是？” 说得也是。 从男人这里穿上鞋，桑林和他们交换过名字。高中生叫高明远，今年才上高一，15岁，进来之前正在熬夜打游戏。 听到他的年纪，桑林和中年男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男人更是愤愤地咒骂了一声。 这地方的诡谲毋庸置疑，本应在象牙塔的学生被拉入这里，哪怕是再自私的人，也会忍不住忧心他的未来。 高明远扯着嘴角笑了笑，“没事没事，不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嘛，我只要努力点，肯定会安全出去的。” 中年男人闻着手上的烟，没有接话。 桑林见状，自我介绍道：“桑林，26，超市收银员。” 朴实无华的职业让男人忍不住嘴角一抽。 见识过桑林拎着个人轻轻松松上楼，再看着面前这张让人惊艳的脸，谁都做不到把他口中的职业当真。 不过他都这么说了，男人也不会戳穿，接着道：“王勇，38，业务经理。” 三人都是新手，自我介绍完也不知道还要做什么，随着时钟流转，白天的疲惫席卷而来。 高明远打了个哈欠，“要不我们早点睡吧，明天和周姨她们碰面再说别的。” 王勇没有意见，他看向桑林。 坐在桌边的长发青年低垂着头，没有丝毫动静。 王勇：？ 他鼓起勇气靠近。 唰。 长而卷翘的睫毛忽地张开，一双碧绿色瞳孔盯着他。 王勇吓得心脏陡然一跳，差点腿软跪下去，过了会儿才捂着胸口发虚道：“你干什么呢，吓我一跳。” 桑林瞥他一眼，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睡觉啊，不是你们说早点睡？” 王勇：…… 高明远凑近，“哥你不会是想在这里睡吧？” 桑林瞥一眼房间里的双人床，又瞥一眼两人，活动了下脖子，理直气壮：“不然呢？” 他才不要和人挤一起！ 高明远没发现他哥的真实想法，无比感动道：“哥你别为了我们委屈自己的。” 王勇捂着胸口茫然，这人是这个意思吗？他怎么听出好浓的嫌弃。 桑林拍拍小幼崽脑袋，“乖，快去睡觉。” 见高明远还要劝阻，他只能补充道：“我睡眠质量好，坐着也能睡，而且遇到事情能及时反应。” 王勇更茫然了，睡眠质量好和反应快是不是哪里冲突？ 高明远不觉得，他感动地道：“哥你真好。” “去睡吧。” 等到高明远转身走向床铺，桑林面上的柔和假面瞬间消失，看向还捂着胸口，两眼发愣的王勇，轻声：“你不睡吗？” 这声音太轻，听得人毛骨悚然。 王勇瞬间爬起来，“睡睡睡，我这就睡。” 身周终于清静下来，灯光熄灭，桑林撑着脑袋，闭上眼睛睡觉。 · 一夜无事。 翌日。 桑林睁开眼睛走到窗前，雾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朝阳很快照耀这个小村子。 窗户缝隙周围湿漉漉的一片，桑林动动鼻子，凑近仔细闻了下。 不明显，但确实是血腥味。 最危险的浓雾散去，桑林看了眼还在睡觉的两人，转身出门。 昨夜的浓雾只蔓延到楼梯的转角平台，凝结而出的水珠在深色瓷砖的遮掩下，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空气里的血腥气很淡，并且还在飞速淡化，再过半个小时下楼的话，哪怕是桑林也无法捕捉到这些微的异样。 “嚯，俊小伙你起得可真早。” 惊讶声响起，拎着篮子的大娘站在楼梯不远处，看过来的视线里全是慈和。 桑林扫了眼自己白金色的长卷发，一挑眉，“听领队说你们这风景好，就有些睡不着，想四处走走看看。” 大娘手脚麻利地将早餐放到桌子上，笑道：“小地方有什么风景的，不过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西边坡上看看，那儿进去有一片槐花林，开得可好看了。” 桑林和人道过谢，注视着大娘离开。 哒哒哒的下楼声从楼上下来，“哥你看什么呢。” 高明远探出头跟着看向屋外。 桑林笑了笑，“看一个特别开明的大娘。” “嗯？” 桑林没有多说，打发他道：“洗漱去，一会儿吃饭。” “哦。”高明远挠挠头，趿着拖鞋离开。 桑林围着这栋小楼转了圈，回来洗漱完，都坐到餐桌上了，还有两个女生没下楼。 周姨等得不耐烦，拿了几个包子上楼。 高明远看着周姨离开，啃了口香喷喷的肉包子，轻轻撞撞桑林的手，“哎哥，你说那两位是什么情况？” 桑林抬抬眼，嚼着嘴里的包子皮，好久才慢吞吞道：“可能是警惕吧。” 高明远：？ 高明远疑惑地看向他哥，话到嘴边又是一转，“哥你不喜欢吃包子？”咋这么苦大仇深的。 桑林喝水将嘴里的包子皮送进肚子，很是认真道：“我一般只吃肉。” 猫可以吃点水果，偶尔一点蔬菜也行，但是让猫啃淀粉食物真的是无理取闹！ 高明远看着他手上那肉馅神秘失踪的包子，沉默两秒，果断拿了两个肉包子掰开，十分谄媚地将装着肉馅的碗送到桑林面前，“来来来，哥你吃肉。” 桑林意外，“你……” 高明远嘿嘿笑：“我想抱大腿嘛，接下来几天我的肉馅都是哥你的！” 桑林感动了，他拍拍高明远的脑袋，叮嘱道：“那你乖乖跟着我。” 得到桑林的准话，高明远顿时乐得见牙不见眼。 有了两个肉包子馅，桑林面上的愁苦明显少了不少，他皱着眉将手上的包子皮吃完，慢吞吞地尝着肉馅驱散包子皮的味道，一直到周姨下来。 和上去时一样，周姨的身后空无一人。 她倒也面色寻常，显然是早有预料，面对众人看过去的视线，直接道：“她们要单独探查，你们是怎么想的？” 听到这话，精英女最是意外。 周姨是他们当中最有经验的，对方也一直都很友善，甚至表明带他们通关副本就是她的任务。能理解那两人警惕，但是脱离老玩家单独行动，她们怎么敢的？没看新人里最厉害的那个还在这等周姨指挥吗？ 周姨注意到她的惊异，道：“在游戏场有警惕心是好事。生死在前，所有的恶念都会被放大，如果我们以后在其他副本遇见，彼此之间也不能信任。” 精英女点点头，心里还是不认可那两人的决定。 有警惕心多正常，她也不是完全信任周姨啊，但这会儿才开头就跟周姨分道扬镳，要周姨真是个坏的，回头做点什么，等那两人反应过来时尸体都凉了。 简单将这件事带过去，周姨开始传授经验：“一般情况下，副本的名字就是游戏核心，玩家进入之后也是围绕副本名行动。你们谁记得这个副本的名字？” 听到周姨这句话，三个新人面面相觑。 高明远果断看向桑林，求救：“哥。” 桑林：…… 这顺口的样子，换个不知道的，怕不是真要以为他是他哥了。 桑林：“冥婚献祭。” 周姨点点头，“副本名字没有侧重规则，一切围绕核心随机抓取。我们这次运气好，副本名直接点明了两件事，一会儿就从冥婚下手。” 精英女木蕊疑惑：“为什么不是献祭？” 对比起来，献祭听着更重要。 面对她的提问，周姨回答得十分爽快：“调查献祭也一样，我只是经验判断，认为冥婚更好查探。” 听到这话，木蕊思索了下，决定听从周姨的提议。 周姨又简单交代了经验，才继续道：“我们等下一起去找村长，然后再分组探查，你们四个先商量下分队。” 话音刚落，高明远果断抱紧桑林的胳膊，“我和我哥一起。” 桑林点点头，“他年纪小，跟在我身边安全些。” 木蕊和王勇虽然羡慕，却也没有将人和高武力值分开的意思，对视一眼就交换了组队的意思。 看他们商量好，周姨宣布出发。 他们住的这栋二楼房子在村子中间段，周围有好几家邻居，几人出来询问一二，就得知了村长家的方位。 桑林坠在队伍后面，视线打量。 村子的建设古色古香，脚下的青石板路和墙根处的青苔，展现出这里的古老。村人说笑着忙碌农活，偶尔犬吠鸡鸣，一派祥和。如果是正常世界，桑林肯定会留下来住上几年。 村长家距离不远，他们很快到了门前，周姨上前敲门。 “谁呀？”疑惑的话响起，出来开门的大娘看见他们，笑道：“你们是来找我家老头子的吧？等等，我这就去叫他。” 看着大娘转身，高明远伸长脖子疑惑：“我怎么感觉她有些眼熟？” 这话顿时引起其余三人的侧目。 桑林提醒：“她送的早餐。” 周姨视线落到大娘的身上，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不多久，一个抽着焊烟的中年男人从里面出来，应该就是这个村子的村长了。 一行人进入院子，大娘摆上瓜子花生，一人端了碗茶又匆匆离开了，村长老神在在地和周姨说话，全程都没有帮忙的意思。 高明远皱着眉，嫌弃地挪到另一边。 他见桑林的视线在院子里逡回，小声好奇：“哥你在看什么？” 桑林收回视线，语气平静，“没什么。” ？ 高明远不相信这话，疑惑的话语还没有出口，就听见那村长忽然朝他们这边开口：“我们这小地方的，是不是挺多都没见过？” 桑林轻笑一声，“是啊，有些稀奇。” 村长被他笑得晃神，过了会儿才回过神来，干笑两声，继续和周姨说话。 见状，桑林眼神沉了沉。 高明远嗅到了身边人情绪的变化，他挪了挪凳子，果断靠近桑林，连桌上的瓜子花生都不敢伸爪子吃了。 简单寒暄过去，周姨像是随意提起：“我们来时也打听了不少，据说咱们村里还有冥婚习俗？” 村长面上的笑意顿了顿，接着哈哈两声，“是啊，不过就这么个说法。以前女娃娃不想嫁人就配冥婚，配了冥婚是夫家人，因为没有夫妻之实，所以又是娘家人，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一个人生活。” 这理由简直了。 周姨抽抽嘴角，笑着附和道：“咱们村子的认知可真高，好多城里人都比不上呢！” 村长乐呵呵：“可不是嘛，重男轻女都是腐败思想，要革除的！” 周姨说了两句，把事情往重点上引：“我们没有见过冥婚，不知道有没有那个好运参观参观？” “这……”村长面露犹疑，“参观倒不是什么大事，但冥婚总归牵扯到神鬼，按照规矩，外人是不能观看的。” 他们这一行人就是冲着神鬼来的，哪能松口，忙道：“那有什么办法让我们观看吗？” 王勇更是着急，“大哥，咱们也不信鬼神，这样，我给你钱行不行？” 村长笑着摇摇头，“哪能要你们的钱咯，就是要帮点忙。” 听见这话，几人对视一眼，心里有了数。 周姨道：“什么忙，您直接说就是了。” “冥婚一般只有亲眷好友到场，几位想要参观，就要让鬼神认可。刚好我们还有几件冥婚物品没有准备齐全，你们帮忙准备一下，自然就是自己人了。” 最后的‘自己人’说得意味深长，高明远听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在催促中，村长慢吞吞地说出需求：“东西很简单：一尺红白绸，三根天地烛，四口长生酒，五方贺喜君……” 男人语调诡异，好似有无数声音伴随。 · 一行人走出村长家，找了个偏僻的空地站住脚。 周姨从站定后，就在空气中戳戳点点看着什么，面色分外的严肃，几个新人不知所措地站着，偶尔看一眼桑林，对上那碧绿色的澄澈眼眸。 明明长相最为妖异不像人，在此刻却意外地给人一种安全感，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依赖。 桑林的注意力一直在远处的槐花林上。 正如先前大娘说的那样，槐花林开得极为漂亮，洁白的花朵簇拥着，浓郁的味道让猫头疼。 他看向高明远：“现在是槐树开花的时间吗？” “啊？”高明远抬头。 “应该不是。”木蕊先一步回答问题，“槐树15到25度开花，现在的气温不可能。” 他们从村长家出来到这里不超过半个小时，现在除了桑林，每个人脸上身上都带着汗水，按照这个情况估计，这里的最高温应该在三十几近四十才对。 几乎是同时得出结论，大家的面色也难看下来。 哪怕是对灵异神鬼不感兴趣的，也耳闻过槐树木中之鬼的称号。 就在这个时候，周姨终于停下了戳空气，大家的视线顿时集中到她身上。 周姨语气严肃：“我询问过带新人的朋友，这个副本以前没有出现过，可能是新出现的……纯白本。” 又是一个陌生的名词。 桑林将‘纯白本’三个字记下，抢在众人惊慌询问前道：“有可能提前关闭吗？不能的话，我们接下来的行动需不需要改变？” 两个问题正戳要点，周姨摇头：“不能关闭，接下来只能按原计划进行。” 桑林点点头，“那就分任务吧。” 他语气分外平静，几人被那双眼睛注视着，也不由放平心态。 冥婚献祭（3） “总共四样物品，我去找红白绸，桑林你们的目标是天地烛，木蕊王勇去找长生酒，最后咱们聚一起找贺喜君。记住，行动中宁愿疑神疑鬼，也不要忽视任何的不对劲。” 面对周姨的叮嘱，四个人点头表示记住了，约好回去小楼的时间才分开。 太阳已经高升，村民们拿着农具出门，奔赴不同的方向忙碌。偶尔遇到搭话的玩家们，也态度很好地停下来，并不隐瞒他们知道的事情。 高明远被轻松的氛围感染，很快放松下来，他有些感慨：“我算是见过书上说的民风淳朴了。” 正在看槐花林的桑林脚步一顿，侧目：“你是不是被吓糊涂了？” 高明远一噎，有理有据：“哥你自己说，几百年前就开始用冥婚保护女性的村子，民风怎么可能不淳朴？” 桑林：…… 桑林怜爱地摸一把幼崽脑袋，“民风淳朴我没看出来，你确实挺纯的。” 高明远投去哀怨的眼神，哥你是想骂我蠢吧！ 桑林忽视他的哀怨继续往前走，语气平静道：“一个男性掌握话语权的地方，是不可能长久维持利于女子的习俗的。” 毕竟屁股决定脑袋。 高明远挠头，不明白这话的判断依据，不过他哥都这么说了，那就当是真的吧。 他快速跟上走远了的桑林，“那我们要去哪找天地烛啊？” 原谅他脑子里全是高考知识，他最多知道古代结婚要用龙凤烛，那还是活人结婚，天知道天地烛是个什么东西。 桑林没说话。 顺着视线往前，一座孤零零的小木屋出现在视野里，和村子里的青砖瓦房相比，这间木屋有些过于简朴了。 走到木屋五米范围内，高明远这两天格外敏感的神经开始疯狂蹦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桑林。 桑林看着木屋，抿抿唇：“害怕的话站到我后面。” 高明远很想有底气地说一声不怕，话还没有出口，幽幽拂过的冷风让他瞬间认清自己。 木屋不大，边角的屋顶还是用稻草铺盖的，墙角摆着个瘸腿的矮凳，零星几样农活用具靠墙放着，让人一眼就明白这家人有多穷。 桑林敲敲门，“有人吗？” 没有人回应。就在桑林要再次询问时，窸窸窣窣的动静响起，像是有行动不便的人正往外走。 不多久，一张熟悉的面庞出现在视野里。 高明远震惊，“是昨晚的老奶奶。” 这一声就在耳边，即使高明远压制过声音，也让桑林瞬间皱眉，只恨他现在是人耳，不能折下去挡住噪音。 高明远的震惊，刚出门的老人家也听见了，她视线在两人面上停留片刻才笑道：“是你们啊，来找老婆子是有什么事啊？” 桑林好似没有察觉到她视线中的打量，声音温和道：“我们要找天地烛参加冥婚，想问问您知不知道哪里能买这个。” 听到冥婚二字，老人面皮抽动一瞬，隐隐几分狰狞。 过了会儿，她才平静下来道：“天地烛啊，这个你们得去找西坡脚的王麻子，那小子是做这个的。” 又是西坡。 桑林点点头，和老人家道过谢，离开。 · 西坡就是槐花林所在， 走近后再看，那一簇簇的槐花漂亮又诡异。 风吹过，高明远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喷嚏，他摸摸鼻子，茫然四顾：“什么情况？” 明明刚才只是站着就一身汗，这会儿居然冷起来了。 顺着蜿蜒的路往前，又是一个木屋出现在视野里，不过这一次的木屋明显要大许多，不比村子里的砖房简陋。 桑林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木屋。 高明远冷得很，快步跑到那木屋前敲门，询问天地烛的事情。 王麻子的年纪并不大，高明远一问，就大大咧咧地说了。 桑林刚好走近，就听他主动说：“你们是想参加冥婚吧，这样，我带你们做天地烛。” “欸？我们学走你的手艺是不是不太好？”高明远挠头，他原本是打算出钱买的。 王麻子笑了笑：“有什么不好的，这东西村子里的人都会做，他们只是嫌……麻烦而已。” 不明显的停顿没有被高明远注意到，他连连和王麻子道谢，朝桑林欢快招呼：“哥你快来。” 听见他的招呼，王麻子这才注意到桑林的存在，他面色惊异一瞬，不明白这人怎么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看到桑林的长相后，更是流露出垂涎。 啪！ 高明远将手搭在王麻子身上，“我哥长得好看吧？！” 王麻子回神，“好、好看。” 他多看了两眼桑林，明显还有话没有说出来。 桑林眉眼动了动，忽然道：“我的长相有什么问题吗？” 在村子其他人的眼里，他好像跟周围人没有差别，没有人说他的毛色眼睛是怪物，也没有人惊异他长相的好看，王麻子还是第一个对他的脸有反应的。 王麻子反应很快地笑笑：“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所以多看了两眼。” 他这话说得有理有据，但是…… 桑林垂眸看一眼自己白金色的长卷发，目光落到王麻子的黑发上，意味深长：“是吗？“ ”是啊是啊。“ 王麻子转过身避开视线，“天地烛就是个寓意，做起来很简单的，我们现在开始，天黑就能拿到成品了。” 高明远站在院子门口，“要在你家里做吗？” 王麻子点头，“是啊，东西在后院呢，快点开始吧。” 说着话，他的视线紧盯住高明远。 高明远头皮发麻。 他直觉告诉他这个院子不对劲，进入院子后的王麻子好像也有些奇怪。 桑林按住高明远的肩膀，“走吧，人家也忙，咱们早点弄完早点回去。” 高明远看看院子，又看看他哥，也知道天地烛是必须做的，眼见着桑林已经迈步，他一咬牙跟了上去。 进入院子后，那忽然出现的阴森冷意又忽然散去。 两人跟着王麻子走到后院，正对着那盛放的槐花林，光影晃动间，一朵朵槐花好像是哭泣的人脸。 桑林没有听见高明远的脚步声，停步回头，就见幼崽面色惊恐地看着槐花林的方向，牙齿紧咬，面色惨白，喊他也喊不醒。 周围空气里全是让猫不适的味道，桑林烦躁地往回走，用力一拍高明远的后脑勺。 “咳咳咳咳” 高明远急促地咳嗽着，呼吸深重极了。 在回神的下一刻，他人都没有缓过来，就抓住了桑林的手腕，“哥，我们……”快走。 嘴巴忽地被捏住，堵住了未尽的话语。 王麻子好似才发现他们这边的不对，笑眯眯地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桑林松开手，示意高明远噤声，“你这景色好，小孩看走神了。” 王麻子像是信了这话，笑道：“我们这风景是不错，回头弄完天地烛可以四处逛逛，天黑时来拿就行。”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天黑两个字了，桑林的看着背对他们继续往前的王麻子，笑了笑，声音轻飘飘的：“好啊。” 王麻子的后院和大部分农家后院没有差别，唯独在靠近槐花林的侧角有个小房子，光线极为昏暗，随着他掀开布帘，浓郁的腐烂气味席卷而出。 “呕——”高明远没忍住，扶着门框就呕吐起来，桑林抢先将人转了个方向，让他朝着外面吐。 面色不太好的王麻子见状，诡谲地笑了笑，“味道有些不好，麻烦你们忍一忍。” 桑林捏住鼻子，看他，“尽快开始吧。” 他的态度并不好，但王麻子却肉眼可见地轻松起来，挨个说明桌子上的工具有什么作用，等到高明远适应这难闻的气味走进来时，王麻子才问道：“你们要几根天地烛？” 桑林摆弄着面前的模具，朝他报以一笑，“三根。” “什么！” 王麻子神色瞬间惊恐。 桑林飞速发问，“有什么问题吗？” 刚要回答，王麻子猛然反应过来，他压下心中的恐慌，快速道“没有没有，就是想起我还有事出去等你们了啊。你们弄好再出来，等天黑就能拿天地烛。”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跟身后有鬼追似的，飞速跑走了。 “欸！你跑什么！” 高明远伸出手，只来得及够住一片衣角。“搞什么嘛，就这么把我们留下了。” 桑林：“管他呢，我们先把天地烛做了。” 高明远想想也是，挽着袖子开始帮忙。 做天地烛是真的简单，蜡油和蜡线都是现成的，两人按照王麻子说的，将蜡线固定在模具中央，打开了旁边的大缸。 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蜡油的情况，高明远随意舀了一瓢。 桑林撇到瓢里的东西，皱眉伸手：“等等，我来舀。” 高明远不解地看一眼他哥，老实将瓢递出去，嘴上还道：“这种小事我还是可以做好的。” 桑林嗯嗯啊啊的敷衍过去，将瓢里的蜡油倒出去，推滑着取了一勺干净的蜡油。 高明远挠挠头，拿着瓢往模具里添蜡油。 桑林盯着漂浮上来的眼珠子看了两秒，拿瓢将其拍下去，快速舀好蜡油移开视线。 被拍下去的眼珠缓缓浮起，幽怨地盯着桑林。 桑林头皮发麻，发根隐隐炸开。 鬼、鬼啊！ 冥婚献祭（4） 昏暗逼仄的屋子里，两人并肩站着，唯有桌上的模具有些许光线映照。 浑浊的蜡液缓缓倒入。 “哥，你说这蜡油什么东西做的？”高明远好奇地闻了闻，又用长针拨出其中明显的杂质。 桑林注意到他的动作，开始思考要不要让幼崽直面现实的残酷。 幽幽寒风从身后吹来，高明远打了个哆嗦，敏锐扭头，“我怎么感觉有东西在看我们。” 桑林视线下垂，倾斜。 蜡油缸上的盖子不知道被什么顶开，原本的一只眼珠变成了两只，漆黑的瞳孔里是毫不掩饰的恶意。几乎是桑林看过去的同一时间，寒意再次上升。 这种寒冷和冬日的低温不太一样，像是要浸透人骨，带着浓浓的阴森。 高明远没听见桑林出声，疑惑地扭头看过来：“哥你怎么了？” 之前的桑林是安静，但也算得上有问必答，这会儿他说话，居然连个嗯都没有了。 桑林眼睑微垂遮掩在黑暗中发光的眼睛，“没什么，快弄天地烛吧。” 高明远挠头。 不懂，但听话。 高明远拿出对待中考的认真，一边往模具里倒蜡油，一边将杂质挑出来。 那双眼睛露出来的部分更多了。 桑林忍着炸毛变原形的冲动收回视线，看手中进行到尾声的模具，一个想法从脑海里冒出来。 “高明远。” 忽然的全名让高明远瞬间警醒，“怎么了哥？” “你动作慢些，我把第三根也准备上。” 说着，桑林准备放下手中的瓢。 就在这个时候，阴风忽至，周围隐隐响起尖锐的啸声。 桑林反应极快地握住手中的瓢。 声音随着他这一动作顿住，但那阵阵冷意却没有消失，墙壁上慢慢爬上一层白霜。 咕咚 高明远声音哆嗦，“哥……” 桑林狠狠闭了下眼睛，忽视掉奇形怪状的墙面，“没事，先把手中的东西弄好，一会儿你专心弄第三根知道吗？” “好、好的。” 随着他干涩的应下，高明远明显看见桑林注入蜡油的速度加快了，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话语背后的意思，手上忙活的动作跟着加快，同时在心里模拟着准备下一根的流程。 他们的动作越快，周围的寒意越重。 手好像浸在了冰雪之中，冷得让人头皮发麻。 “哒——” 瓢被放到桌上的声音很轻，却在高明远的耳中无限放大——拉长—— 身边的人身影一晃，消失在了原地，他听见类似金属碰撞的声音。 高明远低着头，唇瓣哆嗦着，手上制造蜡烛的速度再次加快，他心里不停地念叨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后方。 碧绿的竖瞳之下，黑暗中的生物无所遁形，属于人类的手上，弯月般锋利的指甲闪着寒光，随着手指的律动碰撞，发出金属的摩擦声。 藏在黑暗中的‘生物’们盯着面前的人类，久久没有下一步动作。 就在刚刚，那突然冒出来的指甲，直接撕裂了它们的同胞。 它们不动，桑林也不敢动。 藏在黑暗里的那些东西，本质是一堆堆的人体器官。说它们是生物，其实是因为这些人体器官都能‘视物’能够释放浓郁的恶意。而这会儿，它们的‘视线’与恶意都集中在了桑林身上。 桑林喉头滚动，冒出来的猫耳将身后人的动静捕捉得清清楚楚。 固定蜡线并不麻烦，但也需要细心。 高明远直觉强大，在发现如今的情况后没有往门口逃跑，已经是十分强大的心理素质了。 桑林深呼吸一口气，身体微微弓起，像是紧绷的弓，随时都会射出致命一击。 又一根天地烛准备完成，高明远按照提前模拟的流程，快速准备第三根。 黑暗中的生物越发躁动，朝着两人所在飞扑而来，厉啸声忽然响起，高高竖起的猫耳骤然折下，试图将这些声音隔绝在外。 最快到面前的是一只十分漂亮的手，尖锐的指甲不比桑林的温和多少，几乎是眨眼间就出现在了桑林正前方。 扑面而来的阴气和尸臭让桑林头皮发麻，他一爪子挥出去，指甲直接穿透了那只手，在手的惨嚎中，他踢开朝着高明远而去的一团肉，同时手指张开撕裂了被穿透的手。 惨嚎声消失在空气里，其余的存在却没有再一次被镇住，攻击的速度反倒越发的快了。 桑林仗着反应快视力好，将正制作天地烛的高明远牢牢护住。 这些东西没有智商，攻击毫无章法不说，每次被打飞后，还有五秒左右的停顿时间。 桑林渐渐摸清楚了其中的规律，动作游刃有余起来，往后瞥了眼高明远。 高明远听着周围的各种诡异声音，哆嗦着手动作倒也不慢，现在已经往里倒入了大半的蜡液。 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一分钟，他就能将这支蜡烛准备好。 桑林心中不由松了口气。 这一放松，屋子里恶臭的味道猛然吸入，“呕——” 这鬼地方他是一分钟也不想待了。 桑林苦着脸，将想要偷袭的一团肉泥给拍在了地上。 嗯？ 桑林垂眸看了眼。 再次确定刚刚被他拍下去的是一团肉泥。 手上的黏腻忽然就有了存在感。 桑林：！！！ 白金色的细丝扬起，眼熟得让高明远疑惑扭头，神情在看清时瞬间震惊：“哥！你还好吗？！”炸、炸开了啊！ 被问候的桑林恶狠狠地撵着脚下的肉泥，一字一顿：“我、很、好。” 听见桑林的回答，高明远刚松了口气，就见在自己身后的人顿时消失，接着，黑暗中响起一声声尖啸和惨嚎。 高明远打了个哆嗦，连忙转回头收尾，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在高明远看不清的世界里，桑林抓住了一团乌黑冰凉的头发，那双漂亮的竖瞳里亮起了猫科动物的凶狠，两只手用力一拧手中的长发，逮着这群有形体的东西一顿捆。 捆一个踹一脚的。 如果不是惦记着还有幼崽在，他指定还要骂两句出出气。 眼看着这个煞神抓的同类越来越多，眼珠子默默地滚进了角落，先前恐吓人的恶意全部成了惊吓。 桑林看了眼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怪物们，拎着头发的根部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溜达。 周围的寒意越来越重，桑林打了个喷嚏，视线不断搜寻着。 这间房子里有多少怪物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还有两个眼珠子没有逮住。 最开始吓唬他的就是那俩！ 欺负猫胆子小的混蛋！ 被寻找的眼珠子瑟瑟发抖，恨不得回到几分钟前，把那个冒出来的自己一顿狠捶。 黑暗对于人类来说充满了不确定性，但在猫的眼里，这样的环境比白天要自如得多，挤挤挨挨躲着的两只眼珠子盯着那越来越近的手，身上的阴气随着恐惧越发浓厚。 桑林一把攥紧那两个眼珠子，被冻得僵硬的手指用力一捏，压低声音恶狠狠警告：“手太冷的话我可是掌控不好力气的。” 眼珠子一抖，身上的阴气瞬间收回。 桑林满意了。 他转着眼珠子活动手指，终于开始打量这个屋子。 刚进来时碍于尸臭和危险感都没敢多看，现在发现这群东西有实体还打不过他，桑林的底气顿时就充足起来了。 这个木屋看着也就比他租的那个房子大一点，除了靠窗位置的工作台和蜡油缸之外，黑暗里还藏着一个个的柜子，而和工作台正对着的位置，一个奇怪的木头工具摆在那里。 又长又大，看着和棺材差不多，偏偏两端都有两圈木头架子固定，木头上的颜色深浅还不一样。 桑林拖着一连串的怪物走近。 察觉他的动作，刚刚还乖巧认拖的怪物猛然挣扎起来，使劲往后面拽。 桑林还以为他们是要攻击高明远，用脚一踹，“老实点。” 欲哭无泪的怪物们身上阴风阵阵，带起的厉啸几乎要将人天灵盖给掀了。 全心忙活的高明远猛然被音波攻击，脑袋好似要炸开一般，抱住头痛呼出声。他都这样了，桑林的状态更差，一双猫耳紧紧贴着头皮，踹那些东西的脚更加用力，用力抓住头发威胁：“让它们安静，不然就撕碎你。” 这些东西没脑子归没脑子，还是会恐惧死亡的，桑林这一威胁，头发瞬间勒紧被绑住的同类们。 声音戛然而止。 周围的声音是没了，桑林两人脑瓜子嗡嗡的。 过了好一会儿，高明远缓缓爬起来继续没完成的部分。 桑林也不凑近看那木头了，只将东西记在脑子里，决定等出去后再问问其他人。 他不靠近那块地方，被绑着的怪物们顿时老实下来，任由这个奇怪的人类拖着他们在房间里四处溜达。 “嘎吱——” 柜门被打开，里面空空荡荡。 桑林把屋子里的柜门都打开看了圈，却什么都没发现，他低头看一眼被拽成一串的东西，想了下，直接将它们团吧团吧塞了进去，然后用力将关门。 作为一只妖，桑林的力气还是很大的，这一大堆东西塞进一个柜子里，门愣是被他关上了。 他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忙活的高明远正好喊道：“哥，最后一根弄好了。” 桑林收起身上不属于人类的特征走过去，“弄好了咱们就出去吧，离天黑还有段时间呢。” 高明远听从指挥。 走出房间时，太阳还差一点到正上方，院子里根本没有王麻子的身影。 桑林和高明远都没有找人，直接就走了。 按照之前的约定，他们饭后需要聚起来，一来是为了确定人还在，二来是方便交换信息。 他们回到住处的时候，里面只有早上没有下来的两个女生，她们看上去狼狈得很，面上还有浓郁的恐慌，也不知道之前是经历了什么。 冥婚献祭（5） 惊慌渐渐散去，女生中梳着高马尾的那个一抹脸，有些迟缓笨拙地站起来。 这一动作倒是惊醒了身边的同伴，院子里顿时充斥起压抑的哭声，抱着高马尾女生呜咽着喊要回家。 高马尾蹲下来抱着人安抚，说着说着，眼泪也不停地往外冒。 啊这…… 桑林头皮发麻地一推高明远：“你年纪小，去安慰安慰。” 高明远看看他哥，又看看两女生，同样头皮发麻。 不是，谁说年纪小就会安慰人了？ 心里逼逼个不停，高明远还是明白身边的大腿一看就是被人哄的那个，怎么看都是他比较靠谱。 打定主意，高明远磨蹭着上前。 桑林松口气，脚步不着痕迹的往院门口挪了挪，凭借着高超的耳力听他们三人的对话。 “……周姨不是说这是新人本嘛，我们又是两个人，就想着四处转转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然后好多大婶说什么西坡槐花林，我们就好奇过去了。” 高明远惊讶：“你们胆子这么大呢？” 高马尾女生连连摆手，吸吸鼻子继续道：“没有，我们就想在周围看看，等熟悉情况后再深入，但是……” 所有事情的发展，在接了个但是后，就超出了计划。 两个女生都是胆大心细的，在远远看见槐花林那如同花海般的情况后，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她们第一反应就是放弃槐花林，去看看其他地方。 反正她们一开始的想法，也只是摸清楚有异样的地方罢了。 这么想着，她们心里有了主意，脚步一停，十分默契地转身。 但就是这么一转身。 雪白的小花飘过眼前，像是带来了一片薄纱。 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原本白日热闹祥和的村子变成了寂静的夜晚，唢呐声忽然穿破天际，奏起一首似喜似悲的音乐。 两人心思敏感，凭借着对音乐稀薄的了解，倒也听出了点意思来。 吹吹打打的乐队越来越近，高马尾抓紧了同伴的手腕，下意识贴近旁边的院墙。 面前不知何时起了雾，隔着雾气，模糊地能看清一个队伍。 看那队形，倒是挺像农村办大事时的安排。 高马尾不由放松了一些。 她们俩交换过小动作，屏气凝神地往角落里挪动，只等这队伍离开后，就四处找找离开的办法。 计划得很好，可“咔嚓——” 树枝折断的声音近乎微不可闻，唢呐声却戛然而止，周围的空气好像冷了不止一个度，两个女生瞬间头皮发麻，她们缓慢地转过头。 行进的队伍停在不远处，隔着浓浓的雾气，她们看不清楚那些人的姿势，但莫名的，就是有一种它们都在看着她们的感觉。 高马尾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拉着身边的同伴就往前，“跑！” 阵阵阴风从身后刮来，两人的速度很快，却始终被强烈的威胁感包裹。 高马尾终于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苍白的面颊紧贴在她后面，与她脸对着脸，那张脸上画着鲜艳的腮红，一双眼弯成了月牙形状，恶意从那其中逸散出来。 “啊！！！！” · 高明远听得毛骨悚然，“然后呢然后呢？” 高马尾抹了把脸，眼睛还有些红肿，“然后我们俩就突然离开那个环境了。” 高明远忍不住拍拍她肩膀，“你这经历也太吓人了，还好没事……” 身后的对话逐渐琐碎起来，桑林理顺再次炸开的长发，哀叹出声，这个地方对猫可真不友好。 · 太阳逐渐移向正上方时，周姨他们三也回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位没见过的中年男人。 男人视线在桑林脸上停顿一秒，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就绕开人进入屋子里面。 桑林若有所思地摸摸自己的脸。 周姨道：“那人就是这家里的主人，前两天出去请人了。” 桑林点点头，话题跳跃：“周姨你觉得我脸吸引人，还是头发吸引人？” 他这问题奇怪，刚回来的三人都看了过来，面对那温柔的碧色眼眸，他们回答得很果断：“当然是头发。” 这样好看梦幻的颜色实在是太罕见，就算桑林是那看一眼就能让人成仙的存在，大家第一时间注视的也只可能是他的长发。 桑林若有所思地点头。 周姨反应很快：“你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桑林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转而道：“也不知道那个大伯做的午饭味道怎么样。” “……” 四个心思莫测的成年人在门□□换了晚点谈的意思，很是自然地进入院子里，高明远还在安抚那两个情绪不太好的女生，厨房里响起了炒菜的声音。 吃过午饭。 大伯拿着农具匆匆交代：“我还有农活没干完，麻烦你们收一下碗筷啊。” 一行人当然没有意见，周姨更是笑道：“大哥你快去吧，这点事我们还是能做好的。” 等到那大伯消失在视野内，周围只剩下他们自己人，大家紧绷的神经才明显缓和下来。 休息了会儿，他们快速收拾好碗筷，又坐回餐桌边。 “哒。” 木蕊将一壶热水放到桌面上。 她首先看向坐在那似乎沉思什么的桑林，“你刚刚为什么会问那个问题？” 闻言，先前在院子里没有说话的三人首先看过来，疑惑：“什么问题？” 桑林沉吟着，明显在措辞。 王勇趁着空档把事情跟高明远三人说了。 片刻后，桑林：“这个村子里所有人都不对劲。” 空气瞬间安静，杯子被碰倒的声音响起，高明远声音哆嗦：“哥你、你说什么呢。” 桑林耸耸肩，开始说自己的判断依据：“这个村子里所有的人在看见我长相的时候，都没有任何的反应，好像我和你们长得一样普通。” 众人：…… 盯着那张绝美的脸，众人咬牙将吐槽咽回去。 桑林跟没发现似的继续道：“我原本以为这是什么游戏机制，例如npc没有审美观念。但有一部分人明显会更多地注意我这张脸。” 这就不对劲起来了。 周姨敲了敲桌子，无比肯定：“这个副本和外貌有关，接下来调查时记得留意。” 在座纷纷点头。 长相的事目前只是推测，倒是另一边——高马尾面对众人看过来的视线，又说了一遍她和同伴经历的事情，并且强调：“那个地方很奇怪。” 她说不好那种感觉，就是认为有些不对劲。 周姨倒是没有轻视她的判断，能够进入专开新人本，而不是被丢去低级本送死这一点，就代表在场的新人本事不错。因此她肯定了高马尾的判断，并问道：“……你们接下来还是要单独行动吗？” 高马尾握紧伙伴的手，摇头：“我为之前的揣测向您道歉，希望可以和大家一起调查。” 周姨对新人本来就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她们离开又回来，她也没有拒绝的意思，甚至直接让她们跟在了自己身边。 当然，这么做的主要原因，还是她想进入那幻境里看看情况。 一上午的时间也查不出什么来，几人飞快地交代完自己获取物品的进程。 前三样物品里，目前只有桑林他们负责的天地烛已经完成，只等晚上过去拿，因此除了他和高明远，其余人都匆匆离开了。 高明远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哥，你吃不吃肉？” 发呆的桑林顿时就来了精神，他脚步轻快地来到厨房门口，探头：“什么肉？“ 看他这样，高明远就明白，他戳到大腿的喜好了。 他手一伸，从桶里拎起一只死鸡晃了晃，“刚那大伯带回来的，我问过了，说随便我们吃。” 桑林有些心动，但是……他看着还没有处理的鸡，碧眸忧愁：“我不会弄啊。” 高明远哪能让他大腿发愁这种小事，挽着袖子就道：“没事，我跟大伯问过了，我会！” 桑林将信将疑。 刚杀的鸡要拔毛烫皮再火燎，里面的内脏清洗更是麻烦，高明远挽袖子的时候雄心壮志，等烧开的水往鸡身上浇过，他就连手都不敢伸了。 那鸡软趴趴毛茸茸的，鸡毛被开水一泡是又臭又烫。 高明远盯着看了两秒，开始掏兜。 桑林担忧的小眼神里缓缓冒出个问号。 高明远掏了会儿，掏出一张红票子，信誓旦旦地对桑林道：“哥你等我，我一定让你吃到这顿肉！” 说着，他拎起那一只鸡就往外面跑，雄赳赳气昂昂。 桑林：…… 桑林忍不住翘嘴角。 像只二哈。 他起身把凌乱的厨房收拾好，手在提放鸡的那个桶时，停顿了两秒。 碧绿色的眼眸动了动，视线扫过窗户所在。阳光毫无阻碍洒进来，没有任何异样。 桑林想了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地提起那一桶鸡，将其放到了靠墙的阴处，他自然而然地起身，对着窗户的方向伸了个懒腰。 奇怪。 桑林皱起眉来。 刚刚那打量的视线像是他的幻觉般。 “哥。”高明远跑回来，语调轻快道：”隔壁大娘愿意帮忙处理了，还说可以帮我们煮好呢。“ 桑林回头，“好。” “刚好，我们趁空闲出去转转。” 冥婚献祭（6） 村子的占地面积很大，三面为山，唯独他们入村的道路旁边，有一条颇为宽敞的大河。 桑林带着高明远在村口转了两圈，找了根棍子在旁边的草丛拍打。高明远秉持着大腿做事肯定有道理的原则，跟着拿着棍子一通乱戳。 这条路一边靠山一边靠河的，地势一目了然。 高明远戳来戳去也没有上心，转回来时手下的棍子一空。 嗯？ 高明远扭头，盯着面前的山壁。 两秒后，“哥，快来！” 听见高明远的动静，桑林快步过来，“怎么，发现路了？” 高明远惊奇，“哥你咋知道的？” 桑林顺着他棍子戳的位置拨开茂密的草叶，“下面就是河，这村子历史悠长，肯定有路下去。” 随着他说话，草叶被彻底拨开，一条足够三人行进的石洞路出现在视野里。那道路还特意用石板铺过，特别的平整干净，根本不像荒废多时的样子。 桑林探头进去看了看，问高明远：“你是跟我下去还是留在这？” 高明远选择的毫不犹豫：“我跟你下去。” 跟着桑林到处跑可能有危险，但他一个弱鸡高中生落单，危险肯定更大。 这条路是挖空山体铸成的，中间遇到不少大石头，道路不得不拐弯，平白增加了不少行进时间。 入口在一个又一个的拐弯中消失在身后，光线彻底暗了下来。 滴、答、滴、答 水滴缓缓砸落在地面，山体内的凉意让高明远想起王麻子那间房间，也是同样的寒冷。刚好这会儿身后起了风，他一个哆嗦加快步伐。 甬道里湿冷得很，石板路上本就青苔多，他稳当着走还好，这一加快速度直接就是个脚打滑——“我靠靠靠！” 身后动静来的突然，桑林下意识往旁边一躲，就看见个熟悉的身影哧溜着跑前面去了。 ！ “救命啊啊啊 ——” 高明远视野一片黑暗，手几乎是本能地胡乱挥舞，试图抓住什么东西止住下滑的趋势。 就在这个时候，手忽然一紧。 桑林拽住人下滑的动作，一脚踩在突出的石头上，将茫然的幼崽给拎回了身边。 高明远蒙了会儿，反应过来得救了，嗷的一声抱住桑林大腿，“呜呜呜呜我差点就无了。” 桑林动了动，试图抽出腿来。 高明远察觉到手下的大腿要跑，下意识抱得更紧了，抽抽噎噎地缓解恐惧。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在桑林的催促下站起身。 前车之鉴摆在那，接下来的路，桑林全程拽着高明远，生怕这小子再踩歪往下滑一次——哭起来太吵耳朵。 高明远一点也不嫌弃姿势不舒服，乖巧地矮着身子让桑林拽。 又走了大概五分钟，视野前方忽然有了光线。 两人走近后，才发现那是同样被杂草遮挡的草叶，将草叶清理掉之后，入目就是还算宽阔的河坪，河坪之上种了一片柳树林。 高明远咽咽口水，莫名想起了西坡的槐花林。他往桑林身后一躲，再探头“哥，这树是不是不对劲？” 桑林抬步往前，这回倒是回答了高明远的问题，“四大鬼树之一，你说对不对劲？” 咕咚。 高明远咽口水的声音更大了。 “那、那不是封建迷信嘛。” 桑林扭头瞥他，疑惑：“你在这里说封建迷信？” 他们突然从熟悉的地方到这，中间一点异样都没有，光这一条就是‘封建迷信’才能做到了。 高明远脸上的欲哭无泪更重了。 桑林看回那片柳树林，鼻尖动了动，沉吟道：“你在洞口附近等着，遇到事情就大声叫。” 身后洞口冷风呼呼地刮，前方飘动的柳枝看得人头皮发麻，高明远在跟上去拖后腿，和蹲在原地当摆饰之间纠结了会儿，哭唧唧地选择了后者。 他抱大腿，总不能把大腿拖死了。 桑林目睹幼崽逐步丧失精气神，不由轻咳一声，压住笑意拍拍他脑袋：“放心吧，你只要不是一分钟都撑不过去，我肯定能回来救你。” 高明远信了，他可怜巴巴叮嘱：“哥你过去要小心啊。” “嗯。” 桑林看着那片柳树林，往前的步伐还算轻松。 他其实没有感觉到什么危险，只是柳树到底有‘四大鬼树’的称号，又是在这么个奇怪的地方，带着高明远过去的危险性就太高了。 风从河流的方向吹过来，茂密的柳枝随风摇摆，步入柳树林之后，周围的环境明显暗沉了下去，看着像是—— 忽然出现在脑海里的既视感让桑林脚步一顿。 看着像是倒挂的头颅，飘扬的柳枝是柔顺的长发。 这种想法冒出来的一瞬间，桑林的后背就是一凉，鸡皮疙瘩爬满身体。 呼—— 风至，危险感猛然炸开。 桑林往前一滚，白色的长袍落在地上，长发扬起，下一刻白金色的卷毛小猫出现在远处。 而方才，他所站立的地方，空无一物。 卷毛猫弓着背，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一身毛发炸开，显得大了好几号。 在猫的眼睛里，柳林之中，一个个人影缓缓显现，好似雾气一般，随着柳枝晃动转移身形。 小小的卷毛猫不受控的，毛发又蓬松了一个度。 树影婆娑间，人影随处可见。 柳枝从身边划过，桑林蹦跶着，跳到个人影稀疏些的地方，一双耳朵高高竖起，耳簇随风晃动，将周围一切声音捕捉。 那些人影好像没有意识，就这样僵持了十来分钟，桑林终于忍不住甩甩脚丫，试探地往前行进。 人影依旧随着柳枝转移身形，却始终没有对穿梭它们之间的桑林做什么。 桑林蹲在一个人影身边，抬头看了看，心头的小猫疯狂挠痒。 不等他抉择好，面前的人影又消失了，也不知道它再次出现的方向是哪，不过没关系，桑林的侧面出现了一个新的人影。 被这么勾着，他实在没能忍住，爪子伸出——猫爪轻而易举地穿过人影，桑林警惕地抬起头，被它穿过的人影没有任何动静，周围的环境也没有变化。 咦？ 卷毛猫歪头。 自带眼线的漂亮眼睛转动着，环视一圈周围人影和柳树。 桑林跪伏在地，额头抵住前爪。 下一刻，年幼的卷毛猫身形变化，长袍遮掩身体，白金色的长发垂落在地。 风止。 佛系飘荡的人影们顿住身形，不着痕迹地转向突然出现的人类。 警示神经疯狂跳动，桑林身体紧绷着，敏锐的听力捕捉到了四面八方而来的破空声，他一掌拍在地上起身，脚掌用力，扭身转向破空声最少的方向。 偷袭的柳枝攻击瞬间迅猛起来，原本‘人淡如菊’的虚影们狰狞地扑过来，要将这不知死活闯入的人类撕裂。 桑林躲过穿刺而来的柳枝，宽阔的视野让它轻易看到一个人影被柳枝穿透，可那人影确实瞬间凝实了几分——这鬼东西居然还能滋补人影！ 还是得变回去。 这么想着，桑林身形迅疾起来。 围上来的人影越来越多，一只只手朝着桑林伸来，柳枝在无数次的穿刺中已经封锁了周围。 柳林内的光线不知何时更加阴暗了，冷风呼呼吹过，倒是和先前接触到的阴气不太一样。就在桑林盯着黑暗最浓郁的深处时，身上长袍忽然一紧，止住了他不断往深处去的身形。 抓住那片衣角的人影发出诡异的动静，好似兴奋和呼唤，很快就有一双双的手攀附而上，势要抓住桑林将其撕裂。 就在这个时候，桑林腰腹一卷。 手上的重量一轻，一群人影身形僵直，盯着那忽然出现的猫陷入寂静。 人……呢？ 软乎乎的卷毛猫喵喵两声。 陌生的动静惊醒这群人影，它们几乎是下意识地松开手，猫猛然落到地上，受惊地穿过一个个人影消失在了柳林深处。 非人类在这里确实安全，一路上柳枝和人影都悄无声息。 随着环境深入，周围的柳树越来越稀疏，人影数量稀少下来，却也是十步一人的垂首站立。 深处的柳林没有风，站立守卫的人影也没有动静，偏偏给猫的危险感更重，像是随时可以出手拿走桑林的性命。 桑林沿着离守卫十米远的位置转了转，毫不犹豫地转身穿过密密麻麻的人影，在柳林边缘的树后变换成人形，伴随着破空声飞速离开。 他怕出意外，出了柳林也没有减缓速度，直到他没在洞口前捡到放在这儿的幼崽。 桑林：？ 簌簌簌簌 旁边草叶晃动，桑林刚要动手，鼻尖先一步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下一刻，高明远顶着一脑袋的草叶探出来，“哥！” 桑林视线顺着他的脸往下滑，落到了那一身的草叶上，不解：“你这是在干什么？” 高明远麻利出来，一身藤叶编织成的衣服，他拍拍胸口：“我做的吉利服啊！哥你刚刚是不是完全没发现我？” 桑林沉默两秒，由衷道：“确实，手艺不错。” 身后的柳林还在晃动树枝，两人也没在这里多说什么，快速顺着甬道回到上方。 冥婚献祭（7） 站在上方道路边根本看不到什么柳林，就连能够捕捉到的河岸也只有少少一块。 高明远快速折好自己辛苦编出来的吉利服，凑到桑林身边探头探脑，“哥你看什么呢？” 桑林收回视线，“就是有些奇怪，这里居然看不到那片柳林。” 高明远挠挠头，“可能是位置不太一样吧。” 甬道那么长又那么多弯弯绕绕，他们出去的地方指不定离这有多远呢，山路随便拐几个弯就不认识了，找不到也正常。 桑林点点头，看了眼天色，转身道：“走吧，咱们去领天地烛。” 高明远看一眼还在天上的太阳，“王麻子不是说要等天黑去拿吗？现在过去早了点吧。” 桑林伸手搭到他的肩膀上，“哥教你个小窍门。” “什么？” “那就是——被反复强调的时间点绝对有问题。” · 王麻子的家距离村口有一点远，等两人站到他家门口时，太阳已经开始下山，晚霞连天映照得人面若桃花。 桑林抬手，敲门“扣” 声音刚起，太阳好似和他商量好般沉山，瞬间天地一片黑暗，月亮悄无声息地探出脑袋。 “卧槽！” 高明远被这一变化吓得原地起跳。 嘎吱—— 面前的院门被打开，月光下，王麻子阴沉着一张脸盯着他们，阴森森地开口：“你们可真准时。” 桑林已经领教过他家怪物的本事，自如的露出个温和笑容：“谢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王麻子面皮抽动，阴沉着一张脸将两人放了进来。 月光皎洁将院落照亮，王麻子领着他们到了后院，抱着胳膊面色难看道："你们自己去屋子里拿吧，就在那桌子上。” 说到这里，他阴恻恻地笑了两声，明显不怀好意。 桑林根本没有把他放在心上，率先走到前面朝那个小木屋大步靠近，王麻子面上的笑顿了顿，神情中多了几分警惕。 不过很快，这些许警惕就随着高明远缩头缩脑的表现消失。 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罢了。 这么想着，到底没了看两人挣扎呼救的心情，他转过身，随手关上了后院的门。 木屋的门已经被关上，浓郁的阴寒气息包围着木屋，狰狞咆哮，好似随时会吞没门前的两人。 高明远打了个哆嗦，恐惧悄悄地翻了倍。 桑林感受着衣袍被幼崽捏住，在心里轻轻叹息一声，伸手握住了木门把手。 附着在门上的阴气顿了下，好似接触到什么洪水猛兽般飞速离去，高明远疑惑地挠挠脑袋，“咋又暖和了？” 桑林勾了勾唇，看着黑漆漆的木屋内：“谁知道呢。” 月光下，幼崽看不到的前方，水波般温柔的碧绿眼眸缓缓变化，竖瞳盯着那些瑟瑟发抖的怪物，面上全是想打架的跃跃欲试。 可惜的是，里面的器官们在看清楚来人后，果断地往后一缩，挤挤挨挨地把自己藏进了角落里。 “啧。”桑林轻啧一声，朝着就在门边的工作台而去。 上午他们准备好的三根天地烛已经脱模，上面盘旋的烛龙雕刻栩栩如生，烛龙眼睛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红色夺目如血，看得人心头发慌。 桑林视线扫过那些柜子，和高明远拿上蜡烛，优哉游哉的出了木屋。 电视机的光线将客厅照亮，王麻子抿了口酒，慢悠悠地等待后院的尖叫声。三根蜡烛一根比一根靠里，最后一根就是贴着尸油缸放的，屋子里那群东西应该能好好玩一场。 这么想着，王麻子忍不住哼起歌来，夹了颗花生米丢进嘴巴里，咸辣的花生咬起来嘎嘣脆。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发现身后通往后院的门已经被悄无声息地打开。 白金色的长发被风扬起，在夜色中存在感十足，桑林扭头示意高明远噤声，蹑手蹑脚地绕边离开。 王麻子对他们的恶意根本不加掩饰，想想他们踏出木屋后，那明显翻了个倍的怨气，桑林不走心地给王麻子点了一排蜡。 一直到离开院子，高明远透过被他关上的门往里看了看，挠头：“他居然一点都没发现我们。” 桑林往前走：“可能在想什么很期待的事情吧。” 高明远也就是随口一感慨，没有细想，快步跟着桑林往居住的屋子而去。 · 宽敞的客厅内灯火通明，餐桌上已经摆上了丰富的晚餐，村人打扮的中年男人快速吃完饭，收拾好自己的碗筷就回了房间，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玩家们。 王勇坐不住，再次站起身往外看，“怎么还不回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周姨道：“天黑得太快，可能是还在拿蜡烛。” 说起拿蜡烛，在座的其余人面色都不太好，长生酒和红白绸倒是开始弄了，但过程中遇到的那些东西…… 用力地甩甩脑袋，将那些恐怖存在甩出去后，几个新人的目光都忍不住看向外面。天地烛是最快到手的，如果桑林和高明远出了事，他们说不定还要去准备一回。 随着他们的担心，院门终于被人推开，高明远抱着一大盆东西脚步急促地往里跑。猛然迎上一群人的视线，他愣了下：“这是等我们啊？那正好，我请隔壁炖了鸡肉，一起吃点。” 说着，他脚步更快地跑向餐桌，手要烫死了！ 五人对视一眼，不解的视线落到走在后面的桑林身上。 桑林晃了晃手上的天地烛，“东西拿到了，饭桌上说吧，别拖到起雾了。” 被他这话提醒，几人也坐到了餐桌上。 高明远拿着碗，殷勤地夹了一整碗的肉放到桑林面前，这才拿着筷子吃饭，一边吃一边含糊地问：“你们准备的东西弄到手了吗？” 他问的是两边进展，因而是周姨开口：“还没，红白绸需要时间，后天才能弄好，长生酒那边有些麻烦，大概也要两天。” 哦。 高明远连连点头，不知道说啥了。他就是个抱大腿的，帮不帮忙都是桑林说了算。 几人也不意外他的沉默，视线纷纷看向桑林。 桑林慢条斯理地咽下一块鸡肉，说的话却和帮忙没什么关系，“需要时间的话，你们晚上最好别睡太熟。” 这话一出，在座的其他人顿时就食不知味了。 倒是周姨，很平静地肯定了桑林的话，“我能来带新人还是有些本事的，倒是你们，今天要不要搬过来一起住？” 桑林轻轻摇了下头，“不用。” 他拒绝了，周姨也没有多说，视线转移到王勇身上。 男士里王勇没有和另外两人一起行动，这会儿听到晚上会出事，惊慌是肯定的，只要他老实，周姨也不介意让人过来住。 王勇脑子里盘旋的还是桑林的话，被吓得面色虚白，被周姨这一看，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抽了，也说了句不用。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但又不好意思反口。 原型的原因，桑林吃饭慢。 高明远一张嘴叭叭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给说了，又听其余几人今天的收获。比起他们早早完成目标出去溜达，几人包括周姨在内都没能找到什么线索。 不过，周姨喝了口水，“想办法弄红白绸的时候，我围着村子转了一圈，村庄边缘的有不少木屋，彼此之间应该有规律。” 桑林咽下嘴里的肉，“献祭？” “不排除是献祭阵法的可能。” 桑林点点头，“明天我们上山看看全局。” 他终于吃完饭，把高明远不知道的柳林的情况说了，同时用筷子随手在桌上画出那木工具的形状，“天地烛的制作房间里摆着这么个东西，还有大量的尸体碎块，攻击性很强。” 就算他压着那些东西打，也清楚它们在人类这里的威胁性，因此并没有轻描淡写地掠过。 听见桑林说尸体碎块的攻击性很强，一群新人神情里还没理解过来。他们还没有问出疑惑，就见周姨看着桑林画出来的东西面色凝重，于是一群人的注意力先落到了那图上。 高马尾盯着看了会儿，面色古怪：“这是……榨油机？” 大家的视线纷纷转移到高马尾身上，“你确定吗？” 高马尾挠挠头，“如果桑哥画得没错的话，这里应该能够打开，把东西放进凹槽之后用力按下固定就会出油。这东西出油少杂质多，淘汰好多年了，我还是在太姥姥家见过。” 随着高马尾的手指轻点，桑林的面色古怪一瞬。 他身边，“呕——” 高明远干呕两声，朝着关心的众人匆匆一摆手，连忙跑出去吐了。 一阵阵的呕吐声从外面传进来，高马尾疑惑扭头：“他怎么了？”原本坐在餐桌边的俊美青年已经消失，只余发尾在厨房门口晃动两下。 片刻后，还是桑林先一步回到客厅。 他手上还拿着一条湿漉漉的毛巾，正仔仔细细地擦过每一根手指，连指甲缝都没有放过。 在众人疑惑不安的视线中，桑林解释：“制作天地烛的蜡油里有不少尸体碎末。” 这话一出，众人的面色都变了。 冥婚献祭（8） 月光下，雾色蔓延。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木屋内的尸块们骚动着，周围的怨气越来越重，环境也越发的阴冷。 电视机的声音从前面的房子里传出来，吸引了这群怨灵的注意力。 “是他……是他带来的……” “他带来的……那个恶魔……” “杀了他……” “杀了他！！！” 含糊不清地对话在屋子里回响，厉风骤起—— 王麻子换了一个电视节目，疑惑地看向去往后院的门，“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后面木屋里的那些存在，那两个人跑是不可能跑掉的，但这么一声不响地死掉也太没用了吧。 桑林那张脸反复在王麻子面前晃悠，他喝了口酒，到底耐不住起身，嘴里嘀嘀咕咕的：“那么好的脸皮可不能给毁了。” 没人注意的角落里，寒霜蔓延，一寸寸冻结向行走的王麻子。 “奇怪，怎么这么冷。” 王麻子搓了把后脖颈，转过身想要拿件外套。 呼—— 中年男人僵直在原地，死死地盯着茶几方向。盛放花生米的碟子上，一对眼珠跳动而来。 “啊！！！” · 接连不断的惨嚎声忽然响彻村庄，刚回到房间的玩家纷纷转头。 桑林看了眼时间，“九点半。” 周姨回神，很快意识到是他做了什么，提醒其他人道：“以后最晚在这个点之前回来。” 新人们对视一眼，“为什么？” 这话倒不是质疑，而是真的没有想明白，不趁着还是新人多问问，回头进入那个据说没人值得信任的世界，他们得吃多少亏啊！ 周姨回答得很爽快：“副本怪物同样被规则限制着，越是等级低的副本，限制越是细节。依照死者判断怪物活动时间是很基础的一个标准。”她顿了顿，继续：“我也不瞒你们，正式副本里往往是玩家的尸体提供相关信息。” 木蕊面色白了白，唇瓣嗫嚅了下，“如果……一直没有死者呢？” 周姨牵扯出个不那么好看的笑，“那就要提防身边玩家了。” 周围一时有些寂静，桑林从窗户边回来，转移众人的注意力道：“纯白本也遵守低等级高限制的规则吗？” “不是。”见大家露出惊恐的神色，周姨补充道：“纯白本前期是低级，但血祭过程中会逐步放禁，直到疯狂期。” 桑林沉思，“血祭指的是玩家死亡？” “对。纯白本其实是指新生副本，不过我们一般特指诞生时无法判定等级，需要鲜血献祭的新人副本。”周姨根本不在乎会不会吓着这群新人，继续：“所谓血祭，就是新人玩家在副本中的死亡进度，死亡人数越多血祭越成功。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副本会不遗余力地针对我们，直到全部死亡。” …… 月光洒落大地，雾气终于蔓延而来。 桑林关上窗户转身。 高明远和王勇正坐在床上出神，自从周姨解释过纯白本的意思后，他们就一直是这个状态，身上的情绪消极的让猫皱眉。 桑林轻轻敲了下窗棱，“睡了，明天还有事呢。” 高明远和王勇回过神来，看向他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他们思绪复杂地躺到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没有管这两人，桑林躺坐到搬进来的单人沙发上，困倦地打了个哈欠，长手长脚蜷起，呼吸没多久就平稳了下来。 响彻云霄的惨嚎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退的，村子里安静极了，月色浓雾中的窸窣动静越发突兀。 房间的桌子上摆着三根天地烛，烛龙血色的眼睛缓缓挪动着，眨了一下。 “叽咕”、“叽咕”、“叽咕” 黏腻的东西在窗户墙壁上爬动，贪婪的视线扫过房间里的人，最后落在那俊美身影上，怨气中不免带了几分恐惧。 睫羽轻颤，斑驳的月影映入眼中。 桑林抬起头，缓缓转动。 “叽咕叽咕叽咕” 攀附在窗户上的东西挪动得更快了，带着几分惊慌地挤凑着。 竖瞳不复在人类面前的温柔。 桑林起身。 ！！！ 原本就盘算着吓吓就走的尸块们挪动得更快了，生怕慢一步就会被起身走过来的魔鬼抓回去凌·虐，短短一分钟的时间，它们就从窗户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桑林站在窗户前，轻啧一声。 “砰——” 撞击声从隔壁传来，床上的两人猛地坐起来，人还没有睡醒就开始嚷嚷：“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了。” 桑林看向门所在的方向，疑惑一闪而过。 隔壁房间的碰撞声更大了，迟疑的情绪出现不过两秒，桑林就快速出了房间。还迷迷瞪瞪的两人见状，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跟在他身后跑过去。 · 周姨挂在腰间的短鞭用力抽在女鬼身上，同时一脚将她踹向角落的木蕊，木蕊惨白着一张脸，闭眼用力挥动手中的晾衣架。 那晾衣架重重砸在女鬼的身上，成功激起她的怨气，尖啸着张牙舞爪地朝木蕊扑了过去，木蕊闭着眼好似吓傻了般站在原地，握着晾衣架的手哆嗦个不停——显然刚刚的攻击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勇气。 就在利爪要落到木蕊身上的时候，一把匕首被重重掷出，插在了女鬼的后心处，接着就是冲过来的周姨。她动作灵巧地压制住女鬼，手在虚空一握，结实的麻绳被她取出来，三两下捆住女鬼。 门猛然被推开。 房间里醒着的人瞬间扭头看过去，凶狠的眼神惊得桑林一缩手。 妈耶，吓死猫了。 看清楚来人，同样被吓到的几人松了口气。 桑林迈步走入房间，阴冷的气息在这一刻席卷而上，来源显然是那在地上挣扎的女鬼，他再三打量过那挣扎的女鬼，忍不住走近、伸手。 修长的，好似艺术品般的手指从女鬼身体穿过，阴冷的气息包裹着他的手掌，桑林不着痕迹地往远处挪了挪，疑惑：“你们是怎么碰到她的？” 听见他的疑问，周姨递了张符纸过去，“使用后可以在一小时内触碰到鬼怪。” 桑林的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 他接过那张符纸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对周姨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姨，这东西多吗？贵吗？我要怎么才可以拿到？” 周姨被他这反应弄得一愣一愣的，过了会儿才回道：“多，不贵，商城三十积分一张。” 触鬼符顾名思义，就是一个触碰到无实体鬼怪的符咒，挺鸡肋的。毕竟遇到鬼怪就两种情况，一种是根本打不过，另一种打得过的看不上这符咒。 周姨会买这些还是因为她经常带新人，使用上这种能让他们触碰到鬼怪的符咒，可以给新人稍微增加一点胆子，最差的时候也能干扰一二鬼怪。 桑林珍惜地摸摸那张符咒，精神头肉眼可见的活跃起来。 在猫这里，能碰到，他就能打！ 就在桑林跃跃欲试的眼神落到女鬼身上时，高明远和王勇跑了进来，顺手将房门给关上，叭叭叭地一顿询问。 高马尾给他们解释了下刚发生的事情，视线落到床榻边缘，“……肖雅运气不好，被闯进来的女鬼穿过去，当即就晕倒了。” 见高明远热心肠地往高马尾同伴的方向走，桑林回头，视线转移间顿在女鬼裙边，精神不由得紧绷：“周姨，这东西在消失。” 红色的裙摆一点点往上逸散。 周姨拍拍老实有一会儿的女鬼，“正常，纯白本前期的鬼好打不好抓，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她这么说，桑林又放松下来。 两边的动静都结束了，三个男人坐了会儿，没再遇到什么异样，这才打着哈欠回房间。 · 接下来的后半夜，窸窸窣窣的动静一直在屋外响起，桑林每次睁开眼睛都能看见被遮挡的奇形怪状的月影，但不等他起身，那些攀附在窗户上的尸块就会跑得无影无踪。 桑林刚开始还试图抓住教训这些东西，三次无功而返后，他果断选择了片段式睡眠。 那些鬼东西来一次，他吓唬一次，反正猫能抗！ 这夜的男生房间十分热闹。 直到阳光穿透浓雾照亮村子，那些锲而不舍的尸块才彻底离开，桑林警醒的睡眠终于沉了一些。 早餐依旧是普通的包子米粥，桑林吃不了那些，高明远就巴巴地跑去热昨晚没吃完的鸡肉。 桑林靠着厨房门看高明远忙活，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靠近，他转过头刚好对上一双眼尾晕红的眼睛，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肖雅被这么看着，有些不安地往旁边缩了缩，在对方收回视线的时候，绕开他快速进了厨房。 桑林看了高明远一会儿，视线就不由自主地落到肖雅身上，他总觉得这个安静的女生有哪里不对劲，但对方身上的味道却很正常，也没有什么让人不舒服的阴冷感。 是想多了吗？ 桑林视线又转移到出锅的鸡肉上，神思不属。 早饭后，其余几人按照昨天的安排，继续去准备冥婚用品，桑林和高明远在住所附近转了圈，找到一座看上去还算高的山。 冥婚献祭（9） 树影重重，鸟雀被踏入的人类惊动，叽叽喳喳地扇动翅膀离开。 这山上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来过了，路上堆积着厚厚的枯枝烂叶，道路也被草丛模糊遮挡，两人费了老半天劲才走到半山腰的位置。 修长的手扶住身边大树，桑林眯起眼睛看山下的村子。古朴的村庄静静矗立着，横平竖直的规律明显，不出意外的话，村子的存在就是一个阵法。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阵法。 桑林拿出纸笔，快速地将村子布局画下来，争取不落下任何一个标志。 高明远在他旁边探头探脑的，嘀咕道：“要是研究不出来，当地图用也不错。” 桑林手下的动作不停，“研究的出来也可以当地图。” 两人说着话，对照山下村庄的布局绘图，等到这个为止绘制得差不多了，就继续往前爬，争取把村子的每一个角落都绘制上。 太阳炽热，高明远擦了把汗，撑着树干急促呼吸着，看向前方。 他哥、他大腿，脚步自如地行进，愣是在脆弱的枯枝上走出了轻灵感。 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 高明远休息好了，看了眼山下的村庄，继续往前。 这山难走不说，周围的地势也很崎岖，愣是找不到一个能够看清全局的地方，他们只能在山上围着转圈。 · 桑林和高明远在山上折腾了一上午，下山的时候身上带了不少草叶，看上去狼狈得厉害……呃，特指高明远。 桑林理干净长发上的草叶枯枝，伸手捞起有气无力的幼崽，“走吧回去，快要吃午饭了。” 有人捞自己，高明远干脆松了力气，整个人跟死鱼似的往下一耷拉。信任交得太快，桑林手上力气没给够，衣领从手里滑出去。 “卧槽！”短促的惊叫中，桑林眼疾手快，重新拎住了衣服，避免一桩毁容惨事。 高明远松了口气，高明远再次放松。 桑林无奈地甩甩手里的幼崽，见他没脸没皮的，也没有强求人站起来。 院子里。高马尾正缠着纱布，眼角余光瞥到熟悉的身影。她刚站起身就注意到来人诡异的姿势，瞳孔一缩：“高明远没了？” 桑林：…… 桑林抖抖手里的幼崽。 躺尸的高明远抬起手晃了晃，“还活着呢。” 话音未落，拎着他的人手一松，高明远直接摔在了地上，他也不在意，就地一翻滚面朝太阳安详闭眼。 高马尾无语地揉了揉额头，走上前拍拍他：“起来，躺里面去。” 高明远才不，他哼唧：“姐，我给你一百，把我拖进去好不好？” 高马尾没好气拍他，“这鬼地方拿钱有什么用。” “有用啊。”高明远振振有词，“我昨天就拿一百请隔壁大婶炖了鸡肉，你吃得可香了！” 高马尾：…… 最终还是高明远自己走进来的，桑林坐在沙发上喝水，剩余的单人沙发上，和高马尾结伴的肖雅抱着腿沉默着，袖子已经被鲜血染红了，看上去受了不小的伤。 高明远被血腥味刺激的瞬间清醒，“什么情况，姐你们遇着那东西了？” 面对他的疑惑，高马尾苦笑一声，“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她们本来是和周姨一起去弄红白绸的，因为知道这些东西都诡异得很，三人全程都十分警惕，结果忽然一阵风刮过来，槐花飞扬。 仅仅是一瞬间的分神和视线模糊，她们三人就受到了攻击，连周姨都没例外。当时肖雅就崩溃了，疯狂哭喊着要回家，再加上她的伤口最严重，高马尾就被周姨打发扶着人回来。 高明远搓了搓胳膊，抖落身上的鸡皮疙瘩，“你们这也太惨了，连对手都没看见。” 高马尾苦笑。 两人随意说着话，忽然听桑林道：“我记得你们在的位置和槐花林很远？” 几座木屋里，距离槐花林最近的是王麻子家，而另一个距离较近的木屋，他们还没有找到居住在那里的村人。 高马尾点头：“是啊，槐花林在西坡嘛，差不多要横穿村……” 剩下的话她说不出来了。 需要横穿整个村子才能到达的槐花林，和没有半点预兆就遮掩他们视线的槐花雨，怎么想怎么觉得这里面少了一个关键。 客厅里安静下来。 周姨是和木蕊他们一起回来的，面色难看不说，身上还多了好些伤口。 高马尾吓了一跳，顾不得沉思，忙站起身要给她收拾伤口，周姨摆摆手示意她坐下，靠着沙发背闭目养神。 桑林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周姨。 · 午饭过后。 桑林随意找了个借口支开高明远，溜溜达达地走出屋子，沿着石板路一路往前，不多久身后响起平静的脚步声。 一直到周围没有屋子，桑林停下脚步转身。 周姨面色还是没有和缓过来，才弄好不久的伤口又在淌血，“你的天赋技能是什么？” 桑林猜她发现了重要线索，思索了下道：“是战斗方面的技能。” 听见这话，周姨紧绷的状态好了些，但还是十分的严肃，她正琢磨着接下来的行动，忽然听对面的人道：“那个肖雅不太对劲。” 周姨忽地握紧短鞭，看向桑林。 她表露出来的情绪里明显带着不相信，桑林估计她是有什么检测异样的东西，就跟那符咒一样，不过他也不在乎对方信不信，只是道：“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我的直觉。” 这话说得有些可笑，依靠直觉判断一个人的情况，简直就是往人身上泼凭空捏造的污水。 但周姨见过太多人了，也见识过太多能力奇怪的新人。 短鞭上的纹路被手指一寸一寸摸过，片刻后周姨开口：“我知道了。” 两人说完话，分散了方向朝着住处而去。 桑林眼皮半耷拉着，脚步慢吞吞的，一点也不着急。 附近房子里的人好像已经出去干活了，里面安安静静的，偶尔会有几声家畜的叫声，风吹过树叶呼啦啦一片。 · 高明远端着杯水蹲在住所门口，看周姨领走两个女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作为一名高中生，这会儿应该是午睡时间来着。 他又蹲了会儿，转身去院子里拿了个小板凳出来，大大的哈欠结束，视线都被生理泪水给模糊了。 一个黑色的身影快速走过。 高明远眨了眨眼睛，压下模糊视线的泪雾，疑惑侧头：村长？ 高明远莫名觉得前面有大线索，他犹豫了下，将水杯放到椅子上，鸟悄地跟了上去。 他就看看，不浪。 · 十字路口，桑林迟疑了下，还是走向侧边的小巷道。 幼崽胆子小，应该会老实等着。 这么想着，心里为数不多的迟疑跟着消散，桑林脚步轻快地进入巷道深处，不多久一只漂亮的卷毛小猫跳上了墙头。 村子里的建设还是老式的，墙头上也没有放什么碎玻璃，猫优哉游哉地往前，视线大大咧咧地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和耳朵听到的不一样。这些屋子里其实是有人活动的，只是他们不管做什么，都没有发出动静，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呼吸。 桑林的眼神沉了沉。 正在院子里打扫卫生的妇人像是察觉到什么，手上的动作停住，忽地转头朝墙头看来。 风吹过，什么也没有。 桑林心脏跳得飞快，肉垫踩在地上，飞速逃离了原地。 他才刚离开，那个妇人就拿着扫把走了过来，在方才桑林在的位置转了好几圈，没找到目标才面无表情地回去了。 前方转角杂物中。桑林听着脚步声离开，整只猫软趴趴地躺了下来。 刚刚吓死他了，那人脑袋居然一百八十度打转！ 可怕！ 缓了一会儿，确定心跳不那么快了，桑林才蔫答答地从杂物中爬出来，趁着那鬼东西没有再次回来查看溜了。 · 高明远跟着村庄越走越偏，总觉得后脊凉飕飕的，好不容易长起来的胆子又消失了，他咕咚咽了口口水，踟蹰着往后看。 要不回去找大腿？ 正这么想着，身边忽然多了个东西。 强烈的直觉提醒着高明远危险，他身体紧绷，眼珠子飞快晃动，试图寻找离开的道路。 但在他找到之前，一只手落到了肩膀上，来人笑声阴恻： “小伙子，好巧啊。” “！！！” · 猫身比人身要好用一点。 桑林走着人类不会注意的猫路，刻意注意后没出现惊扰到那些人的事情。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倒是发现了一件事——越靠近住处，屋子里居住的村民越正常。 桑林想不通其中的关窍，毕竟按照上午画出来的地形图来看，中心点并不是他们住的地方。 快靠近住处了，桑林找了个地方换作人身。 顾念着院子里等着的幼崽，桑林加快步伐往前，转过一个小弯，院门口的小板凳和板凳上的水杯落入视线，桑林心头一跳。 院子里没有任何活动的声音传出来，空气里还有高明远的气味残留，桑林皱着眉头在院门口转了圈。幼崽离开没有多久，还是他主动走的，应该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这个结论让桑林放松下来，顺着高明远离开的方向追去。 冥婚献祭（10） 嘎吱—— 沉重的木门被人推开，接着一个人形生物被重重丢入。 高明远闷哼一声，翻身爬起来，紧盯着跟随进入的人：“你想要干什么？” 村长随手将门关上，闷不吭声地看向他身后。 “嗒、嗒、嗒” 脚步声传来，高明远咽咽口水，有些紧绷地转身侧站着，余光注意着村长的同时往身后看。 昏暗的屋子里，有人缓缓从黑暗深处走出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摇曳的红色裙摆，顺着裙摆往上，大红新衣出现在视野里，戴着红盖头的人缓步走出来。 和他刚刚听到的脚步声不同，这人出现在他视野里之后，落脚就没了动静，简直像是飘过来的。 高明远再次咽了下口水。 红盖头随着新娘的动作晃了晃，清冷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响起：“很快就是冥婚了，你带个男人过来干什么。” 村长瞥了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高明远一眼，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你没见过，他哥的长相可是一绝，要是让你们换一换……”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高明远绝望。 完蛋，他给他哥惹祸了。 怪不得没感觉到太大的危险呢，感情全冲他哥去的，呜呜呜哥我对不起你！ 村长来这里是有正事的，见带过来的小屁孩没有捣乱，他也就没有多做什么，问新娘：“让你准备的纸人呢？” 新娘听见纸人两个字身形晃了晃，她缓缓转身，“我去拿。” 村长站在门口，看新娘消失在视野里。 他的眼珠子颤了颤，缓缓落到角落的人身上，声音柔缓：“你乖，我们不会做什么的，明天就会放你出去了。” 高明远埋着脑袋猛翻白眼，他乖，让他大腿送死吗？ 小孩子胆子小不禁吓，村长没把高明远的安静放在心上，他站在门口等了会儿，新娘就捧着两个纸人出来了，缓缓送到村长手里。 拿到了此行的目标，他多叮嘱了一句：“别让这小破孩跑出去了。” 新娘顿了下，低低地“嗯”了一声 嘎吱——沉重的木门被打开，村长离开后又将门关上，高明远竖起耳朵，很快就听见了落锁的声音。 高明远：…… 服了。 新娘缓缓侧身，幽幽的视线隔着红纱看向他，身形缥缈而来。 高明远的心声一顿，瞬间变化：完蛋！ · 桑林顺着味道越走越偏，很快，一座木屋就出现在视野里。他盯着那座木屋看了没有多久，就见有人从里面打开门。 旁边不远处就有棵树，桑林身形轻巧地蹲到了树枝上。 村长小心翼翼地捧着两个颜色血红惟妙惟肖的纸人，面上的神情近乎于虔诚。 桑林看向那纸人。两个纸人是立体的，身上的衣服应该是婚服，一身鲜艳的红，远远就能闻到那上面的血腥味，黑漆漆的眼珠子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给他一种这玩意儿随时能动起来的感觉。 很鲜活。 桑林心里给纸人下了判断，降低呼吸任由村长从树下走过，他看向木屋的方向。 距离太远，听不清里面的情况，不过一点尖叫和挣扎都没有，高明远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事。 桑林眼珠子转了转，等村长走得够远之后，他跳下树快速朝着王麻子家而去。这个古老的村庄很大，但猫全力爆发起来，从一头到另一头也就一刻钟的时间。 王麻子的屋子里很安静，昨晚的惨嚎声没有吸引来任何村人，走进院子后倒是能够感觉到浓郁的阴气，闻着就是先前揍过的那堆尸块。 桑林忽视掉避着自己走的阴气，直接步入客厅之中。 这里面的阴气要更加浓郁，他刚一进来，就能够感知到强大的怨气。最重要的是，这些怨气里没有对他的恐惧。 桑林垂眸，熟悉的尸体碎块出现在视野里，猫挑剔地在心里拼凑了下，确定这玩意儿就是先前见过的王麻子。 “你……” 含糊的声音像是隔着湿泥，听得人浑身不舒服。 但很快，这个声音清晰起来：“是你……” “是你害死的我！” 桑林无语地翻白眼，一脚踩在已经爬近了的手掌上，“讲讲道理，明明是你先让我们去送死的，我只是跑了而已。” 那声音的主人已经没了思考的能力，只是愤怒地顺着桑林的话：“那你为什么不去死！” “你去死啊！！！” “……” “啧。”桑林嫌弃地踢开手掌，在王麻子的家里转起来。 这些尸体碎块根本想不到桑林能活下来的原因，愤怒冲垮了它为数不多的理智，张牙舞爪地扑击过来，凌厉的阴风在客厅里疯狂席卷，将屋子里的东西毁了个七七八八。 手掌悄无声息地变成了猫爪，飞速抓透一块不知原位的尸块，桑林扭头，喉咙里发出野兽警告的低吼。 席卷的阴风顿住。 接着，是更加强烈的愤怒和攻击。 桑林不想和这些鬼东西纠缠，快速翻找着王麻子的家里，很快找到一个麻袋。 这回抓住的尸块被他毫不犹豫地丢进了麻袋里。 尸块本来就是被怒火支撑着行动，在麻袋里疯狂挣扎，阴风席卷得更加厉害，偏偏行走在客厅里的人也就是长发和衣摆被吹得晃了晃，面上半点的恐惧都没有。 桑林拎着被撞击得奇形怪状的麻袋，伸手去拎地上安静如鸡的头发。他可是被头发攻击过的，怎么可能忽视…… 黑色的头发的遮掩下，一双眼阴恻而狠毒地盯着伸来的洁白手掌，牙齿磨动的声音被席卷的阴风遮掩。随着那只手越来越近，头颅终于确定了攻击的地方，涎水不受控地流淌。 “崩！” 牙齿用力碰撞。 反应快过脑子的桑林本能甩甩手，心有余悸地看向撞到墙上缓缓滑落的黑色，这么大声音是想把他手咬断吧！ 意识到这一点，桑林面上的表情终于变了。 他沉着脸走上前，用力抓住那头黑发，不等被撞蒙的东西反应过来，抓着最长的一段就在地上左右甩击。 “咚、咚、咚” 脑袋撞击地面的声音十分有震慑力，麻袋里努力挣扎的尸块们安静如鸡下来，桑林把砸晕了的脑袋收起塞进麻袋里，还是忍不住摸了下自己差点被咬到的地方。 吓死猫了。 不过……桑林看了两眼麻袋。 王麻子的头发那么短，现在居然和那个头发怪物差不多长，难不成这里的东西还对长发有追求？ 说起来，头发长在脑袋上，先前抓过的那个玩意儿却没有脑袋……桑林想起那个榨油机，快速把冒出来的联想拍飞。 拎着一麻袋的尸块走出木屋，桑林脚步一转朝着村长家走去。那对小纸人怪古怪的，村长肯定知道些什么东西，先把这些尸块送去探探路。 因着要干坏事，桑林一路避着人走，终于走到了村长家。 屋子里有人说话的声音，桑林竖着耳朵仔细听了下，是村长在骂他媳妇，那些话不干不净的让人恶心。 确定他们所在的方位，桑林在角落翻了进去。 村长和村长夫人都在前院一边，这回听得更清楚了。是村长夫人在晒什么，村长觉得她弄得不好，一张嘴叭叭地指挥人。 桑林撇撇嘴，摸进了屋子里。 农村里的屋子布局大差不差，两人的卧室很好找，桑林打开麻袋将尸块丢了进去，在屋子里转过。之前看到过的纸人没有在这里，也不知道是村长送去别的地方了，还是藏在了什么地方。 没有找到目标，桑林也不着急，他又悄无声息地翻墙离开了。 还有个幼崽等着他救命呢。 · 村长狠狠地骂了妻子一顿，点着焊烟慢悠悠地走了。 留下的中年女人静静站了会儿，看着竹篮盘子里晒着的菜干，轻轻叹息一声，还是按着自己的计划晾晒。 收拾好院子里，她转身朝着屋子里去。 刚一走入，女人就停住了脚步，她眼睛警惕地在每一处能藏人的角落扫过。作为操持家里上上下下的人，妇人很清楚，方才有不速之客来过了。 想着，妇人看向卧室。 她放缓脚步往前，粗糙的大掌缓缓落到门把手上。 忽地，用力一开门！ “呼——” 阴风吹过，中年女人和地上的尸块面面相觑。 尸块僵了下才反应过来开门的不是刚才那魔鬼，它们迟疑了下，还是忍不住对血肉的觊觎，一起朝着门口的人扑来。 “嘭！”房门被猛地关上，“砰砰砰砰”接二连三的尸块撞在房门上，像是一场绝美的敲击乐。 中年女人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房门，慢吞吞的、一如既往地怯懦着，走入了不远处的柴房。 · 桑林对他离开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溜达着去通知了周姨和木蕊两队人后，就又蹲在了高明远所在的木屋附近。 屋子里依旧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如果不是偶尔能听见高明远走动和翻箱倒柜的声音，桑林都要怀疑这屋子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异样，其实幼崽已经死在里面了。 碍于里面的另一个气息有些古怪，桑林琢磨着晚上行动方便些，就安心的守在了角落里。 冥婚献祭（11） 还不知道心心念念的大腿就在外面蹲着准备救人，高明远在发现那个新娘没有攻击他的意思后，压下去的胆子又冒了出来，四处翻翻找找，试图找到个出去的地方。 他们在的这间木屋很大，但十分的空旷，家具屈指可数，最让高明远为难的是，唯一能沟通外界的地方就是大门两边，那不过两个巴掌宽的长条形窗户。 高明远仰着头比划了半天，终于认清现实，他是不可能从这里出去了。 这里出不去……高明远缓缓看向黑暗更深处。 新娘就是从那边走出来的，她的卧室应该在那。虽然目前看来，这个新娘是被关在这里的，但万一那边有出路呢！ 这么想着，高明远就探头探脑的走向深处。 其实完全的黑暗并不可怕，让人害怕的是那模模糊糊的暗沉，前方有着隐约的光亮透过来，走在走廊上的每一声脚步都格外的重。 高明远从来都不知道，他走路的动静会这么大。 “咕咚。“ 喉头滚动，口水吞咽的声音分外明显。 高明远的心跳停了一拍，他屏息住脚，视线飞快的转动，精神紧绷着，确定没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这才提着心继续往前。 半开着的房门很快出现在视线里，高明远小心翼翼的走近，脑袋贴着门遍往里看。 没有突然出现的怪物，也没有猩红的眼睛，电影里的剧情在脑海里飞快划过，高明远拍拍胸口压下恐惧，伸手推开房门：“你好……” 侧后方冷风忽至。 高明远僵住手，脑袋一顿一顿的转动，他几乎听见骨头摩擦的嘎嘣声。 猩红嫁衣跃入眼帘，随着脑袋缓缓抬起，幽深的黑眸隔着博傻与他对视。 “啊啊啊啊！！！！” · 蹲在外面的桑林一个激灵跳起来，身形几乎是本能的冲到了屋子边。 里面的呼吸声集中在了一处，尖叫声被快速按下去，桑林猜测是幼崽那小胆子又被吓破了。他忍不住叹气，胆子这么小，是怎么敢背着他跟踪人的。 顺着呼吸声，桑林挪动着自己的身形，争取站到直线距离最近的地方。 里面的高明远忽然被捂住嘴，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绝望，他完了，他真完了，希望他哥冷漠点，要是一送送两他就罪孽深重了呜呜呜。 这一脸的绝望浓郁的都要流淌出来了，捂着小屁孩嘴巴的新娘沉默了会儿，收回手不着痕迹的擦掉手上的泪水，“你听话，在这里住一晚上就好了。” 高明远眼泪流的更快了，“我听话我哥就没了。” 新娘微微一侧头，像是在不解：“你自己都快没了，还关心别人？” 高明远用力抽噎一声，指出她话语里的漏洞：“你刚还说我不会有事。”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哦不对，面前这个还不一定是人。 高明远更悲伤了。 新娘像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行了，我们也不会对你哥做什么。”她抬起手轻触自己的脸庞，“只是换一张皮囊而已，也不一定会死。” 高明远被这话吓到，猛地抽噎一声。他连忙捂住嘴抬头去看新娘：“你你你、你说什么？？？” 新娘垂眸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这一声质问，抬步走入房间。 高明远绝望的顺着墙壁往下滑。 天啊，换皮囊什么的，听着就不像是人啊！ 一时之间，高明远不知道是该悲伤自己要和个女鬼住一晚上，还是该害怕他哥有可能过来救他然后步入陷阱。 萍水相逢的，他哥应该没那么热心肠吧…… · 热心肠的桑林挪着有些麻的脚丫，换了个姿势继续蹲。还有多久天黑啊……好无聊。 · 屋子里，高明远缩头缩脑一会儿，见里面的新娘没动作 ，胆子又大了起来。 他探头，“姐姐，咱们这里有灯吗？” 静坐在窗边的新娘缓缓转头，阳光穿过窄小的窗户落在她身上，看着更加让人恐惧，高明远克制不住的哆嗦了下。 新娘像是在思考，片刻后：“抽屉有蜡烛。” 高明远闻言头皮发麻。外面是没有什么桌子的，既然新娘只说了抽屉，就说明是在她的房间里，让他进去找……他害怕！ 新娘不再说话了，高明远缩回脑袋靠着墙嘀嘀咕咕做心里准备，时间过去好久，他才哆嗦着扶着墙站起来。 周姨说了，副本名字跟核心有关，而新娘又和冥婚有关，还有那两个看上去很古怪但村长十分敬重的纸人，高明远直觉这里面有很重要的线索。 不管了，拼了。 他一咬牙一闭眼，猛地推开了房门。 新娘还是坐在窗边，阳光下，她听见动静看了这边一眼，很快又闭上眼静坐，像是根本没把高明远放在心上。 高明远站在原地被那一眼看得从头凉到脚，等人闭上眼后缓了会儿，眼睛才开始飞快扫视这间房间。 这是个很简单朴素的房子，门口打开的方向正对着床铺，门后就是衣柜，在门正对着的方向，书桌上还摆着台灯与纸笔——这代表高明远想要拿到蜡烛，就得从门口经过新娘，才能走到书桌边。 这一刻，高明远把这辈子的妈妈都喊完了。 喊完了，还是得上。 他磨蹭着一路贴着衣柜往前，眼睛紧紧盯着坐在窗边的新娘身上，脑子里不可抑制的浮现各种各样的电影剧情，一会儿是前面的新娘在他快拿到蜡烛时暴起攻击，一会儿是后面的衣柜门被猛地从里面打开，拿着斧头的凶徒直接朝他脑袋下手。 越想越害怕，高明远磨蹭着，总算是到了书桌边，他盯着新娘，喉头飞速滚动。 手指摸索到了抽屉的把手，正要拉开时，他动作忽然一顿。鬼没有实体吧……这里面会不会藏着……只要他拉开抽屉…… · 人身太容易麻脚，桑林干脆一屁股坐下来，听着与他一墙之隔的幼崽弄出来的动静，忍不住疑惑：里面干啥呢，咋这么害怕？ · 高明远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猛地拉开抽屉飞快看了眼，视线瞬间抬起来。 他顿时松了口气。 幸好，新娘没再玩什么突然靠近的游戏。 高中生优秀的记忆力已经记住了抽屉里东西的位置，他摸索着把里面的蜡烛和打火机全部拿上，又沿着衣柜慢吞吞的往门边挪。 自始至终，坐在床边的新娘都闭着眼，根本没有把高明远的警惕放在心上。 终于离开房间，高明远在转身时飞快拉上了门。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闭幕静坐的新娘忽然睁开了眼睛，视线毫不犹豫的看向门口，红纱盖头上的坠子轻轻晃动。 · 离开那间房间，高明远抱着东西跑出走廊，才停下来快速喘息。 “嗒”打火机点燃了蜡烛。 高明远护着手里的蜡烛，沿着墙壁一寸寸往前行走。依照他多年和影视剧的经验，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线索往往就在墙壁上面。 木质的纹路在烛火下分毫毕现，高明远上上下下看得认真，根本没有注意到天光在逐渐黯淡。 屋外，跟着幼崽挪动步伐的桑林终于等到了周姨等人。 在明白这是个玩家死亡会导致鬼怪限制放松的副本后，新人们再害怕也做不到在住处等着，生怕他们一个不注意，队伍里就折损了人在外面。 周姨已经提前发了触鬼符给其他玩家，这会儿看见桑林，照面就塞了张符咒过去，低声问道：“什么情况？” 桑林摇摇头：“不清楚，不过小孩挺活泼的。” 几人：？ 听不懂，大家干脆跳过这个形容词。 周姨拿出个道具去开门，桑林视线在几人身上转过，拉了下高马尾：“肖雅呢？” 高马尾正紧张着，闻言也没觉得桑林的问题有什么不对，只道：“她有些肚子疼，怕跟过来拖我们后退，就留在住处应付那大伯。” 桑林眼睛微微眯起，没有发表多余的评价。 周姨拿着锁，转头看过众人，确定大家都做好了准备，这才抬手开锁。 · 门外的动静放的很轻，抵不住高明远就在附近，他还以为是村长又回来了，下意识在周围找起武器。 “呼——”风吹过。 眼角余光，熟悉的红。 高明远欲哭无泪的看向站在走廊口的新娘，不明白这个东西怎么又跑出来了，先前村长来的时候，不还不急不缓爱答不理的嘛？！ 就在这个时候，“碰”，大门被用力撞开，黄昏的色彩消失，黑夜瞬间取代白日。 高明远往角落里躲了躲，看向门口。 一、二、三……加上他六个。好家伙，差一点全军覆没啊！ 啊呸呸呸！还没死呢！ 高明远瞬间反应过来，高声道：“哥你快跑，他们冲你来的！” 桑林要进来的脚步一顿，视线在木屋里外扫过，疑惑重复：“们？”在场一群人，就那个红衣服新娘是敌对方，哪来的们？ “呵~”新娘轻笑一声，“他胆子小误会了，你们进来吧。” 误会不误会的另说，高明远胆子小倒是真的，桑林率先走进去，一直到把幼崽挡在身后，才看向新娘。 周姨静静看着这一幕，示意身边的人将大门关上。 冥婚献祭（12） 室内重新恢复黑暗，烛火在月色下摇曳。 高明远悄咪咪地挪动脚丫，挡在了他哥前面。白天新娘说的那些话他可都记着呢，怎么可能因为一句‘误会’就真的放心了。 桑林见状挑挑眉，倒也没拎开这小家伙。 新娘面对着突然闯进来的玩家们态度很好，慢声细语地邀请他们去里面的房间坐。 高明远挡在他哥面前嘀嘀咕咕：“怎么我一个人的时候没这个待遇。”要不是他心脏够强大，直接就吓死在这儿了。 桑林听出他的话外之音，伸手轻轻按了下幼崽的头毛，没有出声嘲笑。 倒是新娘往这边看了眼，轻笑：“你都把我当成洪水猛兽了，真要邀请你坐下，不得吓出个好歹来。” 高明远：…… 不得不承认的是，她说得有道理。 屋子里只有些许的月光，周姨走到玩家最前面，问新娘：“介意我开手电吗？” 新娘无所谓地点点头：“你们随便。” 她都这么说了，周姨从空间里取出一个手电，打开。 光线瞬间点亮木屋，恍如白昼。 新娘的脚步顿了下，黑沉沉的眼睛看了两眼周姨手上的手电筒，面上还是那清冷却柔和的模样：“你这个手电倒是好用。” 周姨笑眯眯地：“可不是，花了我大价钱呢。” 两人走在最前面，中间是其他玩家，高明远拉着桑林坠在后面，苦口婆心地叮嘱：“哥你一定要离那个女人远点，她怪得很，要是真的抓着你去剥皮可怎么办啊！” 桑林将手搭在高明远的肩膀上，懒洋洋地：“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高明远张嘴、闭上，很难说出放心两个字。 屋子里的黑暗被手电完全驱散，走在其中倒是没有什么恐惧感，他们很快就到了新娘住的卧室，被新娘招呼着进去。 卧室是真的不大，但高明远先前的判断也有些差别，至少除了先前看见的那些家具，床脚的位置还有个架子，上面放着些基础的食材。 新娘不好意思地抿唇笑笑：“有些乱了。” 很寻常的客套话，王勇顺嘴就接上了：“哪有，收拾得多干净啊。” 话说得太快，脑子慢吞吞地追上来，他一缩脖子躲到了其他几人身后。周姨可说了，原住民脾气稀奇古怪的，他冒头得罪人了咋办。 周姨视线环视一圈，问道：“你要和我们说什么事情？” 听到周姨的疑问，新娘苦笑一声，端坐在床上道：“你们不知道，那男孩也看见了，我在这里每天都只能端坐在这床上，连光线都少得可怜，日子过得并不好。” 木蕊：“你不想参加冥婚？” 先前他们就讨论过，冥婚里最受苦的就是新娘，也是最容易化鬼的存在。 新娘幽幽轻叹，“倒也不是，只是觉得牺牲我就够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新娘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桑林身上。 桑林静静看着她，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 周姨摩挲着手里的短鞭，“那又怎么样，你们还是把我们的伙伴关在了这里，还想借助他伤害另一个人。” 新娘有些着急地站起身，“那是村长的意思，我不想这样的！你们如果相信我，我可以带他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冥婚结束就没事了！” 桑林挑眉，好一个天上掉馅饼。 新娘看出他们的不信，面上流露出几分失落，却还是道：“我能理解你们的担忧。这样吧，我把藏身地点给你们，之后如果实在没有地方去，也有个去处不是？” 周姨面露动容，“很抱歉，你也知道我们初来乍到的，小林又长得太出色，实在是放不下心。” 新娘失落地点着头，快步走到书桌前面，“我能理解，要是我有这样的外貌，也会害怕遇到坏人的。” 周姨笑眯眯：“那就好。你这是在绘制地图吗？” 新娘：“是啊，那里不太好走，整个村子里也就我知道地方，提前给地图你们比较好。” 说着，她手上的动作飞快，绘制好地图递给最近的木蕊。 木蕊看了两眼，折好收起：“谢谢。” 新娘笑得柔软：“能帮上忙就好了。” · 玩家们没有在木屋里停留多久，走出来后，还在新娘的请求下，重新将那大门给锁上了。 一切看上去无比顺利，玩家们却很安静。 他们这一批玩家基本都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就连高明远，也因为家世见识过不少勾心斗角，谁都不相信新娘说的那些话，只是他们不明白，这样演一场的目的是什么。 那个藏身点更是明显的坑，他们怎么都不会往里跳，这张地图给他们的意义又在哪里？总不能弄这一出只是为了逗他们玩吧。 想不通。 正头疼间，一行人终于回到住处。 客厅内的灯光亮着，走入其中却没有看见肖雅的身影，桌上的食物有动过的迹象，应该是这家主人吃的。 “奇怪……”高马尾嘀咕一声，走了两圈：“肖雅？肖雅！肖雅你在哪里啊？” 好歹是副本里的同伴，一群人也不着急吃饭，在周围找起人来。按理说他们的声音不小，肖雅只要没有走太远就应该能够听见，偏偏喊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应。 桑林站在客厅中央转了圈，眼睑微垂，敏锐的听力捕捉着周围的动静。 一道呼吸、两道呼吸……六……八！ 这栋屋子范围内正好八道呼吸，也就是说肖雅一直在附近守着，桑林睁开眼，捕捉跟他一起回来的人的位置。 很快，他放轻脚步走到周姨身边，手掌按在她肩膀上。 周姨疑惑地侧头，刚要开口，就见桑林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她意识到什么，面色严肃起来，倒也没有出声喊住其他人的寻找。 见周姨配合，桑林心里松了口气，率先抬步往前。 周姨握紧短鞭跟在他身后。 两人的神情平静，其他人又着急找人，只略微扫过一眼，还以为他们也是在找肖雅，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昏暗的楼梯下，一滴血悄无声息地落到地上，飞溅开来。 藏在楼梯下的人飞速擦掉地上的血液，将手上的东西快速塞进缝隙里，扯着外套底下的衣服用力擦拭手和嘴巴，紧张又害怕的看楼梯口的方向。 桑林在楼梯口前站住脚，不着痕迹地和周姨对视一眼。 浓郁的腥臭味充斥这片空间，里面的动静确实很轻，可惜站在这里的两人都耳聪目明。 两人没有打草惊蛇的意思，直接往楼上去，随意看了看下楼道：“行了，先吃饭，一会儿再去找。” 不说还好，一听吃饭两个字，大家的肚子都咕咕叫了起来。 “可是……”高明远看向门口，“她一个人遇到事很危险啊。” 桑林走到他身边，揽着人往餐桌走，“放心吧，肖雅是个谨慎的，最多也就是在附近转转，不可能有你那熊心豹子胆。” 高明远：…… 高明远缩头不说话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家的老伯有注意他们的用餐习惯，今天晚餐桌上多了好几道肉菜，高明远一坐到桌边，就本能地拿起桑林的碗往里面夹肉。 桑林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接过碗慢吞吞地吃饭，一边听其他人说今天的事情。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队伍里也就桑林和高明远拿到了冥婚用品，可以在村子里四处查看，其他人就连周姨也被冥婚用品的任务给限制着。 桑林细嚼慢咽着，耳朵忽然动了动，视线落到楼梯处，又缓缓转向门口。 很快，出去的肖雅回来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我在外面都没有看见人。” “有一会儿了，我们看见你不在还找了下。”高马尾放下手里的碗筷，正要招呼人入座吃饭，视线落到肖雅衣服上，疑惑：“你去哪里了，怎么衣服全湿了？” 肖雅不好意思地扯了下衣服，“我找你们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下，就去井边洗了洗衣服。” 高马尾不疑有他，“这样啊，你下次别这样了，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的。” 肖雅：“嗯，我知道的。” 看两人聊着天，周姨忽然道：“你没吃东西吧，坐下来吃点再说其他。” 闻言，几人跟着附和。 面对大家的关心，肖雅面皮抽了抽，压下异样道：“我吃了点东西的，你们吃吧，不用管我。” 她都这么说了，玩家们也就没有多劝，周姨收回视线时，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桑林所在。 面嫩的青年正认真戳着碗里的肉，眉眼低垂遮住了温和的双眼，显得分外冷漠。长发随着他的动作缓缓下滑，被主人随意地捋到耳后，看上去并不关心肖雅的状态。 周姨恍然惊觉这人绝大部分的善意都给了他身边的高中生。 她摩挲着手里的筷子，不太明白其中的缘由。 刚进入副本时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划过，她肯定高明远和桑林之前并不认识，而且高明远已经十五岁，在这个网络发达的年代，十五岁的孩子其实并不如何单纯懵懂。 桑林为什么那么关心高明远？ 冥婚献祭（13） 终于吃完饭，桑林起身去厨房端水。 肖雅咬着唇瓣，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到桑林身上，见人端着水杯出来，面上都没有什么异样的情绪，心里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在外面滞留了那么久，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一行人准备上楼休息。 桑林也困了，视线转移一圈找到幼崽，疑惑：“你干什么呢？” 被问的高明远正蹲在电视柜旁边翻柜子，闻言道：“我拿几个袋子装点吃的在身上。” 闻言，桑林喝水的动作一顿，走到高明远身边一起找袋子。 作为一只猫，他对危险的直觉依靠于本能的敏锐，但高明远……他的直觉就玄乎多了。偏偏这小孩傻乎乎的，做事全靠心情，也没有发现他做的一些事情在正常情况下根本不会想到去做。 两人的动作并没有遮掩，其他玩家疑惑地凑过来，“桑哥你也要装吃的啊？” 有高明远巴巴的喊哥，其余玩家对桑林的称呼，也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改变。 桑林点点头：“万一昨天那些东西又出现了呢。” 这话一说，原本没放在心上的几人变了变脸色，跟着找起塑料袋子来。那些东西随着时间变化会越来越厉害，昨晚他们能安然无恙，不代表今晚也可以。 晚餐剩下的饭菜不少，除了桑林专挑着肉往袋子里放，其他人都综合了下，用米饭包着菜弄了好几个饭团。 周姨把自己那一份放进空间里，看向其余人：“东西都贴身放着，别掉以轻心。” 玩家们还没有成为正式玩家，没有什么玄乎的空间，听见周姨的叮嘱，也只能将东西多爆了几层放在衣服口袋里。 桑林的长袍是原型皮毛幻化出来的，没有地方可以放，随手将他那份放进了高明远的外套口袋里，“帮我带着。” 高明远当然没有意见，顺手就把桑林的肉塞进了外套里面那只口袋，和他的饭团挤在一起，特别有安全感。 外面已经起了雾，大家着急上楼，脚步走得飞快。 桑林将手臂搭在高明远的肩膀上，轻轻一用力，身边的幼崽脚步瞬间放慢，疑惑地看过来。桑林没有给他解释，只是依旧脚步慢吞吞地。 等他们走到楼梯附近的时候，就见周姨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高明远看着他大腿和对方默契一点头，松开手往楼梯下方走，下意识要跟上去。 周姨伸手拉住人，脚步微重地走上楼梯，“你们两动作也太慢了，被雾气围上怎么办？” 正处在智力巅峰的高明远跟上她，“应该也没什么事情吧？那雾气就是看上去吓人。” 没想到高明远反应这么快，周姨讶异地一挑眉，说话的语气里却蕴含着指责教导：“小小年纪胆子忒大，你都说应该了，就知道雾气里不确定太多，真当你哥万能了啊？！” 高明远：“啊这……好吧，是我的错，姨你别生气。” “生什么气，你们死了和我关系也不大。” “……” 对话声就在头顶，桑林在楼梯下微微转了圈，停在一个角落处，他估量了下大小，身体软若无骨地挤了进去，缓缓挪动着双手像是捧着什么般，蹲在这里往楼梯口看。 昏暗的灯光从墙面上洒下，如果有人站在楼梯口，这个地方刚好能够看见影子的动作。 洗手残留下的水滴砸落，飞溅开来。 熟悉的声音让桑林眼睛眯了眯。 这周围什么东西都没有，血滴滴落在地上，能够擦拭的就只有……桑林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会儿，手指缓缓触碰地面上的水滴。 血腥味就在身边飘荡，窗口的风还在往里涌入，试图将这些味道彻底驱散。 桑林走出那狭小的空间，随着行走骨头发出舒缓的咯嘣声，他很快离开楼梯间贴墙追上两人。 走过转角平台往上。 周姨随意一抬眼，像是随意一问：“肖雅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面色有些白的女人温柔笑笑：“我看你们一直没上来，有些担心。” “哦。”周姨点头，“没什么事，你回去休息吧。” 肖雅看了高明远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转身往房间里走。 等人离开了，桑林对着周姨点点头，轻声：“鸡。” 厨房桶里的死鸡是大家都看见了的，如今听见桑林的肯定，周姨心里就有了判断。 三人在楼梯口分开，桑林带着高明远回房间。 · 另一边，肖雅整理着床铺，像是随意地道：“你们说桑林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刚我看见他都没反应过来。” 木蕊抖开被子，不在意地道：“周姨不是说他觉醒了天赋技能嘛，还让他一直用着，可能走路没声也是那个技能的效果？” 高马尾：“也有可能他本来就厉害，那天两三下蹦到扶手上，飞速上楼的动作一看就练过，也不知道现实世界是做什么的，特种兵？” 木蕊：“你说周姨是特种兵我信，桑林不像，他看着就挺散漫的。” “那也说不定嘛……” 女生们聊着天，听到房门被人打开，扭头见是周姨回来了，转移炮火：“周姨，您说桑林可能是特种兵吗？” 周姨不着痕迹地扫过肖雅，笑道：“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家里有钱，请人教导过也有可能。” 闻言，女生们也不由点头。那张脸细嫩的，看着确实有钱。 · 桑·有钱·林打着哈欠坐到了床边，对高明远和王勇道：“别脱衣服。” 闻言，王勇瞬间将脱到一半的衣服穿上，忍不住问道：“哥，晚上是不是会发生什么事情啊？” 他年到中年，比桑林大了二十多岁，除了刚开始忍不住心中燥气说了些不好听的话，之后对桑林的态度称得上是尊敬，一点也不觉得喊比自己小的人做哥有问题。 桑林倒也没有瞒着他，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新娘给我们避难的地址肯定有用处，不是今晚就是明晚的，反正会在冥婚开始前把我皮给剥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听着的两人哆嗦了下。 桑林安抚地拍了下幼崽脑袋：“行了，快睡，补充下精力。” 高明远和王勇没有半点迟疑地躺到床上，他们还往另一边挤了挤，给桑林空出个位置来，“哥你也躺下来睡会儿吧，你都两晚上没睡好了。” 其实睡挺好的桑林坚定地拒绝了邀请。 躺到床上是舒服，但遇着事情还要在起身上浪费时间，万一捞不活旁边两个菜鸡咋办？ 被拒绝，高明远忧心忡忡地闭上眼。 · 雾气在无声无息间覆盖了整个村子，房间里的温度往下降了好几度。 躺在床上的两人已经睡着了，这会儿正努力把自己往被子里塞，桑林睁开眼看向窗户所在，视野所及是白茫茫的一片。 桑林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修长的腿踩在地上，闭目浅眠。 上半夜平安无事，当时钟转过十二点的那一刻，本就阴凉的房间里骤然变冷，桑林猛地睁开眼睛，窗户上不知何时爬满了尸块，紧闭的窗户隐隐作响。 他正准备拍醒身边两人，隔壁的女生房间忽然爆发尖叫声。 床上的两人本就睡不安稳，听见这一声，条件反射地起身下床，高明远注意到他哥还傻坐着，连忙拉着人往外面跑。 王勇的动作快多了，他拉开门的瞬间，往外冲的脚步猛地一顿，身形晃了晃用力往后仰，同时还不忘用力将门砸上，“走、走不了。” “什么走……”高明远说着，还想要去开门，却被桑林用力拉住。 桑林将人拉到自己身后，“去把天地烛拿上。” 他们之前将天地烛带回来后，碍于蜡油的出处，将其放在桌子上就没再接触过，这会儿高明远闻言，下意识侧头看向书桌方向，正对上三双血红的眼睛。 “咕咚——”高明远咽咽口水，“哥，那东西不对劲。” 桑林闻言，飞快地瞥了眼那边，反问：“你觉得危险吗？” 高明远压下恐惧，轻轻摇了下头。 于是桑林道：“去把天地烛拿上。” 高明远见桑林坚持，也不迟疑浪费时间，小跑的桌子旁边，拿起了那三根天地烛往裤腰带一塞又跑回来。 两人这边的动作很快，王勇还站在门口，牙齿上下撞击得咯嘣作响：“哥、桑哥、外面好多、好多尸块。它们、它们快进来了……” 最后那一句已经带上了哭音，王勇不是不想离开门口，而是他根本就抬不动自己的脚！ 高明远还懵懂着，听见王勇的话，不由疑惑一瞬。 外面又没灯，他怎么看清楚的？ 很快，高明远这个疑问，就被他胆子大的一批的大腿给解答了。 桑林将床上轻薄的床单撕开包了包手，走到王勇的身边示意高明远一会儿拉着人，就在两人茫然的时候，他用力拉开门——尸块！满满的、一整面墙的尸块。 不出意外的话，刚刚王勇和这些东西贴脸了。 高明远带入王勇，想象了下那种场景，不由头皮发麻。 显然，头皮发麻的不止他一个，桑林柔顺的长发又蓬松了起来。 尸块看见桑林，身上的恶意有片刻停顿，桑林可不管它们的踟蹰，抓住这个时间，手掌在床单的包裹下变成猫爪，尖锐的指甲穿透布料用力划到面前尸块上。 “走！” 冥婚献祭（14） 作为猫妖，桑林的指甲坚硬程度堪比钢刀，最长更是能达到半臂，趁着尸块们分神，他很轻易地就撕出了一条路。 离开那间屋子，竖瞳一扫，这才发现他们房间的墙面上贴满了尸块。假设他们没有立即冲出来，后果大概就是这些东西冲进去，将他们围住。 然后……死无全尸。 旁边屋子里尖叫和打斗的动静还没有停下，桑林撕碎一个扑过来的尸块，踹了脚傻愣愣全靠高明远拽出来的王勇。 “还傻站着干什么，去开隔壁的门！”一个成年人，遇到事还没有高明远靠谱。 王勇被这一脚踹回神，努力忽视掉和尸块贴面的记忆以及那不断在鼻尖浮现的尸臭气，跌跌撞撞地往女生们的房间跑，高明远护着怀里的蜡烛跟在他身后。 桑林落在最后，动作轻巧地在狭窄的走廊里跳动，将所有靠近他们的尸块撕碎打飞。 也幸好这些东西还保留着对桑林的恐惧，攻击的速度并不快，也不是全部扑上来，桑林护着两个人不算特别吃力。 说来慢，其实不到一分钟。 王勇几乎是扑到女生们的房门上，用力撞击。 里面的人听到声音，周姨抵挡着凶厉不少的女鬼，高声：“去开门！” 木蕊反应最快，闻言用力将手中的衣架砸向女鬼，转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跑。高马尾两边看看，一咬牙将床单给抽了出来，朝着神情诡谲的肖雅扑了过去。 肖雅用力挥着手里的菜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尖锐的声音一度压过女鬼的厉啸，门被打开，桑林猝不及防直面音波攻击，悄悄探出来的猫耳往下一压，眨眼从头顶消失。 他晃了神，攻击的尸块可没有。 仅仅是一瞬间，尸块们就已经到了近前。高明远刚一脚踏入房门，扭头看见这一幕瞳孔骤缩，全靠一股冲劲转身抓着桑林腰间的衣服就往里面拖。 桑林太轻，被这么用力一拽，整个人倒飞进了房间。 下一瞬，门被用力关上。 木蕊都傻了，“你们那怎么这么多？！” 王勇看着正和周姨打架的女鬼，牙齿哆嗦：“你们这还直接进来了呢。” 高明远从地上爬起来，下意识就找他哥。 桑林没有管幼崽，身形微转，脚掌在墙壁上一踢，整个人就朝着女鬼扑了过去。 周姨眼睁睁看着桑林飞过来穿过女鬼的身体，在半空中一打转又飞了回来，忍不住嘀咕出声：“我的个乖乖，0371真是普通科技世界吗？” 嘀咕归嘀咕，周姨的动作一点都不慢。 就在桑林使用上触鬼符，利爪划向女鬼的时候，周姨短鞭一挥，封锁了女鬼躲避的方向。 有触鬼符在，利爪指甲刺破了女鬼的皮肉，强烈的疼痛让女鬼直接忽视了周姨，疯狂地朝着桑林攻击。 她和那些尸块怪物可不一样，仅仅是身边携带的阴风就刮得桑林脸颊生疼，面上隐隐有水滴滑落的感觉，桑林眼神狠厉，爪子一蜷，弯月般的利爪在女鬼皮肉内转了圈穿刺出来。 这时，周姨已经仗着女鬼注意力全在桑林身上，欺身逼近。 两人隔着女鬼对视一眼，桑林抓着女鬼身形转动，一脚踢在女鬼身上，将其踢向周姨的同时落地，抬手一擦。 刺痛感让桑林皱了皱眉，擦脸的袖子上沾染了不少血迹。 桑林看着女鬼，眼神惊疑不定。 · 两人合手对付女鬼，另一边的几人在高马尾的呼声下回过神，眼见着肖雅手中的刀朝着高马尾脑袋去了，离得最近的王勇鼓起勇气扑了出去。 他块头大力气足，又是在肖雅的身后，这一下直接将人死死按在了地上，其余三人连忙上前帮忙。 肖雅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大得骇人，四个人一起动手，都差点被她手里的刀伤到。王勇趁着三人帮忙，按住肖雅的手臂，手肘用力砸在她手背上。 肖雅痛呼着，眼里的仇恨更深，抓着刀的手指骨突出。 就在这个时候，“让开！” 王勇闻声下意识躲开，接着一根棍子用力往下一砸。 咔嚓—— 隐隐地，好像是手骨断裂的声音。 按着肖雅的几人都有些愣怔，接着就听那刀被用力踢开，肖雅的挣扎很快让他们回神，没了武器的威胁，几人很快就将肖雅里三层外三层的绑住了。 高明远擦了把汗就地坐下，先是检查了下天地烛，又看看口袋里的饭团和肉，确定都还完好无损，这才舒出口气躺下。 好累。 · 他们没能休息太久。 房门被挤压得嘎吱作响，就连战斗中的桑林和周姨都分神看了眼。 周姨最先决定：“你们几个，跳窗出去！” 听到她的指挥，几人对视一眼，忍着迟疑爬起来。三四米高的地方跳下去可能会崴脚瘸腿，但待在这里等着，丢命的可能往低去说都超过了百分之五十。 高明远率先跨坐到窗户上，凭借着为数不多的几次翻墙经验，给三个人选择落脚点，给他们说些简单的窍门。 唯一一个年纪小的都不害怕，另外三人站在狭窄的空间上哆嗦着，一咬牙一闭眼就跳了下去。 刚在地上站稳，他们就抬头，“高明远，把肖雅丢下来！” 肖雅此时只有攻击同伴的意识，但周姨说她还有得救，他们就不能把人抛下。 高明远看看那龇牙瞪眼，只等他伸手就来一口的肖雅，伸出去的手果断往下绕后，抓紧肖雅后背的床单努力把人往外挪。 肖雅作为一名成年女性，就算再瘦，体重也远不是缺少锻炼的高明远能提起来的。他只能咬着牙，努力将人一点点往外拔，至于会不会伤着人什么的，那都不重要了。 他全心全意忙活着，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墙面爬上了熟悉的尸块。 月光透过雾气落在墙面上，依稀能照出形状，王勇高声：“你快点，弄不下来就自己先跳下来！” 高明远吃力回应：“我知道了！” 说着，他终于抓住了肖雅的腿，努力将人往外一掀。 力气用得太大，高明远没有坐稳，人跟着往外面倒，“我草，救救救救——” 下面的人手忙脚乱地伸手。 就在这个时候，墙壁上的尸块齐齐转过方向——天知道他们怎么看出来的——盯着高明远的身体，很快飞扑而来。 高明远眼睛一缩，接着就是腰背撞上阻力，接他的人没撑住，两人都摔在了地上。 高明远疼得呲牙咧嘴，也顾不得喊疼，拉着被他压住手的人爬起来，“跑，跑啊！” “什么？” 被拉着的木蕊一愣。 就在她愣神的这一会儿，王勇和高马尾也看见了空中扑来的尸块，一人一边拽着肖雅就跑，高明远在他们后面拖着木蕊往前跑。 木蕊被拽得一踉跄，回头看清楚情况，爆发出来的速度比高明远快多了，两人的位置调换，变成了她拉着浑身疼的高明远跑路。 尸块追击的速度很快，落在最后的高明远猝不及防被撞了下，接着是皮肉撕裂的痛苦。 鬼知道那些东西是怎么撕开他皮肉的。 高明远痛呼一声，空闲的手不断拍打着自己的后背。拉着他的木蕊眼神惊恐，在抛弃和帮忙之间纠结一瞬，还是咬咬牙回转身体，用力撕下尸块。 仅仅是这一小会儿，尸块已经追了上来，将他们包围。 高明远惨白着脸和木蕊背对背。 面对这两个人，尸块们可没有什么忌惮，毫不迟疑地就扑了过来，即使是被衣服外套抽打开，也不能对它们造成伤害。 · 房间内。 桑林一脚踩在女鬼身上，用力将人往地下压，脚掌短暂地变成猫爪，利爪刺破胸膛，随着他蹬地离开，直接剥开到腹部。 黑漆漆的内脏暴露在月光之下，桑林晃了晃身后隐藏在黑暗中的尾巴尖，眼睛已经变成了竖瞳。 女鬼身上的伤很重，身上的强大恐怖的气息也明显消散不少，就在桑林和周姨打算赶尽杀绝的时候，听见外面传来高明远的痛呼声。 桑林瞳孔微缩，冲出去的身形一转，勾住窗框，整个人荡了出去。 周姨连忙跟上。 外面的尸块数量已经达到了一个让人震惊的地步，桑林的出现让它们停滞了瞬间，桑林撕开挡路的最大的一片尸块，冲进包围圈中。 “哥！”高明远惊喜。 桑林看了两人一眼，确定伤口都不是特别重，直接选定离开的方向，“你们俩跟上。” 高明远和木蕊连忙应下，靠近桑林的同时也不忘击飞身后的尸块。 桑林破开包围的行动十分粗暴，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周姨的声音：“桑林，这些东西杀不死！” 杀不死？什么意思？ 桑林的动作一顿，视线飞快扫过地上一动不动的尸块，这些玩意儿不是没了吗？ 随着周姨的提醒，一根鞭子被甩进来：“抓住！” 猫爪瞬间变回手掌，一手握住鞭子，同时将身后的两人送到身前，将鞭子在他们腰间缠了一圈，他只抓住了尾端。 那边的周姨等到三人的回应，脚步一转，用力往外拽，三人破开包围圈出来，坠在尾端的身影翻飞之间，将追上来的几个尸块都踢了出去。 冥婚献祭（15） 有桑林和周姨在，几人很快就追上了跑在前面的三个。 王勇和高马尾抬着肖雅，不停地往回看，模模糊糊看见四个身影的时候，他们还有些害怕，直到听见四人的对话声才松口气停下来。 离得近了，四人看见他们，打头就是一句：“停下来干什么？快跑。” 后面的尸块还跟着呢，更别说桑林远远的，看见了没被他们打死的女鬼正往这边飘。 三人稀里糊涂地跟着一起跑。 后面的那些东西穷追不舍的，速度越来越快。偏偏他们带着的肖雅挣扎着，不遗余力地给一行人拖后腿。 桑林烦躁地扒拉了下长发，将手上缠着的床单撕下来一部分，堵上肖雅的嘴巴，从王勇和高马尾手里接过肖雅背上。 周姨见他看上去并不吃力，这才没有去帮忙，塞了个东西到木蕊怀里，“跟着指南针方向走，我殿后。” 已经体会过道具触鬼符，木蕊带路的行动一点也没有迟疑。 浓重的雾气中根本看不清前方，每个人都努力地奔跑着，坚决不和身边的人分开超过一米。 桑林跟在他们的身边，一双耳朵仗着人类在雾气里的眼神不好，大喇喇的探了出来，收拢着周围的声音。 跑了不知道有多久，身后的尸块动静小了。 桑林颠了颠背上安静有一会儿的肖雅，回头看向后方。 “刺——啦——” 刀刃拖过地面的声音从雾气中传来，微不可闻的，桑林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铮！”银刃划破雾气，雄壮的身影背对月光。 桑林脚掌一踢地面，正对突然出现的身影，背朝玩家们而去。 周姨一直警戒着周围，听见声音回头，手中短鞭一挥，尾端径直延长撞开了劈来的刀刃，回转时缠住了桑林和肖雅，周姨轻而易举将人扯到身边。 其余几人听见动静下意识想要侧头，桑林一推最先停步的高明远：“走，不准停。” 说着，他看向已经动身引开那东西的周姨。 周姨的动作很快，手中鞭子长短变化，攻击时得心应手，但更多的是为了缠住那东西。 越是看清周姨的攻击，桑林越发清楚明白，他和老玩家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他是猫的事情必须瞒着！ 桑林眼神微沉，身上所有妖怪特征一起消失。 · 指南针所指的方向是一片密林。 雾气被挡在深林之外，月光肆无忌惮的洒落，林子里杂草丛生，别说是行走的道路，就是连站都没有地方站。 王勇看看后面的雾气，问木蕊：“怎么不继续了？” 木蕊拿着指南针在原地转了一圈，迟疑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听见这句话，本来就累得厉害的几人就地一坐，终于放松下来气喘吁吁。 桑林将背上的肖雅放下，有些担心地看向雾气里。刚刚看见的那个人影带给他的威胁感远超其他存在，周姨能和他打得不分上下，生命危险应该是没有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脱身。 “哥，给你。” 桑林闻声侧头，入目是用袋子装着的肉，站在身侧的高明远正啃着饭团。 折腾了一晚上，晚餐吃进去的全都消耗一空。 桑林接过袋子，低头挑了块猪肉含着慢慢磨。先前一直在尸块的阴气范围内，肉早就被冻上了，表面糊着一层油脂，以至于味道并不怎么好。 好在桑林吃过不少苦，这样的肉他也是经常吃的，并不觉得有什么困苦。 袋子里的肉吃到一半的时候，雾气里隐约有熟悉的身影，桑林合上袋子走近两步。 很快，周姨出现在面前。 其余几人站起来围着周姨好一通关心，确定她没有受什么重伤才放心。 · 周姨吃了点东西后，就开口打破寂静：“都带地图了吗？” 先前桑林在山上绘制好村子里的地形图后，就让大家临摹了一副各自带着，这会儿听见周姨的询问，一群人摸摸兜掏出纸来。 周姨拿着自己那张，嘴里快速吃下一个饭团，简单描了下他们逃跑的路线，最后指着树林所在道：“我们人在这里，巧合的是，新娘给的安全点就是从这里上去。” 这句‘巧合’说得无比讽刺。 木蕊沉思了会儿，忍不住道：“追我们的那些东西，应该和新娘没有关系。” 面对她的迟疑，周姨点点头肯定道：“是没关系，但新娘肯定知道缘由，并且利用了这一点。” 只是无法理解的是……“她为什么要站在冥婚那边？” 提出疑问的是高明远，话一出口，就被大家齐齐注视过来，他不太适应地往桑林身边靠了靠，在周姨鼓励的视线下继续道：“咱们都知道冥婚里新娘是个悲剧角色，可利用那些东西将我们逼到安全点，想对我哥下手也太奇怪了。” 那个安全点在他们的讨论中，可是板上钉钉的和剥皮有关。 王勇嗫嚅着：“我们误会什么了？” 毕竟那些都是猜测，并没有提供支撑的证据。 周姨摇摇头，“是不是误会，到时候去看看就知道了。” 闻言，高明远面色微变，“咱们还要去啊？” 周姨瞥他，“如果新娘是真的想逼我们去那，接下来几天的情况一定会更加严重，到时候去不去就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了。” 高明远吭哧两声，说不出话了。 跳过这个让人心情不好的话题，周姨转而问道：“你们准备的天地烛带上了吗？” “啊！”高明远解开外套拉链，“说起这个，那些尸块好像是冲着这东西来的。”他动作未停，将固定在裤腰带处的三根天地烛取出来。 几人的视线集中的天地烛上，还没有开口，就听高明远疑惑地咦了一声，“这眼睛怎么不亮了？” 高马尾对上那三双红眼睛打了个哆嗦，“它还会亮啊？” 高明远点点头，“之前亮得特诡异。” 周姨若有所思地折起地图，“这么说的话，尸块也好，女鬼也好，都是冲着我们要准备的冥婚物品来的，应该是不想我们准备齐全。” 这样一来，尸块是冲着天地烛，那……“女鬼是红白绸还是长生酒？” 林子里恢复寂寥，谁也回答不了。 ·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靠树坐着的几人都没有睡好，天一亮就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村子里的雾气还没有散去，醒来的几人围着树木转了转，哈欠连天地醒过神，拿着昨天没吃完的饭团啃。他们的动作很轻，桑林还是被吵醒了，他闭着眼睛浅眠，听其他人小声聊着天。 又过了会儿，周姨也有了动静，聊天的几人停下声音看过去。 昨天晚上周姨和桑林的消耗最大，他们身上又带着伤，大家都没好意思打扰他们，看见人起身轻声道：“是不是我们动静太大了？” 周姨摇摇头，“该起来了。” 天边已经有了朝霞，等不了多久就会雾散。 王勇越过还在地上躺尸的肖雅过去，“周姨，咱们昨晚都那样了，一会儿进去不会被赶出来吗？” 周姨瞥了眼看着比她老多了的王勇，摇头：“不会，昨晚没有常见npc出现。” 听到这话，几人都松了口气。今天才是副本第三天，如果村子里的人都攻击驱赶他们，那接下来的时间就很难过了。 等到太阳跃出山峰，雾气被阳光强势驱散，再也没有之前的阴森感。 桑林站起身，慢吞吞走到高明远身边。周姨听见声音看过来，见他精神头还好，就道：“我们还是去准备冥婚用品，你们两个今天有什么计划？” 桑林想了下，“我昨天把王麻子的尸块丢进村长家了，要去验收下成果。” 众人：？ 众人：！！！ 就连周姨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愣愣重复：“王麻子……的尸块？” 桑林疑惑眨眨眼：“你们昨天没去看吗？王麻子是被那些尸块杀死的，也变成了一地的尸块。” ……不，重点不是这个…… 周姨扶额：“我去看的时候，那里什么都没有。你说的丢进村长家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啊。”桑林慢吞吞的吃一口肉：“村长不是拿了那纸人嘛，我琢磨着他家肯定有线索，但又不能大喇喇进去，就把王麻子的尸块关他们卧室了，一会儿就能光明正大上门。” 周姨：“……”陷入沉默。 谁家找个线索，先献祭掉npc的？？？ 他们无话可说了，桑林倒是想起一件事，“周姨，你昨晚说的尸块杀不死是什么意思？” 昨天太累，围在一起没说几句话就哈欠连天的，好多事情都没来得及问。 周姨把受到的震撼抛到脑后，道：“你一直是直接攻击，又被追着遮挡视线没看见，那些落到地上的尸块等个两三分钟就又能动作了。” 准确地说，它们不只是杀不死，还会随着桑林的攻击，一分为二复制叠加数量。 这话听得几人都是一愣，接着是禁不住的恐惧。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桑林作为他们队伍里唯二能战斗的人就会束手束脚起来，偏偏那些尸块是冲着天地烛来的，桑林根本没办法避开。 冥婚献祭（16）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恐惧除了妨碍前行，没有任何的用处。 最终打破氛围的是周姨。 一行人按照原本的安排分散，桑林和高明远往村长家溜达过去，中途经过他们住宿的院子，往里看了眼。 二楼破破烂烂的窗户展示着昨夜的战斗，顺着院墙走到正门，还能看见餐桌上满满当当的早餐，房子的主人刚拿上农具准备出门。 看见他们，大伯难得停下脚步，声音沙哑：“窗户破了，记得修。” 桑林意外地一挑眉，点头道：“您放心，我们会尽快修好的。” 听见他的保证，中年男人面上也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只是淡淡地道：“修不好也没关系……反正死的不是我。” 后面那句的声音极轻，也就是桑林的听力犯规，才没有跟高明远一样忽视过去。 不过他这话倒是证明一——窗户对玩家有一定的保护作用。 桑林说出自己判断的时候，高明远正在找袋子装早餐，闻言茫然地‘啊’了一声，“不能吧，要是有防护作用，周姨她们房间里的女鬼哪里来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桑林心里盘算着和鬼怪的接触，跟高明远一起提着早餐去送给其他人。 仔细算算，他这些天遇到的鬼怪并不少。 先是尸块们，虽然打起来简单，但可以复制诞生，而且从王麻子的经历来看，这些东西攻击力还挺强。刨除女鬼不提，然后就是柳林里的虚影。那些东西应该不完全是鬼，不过也很危险，至少他身处其中只有变回原形逃跑的份，更别提中心那些让他连靠近都不敢的存在。 然后就是……昨晚雾气中的人影。他感知到对方时，双方的距离已经很近，如果是一个普通人面对人影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哥，尝尝这个。” 高明远顺手把肉包子的馅塞进明显走神严重的大腿嘴里。 桑林嚼了嚼，也没发现哪里不对，继续思索。这样一对比，女鬼就明显要弱很多了，只会啊啊啊的尖叫吵耳朵、身上的阴风倒是刮得人疼，但和冬日寒风是差不多的效果、指甲很锋利，就是攻击的动作十分凝滞——好像除了难缠，没有其他厉害的地方。 两人已经走到了木蕊和王勇在的地方，这里没有原住民，高明远直接进去将早餐分给他们。 木蕊吃着包子看一眼眼神空空的桑林，疑惑地看了眼高明远。面对疑惑，高明远耸耸肩示意没事，“想事情呢。” 闻言，两人都没再多问。 鼻尖都是血腥味，桑林回过神，见三人傻站着，问了句：“这是些什么？” 长生酒要从酿酒开始，木蕊和王勇之前已经准备好了需要的材料，今天就是准备酿酒，工作并不重，听见桑林询问，他们直接带着人看起来。 王勇三两口吃完手上的包子，在取出下一个前，快速开了几个大缸的盖子。“这两缸是黑狗血，这儿是驴血，这、准备好的大米，还有白糖、一些中药材。” 说着，他又吃了口包子。 人在这个地方待的时间一久，就被淹入味了，根本不觉得吃东西有什么困难。 桑林仔细闻了闻，确定他们说得没错。他有些奇怪：“你们哪里搞来的黑狗血和驴血？” 说起这个，木蕊道：“之前带我们来村子里的婆婆你们还记得吧？她养了好些动物，别说是驴和黑狗了，鸡鸭鹅牛羊都有。” 桑林惊讶：“很多？” 面对他的惊讶，两人连连点头肯定。 桑林对那个地方有些好奇，询问了两人地点之后，才和高明远一起往周姨她们所在的方向而去。 相较于其他木屋，制作红白绸的地方称得上是院落，很大也很空旷。 刚一踏入院子，两人都忍不住头皮发麻，浓烈的恶意包裹着阴森感，只觉得处处都有东西在注视着他们。 高明远牙齿打颤：“周姨她们真是勇士。” 桑林沉重点头。 院子太大，周姨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到来，是桑林听着动静带高明远寻过去的。转过一个拐角，将遮挡视线的门帘掀开来，正在忙碌的周姨和高马尾就出现在他们视野中。 高明远正要喊人，忙碌的两人听见动静回头，脸颊上沾染的血缓缓滑落…… “我靠！”高明远伸手一拍桑林。 猝不及防这一下，桑林手吃痛松开，被掀开的门帘垂落，身边的少年人还在惊吓中，拉着他就要跑。 桑林无奈地拉住人，重新揭开门帘，“是自己人。” 高明远：真的吗？我不信。 他信不信的，周姨和高马尾已经走近，疑惑：“你们怎么来了？” 副本时间并不长，加上这个副本占地面积大，又是纯白本，他们之前就商量好了各干各的，集中的时候交换信息就好，没点什么事是不会参与其他人负责的内容的。 桑林提了下手中的早餐，“经过住处看见的，顺带给你们送过来。” 顺带？ 周姨和高马尾对视一眼，走出这间房间，一边吃早餐一边问情况。 桑林将自己对‘女鬼’的疑惑说了，问道：“怎么没看见肖雅？” 昨天在遇到雾中人影后肖雅就昏了过去，碍于她之前的情况，一行人都没有叫醒她，早晨分开时也是周姨她们照旧带着人一起过来。 高马尾咽下嘴里的食物，往桑林的视线死角走了几步，扯开最上面的布单——肖雅身上的绳索又多了两根，动弹不得地跪坐着。布单解开，她的视线不再被阻挡，充血的双眼将四人挨个看了一遍，像是恨不得吃了他们。 高马尾又放下布单耸耸肩道：“就是这样。我们怕她碍事，就将人绑这里了。” “肖雅有可能被女鬼附身吗？”桑林问周姨。 周姨沉吟了下，“有这个可能，不过她能在哪里被……”女鬼附身？ 后面的四个字她没有再说，在场的人心里都有了答案——巧遇的那场冥婚典礼。 或许在逃跑的过程中，肖雅就被女鬼附身了，只是高马尾没有发现。说不定肖雅自己也不知道，桑林还记得那天中午肖雅还哭着说想回家。 女鬼能对他们造成的伤害不大，又没有办法彻底解决这一个祸患，几人只能暂时将这件事放到一边，桑林带着高明远告辞重新回转村长家。 村长家里很安静，走动和呼吸声都没有了。 桑林在高明远忧心忡忡的目光下，直接推开了院门，带起的风吹过拂动地上的落叶。 桑林在屋子里转了圈，村长和村长夫人的味道都淡了，“咱们把除卧室外的地方都搜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最好是村志族谱之类的。” 要是有这种东西，不知道给他们省多少力气。 高明远干脆利落地开始翻找。 桑林站在屋子里转了圈，手随意地拉开抽屉。昨天怕被人发现，他也就没有停留太久，现在再看这栋屋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从翻找出来的东西看，这就是个寻常人家。 高明远翻看着整理出来的本子，准备去搜下一间房。桑林目光顿在厅堂的壁龛上，铜金色的菩萨像看着次慈眉善目的。 桑林想了下，借住周围的杂物往上一跳，很快抓住了壁龛边缘。党龄抵了抵身前的墙面，手脚用力，在狭窄的壁龛上站稳，居高临下地打量四周。 堂屋大小不对。 桑林眯了眯眼睛，不着急下去确定大小的问题，坐在壁龛边缘去摩挲铜像。 信奉菩萨是件很寻常的小事，可惜桑林在铜像上闻到了一点点血腥味，这可不像是信奉菩萨的人家能留下来的味道。 修长的手指顺着纹路一寸寸摩挲过去，却什么异样都没有发现，桑林好看的眉宇皱了皱，脑海里浮现电视剧常出现的机关设置，他两手扶稳铜像小心的左右转动。 “咔嚓。” 很轻微的一声。 桑林盯着堂屋侧面缓缓出现的暗门，动作轻巧地跳下佛龛。正好高明远拿着一本本子出来：“哥，这上面有点东……”西。 话语顿住，高明远看看那突然出现的门，又看看他哥，脑袋上缓缓冒出个问号。 他们俩的搜查方法好像不在一个频道。 暗门被遮掩得这么好，里面肯定有很重要的东西，高明远丢下手里那些没用的东西，将唯一一本有点线索的塞进外套里，跟着他哥往暗门走。 白日的光亮照进暗门里，正对着的是一堵墙，走道在侧面。 高明远亦步亦趋地跟着桑林，一双眼睛睁得溜圆，试图在黑暗中看清些许东西。 周围的光线在逐渐变暗，他侧看了眼，发现是暗门在闭合，“哥。” 桑林跟着侧头，视线扫过门边的按钮，“没事，里面能开门。” 闻言，高明远就不怕了。 随着门合上，黑暗的走道中缓缓跳起一丝火光，这一缕火光飞速向前蔓延，眨眼间就照亮了整个走道，并且从另一边折返回来，和最初点亮的位置汇合。 视野一片光明，高明远缓缓站直身，惊叹地看着周围。 冥婚献祭（17） 墙壁上，满是惊艳绝伦的壁画。 “哥，这是画的什么？”高明远凑近仔细看了看最近的一幅图。 画面中，一堆小小的人围着个屋子，屋子前面的有两个人好像是在和他们对峙，高明远都快把眼睛看成都急眼了，才面前琢磨出一点东西：“是在结婚吗？” 桑林的视线从前方落到高明远观看的壁画上，顿了顿，跳过研究壁画的话题，“走，我们往前看看去。” 闻言，高明远连忙跟上。 暗道一路往下，越到后面，壁画里的内容就越发清晰，能够看出来的内容也多了些。 拐过转角，火光下的道路尽头，是一扇占据整面墙的青铜门。门把手不知道是做的什么神兽，明明是个死物，却在对视时的一瞬间，好似要将人的灵魂看透。 被震慑到，桑林烦躁地晃了晃身体，心底生出将兽形放出来活动活动的想法，但很快多年的警惕就让他压下了这种冲动，从被震慑的状态回过神来。 拍醒高明远，再看向青铜门时，异样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靠近青铜门，警惕地没有立即触碰。 - 昏暗的空间中，黑雾如有实质，飘散又聚合。 一双血红色的眼在黑暗中睁开，视线穿过虚空落到感应到的小猫身上。那双眼睛中的色彩已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片刻后眼睛阖上，粗粗的喘气声在这沉寂的空间中响起。 昏暗的世界骚动片刻，有颓靡的声音询问：“故渊……你做什么呢？” 粗粗喘气的存在低笑着，声音里是无尽悲凉：“我看见兽源的子民了呵呵哈哈哈！” 听到他的话，空间里先是沉寂，接着是更大的骚动，“是、是那只小猫崽？” 故渊没有说话，悲戚的笑声充斥他们的葬身之地。 所有存在都明白了这笑声背后的意思，同样而来的是更大的议论和骚动，在混乱中，故渊再次睁开眼看向那个副本，警惕的小猫已经按捺不住好奇，伸出了爪子。 故渊闭上眼…… - 桑林刚握上兽首，就感觉掌心一痛。他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收回手，低头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高明远一直关注着他，闻声凑近：“怎么了？” 桑林晃晃脑袋，眉头微蹙：“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莫名的，在手心一痛之后，环境里的威胁感全部消失，就好像这里随时可以被他掌控一般。 这种感觉太奇怪，桑林下意识隐瞒。 高明远向来是桑林说什么他做什么，闻言主动请缨，将面前的青铜门用力推开。 青铜门的打开引起一阵微风，昏暗的室内烛火晃动，一对血纸人立在正对的桌子上，神情诡异地盯着闯入的不速之客。 “嘶！”高明远倒吸一口凉气，从心的挪回桑林身边。 烛火终于稳定，血纸人的诡异感淡化。 高明远还是不太敢靠近，又悄咪咪地往桑林身边挪了下，这一挪，他忽然反应过来桑林已经好一会儿没有反应，侧头看去，就见人眼睛一眨不眨、神情古怪地盯着血纸人。 ！！！ 这下不是头皮发麻了。 高明远僵直着身体，脑海里浮现各种各样的猜测，小心翼翼伸出手，听着骨骼凝滞的活动声，轻轻拍了下桑林。 桑林回神，疑惑：“怎么？” 语调熟悉、态度熟悉，还是他哥。高明远高兴得几乎要哭出声来。 “哥你没事啊，我差点被吓死。”前脚才因为推门吃痛，后脚就傻愣愣和诡异的东西对视，真不怪高明远脑洞大。 “我没事，只是觉得这纸人不太对劲。” 高明远重新有了底气，声音活泼几分：“正常啊，这种东西，又被村长好生藏着祭拜，光看着就不正常。” 听着高明远的话，桑林面色又古怪了一瞬。判断得很有根据，但他说的不对劲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桑林总觉得这对血纸人是活的，像是有生命一样。 这种感觉来的奇怪，也没有任何的根据，就算桑林心中怎么肯定，也不会说出来。 在桑林认真研究血纸人的时候，高明远已经蹑手蹑脚地活动起来，他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根棍子，扒拉着香火坛里的灰。他忙活得认真，根本没有发现血纸人眼珠缓缓转动着，落到了拿着棍子的手上。 落在后面的桑林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刚好后面吹来一阵冷风掀起一片鸡皮疙瘩，他哆嗦了下压回冒出来的耳朵，缓步走到高明远身边。 离得近了，对血纸人的感应更清晰，它们的态度似乎并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敌对。 这让桑林想起木屋的新娘。 这里会不会有…… · “阵营选择？” 借住的屋子里，玩家们聚在一起，视线都落在提出这个猜测的桑林身上。 而桑林本人则是看向周姨：“有这种可能性吗？” 周姨眉头紧蹙，“副本内选择阵营是存在的，但是……那样的副本往往提供给团体竞赛。” 和大部分的副本不同，团体竞赛本的阵营选择，代表着一方胜利，选择另一方的玩家必然死亡或者滞留副本。周姨想起对他们攻击性极强的肖雅，有些怀疑她是不是无意中被迫选择了阵营。 这样的情况并不稀奇，也刚好能解释她被女鬼盯上却不出事的情况。 新人们都不是傻子，周姨想到的，其他人也很快反应过来。高马尾蹙起眉：“肖雅她……我们该怎么办？” 周姨：“纯白本而已，我们没有必须对立的限制，不用担心这个。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对另一方完全不了解。” 肖雅的存在已经注定他们会站在女鬼方，目前能够猜到的另一方存在只有女鬼和那对血纸人，和整个村子相比较，这两者的存在显得过于薄弱了。 餐桌上一时十分安静。 玩家里面，大家都被冥婚用品的任务限制着，探查其他事情的时间屈指可数。 王勇迟疑：“如果我们不弄那些东西，直接开始搜查呢？”既然可以肯定冥婚并不是什么好事，他们也没必要帮助冥婚进行吧？ 他的想法并不奇怪，几人忍不住看向周姨，被注视着的周姨摇摇头：“不行，冥婚和副本核心有关，我们准备好东西后一定会得到重要线索。” 如果不是这样，周姨怎么可能老实待在那院子里。 提议被否定，之后也想不出什么具体的法子，一群人快速而安静地吃过午饭，还是按照之前的安排忙活起来。 不过这一次，肖雅被放在了借住屋子里。 · 站在院落门口，高明远扭头看向桑林，“哥，我们下一步去哪？” 自从在暗门里看见那对血纸人后，他哥就有些魂不守舍的，这一声没有得到回复，高明远耐心极佳地等待了五分钟，再次询问。 桑林回神沉吟两秒：“去看看养殖区。” 他对那个据说养了很多牲畜的地方十分好奇。 养殖区在山坳之中，从与引路老婆婆家隔着村子正对的小路上山，在穿过茂密的树林，又走过两个陡崖之后，就看见了养殖区的情况，他们站在高处往下看，养殖区里的牲畜种类确实不少，数量也多。它们穿梭在树木草丛之间，声音叠加在一起十分热闹。 桑林没有下去的意思，他在石阶路旁边找了块石头坐下，开始回忆起这段时间的经历。 将过去几天仔仔细细在脑海里扒过一遍，桑林脑海中划过丝灵光，不等他去捕捉，那丝灵感就飞快消散，只来得及抓到个尾巴的桑林怎么也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高明远见桑林又安静出神了，拿着地图在周围转了两圈，跟着蹲在桑林的身边。 他刚刚蹲下来，眼角余光瞥到下方的牲畜，忽然动作一顿，喃喃自语：“它们怎么都不上来？” 畜生可不像人类，说哪里是做什么的，就能听话地待在哪里。 两人的视线在周围飞速扫过，发现从下往上一米远的地方开始，就没有了任何畜生活动的踪迹。 异样已经确定，桑林在地图上把这个地方标记起来，村子周围的五座木屋分别是老奶奶、长生酒、红白绸、天地烛、新娘……桑林手中的笔无意识地将其连接起来，视线却在另外的存在上。 如果这么看的话，柳林、槐林、昨晚躲避的树林、和这里的牲畜区，刚好分别隶属于这五个地方链接而成的五边形的边。 周姨反复强调过，副本内没有巧合。 桑林站起身，去拉还蹲着出神的高明远，“走，我们去另一边看看。” 高明远茫然地站起来，晃了晃有些麻的脚，“这里的情况不查了吗？” 桑林的脚步并不慢，一边往前一边道：“不着急。” 先前周姨说过，村子和周围的五座木屋组成了一个阵法，那么山里的这些地方，会不会是另一个阵法？ 如果是的话，他们寻找隐藏的阵营存在时，就要方便许多了。 两人脚步匆匆地下了山。 刚一步入村子，桑林就感觉到了大量的注视，他的脚步一顿，抬头。 一双双眼睛躲在阴影角落看来。 冥婚献祭（18） 窸窣的动静在各个角落响起，桑林听力好，轻易捕捉到了他们话语中的关键词。 “是他……” “新娘……换皮……” 桑林瞳孔微缩，直接拎住高明远的衣服，在小孩反应过来前，带着他快速回到山上，一边往上跑一边道：“你去找周姨或者王勇他们，和他们待在一起不要乱跑。” “什、什么？” 高明远还茫然着，整个人被塞到树枝上，在他反应过来时，桑林已经眨眼间消失在了树林中。 不多久，匆忙追踪的脚步声远远逼近，模糊的对话声传过来，高明远意识到桑林着急离开的原因，手忙脚乱地抱着树干往下挪，他还没有落到地上，那些脚步声就朝着另外的方向追去，隐隐还有几声：“在这，快追！” 高明远心中一急，直接从树上摔了下来。顺着那些人离去的方向追了几步，才意识到自己追上去也帮不上忙，扭头就朝着周姨所在的院子而去。 快点，再快点。 光是想象那些人会对他哥做的事情，高明远就害怕得浑身颤抖，在山上一路连滚带爬。 · 另一边。 被担心的桑林正在树林之间调转身形，勾着身后的村民们在山上转圈圈。村民们情况诡异，体能倒是还在普通人范围之内，应付起来比想象中简单太多了。 随着行走的山路越来越难走，村民们的追击速度也缓慢下来。 桑林蹲在树枝上看被杂草灌木限制的村民，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村长已经死了，在背后命令他们抓人的会是谁？ 想来想去也没有方向，桑林放弃纠结，转身跳到另一根树枝上，避开村民们的视线变成兽形，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下了山，穿过村子往先前的目标地点而去。 村庄四面是山，按照五边形规律，缺少的最后一边是入村道路旁高耸的山峰，道路崎岖难行，繁杂的草木阻碍前行。 抖开勾住毛毛的枝丫，桑林仰着猫脑袋往上看了会儿，叹着气继续往上爬。 这座山峰远比想象中的高，也比想象中要难爬太多。爪垫踩着狭小的裂痕，往下看就是陡峭的斜坡，只要桑林稍微走走神，就会咕噜噜滚下去找不见猫。 桑林唯一庆幸的是，这里没有让猫不舒服的味道。 鬼怪……应该是没有的。 · “周姨！周姨！！！” 仓皇的惊喊声传进院子里，正在忙碌的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掀开门帘往外走。她们还没有走出屋子大门，就看见高明远惊惶失措地跑到近前，还急促喘着气就把刚刚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高明远对方才的事情知道得并不清楚，就说桑林是突然拉着他跑，然后没多久就有人在后面追，桑林现在已经带着那些人离开不知道去哪里了。 周姨让人坐下来，“你还知道些什么别的信息吗？或者和桑林分开前，他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高明远捂着胸口快速喘气，闻言想起件事，连连点头道：“桑哥说要去另一边山上看看。” 另一边山上？ 周姨快速从高明远嘴里了解过情况，撤掉身上的防脏的衣服，叮嘱高马尾：“你跟他一起待着，遇到事情谨慎点，能跑就跑。” 高马尾连连点头。 周姨记忆力好，又有观察副本的习惯，在前去寻找桑林的路上，她就已经确定了缺少的那边的情况——一座陡峭的山峰。 · 桑林还不知道已经有帮手朝着他这边赶过来，顺着山峰上石子和杂草树木构成的道路他终于爬到了山顶上！ 边缘处草丛窸窸窣窣，挤出来的小猫脑袋灰扑扑脏兮兮。 桑林把自己整只往外面用力拔，‘啵’的一声，猫咕噜噜在地上滚了圈，爪爪茫然的在空气中晃了晃，坐在原地不动了。 桑林甩甩脑袋一抬头，整只猫都呆住了。 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栋屋子，从残存的角落来看，这栋屋子建设时应该费了不少心思。但让桑林这么惊讶的，是他所正对着的前方，牌匾上硕大的三个字——“山神庙” 身后就是万丈深渊，桑林发出了没见识的惊叹。谁家好人把山神庙往这儿建啊，怪不得子孙后代没一个人延续香火呢。 桑林感慨完，抖抖脏兮兮的毛发站起来，变回人形就朝山神庙里走。 这座庙建设的时候是真的费了不少的心思，视线随意一扫就能看见精致的花纹和镂空雕花。当初废弃的时候应该也很突然，因而很多地方还有这活动的痕迹。 桑林在门口看了个大概，面对高大威严的山神像，他双手合十态度诚恳的鞠了两躬。这地方都能有鬼了，神应该也离得不远，拜拜也不妨事。 拜过山神庙，桑林拉开面前的抽屉。 …… 首先，他得发誓，他真的是随意一抽。 看着那本子上硕大的“村志”二字，桑林跃跃欲试地打开本子，然后再次陷入沉默。 上面的繁体字十分规整，笔画漂亮又清晰。 唯一的问题是，桑林不认识。 不认字，桑林只能轻轻地吹掉表面的灰，将本子收拾收拾拿在手里，继续在庙里搜查起来。 这间庙东西很多，有用的不多，加上因为常年无人修缮，已经破败了不少，搜查起来也就麻烦了很多，线索更是难以找到。 最后除了那本村志，还找到一捆看着就贵的细线，一只没有点完的蜡烛，两只完好蜡烛。桑林将这些东西全部规整好放在一起，开始琢磨下山的事情。 正纠结间。 “桑林。”周姨的呼唤很轻，并且就在附近。 桑林有些惊讶地站起身，在原地转了圈，很快看见周姨隐藏的身形，他拿起地上的东西小跑过去，“周姨你怎么过来了？” 周姨道：“小高和我们说你出事了，我放心不下过来看看，你这是找到新线索了？” 桑林将本子往她面前递，“山顶上的建筑是山神庙，这本村志就放在里面抽屉里，不过山神庙看着废弃了很多年，记录也断开了很多年。” 周姨面色一喜，“能知道村子的过往也行啊！” 这个村子先前无根浮萍似的，所有过往都来自于npc的诉说，偏偏他们说的内容听着就很假，对任务没有任何的帮助。现在能够看见村志，根本就是意外之喜。 村志里记录的内容不少，加上外面还有搜查的人，周姨给桑林拍了一个隐身符，快速朝着制作红白绸的院子而去。 院子里，高马尾和高明远站一会儿走一会儿又转两圈，时不时地看向院子外面，神情中明显带着紧张和担忧。看清楚两人的神情，周姨和桑林对视一眼，都无奈地笑了笑。 等到进入院子，两人这才解开隐身符。 突然出现，他们吓了高明远和高马尾一跳，警惕地看过来。 等到看清楚两人的模样，他们纷纷松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武器走上来关心，询问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那些人是不是还在搜查桑林。 桑林和周姨这才知道，在周姨走后不久，院子外就来了人敲门，不过他们忌惮着什么没有进来，在门口盘问了几句就脚步匆匆地走了，没让屋子里伪装周姨的高明远暴露。 听到他们这里发生的事情，桑林忍不住皱了皱眉，道：“从现在开始，白天我就不和高明远一起行动了。” 高明远第一反应就是不愿意，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非要跟着桑林的话，大部分时候他只能拖后腿，到时候反倒不利于桑林的生命安全，他只能轻叹一声，闭嘴。 桑林安抚的拍拍幼崽脑袋，“你一个人的时候注意安全，遇到危险了也可以喊我，我耳朵好，速度也快，肯定会很快过来的。” 高明远哼哼两声，“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不用怎么照顾我。” 桑林选择性忽视掉了他的哼哼，看向周姨。 周姨了然的点点头，带着三人进入屋子里面，“桑林找到了一本村志，里面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高马尾闻言惊叹：“桑哥你被人追杀还有时间寻找线索呢？” 桑林耸耸肩，“逃跑的时候往山上跑的，结果刚好看座山神庙，这东西就是在里面发现的。” 山神庙？ 高明远和高马尾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惊诧。 从进入村子到现在，他们可从来没听到过有关于山神庙的信息。那么大一个建筑，又是山神庙，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透出来。 这些一时半会儿弄不清。 四人围着坐了一圈，盯着村志上的那些繁体字仔细研究。和桑林这只妖怪不同，其余三人对繁体字多少能触类旁通，属于村子的故事一点点被翻译出来。 乱世多枭雄，也多灾民，这个地方一开始是灾民的聚集地，后来抢夺政权的军队打过来，他们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百姓。但在官方的身份变了，一些人当灾民时留下的习惯却没变。 在大部分人都忙着安定生活时，这些人抢劫偷盗，到最后甚至将手伸到了女子小孩身上。 冥婚习俗，就是这么开始的。 冥婚献祭（19） 村长说的那些思想确实出现过，不过不是他们这边，而是做拐子的在外听说了，带着女人回来以此为名义办了一场冥婚。 那倒霉的女子也确实是独自生活，婆家人更是多加关照，可惜拐子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让她好过，没多久就将人再次拐走，送到另一边继续配冥婚。 那个时代，女人一辈子能遇到好相处的婆家已经是福气，那女子接连遇到三次，第四次时才差点被婆家磋磨死，也是真真好运，刚好朝廷派了个干实事的钦差巡查天下，将这场震惊朝野的冥婚案给勘破了。 桑林听着高明远叭叭叭地讲故事，终于忍不住：“那几个字写了这么多东西？” 围着本子看了半个小时，这三人还没有翻页呢。 高明远摸摸鼻子，讪讪一笑：“翻译、翻译。”高中生的必修课，争取把每个字都翻译到位。 桑林：…… 猫猫死鱼眼.jpg 无语归无语，高明远这习惯是个好习惯，村志很厚一本，前面多是繁体字，还咬文嚼字的，要是让其他人看，百分百把意思扯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把这个故事讲完，高明远也渐入佳境，他拿着本子仔细研究了一遍，尽量简洁的给三个人说情况。 “刚说的那些都是后面的人重新编撰村志加上的，写在前面是为了警醒后人，不要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说着，高明远翻页的动作稍微快了一点点，确定是琐事后就果断跳过，再次停下来时已经翻过去了足足半本之多。 看着高明远的面色越来越不好看，三人对视一眼，明白转折来了。 “村志上没有明说，只不过一百多年前，村民们开始重视女孩……”高明远又翻了两页，比对一番：“不少村里的女生都配了冥婚留在村里。”他继续往后翻看、对比，“三、五、二……成功配冥婚的女子，最多只活了五年。”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几人都明白，这些女子死在了冥婚下。 隔个几年大概是怕被外人察觉到，不过，这种偏僻的地方，能有什么人发现？ 周姨道：“你看看村子迁移过没有。” “啊好。”高明远往后翻看，“稍微等一下啊。” 本子太厚，写的字也不全是一种字体，高明远翻过一遍没看见相关信息也不急，返回去重新寻找。 周姨见状站起身：“我们先去给布料染色。” 桑林点点头，也站起身来，“我再四处转转。” 闻言，高马尾皱眉：“外面的人都在抓你，现在出去是不是不太好？” 桑林摇摇头：“小心点就没事了。” · 脱离安静的院落往村庄走了没几步，就听见村民们喧闹的寻找声，桑林不急不缓地走入角落，再次出来时已经变成了只猫。 它轻巧地跳到人类视觉死角处，沿着地图上标记的地方挨个走过。 简陋的木屋内活动声轻缓磨蹭，老人慢吞吞地将脏水倒进门前的屋檐水沟里，眼角余光看见只白色的小家伙，转动脑袋看过去。 小猫蹲在原地，看见她扭头，耳朵尖尖轻轻一抖，声音软乎乎：“喵~” 老人转身回屋的动作停住，定定地看了眼那只猫才进去，没过多久她又慢吞吞地走出来，将手里端着的碗放到地上，“吃吧，吃了就离开。” 桑林晃了晃尾巴，没有感觉到老人身上的恶意，他思索两秒，顺从心意走到碗面前。 碗里装的是肉末汤，肉多汤少，闻着特别香。 桑林低下头闻了闻，没有闻到不对劲的味道，又伸出舌尖尝了一点点，也没有任何的不舒服，这才低下头将一整碗肉末汤吃得干干净净。 猫吃东西慢，时不时还要停下来四处看看，打理下毛发，老人家就蹲在旁边默默看着，耐心十足。 等到桑林吃完了，老人就伸手驱赶：“去去去，离开这！快滚快滚！” 桑林厚着脸皮凑近，在老人粗糙的手掌上蹭了蹭，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撒娇。那双碧绿色的眼眸睁得圆溜溜，歪着脑袋抬眼看过来，是最让人类沉迷的角度。 逃离孤儿院的那段时间，桑林就是依靠这种手段从人类手中获取食物的。 老人推出去的手被毛茸茸黏上，再多的驱赶都噎住了，她无奈地摸一把小猫，“傻不傻。这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桑林闻言抖了抖耳朵，声音更加软乎地朝着老人家撒娇。老人看着猫良久，叹息一声伸出手抱起他。桑林卷着尾巴遮住隐私，耳朵懒洋洋地抖了抖，坐等登堂入室。 事实证明，人类会警惕同类，会警惕凶狠的猛兽，却不会对看着就身娇体软的猫咪有什么提防。 桑林轻而易举地进入这间木屋。 木屋里的布置简洁又温馨，一边的碗柜桌上还摆着清洗完的碗筷，灶台往后连接，屋子后面摆着许多柴火。 很有……生活气息。 桑林被抱进来后，老人家就不管他了，慢吞吞的在屋子里收拾着，只将前门关了。 看看大敞着的后门，她这一行为与其说是担心猫跑出去，倒不如说是担心猫被什么人看见。桑林围着老婆婆转了两圈，在她眼皮子底下走出后门，老人收拾的动作都没有变化一下，任由猫离开。 这老太太有问题。 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桑林蹲在门口，盯着老人家来回忙活琐事。 老人年纪大了，就是在家里活动也慢吞吞的，真的能经常去隔着那么远还是在山里的牲畜区吗？ 这个疑问刚冒出来，桑林的脑海里忽然浮现第一夜的经历，老人家走在前面，声音苍老：“这是我儿子家，他有事出去了……” 剩下的话被屏蔽在思绪之外，猫瞳微不可察地收缩一瞬。 说实话，这些天下来，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村子其他地方，倒是没把老太太的话放在心上。 两方一链接，借助屋子的大伯提的那一桶鸡就有了来处。而他提前提到家里，接着就是肖雅被女鬼附身吃生食……这两人的立场不言而喻。 桑林突然很想看看地图，研究一下新出现的五个地点，和他们借住的屋子有什么关系。 “娘，山上的畜生我都喂过了。”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前门门口响起，老太太直起身眼珠子动了动，片刻后才缓步走向门前。 不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打开的门缝进来。 相较于在自己家，中年男人此刻明显更自在些，揉着肩膀喝水，眼角余光看见蹲在门口的猫，疑惑一瞬：“娘你在哪里抓的？” 老太太又在收拾自己的东西，闻言很是平淡地道：“就在门口，吃了我一碗肉呢，看着饿坏了。” 中年男人闻言蹲下身，朝着桑林伸手：“嘬嘬嘬。” 桑林：？？？ 你丫再嘬一声？！ 老太太明显也无语得很，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嘬什么嘬，谁教你这么逗猫的。” 中年人讪讪地一挠脸，“哎呀，喊那些畜生喊习惯了。” 老太太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小隔间拿东西了。 原本有些恼怒的桑林，在看见她放下的东西时，注意力就被彻底吸引了。怎么说呢，那是一串彩色的珠子，尾端还吊着漂亮的羽毛。 中年人顺着猫的视线看过去，见着这串东西也没有什么神情变幻，拿起来就在面前颠啊颠地逗猫玩儿。 桑林：…… 乱飞的羽毛在猫眼里十分具有吸引力，被尾巴束缚的爪子蠢蠢欲动，桑林仅仅矜持了两秒就朝着那边扑了过去，中年人手一晃，羽毛从爪子下飞过，猫爪追着羽毛往旁边跑。 老太太出来看见这一幕也不管，倒腾着手上的东西忙活。 桑林顺从天性玩了会儿，脑子渐渐回炉。 一开始吸引它的味道，随着羽毛飞扬在鼻尖飘来飘去，桑林两只前爪抱住羽毛，用力地嗅闻好几下。 好熟悉，哪里闻到过？ 猫思索着，神情是明显的认真，可惜人类只觉得可爱。 中年人将小家伙抱进怀里，好一顿揉搓，见它抱着羽毛不撒爪也就懒得抢回来。 在人类试图扒拉猫后爪分辨性别时，桑林才用力蹬了他好几脚，叼着羽毛跳了下去，小猫脸严肃的一批，依旧没有想起来这味道在哪里闻到过。 中年人也不在意小猫的嫌弃，站起身走向老太太，“娘，我在外面安排好了去处，您想的话随时都可以……” “行了。”老人打断儿子的话，“我年纪大了，别折腾那些。” 中年人蹙起眉，还想说些什么……“罗嬷嬷，蜕皮的东西准备好没？！”外面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中年人一跳，他面色不太好看地快速离开，躲到了那间黑漆漆的小隔房里。 老太太不急不缓地等人藏好，这才走向门口，开门前她看了眼猫蹲的方向，小家伙已经被陌生声音吓得藏了起来，连玩具都给带走了。 老人家打开门，“弄好了，进来拿吧。” 外面的人听见这话，却是搓着手略带抗拒道：“不、不了吧，您老人家的屋子不方便进。” 罗嬷嬷盯着来人看了会儿，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笑。 冥婚献祭（20） 听见‘蜕皮’两个字，桑林眼批都不带动一下的，只探着脑袋看情况，他躲的位置角度不太好，蹲在这里看门口，只能看见来人的衣角。偏偏村子里的人穿着差别不大，就更加分辨不出对方的身份了。 就在桑林思索要不要出去冒个险时，老太太从门边走回来，老人家没有什么威胁，桑林探出脑袋将自己暴露在对方视野里。 看见猫崽子，老太太平静地路过，走到桑林身边时抬脚将猫往里面踢了踢。 桑林：…… 卷毛小猫嫌弃地舔舔被踢脏的毛毛，眼神追着老太太而去。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他之前的判断出了差错。原住民确实更加针对人类，但有一部分连带着动物也不友好。 就是不知道这个部分是怎么鉴定的了。 猫思索的时候，老太太拿着准备好的东西走到门口，“从头顶开条缝倒下去，手艺没生疏吧？” 外面的人像是被这话吓到，嗫嚅着肯定：“没呢没呢。” 很快，屋门被人关上，躲起来的中年男人出来，面色很是难看。 老太太转过身看见他这副表情，安抚得漫不经心：“你不是说那小子敏锐得很嘛，死了正好。” 桑·敏锐·林：？ 中年人坐到位置上，眼角余光看见猫抱着玩具，“男人的皮囊做新娘，也不怕惹出乱子来。” 听到中年人的话，老太太动作的手微不可察地停顿一瞬，这一瞬太短，桑林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老人垂着眼睛，“乱子不乱子，都是他们自找的。” 房间里的两人不再说话，桑林晃晃尾巴，没有听懂其中的关窍。 在这里得不到线索，桑林就有些想往小隔间转悠转悠，可惜他刚刚迈步靠近，就被一双大手抱起来，还顺手关上了隔间的门。 桑林恼怒地挠了下抱着他的中年人，在对方吃痛的瞬间落下地，习惯性舔过爪垫时，淡淡的血腥味充斥鼻腔。 桑林看了眼中年人，有些惊疑不定地低下头，再次舔了下爪垫。 这个血的味道……怎么那么奇怪？ · 宽敞的院子里，高明远绞尽脑汁地翻译着村志里的内容，身后是周姨他们忙碌的声音。 布料入水又被取出，哗哗的水声莫名有些毛骨悚然，他挪着屁股坐到了阳光下。桑林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小孩满头大汗的模样。他看了下，没有打扰高明远。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脱离烈阳，桑林总觉得屋子里的阴凉感更重了，还有那无处不在的窥视，让猫浑身不舒服。 桑林捏紧手里的珠串，抬手掀开门帘。 周姨背对他站着，手下的布料柔软光滑，像是上好的绸缎，在红色的染料中涤荡着，颜色一步步加深。 好腥。 桑林掩了下鼻子，对这种恶臭的腥味接受不能。 珠串上淡淡的香味很快盖过腥臭，桑林蹙起的眉头缓了缓，接着就是更深的疑惑。 究竟是哪里闻到过这个味道？ 脑子里就好像缺了根弦，桑林根本想不起来相关信息。 他焦躁地动了动，发出的动静这才吸引到屋子里的两人，高马尾抬头：“桑哥你回来了啊，有没有遇到那些人？” 桑林摇摇头，“没呢，我避着人走的。” 高马尾闻言赞叹：“桑哥你也太厉害了。” 居然说避开就能避开。 话语中的感慨很是明显，桑林笑笑，没有解释他避开的办法。 周姨将手上的布料再次浸入染料中，“晚上要不要四处看看？” 今夜是百分百的不安全，其他玩家完全可以提前躲到林子里，不用保护他们，她和桑林自由活动的时间就多了。 桑林摩挲了下手里的珠串，点头：“那就四处看看吧。” 两人没再交谈，桑林转身走到高明远身边。刚刚他们说话的时候，高明远就听见动静往这边看了几眼，这会儿看见桑林面露惊喜：“哥，我找到了！” “什么？”下意识地询问过后，桑林想起来高明远寻找的内容，凑近：“他们什么时候迁移的？有说原因吗？” 里面的两人闻言连忙出来。 高明远指给他们看：“这里，大概是八十年前，冥婚交易被战争打击，他们逃难到这里遇到。山上的山神庙也是那个时候建造的，那时掌握话语权的人应该很反对冥婚，接着二十多年都没有冥婚交易，但她死亡的第七天，她的女儿配了冥婚。” 听见最后一句，几人都是眼皮一跳。 辛辛苦苦为了村子操持，结果死后尸骨还未凉呢，女儿就被这么欺负，但凡有点脾气都会忍不住诈尸吧。 周姨冷静下来，很快意识到这个时间不对：“为什么选择第七天？” 七日回魂，哪怕是不信鬼神，也会本能地避开这天。 高明远迟疑了下，“他们请来念往生经的道姑说老人在底下不放心，希望女儿不要外嫁被公婆欺负。” 屋子里陷入寂静，四人面面相觑，对这个理由是十足的无语。 虽然这个理由很荒唐，但结果证明它很有效，老人的孩子配了冥婚，不过出乎几人意料的是——她并没有死亡在几年后，而是失踪了。 高马尾提出自己的猜测：“会不会跟最初那个故事一样，被拐卖到其他地方配冥婚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 周姨捏捏眉心，“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懂那个道姑这么做的目的。” 二十多年能留下的影响太多了，如果道姑没有出现，这个村子不会那么快重回罪恶。这个人、这件事情，必然和现在的情况息息相关。 “说不定……”周姨喃喃，“那道姑就生活在村子里。” 高马尾闻言打了个哆嗦：“不能吧。” 周姨摇摇头，“晚上我和桑林去领路老太太家里看一看。” 还没有说此行发现的桑林侧头，“你怀疑老太太就是那个道姑？” 周姨反问：“你不怀疑？” 桑林张了张嘴，诚实摇头。 老太太给他的感觉很温和，说得夸张一点，她像是这村子里唯一的活人……想到这，桑林抿紧唇。 如果道姑真的在村子里，会是唯一的活人，好像也说得过去？ · 回住处的路上几乎是两步一村民，笑呵呵地和玩家们打招呼，聊上一两句后就是随意一问：“你们那个长得特好看的朋友呢？怎么都没有看见他。” 一个人问还算正常，遇到一个被问一次，就是不清楚情况的王勇和木蕊，都忍不住头皮发麻起来，只说今天还没有见到过人，加快回去的步伐。 他们走得太着急，原本打算悄悄提醒一二的桑林重新躲回阴影里变身，仗着体型小，他把自己往柴火缝隙里一塞，一路寻找的村民们愣是没有发现那一角白色是他们的目标。 晚霞逐渐遍布天际，黑夜与黄昏的交替来临之前，搜寻桑林的村民们脚步匆匆地各回各家。 谁也没看到的猫路上，白金色的卷毛小猫一路优哉游哉。 天色骤然变换，柔和的月光洒落大地。 桑林蹲在厨房后窗竖起耳朵听了听，在里面吃饭的除了玩家还有中年男人，他吃饭十分迅速，才落座不久就带着空空荡荡的碗起身。 桑林蹲在窗户上，不闪不避。 中年男人看见猫愣了下，第一反应就是看外面的玩家，生怕他们闯进来发现这只柔软的小猫。 桑林眼睁睁看着男人将碗筷放好，朝着他伸出手来要抱，桑林当然没有让他如愿，只是在对方快抱起猫时往旁边一跳。 中年男人愣了下，很快就调整好表情，顺手摸了把猫，放下吃饭的碗筷出去。 桑林听着他的动静一路进入房间，等到男人的房间里安静下来，这才跳下窗户在厨房里转了圈，最后在阴影中变换回人形。 餐厅里的玩家们正发愁桑林的情况，忽然看见他从厨房里走出来还没反应过来，等桑林坐到餐桌边端碗吃东西，他们才声音一静，接着就是关心的询问。 桑林快速吃了两口肉，道：“天黑后人都躲起来了，我估计在起雾之前，不会有东西再找我。” 至于今晚都没有人找他是不可能的，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幕后之人不可能放任他活动。 高马尾看桑林尽量快速地吃着东西，视线撇向他们回来后才绑住的肖雅，“去林子里要带上她吗？” 虽然已经做好了不抛弃不放弃的准备，但肖雅随时会背刺的状态还是挺让人头疼的，桑林和周姨晚上要去找寻其他线索，光是想想他们和肖雅在一起就怪毛骨悚然。 周姨肯定：“带上。” 说的好听是选择俯身肖雅的女鬼所在的阵营，实际上他们连入门的方向都没有，把肖雅抛在外面没有什么好处，唯一的问题是那个‘女鬼’。 她和桑林的不在，女鬼下手成功的概率就大了。 这些人总要自己面对危险。 这么想着，周姨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面上的态度就越发笃定。 新人们习惯了听周姨指挥，闻言就算心里有再多的不愿意，也老老实实的点头。 冥婚献祭（21） 吃过晚饭，几人熟门熟路地揣好备用食物。 周姨打定主意放手，在出门时就拉住了桑林，对其他人道：“起雾之前没什么危险，你们动作快点，别在外面拖拖拉拉浪费时间。” 几人连连点头，王勇和高明远架起肖雅，走在另外两人中间，快速朝着林子跑去。 周姨率先收回视线：“走吧，咱们去老太太那。” 桑林跟上周姨。 月光洒落在村子里，在玩家们看不到的院门后，村民们闭眼静立着，胸膛的起伏几乎归无。 习惯了周围的安静和黑暗，等走到老太太的屋子附近，跳跃的烛火并没能给他们带来什么温暖，反倒是十足的阴森。 桑林抿紧唇，悄无声息地藏进了树木之后。 周姨就听见人躲起来的尾声，扭头看了眼桑林的藏身之处，往身上拍了张隐身符，又朝着桑林招手。 桑林：…… 啧，羡慕。 桑林走到周姨的身边，很快也被拍了张隐身符。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接触不良般闪烁几下，在生灵的感知范围内彻底消失。 桑林是光明正大进过老太太屋子的，这会儿带着周姨绕到了后面，门果不其然没有关严实，两人对视一眼，做好准备走了进去。 老太太的呼吸声从屏风后面传来，他们想要进入小隔间就必须从她床脚经过，这外面是没什么重要线索的，两人咬咬牙朝着隔间走。 经过老太太床脚时，他们的呼吸都几乎停住，也不知道是不是隐身符的效果真有那么好，老人家迷迷糊糊坐起来，视线转了圈还真没发现异样，重新躺下睡着了。 隔间里面特别黑，周姨给戴好夜视镜，向桑林递了一个。 桑林没有拒绝。S 商城出品的夜视镜戴上后，看周围的情况跟白天没有什么差别，就是色彩会黯淡许多。 两人动作轻巧麻利地查看起来。 这间隔间是小，放的东西却是一点也不少。满满当当的箱子堆叠在一起，左手边的架子上是一瓶瓶的液体，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写着标签，桑林凑近仔细看了看。 其中一瓶上写着硫酸钾，这大概是唯一正常的存在，因为剩下的都是……厉鬼指甲、鬼发、心脏等等。 初一看见心脏，桑林被吓了一跳，手差点撞到旁边的架子。 好在反应快，他稳住动作，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老太太睡梦中翻了个身，没有起来的意思。桑林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轻轻将罐子扶稳站起身。 架子上没有什么线索，桑林换了个地方继续翻看。 隔间里摆在明面上的东西很少，一个个的大箱子都上了锁，找不到有用的线索，桑林控制不住地急躁起来。副本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他们找到的东西还浮于表面，老太太这是最明显的突破口了。 依旧找不到线索，桑林站直身体，活动了下关节，视线往周姨所在的位置看过去。 外面就是睡着的老人，两人进来后都下意识避免发出动静，桑林不刻意注意的情况下，已经很久没有感知到周姨的动静了，不过……她好像在那里站了有一会儿了？ 这么想着，桑林抬步走到周姨的身后。 周姨察觉到他的靠近，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让出空间，她手上拿着一张破碎的纸，黑色的古文字迹有几分模糊，桑林纸面前辨别出来常见的几个字：“两……泣……灵？” 脑海里飞速划过这段时间看到过的信息，都无法和黄纸上的字对应上，但莫名的，桑林想起了一段话：“一尺红白绸，三根天地烛，四口长生酒，五方贺喜君。” 冥冥中，似乎有人唱起这段词，只是第二遍的时候，里面多了一句：“……两道血泣灵……” 吟唱的声音带着无尽悲戚和怨愤，恍惚间，桑林好像看见火焰升腾，燃烧的屋子熟悉得让人心慌。 “桑林！”低喝声就在耳边。 桑林模糊回神，身形被拽到了墙上，强烈的威胁感压迫着他，那一瞬间肺腑灼热。 “咳咳咳——”桑林用力咳嗽着，在被生理泪水模糊的视野里，看见周姨挡在他的前面。 情况不对。 桑林头疼得厉害，试图去帮周姨的忙，身体却是摇晃两下，扶着桌子才勉强站住脚。 什么情况？ 周姨注意到他的情况，连忙道：“你带着东西离开，去林子里，我很快就能追上来。” 随着她的这句话，老人的攻击更加狠厉，桑林甚至隐隐感觉到了杀意。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压下大脑的恍惚，将桌上刚刚看过的纸连着旁边的书籍一起抱紧，闷头就往外面跑。 老人在黑夜中的视力远超戴着夜视镜的两人，在发现桑林动作的那一瞬间，强大的气势席卷而来，桑林几乎感觉到了死神的降临。他深呼吸一口气，不看不听不住脚。 周姨稳稳挡在他和老人的中间，所有的攻击都落了空，老人只能无能狂怒地看着桑林一股脑冲出屋子进入浓郁的雾气之中。 脱离了危险，桑林脚步踉跄两下，险些跌倒在地。 这种感觉很奇怪。 像是在大火燃烧的屋子里，没有氧气，浓郁的烟雾和灰尘包裹着他，大脑昏沉呼吸困难，就连胸口都隐隐作痛。 桑林用力甩了甩头压下心口的不适，快速分辨清他所在的位置，朝着林子的方向跑过去。 雾气里的人影能伤到周姨，他要是遇上，命丧当场也是有可能的。 何况…… 他本就是目标。 理智混沌仅仅回归一瞬，桑林在奔跑中只记得一点——快！ 速度在失去主人的限制后前所未有的爆发开来，人形缓缓消失在雾气中，宽大结实的肉垫踩在地面上，巨猫叼着线索在雾气中飞速穿梭，血红色的身影缥缈而来只捕捉到些许残影。 桑林一头扎进森林中，敏锐的听力捕捉到了熟悉的声音，他下意识地朝着那边奔跑。 月光下，人高的大猫妖异绝伦。 · 勉强清理出来的空间里，几个人安心坐不了多久，就忍不住站起身往村子的方向看看。 今晚的雾气就和他们之前预料的那样，蔓延进了林子里，他们不得不往更深处走。人在林子里的判断能力大大下降，几人都担心桑林跟周姨回来会无法汇合。 高明远颇为焦躁地转了圈，视线从能够看清楚的雾气边缘扫过，又扫了眼高挂在天空的月亮。他收回视线的时候，听见有人感慨：“今天的月亮好黄啊。” 这一声很轻，只是自言自语，也没有人出声回复。 周姨和桑林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再过四十分钟就是午夜了。 · 桑林理智模糊，在距离玩家十米的位置，终于及时清醒了一瞬，扭转身形朝着别的方向而去。 他不能暴露原形！ · 林子里吹过微风，树叶沙沙作响。 王勇抿了口水，将瓶子放到树干边，他们几人带出来的水不多，说不定一会儿还要用来给桑林和周姨清洗伤口，能节省一点是一点的，放在一起也方便大家拿。 他站起身跺了跺脚，问高明远：“要不要出去放放水？” 高明远不太想去，但想着不能让人落单，道：“我陪你过去吧。” 王勇闻言立即乐颠颠地走向高明远。 他的身后，被绑在树上的肖雅睁开眼，血红的眼睛盯着王勇，像是在打量他身上的那一块肉比较好吃。 王勇挠了挠后脖颈：“奇怪，怎么感觉有点冷。” 木蕊侧过头，“林子里本来就温度低，你衣服又穿得薄，正常。” 王勇想想也是，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伸手搭到高明远肩膀上：“小兄弟你可真讲义气，之后有什么事情随时招呼啊，能帮的我一定不打磕绊！” 高明远还担心着在外的桑林，闻言随意应了几声，继续忧心忡忡地看向雾气的方向。 王勇是个人精，见状就道：“你放心吧，桑哥那么厉害肯定没事！何况还有周姨在呢！” 高明远深呼吸一口气：“你说得对，肯定没事。” 两人在能够看到临时营地的地方停下脚步，高明远正面朝着营地的方向，王勇快步走入他身后的草丛，解开腰带。 “呼——” 熟悉的冷风就在后脖颈，王勇哆嗦了下，再多的尿意都憋了回去，他僵着身体，眼睛不自觉地抽动着。 在视野的边缘，黑色的发丝飘扬而起。 一只冰冷的手落到肩膀上，王勇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眼神中逐渐蔓延开绝望。 这一刻的眼前划过了无数场景，他爱的、他讨厌的人，曾经的惭愧和欢喜，还有……身后那个傻小子。 王勇一闭眼一咬牙，猛地反手抓住了那只冰凉的手，声嘶力竭：“高明远，快跑！去找……” 剩下的话没能吐出来，汩汩鲜血流淌，心口处皮肉被撕扯开。 王勇想，他就要死了。 疼痛使得人视野模糊，一片白茫茫间，王勇后悔起和妻子的争执。 那其实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只是他工作上不顺心，一点小问题也忍不住挑刺。 他这次没办法对妻子说软话了。 冥婚献祭（22） “嘭！” 声音勉强唤回了王勇的神思，他恍惚地想原来尸体摔地上是没有痛感的。 不过很快，这想法就被打断了。 高明远丢掉手里破碎的棍子，拉着王勇往宽敞的地方跑。被从死神手里拉回来的人踉跄两下，跌跪在地。 高明远怕得浑身发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女鬼，拼命拉扯王勇：“你起来啊！快点！” 王勇恍恍惚惚地抬起头，声音凝滞：“你走……别管我。” 他能够感觉到的，他的胸口已经破开了，凌厉的冷风呼呼吹到心脏上，强烈的痛楚让他无暇顾及任何事物，更别说是跟着高明远逃跑。 身前的人还在试图将他扶起来，后方阴风阵阵，那女鬼应该是被激怒了。手臂被人拽动使得伤口处更疼，王勇的神志被疼痛折磨得清晰了些，他用力挣开高明远的手，往后爬去。 他还活着，他身上有伤，女鬼应该会先对付他。 高明远是很聪慧的，在王勇动作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对方心中的所思所想。 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或许是恐惧，也或许是因为震撼。 高明远用力攥紧裤兜，那里原本放着周姨给的触鬼符，就在刚刚，那张符纸被他使用了。 女鬼看着更恐怖了，源自灵魂的恐惧催促他逃跑，高明远哆嗦着，又捡起一根树枝。 “去死去死去死！！！” · 月光下，鸟雀惊飞。 走在山林中的大猫猛然停住步伐，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幼崽。 桑林清醒的时间很短，脑袋一阵一阵地痛，像极了一氧化碳中毒。或许也是真的中毒了，他行走在树林间，爪垫时不时地踩空一下。 身体反应迅速地躲过一个斜坡，桑林奔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周姨估计还被老太太缠着，如果他不赶过去，其他几个人不一定有能力面对危险。 凉风吹过，桑林用力甩了甩头，耳朵打的脑袋啪啪作响，距离声音响起的位置很近了，穿过树枝密叶能看到幼崽毫无章法地攻击。 身形跳转间，人高的大猫消失在林中，桑林踩住枝丫，身形不稳地往前晃去。 他一只手勾住前方高处的树枝晃了晃，随手将嘴里叼着的线索放到树干上，借着晃悠劲荡了出去，同时一手握紧触鬼符。 凌厉的破空声从后方传来，女鬼松开抓住的手臂，往旁边飘去。 熟悉的身影掠过她就要踢到那男生身上，偏偏接着是熟悉的凭空扭转身形，天知道这个人类是怎么一回事，身体骨骼那沉重的重量好似不存在，攻击再次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女鬼不甘心地低吼，朝着桑林飞去，速度是前所未有的快。 桑林眼神微凛。 正如周姨说的那样，今晚的女鬼更强大了，它们身上的限制正在逐步解封。 猫爪和鬼爪碰撞，发出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高明远半跪在地上大喘着气，看见桑林的出现一阵欣喜。他没有放任自己放松太久，趁着两人打起来，连忙爬到王勇身边，男人胸口的伤口很深很大，汩汩鲜血把周围的土地都给染红了。 高明远抖着手去探对方的呼吸，周围阴风阵阵，什么也感觉不到，他咽咽口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感知不到就将脸凑过去，良久，轻浅到几不可察的呼吸落在脸侧。 高明远松了口气，整个人差点摔在对方身上。 还活着、活着就好。 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着高明远，他挪到王勇的脚边，用力将人往远处拉。 不能在这里躺着，女鬼身上的阴气太重了，不提阴气对人有没有伤害，光是冷飕飕的低温都会加速王勇的死亡。 两人的逃跑再次激怒了女鬼，攻击速度比之前要快上许多倍，桑林皱眉忍着头疼，努力挡住女鬼的攻击，身形回转之间一脚将鬼踢出去一米开外。 头疼得厉害，桑林忍不住伸手敲了敲。 短短一米，女鬼也好桑林也罢，都是转瞬即至的距离。 在发现他不适的一瞬间，女鬼气焰肉眼可见地嚣张起来，利爪伸出快速朝着桑林而来。 桑林晃晃脑袋，侧弯身形。 锋利的鬼爪划破皮肤，鲜血在眨眼间乌黑。 被伤到的地方迅速麻木，桑林有些惊愕地碰了下伤口，之前和女鬼交手时也受过伤，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桑林快速伸手挡住女鬼的又一波攻击，快速反攻回去，隐隐有要将人留在这里的冲动。 女鬼察觉到危险，注意力转移到没走出去多远的两个人类身上。 吃了他们！ 食欲在女鬼的面上爆发，高明远看得哆嗦，脚下不稳跌坐在地。 桑林在攻击下躲避的动作顿住，他在地面和树干上接连踢了两下，朝着前方的女鬼扑过去。 猫的速度奇快，如果桑林在正常状态，女鬼必然会被追上。 高明远眼睁睁看着女鬼和他哥一前一后而来，眼睛不受控制地和女鬼对视，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锁定，手指连动一下都做不到。 “高明远，低头！” 女声的要求从后方传来，高明远给不出任何的反应。 但显然，对方这一声也只是提醒，他不低头，粗壮的棍子也挥了过来，女鬼被打得身形一飘。 高明远脱离女鬼的锁定，头顶又被扫到一部分，晕晕乎乎带着恐慌的原地倒下。 赶过来的是木蕊和高马尾，她们听到声音的时候就想过来的，但肖雅不知道怎么挣脱开的绳索，从后面把木蕊扑倒后就拼命撕咬。 两人费了不小的力气才重新把人绑住，然后就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 桑林和女鬼又打了起来，木蕊两人连忙扶起高明远，又去抬没了意识的王勇，浓郁的血腥味就在鼻尖，两人强行挥散探寻的冲动，闷头抬人离开。 对打中的桑林注意到他们的撤离放松些许，手上攻击的力道和速度也减缓下来，他本来就身体不舒服，中间又被女鬼伤了几次，伤口处的麻木隐隐有向大脑蔓延的趋势。 如果有懂战斗的人站在这里，那么就能明白，桑林此时已经处于下风。 可惜，目睹这一幕的几个人都是看不懂战斗的，本身的能力也十分有限，就算是想帮忙都没办法插进去。 · 月色朦胧，雾气中行走的人影越来越多。 在进入村子的范围后，那老太太就没有再追上来，周姨吃了瓶补血剂，绕过村子里提刀的人影去寻找剩下的玩家。 也不知道桑林有没有安全进入林子。 那歌出现得过于无声无息，就是她自己也被带进去一瞬，桑林受到的影响肯定不轻。 一颗好苗子，可别死了。 · 没了一开始紧张带出的爆发，手脚力气失衡，桑林只能转攻击为防护。 女鬼恨极了再一再二又再三阻拦她的桑林，这会儿占据上风，手下的攻击迅猛异常，在又一次利爪被抵挡住时，她身形微侧，撞着人到了树干上。 前后夹击的疼痛让桑林闷哼一声，瞳孔涣散。 迎面，是利爪的破空声。 “哥！！！”高明远目睹这一幕，连滚带爬地起身，捡起旁边的石头就朝着那边跑。 这一声让桑林清醒了一点，白金色的长发凌乱，遮挡住大半部分的眼睛，手心有着不正常的滚烫。 桑林缓缓眨了下眼睛，低声吟唱：“生于黑暗，带来光明，神明永生，我族永昌……” 含混的不知名语言吟唱起来，有着引人沉沦的诱惑。 头颅中的阵痛逐渐消退，麻木的伤口有了些痛感，桑林好似动作缓慢地抬起手，却刚好挡住了破空而来的利爪。 “什……”女鬼瞳孔微缩。 她收音很快，桑林攻击的速度也很快，在又一爪子即将落到女鬼身上时，桑林的思维才跟上动作，眯起眼睛看女鬼。 居然不是个哑巴？ 一人一鬼又打了起来，高明远抱着石头，茫然看他哥满血复活。 木蕊见状连忙把人拉了回来。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傻站在那嫌命长吗？ · 周姨才刚进入林子里，就听见了打斗的声音。 她面色严肃一瞬，快步朝着声音的位置而去，在她出现在同伴视野里之前，女鬼先感应到了。 面对桑林正常起来的攻击速度，女鬼身形恍惚一秒，果断选择了逃跑。软柿子都有她想不到的本事，更别说本就深不可测的周姨了。 手上的攻击忽然落了空，桑林环视一圈，疑惑落地。 其余几人见状连忙迎上来关心：“桑哥你没事吧？”“伤口深不深？我们快去处理下。” 桑林摆摆手，“我没事，先去看看王勇。” 他这一提起，几人连连点头，“对对对，看王勇。” 这个时候，忽然有声音询问：“王勇怎么了？” 几人循声看去，见是周姨，顿时就像是有了主心骨，高明远软着腿过去：“周姨，你、你快去看看，王勇他胸口破开好大一个伤口！” 周姨闻言，面色严肃起来，跟着高明远往王勇的位置而去。 桑林让木蕊和高马尾跟上，转身去把先前放到树杈上的东西给收了回来。 彩色的珠串落入手中，掌心被忽视的滚烫更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