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美人的小仆从》 第 1 章 宁瑜穿到了修真界,成为了修真界第一美人的家仆。 身为沐浴雨露阳光成大的现代社会大好青年,本来他有点抵触情绪,想着别人穿越都是穿成大佬,怎么他穿越穿成仆人,琢磨着要不要换个工种。 但在修真界里,主人握有下人的灵契,如果下人不听话,主人有权撕毁灵契,下人就会瞬间魂飞魄散,宁瑜知道灵契的存在后,那点不愿意的情绪便荡然无存。 谁也不想魂飞魄散对吧。 宁瑜很快想开了,穿越之前签合同,穿越之后有灵契,本质没什么不同,换一个地方打工而已。 穿越之前996,穿越之后就能走上巅峰雄霸天下了吗? 想多了,洗洗睡吧。 不过换了一个老板而已。 以前的老板是个地中海秃头,现在的是天下第一美人。 反正都是当牛马,这里还包吃包住,老板长得漂亮,最起码眼睛不受罪。 说起这天下第一美人梅映容,是真的好看。 当初宁瑜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一瞬间明白什么叫惊为天人。 且不说梅映容的五官面容无一处不精细,眉如远黛,眼含春水,气质更是没话说。 宁瑜在媒体上见过不少大明星的精修图,面容修成黄金比例,照理来说不可能不完美,但都没有亲眼见到梅映容好看。 梅映容只是倚在那里浅浅地笑着,便足以让所有人心驰神荡。 浓一点艳俗,淡一点无味,这才是绝代风华。 至于为什么修真界第一美人是男的,宁瑜不知道,大概是女修全去搞事业了吧。 反正梅映容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美得惊心动魄,在修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令无数英雄神往。 哪个英雄不爱美人。 很多人都想一睹第一美人的芳容,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见到梅映容。 梅映容住在疏影山顶的香浮山庄,山庄的占地面积不小,建筑幽静典雅,内里布置豪华,有一票护卫守护这里。 梅映容是天音门弟子,本身境界不算低,已经结丹,再加上不少大佬暗中照拂他,在香浮山庄周围布下无数阵法禁制,所以普通人想上山,比登天还难。 尽管很多人慕名前来,但都在半路拦住,就连走到香浮山庄门前通报一声都做不到,总体上来说,香浮山庄还算安静。 既然这么大的山庄,自然少不了人运作维持,香浮山庄里有很多家仆,宁瑜就是其中一个。 修真界按照境界定元寿,下面的普通人很多以把孩子送进修真界为荣,哪怕是当下人也比在家种地强。 而进入修真界最看中的是资质,能到香浮山庄里当下人的,也算是凡人里的佼佼者,最起码身强体健,干得好了,还能学点术法。 就连宁瑜也学了一点点练气的法门,主要是用来应对工作。 他的工作是清理香浮山庄的花园,具体是负责管理花园里的花瓣。 天下第一美人,自然需要意境衬托,花草树木是少不了的。 香浮山庄的花种类繁多,有的明贵娇艳,有的清新淡雅,或是争奇斗艳,或是清冷孤高,各有各的美妙。 哪怕是不同季节的植物也能在同一时间开花,并且常开不败,漫天花瓣飞舞,洋洋洒洒。 花瓣纷飞,美则美矣,也是需要人打扫的。 宁瑜就是干这个扫地的活,他负责清理掉落的花瓣,把里面形状保持完整的挑出来,送到内院供梅映容使用。 香浮山庄面积大,扫花瓣只靠宁瑜一个人,幸好他会一点小清洁术,只是他灵力低微,只能施展片刻,但扫地足够。 宁瑜认为这个工作挺不错,机械劳动,不用动脑子,还有术法提高效率,不拖欠薪水,包吃包住。 只是没有双休,每天都要干活。 现在想想,虽然当不了龙傲天,但还算安稳,总比某些苦大仇恨的穿越者好。 宁瑜一大早起来工作,必须在梅公子到园子散步之前,把地上的花瓣打扫干净。 等他忙活了一轮,梅映容款款前来,美人与繁花交相辉映,花美人更美,就连清风也被惊艳,忍不住放慢脚步,不敢吹拂,生怕惊扰美人。 宁瑜就在梅公子看不见的阴影处守着待命,以防出差错。 “我们家公子真是美若天仙。” 宁瑜旁边传来痴迷的声音。 宁瑜扭头,看到他的同事抱着走廊的柱子,痴痴地望着远处的梅映容,唇边挂着傻乎乎的笑容。 梅映容风华绝代,粉丝遍布天下,香浮山庄的家仆离得近,自然也有不少被第一美人的美貌迷倒的。 宁瑜的这位同事名叫华丰,负责给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浇水,两个人工种差不多,经常打交道,关系不错。 华丰这个人,平时看着挺正常,唯独见到梅映容走不动路,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家仆,怎敢造次,只能在梅映容路过的时候,偷偷多看几眼。 宁瑜习惯了他犯花痴,在旁边不吭声,等到梅公子赏花结束,离开园子,华丰才从梦中醒来,连忙说:“到时辰了,我得去浇水。” 宁瑜伸了个懒腰,说:“你去吧,我先离开一会。” 华丰问:“你去哪?” 宁瑜一边走一边回答:“如厕。” 华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小声嘀咕:“又是如厕,每天这个时候必定消失半个时辰,真的是去如厕么。” 华丰想了想,露出吃惊的表情:“难道是便秘?” 宁瑜不管同事在背后怎么说自己,独自走到一边,看了看周围没有其他人跟着,这才走到山庄围墙的旁边。 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曾想过离开,思考过许多办法,在围墙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隐蔽的缺口,可以通过这个缺口离开香浮山庄。 但很快宁瑜就发现了灵契的存在,哪怕他走了,只要被香浮山庄的主人发现,捏碎灵契,他立刻魂飞魄散,就没有了离开的心思。 怪不得山庄的家仆管理松散,每天只用点卯的时候出现就行了,原来是有恃无恐。 宁瑜虽然不能离开,但有时候会从这个缺口溜到山庄外透透气,当然不会告诉任何人,只声称自己去上厕所。 带薪上厕所,是每个打工人的基本权力。 宁瑜从缺口处走到山庄外,照理来说香浮山庄的四周应该到处都是防护阵法,但从没对宁瑜起过作用。 大概是因为他的灵魂上有梅映容的烙印,阵法把他当自己人。 反正进进出出几次没问题,宁瑜胆子也变大了,他缓慢地往疏影山的山腰走,一路没被人发现。 每天工作会把人憋死,他需要偶尔出来透透气。 宁瑜在半山腰处发现了一个透气的好去处,那是一棵粗壮的大树,至少生长了百年,只是曾经经历过雷劈,树干被劈出一个空洞,刚好可以容纳一人。 宁瑜经常坐在树洞里,看看天,看看地,算一算自己的存款,想想以前的事,替未来做打算,独自一人,甭提多惬意。 他将这里当成自己的秘密基地,是工作之余专门用来恢复元气的地方。 这天宁瑜依旧像往常那样来到秘密基地,却没想到有人捷足先登,他远远看到,那棵大树的树洞里竟然坐着一个人。 宁瑜立即有点不愉快,他沉下脸,走到大树前方,发现那人靠在树干的内壁上,闭着眼睛。 他一袭白衣,本该纤尘不染,可现在上面全是鲜红的血,一道一道在雪白的衣袍上拉出骇人的痕迹。 那人面容倒是十分英俊,长眉入鬓,鼻梁高挺,静静地靠坐在那里,双目紧闭,似乎失去了意识。 这里是疏影山,从上到下全是各种阵法禁制,这人出现在山腰,显然是自己闯上来的,怪不得受了这么多伤。 每天都有很多人想破除疏影山的阵法去见梅映容,但没有一人能够成功,全被阵法拦住,强行突破反而会受伤,这人想必也是其中一员,不是梅映容的狂热粉丝,就是肖想梅映容美貌的登徒子。 看他的打扮,应该是世家公子,这些富二代最喜欢追漂亮网红,这下吃瘪了吧。 宁瑜本来不想管他,但此人浑身是血地霸占着他的树洞,让他不舒服,他想了想,走上前去。 宁瑜在那人鼻下试探,发现还有气,只是昏迷,他左右看看,找来一些藤蔓,捆在男人的胳膊和腰上,又在他的后背、腰部与腿上绑上一层树枝起阻隔的作用,接着宁瑜拽起藤蔓,把人从树洞里拉了出来。 失去树干内壁的支撑,那人的身体立即倒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即使如此,他依旧没有醒。 宁瑜这才发现此人身材高大,比他想象中重。 如果不是浑身血污,这人清醒的时候,英俊挺拔,一袭白衣,应该也是个翩翩公子哥。 奈何追星追得如此狼狈。 就这么几下动作,男人白衣上的红色痕迹范围变得更大了,宁瑜灵力低微,没有办法给这人疗伤,只能试了试他唯一会的小清洁术,没想到居然有点用,最起码衣服上的血迹没有再扩大。 男人的身下垫着树枝,宁瑜像拉雪橇一样,拉着男人走。 疏影山的阵法还有一个强悍的地方,就是会让人分不清方向,即使闯进山里,也可能转个十天半个月找不到下山的路。 宁瑜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男人拖到一条溪水边,松开手,任由他平躺在地上。 这人全程没有苏醒,静静地闭着眼睛,血污底下是如玉一般的脸庞,他的表情甚至算得上祥和。 宁瑜一想到这人看着人模人样,可把他的秘密基地搞得一团糟,心情就极为不美丽。 这里距离他的秘密基地足够远了,宁瑜松开藤蔓,把人丢在溪边,就着溪水清洗自己的手,然后站起身扬长而去。 是死是活,全看这人自己的造化了。 宁瑜返回秘密基地,嫌弃地看着树洞里的血迹,又花费了一些工夫把树干内部整理干净,等做完这些事,休息时间已经快结束了。 他叹了口气,深谙带薪上厕所与旷工之间的界限,连忙返回香浮山庄。 宁瑜刚到岗,华丰望着他气喘吁吁的样子,说:“你如厕真久。” 宁瑜面不改色心不跳,说:“还好,谁叫我的肠子九曲十八弯。” 华丰:“……” 下午的时候,宁瑜重新打扫一遍花园,想着他的树洞里还残留着血腥味,于是收集了一些香气重的花瓣,放进自己的兜里。 等到一天的工作结束,他和其他家仆一起去吃饭。 修真界的修者大部分都要经历辟谷排浊的阶段,宁瑜这些的小仆们则不行,不吃东西会饿死。 等吃完饭,宁瑜回到宿舍。 香浮山庄管吃管住,只是吃得寡淡,睡觉还是大通铺。 外院的所有家仆都住在一个屋子里,本来宁瑜睡中间,他花了一些钱跟最边上的兄弟换了位置,变成右手边是过道,左手边是华丰,比睡在正中间强多了。 宁瑜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掏出几条布,两条揉成团塞进耳朵里,一条系在眼睛上,平躺下来,安安静静,不再发出声响。 华丰在旁边撇撇嘴,刚开始的时候见到宁瑜这种架势,他还觉得不就是睡个觉吗,这么矫情,等见多了,也见怪不怪了。 天色已晚,所有的烛火熄灭,疏影山上万籁俱静,只有下人房的鼾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普普通通的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第 2 章 每天都有无数人想要一睹第一美人的风采,每天也有无数的人被疏影山的阵法所伤,很快宁瑜就把那天遇到的白衣男给忘掉了。 他的秘密基地被他重新打理,又成了放空的最佳场所,能拥有自己的时间,不被打搅真是最棒了。 香浮山庄的生活也不是一成不变,大概是因为春暖花开,最近梅公子到花园的频率变高了,为了迎接梅公子,底下人的活也变多了。 香浮山庄这么大,划分成好几个部分,花园被包括在外院里,外院有管事的人,姓吴,算是宁瑜他们的小领导,吴管事跟许许多多的中层管理一样,自诩手上有一点小权利,经常看底下的家仆不顺眼。 这几天吴管事的要求更加严格,生怕下人们干活不够卖力,冲撞了梅公子,对宁瑜他们吹胡子瞪眼,各种吹毛求疵。 一大早宁瑜就到花园打扫,吴管事警告他,如果在地上看到一片残花败柳,就让他吃不完兜着走。 宁瑜时常想,如果修真界能上网就好了,他就到网络上去发贴子:“顶头上司没有文化还喜欢用成语怎么办。” 宁瑜默默巡视花园,地上有花瓣杂草就清理干净,等到走了一圈,他停下来,在一棵海棠树下站定。 华丰正在给树浇水,华丰的工作也不容易,花园里的花花草草都不是凡品,需要不同的雨露灌溉,光是什么花要浇什么水就得记上几十种。 幸好更名贵的品种不在外院,轮不到华丰管,否则更麻烦。 宁瑜招呼华丰:“总是弯腰容易腰椎间盘突出,跟我一起锻炼一下。” 华丰不懂什么是腰椎间盘突出,说:“没有时间休息啊,要浇不完了。”而且锻炼是什么意思,现在哪有时间锻炼。 宁瑜喊不动华丰,没有强求,自己一个人开始原地踏步。 华丰望着他一愣,问:“你这是做什么。” 宁瑜严肃地回答:“做工间操。” 华丰满脸茫然,工间操又是什么玩意,宁瑜每次都有新奇的东西。 宁瑜心里默念着拍子,认认真真做完一遍第九套广播体操,终于觉得舒服了许多。 这几天高强度地工作,让他腰酸脖子疼,做做操有利于缓解身体的疲劳。 他做完操,这时候吴管事刚好巡逻到这边,看见宁瑜站着,骂道:“就知道偷懒。” 吴管事手里有一条鞭子,据说是一件法器,击打没什么修为的普通人百发百中,香浮山庄的所有家仆都吃过这条鞭子的苦头。 眼见着吴管事挥舞着鞭子就要教训宁瑜,华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宁瑜倒是淡定,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这时候吴管事突然瞪大眼睛,停下动作,大声对宁瑜和华丰说:“公子要来了,你们滚一边去,省得污了公子的眼睛。” 说完,他立即返回,应该是收到传音,去接应梅映容了。 华丰松了口气,赶紧拉着宁瑜躲到一边:“太好了,逃过一劫。” 宁瑜摇摇头。 华丰问:“怎么了,不对吗?” 既然已经得罪了小人,就别指望他不惦记了,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宁瑜笑了笑,说:“没什么,你的梅公子要来了,开不开心?” 华丰捂住他的嘴:“什么我的梅公子,你可别瞎说。”华丰的脸上露出羞涩的表情,“我可不敢高攀。” 明明心里美着呢。 两个人小声说话的功夫,梅映容来了。 最近梅映容经常到花园里散步,散步的同时外加散发魅力,花园里的花朵见到他都惭愧地低下头,飘落得特别多,无形之中增加宁瑜的工作量。 今天又跟平时不同,梅映容怀里抱着一张琴。 琴棋书画,几乎是每个第一美人的标配,梅映容师从天音门,是门主座下的得意弟子,弹得一手好琴。 据说梅映容的琴声有疗愈的作用,听到琴声如闻天音,能提升人的修为,如果悟性高,甚至能突破境界,这也是修真界众人对第一美人趋之若鹜的另一个原因。 宁瑜怀疑这点也是选美加分项,毕竟可以充当奶妈的第一美人比单纯的花瓶有用很多。 梅映容手里的琴古朴沉稳,棕红色的琴身中透着深沉的乌色,线条流畅内敛,望着便让人想起漫漫长夜,宁静厚重。 说实在的,这琴跟梅映容本人的气质有点不搭,但宁瑜能看出此琴木料不简单,他见过用明代寺庙拆出来的木头,如今回忆,质感远远不及眼前这张琴。 “海月清辉。”华丰在旁边喃喃地说,他见宁瑜挑眉,主动补充,“这琴的名字。” 宁瑜点点头,果然不是凡俗之物。 梅映容抱着海月清辉,在花树下坐定,修长白皙的手指拂过琴弦,音律顺着琴弦流泻而出,比想象中清越。 梅映容试了试音,眉目低垂,开始弹奏。 宁瑜不是特别了解音律,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只是感觉从里面听到了日月交替,四季变换,人生无常。 梅映容的衣袖与琴音一起在风中摇曳,旁边的花枝轻轻颤动,跃跃欲试想要一起共舞,却又含羞带怯,怕惊扰弹琴之人。 方才宁瑜觉得此琴太深沉,与“海月清辉”这个名字,以及梅映容本人不相配,现在才明白是自己想得太浅。 听着琴音,眼前慢慢展开一副碧海潮生的画面,幽月高悬,清辉铺洒,水天缥缈。 繁花再也不甘寂寞,纷纷挣脱枝头,洋洋洒洒飘落,化作一波一波的海浪,温柔地淹没弹琴之人。 花飞花谢,海月生辉,弹琴之人清冷又姝丽,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 宁瑜心里佩服,旁边的华丰已经看傻了,露出痴呆的傻笑。 这时候曲子到了尾声,海潮澎湃,激荡回响,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漫天花瓣肆意飞舞,恨不得淹没整个天地。 太美了,太好听了,华丰捂着心口,激动得要昏过去,宁瑜本来想鼓掌,但怕发出声音,只能作罢。 吴管事腆着脸上前,绞尽脑汁对梅映容说各种溢美之词,梅映容不需要下人吹马屁,摆摆手让吴管事让开,抱琴起身。 弹奏一曲之后的梅映容比平时更美,眼眸如琉璃,比碧海月辉还要闪耀,他唇角挂着浅浅的笑容,流露出一点点自负,带着“海月清辉”离开花园。 等人走了,躲在旁边听琴的两个人这才敢说话。 “我满足了,现在就算让我去死,我也无憾了。”华丰像喝醉了酒一样,不肯苏醒。 宁瑜却在想另一件事:“不是说听了梅公子的琴声能提升修为?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华丰不允许任何人质疑梅映容,哪怕是质疑他的琴声都不行,说:“听琴也要看悟性,像你这种修为低微的人自然无法感受琴声中的力量。” 宁瑜身上的一点点修为还是为了能使用小清洁术。 华丰小声嘀咕:“这可真是对牛弹琴了。” 宁瑜问:“难道你就懂了,你不也没有修为?” 华丰的眸光闪烁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争辩,只是说:“反正我就是听得出公子琴声的好。” 宁瑜叹了口气,说:“我也没说公子弹得不好。” 华丰说:“那你怎么脸色有点黑。”看起来情绪不高的样子。 宁瑜指着满地的花瓣,幽幽地说:“美则美矣,但打扫起来太痛苦。” 明星在舞台上光鲜亮丽,底下的粉丝□□,谁管散场以后的保洁有多辛苦。 华丰:“……” 花飞满天的确美轮美奂,可留下一地残花,宁瑜刚要自觉行动打扫花瓣,吴管事便折返回来,手里拿着鞭子,指着宁瑜说:“还在偷懒!又被我抓住了吧!” 宁瑜不懂一次都没有的事,何谈“又”,心平气和地说:“我正要开始清理。” 吴管事本来想用鞭子把宁瑜抽一顿,又怕打坏了没人干活,哼了一声,说:“赶紧干活,拖拖沓沓不知道要搞到猴年马月,要是半天之内没有把整个花园清理干净,等着受罚吧。” 他恶狠狠地说:“谁都不准帮他,让他一个人做!” 宁瑜没吭声,旁边的华丰急了,替宁瑜说话:“吴管事,这么大的花园,半天时间不够吧。” 吴管事勾了勾唇角,阴沉地笑:“半天不够么,那就一个时辰吧。” 华丰的脸色变了,还想继续为宁瑜出头,宁瑜拉住他,示意他稍安勿躁,对吴管事说:“我知道了。” 吴管事扬起手里的鞭子,威胁:“一个时辰,整个花园,地上不准有一片花瓣,否则皮开肉绽。” 说完,他哼了一声,走了。 华丰拽着宁瑜,急切地说:“这根本不可能完成啊,你答应他做什么。” 宁瑜平静地说:“不答应立刻吃鞭子,答应了至少晚一个时辰吃鞭子。” 华丰语塞,无言以对。 宁瑜揉揉肩膀,活动胳臂,说:“也不是一定会吃鞭子,开始干活了。” 华丰迷茫地看着他,怎么想也不可能在一个时辰之内扫完整个花园。 宁瑜消失片刻,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只鸡,胖胖的母鸡被宁瑜抓着,一身羽毛油光水滑,瞪着豆豆眼瞅着人。 华丰不明白:“这是做什么。” 宁瑜把母鸡塞进华丰的手里,说:“帮我抓着。” 华丰连忙抓紧那只鸡,宁瑜一边解释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打纸:“这是厨房大姐自己养的,用完还得还给她。” 宁瑜把那些纸张贴在鸡的脑门上,华丰心念一动,问:“你会画符箓?” 宁瑜说:“当然不会。”画符箓需要修为,至少得筑基吧,他这种哪怕照着描都描不出有作用的符,“找人买的。” 最低微的清洁术符箓,本来是宁瑜花钱请山庄的护卫们画的,打算应急用,这回不得不拿出来了。 宁瑜接过母鸡,母鸡的视线被脑门上的符箓遮挡,顿时陷入慌乱的状态。 宁瑜把母鸡放在地上,刚撒手,鸡就弹射起步,撒丫子狂奔。 母鸡一个劲地在花园里跑,脑门上的清洁术符发挥作用,所到之处,花瓣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鸡拼命地跑,宁瑜在后面悠闲地查漏补缺,母鸡没有走到的地方自己动手打扫一下,人鸡配合,一时之间效率极高。 华丰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说:“真行啊,你是怎么想到这种方法的?” 宁瑜深沉地说:“这没什么,在我的家乡很常见。” 他指着前方奔跑的母鸡,说:“这就叫作‘扫地鸡’。” 第 3 章 托扫地鸡的福,宁瑜真在一个时辰以内把花园里的花瓣打扫干净了。 最后母鸡的脑门上一张符箓都没有剩,宁瑜一阵肉疼。 香浮山庄的护卫里有不少厉害的修者,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需要钱,聚集在这里给第一美人当保镖。 宁瑜攒了很久的钱,从愿意给他画符的护卫手里买来符箓,以备不时之需,结果今天就把清洁术符全用光了,让他的心隐隐滴血。 母鸡围着花园跑了一圈,也累了,瘫在宁瑜的手里装死。 一个时辰的时间一到,吴管事就迫不及待赶回来,准备好好教训宁瑜一顿,结果一到就看到宁瑜抱着一只肥胖的母鸡,低头摸母鸡翅膀毛的画面。 连吴管事都感觉不可思议:“你不好好清理花园,哪里找来的一只鸡。” 宁瑜慢条斯理地给母鸡按摩,冲旁边偏偏头,示意吴管事自己看:“已经清理完了。” 吴管事这才看到刚才还堆积在地面的花瓣,转眼间消失了踪影。 吴管事眨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顿时恼羞成怒,用鞭子指着宁瑜,气冲冲地说:“你作弊!” 宁瑜奇怪:“打扫干净不就行了,这还分什么作不作弊么?” 话是这么说,但吴管事一心想教训宁瑜,此时期待落空,心里憋着火,说:“用歪门邪道就是不行!” 宁瑜更奇怪了:“打扫花园有什么歪门邪道。” 吴管事今天一定要找到一个理由把鞭子打在宁瑜身上,一双小眼睛转来转去,只可惜脑子不好使,一时之间想不出名头。 宁瑜笑了笑,说:“吴管事,最近公子经常来花园,如果我明天趴在床上起不来,无法打扫,你赶我出山庄不要紧,惹恼了公子就不好了,公子最爱干净。” 吴管事脸色变换好几次,最后终于收起鞭子,换上笑容:“这次做得不错。”他瞅着宁瑜,一字一句地说,“下次必须做得更好。” 一次比一次要求高,总有一次能好好收拾这些不听话的下人。 宁瑜和华丰目送吴管事离开,不管怎么样,这次是平安渡过了。 华丰忧心忡忡地说:“估计下次还要来找茬。” 宁瑜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再说。”他再次把鸡塞给华丰,“帮我把鸡还给厨房大姐。” 华丰愣住:“你自己怎么不去。” 宁瑜说:“我去如厕。” 华丰:“……” * 又到了带薪上厕所时间。 宁瑜轻车熟路地溜出山庄,往自己的秘密基地走。 就算是有扫地鸡帮忙,一个时辰以内清理完整个花园还是太累了,他需要时间回血。 哪怕是靠在树洞里放空,什么都不想也是好的。 等他走到地方,远远看见一个人坐在那棵大树边,身体半依靠着树干。 宁瑜现在的心情,就像好不容易找到带薪上厕所的机会,却发现厕所里每一个坑都有人占着一样,直接跌到谷底。 依旧是白衣,但衣服上还残留着上次的红色血迹,看样子这人没有换衣服,自然也没有下山。 与上回不同的是,这回人是清醒的,他见宁瑜前来,站起身,冲宁瑜郑重地拱手。 “多谢道友救了我,大恩无以为报。” 这人站起来果然很高,身姿挺拔,眉目英俊,颇有世家公子的风范。 说话的声音也很清朗,只是语气带着点点疲倦,仔细看他虽然腰背挺得笔直,但身形不太稳,应该是内伤一直没有痊愈。 宁瑜问:“你记得我?” 既然不是没有知觉,怎么上次看起来没有意识,害他拖着这么重的一个人,累得要死。 那人说:“我被这疏影山的阵法所伤,动弹不得,若不是道友把我搬到溪水边,我也不可能挣扎着翻身落进水里,呛了几口水以后,彻底清醒了。” 宁瑜:“……” 宁瑜甚至听不出他是不是在讽刺,这人表情认真坦然,又不像在开玩笑,那只能是傻的了。 宁瑜板着脸,说:“这里不是普通人能来的地方,你早日下山吧。” 那人再次冲宁瑜拱手,说:“我知道道友的苦心,顺着那条溪水往下,可以走出疏影山。”他的唇角挂着笑容,哪怕他身上还带着血污,依旧无法遮掩他的优雅和煦,“疏影山的阵法复杂,道友肯替我指一条明路,实在高义。” 宁瑜心想,我只是想你快点走,可你怎么还在这里。 那人似乎看出了宁瑜的想法,微笑着说:“道友的心意我心领了,可我有必须停留的理由。” “在下姓薛,名叫薛静深,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宁瑜穿越成修真界的底层,但对于那些宗门世家还是有所耳闻,其中薛家就是世家里的一个。 传言薛家家大业大,家主是修真界为数不多的大乘期高手。 面前的这个薛静深气度不凡,受了伤,短短时间能恢复过来,想必不会境界低下,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那个“薛”。 宁瑜身上穿着下人的麻布衣裳,面对世家子弟倒也不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说:“我叫宁瑜。” 薛静深温和地笑:“原来是宁道友,久仰。” 宁瑜当然明白这只是客气话,奇怪地问:“薛家的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薛静深顿了顿,无奈地把来龙去脉告诉宁瑜。 原来薛静深来自薛家的一个旁支,家里的兄弟冲动之下与人打赌,奈何本人本事不够,只能请薛静深出面。 这不是把人当冤大头吗,宁瑜说:“赌约不会是见一见天下第一美人吧?” 薛静深苦笑:“宁道友聪明,的确如此。” 世家公子哥最喜欢打这种赌,宁瑜没穿越的时候见得多了,富二代们经常围在一起,讨论新出道的明星,赌谁能把人约出来。 宁瑜说:“没必要,就是因为你们这种人太多,疏影山的阵法才越来越严密。” 薛静深同样无可奈何,但他不肯退却,说道:“我既然答应了堂兄,定会说到做到,可否劳烦宁道友到香浮山庄通报一声,说薛某求见。” 宁瑜既然能在疏影山上自由行走,应该来自香浮山庄,薛静深在疏影山里徘徊这么久,受了一身伤,如今遇到宁瑜,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宁瑜摇头:“我做不到。” 且不说香浮山庄本身拒绝外人,就宁瑜的仆人身份,根本没法到梅公子面前去说话。 而且薛静深只是一个旁支弟子,分量不够,哪怕是薛家本家的人来了,都得对梅映容礼让三分。 薛静深只当宁瑜为人正直,不愿意违背原则,说:“是我唐突了,让宁道友为难,我刚才说的话,道友不要放在心上,我自己再想办法。” 也就是说,他还没放弃,宁瑜皱了皱眉头:“这么说,你还是不肯下山?” 薛静深收起笑容,语气认真:“在下从未想过放弃。” 宁瑜打量他,他没有继续流血,说明外伤已经愈合,只剩内伤,短短时间恢复到这种程度,也算是薛家旁支里的佼佼者了,怪不得被忽悠来当冤大头。 宁瑜对有人喜欢当冤大头没有什么看法,唯独对他霸占自己的秘密基地非常不满。 今天被顶头上司刁难,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放空时间再次浪费,宁瑜的心情明显不好,他对薛静深说:“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我走了。” 薛静深没有阻拦,再次道谢:“若有缘能在山下见面,我定会好好报答宁道友。” 宁瑜摆摆手,意思是不必。 薛静深目送着他的身影,眼见着他即将消失在树林尽头,谁知他又折返回来。 宁瑜走回薛静深面前,面无表情地说:“伸手。” 薛静深不明所以,但老老实实照做,抬起手,将手掌平摊在宁瑜面前。 薛静深个子高,手也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腹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剑茧,说明他不是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而是有勤奋修炼。 宁瑜在他的掌心里放了一颗东西,接着转身扬长而去,这次彻底离开,再没有回头。 薛静深怔怔地望着手心的药丸,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一颗养气丹,品级低下,怕是连刚筑基的愣头青都会嫌弃。 薛静深眨眨眼,接着弯起眼睛,露出笑容。 他慢慢收拢手掌,把那颗养气丹牢牢攥紧,足以把它捏成粉末。 * 宁瑜回到香浮山庄,继续本本分分扫地。 天底下多少人想目睹第一美人的风采,求而不得,宁瑜这些家仆却能天天见到。 梅映容这些日子每天都会来花园练琴,吴管事巴结公子还来不及,没工夫找宁瑜的麻烦,宁瑜乐得轻松,唯一不好的是,公子弹琴,花园里的花漫天飞舞,结束以后,留下一地花瓣需要宁瑜整理。 再多来几次,花园里的树都要秃了,无花可开。 宁瑜没有那么多符箓,吴管事不来找茬的日子,他老老实实自己扫花瓣。 工作之余,他没有再去秘密基地。 一时最近比较忙,没有时间,二是那个树洞已经暴露了,他怕再次遇到薛静深,还不如不去。 关于薛静深,宁瑜想了想,他曾经试着向吴管事汇报这件事,说有人在疏影山上出没,吴管事不仅没放在心上,还把他骂了一顿,质问他为什么会知道山庄外的事。 宁瑜只能说是听送物资的人讲的。 吴管事骂道:“这些事轮不到你管,每天想闯进香浮山庄的人多了去了,这些人自有阵法收拾,轮不到你操心。” 既然管事都这样说,宁瑜也没有心理负担了,如果那个薛静深真的是穷凶极恶之人,当时就会直接把他绑架,逼迫他带路到香浮山庄。 总之,那人无法见到梅公子,过段时间应该会自己放弃。 第 4 章 最近宁瑜很少去带薪上厕所,但工间操还在坚持。 干活多了,总是会腰酸背痛,做做操有利于缓解。 宁瑜每天在花园里抽几分钟做操,因为定时定点,时常被路过的同事看见,其他家仆好奇地围观,问:“干活本来就累,你不歇着而是动来动去,岂不是更辛苦。” 民间也有类似强身健体的拳法,但那都是吃饱了没事干的老爷太太们练的,他们这些下人干活都来不及,有空只想休息,谁会主动折腾。 宁瑜摇头,一本正经地说:“干活是干活,运动是运动,干活对于身体来说是劳损,运动才能更科学地锻炼肌肉和筋骨。” 问话的人不懂什么是科学,迷茫地看着宁瑜。 宁瑜指着自己的肩膀,继续解释:“干活总是一个地方发力,久而久之,那个地方受到损伤,这时间多做拉伸,能有效缓解疼痛。” 那人疑惑:“真的么。” 香浮山庄的家仆们最多只学了一点练气的皮毛,没人教他们具体怎么修炼,也不知道如何锻体,每天只知劳作,不懂如何养护自己的身体。 说再多不如试试,宁瑜笑着说:“跟我一起做做就明白了。” 那人将信将疑地站在宁瑜身后,跟着宁瑜做了一遍操,宁瑜的这套操动作简单,跟下来不难,等做完以后,那人揉着自己的脖子,惊奇地说:“真的舒服了。” 宁瑜笑着说:“我没骗你吧。” 有第一个人好奇就会有第二个,来来回回,不少家仆纷纷加入,在花园里跟着宁瑜做操,工间操的队伍越来越大,每次做完操,大家还能聚在一起聊聊天,平时不怎么说话的人之间也多了交流。 宁瑜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这里的每个下人自己做着自己的事,看着人数多,晚上也住在一起,但实际上死气沉沉,如今终于有了一些热闹气。 交流多了,宁瑜跟同事们开始熟识,平时路过的时候会主动打招呼。 家仆的工作并不轻松,看起来每个人只做一种事,但梅映容要求高,一旦任何地方有一点点疏漏,就会引来吴管事的鞭子。 比如打扫卫生这种活,修为高的人随随便便掐个口诀就能做完,但大佬们不屑于把灵力用在这种地方,还是要底下的人伺候。 伺候的人越多,说明地位越高。 而底层的人没有资质,也没有资源,更没有时间修炼,永远只能是底层。 修真界的阶级比宁瑜原来的世界还要分明。 工作这么辛苦,好歹让自己舒服点。 宁瑜灵力低微,从护卫那里买的符箓已经用完了,没办法再次使用扫地鸡,他想了想,找来一根空心的棍子,内径刚好可以容纳完整的花瓣。 他在棍子的一端接上麻布口袋,拿着这个奇怪的东西在花园里走来走去。 其他家仆好奇地瞅着他,只见他手握着棍子,对准地上的花瓣,就这样一吸,花瓣被吸入棍口,顺着内腔一路滑进后方的袋子里。 不用弯腰,轻松操作,不一会,宁瑜就收集了一袋子花瓣。 同事们围上来,主动询问:“这是什么?” 宁瑜笑了笑,告诉他们:“这是吸尘器。” 其他人又问:“地上的花瓣是怎么到袋子里的?” 宁瑜这才拆开吸尘器的棍子与袋子连接的地方,那里装着三片木质的叶片,拼接在一起,用木钉固定。 他给大家解释,只要用一点点的灵力催动叶片,形成至下而上内卷的风,就可以自动把花瓣吸上来。 用的那点灵力,比使用小清洁术低多了,可以节约精力和体力。 家仆们看着吸尘器啧啧称奇,有人问:“这个除了可以吸花瓣,是不是还能吸灰尘?” 宁瑜露出愉快的笑容:“当然,胳膊够不到的地方都可以伸进去。”实际上这玩意在他之前的世界,主要用途就是吸尘,“这个东西本来就叫做吸尘器。” 他主动把吸尘器塞进同事的手里,说:“送给你,你去试试。” 那人惊喜地接过小装置,迫不及待地去尝试了。 相信不久以后,吸尘器这个器具,会彻底在外院家仆间推广开来。 等人群散开了,华丰才出现,他上下打量着宁瑜,说:“你真厉害,想出这么多点子,还一点都不藏私。” 宁瑜说:“还好吧,大家都是无产阶级,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华丰虽然没听过“无产阶级”这个词汇,但从字面上可以理解大概的意思,小声嘀咕:“你不仅点子多,说话用词也很奇特。” 宁瑜坦然解释:“一不小心说了家乡的方言。” 华丰好奇地问:“你家乡离这里很远么,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 宁瑜反过来问:“你去过很多地方么?又怎知天下没有像我一样的人。” 华丰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 宁瑜笑着指指天空:“我的家乡跟这里一样,一个太阳,一个月亮,有山有水,有树有花。” 华丰知道他在敷衍自己,撇撇嘴看向天空,接着皱起眉头。 宁瑜问:“怎么了?” 华丰的脸上飘过忧虑的神色,他说:“晚上会有暴风雨。” 宁瑜努力去看天上的云,完全没看出异样,说:“真的么,这都能看出来。” 华丰的表情有些凝重:“八九不离十。” 宁瑜跟着忧虑:“风吹雨打一整晚,明天花园不又会乱七八糟?” 雨打花落,已经能想象明早的惨状。 华丰抿抿嘴唇,没有继续说话。 * 果然,到了傍晚天边开始聚集乌云,沉沉地压迫着山顶,风雨即将来临。 对于修真者来说,风雨雷霆都是天地间灵气流转的表现,正好可以修炼,有的人还会故意在天气恶劣的时候锻体,提升身体素质,为以后的雷劫做准备。 宁瑜这样的普通人就没那么喜欢狂风暴雨了,他跟着其他家仆一起,对花园里的花草树木进行加固和遮挡,然后匆匆去吃饭,在天彻底黑掉之前回到宿舍,准备休息。 香浮山庄的底层家仆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厉害的修者有夜明珠或者发光石,家仆们只能用普通的蜡油照明。 外面刮起山风,呼呼地吹着,从哀怨的呜咽变成了大声的鬼哭狼嚎。 只是光刮风,不知道雨点子什么时候落下来。 宁瑜躺在床铺上,依旧将耳朵用布条塞紧,戴好眼罩。 穿越之后没有手机,晚上无聊,宁瑜的作息被养得非常规律,很快他就伴着风声睡着了。 大概是突然降温有点冷,宁瑜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地醒了一次。 耳朵里的布条稍稍松动,滚滚的雷声夹杂着哗啦啦的水声从窗户传进房间,钻进宁瑜的耳朵,不想听都不行。 下雨了。 宁瑜拉下眼罩,看到闪电像锋利的银色刀刃无情地划破黑夜。 电闪雷鸣加狂风暴雨,真是恶劣的天气。 比起室友的鼾声,宁瑜更喜欢大自然的白噪音,他把耳塞完全取了下来。 室内一片黑暗,只有在闪电划过的时候看到一些光亮。 显然不止宁瑜一个人被下雨吵醒,不停有窸窸窣窣的翻身声音。 宁瑜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远处的窗户,突然想到外面下了这么大的雨,那个薛静深不会还在山上吧。 他没办法进香浮山庄,不知道有没有地方遮风挡雨。 这疏影山除了香浮山庄,也没别的去处了。 宁瑜转念一想,修真之人还怕什么风吹雨打,这种程度的自然灾害在他们眼里不过是毛毛雨。 可是薛静深身上还带着伤。 代入一下在山间雨夜徘徊的人,感觉有点冷,宁瑜忍不住把被子裹得更紧一些。 这时候一团黑影静悄悄地朝他靠近,无声无息地贴在他身侧。 宁瑜眯起眼睛,把黑影推开一点,小声问:“你干嘛。” 那黑影抖了抖,似乎受到惊吓,过了一会,嗫嚅着说:“你醒着啊。” 宁瑜侧头,对上黑影闪亮的眼睛。 睡在他旁边的华丰将被子蒙在脑袋上,只露出两只眼睛,缩成一团,紧紧贴在宁瑜的胳膊旁。 宁瑜:“……” 这哥们怎么了? 华丰细声细气地说:“有点冷,你身上暖合。” 宁瑜不可思议,华丰平时不是这么娇气的人啊。 就在这时,一声惊雷轰在疏影山的山顶,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宁瑜看着面前缩成一团的黑影跟随着雷声剧烈地抖动,连人带被子猛地往自己这边一窜,几乎是挂在自己的胳膊上。 宁瑜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这人不会是怕雷吧。 他顿时哭笑不得。 偏偏华丰还在嘴硬:“我就是有点冷。” 宁瑜勾了勾唇角,摸到刚才被他取出的耳塞,将布条一分为二,侧过身体,将手伸进华丰脑袋旁边的被子里,摸到他的耳朵,把布条塞进去。 他做完这些,拍了拍华丰的头,打了个呵欠,说:“睡吧。” 他给自己也塞好耳塞,重新戴上眼罩,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变得平稳。 华丰缩在他身边,在黑夜里望着他,眨眨眼。 有了耳塞,打雷的声音的确小了不少。 第 5 章 宁瑜的吸尘器果然很快在家仆群体里流行开来,香浮山庄的下人里不乏心灵手巧的,在吸尘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改装,做成可以伸缩的样子,前面还可以更换不同规格的吸头,让这种工具变得更加好用,大大节约劳动力。 大家都很感激宁瑜,宁瑜不仅带大家做工间操,还给大家带来了好用的工具。 宁瑜摆摆手,说:“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他不过是自己想偷懒而已。 他很谦虚,年轻又和善,其他人自发向他靠拢,不少人在干活的途中遇到无法解决的事,都会来向他讨教,宁瑜总有很多奇怪的点子,有时候有奇效。 短短时间里,宁瑜就成了外院家仆里的名人。 宁瑜自己觉得没什么,大家都是打工人,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助人为乐,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这些让吴管事非常恼火。 大概是因为其他人见到他都是低眉顺眼,唯有宁瑜总是直视着他,吴管事早就想教育宁瑜一顿,却没有机会。 宁瑜像泥鳅一样滑,好几次吴管事想发难,却被他轻巧地化解,甚至还有人替他通风报信,让吴管事好几次落空。 吴管事心里憋着气,此时被梅映容召唤。 之前一场风雨,给香浮山庄带来了一些冲击,山庄四周布置有结界,但不防备自然的馈赠,无法遮风挡雨。 梅映容靠在榻上,一边观察自己的手,一边懒洋洋地问:“花园修整好了么。” 他的手骨肉匀称,像暖玉一样细腻柔滑,又不缺筋骨,他自己看着都觉得漂亮。 吴管事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梅映容,只见公子凝视着自己的手,眼里满是欣赏的神色。 公子的手确实好看,手指在琴弦上舞动能弹奏出动人的音律,不对,应该说公子整个人没有一处不好看。 吴管事正沉迷于梅公子的美貌,冷不防梅映容抬起眼,冷冷的眸光扫过来,说:“问你话呢,哑了?” 吴管事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说:“回公子,花园已经整理好了。” 梅映容问:“完全好了?没有一点不妥的地方?” 梅映容最为讲究,眼里容不得一丝脏污,吴管事低着头,态度卑微,语气却笃定:“完全好了,保证跟以前一模一样,地上哪怕一片叶子都没有。” 正是宁瑜他们的辛勤劳动,才换来花园的干净。 吴管事虽然看不惯宁瑜,看不惯他总用些歪门邪道,但也知道他干活麻利,总能把花园收拾整洁。 连这点都招人恨,吴管事始终找不到理由惩罚宁瑜。 梅映容见管事下了保证,料想花园的景致应当全部恢复,心情变好,准备去花园练琴。 “不错。”他表扬吴管事一句,吴管事却没有喜色,梅映容眯起眼睛,说,“怎么,哪里不满意?” 吴管事想了想,壮着胆子叹了口气,说:“不仅花园,我将整个外院打理得井井有条,公子不知其间的辛苦。” 梅映容勾了勾唇角,说:“怎么,嫌我每月给你的灵石少了?” 吴管事连忙说:“当然不是,只是这底下的人实在难以管教。” 吴管事趁机添油加醋地抱怨了一通,特别是那个叫宁瑜的仆人,着实可恶,经常不好好干活,还要跟他对着干。 吴管事开始抱怨之后就停不下来,梅映容懒得听这些芝麻绿豆,烦闷不已,直接让他闭嘴:“别拿这些破事烦我。” 吴管事立即不敢说话了。 梅映容站起来,斜着眼睛瞥了一眼吴管事腰间的鞭子,说:“你手里的法器是摆设么。” 吴管事小声说:“总是找不到理由。” 梅映容扯了扯唇角,唇边漾开笑容:“需要理由么?底下的人不听话,打就是了,打一次不行,再打第二次,直到服气为止。” 他的眸光扫过唯唯诺诺的管事,轻飘飘地说:“这种小事还要人教,做不好的话,也不用来见我了。” 吴管事满头大汗,连忙称是。 * 宁瑜已经好几天没有去秘密基地了,甚至华丰都凑过来问他,为什么最近不找机会如厕。 一是最近有点忙,二是他怕又遇到薛静深怎么办。 虽然薛静深看着无害,但终归不知道底细,且对梅映容有想法,他身为香浮山庄的人,应该避嫌。 可憋了几天,实在憋不住,宁瑜想着绕开秘密基地就完事了,总不能完全不出门,于是跟华丰知会了一声,再次溜出去。 华丰露出“你果然憋不住”的表情,表示会帮宁瑜打掩护。 宁瑜从围墙的缺口处离开山庄,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心旷神怡。 修真界的人认为雷霆洗礼过后的山间充满了灵气,能使人灵台清明,在宁瑜眼里,雨后的空气里充满了负离子,能洗涤肺部。 那个树洞他是不愿意再去了,但疏影山上到处都是阵法,万一误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宁瑜不敢到处乱跑,只在自己熟悉的路上走。 自从穿越以后,宁瑜一直在疏影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也没有娱乐,唯有带薪上厕所的时候能喘口气。 修真界的各大宗门喜欢把洞府道场设立在高山之上,一是聚集灵气,二是显得比较高冷。 香浮山庄也是一样,整个疏影山,除了山庄没有其他东西,山间的景色虽美,但看久了也看腻了。 但在山脚有依附于香浮山庄的镇子,据说很热闹。 宁瑜一边散步一边想着不知何时有机会到镇上去看看,冷不防眼睛的余光扫过绿树山石,突然在其间看到一抹白色。 宁瑜眼皮子跳了跳。 他目不斜视,脚底下却拐了个弯,走到另外一条道上。 过了一会,那抹白影再次在道路旁边冒头,宁瑜继续转弯,头也不回地走别的路。 接着那道白色的影子出现树木后方,出现在山石旁边,甚至跟一只野兔站在一起,那只兔子见到身边突然出现一个白影,吓得蹦起三尺高。 宁瑜:“……” 宁瑜绕了很多个圈子,最后终于遇到断头路,前方是密密麻麻的树林,已经无路可走。 他无奈地转身,直面阴魂不散的白影子。 薛静深从后方走出来,冲他礼貌地拱手:“宁道友,好巧,我们又相遇了。” 宁瑜心想,巧个鬼,你跟在后面这么久,甩都甩不掉。 薛静深还是穿着那袭带血的白衣,比上次还要狼狈,衣服上除了血迹,还磨破了一些地方,看着不太体面。 但他有好好地清洗自己的脸,脸上的伤口愈合以后,白白净净,英俊中带着斯文,被溜了半天也不恼,一双漆黑的眼睛温温柔柔地看着宁瑜。 薛静深的目光太清澈,反倒让宁瑜有点不好意思,他清了清嗓子,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薛静深笑道:“我还没见到梅公子,自然不会下山。” 前些天那么大的雷都没把薛静深劈下山,看来他是真的不达目的不罢休,宁瑜故意说:“那你可有的等了,也许明年我还能在山上看到你。” 薛静深眉目舒展,没有被吓到:“那我就有很多机会见到宁道友了。”他眼里带着喜悦的神色,“这些天我每日在树洞旁守候,希望能遇到宁道友,可惜未能如愿,今日终于再次见到你了。” 宁瑜听他这么说,愣了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薛静深在这荒郊野外,唯一能看到的人就是自己,有这种心理也很正常。 宁瑜表情不变,说:“现在见到了,你该满意了。”说完,他越过薛静深,自顾自地往前走。 薛静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宁瑜见他还跟着,转头问:“还有什么事?” 薛静深想了想,说:“宁道友给我讲讲梅公子吧。” 宁瑜看了他一眼:“我跟梅公子又不熟。” 薛静深温和有礼地笑:“宁道友来自香浮山庄,想必是梅公子身边的人。” 宁瑜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的奴仆打扮,料想也瞒不住,说:“你不过因为堂兄的赌约上山,梅公子如何跟你没有关系吧。” 薛静深笑道:“梅公子美名天下,我自然也是神往。”宁瑜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几分兴致勃勃,“天下第一美人近在眼前,无法不好奇。” 宁瑜心想,就知道是冲着梅公子的美色来的,那个什么赌约恐怕只是表面的理由,薛静深是自己想见梅映容。 宁瑜轻飘飘地说:“你让我讲我就讲,不是很没面子。” 薛静深正色:“宁道友之前救了我,我应该报答,我向宁道友打听事情,自然没打算分文不给。” 宁瑜立刻来精神了,这是要给他钱的意思? 世家公子出门,身上一定带着不少盘缠钱财,这些公子哥最喜欢用钱砸人。 宁瑜唇角下压,表情严肃,皱着眉头说:“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 薛静深面色惭愧:“我不是想收买你,只是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能用这种方式……” 薛静深的话还没说完,宁瑜就打断他:“我怎么能收你的钱呢,你这样用钱逼迫我,我很为难。” 薛静深不解,他哪里逼迫他了。 宁瑜继续说:“你非要给我钱,我也不会屈服。”他一边嘴上说拒绝,一边从身上掏出自己的钱袋子,在薛静深面前打开。 薛静深定住。 宁瑜用眼神示意,快点往里面放钱啊。 薛静深:“……” 过了一会,宁瑜举着钱袋的手都举累了,薛静深还是没动,心想这人怎么这么不知道看眼色。 结果薛静深缓慢地说:“之前我受伤,把身上的灵石全部用掉了。” 在修真界,灵石是硬通货,既充当货币,又是修炼的资源,关键时刻,修真者可以从灵石中吸取灵力,只不过低品级的灵石转化效率不算太高,所以平时才不用。 宁瑜震惊地望着薛静深:“一点都没有了?” 薛静深不好意思:“一点都没有了。” 宁瑜怒道:“那你说什么要报答我。”结果一毛钱都没有。 薛静深倒是坦荡:“我是说待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 这不是开空口支票么? 宁瑜收好自己的钱袋子,不再搭理薛静深,再次往前走。 不给钱想听他讲梅映容的事?没门。 再说,他只是外院的一个小家仆,也讲不出什么。 薛静深依旧跟在宁瑜身后,宁瑜警惕地说:“你是不是想跟踪我去香浮山庄?我警告你,你进不去的。” 薛静深没有说话,而是快步走到宁瑜的面前递给他一个东西。 宁瑜下意识接过来。 “这是之前养气丹的回礼。”薛静深用温润的声音说着,“我说过,我定会用自己的方法进入香浮山庄,宁道友不用防备我。” 他幽幽望着宁瑜:“宁道友于我的恩惠,我一项一项均铭记在心。” 宁瑜低头,看见薛静深给他的是一个半尺长的竹筒,透着鲜嫩的绿色,顶部合着一块竹片当做盖子。 “这是雨后最新鲜的清露,我现在一穷二白,只能拿出这种东西。”薛静深的笑容里含着一丝羞涩。 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哪怕身上落魄,依旧不掩风华。 宁瑜收好竹筒,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回走。 这一次,薛静深没有跟随。 宁瑜走到半路,把竹筒拿出来,好奇地拧开,小心翼翼地用鼻子嗅嗅。 里面不会下毒吧。 一股清甜的香气扑进鼻间,清新爽利,跟雨后的空气一样,令人心旷神怡。 居然带着淡淡的柠檬味,宁瑜捧着竹筒,新奇地再闻了闻。 好像雪碧。 自从穿越以后,宁瑜没有下过疏影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只能通过同事的一些只言片语了解修真界。 有时候难免觉得无聊,会想念手机。 眼下竹筒里的液体竟然让他想起雪碧,真是令人惊喜。 宁瑜忍不住就着竹筒喝了一口,这个东西应该是用来喝的吧。 他不确定,但无法抵抗饮料的诱惑。 冰凉的液体顺着口腔与咽喉滑落,真的像掺了水的雪碧,尽管有点淡,宁瑜依旧满足了。 他当然不会认为薛静深真的知道雪碧是什么,在用竹筒里的水跟他对暗号,应该是在露水里加了香茅一类植物的汁液,刚好做出了雪碧的味道。 宁瑜不舍得全部喝完,把竹筒的盖子拧紧,心满意足地往香浮山庄的方向前进。 等他回到山庄,正想跟华丰打声招呼,说自己回来了,就看到华丰神情凝重,见宁瑜来了,拼命给他使眼色。 除了华丰,前方聚集了不少人,外院的家仆都站在那里,众人齐齐看着宁瑜,有的脸上带着迷茫,有的忧心忡忡。 他们的旁边是拿着鞭子的吴管事。 吴管事看到宁瑜,眼睛一亮,他转向宁瑜,直接扬手,黑色的长鞭像直扑过来的蛇,往宁瑜这边抽,他阴狠地质问:“你不好好干活,到哪里去了!” 第 6 章 长鞭在空中划过,激发出响亮的破空之声,这一鞭主打一个出其不意,而且灌注了吴管事心里的怨气,落在身上不会轻松。 宁瑜只是一个小小的家仆,哪里有身手躲得过去。 他唇角下压,准备迎接鞭子,这时候华丰突然扑到吴管事的身上,大声喊:“吴管事饶命啊!” 华丰突如其来这一下,撞歪吴管事的身体,让鞭子的轨迹发生变化,从照着宁瑜的面门斜了过去,最后擦到宁瑜的手臂侧面。 即便如此,宁瑜的衣服还是被打破,手臂上赫然出现一道血痕。 疼痛让宁瑜皱起眉头。 吴管事见一击不成,没好气地说:“你还有脸躲?”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宁瑜动都没动,何谈躲开。 宁瑜说:“我去如厕,又没做不该做的事,为何会没脸?” 吴管事恶狠狠说道:“如厕需要这么久?” 宁瑜露出古怪的神色,说:“吴管事若是不相信,不如跟我去茅房看看?” 在场不止他们几个人,其他家仆听了他这句话,忍不住发出笑声。 华丰还在一旁添油加醋:“我早就说他肠胃不好,我没说错吧。” 吴管事只是找个借口发难,才不管宁瑜是不是真的如厕,他推开华丰:“谁准你靠近?滚远点,连你一块收拾。” 刚才要不是华丰那一下,他早得手了。 吴管事得到梅映容的撑腰,今天势必要拿宁瑜杀鸡儆猴,树立他的威信。 他再次扬起鞭子,照着宁瑜打:“擅自离开这么长时间就是有错,你还敢顶嘴?” 这一回,宁瑜抬起胳膊挡了一下,鞭子击中他的小臂。 长鞭落下,宛如大刀砍在小臂上,立即划开皮肤肌肉,拉出长长的一道伤口。 眼下宁瑜手臂上已经受伤两处,火辣辣地疼痛。 他就知道,得罪小人很麻烦。 吴管事见他还敢挡,越发恼火,很快下一鞭紧跟而来,绕开宁瑜的脸面和胸口,往腰间的方向去,这下就没法挡了吧。 宁瑜的反应没有那么快,眼见着长鞭就要落在他的腰侧,这一下吴管事使出了十足的力量,只要挨到身体,轻则皮开肉绽,严重点腰折成两半。 华丰暗暗道了一声不好,正要想办法救下宁瑜,在鞭子即将接触宁瑜的一瞬间,宁瑜的腰侧突然迸发出一道银光。 叮地一声,黑色的长鞭竟然被弹开了。 吴管事握着鞭子,震惊地看着宁瑜,问:“你有什么妖术?” 搞笑,竟然在修真界讲妖术。 宁瑜心里有数,他伸手摸向腰间的竹筒,什么原理还不清楚,但一定是竹筒和里面的露水起了作用。 薛家果然名不虚传,出自薛静深的一筒露水,就能让吴管事的长鞭退却。 吴管事搞不清怎么回事,惊疑不定地望着宁瑜,暂时没有下一步动作。 宁瑜趁机往前迈了一步,说:“吴管事,你无缘无故打人,也太不把我们公子放在眼里了吧。” 吴管事没懂:“什么?” 怎么扯到梅公子了。 宁瑜捂着伤口,说:“我本本分分在香浮山庄做事,你无缘无故伤我害我,还污蔑我,仗着自己是管事,随意欺压底下的人,实在令人不齿。” 香浮山庄的家仆大多出身低微,身上也没有灵力,平时逆来顺受,哪敢反抗管事。 今日看到宁瑜直接指责吴管事,大家都非常震惊。 吴管事也被骂懵了,显然不适应这种情况:“你说什么呢,分明是你偷懒又不服管教,我教训你名正言顺!” 宁瑜说:“你血口喷人,假公济私。” 宁瑜的成语用得比吴管事好多了,吴管事不想让他再开口,凶神恶煞地说:“我今天把你的嘴打烂!” 宁瑜按住腰间的竹筒,笑了笑。 吴管事记起刚才的银光,有点忌惮,想去喊护卫,把人先押住再说。 宁瑜明白自己势单力薄,与吴管事这种小领导正面刚无异于以卵击石,他突然往内院的方向拱了拱手,放大声音喊:“梅公子。” 所有人吓了一跳,以为梅公子来了,纷纷左右四顾,却没看到人。 吴管事也被唬住,停住了喊人的动作。 宁瑜继续说:“我们梅公子为人正直,对下面的人最为宽厚,可没想到手下却有败类。”他严厉地质问吴管事,“你对得起梅公子吗?” 吴管事莫名其妙,正是梅公子让他来教训下人的,这人在胡说八道什么玩意:“你扯公子做什么,公子的名号是你这种人能够叫的吗? ” 宁瑜说道:“梅公子要是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一定非常生气。”他继续冲着内院的方向说话,“梅公子会为我做主。” 既然已经跟小领导撕破脸皮,就没办法全身而退,这时候只有两条路,要么鱼死网破,最好的结局是混个N+1,显然这一条在修真界行不通,如果能保住一条命,也会被赶出香浮山庄。 要么就把事情闹大,捅到上级,让上面的人来摆平。 而上面的人向来喜欢和稀泥,最后大概率是两边各打几个板子。 对于宁瑜来说,这条路更保险。 宁瑜今日铁了心要把梅映容拉下水,不停地说:“我要被吴管事冤枉到死了,我要见梅公子,我们梅公子最公平公正,我相信他一定会为我主持公道。” 其他人的听见宁瑜这么说,心思也活络起来。 平时大家被吴管事压迫,早就心怀不满,但是又不敢反抗,而且这段日子宁瑜帮了他们许多忙,不仅带他们做操,还制作器具让他们干活轻松点。 这些家仆也不是分不清好歹的人,如今聚集在这里,都愿意帮宁瑜说话,可是他们骨子里对管事的服从,让他们开不了口。 这时华丰说:“对,让梅公子来主持公道!”他的语气笃定,“梅公子人美心善,一定会了解真相,相信宁瑜。” 华丰出声,打破了最后一道窗户,其他人开始附和:“是的,让梅公子来吧,总不能就这样无凭无据地打人。” “就是就是,太过分了,宁瑜明明什么都没做。” “梅公子,梅公子!” 家仆们喊着梅映容的名字,仿佛他是能救人于水火的青天大老爷。 只是有一个问题所有人不敢去细想。 梅公子真的会站在他们这些下人这边么? 吴管事被众人的声讨包围,一点也不慌,反而在心里冷笑,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人,以为惊动了梅公子就能讨到好处,实际上只有他知道,梅公子根本不在意这些人的死活,而且觉得他们很吵。 恨不得把他们全杀了。 吴管事扬起鞭子,狠狠砸在地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再吵吵闹闹冲撞了公子,你们都吃不完兜着走!” 山下镇子里的凡人挤破头想到香浮山庄里来,他们从不缺家仆,死了几个换一批就是了。 这些人完全没搞清楚自己的处境。 吴管事一点也不怕,反而更加凶恶,四周说话的声音渐渐变小。 宁瑜见吴管事这样有恃无恐,料想他恐怕有底牌,但宁瑜也不怕,事已至此,当然一条路走到黑,宁瑜坚持:“我要见梅公子。” 吴管事仿佛他在讲笑话:“梅公子才没空见你这种人。”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香风款款袭来,温婉玲珑的声音响起:“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吴管事嘴里一定不会现身的人出现在众人面前,姿容俊美,风华绝代,梅映容目光幽幽,看着所有人。 平时宁瑜只在花园里远远看过梅映容,如今第一次近距离看梅映容的脸,不由地在心里感叹,天下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其他家仆更是没想到梅公子真的来了,吓得纷纷低下头,只有华丰望着梅映容,又露出那种痴痴呆呆的表情。 吴管事先是凶恶地指控家仆们:“你们吵到公子了。”然后立马换了一副面孔,毕恭毕敬地对梅映容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公子,我很快把场面收拾好,就清静了。” 既然梅映容来了,宁瑜不可能错过机会,他借之前华丰的话说道:“公子人美心善,正好评评理,来主持公道。” “人美心善”这四个字听起来不错,梅映容这才把目光落在宁瑜的身上,轻轻地笑道:“到底怎么了。” 梅映容的眼眸含着脉脉的春水,望着别人的时候,会让人产生正在被重视的错觉,只觉得这样一个柔软的美人,心地一定十分善良。 宁瑜定了定心神,大致讲了讲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还没来得及细数吴管事的罪行,吴管事就恶人先告状:“之前我说底下的人不服管教,就是指这人!” 宁瑜听了,立即明白恐怕梅映容就是吴管事的靠山,这下有点难办,又觉得吴管事怎么这么蠢,就算私底下跟梅映容有联系,也不该这时候说出来,这不是把老板拉到跟自己一个水平,掉老板的老底么。 果然,梅映容看了吴管事一眼,笑着说:“我上次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忘了么,我让你多体恤下人,他们就算有些地方做得不好,也是因为有难处。” 几句话之间,又把自己的形象抬了上去。 底下的人不由自主地感叹,他们公子的确人美心善,还知道体恤他们这些下人。 唯独吴管事懵了,怎么跟私底下说的不一样。 宁瑜趁机开始说吴管事假公济私,打着梅公子的名义狐假虎威,欺负下人。 吴管事又懵了,怎么比刚才的罪名还进化了呢。 从头到尾梅映容都听着,唇角挂着笑意,看起来温柔和善。 宁瑜知道,下人之间这些小事,梅映容一定不愿意在上面花费太多时间,快刀斩乱麻最好。 所以他见好就收,简短地说:“事情就是这样,望公子定夺。” 宁瑜本来以为梅映容会和稀泥,大不了两边各打五十大板,谁知他笑了笑,那双弹琴的素手轻轻招了招,吴管事的那根黑色长鞭就落进了他的手里。 梅映容笑容微收,挥动长鞭,鞭子击打在吴管事身上,立即引发吴管事的惨叫。 梅映容的动作看似轻飘飘,远没有刚才吴管事挥舞时那般用力,但一条长鞭在他手里宛如丝带,轻轻松松击打过去,把吴管事整个人抽得在空中翻了个身,重重跌在地上,倒地不起。 “香浮山庄容不下狗仗人势的小人。”梅映容喊来护卫,让他们把吴管事架起来,说,“拖到山庄外面,赶出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连吴管事都没反应过来,剧痛让他满头大汗,他张开嘴甚至不知道是该先喊痛还是该先求饶,最后只来得及喊了几句“公子我冤枉啊”,就被带走了。 宁瑜眨眨眼,看向梅映容,梅映容也正打量着他,他垂下眼,冲梅映容说:“公子大公无私,明察秋毫,心地善良,正直正义。” 他一通吹捧,其他的家仆也反应过来,连忙跟着夸梅映容,他们没有宁瑜这么会说,翻来覆去只有“公子太厉害了”“跟着公子有肉吃”之类的话。 这么多人你一言我一语,倒也营造出热烈的气氛。 宁瑜想着把梅映容哄开心了,这件事就这么了结了,以后不管吴管事的位置换成什么样的人,以后再说。 梅映容微微笑着,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其他人噤声,他看向宁瑜,问:“你叫什么名字?” 宁瑜回答:“我叫宁瑜。” 梅映容点点头,笑着说:“名字不错,从今开始,你就顶替吴管事的位置,成为外院总管了。” 第 7 章 这话一出,所有人愣了。 本来大家正在欣喜终于干掉了头顶的管事,谁知道立即就换了个新的。 而且居然是宁瑜。 刚才宁瑜带头反抗吴管事,他们都帮着宁瑜说话,怎么他突然摇身一变,自己成了总管。 宁瑜脸上没有欣喜的神色,而是皱了皱眉头。 梅映容笑眯眯,对宁瑜说:“你去换衣服,把身上的伤口处理一下,然后来见我。” 听着像在体恤下人,宁瑜却觉得他的语气里透露出淡淡的嫌弃。 宁瑜低头看自己的胳膊,上面还有两道深深的鞭痕,皮肉绽开,血染红了粗布衣服,红色与灰黄夹杂在一起,的确不是很美观。 梅映容丢下这句话就带着护卫离开了,一时之间,现场只剩下一行外院家仆。 所有人都没说话,鸦雀无声。 华丰站出来打破宁静,他笑着拍拍宁瑜的肩膀:“可以啊,你小子,一下子变成总管了,苟富贵莫相忘。” 肩膀连着胳膊,宁瑜被他一拍牵动伤口,发出“嘶”的一声。 华丰赶紧撤回手。 旁边有人小声说:“不愧是变成总管的人,碰都碰不得,一下子就变矜贵了。” 宁瑜不是不能理解其他同事的想法,本来他们是站在同一阵线的同胞,可他摇身一变站到了其他人的对立面,在其他家仆眼里,他成了背叛者。 家仆们甚至会开始怀疑,刚才帮宁瑜说话是不是做错了,他们是不是被宁瑜利用,当成宁瑜为了在梅公子前面出头,博取上位的工具人。 怀疑的情绪在人群中滋生,继续待着也没意思,家仆们陆陆续续散去离开,只有华丰搞不清楚情况,还在那里对宁瑜说:“恭喜你啊。”他一边恭喜,一边掩藏不住语气里的酸溜溜,“真羡慕你能更多地接触梅公子。” 宁瑜摇摇头,说:“伴君如伴虎,你不懂。” 华丰果然不懂:“梅公子人美心善,怎么会像老虎?” 宁瑜懒得跟他解释,只是说:“腐化一个人从给他权力开始,这是从内部分化群众的常用手段。” 华丰越发不明白。 有人来接应宁瑜,宁瑜告别华丰,被人带着去往总管的住所。 外院总管自然有单独的住处,不知道那些人用了什么方法,短短时间内,住所里所有吴管事曾经存在的痕迹荡然无存,房间像新的一样。 吴管事显然疏于修炼,比起修真者的洞府,这里更像普通人的房间,有床榻有桌椅。 宁瑜顺利走了进去,其他人离开,他翻了翻,果然找到了伤药,先给自己处理伤口。 药粉接触皮肤立即化开,像甘霖一样润泽着伤处,被长鞭割开,略显狰狞的伤口慢慢收拢,不一会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之离开的是疼痛。 宁瑜观察着自己光洁的小臂,感慨万千,修真界果然神奇,小小的药粉,比进三甲医院还好得快。 下一步,他换下身上的家仆衣服。 宽松的粗布衣服耐用却不好看,灰扑扑与土黄的颜色也不衬人,管事的衣服可就好多了,深蓝内袍,配上黑色的坎肩与腰带,穿上以后,顿时利落不少。 宁瑜低头给自己扎上腰带,腰带绕了几圈,勾勒出窄腰流畅的线条,他这才觉得舒坦了一点。 宁瑜做完这一切,不敢耽搁,立即去往梅映容的住处。 这还是他第一次踏进内院,长长回廊像蜿蜒的河流,廊上挂着银色风铃,风铃上刻着繁复的符文,清风吹来,清脆的铃声回响,令人神思清明。 内院太大了,幸好有人带路,否则宁瑜一定走不到目的地。 外院的人衣着偏深,内院的侍者都穿着浅色,一派高冷,静静地领着宁瑜往前走。 绕过几个转弯以后,宁瑜踏进梅映容在的房间。 梅映容的住所如同宁瑜想象的那般有格调,到处都是轻纱曼舞,如同到了仙境,空气中有着花木的香气,宁瑜一想到发出香气的花瓣大部分由他收集,心情就非常复杂。 梅映容靠在榻上,摒退其他人,幽幽望着宁瑜,说:“这下看着顺眼多了。” 宁瑜这才说:“多谢公子提拔。” 既然上位者要腐化他,他也愿意照单全收。 梅映容笑了笑,他一笑,光辉满堂,只是有些兴致缺缺。 对于梅映容来说,外院管事姓吴还是姓宁,没有任何区别,他把吴管事赶走,单纯是觉得他吵闹又废物,新的这个好歹看起来机灵一点。 长得也顺眼一些。 梅映容瞅着宁瑜,宁瑜自觉地询问:“公子有什么吩咐?” 他不知道外院总管具体要做什么,但也没傻到用这种事情叨扰梅映容,之后自己打听琢磨就行了。 梅映容招呼他:“你过来。” 宁瑜往前几步,梅映容继续招手,宁瑜一直走到了梅映容的跟前。 梅映容斜斜倚靠在榻上,慵懒地说:“给我按按。” 宁瑜顿住,琢磨“按按”是什么意思。 梅映容挑眉:“怎么,不会?” 宁瑜谨慎地说:“我试试。”大概是按摩的意思。 梅映容眯起眼睛,笑着说:“你应该知道吧,香浮山庄不养无用之人。” 宁瑜心想,他的岗位是外院总管,没提前告诉他还要当按摩技师啊。 宁瑜无法拒绝老板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要求,说道:“公子,那我开始了。” 梅映容翻了个身,趴在坐榻的靠枕之上,将自己柔韧又流畅的脊背展现在宁瑜面前。 宁瑜一边想这身材真好,一边思考这是让他按哪里? 他仔细一想,梅映容常年弹琴,肯定有肩颈的毛病,即便是修真之人,不会病痛缠身,也应该会喜欢让自己舒服一点。 于是宁瑜就将自己的手指落在梅映容的上背部中间,用力按下去。 说实话,宁瑜还真做过这种事,之前的老板因为喝多了囔囔着头疼,宁瑜就帮他按摩脑袋上的穴位,因为太舒服了,前老板得寸进尺,让他继续按脖子。 宁瑜的手沿着脊柱的方向一寸一寸前进,连绵起伏的肌理被他一点一点地按开,从紧张变成松弛。 太轻没有感觉,太重带来疼痛,按摩的时候力道最难以把控,宁瑜做得刚刚好。 梅映容舒服得眯起眼睛。 宁瑜专心致志地给梅映容按脖子和肩膀,过了一会,梅映容回头,盯着他,问了一句:“我美么。” 宁瑜愣了愣,面容精致的美人趴在榻上,腰肢舒展,长腿微曲,回过头来,眼神含羞带怯,自然是美的。 宁瑜老老实实回答:“美。” 梅映容瞪了他一眼:“那你怎么像死鱼一样?” 宁瑜:“……” 宁瑜觉得不可思议,需要他做出什么反应?梅映容是他的新老板,谁会对老板有反应啊。 老板这种生物,只有在发钱的时候才能看起来像个人样。 梅映容习惯其他人对他表现出色眯眯的表情,宁瑜这样规规矩矩给他按摩,一本正经,心无旁骛,让他非常不满。 怎么会有人对他的美色无动于衷。 他又问:“谁是天下第一美人?” 宁瑜还是实话实说:“是梅公子。” 梅映容这才满意,重新趴回去,嘱咐道:“力气重点。” 宁瑜按照吩咐去做。 * 宁瑜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当上外院管事,有了自己单独的住处,换上了新衣服,每日的吃食也比以前丰盛,还不用自己动手干活,只要监督底下的人就好。 这可比以前轻松多了。 只是曾经的同事们对他的态度有所转变。 宁瑜之前靠着工间操和吸尘器获得了家仆们的好感,一夜之间,那些好感荡然无存,他们看见宁瑜不再有笑容。 好在大家都很敬业,即便换了管事,依旧自己做自己的事。 唯独华丰的态度还是跟以前一样,他看见宁瑜笑着打招呼:“这不是我们的宁大管事嘛,新官上任,感觉如何?” 宁瑜说:“什么新官,芝麻大点的权力。” 可就是这么一点点小权力,让之前的吴管事压在家仆们的头上作威作福。 华丰望着宁瑜的新打扮,眼神里流露出欣赏的神色,说:“你穿这身,可比姓吴的俊多了。”他非常感慨,“自从你搬走,我旁边换成了别人,晚上睡觉都没以前安稳了。” 宁瑜勾起唇角笑了笑,不客气地说:“没有你在旁边打呼噜,我倒是睡得安稳。” 华丰嘀咕:“我才不打呼噜。”他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宁瑜,压低声音询问,“快跟我讲讲梅公子的事。” 宁瑜说:“我在外院,去内院的机会不多,没怎么接触梅公子。”只不过偶尔被梅映容喊去当按摩师傅而已。 华丰露出失望的神色:“白白浪费这么好的位置。” 宁瑜摇摇头,说道:“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当个管事被其他人敌视,大家都不理我,在梅公子身边也需要处处小心,否则就会像姓吴的那样,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这个管事也不好当。” 华丰干巴巴地说:“听着很危险啊,那我跟你换换吧,我去当管事,你来浇花,我不介意伴君如伴虎。” 宁瑜一口拒绝:“不换。”傻子才换。 华丰:“……” 嘴巴上说着这不好那不好,真要换又不肯换。 * 变成了管事,没人管宁瑜了,他可以更方便地进行带薪上厕所的活动。 宁瑜光明正大地走到围墙的缺口处,来到外面,这一回直接往自己原来的秘密基地走。 反正薛静深肯定还在疏影山,也用不着躲着了。 果然,身着白衣的世家公子站在那棵百年老树的旁边,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宁瑜神态自若地走到薛静深面前,薛静深垂下眼睛,仔仔细细地观察宁瑜,赞叹道:“我就知道宁道友不是普通人。” 宁瑜奇怪地瞅瞅自己,他只不过是换了身衣服而已,怎么个个看见他都像美少女变了身一样。 宁瑜平静地说:“我就是个普通人,只不过刚好升职了。” 薛静深微笑道:“那就恭喜宁道友高升。”接着他打量自己,忧愁地说道,“我反而更落魄了,在宁道友面前真是自惭形秽。” 薛静深依旧那袭白衣,上面的血渍和暴风雨后的污渍都得到了清理,虽然破旧但干干净净,宁瑜甚至在衣角处看到修补的痕迹。 宁瑜脑补薛静深大晚上坐在树下就着月光缝缝补补的画面,忍不住牵了牵唇角,说:“你们这些公子哥的乾坤袋里不是很多宝贝,给自己换一身衣服呗。” 薛静深笑道:“我得等有把握见到梅公子再换。” 懂了,好衣服留着在第一美人面前穿。 宁瑜看着薛静深,故意说:“我现在离梅公子更近了,成了梅公子身边的人。” 上次薛静深向他打听梅映容的事,宁瑜没有讲,这次看在竹筒露水很好喝的份上,他愿意跟薛静深分享。 他可是连华丰都没透露的。 他可以给薛静深讲讲梅映容弹琴有多么好听。 薛静深浅浅笑了笑,说:“那很好,说明宁道友深受器重。” 宁瑜奇怪:“你不问我梅公子的事么。” 薛静深坦诚道:“我不再强求,在见到梅公子之前,一切都是徒劳。”他轻声说着,“现在知道得越多,不过徒增烦恼而已。” 宁瑜道:“你倒是想开了,可你这样在山上晃悠,猴年马月才能达成目的。” 薛静深苦笑:“我只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宁瑜嘲讽地扯扯唇角。 他走到树洞里面,靠坐下来,脊背抵着树干内壁,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说:“我看你可怜,给你点念想,让你解解馋。” 薛静深闻言走到他旁边,在树洞外面也坐下,注视着宁瑜,看他要做什么。 宁瑜举起自己的双手,放到薛静深面前,说:“看到没有,这双手曾经碰过梅公子。” “碰过梅公子的脖子,梅公子的脊背。”宁瑜的语气里带着轻浮的恶劣,“梅公子的身材真好。” 薛静深万万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神情一僵。 宁瑜见他的表情精彩纷呈,忍不住笑出声。 薛静深沉默片刻,说:“我不信宁道友会唐突梅公子。” 倒不如说不信宁瑜能唐突梅映容。 宁瑜收起笑,这才说:“我是给梅公子按摩来着。” 薛静深微妙地蹙了蹙眉。 宁瑜接着解释:“梅公子日日练琴,我给他按摩放松筋骨皮肉。”他再次把手凑到薛静深眼前,左右晃晃,故意逗他,“不管怎样,我都碰过天下第一美人,美人身上可香了,羡不羡慕?” 宁瑜这话说的,活像一个登徒子,薛静深垂眸望着几乎伸到他脸上的手指。 这双手算不上细腻,指尖带着细小的擦痕,一看就知道手的主人并不养尊处优,而是经常干活。 即便如此,这双手依旧保持着清洁,甚至还很白,指腹圆润,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指尖和关节的地方泛着一点点红润,宛如春桃的那抹粉。 薛静深突然抓住这双手,牵引着它们离自己更近一些,低下头,鼻尖轻轻碰触柔软的指腹,仔仔细细嗅了嗅,说:“的确很香。” 宁瑜没料到他会这样做,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愣在那里。 薛静深得寸进尺,拉着宁瑜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一寸一寸磨蹭,唇边勾起笑。 眼见着自己的手离薛静深的嘴唇越来越近,宁瑜脑子里冒出一个惊悚的想法,这人不会要舔他的手吧。 他刚这么想,就听见薛静深说:“既然宁道友的手触碰了梅公子,还带着香气,如此宝贵,不如将这双手砍下来,让我永久收藏。” 第 8 章 薛静深一直都是守礼贵公子的形象,如今拉着宁瑜的手,若有似无地在自己的唇边摩挲,眼睛盯着宁瑜,眼神还是那般温柔和煦。 可宁瑜后背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万万没想到薛静深会做这种轻佻的事,说这种可怕的话,整个人定在那里。 薛静深目光幽幽,目不转睛地望着宁瑜,仿佛真的要把宁瑜的手砍掉,宁瑜定在那里,动弹不得。 下一刻,薛静深突然噗嗤一笑,顿时春风拂面,他笑着说:“开玩笑的,吓到你了吧。” 宁瑜这才反应过来,沉默地抽回手,不吭声。 薛静深换上忧虑的神色,试探着问:“你不会生气了吧。” 宁瑜还是不说话。 薛静深摸摸鼻尖,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掏出一个竹筒,轻轻碰了碰宁瑜的胳膊,温言软语地哄着宁瑜:“别气了,我这里还有清露,是甜的,你尝尝,给你赔罪。” 宁瑜没接过清露,而是也去翻自己的袋子,拿出一些红色的东西,递到薛静深面前:“香气就是靠这些东西。”他把东西塞进薛静深的怀里,意味深长地说,“第一美人同款香花,跟梅公子的味道一样。” 宁瑜之前的工作除了打扫花园,还要收集花瓣,把完整的挑出来,送到梅映容那里使用。 花瓣被风干,保留了香气与颜色,千姿百态,红得热烈。 薛静深放下手里的竹筒,拈起一片花瓣,看了看,唇角上扬,说道:“的确香气四溢,与宁道友的手一样香。” 他说着,竟然把花瓣放到嘴里,一边笑,一边咀嚼。 花瓣变为红色的碎片,在唇齿间翻滚,猛地看上去像口含鲜血。 名门正派的公子,本应该温文尔雅,正直坦荡,可这人不仅说要砍他的手,还在这里空口吃花瓣,这些举动都让薛静深平添几分妖异。 宁瑜静静地等待薛静深把花瓣吃到肚子里,不动声色地告诉他:“这些花瓣都是从花园的地上收集的。” 也就是说是在地上滚过一遍,然后捡的。 薛静深顿住。 宁瑜假兮兮地安慰:“没事,都是洗了的。” 剩下的花,薛静深说什么都吃不下去了。 宁瑜扳回一城,心情不错,这才冲薛静深摊开手,说:“小甜水。” 薛静深愣了愣,才明白他口中的“小甜水”是什么东西,再次展开笑颜,把剩余的花瓣收进乾坤袋,将竹筒递到宁瑜手上。 宁瑜一边打开竹筒的盖子,一边说:“这个要谢谢你,味道不错。” 顺便还帮他挡了一鞭子。 薛静深告诉宁瑜:“疏影山上藏着很多灵植,不仅灵气充沛,汁水也美味。” 宁瑜问:“你应该辟谷了吧,怎么还想着口腹之欲。” 薛静深笑:“我修炼尚未到家。” 他又掏出一个竹筒,显然收集了不少清露汁水,宁瑜一阵无语,这人在山上不干正事,天天补衣服做小甜水。 两个人一人捧着一个竹杯子,在百年老树的荫蔽下慢慢喝着。 天空高远,树木青碧,气氛倒也祥和。 宁瑜心情好,举着竹筒对薛静深说:“干杯。” 薛静深与宁瑜碰杯,说道:“我与宁道友一见如故,此次疏影山一程,能遇到宁道友,实属无憾了。” 宁瑜心想,你还没见到你家梅公子呢。 宁瑜没有提,薛静深也仿佛忘了,两个人以竹筒为杯,以清露代酒,一同畅饮,有几分痛快。 * 宁瑜变成了管事,不会再有人追究他的考勤,自由活动的时候长了一些,但他不能一直待在外面。 宁瑜告别薛静深,潇洒地离开,薛静深又恢复成那个儒雅的公子,温柔地目送宁瑜走远。 宁瑜不由自主地想着,要是薛静深一直没办法见到梅映容也不错,那么薛静深就能滞留在山上,在需要的时候陪他聊天了。 再仔细一想,这个念头有点自私还有点阴损,万一薛静深永远下不了山怎么办。 不过这不关他的事,就像薛静深说的,能不能见到梅映容,看他自己的本事。 宁瑜慢悠悠回到香浮山庄,无人管他去了哪里,也无人上前跟他说话。 宁瑜到花园去巡视,除了华丰以外 ,所有人低着头做自己的事,哪怕宁瑜从旁边路过,也没人抬头,仿佛当他不存在。 如果只是这样也行,宁瑜在走过去以后,甚至能听到那些有人在背后议论。 “几天前还在花园里扫地,今天就开始假模假样,插上几根鸡毛就以为自己是凤凰。” 宁瑜暗地里叹了口气。 * 是夜,又下雨了,瓢泼大雨冲刷着山上的树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雨幕之中一切变得模糊,唯有在闪电降临之际,能看到黑漆漆的树影。 最近疏影山经常电闪雷鸣,宁瑜心想,这是有人渡劫么。 宁瑜还没见过传说中的渡劫,不知道被雷劈是什么感觉。 下雨天,适合早早睡觉。 宁瑜把自己的床铺铺好,被子柔软,看着暖暖和和舒舒服服,心满意足地躺上去。 当了管事,虽然会遭人白眼,但有单独的屋子住,有暖合的被子盖,一切都值得了。 修真界的人境界高了以后,既不吃饭又不睡觉,吃饭会吸收杂质,所以辟谷,睡觉用修炼替代,哪怕在夜晚也保持打坐的姿势。 现在想想,梅映容房间里的那张榻也不像是睡觉用的。 宁瑜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类拒绝温暖的被窝,但修真本身就是苦行,是摒弃凡俗,寻求大道的过程。 说起苦行,宁瑜窝在被子里,望着风雨飘摇的窗外。 薛静深应该还在山上,不知道这次他在哪里过夜。 在这环境恶劣的山间,有一个人苦苦寻求前往香浮山庄的道路,几次狂风暴雨都没能让他退却,他只为见梅映容一面,这份决心,也算是感天动地了。 只可惜薛静深在那里挣扎,梅映容还一点都不知道。 闪电时不时将黑夜劈开,宁瑜望着窗外交替的光影发呆,眼皮子越来越重,眼见着要睡着。 这时候房门那边突然传来“咚咚”的声响。 宁瑜以为是打雷,没有理会,接着那声音越来越大,还夹杂着几声颤巍巍的呼喊:“宁瑜……宁瑜……” 宁瑜:“……” 他认命地起床,拉开门,看到华丰扒在门框上,眼巴巴地望着他。 刚好一道闪电劈下来,紧接着是轰隆隆的雷声,华丰腿脚一软,差点倒在地上。 宁瑜这才想起这小子怕打雷,无奈地把他扶到屋子里,问:“你怎么来了?” 华丰不承认自己怕雷,嘴硬说:“刮风下雨,我担心你,所以来看看。” 宁瑜笑了笑:“那你看到了,我好好的,你可以走了。” 华丰勉强扯扯唇角,说:“诶,你这人怎么如此生分,我多待会又如何。” 两个人虚假地说了几句,华丰在雷声中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白,过了一会,他终于颤抖着嘴唇,问:“今晚……我可否在你这里住。” 宁瑜搬走以后,虽然旁边迅速填补了其他人,但在这样的雨夜,让人没有安全感。 宁瑜叹了口气,让开位置,说:“既然我们这么熟了,住就住吧。” 华丰这才真心实意地笑了。 华丰外面进来,身上还带着水汽,看见宁瑜的床铺早已铺好,看着舒适暖合,直接走到床边要往上躺。 宁瑜把他揪回来,说:“你做什么。” 华丰说:“睡觉啊。” 宁瑜的眼皮子抽了抽:“你给我打地铺。” 华丰耷拉着眼睛,委屈巴巴地说:“你这床这么大,多一个我也睡得下。” 宁瑜言简意赅:“我不喜欢。” 他找来褥子和被子,铺在地面,指着说:“你就这样睡。” 华丰:“地面潮湿,很冷。” 宁瑜板着脸:“要么地上,要么出去,二选一。” 华丰很遗憾,但没有办法,只能挪动被褥,尽量靠近床榻。 折腾了一会,宁瑜见华丰老老实实在地上躺好,吹灭烛火,自己重新上床,准备睡觉。 刚才说话还不觉得,眼下失去烛火的照明,夜晚显得特别黑,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只有闪电与响雷能割开这种黑暗。 宁瑜在修真界养成了良好的作息,此时早就困了,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风雨肆虐,声响算不得小,风吹刮树木的声音,雨水击打地面的声音,再加上雷鸣,挺热闹的。 在这种热闹中,宁瑜听到旁边的地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自己的被子几不可查地动了动,微凉的空气顺着缝隙钻进来,舔舐宁瑜的身体。 宁瑜一把压住自己的被子。 企图爬床钻被窝的黑影停住,过了一会,再也忍不住,发出细声细气的声音:“宁瑜,雷声太响了。” “那也不准上来。”宁瑜的眼睛始终闭着。 黑影委屈地退了回去。 宁瑜翻身,伸出一条胳膊到床铺旁边,果然,华丰已经挨得很近了,几乎贴在床边。 宁瑜闭着眼睛摸索,摸到毛茸茸的脑袋,像上次那样用手薅了薅,安抚他说:“我就在旁边,不要怕,乖,早点睡觉。” 他做完这些事把胳膊收回来,拉高被子,彻底进入睡眠。 这一回,不管是狂风暴雨还是床边的人,都没再打扰他。 * 第二天云开雨霁,但花园一定又是遍地狼藉,华丰在后半夜睡得极稳,此时躺在地上不想起来。 宁瑜踢了踢他的侧腰,说:“赶紧去干活。” 华丰不舍地蹭了蹭被子:“你当管事了,我们这么熟,你通融一下,我晚点去。” 宁瑜铁面无私:“就是因为我当管事了,我们得避嫌,快起来。” 华丰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收拾收拾干活去了。 宁瑜比他晚一步出门,心想,连华丰都如此懈怠,不把他当回事,其他家仆们更是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到了花园,经过昨夜的暴风雨之后,果然需要整理,只是明明到了上工的时间,竟然只有三三两两的人,那几个人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拖拖沓沓地动作。 宁瑜皱了皱眉。 怎么说呢,宁瑜身为打工人,不是不理解大家都想偷懒,可这种情况下缺席,明显是想给他这个新上任的管事一个下马威。 宁瑜望着花园里满地的花瓣,之前这些活是他在做,现在换了别人,可那个人没有到岗。 宁瑜出了一口长气,正要说些什么,这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到我这里来。” 宁瑜愣了愣,左右看看,才意识到是梅映容给他传音。 这还真方便。 “立刻。” 梅映容补了一句,宁瑜不得不放下手边的事情,往内院那边走。 他来过一次,不说轻车熟路,好歹顺利地走到梅映容跟前,梅映容还是像上次那样靠在榻上,懒懒散散地望着宁瑜。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回梅映容的手边摆着那张“海月清辉”的名琴。 海月清辉的琴身上仿佛有月华流转,非常夺目,宁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然后看到琴头凤额的位置有一个凹槽。 宁瑜有点奇怪,一般古琴不会在那个地方挖空腔,会造成声音不好听,海月清辉却不一样,这是为什么。 梅映容见宁瑜的注意力全在琴上,压根没看自己,心里生出不悦的情绪,开口问道:“花园眼下如何?我要去练琴。” 宁瑜这才回神。 花园里一片狼藉,家仆们消极怠工,梅映容此时提出去练琴,不是故意为难他么。 第 9 章 宁瑜估计梅映容知道花园的情况,掩饰没有任何意义,老老实实说:“公子,目前花园尚未整理妥当,不如稍等片刻。” 梅映容表面上笑眯眯,嘴里却说:“以前吴管事在的时候,我想何时去就何时去,每次到花园都是花团锦簇,怎么到你这里就不行了。” 宁瑜说:“我是第一次担此重任,望公子多给我一些时间。” 梅映容背靠榻上,一只手扶着膝盖,一只手撑住下巴,风流慵懒,说:“香浮山庄的规矩是做不好就罚,不管是谁都不例外,你说该怎么罚吧。” 宁瑜一本正经地说:“那就罚我给公子按按肩颈。”他主动补充,“加上手臂。” 宁瑜料想梅映容传音喊他来绝对不是因为花园的那些小事,他看到琴的那一瞬间就明白了,梅映容想弹琴,同时也想念推拿时的舒适。 梅映容上下打量宁瑜,这人可比吴管事聪明多了,可聪明得令人不爽,他冲宁瑜说:“还不过来?” 宁瑜立即挽起袖子,走到梅映容身边,像上次那样给梅映容按摩。 梅映容趴在榻上,神情比刚才缓和许多,说道:“不该让你去当外院总管,应该当我的贴身小厮。” 宁瑜心想,那华丰不是要嫉妒死,他一边给梅映容揉肩膀,一边说:“我笨手笨脚,怕做不好惹公子生气,还是让我继续做扫外院的粗活吧。” 梅映容哼了一声。 宁瑜的各种不识好歹让梅映容气不顺,可他的推拿技术实在好,只能多留一段时间了。 宁瑜的手指慢慢爬到脖子旁边,用力往下按压,梅映容偏头,一抹晃眼的白撞进他眼睛的余光。 梅映容伸手,将宁瑜的手腕抓住。 宁瑜问:“怎么了公子?力道大了吗。” 梅映容抓着宁瑜的手不放,抬起眼仔仔细细看宁瑜,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他压下唇角,阴恻恻地问:“你怎么这么白?” 宁瑜愣了愣,有些不解:“什么意思,公子。” 梅映容钳制着宁瑜的手,拉到他的眼前,观察宁瑜手背的皮肤,这手猛地一看有着干粗活的粗糙,继续一看,还真白啊。 梅映容重复了一遍:“你长得倒挺白皙。” 宁瑜理解了梅映容的意思,无奈地说:“天生的。”他也没办法,上学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太白,没有男子气概,大夏天跑到海边去晒太阳,结果美黑没有成功,反而把皮肤晒伤了,脱了一层皮后,还是跟以前一样白。 梅映容松开宁瑜,宁瑜本想继续按摩,谁知梅映容反手往宁瑜嘴里塞了一个东西。 宁瑜微微睁眼,反应不及,刚要说些什么,梅映容往他的后脖子处一拍,那东西就顺着宁瑜的喉管滑了下去。 宁瑜感觉自己吞下去的东西圆溜溜的,大概是一颗药丸,神情不变,询问:“公子,这是什么?” 梅映容笑得温柔:“穿肠毒药。” 宁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继续给梅映容捏肩膀。 梅映容问:“不怕么?” 宁瑜说:“怕也没用,不如把眼下的事做好。” 梅映容再次哼了一声:“真没意思。” 说完他转过身,继续趴在榻上,示意宁瑜用力点,宁瑜尽心尽力地干活。 * 梅映容肩颈舒服了,打发宁瑜快点把花园收拾干净。 宁瑜从内院出来,想到早晨那些家仆的表现,表情变得严肃。 他走到花园,如他所料,花园跟早晨差不多,依旧没有整理好,他还在扫花瓣的时候,家仆们的效率比现在高多了。 宁瑜深吸一口气,召集所有的家仆立刻到他面前集中。 即便他发了号令,依旧有人拖拖拉拉,宁瑜死活不松口,一定要求所有人都来,一个不拉。 等全部到齐以后,宁瑜望着面前吊儿郎当打着呵欠的家仆们,说:“上一任管事的鞭子还在我这里。” 家仆们这才正视宁瑜,有的人看向宁瑜的目光里带着敌意。 宁瑜说:“梅公子早晨想到花园来,被我拦住了,我知道花园见不了人,梅公子也知道你们不听我管,叫我多用上一任管事的鞭子。” 宁瑜没有讲那些废话怀柔安抚这些同事,而是用几句话表明了立场。 香浮山庄最大的是梅公子,宁瑜和其他家仆一样,都是伺候梅公子的人,在这方面,宁瑜跟他们是一体的。 如果家仆们只顾跟宁瑜对着干,而耽误了正事,梅公子不高兴,所有人都要吃不完兜着走。 另一方面,宁瑜提醒家仆们,他现在手上握着鞭子,意味着他握着权力。 家仆的表情各异,有的聪明的已经领悟到宁瑜的意思,有的反应慢的还迷迷瞪瞪,只觉得宁瑜怕是要跟以前的管事一样,要通过打他们来树立威信。 宁瑜不介意把话说清楚:“我手里有鞭子,但我不愿意那么做,可你们又不听我的,你们说我应该怎么办。” 这一问把家仆们问懵了,所有人面面相觑。 他们怎么知道怎么办,为什么问他们。 所有人都知道唯一的解决方法是他们去配合宁瑜,变勤快,把事情做好,可他们又不愿意。 这么快就屈服,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宁瑜接着说:“我不愿使用武力,那只能琢磨别的。”他的脸上没有笑容,跟带大家一起做工间操的时候截然不同,完全失去平日的亲和力,“这个月所有人的月钱都要扣一部分灵石。” 香浮山庄每个月会给家仆们发一些灵石作为薪水,虽然灵石的品级不高,但是对于出自凡人家庭的家仆们来说很重要,攒一攒带回去,足以让普通人过上好生活。 打打骂骂都只是表面,动钱才是动真格。 家仆们立刻急了,有人直接站起来,大声质问宁瑜:“你凭什么这么做?”就凭他一个刚爬上管事位置的愣头青吗? 宁瑜板着脸,指着花园里的地面,说:“凭这里没有做完的工作。” 大声说话的人一愣。 “最基本的任务都没有完成,那是想躺着拿钱么?” 宁瑜这么问,其他人没话说了。 偷懒是一码事,完全不干活又是另一码事,他们故意消极怠工,如今糊弄都糊弄不过去。 拿月钱威胁,暂时能起到效果,但家仆们的怨气只会越来越大,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宁瑜说道:“扣了你们的钱,我也不是自己贪了,而是拿出来当做奖金。” 家仆们不明白:“奖金?” 宁瑜解释:“谁干得好就奖给谁,能者多得。” 其他人懂了。 如果做得好,可以拿到比以前更多的灵石。 一时之间,大部分人都被忽悠住,但也有聪明的,提出异议:“你这不是把一个人的钱挪到另一个人头上吗?” 仔细想想的确如此,有人拿得多,自然有人拿得少。 宁瑜说:“干得差拿得少,干得好拿得多有什么问题吗?” 家仆们支支吾吾无法反驳。 有的人自认为勤快,还真想多拿一些灵石,否则跟那些偷懒的人拿相同的钱,心里总是不平衡。 这就是竞争性绩效的狠毒之处,老板付出的薪水总额没有变,却让底下的人抢破头。 宁瑜从头到尾都很严肃,家仆们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是真要整顿他们,早上势要跟宁瑜对着干的劲头一下子没了。 他们头一次对宁瑜产生了畏惧感,意识到这人现在是外院管事,是管着他们的人。 宁瑜见家仆们神情各异,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不显,板着脸说:“我的意思已经传达了,梅公子马上就要来花园练琴,该怎么做,不用我多说了吧。” 家仆们互相看了看,老老实实拿起工具,去打扫花园了。 讽刺的是,他们手上拿着的器具,大部分都是宁瑜教他们做的。 宁瑜想着以后可以在家仆里发掘心灵手巧的人,跟他描述一下自己的设想,说不定能把洗衣机洗碗机做出来。 但这些是后话,现在先清理花园。 家仆们一旦开始认真干活,效率极高,不一会就把花园整理好了。 宁瑜这才松口气,这下不担心梅公子随时来了。 华丰做完手上的事,终于找到机会蹭到宁瑜的身边,说:“你刚才真有气势。” 宁瑜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 “对对,就是这样,特别像个管事,特别有威严。”华丰嘴巴上这么说,却一点也不怕,指着宁瑜的表情,如此评价。 宁瑜绷不住,扯了扯唇角,彻底笑出来,说:“我憋得好辛苦。 ” 华丰也笑了:“我就知道。”他拍拍宁瑜的后背,做出一副哥俩好的架势,“不凶一点无法服众,我明白。” 宁瑜笑归笑,谨慎地说:“我可不能给你开后门,你也得跟大家一起竞争拿奖金。” 华丰虽然不懂什么是“开后门”,但不屑地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跟你套近乎才不是为了那点灵石,我华丰是真心把你当兄弟。” 宁瑜闻言,继续笑了。 华丰说:“我不在意那些身外之物。” 宁瑜故意说:“你在意的只有梅公子是吧。” 华丰露出羞涩的表情:“只要能待在梅公子身边,让我白干都行。” 宁瑜朝他伸出手:“那行,把你的灵石给我。” 华丰这下不愿意了:“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 两个人开着玩笑,华丰对宁瑜的态度依旧未变,宁瑜不用端着架子,感觉自在。 华丰看着宁瑜,突然说:“你好像变黑了。” 宁瑜怔了怔,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是说我的皮肤么?” 今天真是奇怪,一会被人说白,一会又被人说黑。 华丰说:“我方才见到你就觉得你的脸色比平日暗沉,说话的这会工夫,你更黑了。” 第 10 章 宁瑜听了华丰的话,想到什么,没有多说,只是打发华丰把其他人喊过来,强迫大家做了一遍工间操。 操劳一整天,还是得锻炼身体,要不明天该腰酸背痛了。 家仆们面对宁瑜还有点别扭,做操的时候动作僵硬,眼神不往宁瑜那边看。 外院变得干干净净,梅映容却没有来练琴。 宁瑜有种领导说好了来检查却临时放鸽子的感觉,庆幸的同时又失望。 不是白做了半天准备吗,雷声大雨点小。 不过宁瑜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花园就在这里,今天不来,明天也会来,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梅映容给他喂的那颗药丸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如果真的是穿肠毒药,他也没办法,只能等死。 宁瑜回到住处,按照平时的作息休息。 第二天他依旧早早起床,却在打理自己的时候一愣。 修真界的镜子打磨得比他想象中光亮,能无比清晰地映照出他的脸庞。 宁瑜瞪着镜子里黑炭一样的自己,一阵无语。 再傻也明白过来了,所谓的穿肠毒药不会让他暴毙,只是会让他的肤色变黑而已。 第一美人嫌他长得太白了。 宁瑜面无表情地走出门,路上遇到其他人,全都张大嘴巴看着他。 华丰跟他打了个照面,差点惊掉下巴,指着他磕磕巴巴地问:“你怎么成这样了?发生了什么事?” 宁瑜平静地说:“没什么。” 华丰惊讶得话都说不利索:“你这……也太黑了吧。” 宁瑜挥挥手,表示不要大惊小怪:“这样比较有男子气概。” 华丰打量宁瑜,见他除了皮肤变得暗沉,确实没有其他异常,嘀咕着说:“你可别走夜路,否则只露出两只漂浮在半空的眼睛,能把人吓死。” 宁瑜咧开嘴笑了笑,说:“我还有一口白牙。” 华丰:“……” 玩笑归玩笑,华丰还是担心宁瑜,宁瑜坚持说无碍,掐好此时内院发来传音,告知宁瑜,梅映容要到花园来练琴,宁瑜立即安排各位家仆各归各位。 外院经过昨天宁瑜的整顿,秩序正常,花园里的花木吸收天地灵气,反而比大雨之前还要生机勃勃。 梅映容手持海月清辉款款而来,望着整洁的花园,露出赞赏的神色,等他的目光落在宁瑜身上,稍稍诧异,接着宁瑜看见梅映容笑了一笑。 天下第一美人笑起来自然美得惊心动魄,只不过宁瑜从梅公子里的笑意里似乎看到了一丝愉悦。 比起面容白皙的宁瑜,还是看起来像黑炭更顺眼。 而宁瑜除了早晨刚起床惊讶了一会之外,始终都很镇静。 黑点也挺好,最起码看起来比较有威严。 梅映容坐在花树之下抚琴,宁瑜代替吴管事的位置,站在公子的身侧。 宁瑜离梅映容一次比一次近,每近一点,都能发现梅映容比上次更美,琴音也更动听。 怪不得那么多人向往第一美人,怪不得薛静深迟迟不肯下山。 若是薛静深见到梅映容,怕是再也不想回薛家了。 梅映容一曲完毕,冲宁瑜伸出手,宁瑜非常恭敬地上前把他扶起来。 这个新管事人是真机灵,只是之前竟然敢比他还白,眼下变黑了变丑了,彻底顺眼了。 梅映容盯住宁瑜的黑脸,越看越满意,他唇角含着春风,温和地说:“这样看着沉稳多了。”他见宁瑜的额间有一抹白色,似乎是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涂在黑黢黢的皮肤上,形成了月牙的形状,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宁瑜回答:“回公子,这叫青天印,在我的家乡曾经有一位青天大老爷,他铁面无私清正廉明,解决了很多疑难奇案,为百姓声张正义。他长得黝黑,唯有额头上有一枚月牙的印记,于是后世之人若是遇到冤屈,就在额上点上青天印,以求青天老爷庇佑,希望自己沉冤昭雪。” 梅映容直勾勾地看着宁瑜,唇边的弧度拉平。 宁瑜说得绘声绘色,梅映容却下意识觉得他在胡诌。 梅映容问:“你有何冤屈?” 宁瑜答:“我在香浮山庄受公子恩惠,自然没有冤屈,只是如今我肤色黑,刚好适合在额头点上青天印。”他的语气恭敬客气,“不过是家乡习俗而已,公子若是不喜欢,我擦掉便是。” 梅映容不会听不出来他在阴阳怪气,所谓冤屈,不就是吞下药丸变黑了么。 梅映容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说:“你就继续黑着吧。” 宁瑜垂眸应道:“是,公子。” * 除了肤色变黑,宁瑜没有其他不舒服,很快也就没当回事了。 不知道是竞争性绩效起了作用,还是他变黑以后有了威严,家仆们没再跟他对着干,而是见到他喊他“宁管事”。 外院事务走上正轨,宁瑜琢磨着又该带薪上厕所了。 他找了个机会晃晃悠悠地走出香浮山庄。 疏影山的风景还是一样的好,没有人查他的考勤,宁瑜有更多的时间在山上散步。 他没有立即去秘密基地,而是在其他地方绕了一圈,然后才去了树洞。 树洞那里居然没人。 以前每次到这里,白衣的公子都会站在百年老树边,脸上带着清风一般的笑容等着他。 宁瑜没有见到薛静深,有些不习惯,但他没有去找,而是在树洞里坐下,抬头望着高远的天空。 天边的碧色依旧如常,澄亮如海洋,宁瑜像以往那样看着天发呆,只是偶尔想喝小甜水。 也许薛静深终于放弃第一美人,下山去了。 他又觉得不可能,薛静深看着不像会放弃的样子。 宁瑜漫无目的地想着一些事,冷不防身边多出一个人,站在树洞外朝里看,用抱歉的语气对他说:“抱歉,我来晚了。” 那人依旧白衣飘飘,可以前的白衣难免有破损,这次却换了一身新的。 领口与衣袖上绣着锦绣流云,衣角随着脚步与清风飘扬,再配上端正英俊的眉眼,风雅倜傥,温柔和煦。 宁瑜瞅着他,说:“我还以为你走了。” “有事耽搁了一会。”薛静深语气和缓地解释着,却在见到宁瑜正脸之后收起笑容,眉头微蹙。 宁瑜不知道在这荒山野岭上有什么事值得耽误,既然薛静深开始打扮自己,莫不是找到见梅映容的方法了? 薛静深本来在树洞外面,探着头看宁瑜,此时一瞬间闪身进到树洞之内,堵在宁瑜的面前。 宁瑜扬起头,刚想说点什么,就被薛静深捧住了脑袋。 薛静深手掌托住宁瑜的下颌,手指在宁瑜的脸颊游移,语气严肃:“宁道友,这是怎么回事。” 宁瑜这才想起自己变黑的事,笑着说:“每一个人见到我都问我是怎么了。”他伸手去扯薛静深的手指,“没什么,太阳晒多了而已。” 薛静深明显不信,哪怕宁瑜扒拉他,他也没有松手,继续碰触宁瑜的脸。 宁瑜头一次见他的眼睛里没有笑意,看起来似乎……有些生气? 宁瑜不明白薛静深为什么生气。 薛静深说:“你还是变回原来的样子比较好。” 宁瑜无奈:“这个我说了不算数,梅公子喜欢我这样。”他没那个本事解开梅映容给的药丸,“这样挺好,看起来成熟稳重。” 薛静深却说:“我不喜欢你这样。” 宁瑜心想,你的意见不重要,薛静深突然转了个身,把宁瑜从树洞里拽起来,接着自己取代了宁瑜的位置坐下。 树洞里的空间有限,容不下两个人,宁瑜气苦,这树洞明明是他的秘密基地,却几次被薛静深鸠占鹊巢。 宁瑜刚想抗议薛静深的这种行为,就被薛静深按住身体,重新坐了回去。 既然树洞不大,没有其他地方,宁瑜只能坐到薛静深的身上。 薛静深把宁瑜按在自己的腿上,一手揽住他的腰,说:“我帮你变回来。” 宁瑜还是第一次坐男人的大腿,一时之间非常震惊,瞪着薛静深,不敢置信。 薛静深还算记得礼节,手虚虚环住宁瑜的腰,没有用上十分的力气,他甚至说:“我上次就想说,宁道友的腰身如此细瘦,一手便能握住,应当多吃一些。” 宁瑜心里冷笑,倒还评价起来了,他扶住薛静深的肩膀想起身,说:“薛公子,你逾矩了。” 薛静深不放,宁瑜再次被拽回来。 薛静深看起来彬彬有礼,可好几次展露出霸道的一面,哪怕他只是薛家的旁支,好歹也是一路锦衣玉食地长大,免不了有少爷脾气。 宁瑜无可奈何,像木桩子一样杵在薛静深的大腿上,与他保持距离,问:“你要怎样。” 薛静深重复:“我帮你变回来。” 宁瑜放弃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倒要看看薛静深如何破解梅映容的药。 薛静深见宁瑜不再挣扎,这才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竹筒和一张帕子。 竹筒宁瑜见过,里面装着小甜水,那帕子花色素净,看起来料子不错。 薛静深将竹筒里的水倒在帕子上,水痕迅速在巾帕上蔓延,绽放出花一般的纹样,清新的甜香立即飘散在空气中。 薛静深待帕子湿透,这才拉起宁瑜的手,用帕子在宁瑜的手背上擦拭。 他态度郑重,动作轻柔,宛如对待珍宝。 宁瑜低着头看薛静深给自己擦手,眼神里带着好奇。 这有什么用? 过了一会,宁瑜睁大眼睛。 帕子擦过的皮肤透着点点凉意,待凉意退散,原本黑漆漆的地方重新变回白皙。 第 11 章 薛静深一点一点地给宁瑜擦着手,帕子所到之处,由黑变白,于是宁瑜的手背也被分成了两截,一半在非洲,一半在欧洲。 说实在的,看着有点惊悚。 不过好在薛静深动作虽然轻柔,但是非常迅速,很快宁瑜的一只手就变回原本的肤色。 薛静深手指探进宁瑜的衣袖,触碰到小臂的皮肤,宁瑜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问:“你这是什么法术?” 薛静深笑道:“只是最普通的清洁术而已。”他的笑意依旧没有到达眼底,看着宁瑜的胳膊说,“弄脏了,就要擦干净。” 宁瑜不相信这是普通的清洁术,竹筒里的水是之前喝过的清露,说起来,上次还从吴管事的鞭子底下救过他。 薛静深由着宁瑜琢磨,继续给宁瑜擦拭。 他挑开宁瑜的袖子,越来越上,直到把宁瑜的整条胳膊都擦干净。 一开始他的动作还算温柔,越到后面越用力,最后力气大得恨不得能让宁瑜蜕层皮。 宁瑜“嘶”了一声,说:“疼。” 薛静深抬起眼,看着宁瑜,宁瑜能明显感觉出他的不悦。 宁瑜还是不懂这人为什么生气,难道在嫉妒他被梅公子变黑了? 他不介意把这份殊荣让给薛静深。 薛静深轻声说:“是谁准许你被弄脏的。” 宁瑜更不懂了。 薛静深语气轻柔,手下的动作却更加狠,宁瑜自认为皮糙肉厚,可现在感觉皮肤要被磨出血。 宁瑜反倒不喊疼了,直勾勾地看着薛静深。 薛静深也望着他,只见黑得鼻子嘴巴都模糊成一片的脸面上一双清澈的眼睛特别明亮……薛静深终于忍无可忍,抬手将帕子罩在宁瑜的脸上。 帕子被清露浸过,散发着淡淡的甜香,一寸一寸覆盖然后移开,露出白皙清秀的五官。 薛静深没有减轻力气,宁瑜也没有躲闪,始终盯着薛静深。 宁瑜想起之前有一次薛静深开玩笑要砍他的手,就是这种气场。 眼下薛静深心里想的怕不是要剥掉他的皮。 直到覆住脸面的黑色全部褪去,那种被仿佛要被剥皮剔骨的威胁才消失,薛静深平静下来,重新变成那位温和的公子。 他轻柔地将宁瑜脸上最后一丝黑色抹去,接着往下,让脖子也回归本来的模样。 修长的手在喉结那处顿了顿,然后探进领口。 宁瑜按住薛静深,平淡地说:“如果仅仅是清洁术的话,我也行。” 这一次薛静深没有强硬,而是松开手,笑道:“是我失礼了。”他把竹筒和帕子交到宁瑜手里,客客气气地让开位置,让宁瑜在树洞里坐好,自己走出去,背对着宁瑜,负手望天,一副非礼勿视的样子。 宁瑜拿着竹筒思考,需要拿着帕子把全身擦一遍吗。 要是他是一个从没见过世面的修真界小底层,还真有可能被唬住。 宁瑜冷着脸打开竹筒,直接把里面的清露往身上泼,然后默默地使用他唯一能驱动的法术,小清洁术。 只用了一会工夫,宁瑜就说:“好了。” 薛静深转过身,宁瑜已完全恢复正常,面容白皙,连指尖都因为肤色过于浅,而透出粉色。 薛静深眼里有着不加掩饰的赞赏:“还是变干净比较好,下次别让人弄脏了。” 宁瑜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一点遗憾,看来自己没脱光擦身体,让这人失望了。 宁瑜说:“世家公子都像你这样吗。”看着温文有礼,其实……还挺复杂。 薛静深再次返回,走到树洞旁边,这回没有挤进去,而是像往常那样在大树边坐下,笑着说:“大概是在这疏影山上滞留太久,识海迷茫。” 宁瑜奇怪:“修真之人不应该耐得住寂寞么,否则那些闭关几十年的人不要无聊死。” 薛静深笑得无可奈何:“那是心无旁骛,一心向道,我心有牵挂,心神不定。” 他说着,幽幽看向香浮山庄的方向。 宁瑜明白了,这是还惦记着天下第一美人。 他观察薛静深,说道:“你换了身衣服,这是对于如何见梅公子有头绪了么。” 薛静深迟疑片刻,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算是吧。” 宁瑜进一步问:“算是?” 薛静深起了别的话头:“疏影山上不止我一人。” 宁瑜闻言顿住,皱起眉头。 薛静深的目光从香浮山庄的方向换到山间幽深的树林里,说道:“我发现了其他人的踪迹。”他的语调压低,“对方的修为不低,我甚至无法探清他们究竟有几个人。” 宁瑜说:“梅公子天下闻名,慕名前来者茫茫多,就只准你到这疏影山上占山头,不准别人来吗。” 薛静深的笑容里透出几分无可奈何:“我当然管不了别人,只是别人未必像我这样君子。” 宁瑜腹诽,你哪里君子了,君子会抱着另外一个男人让他坐大腿么。 薛静深望着宁瑜不说话,眸光温柔平和。 宁瑜立即明白他的意思了。 薛静深一直在疏影山里徘徊,是因为他被阵法拦住无法进入香浮山庄,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打宁瑜的主意,没有做对宁瑜不利的事。 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宁瑜能自由出入香浮山庄,对于想进入山庄的人来说,诱惑太大,若是被别人发现,说不定会把他抓住,胁迫他,让他带路。 薛静深忧虑地说:“宁道友,我担心你的安危。” 宁瑜点点头,认为薛静深说的对:“那我只能减少出来的次数了。” 这话说完,两个人都沉默。 也就意味着两人短时间内无法再见面。 宁瑜站起身,把竹筒与帕子丢还给薛静深:“我该走了。” 薛静深每次都没有挽留,安静地望着宁瑜离开。 这一次,他说:“希望我们能在梅公子面前相见。” * 宁瑜回到香浮山庄。 按照今天的种种迹象,恐怕不久之后,薛静深就能出现在香浮山庄里了。 这些事轮不到他操心,薛静深是冲着梅映容来的,到时候自然由梅映容接待。 宁瑜在路上的时候遇见其他人,随意地打招呼,结果对面望着他目瞪口呆。 宁瑜这才想起,自己白回来了。 他低头望自己的手,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肤色比以前还要浅上几分,这下看着更没威严。 宁瑜无可奈何地在其他人惊讶的目光中回到自己的住所。 一下子黑,一下子白,哪怕在修真界也太吓人了。 宁瑜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起床梳洗的时候打量自己,他果然变得更白,不仅如此,皮肤也变得平整,以前脸上的那些小瑕疵完全消失了踪影。 宁瑜看着镜子里的人影,仿佛隔着一层滤镜,被磨了皮。 他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现在这样总觉得有点恶心。 话说薛静深收集的清露居然如此有效,以后也许能跟他合作开发护肤品,全天然美容养颜,应该会在修真界很受欢迎。 宁瑜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收到传音,梅映容召唤他去内院。 宁瑜放下镜子,叹了口气。 该来的躲不过。 他走出住所,半路遇到华丰,华丰瞪着他,像见了鬼似的。 宁瑜说:“公子喊我,我赶时间。”意思是没工夫寒暄。 华丰却拦住宁瑜的去路不让开,过了一会,他的脸皮子居然有点红,他看着宁瑜,支支吾吾地说:“你……又变回来了啊。” 宁瑜自己也不想变来变去,奈何其他人很关心,说:“是。”他想起即将去见梅映容,补了一句,“不保证再变黑。” 华丰也觉得频繁地改变肤色太过儿戏,说道:“别变了,这样就挺好。” 刚才宁瑜披着晨光向他走来,令他恍了一下神。 所谓温润如玉,大概就应当用在此时。 华丰突然很想伸手摸一下,看是不是真如玉石一般润泽。 宁瑜是真的赶时间,他拍了拍华丰的肩膀,说:“老老实实干活,放机灵点,今日梅公子的心情大概不会太好。” 他丢下发呆的华丰,继续前往内院。 宁瑜穿过蜿蜒曲折的回廊,撩开飞扬的轻纱,在梅映容面前站定。 梅映容斜斜靠在榻上,眯着眼睛看他,说:“你胆子倒挺大。” 宁瑜早有一套说辞,解释道:“我不小心在自己身上用了一下小清洁术,没想到把自己变白了。” 他说完,等着梅映容发作,谁知梅映容只是哼了一声,说道:“你不仅胆子大,运气也好。” 宁瑜顿时一阵无语。 原来梅映容的那颗药丸,原理真的是把人变脏,用清洁术就能破解。 他还以为薛静深忽悠他。 这波蒙混过关,但显然梅映容依旧不开心,他看着宁瑜,笑得像话本里的神明仙子。 宁瑜道:“我可以再吃一次那药丸。” 梅映容上下打量宁瑜,没有说话,不知在琢磨什么,突然冲宁瑜招招手,示意:“过来。” 宁瑜依言上前,走到梅映容的身侧。 离得近了,更是感觉如丝缎似的,梅映容神情变换,最后竟然抬手捏住宁瑜的脸,阴阳怪气地说:“还真滑啊。” 第 12 章 宁瑜:“……” 梅映容不停地捏,越捏越觉得滑溜,越滑心里的气越大。 他每日花费好多工夫,从各处寻找名花玉露保养,才让自己的皮肤看起来泛着光泽,宁瑜这个干粗活的下人,折腾了一次,居然如此吹弹可破。 梅映容眯着眼睛笑,把宁瑜的脸皮来来回回地扯,下手没有轻重,不一会儿就在宁瑜的面皮子上留下红痕。 宁瑜全程面无表情。 等梅映容扯够了,他才松开手,指使宁瑜:“去把那边的药粉磨了。” 宁瑜这才看见不远的桌案上摆着研磨用的药钵和杵子,旁边还有一些长相奇怪的植物,应该是预备处理的药材。 梅映容脸上的笑容不减,说道:“那是可以让人变丑的药,磨好了你自己吃。” 宁瑜没有惊讶,也没有惶恐,冷静地说:“我一定尽心尽力。”然后他顶着半张脸的红印子,走到桌案边,在垫子上跪下,拿起杵子开始磨药。 每次宁瑜低眉顺眼的样子,时常让梅映容感觉有气没处撒,他靠在榻上盯着宁瑜干活,目光像会扎人的针。 宁瑜当做没察觉,专心致志处理药材。 他记得中学时化学老师教他们使用研钵,说是不能用杵子砸,而是要抵着研钵的内壁慢慢旋转。 所以说,老师教的东西,哪怕跟以后的工作没关系也得听着,万一穿越了,变成人家的下人,这不是用上了么。 宁瑜磨着药粉,梅映容在琢磨怎么折腾宁瑜,这时候护卫来报:“公子,太古宗剑君彦青持来见。” 梅映容本来歪在榻上,听见这句话,猛地站起身,忘了保持仪态。 他急促地问:“人到哪里了?” 护卫回答:“就在山庄大门之外。” 梅映容顿了顿,慢吞吞坐回去,气定神闲地说:“让他进来。” 护卫应了一声“是”,即刻退下。 护卫刚出去,梅映容几乎同时扬起手,一时之间,房间之内香风四起,花瓣与轻纱曼妙飞舞,飘飘渺渺如同仙境,等香风止息,整个房间焕然一新,没有一丝灰尘,所有物件摆放得整整齐齐,半透半雾的轻纱缓缓摇曳,鲜妍的花瓣点缀在各处,空气中飘荡着清幽的香味。 梅映容坐在榻上,抬手在自己的鬓发处抹过,眼眸低垂又抬起,瞬间乌发如瀑,顾盼生辉,那些在下人面前的懒散与不耐烦全没了,完美符合世人口中第一美人的形象。 宁瑜:“……” 第一美人的变脸工夫也是天下一绝。 梅映容刚搞完面子工程,外面便响起脚步声。 宁瑜暗道,来得好快,梅映容往他那边扫了一眼,微微勾手,一道轻纱垂落,遮住宁瑜的身形。 宁瑜被纱帘挡着,手上继续磨药粉,身体侧过几寸,刚好可以从轻纱的缝隙看到外面的情况。 有人自外而来,一身青袍,一柄长剑,步伐沉稳,剑眉星目。 挺拔如青松,端方如白杨。 话本里说的浩然正气,大概就是这样,顿时屋内娇艳的花瓣也自惭形秽,将争芳斗艳的心思悄悄收敛,安安分分地藏在轻纱之中。 “太古宗彦青持,叨扰梅公子。” 彦青持不苟言笑,有礼却自持,率先开口,向梅映容问好。 宁瑜看了看彦青持身后背着的长剑,那剑被收纳在古朴的剑鞘里,没有任何装饰,看着平平无奇。 “从不卸剑”彦青持,宁瑜听说过这个人。 宁瑜刚穿越的时候,为了了解这个世界的情况,向周围的人打听了不少事,奈何身边都是家仆,眼界有限,说来说去都离不开香浮山庄。 唯有华丰似乎喜欢听说书人说书,给宁瑜讲了讲修真界里的宗门与世家。 修真界大乘期高手屈指可数,薛家的家主算一个,太古宗一个宗门,占了两个席位。 如果按照高手的数量来看,太古宗应当算天下第一宗门。 其中太古宗后一辈的弟子中,彦青持当为翘楚。 他是太古宗长老的关门弟子,太古宗的现任宗主是他的师叔,若无意外,他应当就是太古宗的下一代传人。 彦青持有一个习惯,不管去哪里,不管见什么人,从来不卸下自己身上的长剑,久而久之,世人提到他的时候,便把“从不卸剑”四个字加上去,当他的别号。 梅映容号称天下第一美人,但论身份,他虽是天音门门主弟子,比彦青持还是差了些,彦青持亲自前来,足以让整个香浮山庄诚惶诚恐。 宁瑜不由地在心里感慨。 修真界果然等级分明,太古宗的红人不用打招呼就能直接进来,而薛家旁支的公子只能自个在疏影山瞎转悠,到现在都摸不到香浮山庄的大门。 梅映容站起身,冲彦青持温婉一笑:“见过彦剑君,一路风霜,请剑君先饮茶稍事休息。” 说完,他扬手,彦青持身前便多了一套桌案,案上备着一杯清茶,袅袅地冒着青烟,茶香素雅,沁人心脾。 “多谢公子。”彦青持落座。 宁瑜看出来了,这两人大概之前见过面,但并不熟识,彦青持突然来访没有提前通知,梅映容也不知道这人的来意。 这不妨碍梅映容散发魅力,他看着彦青持,目光如春水,神态恬静,身姿优雅,清纯如谪仙。 宁瑜觉得,梅公子不仅是天下第一美人,还应该是天下第一演员。 彦青持端起茶杯,让茶水浸湿嘴唇,从头到尾内敛自持,他放下茶杯,开口说道:“梅公子,彦某此次前来,自是有要事。” 他的话音一落,紧接着沉沉的目光扫向纱帘之后。 千斤重的威压自上而下笼罩,宁瑜垂下眼睛,专注地研磨手上的药粉,握着杵子的手不受他控制地颤抖。 梅映容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没有让宁瑜退下,说道:“无妨,是我的贴身侍从,彦剑君不如有话直说。” 梅映容再自恋,也明白彦青持突然造访肯定不是为了他的美貌,一定是有要事相商,不敢耽搁,让彦青持开门见山。 既然如此,彦青持收回视线,宁瑜身上一松,可下一刻,更大的威压从彦青持的身上迸发,蔓延到房间的四周,牢牢地将这处空间封闭。 轻纱停止晃动,花瓣静静坠落,再无人能窥探,唯有研磨药粉的沙沙声轻轻回荡。 彦青持说:“这消息虽不是不能透露,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他的神情始终很冷,“我也不绕弯子了,我来疏影山,是为了魔道头子闻人渊。” 第 13 章 闻人渊,这几个字的分量,比彦青持施加的威压还要令人窒息。 如果说每一个时代,每一个世界都有一个臭名昭著的名字,能止小儿夜啼,那显然在修真界,闻人渊就是充当这个角色。 一时之间,梅映容没有接话,即便是他也知道兹事体大,他收起笑容,谨慎地问:“魔道与我香浮山庄有何干系?”他思索着说,“我倒是听闻不久之前闻人渊屠戮了南方的一个小世家,可那里离疏影山十万八千里。” 闻人渊的名号,宁瑜同样听过。 修真界除了名门正派,自然也有歪门邪道,大陆西方聚集着一群通过奇门诡道提升修为的魔道之人,闻人渊就是这些魔修的统领。 彦青持称闻人渊为魔道头子,换个时髦点的说法,应该称为魔尊。 宁瑜磨着药粉,药杵摩擦药材,发出细细的声响,主人与贵客谈事,本该不发出一点声音,可在彦青持进来的时候,宁瑜就在做这件事,冒然停止更加突兀,只能继续研磨。 本来以为穿越过来当个下人,一眼看得到头,没想到还能见到天下第一宗的剑君,听闻魔尊的大名,也算长了见识,没白白穿越。 彦青持回应梅映容的话,说:“那魔头屠戮西南陈家一族,一个活口都没留。” 他的声音平稳,没有起伏,冷肃疏离,却也听得出藏着的怒意,彦青持继续说:“实际上宗主师叔提前得知闻人渊要去西南的消息,亲自下山,连同鹞门门主一起赶去陈家,希望阻止闻人渊。” 这话一出,梅映容再也顾不上自己的形象,露出惊愕的神色。 太古宗宗主与鹞门门主联合起来围堵魔道魔尊,这件事说出去,足以震动整个修真界。 更邪门的是,陈家还是被灭门了,也就是说太古宗和鹞门都没在闻人渊身上讨到好处。 彦青持说:“为了打魔道一个措手不及,宗主师叔未对外声张此次行踪,可惜的是终究还是迟了一步,他们赶到之时,陈家已经尸横遍野,但那时闻人渊尚未离去。” 于是一行人自然打起来了。 梅映容皱了皱眉:“既然后续没有消息,便是说两位尊主未能留下那魔头么。” 彦青持实事求是:“确实如此,不过他也没能全身而退,受了重伤。” 两个大宗门的掌门亲自出马,一路突袭,二打一包抄围攻,却没能拿下闻人渊,说起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怪不得没有任何消息透露。 梅映容自然明白,没有询问详情,只是说:“鹞门之人善于追踪,追寻一个受了重伤的人,应当不在话下。” 鹞门以身法轻功著称,在修真界做的是打听消息揭榜拿赏金的行当,想找一个人的下落,无比容易。 坏就坏在对面是闻人渊。 如果闻人渊那么容易对付,也不会成为魔尊。 彦青持坐在桌案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未能探寻到详细的方位,只知道那魔头最后出现在疏影山附近。” 话题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梅映容依旧不解:“大魔头受了伤,千里迢迢来疏影山做什么。”不该往西回魔道老家么。 彦青持说:“恐怕是为了梅公子弹的曲子。” 梅映容怔住。 闻人渊身受重伤,还是被正道带着天罡正气的灵力所伤,魔道的那些法子恐怕远不如天音门的曲子好使,若是闻人渊想早日恢复,来找梅映容的确是个比较迅速的方法。 更不提梅映容的琴音除了能疗伤,还可以提升修为。 只不过……让梅映容弹奏一曲的代价极大。 梅映容怔怔地坐在那里,眼眸低垂,沉默不语,眼睫在他白皙如画布的皮肤上留下阴影,掩饰着他不安的眼神。 眼睫轻颤,吐气如兰,当真我见犹怜。 梅映容认为自己已经表现得足够害怕了,可等了半天,没得到那位一身浩然气的剑君一声关怀,无奈之下,抬起头,幽幽说道:“剑君,我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但若你推测属实,那我岂不是正处在危险之中。” 梅映容面容忧虑,眉眼间全是愁绪,若是别人,面对这样的美人,怕是免不了一番怜香惜玉,彦青持点头,同意梅映容的话:“的确危险。”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安慰的话语。 直男剑修果然名不虚传,在这方面呆得跟木头似的。 彦青持不买他的账,让梅映容内心有些许不满,但此事非同小可,不能以儿戏待之,梅映容眼里含着雾气,望着彦青持,说:“难道我就只能等着魔头找上门,坐以待毙么。” 彦青持这才说:“宗主师叔命我到疏影山来,一是追寻闻人渊的下落,二是保护梅公子。” 梅映容稍稍松口气,说道:“有剑君在,我就安心了。” 彦青持仿佛没有看见梅映容期盼依赖的眼神,说:“所以这些日子,我必须在香浮山庄落脚叨扰,望公子为我安排住处。” 梅映容道:“那是当然,定不会怠慢剑君。” 彦青持又说:“我知道香浮山庄附近有大能阵法,但也不可松懈,我从太古宗带了一些人手过来,加强防备,希望梅公子不要见怪。” 梅映容表示理解:“太古宗的修士们值得信赖,况且为剿灭魔道出力,是我香浮山庄的荣幸,剑君只把这里当自己家便是。” 彦青持颔首,这件事就这样谈妥了。 说到底,一切只是推测,闻人渊究竟会不会来找梅映容还不确定。 彦青持的主要任务是追踪闻人渊的下落,暂且把香浮山庄当落脚之处。 梅映容也明白彦青持做法背后的含义,他不介意卖太古宗一个人情,再说魔尊在疏影山附近,的确是个威胁。 不过整件事有些奇怪。 之前两个宗门的尊主亲自围剿闻人渊,如今闻人渊受伤,并且初步探清了方位,居然只派一个彦青持单枪匹马过来,有些说不过去。 唯一一种可能性……两位宗主也受了伤。 所以才会只有彦青持来。 彦青持此番行动,不算完全掩人耳目,与梅映容谈话,连有人在场都不在乎,说明不在意消息泄露。 怕是故意放出消息之嫌,也许太古宗是想让更多人知道魔尊重伤在此。 其他人得到消息,怕是也要掂量一下值不值得为围剿魔尊出力。 如此这般,反倒映衬得这位魔道尊主实力强悍,令人忌惮。 彦青持说完正事便无话可说,梅映容几番想套近乎,他始终严肃,几句话之后便要走。 梅映容拦不住,无可奈何。 方才两人谈话的时候,房间里的空气丝毫不流动,彦青持解开禁制,威压消失,轻纱又开始飘扬。 彦青持起身离开,在香风吹拂,花瓣曼舞之间,他透过如烟似雾的轻纱向一直在磨药粉的侍从那边看了一眼。 宁瑜没有出声,也没有抬头。 这侍从磨着药粉,一刻都未停下,不管他们说什么,其间的沙沙声节奏不变,要么是及其愚钝之人,要么非常沉得住气。 彦青持收回目光,背着他的长剑,离开梅映容的房间。 待彦青持走后,梅映容端坐上方,轻嗤一声:“木头。” 宁瑜继续装不存在。 梅映容没把他当空气,冲着他说:“别磨了,铁杵都要被你磨成针。” 宁瑜非常听话,迅速放下药钵和杵子,说实在的,真累,他的胳膊都快动不了了。 梅映容望着宁瑜,勾了勾唇角,问:“你刚才听到什么?” 这个问题是个送命题,回答不好要掉脑袋,既不能说什么都没听见,又不能说自己听到了核心内容。 宁瑜答非所问:“闻人渊这个名字好生拗口。” 念快了容易舌头打结。 梅映容没想到他是这个感想,愣了愣,继而倒在榻上,笑出声来。 “堂堂魔尊要是知道你如此说他,你几条命都不够死。”梅映容笑够了,不再计较宁瑜的存在,接着问宁瑜,“你说,方才剑君有没有被我迷倒?” 宁瑜:“……” 他刚才就在想,梅映容为什么不让他退下,非要他听两人谈话。 他现在才领会梅映容的意图,梅公子需要有一个人见证他放电。 老板问话,宁瑜理所当然地拍马屁,说:“公子貌若潘安,俊美无双,无人能及,彦剑君表面不动声色,怕是夜晚想起公子,都会夜不能寐。” 梅映容问:“潘安是谁,有我美么。” 宁瑜:“……” 虽然不知道潘安是何许人士,但宁瑜的其他吹捧深得梅映容的心,他露出满意的神色。 梅映容似乎并没有他表现得那样担心,对于魔尊闻人渊的威胁,也没有放在心上,接待彦青持,单纯因为有意思。 与太古宗的人搭上关系,对于香浮山庄来说,不是坏事。 至于那魔头,闻人渊三个字修真界所有人都听过,但大部分人都觉得遥远。 梅映容惬意地说:“即便是那位魔道尊主真的来了,一定也会被我迷死。” 宁瑜彻底没话说了。 第 14 章 梅映容心情不错,没有计较宁瑜变白的事,也没有让他吃下研磨的药粉,打发他下去为彦剑君的前来做准备。 此次太古宗派了一队人马到香浮山庄,再加上香浮山庄本身的护卫,全部交给彦青持调配。 太古宗的修士们来这里住,宁瑜这些家仆需要尽心尽力做好后勤工作。 宁瑜身为外院管事,自然责无旁贷,安排人手腾挪物品清扫出房间。 一时之间,香浮山庄上上下下一派热火朝天。 要不是宁瑜知道内情,明白这是为了防备大魔头,普通人见了这欢天喜地的场景,恐怕以为要过年。 外院家仆闹过一回后,沉静许多,规规矩矩地做事,宁瑜不可能像之前的吴管事那样,拿着鞭子当监工,每日身先士卒,亲自下场指挥布置,也没闲着。 这些情景被家仆们看在眼里,尽管有人觉得宁瑜是故意做给他们看,其他大部分人还是心服口服了。 华丰还是会在休息的时候来找宁瑜聊天,宁瑜从他那里听说了许多世家与宗门的事,这次也找他打听。 “太古宗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宗门?彦剑君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喜好。”宁瑜问。 华丰扯了扯唇角,说:“太古宗啊,就是一群清心寡欲的老古董,迂腐沉闷,非常无聊。彦青持就是老古董里的小古董,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老古董更胜一筹,别想着讨好他,没用的。” 他想了想,严肃地说:“除了他师父和师叔布置的任务,彦青持对其他任何东西都没有兴趣,与其寻找他的喜好,不如跟他比一比剑,更容易吸引他的注意。 ” “从不卸剑”彦青持,在这香浮山庄里,谁能在剑术上与他一较高低?还是算了吧。 华丰说着彦青持,表情开始古怪:“我怀疑他还是童子身,否则怎会如此无趣。” 宁瑜无语:“那你呢,你说别人,你自己不是童子身了么?” 华丰不好意思地抠抠脸,说:“我这不是为梅公子守身如玉吗。” 说起别人是无趣,轮到自己就是守身如玉。 宁瑜大概知道了,彦青持果然就是里那种典型的正派人士。 宁瑜又问华丰:“那你知道魔尊闻人渊么。” 本来说起彦青持,华丰的语气里带着调侃,等提到闻人渊,华丰立即沉下脸。 “果然太古宗的人出现在这里是因为闻人渊。” 彦青持此行的目的没有对外透漏,但太古宗的修士出现在香浮山庄,这消息一定瞒不住。 只要有心,不难猜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宁瑜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继续询问:“那闻人渊真的有那么可怕?” 华丰的表情都变了:“那人心狠手辣,忘恩负义。” 宁瑜追问:“怎么个心狠手辣法?” 华丰却不开口了,怎么都不愿多说。 心狠手辣就算了,还可以理解,忘恩负义是怎么回事,很少有人形容一个魔头,用“忘恩负义”这种词。 宁瑜直觉认为华丰应该知道点什么,可他却不说。 他不强迫华丰,换了个话题:“真没看出来,你如此见多识广,知道这么多事。” 华丰重新挂上笑容,说:“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爹娘出来闯荡了,我爹一心想成为厉害的修者,但资质很差,年纪一大把,连筑基都没法达到。”说起爹娘,他有些惆怅,“他就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千方百计把我塞进香浮山庄,希望我接触修真界的上层,多少混成个金丹。” 他自嘲地笑笑:“结果我只能当一个打杂的。” 宁瑜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灰心,即使打杂,你也能当打杂里最厉害的那一个。” 华丰:“……谢谢哦。” 两个人站在那里耍嘴皮子,冷不防宁瑜听见背后有人喊:“宁管事。” 宁瑜回头,看到冷肃的彦青持正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宁瑜吓了一跳,这人什么时候出现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宁瑜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他们刚才的谈话,也不知道他对别人说他是童子身有什么看法,镇定地打招呼:“彦剑君有什么吩咐?” 那日彦青持在梅映容那里见了一次宁瑜,然后两人再无交集,当时梅映容说宁瑜是他的随身侍从,今天彦青持精准地喊宁瑜为“宁管事”,说明这人心细如发,而且没什么架子。 彦青持说:“我等此次到香浮山庄叨扰,一切从简,不用大费周章,只需有几方茅草遮风避雨便可。” 怎么可能让太古宗的人住茅草屋,宁瑜说:“剑君无需担忧,都会安排妥当,剑君只管住便是了。” 宁瑜听说修为高的修者都自开洞府,彦青持还愿跟着底下的人一起睡茅草,当真对自己严苛。 彦青持听宁瑜这么说,也不多话了,转身离开,中途看都没看宁瑜旁边的华丰一眼。 等彦青持走远后,华丰撇撇嘴,不屑地说:“眼睛长在天上。” 宁瑜倒觉得这位剑君比想象中要好相处。 * 彦青持带着人入驻香浮山庄,梅映容要设宴给他们接风洗尘,被彦青持婉拒,说是这事不方便声张,梅映容只能作罢。 太古宗一行人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宁瑜刚踏出房间,就见彦青持在门口站着。 青袍如青松,长剑似电光,周身的空气都变得凌冽,彦青持完美符合剑修的经典形象气质。 宁瑜正在感慨,就见彦青持的冷脸似乎有点泛白。 彦青持说:“宁管事,为何我等住处全是花瓣?” 宁瑜摸摸鼻尖,回答:“这是香浮山庄的特色,四处春花烂漫。” 实际上这是梅映容要求的,他特意吩咐宁瑜,要把太古宗修士的住所弄得香喷喷。 彦青持冷着脸看着宁瑜,宁瑜为了加强说服力,补充道:“彦剑君不用奇怪,我们自己住的地方也是如此。” 彦青持问:“真的么,全是花瓣?” 宁瑜信誓旦旦地点头:“真的。” 彦青持也不可能闯进宁瑜的住所验证,只说:“太香了,晚上无法入睡,也影响修炼。” 宁瑜心想,这下真的因为梅映容夜不能寐了。 客人不满意,宁瑜不可能放任不管,他说:“剑君稍等,我派人重新收拾。” 彦青持说:“不用,今后不用宁管事费心了。” 彦青持顾及礼节,一大早特意来通知一声,若不是主人安排好的,他不方便动手,他早就直接把花瓣全扬成灰了。 宁瑜知道对于彦青持这样的人来说,清扫一间屋子比吹飞一粒灰尘还简单,依旧坚持:“让我们来吧,剑君,否则公子该怪罪我们了。” 彦青持这才没有阻拦。 宁瑜带着人将太古宗修士住所里的花瓣全部清走,家仆们没有高深的灵力,全靠双手劳作,但会使用一些特殊的器具。 太古宗的修士训练有素,如同彦青持一样冷峻,整整齐齐地立在一边,看到家仆手里的吸尘器,照样露出好奇的目光。 除了吸尘器,还有自动脱水的拖布,家仆们使用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飞快地所有花瓣清理干净。 彦青持望着这一幕,对宁瑜说:“香浮山庄管理得很好。”这些家仆们做起事来,甚至比太古宗的执事堂还要利索。 宁瑜谦虚:“全靠大家勤快。” 花瓣收拾完毕,他让家仆们重新换上木质香料。 花园里除了明丽鲜妍的娇花,还有清新隽永的草木。 木质香淡雅幽长,最适合安眠。 彦青持的神色缓和,对宁瑜说:“宁管事有心了。” 宁瑜不敢居功,说:“全是公子安排的,公子吩咐势必让剑君住得舒心。” 彦青持点点头,没吭声。 一来二去,彦青持的态度没有最开始那么生硬,宁瑜大着胆子跟他攀谈:“彦剑君,那位魔头真的会来香浮山庄么。” 彦青持看了他一眼,说:“宁管事似乎对闻人渊特别感兴趣,之前也与友人谈论到他。” 彦青持果然听到了他跟华丰的聊天。 宁瑜笑了笑,说:“我这样低微的人,从未出过香浮山庄,能见到剑君这种人物,已经是借公子的福气,如今听闻魔尊的大名,只不过有点好奇而已。” 彦青持说:“一辈子遇不到闻人渊是另一种福气。” 意思是最好不要打听。 宁瑜更好奇了,但也不好多问,只能沉默不语。 彦青持无比敏锐,问宁瑜:“宁管事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宁瑜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他定了定心神,说道:“我家公子惊才绝艳,有无数人想要见一见他,这些人无法进入香浮山庄,于是就在疏影山上徘徊。” 这件事全天下都知晓,所以疏影山上才会有那么多阵法,可越是难得一见,那些人越是来劲,前来找梅映容的人络绎不绝。 宁瑜迟疑地说:“我在想……那位魔头会不会混在里面。” 这是这些天盘桓在宁瑜心头的想法,他忍不住问问彦青持的看法。 彦青持神情不变,说:“那些人我自会查看,至于那魔头……”他的语气也一如平常,“依我对闻人渊的了解,他不至于用这种偷鸡摸狗的方法。” 第 15 章 宁瑜想了想,认为彦青持说的有道理。 闻人渊身为魔尊,总要讲点格调,不至于偷偷摸摸。 家仆们把事情做完,宁瑜带着人离开。 梅映容最近的心思全在彦青持身上,没工夫找宁瑜的茬,彦青持讲究清修,没有特殊要求,非常好伺候,宁瑜反倒比平时清闲。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去带薪如厕了。 宁瑜想起上次见到薛静深的情景,薛静深一身出尘白衣,把自己打扮得干干净净,显然是有要事去做。 他想了想,起身溜出香浮山庄。 彦青持抵达之后,对香浮山庄的防护做了加强,周围的阵法与禁制更厉害,起初宁瑜还担心自己会被拦住,结果他直接从围墙漏洞之处走出山庄,没有任何阻碍。 宁瑜站在山庄之外,回望围墙,沉默许久,接着走向自己的秘密基地。 他找那样一个树洞当秘密基地,单纯为了散心,后来遇到薛静深,不知不觉成了两人见面的地方。 宁瑜走到百年大树旁,树木依旧繁茂,苍绿色的枝叶遮天蔽日,树干中间的空洞空空荡荡,没有人。 宁瑜坐在树洞里等了一会,上次他就是这样等到了薛静深,这次却失败了。 直到他必须返回,薛静深都没有出现。 薛静深说,他快要见到梅公子了。 宁瑜出了一口长气,起身走回香浮山庄。 他走进山庄,打算去看看花园,没想到遇到了彦青持。 应该说,彦青持正等着他。 太古宗的剑君背着长剑,面容冷肃,简洁地询问宁瑜:“你到哪里去了。” 宁瑜微笑:“我觉得有点闷,出去晃了晃。”他笑得和气,反问彦青持,“彦剑君,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彦青持说:“非常时期,宁管事还是不要随意出入比较好。” 宁瑜顺从地点头:“彦剑君说的是,今后我会注意,即便要出去,也会跟彦剑君报备。” 彦青持不置可否,看了宁瑜一眼,然后离开。 彦青持是君子,没有明着限制宁瑜的自由,但宁瑜却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他居然能避过彦青持的耳目离开香浮山庄,这一点连彦青持都没料到,等彦青持发现宁瑜不在,这才引起警觉。 宁瑜为什么能自由出入山庄,始终是个谜题。 因为自己是受益者,他一直没有较真,如今仔细想想,令人后背发毛。 宁瑜沉吟片刻,找到彦青持,说他在围墙边发现了一个缺口,不知道要不要紧。 彦青持皱起眉头,领着人去查看。 果真在山庄外墙的角落里有一个出入口,刚好能通过一人。 彦青持的神色更加冷硬。 他转头问旁边巡逻的护卫:“你们没有发现这里?” 护卫们面面相觑,信誓旦旦地说:“我们每日都会巡视三遍,完全没有发现此处可以出入。” “真是奇怪,这么显眼的地方,我们不可能没看到。” 彦青持又问宁瑜:“宁管事是何时发现此处的?” 宁瑜睁着眼睛说瞎话:“就在刚才。” 这就更奇怪了,这个缺口看着陈旧,不像是刚挖的,而像是围墙自然垮塌,可这样的地方,竟然除了宁瑜,无人察觉。 彦青持望着那个缺口,陷入沉思,他没有多说,安排人手把香浮山庄排查了一遍,进一步加强防范。 宁瑜主动供出围墙缺口,等于断了自己进出山庄的路,他再也无法带薪上厕所了。 那个缺口,在宁瑜点破之前,其他人都看不到。 宁瑜不由地思索,除了他,还有人利用这个通道进出香浮山庄么? 他忍不住抬起头,望着他穿越过来一直生活的山庄。 最近雨水丰沛,疏影山时常云雾缭绕,花团锦簇的香浮山庄坐落在如梦似幻的烟雾中,宛如身处仙境。 可这样仙气飘飘的地方,会不会藏着可怕的东西。 宁瑜想起薛静深的话,他说疏影山上不止他一人。 宁瑜想,不管疏影山上现在有多少人,肯定有一个闻人渊。 * 彦青持经常带着人去搜山,戒备森严的修士带着剑进进出出,令气氛更加紧张。 山庄里的人终于意识到魔尊的威胁不是开玩笑,开始人人自危。 宁瑜每日依旧做着自己的事,只是再也没出过山庄大门。 有时候他在院子里走着走着,总能感觉到一股视线,等他转身回望,背后空无一人。 宁瑜无法分辨是不是自己神经过敏。 都怪薛静深,说什么疏影山上有其他人的话,搞得他神经兮兮。 自从宁瑜成为管事后,晚上都是单独住,只有刮风下雨的时候,华丰会来打地铺。 宁瑜的作息一向很好,哪怕是刚穿越的那段日子,人生地不熟,他也强迫自己早早入睡,养精蓄锐,才好面对新的一天。 这天夜里,他却有点失眠。 他望着紧闭的窗户,外面的树木在窗纸上勾勒出摇曳的阴影,一晃一晃,仿佛有人正伏在窗边试图往里探看。 宁瑜抿抿嘴唇,站起身拉开窗子,果然什么人都没有,唯有树叶被风吹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他关好窗,返回床铺,重新躺下。 过了一会,他迷迷糊糊即将睡着。 宁瑜平躺在床榻,双手自然搁在身体两侧,睡姿端正。 因为没有其他人打呼噜,他没有再用布条充当耳塞。 他闭着眼睛。 有奇妙的声音由远及近,缥缈虚无,轻轻悠悠地钻进宁瑜的耳朵里。 仿佛有人在低唱,又像在痴笑,最后变成呢喃耳语。 可仔细去听,却怎么也无法听个清楚明白。 到底在说什么? 宁瑜猛地睁开眼睛,冷冷地问:“谁?” 大概是他的声音太大了,在房间里居然形成回声,尾音久久回荡。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时候还真有人回话,没有底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我。” 宁瑜翻身下榻,走到门边,拉开房门。 华丰带着不安的表情站在门口看着他。 宁瑜没好气地说:“你不睡觉跑来干什么。” 他的语气有点凶,搞得华丰委屈巴巴:“今夜大概有雨,我睡不着。” 宁瑜:“……” 这还没打雷呢,就开始怕了。 望着华丰忐忑的眼神,宁瑜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他侧过身体,腾出通道,对华丰说:“进来吧。” 华丰立即欢天喜地地进屋。 宁瑜当然只准华丰在他的床旁边打地铺,即使这样,华丰依旧满足了。 午夜果然下起了雨,照理来说雨声风声应该很吵闹,宁瑜却睡了一个好觉。 * 疏影山最近的雨水太多了,每次大雨过后就要整理花园,一大早宁瑜正要去外院安排事务,就被梅映容召唤。 宁瑜以为梅映容又要挑剔花园的凌乱,梅映容却没有提,反而一脸喜气洋洋。 他抚摸着自己的长发,唇边带着轻柔的笑,一身素雅长袍,领口暗处有紫色刺绣点缀,容光焕发,整个人清丽不可方物。 宁瑜见第一美人这样,心里却有不好的预感。 孔雀开屏,怕是要搞事。 果然,梅映容说:“你去准备一些养气的丹药吃食,近日太古宗的修士们护卫我们太过辛苦,你带上东西,跟我一起去犒劳他们。” 第 16 章 梅公子说什么是什么,宁瑜准备了一些养气的东西,跟在梅映容身后去找太古宗的修士。 彦青持带来的人不说个个都是高手,至少英姿勃发,放到外面要被人喊一声“仙君”。 这些人修为高,但纪律严明,来香浮山庄这段日子除了占用了一点空间与吃食,从不添其他麻烦,反过来护卫香浮山庄的安全,的确辛苦,梅映容身为香浮山庄的主人,来慰问也是应该的。 梅映容拢着衣袍款款走到太古宗修士们的面前,春风和煦,温言细语,问他们辛不辛苦,在香浮山庄习不习惯。 太古宗一向清心寡欲,宗门内男弟子与女弟子都是分开管理,宁瑜见他们一身正气的样子,估摸着大部分都是处男。 这些修士哪见过梅映容这样貌美如花的美人,何时被美人这样悉心关怀过,哪怕训练有素,表面上维持着矜持,实际上不少人脸都红了。 梅映容见修士们羞怯,脸上的笑容更温柔,眼波流转,不管是怎样的钢铁,见了他的微笑,都要变成绕指柔。 宁瑜跟在梅映容身后,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梅映容吩咐他拿东西,他就给修士们发丹药吃食,不多做,不多说,规规矩矩像个假人。 其他修士被梅映容迷得晕头转向,唯独彦青持还是那种冰山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梅映容走到彦青持面前,温和地说:“彦剑君,这段时间有劳了,香浮山庄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你多担待。” 宁瑜没有抬头,从梅映容的语气里听出微妙的区别。 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面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方法,刚才对着普通修士,温婉柔软,仿佛没有骨头,把人迷得神魂颠倒。 在彦青持面前又变得不卑不亢,以山庄主人的身份自居,客气里带着一丝清高,瞬间把自己架到高处,态度雍容,可望而不可及。 果然,他摆出庄主的架势,彦青持无法不作回应,说道:“梅公子不用客气,我们到这里来本就是为了除魔卫道。” “香浮山庄对我们礼遇有加,反倒让梅公子费心。”彦青持依旧面无表情,好歹会说客套话,他看了梅映容身后的宁瑜一眼,“也辛苦宁管事,他负责我们一行人的起居,安排得非常妥帖。” 梅映容听了,稍稍转头,轻描淡写地喊宁瑜:“彦剑君夸你呢。” 宁瑜站出来向彦青持道谢,从头到尾不抬头。 老板不喜欢底下的人出风头,衣服都只能穿黑白灰。 两边互相客气了一个来回,彦青持就没别的反应了,任由梅映容如何撩拨,他依旧不动如山。 最后东西发完,话也说了,梅映容铩羽而归。 他一回到内院就收起笑容,哼地一声甩袖:“怕不是石头转世,摆个臭脸给谁看啊。” 宁瑜本本分分跟在后面,一点声音都没发出,还是难逃被迁怒的命运。 梅映容转身,对宁瑜说:“你也是石头吗?跟死了一样,怎么不说话?” 老板在外面受了气,回头倒霉的还是底下的人。 宁瑜毫无感情地顺毛摸:“公子莫气,那彦青持有眼无珠不识好歹,公子美若天仙,天下无双。” 梅映容听到吹捧,神色缓和一些,但他咽不下这口气,说:“明日我要弹琴。” 梅公子的美貌天下第一,梅公子的琴音天下闻名,就不信听了琴,那石头还无动于衷。 宁瑜默默地想,又要打扫花园了。 光弹琴也就罢了,梅映容还有别的事情,他对宁瑜说:“明日弹琴,今晚我要沐浴更衣,你去准备。” 宁瑜终于抬起头,看向自家老板。 他不是外院管事么,打扫花园就算了,怎么连洗澡水都让他放。 梅映容眯了眯眼睛:“怎么,有意见?” 宁瑜重新低下头,应道:“没有。” * 美人沐浴,光是想想,都是令人血脉贲张的画面。 许多电影都喜欢用这样有冲击性的场景吸引观众,热气蒸腾,美人戏水,白嫩的皮肤被水汽熏红,如同染上胭脂,活色生香,刺激观众的神经。 观众看得爽了,导演和演员收获了名气,累的是谁,是电影背后的道具组与片场清洁工。 宁瑜站在浴池旁边,指挥家仆们洗刷池子。 梅公子沐浴的地方,自然修建得尊贵豪华。 水池面积宁瑜估摸着大概有一个教室那么大,池底铺陈着圆润如玉的石头,池壁镶嵌着夜明珠,出水口做成锦鲤吐水的模样,池边像内院的每一处那样垂挂着曼妙的纱帘。 不得不说,真是会享受。 家仆们擦拭着浴池的石头与夜明珠,待会还要从山泉处引来活水,疏影山的热泉温度太高,会烫着梅公子娇贵的皮肤,必须往里加冷水,调和好之后,才能灌注到池子里。 当然还少不了与梅公子如影随形的花瓣。 宁瑜觉得花园里的花也挺辛苦,这么多年都没把它们薅秃了,说明它们有努力地生长。 家仆们干活,宁瑜没有当甩手掌柜,见哪里进度慢了,就过去搭把手。 宁瑜虽然当了管事,还做不到高高在上脱离群众。 其他家仆见了这一幕,互相看看,不吭声。 梅公子此次沐浴,兴师动众,在香浮山庄是件盛事,晚间时分,宁瑜安排人给太古宗的修士们送去美酒,邀请他们共襄盛举。 太古宗讲究清修,将吃食与酒水当作追寻大道中必须戒掉的诱惑。 奈何主人家盛情难却,彦青持默许,修士们便接过美酒,久违地放纵了一次。 美酒醇厚,初尝刺激,后味回甘,香浮山庄的酒带着果香与花香,风味独特。 酒液入喉,思绪也开始轻扬,如同身处云端,飘飘乎不知今夕是何年。 再一想到天下第一美人此时就在不远处,鼻间的香气钻进脑子里,令人心驰神荡。 夜色迷人,酒气迷人,美人更迷人。 这段时间太古宗的修士们与香浮山庄的护卫都神经紧绷,今夜难得松弛,山庄里的气氛也随着四溢的酒香变得舒缓了。 华丰更是激动万分,拉着宁瑜,说:“公子沐浴的时候,是不是需要有人候着?我去行不行。” 宁瑜说:“公子有自己的护卫和侍从,轮不到你。” 本来他想说“也轮不到我”,转念一想,还真说不准,梅映容都能喊他去按摩了,说不定会要求他搓背。 如果真是如此,他就给梅老板来一套东北大澡堂子的绝活,搓得人吱哇乱叫。 宁瑜在脑海里想象自己拿着搓澡巾大展身手的情景,华丰露出失望的表情,说:“你能不能安排一下,把我安插进内院,我只要能待在公子身边就行。” 宁瑜扭头,看见华丰眼巴巴的,满脸期待,说:“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 华丰问:“为何?” 宁瑜说:“第一,我没那个本事。”虽然梅映容总是使唤他,但内院的其他人都很沉默低调,他还没混熟,“第二……” 他深沉地说:“距离产生美。”梅公子对外温柔,对下人可没那么好的脸色,真到梅映容身边做事,会幻灭的。 这是宁瑜的肺腑之言,华丰却没听进去,嘀咕道:“不愿意帮忙就算了。” 宁瑜打发走华丰,自己前往浴池,做最后的检查。 池子里已经注满泉水,水汽如烟,白雾中妍丽的花瓣时隐时现,真真有如仙境。 宁瑜站在池边查看,旁边是一个抱着花篮的侍女,她正断断续续地往池子里抛洒花瓣。 宁瑜忍不住说:“这边也来点,别总盯着那一块洒。”简直逼死强迫症。 那侍女闻言,往宁瑜这边走了几步,带起一阵香风。 宁瑜心想,不过是梅公子洗个澡而已,内院的侍女都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 “宁管事,这样如何?”侍女把池子的花瓣分配均匀,询问宁瑜。 宁瑜终于舒坦了,冲侍女笑笑:“有劳姑娘了。” 侍女一手挽着花篮,一手拈着花瓣,衣袖挽到小臂处,露出一截皓白皮肤。 她抬手拢了拢被水汽沾湿的鬓发,花瓣从她的手里粘到头发上,好似乌云中透出一抹红霞。 宁瑜这才发觉这个侍女面容姣好,身姿聘婷,虽然比不上梅映容美,但举手投足也有一股别样的风情。 侍女见宁瑜盯着她看,笑着说:“我头上是不是有花瓣?宁管事帮我摘下可好?” 被这样一个娇俏女子如此邀请,如果是上一任管事,怕是早直接上手了。 宁瑜睁着眼说瞎话:“没有,姑娘头上一清二白。” 内院的侍女怎么跟主子一个样,随时随地放电。 侍女听宁瑜那样说,没有强求,笑了笑,继续洒花瓣。 眼下万事俱备,只差第一美人来下水。 梅映容披着外袍慢慢走来,朦胧的水汽让他看起来美得不像真人。 所有人都被梅映容的美貌震慑,纷纷低头,不敢大声出气。 梅映容让其他人都退下,包括宁瑜。 宁瑜有点点遗憾,本来他都准备大展身手,结果不让他搓澡。 虽然让他退下,但宁瑜也不敢走远,怕梅映容中途召唤他,老老实实守在浴池外面。 热气从浴池里扩散,与外面的凉意汇集,凝结成露,沾湿宁瑜的衣角。 他抬头望向天空,夜幕上悬挂着一轮圆月,柔和地往大地铺洒银辉。 想想多么奇妙,他穿越了,可这里的月亮跟他以前的世界一模一样。 这段时间宁瑜没去秘密基地放空自己,今日守着美人沐浴,倒是能好好发会呆。 宁瑜正发着呆一通胡思乱想,这时候他又听到了那些声音。 似乎在吟唱,又像在低笑,无法分辨男女,轻轻地哼着。 由远及近,一波一波传来,比上次还要大胆,露骨地附在耳边喘息□□,低缓暧昧,堪称靡靡之音。 眼下虽不是青天白日,但他还清醒着,听到这种声音,实在太奇怪了,宁瑜皱起眉头问旁边的人:“你们听到奇怪的声音了吗?” 宁瑜不是一个人守在浴池外,结果连同护卫一起,其他侍从都表示什么都没听到。 “就那种嗯嗯啊啊的声音,没有吗?”形容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 其他人摇头,有人窃笑打趣:“宁管事,你最近是不是火气太大了。” 宁瑜心想,我的心跟大润发的杀鱼刀一样冰冷,怎么可能火气大。 宁瑜坚信自己没有听错,他想分辨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却发现那声音消失了,再也无法捕捉到痕迹。 此事太过蹊跷,宁瑜的眉头越皱越深,眼下危机四伏,他应该去找彦青持汇报一下。 他正想动身,一个念头电光火石地闪过他的脑海。 那个侍女…… 现在想想,非常不对劲,梅映容最为自恋,容不得身边有人出风头,他只是长得白了一点,就被梅映容百般挑刺,第一美人怎么会容许自己的侍女有那般风情。 内院的其他侍从哪一个不是低调沉默,那侍女如果真的在内院干活,梅映容早把人赶出去了。 宁瑜沉下脸,转身往浴池那边走。 第 17 章 第17章 宁瑜步伐急促,中途不停有人询问他做什么去,他都没有理会。 不知那侍女是如何混进山庄来的,莫非是经由他出入的那个缺口? 宁瑜甚至无法确认她是不是魔道中人。 薛静深说这疏影山上不止他一个,那么到底有几波人马。 宁瑜与梅映容这位新老板关系一般,但也不希望他出事。 否则谁来发钱。 宁瑜快步走到浴池的纱帘之外,被守在帘边的侍女拦下。 “公子正在沐浴,无论有什么事,待公子出来再说。” 侍女表情冷硬,说话毫无起伏,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宁瑜却觉得安心,这才是香浮山庄内院侍从真实的样子。 宁瑜对侍女拱了拱手,说:“劳烦给公子通报一声,说有人混进来了,恐怕要对公子不利。” 侍女脸上露出惊疑的神色,却还在迟疑。 宁瑜连忙说:“若是耽误了,就来不及了。” 侍女这才转身,在纱帘外往里面传音。 过了一会,梅映容的声音直接由内至外传来:“让他进来。” 侍女让开路,示意宁瑜进去。 宁瑜谨慎地撩起纱帘,走到内里,发现梅映容居然还没下水。 修真界第一美人脱去外袍,只留一层薄薄的里衣,半躺在浴池的池边。 里衣被水汽打湿,由白色变为半透明,牢牢贴住匀称的身体,却无法遮盖两条修长笔直的腿。 他的身边搁着一壶酒,水汽混合酒气,整个隔间的气氛慵懒迷离。 梅映容支着脑袋,撩起眼皮,看向宁瑜说:“你最好有要紧的事,否则把你丢到池里喂鱼。” 温泉池里怎么会有鱼,美人怕是喝多迷糊了,幸好那个假扮侍女的人看起来还没来得及动手,宁瑜正要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梅映容,谁知一抬头就看见梅映容的两条大白腿。 宁瑜:“……” 他重新低下头,眼睛盯着地面装瞎,向梅映容禀报他发现了一个行迹可疑的侍女。 “公子,那人绝对有问题,还是小心为妙。” 宁瑜说完,等待梅映容的吩咐。 结果梅映容既没进一步询问,也没让人去排查,动都没动,开口问宁瑜:“谁是天下最美的人?” 宁瑜顿住,万万没想到梅映容在这种时候问这个问题,老实回答:“当然是公子你。” 梅映容很满意,说:“行了,下去吧。” 宁瑜沉默片刻,说:“公子,眼下情况危急,要不要暂时避一避。” 梅映容伸出手,探进旁边的池水里,用手指撩动水面,带起一阵阵涟漪,说:“我又不是聋子,听到了,下去吧。” 这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宁瑜也不想做太监,既然梅映容自己都不在意,那他就听令退下。 宁瑜刚要走,梅映容却又把他喊住,说:“ 把你刚才跟我说的话复述给彦青持听。” 宁瑜愣了愣,然后立马懂了,梅映容大概是想演一出英雄救美。 梅映容除了天下第一美,天下第一演,还应当多一个头衔,叫天下第一作,若那侍女真是魔修,怕是要弄巧成拙。 宁瑜不再多话,应道:“是,公子。” * 手挎花篮的侍女慢吞吞地在香浮山庄的回廊里走着。 她走着走着,用素手抚摸自己的鬓发,确保那朵花好好地戴在自己的头上,接着愉悦地哼起歌。 她口中的歌声听不清唱词,调子诡异幽长,大部分音调用鼻音哼唱,简直就像情人互相依偎时在讲情话,又像欢愉时放纵的调笑,足以令人面红耳赤。 在接近浴池的时候,侍女收声,本来应该在外面守着的侍从与护卫全躺在地上,个个眼睛紧闭,表情却非常愉悦,仿佛在梦中正体验极乐。 侍女扬起唇角,目光一一扫过躺下的那些人,接着露出疑惑的表情,有些奇怪。 那个斯斯文文的小管事怎么不在。 很快她就没有计较这件小事,挎着花篮,越过那些躺倒的人,轻快地走向浴池。 浴池四周围满了纱帘,轻纱间阵阵花香飘过,白雾弥漫,一片朦胧。 香花迷烟,是仙境,也是幻境。 侍女抬手拂开轻纱,池水轻轻摇荡,发出哗哗的声响,只见那天下第一的美人,正伏在池边,泉水完全将他的里衣打湿,乌黑的头发蜿蜒垂落进池水里,随着他的呼吸起起伏伏。 梅映容还存着意识,但浑身酸软,使不出力气。 他尽力抬起身体,半睁着眼睛,迷茫地看向来人。 侍女将花篮放在地上,走向梅映容,笑着问:“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梅映容艰难地说:“扶我……” 侍女看了一眼梅映容的腰身与大长腿,笑意更深,说:“好啊公子,但我要先给你擦拭身体。” 她的语调很慢,尾音轻飘飘的,暧昧又戏谑:“擦完身体,扶公子到床上。” 这话露骨得可怕,可梅映容浑浑噩噩,似乎听不懂,眼睛里雾气蒙蒙,指望那侍女扶他起身。 侍女满意他的状态,朝梅映容伸出手,可看她手朝向的方向,不像是要扶人,反倒是往梅映容的腰间摸去。 “我真好奇,梅公子的皮肤是不是像看起来那么好摸。” 就在那只手即将碰到梅映容的时候,一道剑气劈来,横插进侍女与梅映容的中间,宛如闪电破开黑暗,冲散迷雾,浴池边的暧昧与迷离顿时荡然无存。 侍女被拦了这么一下,却没有放弃,继续去碰梅映容,这一次应该是想将他带走。 但剑气的主人不会让她这么做。 劲风突袭,纱帘飞舞,彦青持沉着脸走进来。 他依旧面无表情,青袍冷肃,目光沉沉地望着浴池旁边的两个人。 甚至连背后的长剑都没有出 鞘,他已经浑身都是剑意。 侍女知道,不解决这人,是无法带走梅映容了。 她笑了一声,朝彦青持出手。 这侍女身法诡异,飘飘忽忽,一会东一会西,像游鱼一样滑溜,整个人柔若无骨,难以捕捉。 彦青持见状,神情反而放松一些,没有立即下死手,而是沉稳地接招,似乎在进一步试探。 两个人在浴池边缠斗。 这时候宁瑜从后方冒出来,轻手轻脚地绕过打架的两人,摸到梅映容身边,扶起梅映容,说:“公子,我们快走。()” 谁知梅映容软绵绵地推开他,语气里带着嫌弃:不要你扶,让彦剑君来。?()_[(()” 宁瑜:“……” 宁瑜一言难尽地说:“彦剑君打架呢,没空。” 梅映容这才不情不愿地靠住宁瑜,示意他把自己架住。 第一美人身段苗条,可好歹也是男人,宁瑜没有修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梅映容拽起身。 两个人好歹远离了池边,梅映容一屁股坐到远处的地上,说什么不愿意走了:“我要看他们打架。” 宁瑜:“……”作死小能手,没救了。 宁瑜无可奈何,跟着梅映容一起,往正在缠斗的两人看去。 原来修真界打架是这样的,感觉像武侠片加了特效,两个人前一刻在这里,下一刻在那里,能看到彦青持的剑意化成实体,刺向那侍女,而彦青持依旧没有出剑。 怎么说呢,没有宁瑜想象的炫酷。 比仙侠片里摧枯拉朽的场面还是差了点。 不过宁瑜看出一些端倪,侍女的身段聘婷,身形也分外妖娆,腰肢扭动,手臂如杨柳,来来去去仿佛在跳舞。 ……像在跳钢管舞,动作实在太挑逗了。 侍女的身法虽然邪门,但看着不像是魔修,以宁瑜浅薄的见识来看,倒像是媚修。 这样就说得通了,媚修通过与人交合提升修为,这侍女来找梅映容,怕是看中了梅映容的皮囊,想让梅映容做炉鼎。 谁叫梅映容的美貌天下无双。 连宁瑜都看得出来,彦青持自然也知道侍女的底细,越是知道越是放不开手脚,因为那侍女太过奔放,打斗间衣服滑落肩头,露出半截香肩,彦青持皱着眉头,连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侍女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轻笑出声,动作越发撩拨,整个人像水蛇一样往彦青持身上贴。 宁瑜看了评价道:“这是作弊啊。” 梅映容最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骚里骚气,眼见着那侍女恨不得要挂到彦青持的身上,他沉下脸,扬起手,纱帘再次乱舞,乌黑的古琴从纷纷扬扬的轻纱里飞出来,落到梅映容的手上。 梅映容一手抱着海月清辉,一手拨弦,说道:“彦剑君,心静。” 说完,清越琴声从他指尖流泻,令人精神一震。 宁瑜站在他旁边,见他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哪有刚才体软娇弱的 () 样子,又是一阵无语。 连这都装,害他刚才把人从那头拖到这头,累得要死。 琴音如流水如清风如皓月光辉,驱散一切迷惘与犹豫,令人神思清明,眼睛清亮。 彦青持神情一震,知道不能被侍女拖了节奏,无视那女子的水蛇腰与白玉香肩,开始反攻。 彦青持是何等修为,很快就占了上风,侍女渐渐开始不支。 但这人能混进山庄,自然不止这一点本事,她脸上挂着魅惑的笑容,望着彦青持,面貌有了变化,深目高鼻,眼眸细长流光,比刚才更加妖艳。 此时她放在地上的花篮突然炸开,掀起一波气浪,细碎的花瓣朝几个人的脸面飞去,迷乱人的眼睛。 原本悬挂在浴池四周的纱帘尽数飞出,在半空中化作鲜艳的红绫,交织成网,罩住这一片地方。 宁瑜伸手挡住往他脸上扑的花瓣,眯着眼睛往红绫之间看去,看到那侍女凭空消失了踪影。 接着一道声音响起:“我只是想一亲芳泽,梅公子为何不遂我心意。” 那声音含着笑意,低柔魅惑,酥到骨子里,却明明白白是男人的声音。 宁瑜愣住,这媚修是男的? 原来是采花贼。 梅映容听到媚修的话,停下弹琴的手,竖起眉毛,一脸羞恼,恨恨地说:“大胆狂徒,休得无礼!” 宁瑜把脸上的花瓣摘下来,看了梅映容一眼,梅映容表现得非常羞愤,宁瑜怀疑他心里怕是在暗爽,有人来采花,他应该有那么一点点开心。 彦青持开口:“是圣心门的媚修。”他的神情冷硬,“有如此修为,忽男忽女,又喜欢到处猎艳的,怕是圣心门的云敏。” 彦青持点破那媚修的身份。 宁瑜没找华丰打听过媚修的事,没听过圣心门,也不知道云敏是谁,只是觉着媚修的门派名好正经,居然叫“圣心”。 云敏依旧不见人影,声音从红绫中传来,笑着说:“久闻太古宗剑君彦青持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只是我对梅公子神往已久,此次想与梅公子亲近,为何彦剑君要坏我好事?” 宁瑜心想,怪就怪在,你刚好跟魔尊撞到一起,香浮山庄因为闻人渊戒备森严,刚才宁瑜去找彦青持的时候,彦青持早在外面随时准备进来了。 他说,今夜梅公子沐浴,众人饮酒,正是偷袭的好时机,所以他始终没有放松警惕。 幸好这次来的是媚修,而不是魔修。 宁瑜说不清该不该庆幸。 红绫中的话音停顿片刻,接着虚幻缥缈的笑声传来,云敏说:“我懂了,我亲近梅公子,彦剑君怕是觉得寂寞了,那不如我们一起啊~” 宁瑜头一次能在一个人说话的尾音里听出波浪号,不由地想,不愧是媚修,玩得真花。 彦青持平日克己守礼,哪被人如此调戏过,脸色黑得吓人,他沉声对梅映容说:“梅公子,这里要被破坏掉了。” 方才彦青持有所顾及,没有使出正经的本事,现在他被云敏激怒,要动真格了。 梅映容抱着海月清辉,瞬间变得柔弱,对彦青持说:“剑君尽管放手去吧。” 得到了山庄主人的允许,彦青持往前一步。 顿时,剑意爆炸,与红绫冲撞,灵力如同风暴,席卷整个隔间。 地上的砖石全被击碎,无情地被灵力风暴扬起,然后随意丢下,轻易得仿佛碎纸,原本装潢豪华的浴池隔间,瞬间被毁掉。 这才有点仙侠片里打斗的刺激。 可刺激归刺激,真正身处其中并不好受,在被花瓣糊脸之后,现在又是碎石打脸,宁瑜用胳膊护住自己的脑袋,四处张望。 高手过招,他这种小人物还是别掺和了,万一殃及池鱼,吃亏的是他。 梅映容看着也不像有事的样子,不如找机会溜了。 宁瑜无声无息地后退,打算走为上策。 彦青持与云敏打架,云敏全程没有现形,仅仅用红绫拖住彦青持,红绫明明最为柔软,此时却锋利如刀刃,从四面八方刺向彦青持,彦青持身形动都没动,下一刻,无数剑意将红绫切割,红绫如同刚才的花瓣那样炸开,艳丽的碎片洋洋洒洒。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往梅映容所在的地方掠去,彦青持急忙抽身想去阻拦,却被红绫碎片拦住,那影子抄起一人抱在怀里,急急撤走,重新返回浴池,落进浴池残存的泉水之中。 只见一个身着红衣,容貌艳丽的男人抱着另一个人,站在池水中,笑着对彦青持说:“天下第一美人我就带走了。” 他正要发动传送,却见彦青持站在对面,神情奇怪,莫名其妙地盯着他们这边看。 彦青持说:“你放开宁管事。” 男人低头,这才发现怀里的人不是第一美人梅映容,而是旁边那个斯斯文文的小管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8 章(修) 第18章 一时之间,四周鸦雀无声,气氛有点尴尬。 宁瑜自己也有点懵,他本来想逃走,刚弯下腰找好路线往后退,结果身上一轻,就被这圣心门的媚修捉住了。 这媚修起先隐藏身形,只用红绫吸引彦青持的注意力,打算找准机会一击得手,谁知关键时刻居然搞错了,本应该抓梅映容,最后抓成了宁瑜。 宁瑜忍不住往旁边看,这个叫云敏的媚修眉目深邃,鼻子高挺,长得有点异域风情,眼尾处点着一抹红,令他更显妖魅。 这人长相浓艳,之前扮成侍女混进来,却实打实是个男的,甚至还比他高。 此时云敏也低头打量宁瑜。 说起来邪门,当时他分明冲着梅映容去的,等他抓到人,怎么就变成了梅映容身边的小管事。 云敏一手环住宁瑜的腰,一手为了防止人跑,捏在他脖子的命门之上,两个人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都没有动。 方才彦青持与云敏打斗,早把隔间毁得七零八落,铺陈着宝石的浴池也被炸了一波,池水飞溅,抛洒得到处都是,云敏带着人飞进浴池,宁瑜又没有修为,无法防备,整个人被泉水弄得透湿。 深蓝色的袍子吸满了水,沉重地贴在身上,温热的泉水顺着前额从头顶流下,往眼睛蔓延,宁瑜不得不眨眨眼睫毛,抖落那些碍事的水珠。 滚落的水珠如同晶莹的珍宝,掉在池子里,激起一圈一圈小小的涟漪,无声无息地扩散开去。 池子里的两人都没有动,彦青持不得不再次出声:“放开宁管事。” 宁瑜这才反应过来,看向池边。 彦青持除了刚开始惊讶了一瞬,现在已然镇定,表情还是跟平时一样冷酷,倒是梅映容的神情可就精彩多了。 他坐在那里,怀里抱着自己的琴,看起来柔软无助,非常招人怜惜。 如果这样的美人被贼人抓走,那可真是令人心都碎了。 问题是眼下被抓的不是梅映容,于是梅映容的姿态就显得有点做作。 宁瑜甚至感觉梅映容暗戳戳瞪了自己一眼。 宁瑜:“……” 他面无表情地对抓着他的云敏说:“你抓错人了。” 本来气氛就尴尬,被宁瑜点破以后,简直难堪到了极点。 幸好圣心门的媚修脸皮厚,云敏面不改色心不跳,眯了眯眼睛,捏住宁瑜脖子的手进一步收紧,说:“好歹抓了一个不是么。” 他勾起唇角,笑着对彦青持和梅映容说:“这个仆从的命,是不是无关紧要?” 云敏丧失先机,再想抓住梅映容已经不可能了,他现在想的是如何全身而退。 他说那种话,就是拿宁瑜当做人质威胁的意思。 彦青持反手握住自己背后的剑鞘,冷冷地说:“你敢动他试试?” 刚才彦青持跟云敏打斗都没有出剑,现在为了宁瑜居然要拔剑,梅映容酸溜溜地看了宁瑜一眼,只 见他的仆从半身泡在水里,湿透的袍子勾勒出他细瘦的腰身,被水泡过的皮肤更白了,白得几乎透明,还真有那么点可怜样。 梅映容接着彦青持的话头说:“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仆从,你抓他有何用。” 话说的漂亮,宁瑜敢肯定,老板压根不想救他,装出担忧的表情不过做做样子,彦青持倒是正义感爆棚,但太过耿直,从心机上不一定玩得过云敏。 宁瑜心里叹口气,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自己,他稍稍仰头,避开云敏钳制住他脖子的手,小声跟云敏商量:“你不是就是想撤退吗,我可以配合你。” 云敏闻言,笑着说:“哦?怎么说。”宁瑜移开一寸,他的手立即跟上,捏得更紧,只要再多用一分力,就能把宁瑜的脖子拧断。 宁瑜不适地皱皱眉头,他压低声音,语气淡定,看着像在跟云敏闲聊:“待会你架着我往后退,彦剑君势必追上来,你松开我,我往他身上扑,帮你挡他一下,这时候你就可以走掉了。” 云敏听着宁瑜的话,眼睛一直盯着宁瑜看,宁瑜见他不说话,接着补充:“我知道你怕松开我,我反水,但即使你杀了我,彦剑君也不会放你走,不如跟我合作,只要你不杀我,我保证让你毫发无损地离开香浮山庄。” 他说了一堆,云敏还是没反应,宁瑜不由地斜着眼睛看这媚修。 怎么不说话,傻了? 云敏开口了,谁知他说:“你看着也不错啊。” 宁瑜:“?” 仔细看怀里的这个小仆从虽然比他矮,但身形也算修长,皮肤白皙温润,被泉水浸润过,滑溜溜的,仿佛能粘手,一双眼睛漆黑清澈,看人的时候眼神专注,却有点冷,带着淡淡的疏离,眼睛里仿佛有钩子,勾得人心痒。 云敏一手钳着宁瑜的脖子,另一只手可是揽在宁瑜的腰上,深刻地体验到这仆从的腰有多窄。 云敏舔了舔嘴唇,松开宁瑜的脖子,改为挑起他的下巴,笑着说:“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带你走。” 宁瑜:“???” 这人脑子进水了吧。 梅映容见那色胆包天的媚修竟然勾住宁瑜的下巴,一副要采花的模样,气得牙齿咬碎。 天下最美的花就在旁边,那媚修居然视若无睹,梅映容扬手往怀里的古琴一拍,尖锐刺耳的琴音迸发而出,直接飞向云敏。 与此同时,彦青持趁机发难,朝云敏攻击。 云敏哼了一声,拉过宁瑜挡在自己身前,把宁瑜当做挡箭牌,彦青持立即迟疑收手,唯有梅映容的琴音依旧笔直地往宁瑜身上冲。 琴音无形却胜似有形,威力足以杀死一个毫无修为的人。 彦青持喝道:“梅公子,万万不可!” 梅映容怔了怔,可开弓没有回头箭,此时琴音已经收不回来了。 宁瑜心想,他怕是要成为唯一一个死在老板手下的穿越者了。 眼见着宁瑜就要被琴音所伤,最后一刻,云敏重新把宁瑜 拽开,那些被剑意破碎的红绫再次聚集,从四面八方飞来,再次编织成网,拦住尖锐的琴音。 万万没想到,形势逆转,变成云敏帮宁瑜挡下一击。 云敏对宁瑜的钳制放松了,彦青持没有放过这个机会,闪身而上,去抢云敏手上的人。 “小管事,真的没人管你的死活。”云敏笑着,躲过彦青持的攻击,顺便把宁瑜推出去。 宁瑜不明白,这些人喊他,为什么非要在前面加个“小”字。 就像刚才他承诺的,宁瑜扑向彦青持,用身体挡住彦青持的视线,不让剑君继续攻击。 就在彦青持分心的一会工夫,云敏急速退后,彻底消失踪影。 在那媚修临走之前,宁瑜听到传音:“下次再来找你玩啊,小管事。” 宁瑜冷着脸想,最好别来了。 前来捣乱的媚修逃走了,只留下一地凌乱。 彦青持走进浴池,扶起池子里的宁瑜。 宁瑜几次被水淋,早就浑身湿漉漉,水珠贴着白皙的脸庞滚进衣服里,衣服无法承受更多的水分,进一步沁出来润泽暴露出来的脖子,更显得池子里的人湿发乌亮,唇红齿白。 彦青持背对着梅映容,没看到梅映容脸上的神色,伸手拉宁瑜。 虽然情况危急,但宁瑜实际没受什么伤,他跟着彦青持上来,说:“多谢剑君。”然后走到梅映容面前。 梅映容出声:“这泉水我都没来及泡,你倒是享受好几回。” 宁瑜说:“在水里滚过几次的福气,公子怕是消受不起,我替公子受了。” 梅映容不敢置信地看着宁瑜,这人还敢给他阴阳怪气回来? 宁瑜瞥了一眼旁边的彦青持,提醒梅映容,彦剑君还在这里。 梅映容这才作罢,对彦青持说:“剑君,就这样任由那登徒子跑掉么?” 彦青持说:“圣心门善于伪装,那人应该早就潜伏在香浮山庄中,并且给自己留了退路,追应当是追不上了。” 云敏应该比彦青持更早进入香浮山庄,他潜伏谋划这么久,没想到与魔尊撞到一起,香浮山庄比平时戒备更森严,于是功败垂成。 “而且此人应当与魔修无关。”在彦青持眼里,魔尊闻人渊才是那个需要全力应对的人。 今日从头到尾,彦青持都没有拔剑。 再说云敏先拿宁瑜当挡箭牌,最后反倒替宁瑜挡了一下,还算有点良心,至于梅映容的那道琴音,只能说太过冲动。 好在没有人受伤,唯有宝石镶嵌的浴池毁了。 彦青持要去查看那些被云敏放倒的护卫与侍女,梅映容心情不是很愉快,冲宁瑜伸出手,吩咐:“扶我。” 宁瑜带着一身水,扶起梅映容,将老板安置妥当了,他才抽空去换了一身衣服。 折腾半天,身心俱疲,还有残局要收拾。 好在家仆们给力,迅速把场地收拾好,至于那些昏迷的人,有彦青持与太古宗的 修士照料。 华丰听说有人闯进香浮山庄,差点带走梅公子,吓得连忙跑到宁瑜这边来询问怎么回事。 他见到宁瑜垂着眼睛,脸色苍白,本来关心梅公子的话咽回肚子里,立即改口:“你受伤了吗?” 宁瑜懒懒地说:“没有,就是在水里泡了一会。”外加差点被梅映容伤到而已。 好歹华丰够意思,见宁瑜疲惫,主动帮他分担事情,等一切都安排妥当,他带着宁瑜回到住所。 “你还是先休息吧,有事明日再说。” 宁瑜没再逞强,躺到床上,准备睡一觉,对华丰说:“你也歇着吧。” 华丰却没走,说:“我在这里陪着你。” 说着他就开始打地铺,轻车熟路,一下子就弄好了。 宁瑜没精力跟他较劲,随他去了,反正这里的地板都跟华丰混熟了。 华丰吹灭烛火,宁瑜很快沉沉地睡去。 这一觉并没有宁瑜想象的安稳。 睡梦之中,宁瑜再一次听到了那个靡靡之音。 暧昧婉转的低唱,似耳语似喘息,加速心跳,催升体温。 宁瑜奇怪,刚才彦青持彻底清查了一遍山庄,确定云敏真的走了,他怎么还能听到这种魅惑的声音。 宁瑜知道自己在做梦,以为是刚才的事给他留下了阴影,他才会梦到,于是强迫自己不去多想。 睡觉大过天,谁也不能耽误他休息。 可那声音不仅没有减小,反而越来越大,仿佛有人趴在宁瑜的耳边嗯嗯啊啊,宁瑜甚至还听到了水声。 那水声像温泉流过皮肤,又像伸出舌头慢慢舔过某些东西发出的声响。 宁瑜躺在床榻上,热意如汹涌滂湃的浪潮,一瞬间席卷而上,将他淹没。 好热。 热得他无比躁动,好想有人帮他解开衣带,好想贴住另一个人,让他帮忙降温。 宁瑜理智上知道自己不对劲,可他被热气哄得丧失理智,在睡梦中痛苦地呼喊。 “宁瑜,宁瑜!” 有人喊他。 “你怎么了?快醒醒!” 宁瑜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尽力睁开眼,看到华丰正伏在他的床头,忧虑地看着他。 华丰被宁瑜满眼的血丝吓了一跳,望着宁瑜潮红的脸颊,说:“你是病了吗,我给你倒点水。” 宁瑜一把拽住华丰,不让他走。 宁瑜的手心被汗水浸湿,滚烫火热,华丰被拉住,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发热了。” 宁瑜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克制自己没有扑倒华丰,他咬紧牙关,说不出话。 华丰笨拙地替宁瑜拉被子,说:“应当是着凉了,我去拿些丹药。” 他的手不小心触碰到宁瑜的胳臂,立即引起宁瑜剧烈的颤抖。 宁瑜双目赤红,眼睛里却雾气朦胧,脸颊的颜色如绽放最盛的春花,极致的艳丽。 华丰定在那里 。 宁瑜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他就要扒光华丰的衣服。 他软绵绵地推开华丰,跌跌撞撞下床,直接夺门而出。 华丰好像在后面喊他,可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宁瑜只有一个念头,快点逃,一定要逃到没人的地方去。 他说别人是处男,他自己何尝不也是,他可不想第一次莫名其妙交代在这里。 夜色冰凉,清风吹拂,但无法解开宁瑜的热意,他恨不得风再冷一些,冷到刺骨那种程度,才能让他平静下来。 说来奇怪,今夜云敏来袭,彦青持并没有休息,而是带着人照顾伤者与巡逻。 照理来说,香浮山庄不该如此安静,可宁瑜一路奔跑,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遇到。 华丰也没有追上来。 宁瑜踉踉跄跄,速度说不上快,找不准方向,脑子里在煮粥,成了一团浆糊。 好热,好躁,谁能平息他的欲望。 不知不觉,他竟然跑到了山庄的外围,只要越过这道围墙,便是苍翠的疏影山。 宁瑜迷迷糊糊无法分辨方位,但脑子里有个印象,从这里可以走出山庄…… 围墙上赫然有着一道年久失修的缺口。 这缺口被宁瑜告诉彦青持,本该封住的,不知为何在今夜再次出现。 宁瑜没有余裕思考那么多,凭着身体的记忆往缺口那里走。 他轻而易举地走出了香浮山庄。 疏影山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宁瑜感觉到一阵畅快。 可还不够,还想要更多。 他跑不动了,摇摇晃晃地往前,依靠本能往曾经的秘密基地走,只有那里他才能什么都不想,放空自己。 很快,他看见了熟悉的大树,大树将繁茂的枝叶伸向夜空,仿佛巨大的手掌托起了月亮。 大树旁站着一个白衣人。 白衣素净,清淡如风。 宁瑜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现在这种状态,不应该遇到人,非常危险。 可他的双腿不受他的控制,还在往前。 那白衣人迎着他走过来,分不清是宁瑜扑进那人的怀里,还是那人张开双臂抱住宁瑜。 反正宁瑜被温暖的怀抱包裹住,缓解了他的燥热,可他身体里的欲望叫嚣得更厉害了。 令他有些疼痛。 白衣人抱着他,温柔地在他耳畔问:“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9 章 第19章 这话一问,宁瑜分明因为脑子迷糊听不太懂意思,却莫名觉得委屈,埋在白衣人的怀里不动。 至于薛静深为什么还在这里,他不是说要去见梅映容,大晚上的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香浮山庄的外墙为何再次出现缺口,这些问题,宁瑜一团浆糊的脑子完全无瑕思考。 身体深处的疼痛折磨着他,他咬紧牙关,抵在薛静深的胸膛上,一边享受着别人的体温,一边继续忍耐。 残存的理智与欲望互相拉扯,让他快要疯魔。 薛静深摸了摸他汗湿的后颈,宁瑜剧烈地抖动,差点腿脚一软跌坐到地上。 薛静深适时地架住他,说:“这是圣心门的媚药,无色无味,只要你离圣心门的人三尺以内,他可以把药下在你身上的任意一个地方。” 他幽幽叹息:“你不该信任一个媚修。” 宁瑜心想,别说教了,他很想骂薛静深此时告诉他这些等于落井下石,可他不敢开口,他怕开口就是□□。 他的手脚不受控制地往薛静深身上贴,甚至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碍事的衣服,用皮肤直接感受。 另一个人的体温,能浇灭他身心里的那团火。 薛静深任由他动作,语气始终淡定:“这可如何是好,圣心门的媚药极为霸道,一般人扛不住。” 他勾起宁瑜被汗水打湿的一缕头发,将发丝缠绕在指尖,笑着说:“只能找人共赴云雨了。” 宁瑜揪住薛静深的衣服,松开又放开,白皙的手背因为用力爆出一条条青筋。 “怕是一夜还不够,有人三天三夜无法下床,有可能力竭而亡。” 薛静深说着可能的后果,宁瑜一点没听进去,不停地蹭着薛静深的胸膛与肩膀。 想要。 薛静深见怀里的人面容潮红,双目失神,嫣红的唇瓣不停地颤抖,整个人化成一滩水,知道他到了极限,不再多说,打算将宁瑜抱起来。 就在他的胳膊碰到宁瑜腿弯的时候,宁瑜突然暴起,一把推开薛静深,冲向薛静深背后的大树。 他几乎是依靠身体的重量,把自己甩进树洞里。 他重重摔到地上,头晕眼花地起身,抵住百年大树的内壁,将自己缩进树洞的阴影里,大口大口地喘息。 薛静深没想到这种地步了,宁瑜还有力气挣开他,转身弯腰,往树洞里探看,说:“越是压抑,待会反噬得越厉害。” 宁瑜将自己完全藏在阴影里,吐息火热,好不容易挤出的话却很冷。 “滚。” 薛静深挑了挑眉毛,神情有些古怪:“从没人对我说过这个字。” 宁瑜想,他可以说上千百遍,只是他没有力气了。 薛静深说道:“没想到你如此能忍,这又是何必。”他温言细语地诱哄,“刚才说三天三夜力竭而亡是吓唬你的,迟迟不宣泄才会伤身体。” 他向来语气耐心温和,说这些话简直就像为宁 瑜好一样:“你就当春风一度,若是不喜欢,我替你把眼睛遮住。” 宁瑜不吭声,只有急促的呼吸在树洞里回荡。 他不是刚烈,也不是跟人睡了就要死要活,穿越之前他也没刻意不谈恋爱,不过没遇到心动的而已。 他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讨厌失去自我控制的感觉。 薛静深在外面观察着宁瑜,宁瑜尽量把自己藏在阴影里,他却能清晰地看到宁瑜的每一个动作与表情。 宁瑜分明已经在极限上游走了。 “真的要这样么,你没有修为,无法抵抗媚药的功效,再这样下去,血脉沸腾,有可能爆体。” 这人刚才说力竭而亡,现在又说会爆体,一而再再而三地吓唬他。 宁瑜却本能知道薛静深说的都是真的,因为此时此刻,他的身体涨得发疼,很想撕扯自己的皮肉。 薛静深见宁瑜抖得厉害,呼吸错乱到失去了节奏,极有可能下一刻就窒息。 在黑暗之中,那双赤红的眼睛充满了欲望,亮得吓人。 都这样了,这人还不肯妥协。 薛静深自诩君子,自然不做强迫之事,慢条斯理地说:“我会很温柔的。” 宁瑜恨,恨这个人为什么到这地步了,还如此彬彬有礼,如果薛静深强硬一点,他顺水推舟,还能骗自己是被迫的。 可恨的是这人无比耐心地征求他的意见。 真是太坏了。 宁瑜的眼神近乎怨恨,直勾勾盯着薛静深,依旧没动。 哪怕他的手攥得紧紧的,指甲划破掌心,丝丝血味弥散在空气里,他也不主动。 薛静深脸上的笑意收敛,他拉下唇角,沉沉看着宁瑜。 这白衣的公子偶尔会露出阴森的表情,就像现在这样。 宁瑜想,这可顺眼多了,至少不会假兮兮。 薛静深突然朝树洞里的宁瑜伸出手,谁也无法看清他的动作,宁瑜这种情况下自然躲避不及,被他牢牢按住脑袋。 宁瑜的心差点从胸腔里蹦出来。 要来了么。 可薛静深只是按住他的头,没有碰他其他的地方,下一刻,一股寒意从宁瑜的前额直接涌入他的身体。 宁瑜感觉自己的神魂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扼住,那手无情地在他的脑海里翻搅,他脑子的那些火焰被大手攥在手心,接着轻而易举地捏碎。 火光四溅,化作寒冰。 宁瑜终于忍不住,“唔”了一声。 好冷。 刚才那么滚烫的身体,一瞬间被寒冷侵袭,仿佛进入冰窖,他的血脉经络,每一处都充满了冰碴子,冷得他牙齿打颤。 热也疼,冷也疼,冰火两重天,一点也不好受。 薛静深收回手,宁瑜脑海里的手同时抽离,这种感觉太恐怖了,最内里的意识被碰触,搅动寻找捏碎又抽走,任由摆布,完全无法反抗。 那些欲望也 随着热意散去,身体只余寒冷。 宁瑜顺着树洞的内壁,无力地滑落。 薛静深扶住他,进入树洞,让他靠住自己,将宁瑜的头搁在自己的肩头。 宁瑜没有力气,但神志迅速回归,盘踞在他身心里的欲望不见了,他沙哑而冷淡地说:“所以……你有别的方法。” 不是非要上床不可。 薛静深却说:“若是我,宁愿与人交合,也不会让人进入我的神识。” 原来刚才薛静深探进了他的识海。 可宁瑜无所谓,反正他一点修为也没有。 薛静深接着说:“当然还有别的方法,比如全身换血,或是我教你功法,你自行逼出来,那些更难以实施,在我看来,还是交合比较方便。” 可是宁瑜没有选择这个方法,真是令人遗憾。 宁瑜经历一热一冷两重天,眼下欲望退去,身体疲惫得不行,听着薛静深絮絮叨叨,眼皮子开始打架。 他的脑袋无比沉重,几乎挂不住薛静深的肩膀。 薛静深把他拉下来平躺,让他枕住自己的大腿。 梆硬,一点也不舒服。 宁瑜没力气挑剔,闭上眼睛。 他料定薛静深不会对他做什么,沉沉地睡去。 * 等宁瑜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住所的床上。 他眨眨眼睛,感受自己身体的情况,似乎一切良好,除了还有点冷,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甚至有些神清气爽。 他坐起身。 华丰正在他床边的地上呼呼大睡,宁瑜见窗外已经大亮,伸出脚踢了华丰一下。 华丰立即惊醒,睁开眼看到宁瑜,猛地窜到他面前,急切地问:“你还好吗?” 宁瑜抿抿嘴唇,问:“昨夜是怎么回事?” 华丰奇怪地说:“我还想问你,你昨晚突然跑出去,吓了我一跳,我想追上你,结果你一会就没影了。我在山庄里找啊找,最后发现你躺在围墙的旁边。” 他抓抓头发,一脸摸不清头脑的表情:“我看了半天,发现你只是睡着了,于是我就把你背回来了。” 宁瑜大概了解了,问:“没有惊动梅公子他们吧。” 华丰说:“说来奇怪,照理来说,你闹出的动静挺大,但没一人发觉。” 这样就好,宁瑜从床榻上下来。 华丰担忧地问:“你真的没事么,我仔细想了一下,你昨天那种反应……”华丰的态度小心翼翼,“是不是中了媚药?” 华丰追宁瑜的时候想通了这个环节,吓得后背都湿透了,可当他找到宁瑜后,又发现宁瑜似乎没事,只是单纯地昏睡,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回事,只能先把人带回来。 他本能地没有声张,怕梅公子过问,打算如果第二天宁瑜没有醒,他就去找大夫。 幸好宁瑜醒了,而且安然无恙。 宁瑜一口否认:“不是,昨天掉进水里好几次,受凉发热有了癔症,跑出去出了一身汗就好了。”他淡定地说,“多谢你的照顾。” 华丰还有点怀疑,但宁瑜死活不松口,他见宁瑜看着不像有事的样子,没有多追问。 宁瑜换好衣服,没有第一时间去梅映容与彦青持那边报道,而是走到山庄的围墙处。 今日再去,那缺口又不见了。 宁瑜敢肯定,昨晚他就是经由缺口,跑出香浮山庄。 他盯着香浮山庄密不透风的围墙,吐出一口长气。!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20 章 第20章 宁瑜收拾收拾自己,往内院走。 经过昨日的事,内院元气大伤,很多侍从尚未恢复,内院比平日更冷清。 宁瑜穿过回廊,在梅映容面前站定。 梅映容靠在榻上,衣袍素净,面容苍白,神情恹恹,无精打采,有种雨打芭蕉似的脆弱。 这人怎么反倒像被蹂躏了一样,究竟是唱的哪出。 梅映容瞟了一眼宁瑜,微微睁大眼睛,瞬间忘了装柔弱,问:“你怎么……” 宁瑜等着他说后面的话。 梅映容顿了顿,闭嘴不言。 这人怎么一脸春意,眉目比平时还水灵,简直就像……就像欢愉过后。 难道昨晚这人跟那媚修有点什么?看着也不太像。 梅映容记得昨天的事,顿时又不太愉快,重新变回懒懒的模样,说:“你自己说,该怎么罚你吧。” 宁瑜沉默片刻,说:“请公子明示,我为什么要受罚。” “昨日我率先发现了云敏假扮的侍女,及时去通知彦剑君,代替公子被那媚修抓住,然后当做人质差点被打死,请问公子,这些事情,我哪一件没有做好,需要受罚?” 梅映容听完宁瑜的话,扯了扯唇角。 哪一件都没做错,但哪一件都不合他的心意。 梅映容说道:“看来你的怨气很大啊。” 宁瑜平时不会这么多话。 宁瑜语气平静:“若是公子跟我一样,昨日差点丧命,说不定怨气比我还大。” 还要再加被媚修下药。 梅映容盯着他看,说:“你不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吧。” 宁瑜回答:“我是公子的家仆。” 他的灵契还在梅映容手上,若是梅映容不满意了,把灵契毁掉,他会魂飞魄散。 平日宁瑜总在心里称梅映容为老板,实际上这种老板与员工的关系是单向的,只能老板单方面压榨他,他无法炒掉老板。 梅映容依旧靠在榻上,没个正型,过了一会,他才说:“去把琴擦了。” 那张名琴海月清辉就放在琴架之上,宁瑜走到古琴旁边,小心翼翼地擦拭清洁。 一想到这琴昨日差点把他杀了,宁瑜就心情复杂,可他也知道,如果这琴在他手上有任何损伤,梅映容都不会放过他。 别看这琴能当凶器,却十分娇弱,养护起来非常麻烦。 宁瑜擦拭一遍琴身,然后给琴涂油。 不得不说,海月清辉不愧是名琴,质感无与伦比,手指滑过琴身,如同碰触岁月,润泽厚重,一种莫名的情感充斥在心头。 这琴太好,宁瑜在心里默默原谅它几秒。 宁瑜一边擦琴一边想,琴虽好,梅映容的琴艺也是顶级,他几次听琴,好听归好听,但传说中提升修为,助人突破境界的功效一点都没体会出来。 跟他穿越之前用耳机听歌没有区别,如果仅仅如此,梅映 容的琴音不会那么出名,魔尊闻人渊也不至于非要来找梅映容。() 或者是有什么条件,梅映容才能弹出那样的曲子。 ?花木比邻提醒您《第一美人的小仆从》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说起魔尊,香浮山庄上上下下防备魔尊,谁知这回来了个媚修…… 宁瑜擦着琴,手指沿着琴身移动,突然落了个空,他低头,看到海月清辉的琴头处有一方凹槽。 他上次就发现了,照理来说,古琴的音腔非常讲究,发声的龙池凤沼在琴身的下面,琴头底下也有舌穴,但琴头正面凤额处有凹槽的,宁瑜还是第一次看到。 这种凹槽会破坏结构,影响声音。 这一回宁瑜发现那槽有形状,感觉这里本应当有一个物件镶嵌在里面,现在却空荡荡。 仔细观察,凹槽似乎有一对翅膀,应该是鸟类的轮廓。 或许这个凹槽里镶嵌的东西,与梅映容琴音的秘密有关。 宁瑜看着琴出神,梅映容在背后出声:“怎么不动了,别偷懒。” 宁瑜无语,老板亲自当监工,实在有够闲。 宁瑜擦完琴,梅映容心里有气,又打发了他做了一些苦力活。 等那些事都做完,梅映容打发宁瑜走,宁瑜却返回梅映容的面前,说:“公子,刚才你要罚我,我把事情都做了,现在轮到我找公子讨要奖赏了。” 梅映容笑了一声,有意思地问:“奖赏?” 宁瑜说:“我昨天做的那些事,难道不值得一个奖赏么?” 梅映容盯着他,眯了眯眼睛,说:“说说看,你要什么?” 宁瑜淡定地说道:“我要灵石。” 梅映容嘲讽地笑了一声。 下人到底是下人,终归没有见识,眼里只认得钱,也要不出什么高级的东西。 梅映容的心情一下子变得不错,他挥了挥手,说:“行。”不过是钱而已。 宁瑜接着补充:“我要上品灵石。” 梅映容扫了他一眼:“胃口还挺大。” 只知道要钱的人最好应付,梅映容也不差钱,写了手谕,让宁瑜自己去库房领灵石。 * 宁瑜从梅映容那里讨要了东西,走出房间,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内院,而是去看望昨日昏迷的那些侍从。 宁瑜记得,他曾经跟其中一个侍女说过话,劳烦她去给梅映容通报。 宁瑜很快找到了那位表情冷淡的侍女。 她后来也被云敏放倒,眼下刚恢复,精神不是太好。 宁瑜一开口就喊:“这位姐姐。” 那侍女吓了一跳,奇怪地打量宁瑜:“宁管事为何如此客气。” 宁瑜笑了笑:“经过昨日之事,你我同病相怜,我难免生出亲近之感。” 能待在梅映容身边的侍从,个个都是人精,侍女摆了摆手,说:“行了,是有事要找我帮忙吧,不如直说。” 宁瑜从善如流,笑着说:“其实是昨天那媚修来过之后,我总没有安全感。”他看着那 () 位侍女,表情温和,“不知姐姐这里有没有香浮山庄的地图?” 侍女警惕地问:“你要地图做什么?” 宁瑜换上忧愁的表情:“昨天那登徒子逃走,我才发现自己对山庄地形太不熟悉,连贼人跑向哪里都不知道,实在不应该。姐姐在这里待得久了,若是换做姐姐在场,一定能看清贼人的路径。” 侍女听了他的话,神色缓和。 她昨日昏迷,不知道宁瑜面对云敏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近日梅公子喜爱召唤宁瑜,只当宁瑜深得公子欢心,于是说道:“我这里没有地图,但我对山庄特别是内院非常了解,也知道一些偏僻之处,讲给你听听。” 宁瑜微笑:“那就有劳姐姐了。” * 宁瑜出了内院,往浴池那边走去。 浴池完全被毁掉,昨日草草收拾了一番,今天必须继续整理。 出了内院,宁瑜就是外院的管事,底下有人手,他安排其他家仆的工作,把华丰招来,说:“我还有点事要向你打听。” 华丰对修真界的宗门世家最为了解,宁瑜问:“你知道圣心门的情况么。” 华丰支支吾吾,脸皮子有点红:“圣心门啊,就是一群通过双修修炼的家伙,他们的功法与房中术有关,个个都是勾引人的好手。” 大道三千,这种方法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宁瑜接着问:“他们都是那样到处采花吗?” 华丰知道宁瑜指的是云敏,说道:“怎么说呢,圣心门一向奔放,其中云敏最为有名,这人自诩风流,四处寻找美貌的女子男子,然后想方设法勾引人家,如果对方不从,他会直接去抢。” 华丰一个处男,说这些有点害羞:“他还挺出名的,而且因为他只找美人,有一些奇葩人士以被他看上为荣。” 宁瑜:“……” 梅映容就是那些奇葩里的一员。 宁瑜说:“这人昨晚失败,看来是不会善罢甘休。” 华丰立即换了一副表情,义愤填膺地说:“太可恨了,梅公子岂是他这样的登徒子能够玷污的,他要是真敢再来,我一定打掉他的大牙!” 宁瑜倒是想起云敏临走时的传音,估摸着云敏抓人抓错了,传音也没个准头,本该告诉梅映容,结果对他说“下次再来找你玩”。 宁瑜大概了解情况,这么说,云敏的确与闻人渊无关,不知道该不该松口气。 宁瑜与华丰说着话,此时彦青持前来,宁瑜立即向他打招呼:“彦剑君。” 彦青持一直都是那样,表情冷酷,他见到宁瑜,说:“昨日有劳宁管事,要不是宁管事来通风报信,我也不可能那么快赶到。” 否则,梅公子要遭贼人的毒手了。 宁瑜心想,梅映容还嫌他来快了,反倒是太古宗的外人过来感谢他。 宁瑜说:“那些都是我的责任,应该是我向彦剑君道谢,若不是彦剑君,昨晚也没办法打跑那贼人。” 两个人互相客气 了一番(),接着彦青持就没话说了№()_[((),但他没走,在宁瑜旁边站着。 这位沉默寡言的剑君人的确不错,只是某些方面有点呆。 宁瑜想了想,对彦青持说:“昨夜我差点死掉,今天想起,总是觉得后怕。” 一直在一旁听两人说话的华丰吓了一跳,连忙问:“你差点死掉吗?” 宁瑜暗中瞪了他一眼,继续说:“我感觉力不从心,如果我能强大一些,就可以保护梅公子和自己了。” 彦青持说道:“只要有恒心,就可以变强。”他思索片刻,说,“若是宁管事愿意,此次事情了结之后,可以随我回太古宗,做我太古宗弟子。” 他望着宁瑜:“宁管事资质不错,应当不用多久便能筑基。” 宁瑜笑了笑。 没想到他也能听到“资质不错”这种评价,他冲彦青持拱拱手:“多谢彦剑君,但我是梅公子的家仆,无法离开。” 彦青持说:“我可以去跟梅公子沟通,取得你的灵契,让你自由,想必梅公子不会阻拦。” 自由……这种邀请不能不让人心动,但宁瑜心想,你把梅映容想得太好了。 宁瑜接着笑笑,说:“剑君描绘的场景太遥远,修炼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目光短浅,无法顾及将来,不如关心眼下。” 他望着彦青持,眸光坦荡清澈:“若是剑君真想帮我,不如给我一些防身的事物,比如丹药符箓之类的东西。” 彦青持同样大方敞亮,二话不说,送给宁瑜一些符箓。 从彦青持这里拿出来的符箓,自然比宁瑜之前找护卫画的强大千百倍,彦青持说:“若是再遇到云敏,这些足以让宁管事全身而退。” 也就是说,这些符箓只能对付云敏那种级别。 宁瑜想,还不够。 他笑着问彦青持:“彦剑君能不能多给我一些爆破符?” * 宁瑜把从彦青持手里拿到的东西收好,向他道谢,彦青持回到太古宗的修士那边。 宁瑜继续跟着家仆们一起收拾浴池。 他没有光用嘴巴指挥,当甩手掌柜,自己也下去动手。 他底下的家仆里面,有很多之前对他不服气的,此时他们互相使了使眼色,其中有人走上前,喊宁瑜:“宁管事。” 宁瑜抬头,耐心地问:“什么事?” 那人抓了抓头发,吭哧半天,说:“你还好吧?” 宁瑜一愣,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家仆非常不好意思,捏捏扭扭地说:“我是问你昨天有没有受伤,我们都很担心。” 宁瑜眨眨眼,笑了:“我没事,谢谢你们。” 家仆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工具,说:“你应该多休息,这些事我们来做就好了。”他推着宁瑜,“到那边坐着歇会。” 他把宁瑜按住坐下,转身返回家仆的队伍,继续干活。 宁瑜坐在旁边,望着同事们做事,脸上挂 () 着微笑。 华丰又凑过来,指着家仆们说:“仗义每多屠狗辈,他们不比太古宗的老古董强?” 方才那个彦青持居然想让宁瑜去太古宗,令华丰非常不满。 宁瑜即便想要修炼,也不能去太古宗,而是去他…… 此时宁瑜出声,打断华丰的思绪:“什么他们,是我们。而且什么屠狗辈仗义,这是无产阶级的同命相怜。” 宁瑜又用那种听不懂的词汇了,华丰说:“不明白。” 宁瑜懒得解释:“大家都一穷二白,他们当我是自己人。” 宁瑜望着辛苦工作的家仆们,偌大的香浮山庄,竟然只有这些下人值得信任。 华丰伸了个懒腰,说:“一穷二白还得干活,这次来个登徒子,下次还有劳什子魔尊。”他想了想,“过了这么久,那魔头是不是不会来了?” 闻人渊找梅映容治伤,本来只是彦青持的推测,防备这么久都没动静,不怪其他人会有这种想法。 宁瑜却不这么想,他喃喃地说:“不,他一定会来。” 昨日宁瑜枕在薛静深的腿上,迷迷糊糊即将昏睡之时,他用最后一丝神志开口询问薛静深:“你可不可以不去见梅公子?” 薛静深用手碰触宁瑜的额头,将宁瑜额前的碎发撩到一边,动作无比温柔,说:“不可以。” 是了,他对梅映容向往已久,在疏影山上徘徊这么长时间,只是为了见梅映容一面,怎么可能放弃。 宁瑜心里叹了口气,沉沉睡去。 * 薛静深将宁瑜送回香浮山庄,继而转身往山下走。 香浮山庄周围布满各种禁制与阵法,其中竟然还有薛家那位的手笔,当真可笑。 薛静深一袭白衣,纤尘不染,飘渺如仙。 浓黑如墨的黑影在他的脚边聚集,邪魔的气息浸染着疏影山清新的空气。 “尊主。”那些黑影发出迫不及待的声音,“何时才能上山。” 薛静深回首眺望,香浮山庄藏在山顶的夜色里,若隐若现。 他的脸上再无笑容,语气森冷。 “三日后。”!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21 章 宁瑜一直带着家仆们干活,一个浴池被他们来来回回整理好几遍。 有人奇怪,外院家仆一向手脚麻利,怎么这次用了这么长时间。 宁瑜只说梅公子要求高,必须做到尽善尽美。 等把浴池那块彻底清理完毕,已经过去两日。 这两日梅映容似乎还在扮柔弱,见宁瑜总在干活,居然大发慈悲,没有找他的麻烦。 做完事,宁瑜招呼家仆们一起放松一下。 他做了五十四块大小统一的薄片木板,在木板上面写上符号,告诉其他人,这叫“扑克牌”,然后教大家斗地主。 有的人会打马吊,斗地主也学得很快,这项活动瞬间在香浮山庄里流行起来。 一行人三四成群地聚集在一起,蹲在地上拿着木片扑克牌斗得昏天黑地。 宁瑜正跟人打着牌,突然发现彦青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旁边,背着手沉默地望着他们。 宁瑜把手里的牌让给别人,站起身,笑着冲彦青持打招呼:“彦剑君,要不要来一局?” 彦青持婉拒:“不用了。”但他不掩饰自己的好奇,问宁瑜,“宁管事,这游戏是你创造的么。” 宁瑜走到他身边,跟他聊天,笑着说:“当然不是,这是我家乡那边流行的一种牌局,我拿出来,不过是为了让大家放松放松。” 彦青持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夸宁瑜:“宁管事真是见多识广。” 宁瑜笑着谦虚:“哪里哪里。”他的笑容有点淡,“我除了家乡与香浮山庄,再没去过其他地方。” 彦青持说:“待驱赶魔头之后,宁管事不如下山走走。” 彦青持又说这种话了,依旧那个老问题,梅映容不会放他的。 宁瑜敷衍地应了几句,换了个话题:“说起魔头,彦剑君,我始终有个疑惑,照理来说,魔道之人,人人得以诛之,为何全天下都知道闻人渊在疏影山,却无人驰援?” 彦青持扭头,对上宁瑜清澈的眼睛,平静地说:“有惧怕魔头的,有在观望的,还有想收渔翁之利的。” 恐怕天下也知道太古宗宗主与鹞门门主没在闻人渊手上讨到好的事,对闻人渊更加忌惮。 宁瑜突然心念一动,怪不得彦青持必须来香浮山庄,他得为宗门正名,替宗主从闻人渊身上把太古宗失去的场子找回来。 不愧是传说中的修真界,各个势力私底下的小九九无比多。 不过彦青持为人正直,宁瑜倒不怀疑他是真的想除魔卫道。 “宁管事无需担忧,那魔头身受重伤,威胁大打折扣,此时对上也不用惧怕。” 彦青持以为宁瑜在害怕闻人渊,如此安慰。 宁瑜却想,太古宗知道派出彦青持,魔道中人也不是傻子,闻人渊难道没有手下吗。 他忍不住问彦青持:“彦剑君,万一……我是说万一,没有别的意思,万一香浮山庄不敌闻人渊,彦剑君有没有准 备后路?” 彦青持无比坦诚:“没有。” 宁瑜:“……” 彦青持的字典里没有撤退二字。 宁瑜正想继续跟彦青持搭话,多套点情报,对面的剑君突然神情一变,肃杀之气包裹着彦青持,他缓缓抬头,深沉地说:“来了。” 他说完,身形消失,似乎去往太古宗的修士那边。 宁瑜皱起眉头,感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气,就连天边的太阳也变得血红,他连忙让正在打牌的家仆停下。 他意识到,魔修来了。 宁瑜刚做出安排,就听到山庄门口的方位传来一声声惨叫,接着一个悦耳的女性声音询问。 “传说中的第一美人在哪里?” 那声音清脆动听,宛如风吹银铃,但带着一种恶意的愉悦,令人不适。 接着宁瑜看到一道道青色的身影往山庄大门处掠去。 太古宗的修士们出动了。 宁瑜想了想,没有去梅映容身边,而是跟着那些修士去往门口。 到了门口,只见香浮山庄的大门紧闭,护卫们层层围住,但在人群中间躺着几个人。 应该说,几具尸体。 那些尸体个个干瘪如枯木,表皮皱成一团,如同失去水分的橘子皮,布满干裂的纹路。 他们死不瞑目,双眼周围的血肉尽失,呈现木炭烧尽后的灰白,每一个人都瞪着铜铃一般的双眼,看着更加可怖。 这几个护卫因为死相难看,第一眼很难分辨出谁是谁,但等仔细观察,甚至有宁瑜比较眼熟的面孔。 这还是宁瑜第一次直面修真界的残酷性,他知道既然穿越到这个世界,不可能不死人,但他还是觉得不舒服。 宁瑜定了定心神,继续往门口看。 太古宗的修士们已经越过大门在门外聚集,从里面看不到情况,但能见到香浮山庄旁边的天空上有一条条金色的丝线,那些线条金光流转,威严难以直视,组成繁复的纹路,将山庄笼罩得严严实实。 宁瑜望着闪闪的金光,听见旁边的人说:“这是阵纹,香浮山庄的守护大阵启动了。” 宁瑜转头,对上华丰的视线,华丰一边跟宁瑜解释,一边说:“跟我来。” 宁瑜跟着华丰到了香浮山庄的一个角楼里,这里的护卫都被调集到了门口,此时角楼空置,华丰领着宁瑜上了二楼,站到了观望露台上。 华丰指着远处的大门,说:“这里看得更清楚。” 宁瑜一言难尽地说:“你这单纯看热闹啊。” 华丰理直气壮:“我们这些干活的家仆这种时候又没什么用,凑到前方也是捣乱,不如在这里看着,给护卫们鼓劲。” 不得不说,他说的有道理,宁瑜便放下包袱,跟着华丰一起,往山庄外眺望。 彦青持领着太古宗的修士在门外列阵,青影交错,严谨有序,如同铁桶一样,将山庄大门护得密不透风。 彦青持 便站在首列,背负长剑,长身而立,有如松柏,神情像秋风一般肃杀。 而他们对面只有一名女子。 那女子一身红色短袍,一只衣袖宽大,另一只手的衣服却扎在腰间,露出光洁白皙的肩膀,腰间扎带之处用一颗巨大的骷髅头固定,妖邪之气扑面而来。 艳红的鲜血从她的嘴角流到下巴,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线,更显得鬼魅。 女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边的血渍,笑着说:“来了这么多人,好多血可以吸,真开心。” “这人叫巫红炼,靠吸食血液修炼,是魔道四位法王之一。”角楼上,华丰在旁边给宁瑜讲解。 就算华丰的父亲是修真者,他的见识也未免太广了。 眼下时机不对,宁瑜没有追问这件事,继续关注彦青持与巫红炼的对峙。 巫红炼方才吸食了几个护卫的血液,却被香浮山庄的守护大阵挡住,无法进入山庄。 她看了看面前的彦青持,可惜地说:“太古宗的老古董血都是臭的,不好喝。” 彦青持神色不变,说:“叫闻人渊出来,躲在手下后面算什么英雄好汉。” 巫红炼娇俏地笑了一声,花枝乱颤:“英雄好汉?你跟魔道讲什么英雄好汉?”她阴恻恻地说,“就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用不着尊主出手。” 彦青持招招手,身后的太古宗修士便冲了上去。 太古宗的修士人虽多,队形井然有序,气势磅礴,但巫红炼根本没放在眼里,她阴森森地笑笑:“自己送上门,真乖。” 说着,便朝修士们袭去。 修士们抵抗了一阵,巫红炼见迟迟无法突破阵型,渐渐有些不耐烦,看准时机朝其中一人抓去。 红色的身影分明就在那里,却看不清动作,还没反应过来,手臂便被搭上一只手,接着留下五个血窟窿。 “味道真臭。”巫红炼一边舔着手上的血,一边说着。 有人受伤,阵型有些不稳,此时彦青持走出来,巫红炼笑道:“早该如此。” 接下来的对峙与刚才截然不同,沉重的威压刹那间迸发,山风变成狂浪,冲击着两人所在的地方。 宁瑜站在角楼上看着这一幕,暗暗心惊,前几日媚修那次,彦青持果然没有使出全力。 “修真界打斗,还是要看境界高低。”华丰在旁边说。 宁瑜问:“彦剑君与这位魔道法王哪个境界高。” 华丰说:“那自然是这魔女。” 宁瑜露出担忧的神色。 “但是彦青持的情况有些不同,太古宗的人怕他进阶太快,容易招到天谴,故意让他卡在元婴大圆满很久,他体内的灵力满了则放,来来回回好几次。” 宁瑜愣住,还能这样。 “所以他控制灵力的本事炉火纯青,实力不输化神期高手。” 宁瑜赞叹道:“彦剑君真厉害。” 华丰哼了一声,说:“这有什么厉害的,太古 宗倾尽全力培养他(),他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那不是烂泥扶不上墙?” 宁瑜说:“你好酸啊,刚才你还说他强。” 两个人说话间,风浪翻滚,青红相击,宁瑜虽然看不太懂,但能看出彦青持并不输那魔女,甚至有时更占上风。 就在这时,从香浮山庄里传来一阵琴音,那琴音雄浑如钟鼓,沉沉地激荡着在场所有的耳朵。 宁瑜精神一振,华丰在旁边激动万分:“梅公子,是梅公子弹琴了。” 之前宁瑜几次听梅映容弹琴,琴音都是婉约清澈,如清风低诉,鸟语吟唱,最多最多像碧海潮生。 可这一次完全不同。 从内至外的琴音铺陈大地,宛如熊熊的火焰猛烈地燃烧,炙热的温度灼烫一切,势必要将所有的黑暗焚烧殆尽。 用炽热之火毁天灭地,而后带来前所未有的新生。 宁瑜听着琴声,心脏砰砰直跳,心潮澎湃无法自已,以前从没有如此经验。 他感觉身体里的血脉在贲张,周围的灵气在激荡,宁瑜心念一动。 这才是传说中能提升境界、所有人趋之若鹜的琴音。 有梅映容的琴声助阵,彦青持更是有如神助,香浮山庄前尘嚣漫天,青影如利刃,守护大阵的金光庇护诸位修士,巫红炼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她急急后退,暗骂一声,闪动身形,顶着琴声术法与大阵的威压,发动传送,一瞬间消失了踪影。 太古宗的修士问彦青持:“剑君,要追吗?” 彦青持摆摆手,说:“不必,提防声东击西之计。” 闻人渊尚未露面,他的首要任务是保障梅公子的安全。 随着巫红炼的消失,琴音也跟着止息,角楼上的华丰激动得结巴:“梅公子……梅公子……” 宁瑜看了他一眼,在心里封他为“梅公子第一铁粉”。 华丰深深吸了几口气,豪情万千地说:“有梅公子的琴声,加上太古宗的修士,还要守护大阵,香浮山庄固若金汤,那些魔修很快就会知难而退了!” “即便是魔道四位法王全来了都不要紧。” 宁瑜闻言,好奇地问:“四位法王是什么?” 华丰冷静了一些,说:“魔头闻人渊手下四位法王,赤白金紫,不知道来了几个。” 宁瑜想了想,问:“既然有四位法王,那有没有护法。” 华丰的表情有些厌恶:“曾经是有的,上一代魔头底下曾有左右两位护法,但闻人渊成为魔道头子之后,直接把两人杀了,从那以后,护法之位一直空缺。” “所以魔道就是魔道,奸诈小人,背信忘义。” 华丰似乎对闻人渊非常痛恨,宁瑜宽慰他:“魔道内耗也是好事。” 华丰这才神色缓和:“那倒也是。” 此时山庄门外的打斗告一段落,巫红炼退走,却不知魔道之人还有没有下一波攻势,宁瑜正在观望,突然收到梅映容的传音。 () “在哪里浪荡呢?快滚过来。” * 巫红炼退到山腰处,这疏影山好生烦人,到处都是阵法禁制,放不开手脚。 她跌坐在地上,刚想喘口气,就被人揪住脑袋。 她被抓住往下按,头部狠狠地砸到地面,接着被提起,然后再被砸下去。 一遍又一遍,毫不留情。 巫红炼发出惨叫,却无法挣脱,嘴里喊着:“尊主饶命!” 按着她的人充耳不闻,直到她的脑袋被砸得稀巴烂,彻底没有正形,就像被敲破的西瓜一样,白白红红的汁水溢出来,瘫在地上,那人才罢休。 按住巫红炼的人站起身,他身材高大,一身乌墨黑衣,从头到脚都是黑的,周身煞气,整个人深邃如夜色,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 他的脸上戴着一副面具,面具青面獠牙,好似厉鬼的脸面,那厉鬼正在无声地痛苦哀嚎,又像咧着利齿想要撕咬其他人,总之看着十分恐怖,若是小孩看了,怕是要被吓哭。 照巫红炼刚才的称呼,此人正是魔道的尊主,闻人渊。 闻人渊脸上覆盖着鬼面,看不清喜怒,露出来的唇角没有笑意。 “废物。” 他的声音低沉森冷,比夜晚的寒霜还要凉薄。 此时一旁走出来一位手持白纸伞的女子,这女子皮肤是白的,头发也是白色,再加上一身白衣与白纸伞,除了那双眼睛还带着淡淡的褐色,无一处不是雪白。 女子嫌弃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红色浆糊,身姿优雅地冲闻人渊行了个礼,说:“尊主,已经安排妥当,可以随时动手了。” 闻人渊没有说话,挥了挥手,示意她去做。 白伞女子没有动,而是说道:“尊主,巫红炼虽然没用,但好歹拖住了彦青持片刻,我才能如此顺利。” 闻人渊还是没有说话,透过厉鬼一般的面具看着她。 白伞女子心头一跳,改口道:“事情顺利与否自然跟巫红炼没关系,是尊主谋划得好。” 闻人渊开口:“废话要说到何时?” 白伞女子连忙欠身,正要退下,闻人渊将她喊住,指了指地下那滩水不成人形的东西。 白伞女子立刻心领神会,厉声道:“还不快起来,尊主大发慈悲,命你跟随我行动。” 地上的那滩人突然间活了,摇摇晃晃起身,巫红炼用双手扶着自己破西瓜一样的脑袋,含含糊糊地说:“多谢尊主。” 闻人渊懒得理会她们。 一红一白两名女子相携再次去往山顶香浮山庄,刚走出一段距离,巫红炼顶着一张歪掉的嘴巴,破口大骂:“杀千刀的闻人渊!总有一天老娘要把你的头割了当球踢!” 旁边的白伞女子嗤笑一声,嘲笑巫红炼自不量力。 这女子自然就是赤白金紫四位法王中的白,名唤姬白雪。 姬白雪默默远离巫红炼,说:“把你的脑汁收着点,别弄脏我的衣服。” 她看了看身后:“你也不怕尊主听到。” 巫红炼立即不敢出声。 姬白雪手持白纸伞,嘲讽地说:“你自己技不如人,连太古宗年轻的一辈都赢不过,还有什么脸面来见尊主。” 巫红炼用她差点不存在的嘴嘴硬道:“都怪那个什么美人弹琴,扰乱我心智。” 她说着说着百思不得其解:“那姓梅的第一美人到底有多好看,尊主分明受了伤,还不远千里到这破山上来,偏偏这破山上阵法如此之多,真烦人。” 姬白雪幽幽说道:“管那么多做什么,尊主吩咐,我们去做便是了。” 巫红炼气得发抖:“你怎么这样低声下气,乖得跟狗似的。” 姬白雪问:“你打得过尊主么?” 巫红炼闭嘴。 即使闻人渊眼下重伤在身,她依旧打不过。 “所以啊,我们只负责应对太古宗那些人,其他的尊主自有安排。” 惨白的纸伞慢悠悠转动,发出沙沙的声响,随风飘向远方,像哭丧的哀嚎。 “尊主早已在第一美人身边种下种子,现在只等开花结果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22 章 宁瑜快步走向内院,方才山庄大门处打得火热,内院还算安定。 刚才的胜利令所有人安心,整体的秩序比较稳定。 梅映容依旧坐在他那张美人榻上,这次不是懒洋洋的姿态,而是身着盛装,脊背挺得笔直,一双眼睛左看看右瞅瞅,眼波荡漾,似乎有些紧张。 宁瑜无语地看着他。 这种紧要关头,这人为什么还打扮一番啊。 梅映容见宁瑜瞅着自己,瞪了他一眼,说:“怎么,我不美么?” 宁瑜:“……” 大敌当前,还能有心思管自己美不美的,大概只有梅映容了。 宁瑜毫无起伏地回答:“美,公子自然是天下第一美人。” 宁瑜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梅映容手边的海月清辉。 海月清辉音色偏冷,却能弹出刚才那种摧枯拉朽的曲子。 只见那张名琴整个样子都变了,原本乌黑沉稳,现在琴身变成了红棕色,流转着火焰一般的光泽,琴头处本应该有个凹槽,如今里面镶嵌着一块美玉,流光溢彩,令整张琴看起来张扬外放,似乎下一刻就要热烈燃烧,烧尽世间一切。 宁瑜盯着琴头那块玉看。 那玉晶莹剔透,贵不可言,一看就不是俗物,而且果然是鸟类的形状,如果宁瑜没看错,应该是凤凰? 梅映容见宁瑜只顾着看他的琴,皱了皱眉,不满地说:“发呆做什么?” 宁瑜平静地说:“我见公子的琴跟平时不同,好奇了些。” 梅映容冷笑一声:“我自然留着一手,此时琴音的威力更大。” 这下宁瑜确定,刚才梅映容之所以能弹出那样磅礴的曲子,秘密就在这块玉身上。 宁瑜暂时收起心神,问:“公子唤我前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么?” 梅映容说:“没事就不能喊你吗?” 魔修来袭,宁瑜半天不见踪影,一定是在彦青持旁边晃悠,不如把人喊回来。 宁瑜看出梅映容有些不安,把刚才华丰说的重复给梅映容听:“公子琴音绝世无双,彦剑君实力雄厚,香浮山庄的阵法固若金汤,此次一定能化险为夷。” 梅映容这才安心一些,但想想又有些不甘心,恨恨地说:“那闻人渊怕是进不来了,最后连那魔头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想想有点可惜。” 宁瑜:“……” 你不是可惜见不到魔头,而是可惜白打扮了一番吧。 宁瑜暗中腹诽,在这种大敌当前的状态下,气氛倒算轻松,所有人都以为有彦青持在山庄门口护卫,那些魔修一时半会无法进入。 就在大家都这样想的时候,一个奇怪的声音传来,沙沙沙,像有什么东西挠刮着耳朵,令人无比烦躁。 接着香浮山庄的内院响起惨叫。 梅映容腾地站起来,问:“怎么回事?” 惨叫声此起彼伏,就像一瞬间到了地狱。 有侍女急匆匆跑到梅映容的面前,她脸色苍白,颤抖着嘴唇说道:“公子,好像是魔修闯进来了,死了不少护卫。” 宁瑜皱眉。 刚到还说固若金汤,怎么一下子魔修就到了内院。 梅映容正欲让侍女说清楚,那侍女突然双眼一翻,只剩眼白,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脸色由白变紫,竟活生生把自己掐死了。 她的身体倒在地上,冒出一阵阵黑色烟雾。 接着凭空出现很多白色的东西,洋洋洒洒地飘散在室内。 宁瑜伸手捉了一片到手里,发现都是白色的纸钱,纸钱慢慢落下,覆盖住地上冒着黑气的尸体,黑白交错,景象惊悚可怖。 梅映容的表情有些不对,他说:“魔道赤白金紫四位法王,其中的姬白雪善于摄魂,法宝便是一把白纸伞。” 虽然知道魔修不会善罢甘休,可这也来得太快了,又来一个白法王,姬白雪是如何突破外面的彦青持与阵法的? 难道彦青持出事了? 一声一声的惨叫充斥着内院,黑气与白纸在空中交错,梅映容拿起旁边的琴,一边弹奏,一边给彦青持传音,却发现传不出去。 “怎么回事?” 镶嵌着美玉的古琴声音浑厚,破除一切妖邪,钟鼓一般的琴声暂时压制了摄魂的功效,内院里的哀嚎声小了一些,但白纸依旧在天上飘,威胁并未解除。 此时无法依靠传音了,宁瑜说:“我去看看。” 他也不等梅映容同意,急速走向内院的回廊。 有梅映容的琴声在后面镇着,宁瑜暂时没受到任何伤害,可平日整洁的回廊此时死气沉沉,不少侍从和护卫倒在地面和栏杆上。 他们身上冒着黑气,覆盖着白纸钱,都是被姬白雪摄了魂。 可姬白雪连面都没露,外面还守着彦青持,究竟怎么做到的。 与外院连通的垂花门就在前方,宁瑜看见几个人站在门口,他连忙走过去,询问:“你们还好吧,速速去通报彦剑君,魔道法王摸进了内院。” 站在门口的这些人是内院剩余的护卫,他们个个形容狼狈,有的甚至已经缺胳膊少腿,还能活着就不错了。 其中一个护卫见宁瑜看起来没事,料定梅公子安然无恙,这才对宁瑜说:“有一道结界把内外院隔开,我们出不去,外面进不来。” 怎会如此? 这里是香浮山庄最核心的地方,有层层阵法保护,怎么会平白多出一道结界。 护卫继续说:“我们破不了结界,传音也传不出去,无法联络到彦剑君。” 结界如同罩子,把所有人都罩住。 瓮中捉鳖,所有人都在劫难逃。 宁瑜思索片刻,打算原路返回,将这个消息告诉梅映容,那些护卫要跟着他走,被他拦下。 “我实话实说,你们去了也没什么作用。”魔修一定会去找梅映容,眼下这种情况,待在梅映容身边等于白白送死,还不如 不去,保住自己一条命。 在修真界里死掉或许能投胎转世,或者当个鬼修什么的,但还是能不死别死比较好。 几个护卫互相看看,不吭声。 宁瑜说:“你们留在这里,继续尝试突破结界,给彦剑君通风报信。” 护卫问:“宁管事,那你呢?” 宁瑜一个小小的外院管事,回去不也是送死么。 宁瑜抿抿嘴唇,说:“我有所准备。” 说完,他转身往回走。 平日觉得幽长的回廊,此时特别短,几步便走到了。 宁瑜见梅映容依旧在房间里,他手扶着古琴,正在中途休息,催动琴声,还是太消耗灵力。 海月清辉琴头处的凤凰玉此时泛着红光,像被热血浸透一般,红得鲜亮,宁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真是奇怪,自从海月清辉嵌上这玉以后,宁瑜靠近就会心跳加速,明明之前擦琴的时候还不会这样。 他来不及多想,听见梅映容说:“你还挺厉害啊,一个人敢跑出去,居然还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赶着去被人摄魂呢。” 宁瑜心平气和地说:“公子,这种时候了,一定要阴阳怪气么。” 梅映容这才问正事:“什么情况。” 这么久了,不见其他护卫与太古宗的修士,料想情况不太妙。 宁瑜把结界的事告诉梅映容。 梅映容皱起眉头,说:“不可能,香浮山庄阵法密不透风,那结界怎会出现在内院,除非……这结界由内至外。” 宁瑜顿了顿。 “如果内部有问题,不仅可以架起结界,还能远距离操控,怪不得姬白雪见不到人影,却能够摄魂。” 宁瑜沉下脸。 他想起香浮山庄围墙上的那个缺口。 想起香浮山庄的阵法从未阻拦过他。 想起云敏想要劫持梅映容,却错抓成他。 他被利用了。 梅映容没有察觉宁瑜的脸色,坐在榻上,说:“难道魔修之人早就潜入山庄了?那也不对,如果真是魔修,不可能没有察觉。”事已至此,想这些也没用,“只能指望彦剑君快些打破结界。” 宁瑜定了定心神,说道:“公子,你不试试么,我见你弹琴也挺厉害的,与其等待彦剑君,不如我们自己去尝试。” 梅映容瞪他:“要试你自己去试,我只是个柔弱的音修。” 宁瑜:“……” 真是薛定谔的柔弱。 宁瑜估计梅映容打不过魔道法王,所以不肯动,叹了口气,说:“那也不能坐以待毙啊,只能逃跑了。” 梅映容刚想问在结界里怎么跑,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 宁瑜下意识回头,看见黑色的雾气如同浓墨,淹没地面,逐步朝两人所在的地方蔓延。 那些雾气带来刺骨的寒意与惧意。 来不及了。 空气变得混沌,充满腐败 的气息,仿佛有无数的恶灵与邪魔在他们周围,邪恶恐怖。 是姬白雪来了吗? 宁瑜从没有过这种感受,每一个毛孔都因为恐惧而颤抖,比面对赤法王巫红炼的时候还要震撼。 宁瑜和梅映容因为强大的威压而动弹不得,梅映容想要弹奏海月清辉,却发现连手臂都无法抬起,此时此刻,他终于怕了。 被魔道之主惦记,并不是一件能开玩笑的事。 有人踏着粘稠的黑雾从阴影里走来,一身黑衣,有如午夜的化身。 那人戴着一副狰狞的鬼面,鬼面邪恶丑陋,遮盖住他的容貌,却无法遮掩他身上的冷厉与无情。 梅映容差点被压倒性的威压放倒在地。 宁瑜一点修为都没有,更是无法抵抗这种力量,但他咬紧牙关,强撑着自己的身体,直勾勾望着来人。 这绝对不是白法王姬白雪,如果没认错的话,魔道尊主闻人渊亲自来了。 此时房间被黑雾淹没,除了梅映容宁瑜和闻人渊,再无其他人。 宁瑜死死盯着闻人渊,想开口说话,但说不出来。 若不是尚能呼吸,他几乎以为这房间里的人都死了,一派鸦雀无声。 闻人渊同样没出声,一步一步朝两人走来。 他走得不快,就像故意拖延时间,仿佛在他面前的是两只猎物,他不急着撕开猎物的喉管,而是充分享受捕猎的乐趣。 因为这两只猎物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根本毫无反抗的能力。 仔细想想,不应该这样说,魔尊的猎物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第一美人梅映容,至于美人旁边的小仆从,连当猎物的资格都没有。 宁瑜怀疑自己要被随手杀掉,魔尊杀他,甚至不用抬手指头。 他艰难地眨眨眼,不合时宜地想到,原来他莫不是穿越成了炮灰? 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宁瑜这样想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反抗魔尊的威压,这时候旁边的梅映容突然动了。 梅映容显然也在暗中聚集力气,等他能动弹,立即把手指搁在琴弦之上。 海月清辉琴头处的玉石焕发光芒,在浓重的黑暗中带来一丝光明,可这道光亮转瞬即逝,梅映容还没能弹奏出一个音符,就被一股力量掀翻在地。 梅映容伏在地上,呕出一口鲜血。 华丽衣袍铺散在地面,宛如雍容的花,花瓣之间,苍白的美人无法直起身体,鲜丽的血液顺着白皙的皮肤流淌,漆黑的双眸含着雾蒙蒙的泪,真真令人心都碎了。 梅映容趴着吐血,心里震惊,这魔头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吗? 梅映容来这么一下,倒是减轻了部分威压,宁瑜也能活动了,他立即跑到梅映容身边,把美人扶起来,喊了一声:“公子。” 梅映容靠着他,凄凉地说:“怕是逃不掉了。” 宁瑜心想,谁叫你刚才乌鸦嘴,没见到魔尊还觉得可惜。 梅映容抓着宁瑜的手,虚弱地抬头看向闻人渊,说道:“你要的人是我,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仆从,放他走吧。” 宁瑜没想到梅映容此时还有点义气,居然肯为他求情。 但闻人渊充耳不闻,继续迈开步子,逼近他们。 带着邪魔气息的魔头越来越近,梅映容抓宁瑜也抓得越来越紧,宁瑜不由自主地低头,往梅映容钳在他胳膊上的爪子看去。 不是说好了让他走吗,倒是松手啊。 宁瑜怀疑刚才第一美人的大义凛然,只是他习惯性在外人面前维持善良的人设而已。 眼见着就要被魔头掳走,梅映容凄然一笑,喃喃地说:“我本应该赴死,但却苟且偷生。” 意思是抓走就抓走吧,即便没了清白,他也不打算反抗了。 不知道魔修的地界冷不冷,住着苦不苦。 闻人渊伸出手,梅映容梗着脖子,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宁瑜在梅映容的身边,依旧盯着闻人渊看。 恭喜你,心心念念的梅公子,终于见到了。 闻人渊隔着面具,与宁瑜对上目光。 然后他的手伸向两人,勾住宁瑜的细腰,往怀里一带,宁瑜竟被他拦腰抱起来。 宁瑜:“?” 梅映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23 章 宁瑜被那魔头抱住,一时之间失去反应。 不应该抓梅映容么?让梅映容弹琴疗伤,抱着他是几个意思。 难道是把他带到旁边再杀掉? 又或许像云敏那样,闻人渊把两人搞错了? 梅映容显然也没料到这种情况,瞪着闻人渊与宁瑜。 本来这里已经够安静了,这下彻底没声,宁瑜与梅映容面面相觑。 唯一游刃有余的是闻人渊,他手掌托着宁瑜的腰腹,直起身体,把宁瑜牢牢锁在自己的怀里。 宽大的手掌抵住腹部,宁瑜的后背贴着魔头的前胸,他莫名其妙冒出一个念头,原来魔修也有体温。 闻人渊这种强势的姿势,说明他没有搞错,他要带走的人是宁瑜,而不是梅映容。 梅映容的表情顿时有些精彩,他看向宁瑜的目光里,甚至有怨恨。 宁瑜无奈,这也要争,不至于吧。 闻人渊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继续转向梅映容。 两个人的心又一次提起来,莫非这魔头两个都要? 闻人渊一手抱着宁瑜,另一只手伸向梅映容,这次梅映容学乖了,没有故作那些姿态,而是戒备地盯着闻人渊。 闻人渊抄起他旁边的古琴海月清辉。 梅映容的表情立即变了,他起身想要阻止闻人渊,可强大的威压再次笼罩,令人动弹不得,甚至到最后,呼吸都成了奢侈。 梅映容眼睁睁看着闻人渊将他的琴夺走,大颗大颗的汗水从他额前滚落,宁瑜看得出,他这次是真的慌了。 梅映容没有唤古琴的名字,而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空山玉。” 刹那间,宁瑜懂了。 海月清辉琴头处那块凤凰式样的美玉,叫做空山玉,怕是蕴藏着神秘的力量,价值连城,所以梅映容才能弹出那样的琴音。 这下一切都能解释了。 宁瑜之前就认为闻人渊来疏影山的理由站不住脚,什么受伤了需要梅映容的琴音疗伤,实在牵强,若是他受伤,早就找个无人之地自行调养,而不是到疏影山暴露自己,在没痊愈的情况下跟太古宗对上。 至于觊觎梅映容的美貌……他觉得魔尊不像是容易被美色迷惑的人。 闻人渊出现在这里,根本不是因为梅映容的琴音,而是为了抢夺空山玉。 宁瑜下意识去看闻人渊另一只手里的古琴,心脏砰砰跳,这凤凰美玉背后,怕是有惊天的秘密,否则闻人渊不会出动两位法王,如此兴师动众。 逻辑理顺了,魔尊的行为变得合理,唯独剩下一点还是不明白,闻人渊夺玉就算了,为何还要把宁瑜捎上。 梅映容的表情与刚才完全不一样,他非常急切,想要把自己的琴抢回来,几次试图反抗闻人渊的威压,但都没有成功。 他的这种行为在闻人渊眼里,无异于挑衅,宁瑜感觉抱着他的人身上冒出一股杀意。 乌黑的浓 雾翻滚得更厉害,仿佛无数邪魔恶灵在叫嚣。() 杀了他。 ☉花木比邻的作品《第一美人的小仆从》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宁瑜双手扶住闻人渊腰腹间的胳臂,拼命往下按,不停地摇头,传达强烈的阻止之意。 闻人渊停住。 黑雾平息,魔头一手抱着宁瑜,一手拎着海月清辉,转身要离开。 走之前,他把宁瑜换了个方向,让宁瑜趴在自己的肩头。 宁瑜越过魔头的肩膀,趁机朝着梅映容拼命眨眼。 不管怎样,保命要紧,能逃则逃。 梅映容无能为力地看着闻人渊,眼神里都是愤恨,不知有没有领会宁瑜的暗示。 闻人渊带着宁瑜和古琴走出房间,房间外的回廊上更是一个人都没有,原本伏在地面与栏杆上的尸体被黑雾淹没,整个内院变成了阴森的地狱。 宁瑜伏在闻人渊的肩头,不敢轻举妄动。 闻人渊从出现开始,没有说一句话。 照理来说,这人还算健谈,怎么一言不发。 宁瑜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 方才闻人渊从外面进来,浑身漆黑,凶神恶煞,宛如夺命的恶鬼,哪里还有记忆里白衣飘飘的样子。 莫非真错了? 不管错不错,宁瑜唯一能肯定的是,这魔头之所以能在内院展开结界,让姬白雪摄魂清除旁边的闲杂人等,都是因为通过自己。 宁瑜就是内院里的一个锚点,魔修利用了他。 宁瑜倒不觉得自己有多重要,如果不是他,也会是别人,魔道之人怕是早就开始谋划,否则围墙上的缺口不会在他穿越来之前便在那了。 他能够无视阵法,随意出入香浮山庄,给了魔修便利而已。 只是宁瑜心头的那口气,还没咽下去。 宁瑜搞不懂,为何闻人渊选在此时前来香浮山庄,不早不晚,他身上带着伤不说,明明已经抵达疏影山,却等着太古宗的人进驻山庄才动手。 恐怕还是跟空山玉有关。 宁瑜一动不动,但脑子转得飞快。 闻人渊凭空出现,应当是用了传送的术法,既然他能来,自然也能走,为何迟迟不传送。 闻人渊带着人和琴越走越远,眼见着前方就是内外院交界的垂花门,宁瑜想起门边那几个护卫,急忙出声:“眼下疏影山如此乌烟瘴气,不知还能不能接到花草清露。” “小甜水再也不好喝了。” 闻人渊停下脚步。 宁瑜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心情复杂。 果然如此。 闻人渊抱着宁瑜在旁边的栏杆处坐下,让宁瑜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手臂环着他的腰。 这种姿势,似曾相识。 宁瑜抬头,看着闻人渊的脸。 魔头的脸上戴着鬼面,那鬼面着实诡异可怕,黑色纹路遍布额头与鼻脸颊,眼睛与鼻子的部位没有画上血肉而是干枯的骨头,鼻子下是尖利的獠牙,十分狰狞,堪比修罗。 () 宁瑜却直直对着鬼面,没有移开目光。 面具只遮盖了闻人渊面容的一半,那双漆黑的眼睛与鬼面融为一体,倒是薄薄的嘴唇与利落的下巴暴露在外面。 宁瑜问:“你怎么不笑?” 这唇角理应是上扬的,笑起来春风拂面,温文尔雅。 闻人渊没吭声,仿佛没听到宁瑜的话。 宁瑜继续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闻人渊依旧不答。 既然如此,宁瑜干脆一股脑把心里的疑问全倒出来:“你抢梅公子的琴做什么?” “四位法王来了几个?外面还有你的人吗?” “你们魔修都是这样不理人吗?” 闻人渊始终沉默。 反正他也不回答,宁瑜胆子大了起来,他笑了笑,弯着眼睛说:“你为什么不立即离开这里?” 他笑得无辜:“是不是因为你需要两位法王接应,可外面守着彦青持,你走不了啊。” * 彦青持站在香浮山庄的外院,望着里面,神情凝重严肃。 一个太古宗的修士快步走到他面前,向他禀报:“剑君,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们都无法突破结界。” 原本彦青持还跟其他人在外面守着山庄,谁知突然凭空出现一道结界,将内院与外院分开。 能从结界上感受到魔气,应该是魔修的手笔。 彦青持试图破坏结界进到内院,始终没有成功。 梅映容被困在里面,不知里面会发生什么。 内院虽然有一些护卫,怕是无法抵御法王级别的魔修。 彦青持无法攻破结界,立即下令在结界周围严防死守,即便有东西要从结界里出来,也不能让他离开香浮山庄。 这时候天空飘下纷纷白纸,白色的纸钱盘旋飞舞,落在山庄各处,仿佛下了一场大雪。 有不明所以的护卫看见这一幕,嘀咕着:“真不吉利。” 彦青持的表情更冷厉,他伸手抓取一张纸钱,很快那白纸钱在他手里化为黑气。 “是姬白雪。” 彦青持说完这句话,立即闪身,再次前往山庄大门处。 刚才退走的巫红炼去而复返,只是她的脑袋不知道怎么破了,连头骨都歪到一边,猩红的血肉挂在白色的骨头上,依稀能看出她明艳的五官,看着更加恐怖。 她身边多了一位白衣女子,那女子白发白衣,手持一把白纸做成的伞,身姿曼妙,款款而来。 魔道的两位法王,巫红炼与姬白雪,竟然一同出现。 彦青持目光沉沉,钉在香浮山庄的大门处,宛如最坚固的盾牌,不移动一寸地方。 这一次,双方都没有废话,巫红炼与姬白雪同时出手。 彦青持灵力暴涨,以一敌一。 名门正派与邪道魔修曾经无数次对战,不多这一次,也不少这一次。 每一次都是用尽全力,你死我 活。() 这一斗持续了好久。 ?花木比邻的作品《第一美人的小仆从》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魔道两位法王实力强大,太古宗的修士在彦青持身后结成阵型,以防守为主,幸好香浮山庄周围的阵法霸道强悍,金色的阵纹如同密不透风的网,提供着无穷无尽的灵气。 魔修一时之间依旧无法进入山庄。 可香浮山庄的人并没有松口气,护卫们时不时回首望着身后的结界,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知道梅公子怎么样了。 彦青持也有些急躁,这样僵持不是长久之计,无法保证梅公子的安危。 而且他没有看见宁瑜的身影,在魔修出现以前,他们两个还在外院讲话,而后他便忙于应对外敌,不知道宁瑜到哪里去了。 梅公子向来喜欢把宁瑜带在身边,宁管事很有可能跟梅公子一起困在结界里了。 彦青持逐渐有些浮躁,没有一开始沉稳,甚至表现得有些狠厉。 对面两位魔道法王也不是那么从容。 巫红炼与姬白雪私下传音。 巫红炼:“我就说这青衣小古董不好对付吧。” 姬白雪:“主要还是周围的那些阵法,不仅有薛家家主画的阵,甚至还有一部分出自太古宗那位老祖宗。” 两位大乘大能亲手绘制的阵纹,无比精妙,威力无边,是彦青持坚实的后盾。 巫红炼:“哈,这些话我刚才就说过。” 姬白雪:“这下难办了,若是尊主知道我们两个一起出手都没拿下彦青持,我的脑袋怕是要跟你一样开花。” 巫红炼:“你快想办法,彦青持不除去,无法发动传送。无法法功传送,尊主就出不来,他出不来,我们两个吃不完兜着走。” 她说着说着把自己绕进去:“等等,既然闻人渊出不来,又怎么能教训我们呢。” 姬白雪瞟了她一眼。 所以说打人不要打脑袋,越打越傻。 两个魔修的进攻势头稍缓,彦青持无暇深思她们为何会这么做,同样收回灵力。 两边竟然不约而同地暂停相斗。 巫红炼看向姬白雪,说:“彦青持也停了,怕是到了强弩之末,我们一举把他拿下。” 姬白雪拦住她,说:“我看不是,他是忧心结界内部的情况,找机会进山庄查看去了。” 果然,彦青持退到大门内,青色的身影消失在山庄里面。 “这说明他对尊主的结界毫无办法。”姬白雪说着。 “可我们也拿他没办法啊,总不能尊主永远都不出来。”巫红炼顶着血肉模糊的脸说道。 她突然眼睛一亮,本来她的眼睛就被打歪了,将将塞在眼眶里,她这么一瞪眼,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永远出不来也不错。” 巫红炼怂恿姬白雪:“我们不如将计就计,将闻人渊那杀千刀的困在里面,这样就能高枕无忧。” 姬白雪沉思片刻,竟然附和道:“也不是不可行。” 巫红炼见姬白雪也动了心思,愉 () 快道:“怎么不可行,太可以了,困死闻人渊,你我轮流当魔道尊主,岂不快哉?()” 姬白雪幽幽地说:若是真的魔尊之位空缺,你第一个杀的人就是我。?()” 跟魔修讲轮流?不可能的。 巫红炼没有否认,理直气壮地说:“有当魔尊的机会,你不心动吗。” 心动归心动,姬白雪还是能认清现实:“小小的香浮山庄,不可能困住尊主。” 闻人渊之所以需要她们在外面辅助传送,不过是因为他有伤在身,能不妄动灵力就不动,若是真到非动不可的地步,闻人渊才不会管她们是不是魔修,到时候一起杀了。 “还是别想那么多了,想想如何解决彦青持,在香浮山庄外铺设转送法阵吧。” 巫红炼也没傻到那种地步,知道姬白雪说的对,只能遗憾地哼了一声。 * 两位魔道法王在外虎视眈眈,彦青持还是拿那结界没有办法。 他推测外面的法王并未拼尽全力,应该也与结界有关。 情况陷入僵局,毫无头绪,令人焦躁。 “彦剑君!”此时香浮山庄的一个家仆挤到他身边,面带焦急,“我有话跟你说。” 彦青持认出此人平日跟宁管事交好,总是站在一边跟宁瑜聊天,简短应道:“说。” 华丰看了看四周,说:“宁瑜让我给你带话。” 彦青持明白了,屏退旁人,设起屏障,保证不会有其他人听到,这才问:“宁管事说什么了?” 华丰往内院的方向看了看,既担忧梅公子,又担心他的好朋友宁瑜,说道:“宁瑜到公子身边去了,眼下恐怕跟公子一起困在结界里。” 果然如此,彦青持沉下脸。 华丰继续说:“但他在走之前给你留了些话,他说魔修一定会想方设法分开剑君与公子,然后逐个攻破,若是真的出现那种情况,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 他往前一步,压低声音在彦青持耳边说了一个地名:“宁瑜说他会带着公子赶往此处,请剑君去那里接应汇合。” 彦青持似乎没有听懂,复述华丰的话:“让我去等着?” 华丰说:“宁瑜是这个意思。” 彦青持问:“可他要如何带梅公子突破重围?” 华丰也有些迟疑,但他完整地重复宁瑜的留言:“他说他自有办法。”!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24 章 彦青持大为不解:“他能有什么办法?” 宁瑜没有修为,只是一个小小的管事,拿什么去带走梅公子。 更不说这结界出自魔修,甚至极有可能是闻人渊的手笔,宁瑜要如何破局。 华丰也不知道,抓抓自己的头发:“反正他是这么说,他说万不得已再找你。” 方才宁瑜告别华丰去往内院,华丰很想跟着去,但宁瑜跟他说了那番话,让他在外面守着,看情况不对,及时联系彦青持。 他站在角楼上,本来还在怀疑,香浮山庄有那么厉害的阵法守着,固若金汤,看起来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怎么可能出事。 谁知道,还真的凭空出现一道结界,分隔了内院和外院。 华丰急不得不行,见太古宗的那些修士对着结界一筹莫展,恨不得冲上去跟他们一块行动。 然后巫红炼和姬白雪找上门来,他这才意识到,到了宁瑜所说万不得已的时候了。 彦青持不怀疑宁瑜那些留言的真实性,他转头看了看山庄大门之外,那里还有两个魔道法王。 他真的要弃守大门,去往宁瑜所说的地方吗。 万一宁瑜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带梅公子出来,正门这边恐怕也防不住,到时候全面崩盘,香浮山庄要毁于一旦。 “剑君!”华丰着急地守在一旁,等彦青持做决断。 彦青持镇定心神,撤掉屏蔽,号令太古宗的修士,叫上华丰,说:“走。” * 宁瑜坐在闻人渊的大腿上。 他指出闻人渊无法出去的事实,勾着唇角,脸上笑意盈盈。 闻人渊还是不说话,但宁瑜腰上的手紧了紧。 宁瑜说:“指望外面的手下帮你,不像是魔尊的风格啊。” 其实宁瑜也不知道魔尊的风格是什么,这位魔尊比彦青持还寡言少语,行事出乎意料,难以捉摸,宁瑜只想尽量激他,让他开口说话,这样才有可趁之机。 不知道梅映容那边怎么样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懂自己的提示,有没有顺利离开。 如果梅映容聪明的话,应该按照他的安排去做,但那位第一美人脑子里只有自己的美貌与别人的关注,保不齐会犯浑。 宁瑜被闻人渊困住,别无他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可不管他怎么激闻人渊说话,闻人渊都不应答,宁瑜渐渐也觉得没意思,自己在那里自言自语:“反正你要靠两位法王在外面接应,才能出去,彦青持不是那么好对付,可彦青持也无法进来救我们,不知道要僵持到什么时候。” 刚才的威压荡然无存,宁瑜甚至能动手动脚,他去摸自己的口袋,说:“你会打牌吗,我这里有新做好的木片牌,反正无聊,不如玩牌。可惜我们只有两个人,没办法斗地主,要不把梅公子喊过来,凑个人数。” 他絮絮叨叨地一通胡说八道,不知道闻人渊能否察觉他在分散精力。 闻人渊 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去摸口袋,下一刻,闻人渊拉着宁瑜的手,放到鼻子旁边嗅了嗅。 宁瑜定住。 白皙泛粉的指尖依旧残留着花香,宁瑜触碰过花园里最娇艳的花,手指染上最甜美的香气。 闻人渊握住宁瑜的手,鼻尖凑近,一点一点地嗅着。 鬼面上的獠牙触碰到宁瑜的手背,带来战栗的触感。 宁瑜想起一句话。 那个温柔的声音带着笑意说着:“宁道友的手带着香气,如此宝贵,不如将这双手砍下来,永久收藏。” 宁瑜后背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再也不敢动了,也不敢乱说话,僵硬地坐在闻人渊的腿上。 幸好闻人渊没有砍下宁瑜双手的意思,但也没放过他,而是继续嗅宁瑜的其他地方。 从双手到锁骨处,再到脖子,然后是耳后。 不是上手摸,而是用鼻子闻味道,若即若离,却无比贴近,可以感受到呼吸。 旁边那些黑色的雾气是冰凉的,呼出的气息却是热的,一会冷一会热,令宁瑜想起他中媚药的那晚,也是这样冰火两重天。 宁瑜深吸几口气。 不愧是魔尊,好变态。 闻人渊把宁瑜全身闻了个遍,仿佛宁瑜是什么新奇的物件,中途他将海月清辉放在一边,专心致志地研究宁瑜。 宁瑜不敢多动,眼睛却瞟了一眼旁边的古琴。 赤红的空山玉依旧镶嵌在琴头,泛着莹润的光。 在此之前,宁瑜曾经向彦青持仔细打听闻人渊的伤势。 据彦青持所说,闻人渊被太古宗宗主以及鹞门门主出其不意地夹击,受伤极重。 然后他为了能全身而退,耗费不少灵力。 再结合今日闻人渊领着两位法王,用迂回的方法进入香浮山庄,宁瑜有个大胆的猜测。 此人眼下无法使用灵力。 旁边那些黑雾跟姬白雪摄魂后的黑气是一个东西,并不是闻人渊自己的力量。 所以他才需要手下在外面接应,才好进行传送。 闻人渊把宁瑜嗅了一遍,接着环住他的窄腰,把他牢牢禁锢在自己怀里。 宁瑜由着他动作,心里却想。 要想办法让这人动用灵力,然后触发伤情,遭到反噬,这样才有机会。 * 彦青持带着一些人手小心翼翼地从侧门离开香浮山庄。 正门处还守着两个魔道法王,彦青持安排其他人假装护卫大门,打算骗过巫红炼和姬白雪,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此时离开山庄,无异于豪赌,但彦青持想要相信宁瑜。 他板着脸,压下内心的焦躁,在疏影山的树木间穿梭。 因为要避人耳目,又不能放出神识搜山,更令人心神不定。 华丰紧张地跟在他身后,说道:“给出的方位就在这附近。” 疏影山顶刚才打得 热火朝天(),香浮山庄被结界封着(),里面的人生死不明,可山间的树木依旧繁茂,巨大的树木舒展着粗壮的枝干,一派欣欣向荣。 彦青持一行人一路走来,中途穿过香浮山庄的阵法,彦青持有太古宗印记,阵法并未对他起效,若是换做其他人,早就被大阵绞杀。 他们来到一棵高大的古树前,这树木粗壮,枝干盘综错节,目测树龄至少几百年。 更奇异的是,粗壮的树干底部有一个可供一人进入的树洞,若是自然形成,堪称奇观。 最令人震惊的是,梅映容赫然出现在那树洞里。 华丰惊讶地呼喊出声:“梅公子!” 梅映容身着盛装,衣衫有些凌乱,唇角有点点血迹,他的表情带着几分古怪,从树洞里慢慢走出,看着彦青持等人。 彦青持探查一番,确定站在他面前的的确是梅映容,这才问:“梅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刻钟之前,他还一筹莫展,一刻钟以后,他要保护的对象,竟然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 华丰见梅映容看起来没事,松口气,但他很快发现不对劲的地方,问:“宁瑜呢?” 梅映容开口,语气里带着疲惫与后怕,将事情讲给他们听。 那道结界出现以后,魔尊闻人渊突然出现,他抢夺了海月清辉,想要把梅映容带走,这时候宁瑜挺身而出,挡在梅映容的身前。 “宁管事与我靠得很近,我们一边面对闻人渊,宁管事一边在我的手心写字。” 梅映容慢慢地说着,面容忧愁,眼里含着雾气,配上他狼狈的衣衫,令人心生怜惜。 特别是华丰,心疼得心都碎了。 “香浮山庄的内院有许多藏在暗处的密道,这些密道在我的内侍间不算什么秘密。” 毕竟修真界又不是凡间,低境界的人无法抵抗高境界的搜地之术,密道这类东西没什么用,大多都是建造时无意留下的。 “宁管事在我手上写下一处暗门,然后扑向闻人渊。”梅映容说着说着,声音都开始哽咽,“他拼尽全力吸引那魔头的注意力,让我有机会逃开。” “我按照宁管事所写的内容来到那处暗门,进入以后是一条通道,我不抱希望地走到尽头,竟然直接离开了香浮山庄。” 他说完这些事,彦青持与其他人都在沉默。 这事有些过于离奇,且不说宁瑜一个没有修为的人,是如何绊住魔尊闻人渊,那密道又是怎么通向山庄外的。 彦青持突然想起魔修来之前,宁瑜问他,有没有准备什么退路。 他看向那树洞,这就是宁瑜准备的退路么。 他是如何做到的。 如何才能突破香浮山庄的阵法与闻人渊的结界,将山庄内外打通。 彦青持又想起之前宁瑜曾经消失过几次,他警告一番,宁瑜才老老实实待在山庄。 就在彦青持沉思的时候,旁边的华丰听了梅映容的话,震惊愤怒心疼担忧,接着 () 悲伤难过,各种情绪体验了一回,最后表情变得空白。() 他抓抓头发,喃喃地说:我怎么觉得这不像宁瑜会干的事呢。 ▊本作者花木比邻提醒您《第一美人的小仆从》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他跟宁瑜相处已久,总觉得宁瑜不会哭天抢地地抱住魔尊的大腿,声嘶力竭地喊梅公子快走。 太莫名其妙了。 梅映容抬起素手,抹了抹眼角,说:“宁管事平日稳重,关键时刻的大义令人佩服。”他面容哀戚,“宁管事都是为了我……我会记得宁管事的恩情一辈子。” 梅映容说得动容,华丰渐渐也相信了,他扭头对彦青持说:“宁瑜还在那魔头的手上,我们必须去救他。” 彦青持正有此意,点点头,打算领着人返回香浮山庄。 梅映容双目含泪,轻声说:“宁管事的灵契在我这里,我能感觉到他还活着,但那魔头非常可怕,不知道会怎么折磨他。” 这时候太古宗的一名修士上前,对彦青持说:“剑君,我等此次的任务是保护梅公子的安全,既然公子安然无恙,还是不要再回香浮山庄为好,不如立马下山,然后从长计议。” 如今疏影山顶,盘踞着一个魔尊两个法王,硬碰硬实在不划算,只要梅映容没事就好,直接下山是上上策。 彦青持皱起眉头。 华丰大喊:“不行,拖得越久,宁瑜越危险,我要去救宁瑜!” 梅公子安全,他就放心了,宁瑜是他的朋友,他不能抛下宁瑜不管。 华丰说完,一头扎进那棵古树的树洞。 进出的通道一定是双向的。 彦青持没有阻止华丰,转向太古宗的人,说:“你们保护梅公子下山,我返回香浮山庄。” 其他人正要劝说彦青持,这时候疏影山顶猛地传来一阵巨响。 接着滂湃的黑气自香浮山庄的位置冲上天际,像惊雷一样震撼山巅。 浓重的魔气沸反盈天,仿佛要将整座山完全笼罩。 所有人望着这壮观的一幕,说不出话。 彦青持神情凝重,沉声说道:“是闻人渊,闻人渊动灵力了。”!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25 章 宁瑜坐在闻人渊的腿上,算算时间,如果梅映容按照他的话去做,现在应该出香浮山庄了。 只是不知道梅映容中途有没有搞出幺蛾子。 即使梅映容没有成功出去,他认为自己已经仁至义尽。 那个通道本来是他留给自己的。 宁瑜发现香浮山庄的阵法对他没效果,虽然目前还搞不清楚原理,但这点可以利用。 既然那个围墙的缺口能让他自由出入,那他为什么不自己建造一个别的门? 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随意进出,百无禁忌。 所以他找内院的侍女打听山庄地图,找了一个隐蔽的密道当入口,拜托其他家仆以整理浴池为幌子,修建了一条通向山庄外面的路。 至于之所以把入口选在内院而不是外院,单纯是因为他觉得梅映容在最后关头会喊他到身边。 事实上果然如此,宁瑜唯一没料到的是,魔尊没有抓梅映容,而是来抓他。 在他的预想里,魔尊带走梅映容,那他就可以找机会从密道溜掉,梅映容自顾不暇,被掳到魔修的地盘,没工夫管他的灵契,那他就可以大摇大摆地下山再说。 没想到魔尊不按常理出牌,竟然无视梅映容,想把他带走。 这人之前分明表现得那么惦记梅映容,到头来只是一个幌子。 于是宁瑜与梅映容的立场互换,他就想,让梅映容从密道走了算了。 闻人渊的结界以他为锚点,范围是香浮山庄的内院,他的密道属于盲区,梅映容说不定能逃出去。 至于他自己。 宁瑜看了看眼前戴着恶鬼面具的魔尊和古琴上闪动着光芒的空山玉,心里有了计较。 闻人渊一直抱着他,手掌贴着他的腰腹,安静地等待外面两位法王。 一开始宁瑜还有点怕,后面也放心了。 他中了媚药这人都没趁人之危,现在更用不着提防。 毕竟这人会先问他可不可以,行不行。 温热的手扶住他的后腰与前腹,熨帖的感觉令他舒适。 真是奇妙,脚底下流动的黑气森冷刺骨,搁在他身上的手却如此温暖,令他昏昏欲睡。 反倒有点舍不得了。 宁瑜心里叹口气,打起精神,对着狰狞的鬼面说:“我身上有符箓,以爆破符为主。” 他不指望闻人渊开口说话,径自说道:“我知道你不放在眼里,甚至你都没想过把我身上的东西收走。” 宁瑜慢条斯理地说着,闻人渊耐心地听。 “这些符箓是我找彦剑君要的,他说足以抵御云敏那种级别的修士。云敏你知道吧,就是之前给我下药的人。” 宁瑜微笑看着闻人渊:“已经很厉害了,云敏并不弱,但是对付你这样的魔修还不够。” “然后我想,我与你们这些修士云泥之别,不管我怎么想办法,都无法弥补我与你们的差距,那我何 必再动脑筋。” 这点说起来真是不公平,他千里迢迢穿越过来,居然没给他一个金手指。 宁瑜笑得平和,仿佛认命了一样,令人遗憾。 “还不如在自己身上下工夫。” 宁瑜的眼神突然变了变,眼睛里有光亮闪动,他兴致盎然地问闻人渊:“你应该知道火药的原理吧。” 他不等闻人渊回答,自顾自地说:“也可能不知道,毕竟你们这些人只用爆破符,我研究过,爆破符仅仅模拟爆炸的效果,并不算真的火药。” “当然你这种境界的人,怕是连爆破符都不屑于用。” “没关系,我把原理讲给你听。” “只要有一个能迅速起反应的核心,然后外面包裹一些分散的弹片,点火引燃,核心迅速膨胀,外面的弹片就像天女散花一样。” “砰地一下。”宁瑜兴高采烈地用手比划,画出一个大大的烟花,“就炸开啦。” “彦剑君给我的那些爆破符就是核心,我找梅公子要了一些上品灵石当弹片,梅公子只关心自己美不美,在这方面真的大方,他给我的灵石一点杂质都没有,甚至可谓是极品,应该威力更大。” 他告诉闻人渊:“只要我使用爆破符,灵石炸开,就可以看烟花啦。” 宁瑜说了半天,只传达一个意思,他制作了一个威力加强版的火药。 眼下只有一个问题,他把火药放在哪里了。 闻人渊抬起手,用手指勾住宁瑜的衣领,一点一点地挑开衣服的领口。 深蓝色的衣袍散开,落花流水一般,下面是一小截修长白皙的脖子。 宁瑜的皮肤真的很白,特别是领口下方那块,细致柔润,让人恨不得上嘴咬一口。 外袍滑落,除了露出白皙的皮肤,再就是洁净的里衣。 闻人渊盯着宁瑜的里衣看。 宁瑜始终笑得无辜。 只见白色的里衣上坠着一串串灵石,从上到下排列,整整齐齐地贴在宁瑜的身体上。 就像宁瑜说的,灵石成色极好,炸开的话瞬间释放能量,能将爆破符的威力放大三倍。 怪不得刚才宁瑜身上除了花的香气还有灵石以及符箓的气味,闻人渊没当回事,竟不知这两样东西可以组合在一起。 宁瑜口中那个威力巨大的火药,正绑在他自己身上。 宁瑜望着闻人渊笑,闻人渊沉默。 过了好久,闻人渊终于开口:“你以为自杀就能拿捏我吗。” 与记忆里的声音有些许不同,那个白衣的公子说起话来,语调轻扬,如鸣玉一般,闻人渊的声音低沉压抑,带着砂砾般的沙哑。 宁瑜说:“我没那么想过。” 他这样没有修为的人,在野蛮的修真界里,只能想办法树立自己的威慑力,其他人才会正眼看他。 他说着,朝旁边探出身体,将一旁的海月清辉拿过来,抱在怀里,笑眯眯地说:“加上这个做筹码呢? ” 宁瑜不会弹琴,胡乱地拨动琴弦,发出的声音并不悦耳。 “我如果在这里引爆符箓的话,会波及到海月清辉和空山玉。”他好奇地问闻人渊,“空山玉看起来很珍贵的样子,结实吗,被炸一炸没事吧?” 闻人渊又不说话了。 宁瑜笑了笑,从自己的身上掏出几张符箓,当着闻人渊的面一张一张地往海月清辉上面贴:“这是梅公子心爱的古琴,我平时给它擦拭上油好辛苦,都有感情了,舍不得毁掉它。” 他一边惋惜,一边把整个琴身都贴上爆破符,甚至细心地在空山玉的位置多贴了几张。 闻人渊看着他动作,没有阻止他。 这些符箓无所谓,有所谓的是宁瑜身上的火药。 宁瑜见闻人渊不说话,主动替他理清形势:“眼下你有几个选择。” “一是,不管我,带着海月清辉走,这样皆大欢喜,我也不用放烟花了。” “二是,我放烟花,你应该可以保住琴和玉,结果就是我死了。” “三是,我放烟花,你保我,大概能把我救下来,但是玉没了。”宁瑜评价道,“你应该不会选这个。” 若宁瑜是闻人渊,二选一当然选玉。 “最后还有一条路,在瞬息之间把我身上的灵石以及符箓清除,对于你来说,应该不在话下。”他是真心替闻人渊着想,“只需要使用一个小小的清洁术就行。” 修为高深的修者,随手一挥,就能将一个空间改天换地,更不用说清除一个普通人身上的东西。 清洁术那种级别的术法就行。 但是要使用灵力。 宁瑜仔细回忆,这人还真一点都没破戒,自己变黑那次,他没有使用术法,而是用清露擦拭;还有媚药那次,后来宁瑜想想,解开药效应该不用那么麻烦,可这人宁愿放出神识。 估计这结界也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提前铺设。 这个人怕是真的用灵力就要挂。 想想有点可怜。 堂堂魔尊,快要憋死了。 宁瑜眨了眨眼睛,坏心眼地说:“用个清洁术,一切威胁都没了。” 闻人渊隔着鬼面盯着宁瑜看。 宁瑜催他:“快选快选,我等不及看烟花了。” 宁瑜说了这么多话,口舌有些干燥,他想念曾经的小甜水。 他悠哉地坐在闻人渊身上,因为太过无聊,甚至开始晃悠腿。 纤长匀称的小腿轻轻地晃呀晃,像慵懒的猫甩动毛茸茸的尾巴,在心尖上挠痒痒。 闻人渊突然手上一紧,掐住宁瑜的腰。 宁瑜的腰身一直比较细瘦,此时被闻人渊紧紧握住,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将这细腰折断。 宁瑜拧了拧眉,海月清辉横放在两人之间,为两人拉开最后的距离。 对于魔尊来说,折断他的腰不要太轻松,可是宁瑜在被腰斩的同时,一定会引爆身上的东西。 宁瑜跟闻人渊僵持着。 宁瑜忍着痛,问闻人渊:“你要如此对待你的救命恩人么?” 闻人渊松开他。 宁瑜喘息几口,发现闻人渊真的不碰他了,他眨眨眼,仔细观察闻人渊的表情,结果因为闻人渊戴着面具,看不出喜怒。 宁瑜揉揉自己的腰,想了想,从魔尊的腿上下来。 结果他一时没站稳,差点重新跌回去。 闻人渊甚至好心地扶了他一把。 宁瑜礼貌地说:“谢谢,腿麻了。” 闻人渊从头到尾就说了那么一句话,然后再也没音,只是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看。 宁瑜把古琴塞进闻人渊的怀里,说:“还给你,看来你选择了第一条路,恭喜你,你保住了空山玉,我也不用放烟花了,我们双赢。” 他活动双腿,然后冲闻人渊潇洒地挥挥手:“那我走了。” 宁瑜转过身,目不斜视地往梅映容的房间那边走。 闻人渊还真的就这样目视着他,直到他消失在回廊尽头。 * 宁瑜看起来淡定,实际上后背的冷汗密密麻麻。 闻人渊的视线宛如一条蛇,阴森森地埋伏在后方,仿佛下一刻就要腾跃而起,咬住他的后颈。 可直到宁瑜走到梅映容的房间门口,闻人渊都没有追上来。 宁瑜闪身进入房间。 梅映容不在,应该是已经离开了。 但房间里有另一个人。 华丰见到宁瑜眼睛一亮,差点直接大喊出声。 宁瑜连忙竖起手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说:“嘘。” 华丰捂住嘴。 宁瑜大概能猜出华丰为什么会在这里,看来梅映容成功跟彦青持接上头了。 他压低声音急切地对华丰说:“快走。” 华丰点点头,打算原路返回,宁瑜却拉着他离开房间,走了另外一条道。 华丰愣愣地说:“不是走密道吗?” 宁瑜说:“密道又不止一条。” 华丰:“……” 他跟着宁瑜走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原来整理浴池的时候,你让我们挖的就是这些东西啊。” 宁瑜再次比了个“嘘”的手势:“别多话,要来不及了。” 华丰没懂为什么来不及,他想起什么,突然回头,语调变冷:“闻人渊是不是在那里。” 每次一提到闻人渊,华丰就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眼下那魔头就在不远处,华丰更加不对劲。 宁瑜说:“保命要紧。”他催促华丰,“魔头要发狂了。” 他不觉得闻人渊放他走,是真的怕他引爆符箓。 闻人渊现在对他宽容纯属因为有兴致,大概就类似于“女人你吸引了我的注意”之类的上位者思想。 高高在上,逗着玩,不介意玩物有自己的小心思。 一旦等闻人渊反应过来, 想走就走不了了。 华丰顿了顿,恨恨地看了闻人渊的方向一眼,这才重新跟上宁瑜。 两个人迅速走到浴池那边,宁瑜找到另一个密道口,推华丰进去。 他们刚进入密道,上方就传来巨大的声响,黑色的气浪争先恐后地想要扑进通道,却反弹了回去。 密道真的不在结界的范围内。 华丰正觉得惊奇,还想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就被宁瑜压着继续往前走。 * 宁瑜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闻人渊放出神识,监视着宁瑜的一举一动。 他知道梅映容离开了,无所谓。 也知道这里又多出来一个人,那人身上的气息无比熟悉,也无所谓。 闻人渊从栏杆处站起身。 他一开始就发现宁瑜的身上存在着秘密,普通人哪可能无视香浮山庄的阵法,随意出入。 随意出入……闻人渊细细咀嚼这几个字。 宁瑜有随意出入的本事,闻人渊没真打算放宁瑜走,刚才放任宁瑜一板一眼地唱戏,不过是想看看宁瑜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但仅仅如此,嬉闹结束,要做正事了。 闻人渊手持海月清辉,慢吞吞沿着宁瑜的足迹行走。 追上宁瑜,对于他来说轻而易举。 ……不对。 闻人渊走了几步,停下,缓慢地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古琴。 琴身上贴满了宁瑜的符箓,轻轻飘扬,不伦不类。 他一把撕掉那些碍眼的符纸,红棕色的琴身展露出来。 琴还是那张琴,古朴大气,只不过琴头处本该有一块赤红美玉,如今只剩凤凰形状的凹槽。 闻人渊的眼前闪过宁瑜抱着古琴,笑意盈盈贴符纸的画面。 所谓灯下黑,大概就是如此。 宛如嘲笑他一般,与此同时,宁瑜的气息从结界里消失了。 覆着鬼面的冷厉魔尊拿着已经毫无用处的古琴,站在那里,周身开始散发深厚的魔气。 魔气暴涨,无法控制,宣泄着他的暴戾与勃然怒意。 很好,闻人渊勾了勾唇角。 那些飘散在地面的符箓被魔气冲击,接二连三地引爆,发出剧烈的声响。 爆破符的声音听在闻人渊耳里,仿佛是宁瑜在传话。 你利用我,我戏耍你,我们扯平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26 章 魔气激荡,发出嘶吼一般的声响,冲上天空,一瞬间撕开天幕,天地为之变色。 狂风呼啸,摧枯拉朽,势要把一切破坏殆尽。 这一幕,若是不明白的人见了,还以为老天爷震怒了。 巨大的冲击从中心至外部扩散,所到之处,任何东西灰飞烟灭,一切生灵在劫难逃。 就连巫红炼和姬白雪都抵抗不了。 本来两人在香浮山庄外一筹莫展,想着要不直接硬来冲进山庄得了,随后她们发现山庄门口的守卫似乎有些不对劲,彦青持迟迟不出现,怕是其中有诈。 两人正要进一步试探的时候,内院的结界炸开,汹涌的魔气冲出来,无差别地攻击在场的所有人所有东西。 别人可能不知道,她们两个一清二楚,这是闻人渊动了灵力,发狂了。 闻人渊自西南灭了陈家回来之后,就受了重伤,伤在经脉内里,要是再动用灵力,怕是要经脉寸断而死。 其他魔修得知这个消息,欢天喜地地来找闻人渊,想要杀了魔尊,取而代之,但闻人渊即便不用灵力,照样有无数手段,那些人反而被杀。 接着当所有人以为闻人渊会静养一段时间的时候,他带着巫红炼和姬白雪来到疏影山。 巫红炼与姬白雪实际不知道闻人渊来疏影山意欲何为,单纯以为这人觊觎第一美人美色。 这么多年闻人渊都没表现出对其他人有兴趣,这次来疏影山,终于让人觉得,这才对嘛,魔道之尊,当然要抢夺美人。 可是万万没想到,闻人渊居然在这种时候动用灵力,不要命了吗。 “闻人渊不要命好是好,但我们也要被他杀死了啊啊啊!” 巫红炼被闻人渊释放的魔气掀翻在地,本就破破烂烂的脑袋被气浪揉搓一遍又一遍,残留的血肉越来越少,露出森森白骨。 姬白雪撑起白纸伞,艰难地抵御攻击,白纸伞迎着魔气袭来的方向,魔气冲击伞面,发出尖锐的声响,白纸顿时裂开一条条缝隙。 “让我也躲躲。”巫红炼滚到姬白雪的身后。 白纸伞要保护两个人还是太勉强:“我也撑不了多久。”姬白雪也顾不上维持形象,咬牙切齿地说着。 巫红炼连忙使用灵力,帮姬白雪一把:“你别退,你一退,我们都要死。” 所以说魔修没那么好当,不仅要被世人追杀,还得防着魔尊发狂。 幸运的是,闻人渊到底受了伤,魔气风暴并没有持续太久,风浪渐渐止息。 等真的平静下来,一切都毁了。 疏影山顶几乎被削平,祥和尊贵的香浮山庄彻底消失,所有的亭台楼阁,所有的珍奇花木,全部没有了。 只剩下破败的断壁残垣,以及焦黑的土地。 姬白雪收起破损的白纸伞,把巫红炼拉起来,说:“我们去看看尊主怎么样了。” 她们差点被杀还得关心闻人渊的死活,巫红炼很想 翻白眼,可她眼眶的皮肉荡然无存,翻不了。 两个人走向残骸最中心的位置,闻人渊正靠坐在一个东西旁边。 那东西摇摇欲坠,勉强能分辨出是截栏杆。 他闭着眼睛,鬼面依旧狰狞,只能从露出的下颌看见他苍白的肤色。 黑色的纹路在他的皮肤上若隐若现,宣示着这人此时灵力非常不稳。 甚至感受不到他的呼吸。 巫红炼咽了咽口水,戳戳姬白雪,问:“他是死了吗?()” 姬白雪说:没有吧,不过看起来也快了。?()?[()” 巫红炼的一颗心又开始蠢蠢欲动,她试探着说道:“要不我们帮他一把?” 帮他去死,谁都有机会当魔尊。 闻人渊撩起眼皮看了巫红炼一眼。 鬼面瞬间有了灵魂,青面獠牙,煞气逼人。 巫红炼吓得立即改口:“尊主,我们是来接应你的。” 闻人渊重新闭上眼睛。 巫红炼和姬白雪不敢再多事,立即开始架设传送。 * 疏影山半山腰上。 彦青持和梅映容眼睁睁看着香浮山庄被魔气荡平,梅映容面容惨白,泫然欲泣,几乎无法站稳。 这一回不是装的了,他的声音带着哽咽:“香浮山庄……”他的香浮山庄! 彦青持表情沉重,他留在山庄门口的太古宗同僚也折了进去。 待魔气平歇,尘埃落定,彦青持料想闻人渊大概离开了,转向梅映容说:“梅公子,事已至此,无法挽回,你我能安然站在此处,已是万幸。” 这些不过是安慰的话语,梅映容擦了擦眼角,说:“幸好有彦剑君在。” 梅映容与魔尊对上一遭,这才体会到魔道的可怕,香浮山庄被毁,海月清辉和空山玉也没了,自己的命都差点保不住。 说到保命,梅映容的脑海里浮现宁瑜偷偷在他手心写字的那一幕。 宁瑜让他找机会离开,本来他半信半疑,没想到那密道真的通到山庄之外。 当时他走出来,进到树洞里,望着疏影山繁茂的绿树与广阔的天空,心情复杂。 彦青持开口询问梅映容:“梅公子,你还能探查到宁管事的安危么。” 梅映容顿了顿,说:“他还活着。” 梅映容手上有一堆下人的灵契,人死了,契约自动解除,灵魂也算自由了。 宁瑜的灵契还在,说明他尚在人间。 让梅映容奇怪的是,经过魔头屠戮,山庄下人的灵契消失了许多,可依旧有不少还存在。 他看向香浮山庄的方向,那里已成一片漆黑,怎么可能还有人活着。 梅映容望着山顶出神,彦青持以为他还在伤心,说:“此处不宜久留,公子先随我下山。” 宁瑜应当是被闻人渊带走了,那些魔修启动了传送,一时半会无法追踪,他只能先把梅映容安顿好,然后再搜寻宁瑜和闻人渊的 () 下落。 梅映容收回目光,缓缓点头。 * 宁瑜压着华丰在密道里奔走,头顶上方不停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天崩地裂,又像平地炸雷。 华丰的脸色有点白,宁瑜这才想起这人怕打雷。 平时华丰还挺机灵胆大,居然会怕雷声。 此时顾及不到那么多,先保命要紧。 两个人走到一半,宁瑜突然不让华丰前进了,说:“先躲着,等外面平静下来再说。” 现在冒然出去,指不定会遇到什么情况,不如先避避风头。 华丰点点头,可上面的声响实在太像雷声,令他怕得直哆嗦。 宁瑜无奈地拍拍他的脑袋,像平时暴风雨的夜晚哄华丰入睡那样,说:“乖,我在。” 好好的一个大小伙子,怎么怕打雷呢。 华丰稍稍有了安全感。 过了好久,外面的动静平息,宁瑜又等了一会,这才说:“我们继续走。” 两个人沿着密道走出去,踏出密道,眼前豁然开朗,却不是方才的树洞,而是疏影山背面的一个土坡。 华丰刚想说,宁瑜怎么跟兔子似的,打了这么多洞,就见着前方并不是空荡荡,而是站着一群人。 那些人穿着香浮山庄统一的衣服,只不过因为身份不同,款式略有不一样,他们站在山坡上,面带焦急,等看到宁瑜,焦急的神色立刻换成喜悦,开心地冲宁瑜喊:“宁管事!” 竟然是香浮山庄的外院家仆和一些护卫。 家仆们团团把宁瑜围住,关切地询问:“宁管事,你没事吧?” 宁瑜笑着说:“我没事,你们呢?” 家仆们回答:“我们按照你的吩咐,早早躲进密道,看差不多才出来。” 其中有一个领头的点了点人数,说:“一个都不少,甚至半路捡了几个护卫。” 那些护卫上前,正好是宁瑜在垂花门处遇见的几个人,他们冲宁瑜拱手:“我们无法突破结界,正无计可施之时,偶然发现一处暗门,想着死马当活马医,躲进暗门,沿着密道走出来,遇到眼熟的家仆,这才知道密道是宁管事带着人提前修造的,若不是宁管事未雨绸缪,我等怕是真要死在内院。” 华丰在旁边听得瞠目结舌,问宁瑜:“你到底挖了多少密道啊。”都快把香浮山庄的底下挖成筛子了,还真是兔子打洞。 宁瑜谦虚地说:“谁叫工友们手脚麻利,既然时间宽裕,那自然是多多益善。” 多多益善,能救下更多的人。 华丰不得不佩服宁瑜的深谋远虑,酸溜溜地说:“那你怎么不跟我说你的安排,还是不是哥们。” 宁瑜说:“我不是给你安排了任务吗,我怕你在彦剑君面前露馅,才没全部告诉你。” 华丰正要接受宁瑜的解释,又感觉不对劲:“你的意思是我会露馅?” 宁瑜拍拍他的肩膀:“我只是担心你的演技。” 两个人说着话,其他家仆和护卫互相看看,齐齐上前,冲宁瑜弯腰。 宁瑜吓了一大跳,连忙说:“这是做什么?” 其中一个人说:“要不是宁管事提前做准备,今天我们都逃不出去,宁管事的大恩大德,我们记一辈子!”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有事先保主子,哪有人管过他们的死活,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他们着想。 其他人附和:“宁管事受我们一拜!” 宁瑜让他们赶快起身,笑着说:“密道是你们挖的,你们是自己救自己。” 所有人都知道宁瑜在客气,越发觉得他谦虚温和,值得信赖。 眼下有一个问题,宁瑜看了看疏影山的山顶,此时那边已经没有动静,他再次转向华丰,问:“梅公子是跟彦剑君在一起么。” 华丰点头:“至少在我离开之前是这样的。” “彦剑君一定会把公子安排妥当。”宁瑜对众人说,“眼下这种情况,下山应当还算安全,大家速速去找梅公子,还能追得上。” 大家听了话,却没人动。 有人问宁瑜:“宁管事你呢?” 宁瑜笑着说:“我还其他事,暂时先离开一阵子。” 好不容易有机会甩掉梅映容,脑子有毛病才回去。 他说道:“我要拜托大家一件事,请在梅公子那边隐藏我的去向,就说我被魔头抓走了。” 他说完,还是没人动。 宁瑜不解地看着他们。 过了一会,领头的家仆站出来说:“我们也不回去了,宁管事去哪我们就去哪!” “对!我们跟着宁管事!” “与其去找公子,不如留在这里。” 就连那几个护卫都说:“我们也不走了,我们好歹有一些修为,可以保护宁管事。” 一行人七嘴八舌,中心思想都是大家不愿意走,要跟着宁瑜。 宁瑜再次诧异,苦口婆心地劝说:“香浮山庄虽然已毁,但是梅公子还在,如果去找他,他不会放着你们不管,还能继续有份差事做。” 他孤身一人,一穷二白……好像也不算,他身上还有一些上品灵石,看起来他是个管事,实际只是个高级仆从而已。 家仆们坚持:“不,我们想追随你。” 宁瑜无奈道:“你们的灵契还在公子手上呢。” 家仆说:“宁管事的灵契不也是吗,你都能不回去,我们也可以。” 还有人说道:“梅公子那般心善,以后碰见他,向他赎回灵契,他应该不会不答应。” 宁瑜想说,你们把梅映容想得太好了。 不管宁瑜说什么,家仆们都不愿离开,甚至叫他们回家,他们也不肯。 留在这里的家仆大多数习惯修真界的生活,还没赚够灵石,不愿意回去。 宁瑜没办法了,转念一想,这些同事跟他一样,不想在前老板那里干了,他怎么能阻止。 只 有打工人能共情打工人,就这样吧。 宁瑜说:“既然大家如此信任我,那我就不再劝大家了,今日我打算在这里待一夜,休整一番,明日再做打算。” 其他人也累了,表示同意。 香浮山庄是回不去了,好在大家都有所准备,口袋里装着不少用品,暂时在密道里安营扎寨。 这些家仆手脚麻利,不用多说,就把一切做得井井有条。 密道里铺好铺盖,背风处烧起柴火,吃食自不必说,甚至有人还带着锅逃出来。 宁瑜望着这些淳朴的人们,嘴角牵起笑容。 华丰走到他身边,说:“可以啊宁管事,人马壮大,可以起事了。” 宁瑜看了他一眼:“判你谋逆之罪。” 两个人开着玩笑,宁瑜问他梅映容和彦青持的具体情况,华丰便把那时的情景讲给他听。 宁瑜听完,一言难尽,问:“梅公子说我扑向闻人渊,抱着闻人渊的腿大喊‘公子快走’?” 华丰点头:“言之凿凿。” 宁瑜:“……” 绝了梅映容,连这方面都要维护自己的形象,不让别人知道闻人渊此次到疏影山,根本不是为了抓他。 被魔头惦记是什么荣耀的事吗? 宁瑜懒得纠正,对华丰说:“为什么不下山,你应该去追随你的梅公子。” 华丰是梅映容的粉丝,没道理继续待在这里。 华丰抓了抓头发,说:“我是很想去见梅公子,但也舍不得你这边。”他说道,“我思考良久,梅公子以后还能见到,目前先跟着你。” 华丰见多识广,宁瑜还要从他身上套取情报,既然他想留下,那是最好不过。 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所有人都倦了,幸好密道挖得多,大家三三两两地分配好位置,便早早休息了。 他们特意把最宽敞的通道留给宁瑜,在地面铺上塞满棉花的垫子,上面盖着兽毛毯子,保证即便在野外,也能舒舒服服。 华丰怕宁瑜不安全,想要跟宁瑜睡一起,被宁瑜无情地赶走。 几个护卫自发轮流值夜,足够安全了。 宁瑜走进密道,在垫子上躺下,外面开始传来一阵阵呼噜声。 久违的声音让宁瑜无声地笑了笑。 所以说,无产阶级的同胞最为质朴,只要对他们好,他们千百倍地偿还。 宁瑜躺在结实的棉垫子上,又等待了一会,然后翻了个身,将毯子拉高,盖过他的脑袋。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自己身上捆绑着的灵石,把它们放进口袋里。 这几日他不知道闻人渊什么时候来,整日整日地把火药背着,现在终于可以放下了。 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使用这种危险物品。 接着,他掏出藏着的那个东西,用双手捧住,拢着光,低头往毯子里看。 赤红的空山玉光泽莹润,仿佛有生机勃勃的血液在流动。 这玩意能让梅映容弹出提升境界的曲子,让魔尊闻人渊千里迢迢前来抢夺,一定有非同寻常的价值。 宁瑜当着闻人渊的面暗度陈仓,估计闻人渊要气死了。 他暂时把那魔头抛之脑后,专心研究空山玉。 这玉雕刻成凤凰式样,一双翅膀向两边伸展,长长的脖子优雅地抬起,好似在引吭高歌,玉石精美细致,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高飞。 宁瑜拿衣袖仔细擦拭空山玉,继续观察,可观察了半天,只能得出这玉很贵的结论,至于有什么用处,怎么用,毫无头绪。 宁瑜不信这玉只能镶在琴上。 他想了想,把空山玉放进嘴巴里,用牙齿咬了一下。 咬不动,不好吃。 宁瑜叹了口气,空有宝物,却只能望洋兴叹,真是浪费资源。 幽幽的叹息被闷在毯子里,声音慢慢消失。 宁瑜刚想把玉重新收好,就感觉那冰凉凉的玉石开始发热。 空山玉的温度越来越高,发出耀眼的红光,仿佛一只小小的血色凤凰活了起来。 凤凰形状的红玉烫得快要拿不住,在宁瑜惊奇的目光下化成了一滩红色的液体,宛如鲜红粘稠的血液。 那些血液顺着宁瑜白皙的手指流淌,流过他的手背与手腕,竟直接钻进宁瑜的体内。!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27 章 宁瑜万万没想到空山玉会变成液体钻进自己的身体,顿时愣住。 就在他惊讶的时候,一阵剧痛将他席卷。 那种痛无法形容,不是皮肉绽开或者骨头折断那种疼,也不是脊髓大脑里的神经抽跳疼。 是灵魂被拉扯,仿佛有东西在他的魂魄里左右乱窜,又像他的三魂七魄即将离开身体,身体拼命挽留,于是来来回回进进出出,差点让他疯狂。 太可怕了,那种触及灵魂的疼痛,宁瑜疼得发抖,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前额滚落,他躺在垫子上蜷缩成一团,想要大喊大叫。 他死死咬住牙齿,牙龈渗出血水,拼命忍住。 周围还有人,他不想空山玉的事情被发现,也不想其他人担忧。 况且其他人也帮不上忙。 不知道过了多久,疼痛终于缓和,宁瑜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抽走又被塞进来,有种错位般的错乱感。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浸透了他的衣服与头发,乌黑的发丝贴在额前与脸颊两边,像蜿蜒的蛇,双目失去神采,呆呆地盯着前方。 幸好这时候没人,脆弱的样子被人看到,可就糟糕了。 宁瑜平息了好久才觉得力气回到自己的四肢,他慢慢拉开毯子,四处寻找,啥都没有,才确定空山玉真的化为红色的液体消失在他身体内部了。 他第一反应是,终于要有金手指了吗。 不怪他这么想,身为新时代成长的大好青年,他或主动,或被动地输入过不少天马行空的文艺创作,穿越怎么可能没有金手指,这空山玉进入他的体内,要么是法宝认主了,要么是诅咒开始了。 他不是要拯救世界,就是要毁灭世界。 想想有点小兴奋。 本来宁瑜穿越成仆从认命了,准备老老实实打工,至少还能混口饭吃。 现在突然要拯救世界,又觉得也不是不行。 毕竟996和拯救世界选一个,谁会选996啊。 宁瑜抬起自己的手,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门道,除了一开始的疼痛,现在他的身体感觉与平时没什么不同。 宁瑜把毯子拉开一条缝,让外面的空气进入,慢慢把自己身上的汗收了,躺在垫子上,陷入沉思。 他一直想了很久,几l乎等到天快亮才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宁瑜神采奕奕地起来。 疏影山的早晨像风景画一般美好,温柔的阳光铺洒在翠绿的树叶上,空气带着湿气,清新香甜,耳边是微风沙沙的声响。 只不过一抬头就能看到黑秃秃的山顶,有些煞风景,那里曾经有一座华美的庄园,令人惆怅遗憾。 聚集在这里的都是干活的人,起床都比较早,宁瑜等大家吃了一点东西后,召集所有人过来,开了一个会。 家仆们摩拳擦掌,问宁瑜:“宁管事,要出发了吗,不管你去哪里,我们都跟着。” 宁瑜笑着说:“我昨 夜深思熟虑,决定暂时不走了,就在这里。”() 所有人愣住。 ?花木比邻提醒您《第一美人的小仆从》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宁瑜本来是想离开的,趁梅映容没反应过来,以为他被闻人渊抓住,到处走一走,看一看。 但家仆们要跟着他,就不一样了。 他不可能带着这么多人行动。 所以宁瑜就想,不如别走了留下。 他继续说:“毕竟我们在疏影山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这里算是我们的家,我们没必要四处流浪。” 至少他们对这里的环境熟悉,冒然远离可能面对疾病等等问题。 其他人听了,已经有人开始点头了。 要不是迫不得已,谁想离开家啊。 有人提建议:“我们可以去山脚下的镇子,在那里定居也不错。” 这个提议宁瑜想过,但是那样的话,会惊动梅映容和彦青持。 按照宁瑜的料想,香浮山庄被毁,梅映容应该回天音门跟自己的门主师父诉苦去了,而彦青持在护送完梅映容后,也会回太古宗复命。 此时前往山下小镇,香浮山庄这么多人还活着的消息,一定会传到梅映容的耳朵里,到时候梅映容不去天音门,先来会会他们,那就完蛋了。 宁瑜想借着这个时间差猥琐发育一波,一定不能让梅映容发现他没被闻人渊捉走。 至于闻人渊,动了灵气,要么挂了,要么舔伤口去了,暂时不用考虑。 宁瑜说:“我们不去山脚,我们回香浮山庄。” 所有人怔住。 这下彻底搞不懂宁瑜在想什么了。 宁瑜说:“香浮山庄的一草一木都是我们在打点整理,没有人比我们更熟悉山庄的地板是什么形状,山庄的屋顶用什么材料修葺,如今香浮山庄虽然毁掉了,但我们仍旧是最了解这块土地的人。” “为什么不留在这里呢?重新建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庄园。” 宁瑜一番话,说得让人心动。 这些人在香浮山庄待了很久,他们不想颠沛流离,如果能重建被毁掉的建筑,那更好了。 “可是……梅公子回来怎么办,到时候他会不会不高兴我们擅自使用他的地盘。” 宁瑜转头问华丰:“世家宗门占山头靠得是什么?” 华丰突然被点名,连忙回答:“看中哪个灵气充沛的宝地,占了便是,但是需要人手和阵法护着。” 几l个大宗门都是这样起家,创派祖师观风水选吉日挑山头,然后在山顶造一个洞府,对外宣称这是便是我们某某宗的道场了。 只是修真界发展到现在这个程度,风水极佳、灵气充沛的地方早被各大宗门世家瓜分完了,其他贫瘠之地没人看得上,无所谓。 宁瑜早就发现这一点,修真界野蛮生长,没有国家机器管理,地皮的归属问题比较模糊,有很多空子可以钻。 说到底,还是看谁拳头硬,地盘就是谁的。 香浮山庄一直能在疏影山屹立不倒 () ,不就是靠那些大能阵法吗。 如今阵法被闻人渊毁掉,风水局已经破了,此时疏影山顶全是残留的魔气,估计连梅映容自己都不想回来。 这也是宁瑜为什么要选择香浮山庄的另一个原因。 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梅映容绝对想不到他会留在香浮山庄。 宁瑜说道:“所以现在的疏影山就是无主之地,别人嫌弃这里被魔尊损毁,但我们不嫌弃。” 其他人被宁瑜说动了,露出兴奋期待的神色,但是还有疑虑,不敢表态。 宁瑜接着说:“而且就算梅公子回来,我也会跟他解释,包括我们的灵契,由我来跟他协商,我保证能讨要过来。”他微笑,“梅公子人美心善,一定会答应我们。” 这是最离谱的一个谎言,偏偏家仆们都相信,他们听见宁瑜的话,心里最后一块石头放下,大声说:“那我们就听宁管事的!” “对对对,重新修建香浮山庄!” 宁瑜笑眯眯,心想,梅映容的面子工作做得好啊,把这么多人都骗了。 所有人欣然同意,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 他们这些人足以利用香浮山庄的残骸修建出一个住的地方了。 为了保险起见,宁瑜没有立即让大家返回香浮山庄,而是观望了几l天。 结果这几l天压根没其他人出现,如同宁瑜料想的一样,因为魔尊的原因,世人对这个地方避如蛇蝎。 宁瑜放心了,大手一挥,喊大家一起往山顶进军。 重回香浮山庄,所有人都心情复杂。 曾经熟悉的房屋全没了,那些精致的楼阁尽数摧毁,特别是花园,那是他们曾经劳作的地方,悉心照料的花木一点都没剩,只剩下一些焦黑的残骸。 有的人甚至偷偷抹了抹眼泪。 宁瑜倒不觉得大家对香浮山庄感情深厚,大部分人对公司都没有感情,只是这地盘以后就是他们的了,心态又不一样。 魔修来过这么一次,折损了不少人,宁瑜知道修真界拿人命当儿戏,但仍然带着大家拜了拜,希望那些人投胎能投个资质上佳的身体,轻轻松松就能修炼成元婴。 做完这些事,宁瑜调查一圈,最后选定花园为落脚点。 这里好歹空旷,他们可以继续住在密道,等清理出花园的土地,然后搭建简易的房屋。 在那之前,宁瑜先组织人手把山庄搜索清理一遍,看有没有东西幸免于难,还能拿来使用。 宁瑜做好安排,大家开始行动。 华丰走到宁瑜身边,宁瑜斜着眼睛看他,说:“你是不是又要找我聊天?每次都不好好干活。” 华丰说:“我哪有不干活,我只是过来提醒你。”他指了指黑黢黢的地面,“这里残留的魔气比预想的还厉害,不太好。” 不用华丰说,宁瑜就知道,所以梅映容才跑得那么快。 宁瑜问:“对人的健康有害么?” 华丰怔住,说 :“似乎……没有,但是对修炼不利,修炼者需要的是天地灵气,而不是魔道排出的东西。()” 宁瑜不在乎地说:既然死不了人就没事,到时候用电风扇吹吹就没了。?()_[(()” 华丰不知道什么是电风扇,但知道宁瑜会画图纸,制造一些奇妙的器具。 华丰放弃纠结这个问题,对宁瑜说:“你胆子真大,你怎么想到重建香浮山庄。” 一般人都不会这么想,而是第一时间下山,远离被魔道破坏的位置。 宁瑜说:“富贵险中求,理由之前我都说过了。” 华丰想了想,又问:“你建好了新的庄子,不怕梅公子回来讨要回去吗?”他的神情认真,是真心替宁瑜担忧,“即使梅公子心善不计较,其他人起了心思怎么办,到时候强占这块地,你也无计可施。” 他说得直白:“毕竟修真界用实力说话。” 华丰觉得自己的担心不是没有根据,极有可能变成现实,不少小宗门就有这样的遭遇,宗主实力不济,被人屠戮,连地皮带宗门,全部易主。 宁瑜说:“你说的对,修真界用实力说话,你来打我一下。” 华丰没明白:“什么?” 自从空山玉跑进身体里之后,宁瑜这几l天都在试着唤醒空山玉的力量。 可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照理来说不应该,梅映容都能用空山玉弹琴。 他招呼华丰:“快,打我。” 华丰莫名其妙,在宁瑜的再三要求下,朝宁瑜的肚子揍了一拳。 实在舍不得打脸。 宁瑜脸色一变,捂住肚子弯下腰。 华丰吓得连忙扶住他,说:“是你要我打的,有没有事?” 宁瑜缓了好久才缓回来,说:“你下手那么重做什么。” 华丰委屈:“不重啊。”他还控制力道了。 宁瑜心想,真是邪门,这样空山玉都没反应,难道这玉的使用跟音律有关? 他试着哼了几l句歌,问华丰:“怎么样?你有没有感觉什么异常。” 华丰满脸迷茫,说:“听不懂你在唱什么,是在念经吗?” 宁瑜:“……” 跟欣赏不了神曲的人无法交流。!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28 章 大家手脚麻利,很快就把香浮山庄搜寻了一遍,还真发现许多没有损坏的东西。 当时闻人渊是在内院发作,内院破坏得尤为厉害,外院相对轻一些,他们从倒下来的墙底下挖出一些生活用品和器具,最让宁瑜惊喜的是,地窖里的储备品保存完整,有很多可以吃的食物。 甚至在层层叠叠的灰烬下面还能发现一些珠宝。 梅映容爱美,需要饰物装扮,山庄里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可惜大部分毁在闻人渊手上,但也不是一点都没剩。 宁瑜看见有人偷偷把闪闪发亮的物件藏进自己的衣服里,他没有吭声,当做没看到。 仓廪足而知礼节,等物质生活水平提高了,自然素质就高了,现在计较那些没意义。 宁瑜让人搭了一个简易的棚子当仓库,把收集来的可用物品放到里面,然后对地窖里的食物做出简单规划,指派了一个人专门管物品收发,每日定时定量领取这些用品。 接着便是花园的改造,首先把花园地面上肉眼可见的杂物清理干净,腾出空地,然后在上面搭建可以住人的房屋。 山庄里有不少倒塌的建筑可以提供石料,疏影山到处都是树木,木材也不缺,家仆中有不少人会木工,建造亭台楼阁可能不行,但搭起简易的屋子还是可以的。 等木屋搭好,他们彻底从密道里搬出来,至少有安身之所了。 为了防备疏影山的雷雨,宁瑜让护卫们在花园四周铺设结界,那些护卫在魔尊面前不够看,实际也有金丹期修为,为房屋做一些防护不再话下。 更不提宁瑜掏出上品灵石。 在修真界,资源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等同于实力,有上品灵石作为动力加持,不管多大的风雨都不怕房子被吹跑了,甚至能抵御一些低阶的修士。 住的问题解决,吃穿暂时也不用发愁,此时宁瑜想下山去山脚的镇子看看,收集情报,置办一些其他用品。 他只让华丰跟着,两个人一同下山。 这段时间华丰也累着了,待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忍不住抱怨:“我这辈子都没干过这么多活。” 宁瑜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你要是嫌我这边累,现在去找梅公子还来得及,说不定他会看在你不远千里去找他的份上,让你当个贴身侍从。” 华丰想了想,抠抠脸,说:“听着不错的样子。”他扭头冲宁瑜笑,“可我就是傻,宁愿傻乎乎跟着你干活。” 他们没有修为,下山只能靠两条腿,山路崎岖,树木垂下来的枝干遮挡着视线,经常要用手开路,不能说不艰苦。 华丰用胳膊替宁瑜挡住树枝,防止树枝划伤宁瑜的脸。 不知为何,总觉得宁瑜比之前气色要好。 他本就肤色白皙,一双眼睛清澈坦然,看着人时专注认真,有种仿佛被他重视着的感觉,让人忍不住亲近。 最近大概是心情舒畅,宁瑜白得透明的皮肤里透出一点点红润, 令人联想到瑞雪红梅,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清丽俊秀。 华丰为了梅映容来到香浮山庄,第一美人见了,名不虚传,可美人光芒四射太过耀眼,还是春风和煦的宁瑜身边待着比较舒服。 宁瑜见华丰替他挡开树枝,笑着说:“多谢。()” 这一笑,又是如同清风掠过水面,吹开一波波涟漪。 华丰垂下眼睛,叮嘱:小心脚下。?()_[(()” * 每一方占据山头的势力,底下都有很多产业,香浮山庄也是如此。 疏影山山脚的镇子叫做芳园镇,因为香浮山庄的兴盛而发展,每个月香浮山庄都会派人下到镇子里来收租子,同时不少人因梅映容美貌慕名前来,住在镇子里,让芳园镇的旅游业非常发达。 可以说,梅映容的美貌养活了一大帮子人。 宁瑜和华丰一到镇子里,首先换了一套衣服,装作普通过路旅客的样子,掩人耳目。 自穿越以来,宁瑜还是第一次下山,第一次见修真界的城镇。 他好奇地盯着建筑与行人看。 芳园镇其实并不大,只有一条主路,青石铺就,地面因为来来往往的人行走磨得发亮,两旁是砖木结构的小楼,小楼的门脸上悬挂着招牌,大多数是做生意的商铺。 镇子小归小,但该有的都有,五脏俱全,道路整洁干净,有种古朴的精致感。 只不过很多商铺没有开门,路上的行人也没有宁瑜想象的多,路人们脸上带着忧虑,行色匆匆,见到外来人也没有停下来打量。 华丰说:“这里冷清了不少,以前挺热闹。” 宁瑜猜测都是因为香浮山庄被闻人渊荡平了,连梅映容都跑路了,依附着香浮山庄的芳园镇自然跟着萧条。 不过并不是所有商家都关门了,芳园镇作为香浮山庄的贸易枢纽,一定有资源转换的机构。 宁瑜打听出芳园镇没有钱庄这类东西,但是有当铺,心下了然,带着华丰来到芳园镇唯一一家当铺前,对华丰说:“你进去,装成落魄的世家子弟,说自己为了一睹梅公子芳容远道而来,谁知刚巧碰上魔尊抢夺公子,于是上山想助香浮山庄一臂之力,但是遭遇魔修,身上受了伤,乾坤袋里的宝物也被抢走,只留下一颗上品灵石,希望老板能帮忙把灵石破开。” 华丰听得一愣一愣,问:“为何要如此复杂,买东西的时候直接用灵石让商家找开不就行了?” 宁瑜耐心地解释:“我们这种没有自保能力的人,一下子拿出成色极好的上品灵石,不是等于在大街上掏出金子,当活靶子么。当铺这种地方,一向嘴严隐蔽,最适合洗……我的意思是把灵石破开,哪怕被吃点回扣也无所谓,你去做就是了。” 华丰懂了,但还有一事不解:“为什么一定要装作落魄世家子弟。” 这形象总觉得有点熟悉。 “而且为什么是我去,而不是你?” 宁瑜清了清嗓子,说:“你比较合适,我就一土包子。 () ”他推了推华丰,“叫你去你就去吧,上次不是说我质疑你在彦剑君面前的演技,这次你可以好好发挥。” 华丰依旧怪怪的,按照宁瑜的吩咐怀揣灵石,走向当铺。 宁瑜没有跟着进去,而是站在路边等待。 过了一会,华丰走出来,把满满几l袋中品灵石交到宁瑜手上。 宁瑜有些吃惊:“这么多?” 华丰有点气闷:“我还嫌少了呢。”上品灵石用来做修炼材料最好,这样当成钱用好亏。 宁瑜笑眯眯:“够了够了。”他看着华丰,说,“我就说你适合扮作世家公子吧。” 华丰含糊地“嗯”了一声。 * 宁瑜破开钱,先给自己买了一个容量大一点的乾坤袋,之前他用的是普通的口袋,装不了多少东西,他早就对能装一座大山的乾坤袋十分好奇了。 可惜他没有修为,也没有那么多钱,无法拥有法宝级别的乾坤袋,只能用小一些的。 但对于目前的他来说,足够了。 疏影山顶上有二十几l口人要生活,宁瑜置办了一些生活必需品,总不能让大家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 买完这些,宁瑜拉着华丰去了书铺。 他向老板打听有没有能自学修炼的书,书铺老板一听,立马说:“有,怎么没有,可太多了。” 每日都有幻想成仙的人想找修炼的法门,老板塞给宁瑜一打册子,说道:“我打算搬走,这些便宜卖给你,还附送几l本,不要钱。” 宁瑜:“……” 宁瑜买下那些书,走到一边翻看,书名有《修真入门一百零八问》,《二日速成筑基》,《如何走上大乘巅峰赢取白富美》等等,封面花里胡哨,看着就不正经。 原来不管哪个世界,都有这种骗钱的教材啊。 宁瑜仔细找了一圈,发现也有真心教人如何练气的册子,写得浅显易懂,语气像写给小朋友的,还配上一些手绘的人体图,告诉你丹田在哪里。 ……能用就行。 宁瑜把能用的书分拣出来,华丰在旁边看着,问:“你想要修炼吗?”他记得之前宁瑜对彦青持说,暂时不考虑这些事。 宁瑜说:“眼下情况不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试试看吧。” 华丰说:“那你最好找个宗门拜师。”他指着宁瑜刚买的书说,“这些册子都是骗小孩的,真正有用的法门都在宗门世家手上,只有拜师才能学到。” 宗门和世家牢牢控制住资源与法门,散修在修真界寸步难行。 宁瑜说:“我知道,我只是试试。” 他身上带着空山玉,闻人渊一定会来找他,他这时候去拜师,不是给人家添乱吗,而且他不想把这件事搞得人尽皆知。 至于修炼,他只是觉得空山玉在他体内,还没搞清楚如何使用,不如提升修为,说不定能触发空山玉。 华丰望着宁瑜,欲言又止,宁瑜奇怪地看着他:“有话直 说。” 华丰心下一横,说:“别看那些了,我给你写一个入门的功法吧。” 宁瑜惊讶,继而想到什么,笑道:“是不是你爹传给你的?你还是自己留着,别随意拿出来,你爹还指望你出人头地呢。” “我用这些就好,有的写得也挺不错的。”宁瑜说着,把那些书收好。 华丰张张嘴,最终还是没再多说。 * 两个人进行了一番采买,而后选择了镇上最大的一间酒楼吃东西休息。 说是最大的酒楼,实际整个芳园镇只有这一家吃饭的店开着,酒楼这种地方一向是交换信息的场所,宁瑜特意前来,也是为了打听消息。 芳园镇的商家跑了不少,整体环境萧条,酒楼的小二也无精打采,引导宁瑜和华丰落座以后,恹恹地上茶水。 宁瑜本来想跟小二打听一些事情,可这小二压根不愿意搭理人,宁瑜只能作罢。 幸好酒楼里不只有他们二人,大堂里其他几l桌坐着客人,讨论的声音超大,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他们讨论的话题全是围绕着香浮山庄近日发生的事。 哪怕是芳园镇的人,见过梅映容长相的也不多,酒楼里的这几l个人把梅映容形容得像天仙一样,绘声绘色地说,魔尊闻人渊见到梅公子的第一眼,连路都不会走了,大喊一声:“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扑向梅公子。 梅公子哭得梨花带雨,魔头一脸□□,正要行那不轨之事,此时太古宗的彦剑君一剑刺过来,把梅公子抱在怀里,彦剑君与闻人渊大战二百回合。 最后彦剑君还是把梅公子救走了,魔头恼羞成怒,一夜荡平香浮山庄。 天音门门主出来替弟子发声,强烈谴责魔头闻人渊的行径,号召全天下所有宗门世家围堵闻人渊,惩恶扬善,替天行道。 宁瑜默默地听着,非常平静,反倒是华丰坐立难安,说:“即使我很讨厌那魔头,也听不下去。” 他看向宁瑜,说:“舍身救梅公子的,明明是你。” 宁瑜心想,梅映容编的那个版本也不是一无是处,最起码他还当了一次英雄。 可惜不管哪个版本的故事都与事实有出入,宁瑜给华丰夹了一筷子菜,说:“淡定,不过是茶余饭后的闲谈。” 只要大家高兴就行。 那些食客喝多了酒,想起眼下芳园镇的凄凉,悲伤地说:“可惜了香浮山庄,曾经那般花团锦簇,美人美景,令天下人神往。” “短短时间,芳园镇也没落了。” 有年纪大一些的长者说道:“当年梅公子定居疏影山何等风光,薛家家主,太古宗老祖亲自为他画阵布防,我们芳园镇也一派欣欣向荣。” “是啊,多亏了梅公子,让这一片荒山野岭,变得如此兴盛。” 几l个人长吁短叹,深深遗憾。 这时候店小二来上菜,听见他们的话,嗤笑一声:“什么啊,我听说在梅公子来这里之前 ,疏影山不叫疏影山,而叫岐鸣山,根本不是什么荒山野岭,而是整日有凤凰在山顶盘旋,可厉害了。” 宁瑜一顿。 其他人听这句话像听笑话:“世上哪还有凤凰,天地间的灵气早就无法供养上古神兽,凤凰销声匿迹不知几l百上千年了。” 店小二撇撇嘴,嘟囔着:“没见识。”他懒得跟那些喝多了的人计较,把菜盘子往宁瑜他们面前一扔,转身回后面去了。 华丰很不满:“这人怎么如此无礼。” 宁瑜不动声色地说:“无妨,他只是心情不顺而已,不碍事。” 食客们继续吵吵闹闹,宁瑜和华丰吃完东西,宁瑜让华丰稍等片刻,主动到后面去结账。 他找到方才的店小二,笑着说:“这位小哥,我有事向你打听。” 店小二懒散地说:“这里都要垮了,有什么好打听的。” 宁瑜从乾坤袋里掏出几l颗灵石,递到他手上,说:“关于你刚才说的岐鸣山,能详细讲讲么。” 拿钱收买这一招根据无数本武侠以及仙侠验证,非常管用,店小二果然打起精神。 据小二说,他祖祖辈辈生活在岐鸣山,也就是现在的疏影山山脚下,岐鸣山原本是有凤凰的,凤凰于飞,翙翙其羽,凤凰鸣矣,于彼高冈,神鸟飞舞,灵气涌动,奇异壮美。 渐渐地天地间灵气稀薄,神兽与凡人相融,岐鸣山上出现了一族有凤凰血脉的人,他们在山间生活,拥有凤凰神力,天纵之资,比普通人修炼得更快,更有天分,很快就成了一方强大的势力。!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29 章 店小一说的时候,神情激动,眉飞色舞:“我们一家子就是岐鸣族的后裔,我身上有凤凰血脉。” 宁瑜沉默片刻,心想,既然你有神鸟血脉,怎么还在酒楼里当店小一呢。 店小一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说:“可惜后来天地间的灵气越来越稀薄,岐鸣一族慢慢式微,我们这些后人已经没有多少灵力,变成了普通人,岐鸣山也成了荒山,人迹罕至,直到梅公子到来,才重新热闹起来。” 但店小一依旧自豪,挺起胸膛说:“我和我的祖辈世世代代都没离开过岐鸣山,这些事都由我爷爷的爷爷告诉爷爷,然后爷爷告诉我,岐鸣族曾经存在过的事会永永远远流传下去。” 宁瑜问:“酒楼要倒闭了,你也不离开么。”芳园镇肉眼可见的萧条,若是无人,酒楼也支撑不了多久。 店小一呼吸一窒,再次变回之前那副颓废的样子,说:“离开是不会离开的,再找一份生计吧,若是无人再来芳园镇,我就进山种地,总能活下去。” 怪不得店小一心情不好,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能有好脸色么。 宁瑜谢过店小一,往回走。 凤凰什么的,还是太过久远,实际上店小一知道的也不算多,只能讲个大概。 宁瑜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空山玉,空山玉原本是凤凰的形状,刚好在疏影山上出现,会不会跟岐鸣一族有关。 岐鸣山,取凤鸣于岐之意,沧海桑田,世事变幻,空山再无凤鸣,后来梅映容来了,取疏影横斜之意,变成了疏影山。 当一个事物反反复复出现在面前的时候,绝对不是巧合,这几天凤凰这个词频频在眼前晃悠,肯定是某种预兆。 一切都被笼罩在迷雾里,店小一说不清楚,芳园镇的其他人也不知道,估计连梅映容自己都不太了解空山玉的来历,否则以他的个性,早就大做文章,说自己是凤凰后裔之类的,提升自己的形象。 若说世上真有人知道谜底,那一定是闻人渊。 闻人渊知晓空山玉的用途,所以才会来抢夺。 宁瑜一边琢磨一边走回去,华丰看见他,说:“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是不是找那个小一去了。” 宁瑜简单地把店小一的话讲给华丰听,询问华丰:“你最是见多识广,有没有听过岐鸣一族?” 华丰琢磨片刻,说:“没有,不过这世上有很多人自称是神兽后人,在东海还有人说自己有玄武血脉,把一只王八当做守护神兽供着。” 宁瑜:“……” 华丰说:“这世上沽名钓誉的人太多了,不用放在心上,况且传说中的凤鸣于岐是指西岐,在西边,怎么会在这里。” 宁瑜倒不觉得店小一说的是假话,也认为疏影山以前真的叫岐鸣山,但这些不足以跟华丰多说,两个人收拾收拾东西,离开了酒楼。 两个人置办了不少物件带回山顶。 宁瑜把东西交给管理仓库的人,他清点之后,一部 分存起来,一部分发下去,大家都很高兴。 香浮山庄原来的地窖里存着酒,晚上的时候,大家升起篝火,热几壶酒,吃着宁瑜带到山顶的食物。 宁瑜拿着小碗当杯子,靠坐在木屋前,喝着热气腾腾的酒,浑身舒坦。 其他人喊他过去热闹热闹,宁瑜笑着摆摆手,让他们自己去玩,他留在这里清静。 从以前开始,宁瑜就喜欢一个人发呆,所以他才会找机会带薪上厕所去自己的秘密基地。 可惜那个树洞基地,薛静深待过,梅映容待过,华丰也曾经从那里进入密道,早就不是秘密了。 宁瑜抬头望着天空,山顶离天特别近,夜幕上坠着璀璨如宝石的星辰,仿佛唾手可得。 这里的天空上,真的曾经飞舞着红火的凤凰么。 宁瑜喝了一口酒,任由温热的酒液滚过喉咙,盯着天上的星星,目不转睛。 等酒足饭饱,篝火熄灭,该睡觉了。 眼下资源有限,大家舍不得用蜡油,晚上睡得特别早,只留下一些人巡逻。 其他人都是挤在一起,但宁瑜单独有一间屋子,他感激大家的体谅与照顾。 宁瑜回到屋子里,掏出一颗灵石放在旁边,灵石发出微弱的光芒,照亮着简陋的小木屋。 不得不说,灵石真的好用,上品灵石甚至可以当一个小夜灯。 宁瑜把白天买的秘籍拿出来。 他选择了一本类似看图说话的册子,学着上面的图盘腿打坐。 他突然有个无聊的想法,要是长得胖一点,没有办法盘腿,岂不是无法修炼? 宁瑜对自己感到无语,连忙摒除杂念,全身心投入到修炼中。 修炼的第一步便是炼气,吐故纳新,凝神入气穴,上升泥丸,下至涌泉,运行周天,归于丹田。 宁瑜觉得册子上的功法跟气功有点像,照着图示做,结果真的四肢发暖,有什么东西从外面进入体内,在身体里的缓缓游走。 按照图册所示,天地之间的灵气进入体内,应当汇聚于丹田,宁瑜试着感受,却发现自己的丹田本来就是满的。 聚集起来的灵气进入丹田,仿佛小河汇入大海,无声无息,瞬间被吞没。 宁瑜心念一动,莫不是空山玉? 空山玉化为赤色的液体进入他的体内,已经把他的丹田填满了。 这样一想,太方便了,他可以直接跳过引气入体的第一步,开始后面的筑基。 宁瑜兴致勃勃,把图册往后翻,想看看后续如何,却发现这本书的内容到了头,原来这书说入门就真的只教到练气。 宁瑜只能换一本。 连换了好几本,都对筑基部分语焉不详,看来一是作者水平有限,一是如同华丰所说,真正的法门不会流传到外面。 宁瑜试着调动丹田里的东西,引导它们向外释放,可刚一尝试,剧烈的疼痛将他淹没。 跟上次一样,神魂被无情地拉扯 ,令他痛不欲生。 宁瑜暗道一声不好,咬牙忍耐。 可这次与上次又不完全相同,大概是刚才他做了气沉丹田的举动,除了神魂疼痛,他还感觉丹田在发烫。 宛如在热水里滚过,又像火焰在灼烧,熊熊的烈火在他体内释放热意,叫嚣着要出来。 宁瑜再也坐不住,往后倒下去。 他缓了很久,疼痛才渐渐消失,他半闭着眼睛,任由汗水从前额鼻尖滑落,浑身像在火场里走了一遭,皮肤都被烫得发紧。 这要是每次运气都疼上一回,谁受得了。 宁瑜无奈地躺着,让身体自己慢慢恢复。 疼痛远离,但热意还在,宁瑜感觉丹田处温度迟迟不下降,像有一个小太阳在他的小腹里。 这感觉太怪了,腹部坠胀发烫,宁瑜忍不住低头,拉开自己的裤子,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不看还好,一看不得了,他看到自己脐下三寸的皮肤上,浮现出鲜红的凤凰纹样。 那凤凰舒展双翅,引吭高歌,与空山玉的形状一模一样。 宁瑜忍不住伸手去摸,那凤凰纹与他的皮肤融为一体,怎么擦都除不掉,好似丹砂描绘,又像鲜红血染。 宁瑜:“……” 这位置也太尴尬了,刚好在小腹中央,脱了裤子才能看到,还是赤红色的,色彩鲜艳…… 这不跟魅魔的淫纹一个样吗? * 闻人渊双目紧闭,周身全是黑气,暴露在面具外的下颌皮肤一片苍白。 他的手腕处被割开一个深可见骨的口子,血液正从里面汩汩地流出。 巫红炼和姬白雪站在他的身边,收集鲜红的血,然后渡以魔气,直到血液的颜色变黑,再将之输回闻人渊的体内。 与闻人渊的苍白相反,两位法王大汗淋漓,因为给闻人渊的血脉渡入魔气而耗费心力。 巫红炼的脑袋长好了大半,一半脸艳丽如花,一半脸破破烂烂,看着更诡异,她半跪在闻人渊的身前给他抽血,心里想,他娘的,怪不得这次带上她和姬白雪,一个负责吸血,一个负责摄魂,刚好能给闻人渊换血。 原来是早就算计好了的,当她们是工具。 闻人渊仿佛知道巫红炼在想什么,睁开眼睛,瞟了她一眼,问:“怎么,不情愿?” 巫红炼连忙说:“下属只是在想,尊主这换血之法不是长久之计。” 即便眼下渡入魔气,只要闻人渊被天罡正气伤到的经脉没有好,不用多久,魔气便会消耗殆尽,治标不治本,到头来还是不行。 闻人渊说:“做你的,其他与你无关。” 巫红炼与姬白雪对视一眼,不吭声。 也不知道这杀千刀的为何非要硬撑着留在这里不走,宁愿吃放血之苦,到底是什么东西即便换血也必须要得到。 闻人渊眼眸低垂,下颌紧绷。 必须要尽快找到空山玉。 突然,他像感应到什么,猛地抬起眼,巫红炼和姬白雪齐齐吓了一跳。 红光闪过,神鸟啼叫。 闻人渊唇角下压,手指用力,手背青筋尽出,血液喷涌,抛洒一地。 原来……你还没离开岐鸣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30 章 自从开始修炼之后,宁瑜隔三差五打坐试着调动体内的灵力。 他每试一次魂魄就疼痛一回,丹田处的凤凰纹便更鲜艳几分。 肚子上的纹样鲜红似血,仿佛下一刻就要化作血水,滴落下来。 一开始宁瑜还觉得别扭,为什么在如此不正经的位置,长了一个如此不正经的东西。 后来渐渐习惯了,睡觉的时候还经常摸一摸。 毕竟独自那一块暖呼呼。 宁瑜甚至庆幸,这凤凰纹长在他的小腹上,至少穿了裤子别人看不到,要是长脸上,不仅奇怪,还得跟人解释。 虽然运气会疼痛,但折腾了几次下来,宁瑜感觉修炼也不是没有作用,自己的修为仿佛有所提升。 就连华丰都发现,宁瑜的小清洁术持续时间更长了。 宁瑜非常兴奋,既然如此,很多工具都可以实现了。 本来宁瑜想制作一台电风扇,如今干脆造一个抽油烟机,把山顶残留的魔气全排出去。 宁瑜画好图纸,其他人围在他身边,听他讲解原理。 “根据我的观察,魔气是黑色的,似乎比普通的灵气重,所以在此处放置一块两臂长的木质叶片,然后在外面套上一个空筒,叶片高速旋转,魔气由于离心力的作用,从空筒的顶部甩出去,这样只留下灵气,就分开了。” 其他人似懂非懂,但本能地相信宁瑜,认为此物一定有作用。 宁瑜脑子里有许多可用的工具,一直苦于没有动力,修炼之后就没问题了,只要使用灵力轻轻松松驱动,工具便能运转起来,事半功倍。 一行人在疏影山顶忙忙碌碌,一眨眼过去三个月,小小的居住地已经有了雏形。 小木屋当成宿舍,东西存放在仓库与地窖,然后分出厨房、洗衣房等等功能设施,再加上宁瑜每隔几天就下山到芳园镇去采购物品,零零碎碎可以保证这些人的生活。 在山顶上的日子,过得比较舒坦了。 目前唯一的问题是,他们没有营收。 地窖里留下的东西虽多,宁瑜手上的灵石也还有一点,但总有一天坐吃山空。 宁瑜试着在山上种地,想把种出来的东西拿到镇子上卖,可收获周期长,效率低,芳园镇也日渐式微,不一定卖得出去。 还得想别的法子。 宁瑜觉着要做的事太多了,时间渐渐不够用。 本来他想打时间差,在闻人渊、梅映容与彦青持三方的夹缝间猥琐发育一波,结果时间过得真快。 他只来得及刚刚在山顶建好自己的地盘,刚刚开始修炼,刚刚试着使用空山玉。 宁瑜坐在木屋前看星星。 眼下他身怀异宝,若是这个事实泄露出去,怕是再也没有安定的日子。 宁瑜琢磨,那三个人之间,如果非要选一方势力投靠避避风头,理智告诉他,应当选彦青持。 但…… 宁 瑜幽幽叹口气。 * 又到了去芳园镇采买的日子,宁瑜依旧带着华丰下山。 这次他们想多在镇子上停留一晚,多买些东西。 主要是因为宁瑜想减少下山的次数,以免遇到不该遇到的人。 当然这些华丰不知道,他啥都听宁瑜的安排。 两个人轻车熟路地来到芳园镇唯一的酒楼,过了月余,酒楼竟然还在苦苦支撑,没有倒闭,店小二也跟宁瑜混熟了,两个人关系还不错。 毕竟宁瑜是为数不多相信岐鸣一族曾经存在过的人。 店小二对宁瑜和华丰的身份也很好奇,眼下很多人都在陆陆续续搬离芳园镇,唯独这两人隔三差五来镇子里购置东西。 宁瑜还是那套说辞,说华丰是世家子弟,一时落魄,但身边还带着家眷,暂时还要在疏影山附近多住一会。 华丰习惯扮演落魄世家公子,甚至能编一些八卦故事,讲给店小二听。 这回两个人先是点了几份小菜,坐在桌边吃了。 来酒楼里的人越来越少,之前那些高谈阔论的食客不得不去找别的出路,要么走了,要么没时间闲聊。 本来宁瑜还靠着他们打探外界的消息,如今消息来源也断掉了。 宁瑜和华丰安静地吃完东西,在二楼的客房里住下。 客房虽然不大,但是干净整洁,店小二给两人送来水,说:“如今房间多,你们要是嫌挤,可以再开一间房。” 华丰摆摆手说:“不用,眼下这种情况,能省则省。”他揽过宁瑜,把手臂搁在宁瑜的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姿势,“我们两个之间用不着那么生分讲究。” 店小二各式各样的人见多了,也没多说,把水放下退了出去。 宁瑜拉开华丰的爪子,斜眼瞅他,说:“你非要跟我住一起,是因为要下雨了吧。” 华丰不好意思地笑笑:“被你看出来了。” 宁瑜走到窗边,抬头望向疏影山的方向,说:“跟你待久了,连天气都会看了,云层这么低,压在山头,怕是入夜会有雨,我们下山挑的日子不够好。” 下雨之后山路难走,他们还得带着东西赶回去。 华丰说:“反正山顶有结界,普通的风雨没有大碍,我们可以在这里多待一天。” 宁瑜转身瞅着他,华丰笑得无辜,宁瑜扯了扯唇角,说:“到时候再说吧。” 入夜后,两人打算早早休息,华丰直接往床铺上爬,宁瑜拦住他,指了指地面,说:“老规矩,打地铺。” 华丰瘪瘪嘴:“在外面也这样吗,这床这么大这么宽,多我一个无伤大雅。” 他锲而不舍地游说宁瑜:“而且我身上暖和,夜雨天凉,晚上你要是冷,可以用我取暖。” 说着,他拉起宁瑜的手往自己身上贴,让宁瑜亲自摸摸他有多暖和。 宁瑜拍开他的手,说:“不用,我不冷。” 自从凤凰纹出现,他 的肚子里像时刻揣着暖炉,怎么可能冷。 华丰好说歹说宁瑜都不松口,只能垂头丧气地把铺盖放到地上。 宁瑜看着他那样子,莫名联想到被主人训斥而委屈巴巴的大狗…… 时间不早,两人正要安置,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响动,似乎是有客人来了。 夜晚时分,马上要下雨,芳园镇早就萧条,这种时候前来住店,不知是什么人。 宁瑜近日修炼刚入门,对灵力非常灵敏,他感觉来人应该是个修为很高的人,空气中都带着威压。 宁瑜和华丰互相对视,华丰主动说:“去看看?” 宁瑜点点头。 两个人轻手轻脚地走到房间外,把自己的身形隐藏在二楼拐角的阴影处,小心翼翼地往下看。 结果看了之后,两个人均是大吃一惊,居然是彦青持和梅映容! 彦青持没有穿太古宗的标志性道袍,但依旧一身青衣,身后背着长剑,神情也是一如既往的严肃。 他身边只带着两个人,若不是一身正气藏不住,会以为他只是带着两个随从的普通剑修。 而梅映容则是头顶一方帷帽,帽檐处垂着皂纱,将自己的脸面遮得严严实实。 虽然没有露脸,但那修长细致的身段,对于宁瑜来说无比熟悉,一看就知道是第一美人梅映容。 宁瑜暗暗心惊,这两人怎么出现在这里。 之前听酒楼食客的讨论,天音门的门主知晓得意弟子被魔尊闻人渊欺负的事,照理来说,梅映容应该回到天音门,怎么还跟着彦青持,而且穿得如此沉闷,黑纱遮脸,毫无排场,不像他的风格。 彦青持也比之前低调,似乎没想声张自己的身份,在掩人耳目。 宁瑜沉吟片刻,对华丰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退回屋子。 华丰奇怪,不多看看吗,听听他们说什么。 宁瑜坚持回去。 彦青持修为很高,继续在这里停留,很容易被他发现,先避避再说。 两个人连忙回到屋子。 实际上,两人即便留下来偷听也听不到什么,因为彦青持设下了屏障,他打量一番这间老旧的酒楼,转身对梅映容说:“梅公子,我打算这段时间就在此处落脚,条件简陋,委屈你了。” 本来彦青持想在野外开洞府,可带着梅映容实在不方便,于是进入芳园镇,挑中了这间酒楼。 梅映容手扶帷帽,轻声说:“是我执意跟着彦剑君,害剑君多了许多麻烦,我不挑的。” 若是宁瑜听到,怕是要惊掉下巴。 精致讲究处处挑剔的梅映容,居然会跟着彦青持吃苦,真是不可思议。 彦青持平静地说:“梅公子对疏影山的情况非常了解,予我诸多裨益,但那魔头对公子贼心不死,公子孤身跟着,实在危险。” 自那日香浮山庄被毁后,彦青持一直关注着闻人渊的动向,不久之前,他探查到魔道两位法王巫红炼与姬白雪返回 西域,但不见闻人渊的踪影。 既然闻人渊没有回老巢疗伤,彦青持料定他一定还在疏影山附近停留。 彦青持决定再次来疏影山,搜寻闻人渊的下落。 谁知半路遇到了梅映容。 梅映容将自己的容貌藏在帷帽之后,看不清表情,只能听出他的声音里带着愁绪:“魔头摧毁我香浮山庄,抢夺我的海月清辉,我与他之间不共戴天,听闻彦剑君重返疏影山,我怎么可能不来相助。” 实际上是梅映容去天音门找师父哭诉之后,师父关怀倒是关怀,可也仅仅声讨几下闻人渊,接着没有后续了。 倒是薛家的家主派人来询问,问的也大多数是空山玉的下落,梅映容只好告诉薛家的使者,说空山玉被闻人渊抢走了,那使者立即向远在千里的薛家通报,薛家那边知道以后,使者留下几句安慰的话,便也走了。 梅映容从没受过这种委屈,也从没这样被忽略过,咽不下这口气,他听闻彦青持依旧在追寻闻人渊的下落,立刻让师父派些人去相助。 可师父不愿跟魔道正面起冲动,说他们只是音修,打打杀杀的事情让剑修去做就行了。 一想到魔头抢走了空山玉,还带着宁瑜,梅映容就夜不能寐。 他本以为宁瑜很快会被闻人渊杀死,可宁瑜的灵契始终没有消失。 梅映容思来想去,找了个机会溜出天音门,跟彦青持汇合。 彦青持以为闻人渊还在打他的主意,实际上当时闻人渊带走的宁瑜。 一想到这点,梅映容同样耿耿于怀,暗骂魔头真是瞎了眼。 总之,他的境地并没有那么危险,反而给了他机会,他一定要夺回空山玉。 彦青持无法劝梅映容回去,只能把他带在身边,两人说话的时候,宁瑜和华丰已经回到房里。 华丰沉默片刻,问:“那是梅公子吧。” 宁瑜点头。 华丰的表情有点别扭:“梅公子明明就在楼下,我应该立即到他身边,可仔细想想,我又没那么想去。” 宁瑜也说:“彦剑君为人正直,太古宗最为正义,为了躲避魔道,投靠他比较安全,可我也不是那么想露面。” 说到底,还是自由自在比较香。 两个人互相看看,过了一会,华丰问:“那怎么办?” 宁瑜谨慎地试探:“我们走?” 他往窗户那边指了指:“如何?” 华丰斩钉截铁:“走。” * 彦青持安顿好梅映容,按照惯例,拿出灵石,向店小二打听情况,询问这里住了什么人。 店小二说,芳园镇人少了大半,基本没客人了。 “就是有两个最近经常到镇子上采买的年轻人,他们今日留下过夜,今晚店里的客人就你们这两波,没别人了。” 听起来很普通,彦青持点点头,往自己的房间走。 走到一半,他突然回头,问店小二:“你是说最近?那两个人以前没来过么。” 店小二想了想:“以前镇子热闹的时候他们还真没来过,眼下没人了,反倒来了。” 彦青持继续问:“具体是何时。” 店小二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回答道:“大概是从香浮山庄没了之后才出现的。” 他打了个补丁:“其中一个说是世家公子,慕名来见梅公子,结果倒霉,在此处滞留了。” 彦青持谢过店小二,往二楼的客房走。 他经过一个房间,从门缝里看见烛火的光亮,应当就是另外两个住店人。 彦青持在门口停留片刻,抬起手,敲门。 门内无人应答。 彦青持沉下脸,推开对于他来说薄如纸板的房门。 只见房间里空无一人,桌上摆着一盏蜡油,被烧得滋滋冒出油泡。 除了一张床铺,地面还铺着一床铺盖,看着似乎要睡人。 而正对着门口的窗户大开着,带着寒意的夜风正通过窗子灌进空荡荡的房间。! 第 31 章 宁瑜和华丰从窗子溜走,不敢停留片刻,飞快逃离芳园镇。 刚走到一半,宁瑜敏锐地发现空气变得沉重,沉重的威压从后方追赶他们,他脸色一变,说:“怎么来得这么快。” 华丰说:“他在放出神识搜寻我们。” 宁瑜心里叹口气,不愧是彦青持,立马就发现他们了。 两个人跑得更卖力,可他们哪里敌得过太古宗的彦青持,很快就要被追上了。 宁瑜扭头对华丰说:“话说,你爹不是教过你修炼?” 华丰愣了愣,说:“好像是的。” 宁瑜:“那怎么从没见你使用过法术?” 华丰再次愣住:“好像是哦,我都忘了。” 宁瑜回头看了一眼,说:“那你还不快用,不管用什么方法,能拖一下是一下。” 华丰想了半天没有动静,眼见着彦青持就要追上来,他心一横,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法宝,说:“我学艺不精,要不也不会跟家里人斗气跑出来。” 好家伙,敢情你是离家出走。 他拉着宁瑜跑到旁边的小巷子里,说:“好歹我走的时候从家里顺了很多宝贝。” 华丰手里的法宝是一个小小的铜钟,他举起铜钟,那钟本来只有巴掌大,体积立即膨胀,由青铜色变为透明,从上至下将两人罩住。 华丰说:“这钟能掩去人的身形与气息三刻,三刻之内,彦青持没办法发现我们。” 宁瑜抬头,能看到布满乌云的天空,他伸出手,果然摸到了冰冷冷的铜壁。 可是他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问华丰:“可我们被罩起来了,要怎么跑呢?” 华丰:“……” 三刻以内,他们同样动弹不得。 “罢了,休息一下吧。”宁瑜一屁股坐到地上,逃跑什么的,三刻钟之后再说。 华丰靠着他也坐下来。 过去了一刻的时间,还真没被彦青持发现。 宁瑜对华丰说:“你这法宝看起来很厉害啊,说明你家境不错,为什么要跑出来。” 华丰摸摸鼻尖,说:“我爹指望我出人头地,天天逼着我修炼,可我不喜欢。” 懂了,原来是不想学习。 华丰幽幽地说:“我之所以怕打雷,就是因为每次有人渡劫升境界,我爹就押着我去观看,天上一边打雷,我爹一边揪着我的耳朵骂我,‘看看别人多优秀多努力,你这个小兔崽子不思进取’,久而久之,我遇到打雷就想起别人渡劫的时候我却在被骂,就很怕雷声了。” 宁瑜:“……” 宁瑜不是没想过华丰这么大一个小伙子为什么怕打雷,可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这是什么巴甫洛夫的狗。 “反正我跑出来了,我憋在家里这么多年,大好河山没见过,第一美人没见过,实在太亏。” 这就是华丰跑到香浮山庄当仆从的原因。 宁瑜理解中二少年对于偶像的向往,拍拍他的肩膀,说:“挺好的,至少你现在见过第一美人了。” 华丰点点头,看向宁瑜,笑着说:确实挺好的,还认识了朋友。 ?本作者花木比邻提醒您最全的《第一美人的小仆从》尽在[],域名[( 华丰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盯着宁瑜,宁瑜明白他在指自己,跟着笑了笑。 小小的铜钟之内,气氛倒是挺和谐。 三刻时间过得很快,铜钟马上就要消失,宁瑜说:“法宝一失效,我们就跑。” 华丰点点头。 偏偏此时天上的乌云累积到极致,一道电光刺破黑暗,落到不远处的山头上。 天地间骤然变亮,宁瑜暗道一声不好。 紧接着一道惊雷轰隆隆地炸开,距离特别近,震耳欲聋,连地面都跟着震了一震。 华丰的脸刷一下变白。 与此同时,铜钟的庇护消失,两人暴露在电闪雷鸣之中。 眼见着暴雨即将落下,宁瑜拉着脸色苍白的华丰,说:“别怕,我在这呢。” 最坏的结果就是被彦青持找到,到时候他自有一套说辞,只要隐瞒住空山玉在他身上的消息就行。 就在华丰神色稍缓,准备跟着宁瑜一起走的时候,森冷的气息铺天盖地,比暴雨更早到来,将他面前的宁瑜完全笼罩。 黑色的身影闪现,鬼面狰狞,好似修罗,比夜色还深沉的长发随着夜风飞舞。 一身黑衣的人凭空出现,一把将宁瑜抱在怀里,华丰睁大眼睛,甚至来不及出声,眼睁睁看着宁瑜被带走。 紧接着,瓢泼的大雨砸向大地。 彦青持找到那个经常跟宁瑜在一起的仆从时,他正坐在地上,浑身上下被雨水浇得透湿,满脸震惊,整个人无比狼狈。 彦青持上前急声问:“宁瑜呢?” 宁瑜被闻人渊抓走,他一直牵挂在心,此次重返疏影山,一方面为了闻人渊,另一方面是为了救下宁瑜。 黑沉沉的天一边下雨,一边打雷,可此时华丰已经顾不上怕了,他腾地跳起来,拉住彦青持,急切地说:“宁瑜被闻人渊抓走了!快去救他!” 彦青持没明白,宁瑜不本来就在闻人渊的手上吗,怎么又被抓走一次,可他来不及细想,立即探索魔气聚集的方向。 * 宁瑜突然被抓进一个怀抱,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一黑。 等他再次能看清东西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离开了华丰身边,而是到了芳园镇旁边的树林里。 他被一只强健的手臂禁锢着,宁瑜抬头,对上那副可怖的鬼面。 宁瑜淡定地跟闻人渊打招呼:“好久不见,闻人……”他竟不知道如何称呼魔道的尊主,试探着说,“闻人大侠?” 闻人渊撑起屏障,遮挡落雨,对宁瑜的笑话没有一点反应。 好没意思,白衣服还能跟他有说有笑,黑衣服跟个铁块似的。 闻人渊没工夫跟他开玩笑,把他抵在一棵大树上,开口:“ 空山玉在哪?” 虽然架起了屏障,可是树木已被雨水浸湿,冰冷的树干贴住宁瑜的脊背,令他后背起了鸡皮疙瘩。 §想看花木比邻的《第一美人的小仆从》吗?请记住[]的域名[( 闻人渊钳制着宁瑜的肩膀,宁瑜完全不能动,后方是树干,前方是铁壁一样的胸膛,实在呼吸都困难,几乎窒息。 宁瑜皱了皱眉,说:“你先退开点,我快憋死了。” 闻人渊自然不会听宁瑜的话,反而逼得更紧,一手握住宁瑜修长的脖子,显然快要失去耐心。 只要稍稍用力,脆弱的脖子就会轻松折断。 宁瑜难受地仰起头,大口大口喘息。 他的脸颊因为缺氧而泛起异常的红润,微微开启的嘴唇沾着雨滴,泛着柔亮的水光。 闻人渊稍稍松开手。 宁瑜连忙深深呼吸,浓重的血腥味钻进他的鼻子,他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他正奇怪闻人渊怎么来得这么快,明明身上有伤,按照宁瑜的推断,这人至少还得养个一年半载。 现在想来,怕不是用了什么竭泽而渔的特殊手段硬撑着,看着无事,实际内里已经是强弩之末。 怪不得这么急着要空山玉。 宁瑜竟然在此时牵了牵唇角,笑眯眯地对闻人渊说:“怎么办呢,空山玉被我吃掉了。” 刚才的笑话闻人渊没理,这番说辞,他当然也不会信。 闻人渊用自己的身体狠狠压住宁瑜,抬起手,放在宁瑜的前额。 宁瑜收起笑容,记起之前他中媚药的时候,薛静深就是这样进入他的神识帮他抵抗药性。 眼下闻人渊同样可以通过他的神识寻找空山玉。 这下宁瑜懂为什么修真者都不喜欢其他人闯进识海了。 宽大的手掌抵住额头,遮蔽了宁瑜一半的视线,宁瑜发自内心地抗拒,调动体内的灵力。 丹田处升起一团滚烫的热意,席卷宁瑜全身。 闻人渊感觉到阻力,停下动作,似乎在诧异短短时间之内,宁瑜居然有了修为。 他将手从宁瑜的额头抽回,转而去摸宁瑜的身体,从前胸到腰间,每一处都仔细探寻,誓要发掘每一个角落,任何东西都无法隐藏。 宁瑜洗澡都没这么摸过自己,他在心里骂了一声,耍流氓啊? 闻人渊找了一遍无果,然后直接拉开宁瑜的领口,指节分明的手探进衣服里。 宁瑜:“???” 他知道上次戏耍闻人渊,这人一定气炸了,没有立即杀了他都是好的,可他也没办法容忍这人扒他的衣服。 再说真把衣服扒了,发现他肚子上的凤凰纹怎么办,太羞耻了。 宁瑜想要挣扎,可被比他强无数倍的威压压制得无法动弹,眼见着衣袍半开,袖子将将挂住手臂,再下去一点,整件外袍就要从他身上滑落了。 宁瑜咬紧牙齿,看了闻人渊一眼,眼神里带着怒火与不甘,竟让那双水洗一般的眸子如同繁星一般闪亮。 栖息在丹田处的空山玉释放力量,让宁瑜的身体如同置于火堆中炙烤一般,难于承受。 熟悉的疼痛侵袭宁瑜魂魄,在他灵魂深处拉扯,令他痛不欲生。 闻人渊察觉怀中的人不对劲,大颗大颗的汗水从宁瑜的脸庞滚下,他的脸颊一片赤红,明亮的眼眸开始朦胧,目光失去焦点。 闻人渊停住。 宁瑜腿脚没有力气,站都站不稳,软绵绵地倒下去,闻人渊把他捞住,扶在臂弯里。 闻人渊望着怀里的人,伸手摸他的脖子,探他的经脉,沙哑地说道:“你真的吃了。” 所以说,不要骗人,骗过一次之后,再说实话都没人相信了。 宁瑜靠着闻人渊,灵魂的疼痛久久无法平息。 这时候一道青光劈过来,刺开闻人渊的屏障,彦青持适时赶到。 彦青持的身后还跟着摘掉帷帽的梅映容和一脸急切的华丰。 三人在闻人渊和宁瑜前方站定,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同时顿了顿。 只见宁瑜满头大汗,衣冠不整地躺在闻人渊里喘气,闻人渊一手搂着宁瑜,另一只手在摸宁瑜的脖子。 这一幕简直……简直不忍直视。 华丰目瞪口呆,梅映容面容扭曲,彦青持暴喝一声:“淫贼!放开宁管事!”! 第 32 章【二更】 堂堂魔尊,突然变成淫贼,真是令人唏嘘。 彦青持怒气冲天,魔道终归是魔道,尽做这些令人不齿的事,幸好看起来还没得手,还有机会救下宁瑜。 华丰在一旁急得跳脚,他眼睁睁看着宁瑜被闻人渊带走,现在又眼睁睁看着闻人渊对他欲行不轨,他带着法宝又如何,完全束手无措。 他想起他爹把他押着看别人渡劫时的情景。 “资质平凡之人尚且如此努力,为了能到更高的境界,早日领悟大道,日日夜夜不停修炼,你比他们资源更多,却连他们的脚趾头都不如。” “你仗着自己有资源,整天混吃等死,殊不知这修真界弱肉强食,总有一天你会意识到自己力量不够,嫌自己太弱了,等到那一天你再醒悟,为时已晚!” 华丰头一次恨自己不够强,如果他有彦青持那般本事,哪至于无法阻止闻人渊。 雨还在哗啦啦地下,时不时落下一道惊雷,每落一次雷,华丰颤抖一次,多害怕一次,他多痛恨自己一分。 为什么以前不好好修炼。 梅映容特意摘了帷帽,跟在彦青持身后,没想到竟然看见这一幕。 他脸色一会红一会白,闻人渊果然对宁瑜有非分之想,之前在香浮山庄的时候,这魔头就选择了宁瑜,而放弃了他。 着实可恨,他梅映容何时在这方面输给过别人。 闻人渊抱着宁瑜,对其他人视如无睹,手指压在他的脉搏之上,感受到他体内一片火热,再加上他神魂动荡,旋即心下了然。 这时彦青持攻向闻人渊,闻人渊随意抬手,将攻击化解。 彦青持心惊,这人理应重伤在身,为何一点都看不出来,短短时间内居然恢复了吗? 不可能。 彦青持立即做出判断,在香浮山庄的时候,这人伤到无法妄动灵力的地步,不可能恢复如此之快。 他一定为了什么阴邪的办法。 魔道本来邪门歪道就多,也不足为奇,不管闻人渊用了什么方法,眼下他看起来非常正常,足以使用灵力。 彦青持抬手,扶住背后长剑,缓缓将剑抽了出来。 “从不卸剑”彦青持,终于出剑了。 面对媚修云敏时他没用剑,面对魔道两位法王时,还没等到他出剑,事情就结束了。 如今,他手持长剑,目光沉沉地看着闻人渊。 青色的剑气形成实体,在他身边缭绕,闪动着灼灼电光。 剑意如虹,气贯长天,彦青持本命剑名唤“不动”,行不动意动,人不动剑动。 剑刃锋利,流动着冰寒的光,彦青持手持不动剑,简简单单刺去,纵横千里,地动山摇,竟让人有开天辟地的错觉。 闻人渊抱起宁瑜,闪身离开,他原本在的地方被剑气击出一个深坑。 闻人渊终于正色,正眼看向彦青持,黑色的魔气遮天蔽日。 “太古宗的死板脑 筋,真是一脉相承。” 难得黑衣闻人渊会开口议论,可惜没有好话。 彦青持没有理会,继续出剑,青色的剑气与黑色的魔气纠缠,难舍难分。 可闻人渊到底是魔尊,身上的伤不知为什么好了,彦青持攻势虽凌厉,但根本无法靠近闻人渊,更不说从他的手上救回宁瑜。 宁瑜被抱着晃来晃去,脑子倒是晃得清醒了一些,灵魂深处的疼痛像平时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退去。 他扭头去看,看见彦青持正在跟闻人渊打架,梅映容和华丰站在一旁。 而他自己,还被闻人渊抱在怀里。 舒服倒是很舒服啦,只是有些颠簸,梅映容和华丰的脸色有点奇怪。 闻人渊见宁瑜恢复了意识,一双清亮的眼睛四处乱看,抱紧他的腰,朝彦青持扬手。 彦青持被魔气迎面袭击,持剑横挡,竟生生后退几步,差点站不稳。 闻人渊懒得再跟这些闲杂人等纠缠,抱着宁瑜,一个闪身,出现在梅映容的面前。 梅映容压根不关心彦青持与闻人渊在打架,他只盯着闻人渊怀里的宁瑜看,心里酸得冒泡泡。 为什么躺在魔尊怀里的不是他,为什么这两个人不是为了他打架? 他正在晃神的时候,冷不防闻人渊出现在他前方咫尺之地。 梅映容下意识掩住嘴,一脸柔弱,警惕地问:“你要做什么?” 彦青持没想到闻人渊又去找梅映容,心里愈发唾弃这魔头。 竟然两边都想要,真是无耻至极! 闻人渊问梅映容:“灵契在哪。” 梅映容一开始没明白,等他反应过来闻人渊的意思,眸光微动。 闻人渊见他不答,直接伸手去抓他。 梅映容嘴上喊着:“彦剑君,这魔头要害我!”看似躲避,实际身体却往闻人渊那边倒。 宁瑜还在闻人渊怀里,从他的角度看得分明,梅映容假兮兮地反抗一下,暗中对着闻人渊投怀送抱。 宁瑜:“……” 这人在做什么? 彦青持想来救梅映容,但来不及了,梅映容落到闻人渊的手里。 闻人渊一手揽着宁瑜,一手抓着梅映容,身上魔气暴涨,将其他两人击飞。 彦青持尚能落地之后稳住身形,华丰则是狠狠撞到远处的树上,呕出一口鲜血。 梅映容被闻人渊扯着胳膊,露出吃痛的表情,偏偏还要关心彦青持,出声询问:“彦剑君,你还好吧。” 梅映容神情焦急,眼神关切,完美符合一个被抢走的善良美人人设,他甚至转过头,柔柔弱弱地对闻人渊说:“我愿意跟你走,只要你不伤害彦剑君。” 宁瑜听着梅映容的话,感觉耳朵痒痒,很想去抠。 彦青持没注意梅映容的话,满心满脑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闻人渊走,提着不动剑上前,蓄积下一次攻击。 梅映容望向彦青持说: “不要打了,别为了我受伤。” 宁瑜再也忍不住,趴在闻人渊的肩膀上,探头问梅映容:“梅公子,你看过《情深深雨蒙蒙》吗?” 梅映容很嫌弃宁瑜在魔尊怀里怡然自得的样子,说:“那是何物,你能不能有点自尊?” 梅公子刚才说得那么声情并茂,宁瑜还以为他是从某瑶剧里穿越过来的,至于自尊…… 宁瑜笑了笑,拍了拍闻人渊结实的臂膀,说:“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反抗也没用,梅公子,你不如跟我一样,从了魔尊吧。” 梅映容鄙视地看着宁瑜,好不要脸。 宁瑜笑眯眯,到底是谁不要脸啊,嘴巴上说着魔尊不要,行动上却往魔尊的怀里倒。 闻人渊知道宁瑜在自己怀里作妖,低头隔着面具瞥了他一眼,宁瑜清了清嗓子,不说话了。 彦青持还没放弃,闻人渊不想跟他多纠缠,一手带着一个,竟然一跃而起。 魔气如同海浪,汹涌澎湃,在闻人渊身后翻滚,托着他不断上升。 宁瑜和梅映容被他带着飞起来。 这下梅映容真的花容失色了,紧紧抓着闻人渊的胳膊,不敢动弹。 闻人渊抱着宁瑜,往他的身上渡入魔气。 魔气进入宁瑜的身体,再一次激发他体内的空山玉,这一次,宁瑜不仅感受到滚烫的热意,还有一股悲伤绵长的情绪涌上心头。 远处仿佛有东西在呼唤他,让他丹田里的空山玉发出共鸣的声响。 此时天还是黑的,雨水始终没有停歇,一片一片地泼向地面,在这沉沉的黑雨中,浓墨一般的天空突然撕裂了一个口子。 刚开始那缺口竖长一条,很像缀在天空的一道闪电,可缺口越来越大,形成圆形,从里面透出辉煌璀璨的光芒。 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光出现在浓黑的夜里。 那光越来越亮,宁瑜的心情却越来越悲伤,魔气包裹着空山玉,稳固着他的灵魂,这次空山玉发动,他只感觉到热意,没有疼痛。 闻人渊带着宁瑜和梅映容,进入那片光亮中。 一直在旁边毫无作用的华丰见到这种场景,望着天空,喃喃地说道:“为什么此时此地会开秘境?” 天空上裂开的缺口分明是一个秘境的入口,可华丰从没听说疏影山附近存在着秘境。 不仅华丰惊讶,连梅映容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秘境? 闻人渊不停用魔气驱动宁瑜体内的空山玉,激活了秘境入口。 这才是他抢夺空山玉的真正目的。 魔气升腾,托着二人汇入那片光芒中,停留在地面的彦青持和华丰无力阻挡,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在空中。 旋即入口关闭,光芒消失,磅礴的雨还未停歇,墨云滚滚重新聚合,弥补了刚才的缺口,却彻底没有了二人的踪影。 天幕一片平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第 33 章 闻人渊带着宁瑜和梅映容进入那片光亮。 一开始宁瑜被闪耀的光芒刺得睁不开眼,只能紧闭双目,以防流泪。 本来一直有雨滴在击打他的身体,过了一会换成猛烈的风在他身边呼呼地吹。 再过片刻,宁瑜感觉自己的脚踏在了实地上。 他睁开眼,发现闻人渊还抱着他,而旁边的梅映容被松开,一时没站稳,坐了下去。 梅映容抽了抽唇角,站起身,用手拍去身上的灰尘。 杀千刀的魔头只负责将他带进来,没想拉住他,他直接摔到地面。 宁瑜本来想揶揄梅映容几句,可他立马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 他们身处一块草地上,抬起头,便能看到前方壮丽的大山。 天空高远,阳光明媚,太阳为山峦镀上一层金色,青山静静地坐落在那里,苍翠的绿意覆盖着整个山体,白云悠悠,环绕山头,一派气定神闲。 新鲜的空气钻进宁瑜的鼻腔,凉凉的,带着水汽,让他整个人一机灵,不仅脑子变清醒了,甚至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大声呼喊着,好舒服。 之前雨后的疏影山也是如此,空气特别清新,这里比疏影山更生机盎然,旁边的梅映容开口了:“好丰沛的灵气。” 原来这就是灵气充盈的感觉啊。 梅映容看向前方的山,喃喃地说:“疏影山。” 虽然有些许不一样,但这山的样子梅映容不会认错,分明就是疏影山。 宁瑜抬头看了看闻人渊,闻人渊抱着他,眼睛却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青山看,没有注意他这边。 他试着从闻人渊身上跳下来,闻人渊没有阻拦。 宁瑜扭头对梅映容说:“不是疏影山,是岐鸣山。” 这里灵气充盈,与外界截然不同,面前的青山熟悉又陌生,再加上刚才还是黑夜下着大雨,此时却阳光灿烂是白天,宁瑜猜测他们到了另一个空间。 这空间的时间线比外面早,灵气尚未变得稀薄,山也不叫做疏影,而是岐鸣。 这种独立的空间,将一小块地方的过去封存起来,存在于时间的长河中,宁瑜在很多修真里看过,一般人称呼它为秘境。 这秘境保留了岐鸣山旧日的景象。 宁瑜望着巍峨的青山,忍不住想,若这真是岐鸣山,上面岂不是住着凤凰血脉的岐鸣族人? 闻人渊没有纠正宁瑜的说法,再加上此处由闻人渊驱动宁瑜体内的空山玉才打开入口,宁瑜认为自己猜测得八九不离十。 只有梅映容不懂:“什么岐鸣山?” 宁瑜说:“反正这里不是疏影山,而是它的前身岐鸣山。” 梅映容也不是傻子,思索一下便能知道他们进入到过去的秘境,再联想岐鸣山的名字,秘境一定跟空山玉有关。 他只疑惑一件事,闻人渊就算了,为何宁瑜也对空山玉的事如此了解。 反倒 是他这个空山玉的前主人显得一无所知。 香浮山庄被毁后,梅映容回到天音门,世人可怜他,但也仅限于此,不过月余,就没人关注他了。 梅映容记起他刚出师门的时候,选中疏影山建造道场,入住香浮山庄,薛家家主赠他空山玉,然后与太古宗老祖一起,为香浮山庄布下层层法阵,那时全天下来贺,何等风光。 他回到天音门,薛家家主派人来询问空山玉的下落,一定是责怪他弄丢了宝玉。 梅映容看了旁边的闻人渊一眼。 他要拿回属于他的宝玉,找回过去的荣光。 梅映容又看了看宁瑜,这人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家仆,却总是被人惦记着。 就连彦青持也想着救他。 梅映容正在看闻人渊和宁瑜,闻人渊突然转过身,朝他走来。 梅映容下意识后退一步,然后立即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若换成另一个人怕是下不手了,可他面前的是魔尊。 闻人渊重复他在秘境之外的问题:“灵契在哪。” 这一次梅映容无法装傻,他勉强地笑了笑,说:“不在我这里,之前宁管事被你带走,我怕万一受魔修控制,把宁管事的灵契捏碎了怎么办,所以主动将契书交给了彦剑君。” 修真界下人与主人的灵契是灵魂契约,但也有传统的一纸文书,平日家仆们的契书被梅映容丢在乾坤袋的角落里,压根想不起来去看。 甚至在香浮山庄被毁后,有的仆从死了,有的还活着,梅映容都没想着清点一下人数。 唯独宁瑜比较特殊。 宁瑜一直大着胆子偷偷在疏影山造房子,就是料定梅映容不会捏碎他的灵契,但没想到第一美人在这方面动了别的手脚。 于是现在梅映容与宁瑜的灵魂连着,契书却在秘境外的彦青持身上,无形中增加了梅映容手中的筹码。 闻人渊听了梅映容的话,破天荒地点点头,说道:“无妨。” 魔尊不常说话,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听他讲话会联想到西域布满沙砾的寒风,令人不寒而栗。 梅映容听到这两个字,脸色一变,迅速后退,调动身上的灵力,做出防备的架势。 宁瑜也反应过来,往前一步,挡在梅映容的前方。 契书不在也无妨,与仆从死掉灵契消失一样,杀了主人,契约同样自然而然就会解除。 闻人渊看着护住梅映容的宁瑜。 宁瑜笑了笑,说:“不至于,我自己都不放在心上,你也不必替我操心。” 梅映容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就算了,如果死在他面前,宁瑜做不到视若无睹。 闻人渊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往岐鸣山的方向走去。 身处陌生的秘境,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宁瑜想了想,跟上闻人渊。 梅映容迟疑片刻,坠在两人后方。 梅映容盯着前面宁瑜的背影,抿抿嘴唇,神情复杂。 * 闻人渊拖着两个人进入岐鸣山。 一入山,灵气更加浓郁,四周树木葱郁,鸟语花香,风景秀致,美不胜收。 怪不得修真里,那些修真者喜欢刷秘境,如此充沛的灵气,在此处修炼,怕是一年抵外面十年。 而且岐鸣山的风貌保存如此完好,山间应该有不少灵泉灵兽,资源丰富,搜刮一波,能肥一圈,几年都不用发愁。 只恨自己的乾坤袋不够大。 普通的秘境每次开放都有一群人争先恐后进入抢资源,这回居然只只有他们三人,就连宁瑜都忍不住左顾右盼,琢磨着能不能砍几棵树回去,给宿舍的小木屋加固一下屋顶。 闻人渊在一棵树下停住,开始原地打坐调息,没有管跟在身后的两个小尾巴。 宁瑜和梅映容同样停下,两人各自找了一块地方休息,暂时没有闲聊。 闻人渊闭上眼睛,盘腿入定,头上冒出一阵阵白色的雾气。 果然他的伤并未痊愈,所以一进秘境,就坐下来运功疗伤。 只不过一般受伤之人逼出的是杂质黑气,放在他这里反过来,脑袋顶上冒的是白烟。 宁瑜搞不清楚魔道修炼的原理,不知道岐鸣山这里清新干净的灵气对魔修有没有作用,从一旁仔细观察闻人渊。 他料想闻人渊找梅映容要灵契跟空山玉有关,每次他运气修炼的时候,就感觉灵魂被拉扯一样疼,说不定是因为空山玉想要认主,想融入他的灵魂,可他的魂魄之前跟梅映容签订了契约,所以才会产生排斥效果。 唯有彻底解开灵契,空山玉才能完全被他吸收。 宁瑜没那么大脸,觉得闻人渊讨要灵契是为了他,闻人渊应当另有用意。 闻人渊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空山玉除了打开秘境还有什么用途,这岐鸣山里有没有凤凰血脉,谜团太多,都要看接下来在秘境里会发生什么了。 宁瑜望着闻人渊发呆,一通胡思乱想。 梅映容也在琢磨自己的事,一时之间,无比安静,只有鸟儿在树梢婉转啼叫,清风吹过树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就在这时,树林里传来嬉笑声,爽朗的笑声像银铃一样,乘着风传过来,愉快又轻松。 欢声笑语一片,可除了笑声,想仔细听声音里在说什么,却模模糊糊听不分明。 接着笑语声中夹杂着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穿越树林向三人所在的地方走来。 宁瑜勉强能分辨出是两个人。 他心念一动,会是岐鸣一族凤凰血脉吗? 果然,从树后方出现两人,一男一女,穿着色彩鲜艳的衣袍,女的内白外黄,男的内青外紫,他们的脖子上均挂着彩色羽毛制成的项链,走起路来,羽毛飞舞,像小鸟在活泼地跳跃。 两人都很年轻,面容清秀,看着非常亲切,他们同样看到了宁瑜三个,稍稍露出惊讶的神色,然后歪着脑袋凑近彼此,好奇地指着闻人渊窃窃私语。 就 算离得这么近了,宁瑜还是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这两人似乎不像坏人,衣着打扮也有独特的羽族风格,应该与岐鸣族有关。 宁瑜正想上前搭话,一直闭目打坐的闻人渊突然暴起,黑色的身影一闪,到了那两人面前。 闻人渊伸手,一手按住一人的头顶,还没等那所有人反应过来,他们的头颅就炸开了。 闻人渊捏碎了来人的脑袋。 头骨碎裂,脑浆迸出,甚至有两个东西从一颗脑袋里笔直飞出,掠过宁瑜的身侧。 宁瑜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那是一个人的眼球。 事情发生得太快,就像那两人残留的面皮子上还带着笑容来不及收回一样,宁瑜和梅映容都没想到闻人渊会这样做。 宁瑜甚至还没搞清楚他们是不是岐鸣族。 梅映容更是深深震撼,他一直生活在花团锦簇中,这种肝脑涂地、血肉横飞的场面很少见到。 两个人愣在那里,谁也没出声。 闻人渊捏爆彩衣男女的脑袋,剩下两具无头的尸体重重倒在地上,旁边依旧是翠绿的树木,鸟儿还在树梢欢快地鸣叫,根本没有察觉到树下发生了什么。 树木花草的清香与血腥气混合,刺激着人的嗅觉,令人恶心。 两具没有头颅,只有脖子汩汩流着血的尸体与四周明媚的风景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一幕已经足够诡异,闻人渊还没停下。 他连尸体都没放过,伸出手,两具尸体立即被黑色的魔气包裹,黑气缠绕,缓缓蠕动,仿佛在吸吮咀嚼一样,不一会,原本饱满的躯干变得干瘪如枯木,皮肤失去水分,皱成一团。 所有的血肉都被魔气吸收掉了。 闻人渊做着这些事,脸上覆盖着狰狞鬼面看不清表情,从头到尾表现得非常淡定。 梅映容偷偷捏了捏自己的衣袖,倒吸一口凉气。 宁瑜默默看着这一切。! 第 34 章 上次闻人渊毁掉香浮山庄的时候,宁瑜在密道里,没有亲眼目睹那个场景,只在过后见到山庄一片焦黑的惨状。 这次近距离看到闻人渊杀人,他才对“魔尊”的作风有了清晰的认识。 魔道就是魔道,行事乖张狠厉,闻人渊之所以能成为魔道的尊主,更是比一般魔修还要心狠手辣。 闻人渊吸干彩衣男女的血肉,地上只剩下两具枯枝般的皮包骨,他重新返回树下,盘腿打坐,再次入定。 梅映容不敢动,他一想起闻人渊两次要杀他就一阵后怕,若是没有宁瑜拦着闻人渊,他早就跟那两个人一样了。 梅映容又开始心情复杂。 可为什么闻人渊这么听宁瑜的话,宁瑜阻拦便能拦住。 宁瑜倒是没什么表情,站了一会累了,继续在空地上坐着休息。 梅映容想了想,坐到宁瑜旁边。 “喂,这人平时都这样吗?”梅映容压低声音,询问宁瑜。 宁瑜知道梅映容问的是闻人渊,心想,我怎么知道他平时怎么样,我又没跟他在一起,旋即反应过来,梅映容不知道他跑山顶盖房子去了,以为他一直被闻人渊抓在手上。 宁瑜说:“都这样,有过之而无不及。” 梅映容“嘶”了一声,说:“怪不得魔尊之名能止小儿夜啼。” 宁瑜心想,不仅能止小儿夜啼,还能把你给吓到。 闻人渊就在不远处坐着,两个人也不方便多讨论,过了一会,梅映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那你在他手上,有没有吃苦头。” 宁瑜说:“你看我像吃了苦头的样子吗。”能跑能跳,安然无恙,现在想想,他几次能从闻人渊手里全身而退,的确有几分运气在里面。 梅映容仔细打量宁瑜,脸上头一次浮现不忍的神色,他指指宁瑜身上:“你的衣服都还没穿好。” 宁瑜:“……” 刚才在秘境外面,闻人渊为了寻找空山玉,差点把他的衣服给扒了,看在别人眼里,就是闻人渊正对他欲行不轨。 事出紧急,宁瑜跳出闻人渊怀里的时候,只来得及随便拉了拉领口,结果没有穿好。 宁瑜淡定地把衣服重系了一遍,说:“至少他不会喂我吃药丸,让我变黑,也不会让我磨药粉擦琴打扫浴池。” 梅映容:“……” 梅映容被宁瑜阴阳怪气几句,消停了一会,可频频扭头往宁瑜这边看。 宁瑜见他还想问问题的样子,主动说:“我要是你,就趁着这个机会修炼。” 这里灵气充盈,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梅映容怎么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他倒是想吸收灵气,可他一修炼,神魂便疼,他不想在梅映容面前暴露空山玉在他体内的事实,只能按兵不动。 梅映容愣了愣,垂下眼睛,抓紧自己的衣袖,说:“海月清辉都没了,练个什么鬼。” 海月清辉跟香浮山庄一起 ,毁在闻人渊的手上,梅映容返回天音门后,门主师父给他挑了好几张新琴,他始终觉得不趁手。 宁瑜往闻人渊那边瞟了瞟,说:“冤有头债有主。” 闻人渊一直就在不远处打坐,头顶又开始冒白烟,以他的修为,不可能听不见宁瑜和梅映容的谈话,但他始终没有睁眼。 * 闻人渊修炼了一轮,然后站起来,接着往山上走。 他走的时候,没有喊上旁边的两个人,也没有说话。 梅映容有些迟疑,闻人渊残暴狠厉,要不还是不要跟着了,自己单独行动。 宁瑜比梅映容认得清现实,说:“别看他没搭理你,你要是没跟上,他立马回头把你杀了。” 梅映容不敢不动了。 两个人跟着闻人渊爬山,中途又遇见几次身着彩衣的人,每次闻人渊都直接出手,把人杀了,吸干血肉。 宁瑜渐渐察觉出不对劲。 就算闻人渊出手再快,那些被杀的人也不至于每次都沉默不语,宁瑜从没听他们说话,那么多人,哪怕一声“救命”都没喊。 有几次他远远听见有人声,仔细去听,根本无法分辨他们说了什么,只有嘻嘻哈哈的笑声无比清晰,在山间回荡。 而且闻人渊一点抓一个彩衣人来询问的想法都没有,一言不发,说杀就杀,似乎知道这些人的底细。 宁瑜忍不住抬头去看高远的天空,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树木郁郁葱葱,风景美如山水画,却让人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太诡异了。 这时候闻人渊又杀了几个人,皱成一团的皮子裹着干枯的骨头倒在地上,梅映容再也忍不住,走到宁瑜身边,说:“你不劝劝他吗?” 宁瑜奇怪:“我怎么劝?”他要是有那本事,魔修全改吃斋念佛。 梅映容怂恿道:“你去试试,他听你的话。”实在受不了血腥气了。 宁瑜觉得梅映容是话本看多了,以为魔修这种生物,劝劝就能向善,平静地说:“我做不到,你可以试试,你人这么美,魔尊一定会心软。” 他反过来催促梅映容:“快去吧,梅公子,用你的善良感化魔尊。” 梅映容恨恨地看着宁瑜。 看,生死攸关的事,这不是拎得很清吗,自己看不惯又不愿意去,想让他出头。 宁瑜把他这位老板的性格摸得一清二楚,懒懒地说:“老老实实,最起码死得迟点。” 梅映容彻底不说话了。 * 但让梅映容不作妖是不可能的。 秘境里照样有日月交替,夜幕降临,闻人渊终于在半山腰处停下。 他一路杀人吸精气打坐,就连宁瑜都能感觉到,他的力量在逐渐恢复,短短一日的时间里,比他在刚进秘境的时候,身上的魔气更浓重了。 宁瑜突然有了个念头,闻人渊不会要将秘境里的人全杀了吧。 他们入秘境之前是晚上,进秘 境后渡过了一个白天,相当于连轴转没睡觉,还得加上一个没吃东西。 也不对,闻人渊吃了,宁瑜和梅映容都没进食。 梅映容还好,好歹他有修为,可以辟谷,但宁瑜一个刚刚练气的新手,此时又累又饿,见闻人渊停下,找了块干净的地面,干脆直接一躺。 不管说什么,他都不想动了,来杀了他吧,他先睡会。 宁瑜刚闭上眼睛,梅映容就在那里喊:“喂,你怎么装死。” 这一路,梅映容被宁瑜阴阳怪气好几次,早就气不顺,眼下不用赶路,终于找到机会让他发泄。 宁瑜掀开眼皮,说:干嘛??[(” 梅映容说:“灵契还在,你还是我的仆从,哪有主人在一边,仆从先睡觉的。”他扬起下巴,冲宁瑜招招手,说,“我累了,过来给我捏捏腿。” 宁瑜不在的这段日子,梅映容还真想念他按摩的手艺。 宁瑜的力度轻重控制得刚刚好,肌肉与筋脉被按压揉开的时候,无比舒畅。 宁瑜扯了扯唇角。 在香浮山庄,那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他说:“契书不是在彦剑君手上吗,我现在不听你的话,你又不能把我怎么样。” 说完,他转过身,把后背和屁股对着梅映容,显然懒得搭理了。 梅映容:“你!”他一甩袖子,气得不轻,“反了!” 宁瑜觉得他好吵,正要想办法让梅映容闭嘴,闻人渊突然动了。 这次闻人渊连身形都没闪现,单单扬了扬手,就把梅映容钉在旁边的树上。 梅映容整个人贴住树干,完全动弹不得。 不仅不能动,连开口出声都做不到,只能瞪大眼睛,笔直地望着闻人渊和宁瑜。 宁瑜扭头瞅了他一眼,没吭声。 魔尊也嫌他吵,这就没办法了,只要不死就行,挂树上就挂一会吧。 宁瑜打算睡一会,谁知闻人渊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从后方将他一把抱起。 宁瑜:“……” 这人抱上瘾了。 宁瑜说:“我自己会走路。” 闻人渊充耳不闻,抱着宁瑜,掠进树林深处。 梅映容挂在树干上,动不了又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消失,过了一会,他发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他想眨眼的时候,没办法合上自己的眼皮子。 * 怎么说呢,宁瑜都开始有点习惯被闻人渊抱着走了。 毕竟不用自己出力气,闻人渊的怀抱还很舒服,就当坐车。 本来闻人渊托着他的肚子,他甚至拍拍闻人渊的胳膊,示意换个方向,让他靠在肩膀上比较舒适。 闻人渊顿了顿,按照宁瑜的要求做了。 两个人在夜晚的树林间穿梭,这里的灵气充沛,树木长得比疏影山的还要高大。 粗壮的大树将枝叶张牙舞爪地伸向天空,没有了 白日的阳光,晚上浓黑的森林气氛有点静谧恐怖。 宁瑜趴在闻人渊的肩膀上,观察着四周。 当年的岐鸣一族住在这山上,体内流淌着凤凰血脉,吸收天地灵气,一定非常兴盛。 他回忆起白天看到的那些人,个个身着五彩斑斓的彩衣,表情愉悦,快乐得像鸟儿一样。 只可惜闻人渊出手太快,他来不及留一个人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闻人渊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就穿过乔木林,来到一片竹林里。 宁瑜越发确定,白天他行动那么慢,单纯是为了搜寻山上的彩衣人,碰到一个就杀一个。 闻人渊把宁瑜放下来。 宁瑜抬起头,看着旁边的竹林。 细瘦的竹子随着夜风缓缓摆动,宛如高挑的美人在月下舞蹈,本应该是美轮美奂的画面,宁瑜却察觉了一些异样。 这些竹子并不是纯粹的翠绿色,竹子皮绿中泛黄,有干枯之相,竟是多年的老竹,不少竹子顶端缀着点点白色的小花,迎风摇曳,一闪一闪,如同繁星闪烁,又像绿衣美人手持白帕在挥手告别。 这片竹林,居然在开花。 竹子生长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不开花,一开花便结出果实,结实之后迅速枯死。一棵竹子一生只开一次花,而且通常是一片竹林一同绽放,一同枯萎,世人将竹子开花当成灾难前兆。 宁瑜望着老竹上的白色小花,大晚上的,看到这般景象,着实不吉利。 闻人渊把宁瑜放到原地,自己一跃而起,跃到竹子的上方,从竹竿上取下了一些东西。 他返回宁瑜身边,摊开掌心,宁瑜看到他的手心里有一把绿色的米粒。 米粒颗颗饱满,看着新鲜,闻人渊用另一只手捻起几颗放在指尖揉搓,搓掉绿色外皮,露出里面淡黄色的胚芽米。 这些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竹子果实,竹子开花之后便会结出竹实,竹实的包衣里裹着竹米,竹米可以吃。 闻人渊把剥好的竹米放在宁瑜的嘴边,用大拇指压住他的唇瓣,直接将米粒塞进他的嘴巴里。 嘴唇被手指强硬地抵着,不得不张开,米粒顺利地滑进宁瑜的口腔。 闻人渊的意思是让宁瑜吃。 宁瑜合上嘴巴,试着咀嚼,还没来得及尝出滋味,便一阵恶心,喉咙呕了几下,直接吐了出来。 刚好闻人渊就站在他的前方,宁瑜吐了魔尊一身。 闻人渊:“……” 肃杀的黑衣上全是粘稠的白色米糊糊,顺着前襟慢慢往下流淌。 哎呀,这下更恶心了。 宁瑜用手背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嘴角,淡定地说:“没办法,一想到你用捏爆人脑袋的手喂我吃东西,我就忍不住想吐。” 闻人渊顿住,周身笼罩着一股黑气,看着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过了一会,他说:“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 意思是凤凰住在梧桐树上,以竹实为食物。 魔尊难得说话,每次说话,声音低沉嘶哑,令人害怕,这一回语气却有些僵硬。 他顶着那副鬼面,给自己用了一个清洁术。 气氛尴尬,宁瑜抠了抠鼻尖,本能地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作罢,他怕他出声,会火上浇油,然后像那些彩衣人一样,被魔尊捏爆脑袋。 闻人渊处理完身上的污秽,转身扬手,顿时,成片的竹子齐刷刷倒向地面,顶梢处的竹实脱离竹竿,汇集到宁瑜的脚边,不一会便堆成了小山。 宁瑜不得不说:“够了。” 再砍下去,这一片竹林怕是要被砍秃了。 闻人渊做完这些事,不再理会宁瑜,继续盘腿打坐。 宁瑜弯腰捡起一个竹实,剥开外皮取出竹米,像闻人渊刚才那样用手搓掉绿色的壳子,将里面的胚芽米塞进嘴巴里。 本来宁瑜觉得自己不会喜欢吃这种东西,他只是好奇凤凰的食物是什么味道,没想到尝了几颗之后,觉得粉粉糯糯,嚼到后面嘴巴里甜甜的,还挺好吃。 他本来就饿了,忍不住坐下来,抱着那堆竹实,不停地剥剥剥,挖出竹米吃下去。 在远处打坐的闻人渊睁开眼,往宁瑜这边看,见他吃得欢快,这才重新闭上眼睛,入定修炼。! 第 35 章 宁瑜埋头吃着竹米,越吃越香,嘴巴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清甜。 他知道这类食物不是他平时喜欢的口味,大概是体内的空山玉在影响他。 凤凰喜欢吃竹米,不是天经地义地么。 宁瑜下意识揉揉肚子。 这些竹米下肚后,丹田处又开始发热,可这一次没有疼痛,而是有一种心满意足的愉悦。 像酒足饭饱后的慵懒,心情舒畅,快乐得想要摇尾巴。 宁瑜抓起一把饱满的竹米放进嘴巴里,突然顿了顿。 自己不会真要变成鸟了吧。 他低头看了看那些米粒,面无表情地咀嚼,咽下。 管他的,变鸟就变鸟吧,好吃就行,死也要当一个饱死鬼。 宁瑜吃着竹米,闻人渊在一旁打坐,他的脑袋顶又开始冒白烟,两个人之间有一段距离,相处倒还和谐。 吃饱以后就开始犯困,宁瑜打了个呵欠,直接躺倒在地上。 严格算起来,他已经有快二十个小时没睡了,他还做不到打坐代替睡觉,他必须休息一会。 反正他刚才吐在闻人渊身上,闻人渊都没杀他,所以用不着担心自己的安全。 退一万步说,就算闻人渊要杀他——宁瑜捏捏自己的肚子,还没喂胖,没到开宰的时候。 宁瑜闭上眼睛,肚子里有空山玉这个小暖炉,也不觉得冷,很快他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宁瑜是被晒醒的。 阳光穿进竹林,落下斑驳的影,光影覆盖在宁瑜的眼皮子上,带来痒痒的感觉。 他睁开眼,望着面前成片成片的竹子出了一会神,莫名其妙地想,昨晚他睡在地面,他还没变成鸟。 毕竟凤凰住在梧桐树上。 不住树上就不是鸟。 宁瑜如此安慰自己,用清洁术打点身体衣服,站起身。 闻人渊依旧保持着打坐的姿势,他头顶的白烟越来越浓,看来进入秘境这段时间,他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 宁瑜估计,这跟他吸收了那些彩衣人有关。 等闻人渊杀了秘境中所有的彩衣人,伤应该就好了。 仔细想想,这种做法令人非常不适,把彩衣人当做药引,仿佛他们不是人类一样。 魔道到底是魔道。 宁瑜站在那里,定定地观察闻人渊打坐,看了半天,除了头顶冒烟也没看出什么门道。闻人渊始终没有动静,宁瑜有些无聊,转身又抓了一把竹米放进嘴里,然后琢磨着口渴了,找点水喝。 他望着在晨光中缓缓摇晃的竹林,有了一个想法。 昨夜被闻人渊砍倒的竹子还躺在地面,宁瑜动手切了几段下来,得到杯子大小的竹筒。 他用竹筒试着去接竹叶上的露水。 照理来说,早晨的青山最为水灵,夜晚的精华凝结在叶片上,形成清露。 可这片竹林真的老了,在阳光下 ,那些枯黄的地方更加明显,竹竿弯曲,干掉的叶子无力地垂下,像没有力气的老人,连脊背都直不起来,更不说在叶片上聚集露水。 宁瑜折腾半天,才收集了半筒水,他望着竹筒里浑浊的液体,露出迟疑的神色。 怎么跟想象中的清露不一样,真的能喝吗。 他刚把竹筒凑到嘴边,准备喝一口,闻人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旁边,一把抢过他的竹筒,将里面的东西倒在地面上。 宁瑜沉默片刻,直勾勾盯着闻人渊,无声地表达自己的抗议。 凭什么倒我辛辛苦苦收集来的露水。 闻人渊用魔气裹住地上的竹子,那些竹子立即被无情地碾碎,流出它们最后的汁液。 这些汁液没有落到地面,而是被引到半空中,形成一道漂亮的曲线,落进闻人渊手里的竹筒里。 接着闻人渊掏出一把碧绿的长条叶子,塞进竹筒,隔着竹筒使用灵力,那些叶子便化开了。 他将竹筒抛给宁瑜,宁瑜立刻接住。 宁瑜往里看了看,只见竹筒里的液体清澈,散发着清甜的柠檬香。 闻起来跟之前的小甜水很像。 宁瑜试着喝了一口,是记忆中的味道,淡淡的雪碧清香,只不过大概是竹子太老了,带着一点点涩味,但是无妨,反而更加爽口。 宁瑜想了想,拿着竹筒对闻人渊说:“能不能往里面加点气泡?”没有气总觉得没有灵魂。 闻人渊直勾勾看着他,不吭声,一副“你要求真多”的模样。 宁瑜觉得闻人渊是不知道什么是“气泡水”,在装模作样。 宁瑜喝着清露,想起之前在疏影山树洞里的情景,每次他觉得面前这个黑衣人跟记忆里的白衣公子完全不同的时候,这人又会表现出熟悉的一面,让人无所适从。 闻人渊守着宁瑜喝完清露,收走了他手里的竹筒,重新回到一旁打坐。 宁瑜见闻人渊不像要离开竹林的样子,便也跟着坐下。 阳光铺洒,清风吹拂,竹子的幽香充斥在鼻间,一片心旷神怡。 既然此处灵气如此丰沛,梅映容也不在,那他也修炼好了,不能浪费。 宁瑜拿出在芳园镇买的修仙小册子,摊在地面上,打算继续照着上面的功法接着修炼。 他还没来得及开始,刚拉开一点距离的魔尊又站在宁瑜面前。 闻人渊垂首,瞅着那些奇奇怪怪的书,只见书页上用简陋的线条画出人体,粗略地标注着穴位,旁边是一行行小字,教人如何集气运功。 宁瑜扯了扯唇角,这些图画书,在魔尊眼里跟小儿科一样吧。 闻人渊没有开口嘲讽或是议论,而是干脆轻飘飘地抬手,魔气缠绕,将地上的册子全捏碎了。 这下宁瑜生气了,昨晚用杀了人的手强行喂他吃东西,刚才倾倒他收集的露水,这些就算了,怎么还撕他的书呢? 这是他用灵石换的。 宁瑜不 服气地瞪着闻人渊,闻人渊在他背后坐下,一手抵住他的后背,开口说道:“打坐调息。” 宁瑜心念一动,盘腿入定。 接着闻人渊说了一句功法。 宁瑜听了,思索片刻,按照闻人渊说的做。 他一旦开始驱动体内的灵力,丹田里的空山玉就开始拉扯他的灵魂,给他带来疼痛。 但这次闻人渊手掌抵着他的脊背,源源不绝的气息传送进他的体内,魔气包裹住空山玉,像一双大手捂住了他五脏六腑,缓解着他的不适。 闻人渊说的功法比宁瑜买的小册子高深多了,但不是不能理解,听着像某个门派的入门法诀。 宁瑜照着修炼,不一会,竟觉得经脉通畅,外界的灵气源源不断地通过头顶吸收进他的身体。 灵气化作热流在他的体内运转,最终汇入丹田,与丹田里的空山玉融合,令他修为上涨一大截。 短短时间有如此成效,比宁瑜自己瞎琢磨要有强得多。 不过有一个问题,宁瑜忍不住想,这不会是魔修的功法吧,闻人渊还给他渡魔气,虽然护住他的魂魄,减少他的疼痛,好是很好,但他最后不会成为魔修吧? 这时候,闻人渊出声:“心无旁骛。” 宁瑜立即摒弃杂念,专心致志继续修炼。 * 两人在竹林里一待就是三天三夜。 这期间,宁瑜除了吃竹米喝清露就是修炼,闻人渊除了帮宁瑜修炼就是自己修炼冒白烟,偶尔给宁瑜榨竹子汁喝。 两个人几乎没有交流,从早到晚不说一句话。 但闻人渊的手经常抵在宁瑜的身上,有时候是后背,有时候是头顶,帮助宁瑜抵抗空山玉对于灵魂的拉扯。 三天,对于修真者来说,弹指一挥间,可对于宁瑜,是无比有成效的三天。 宁瑜感觉自己丹田要满了。 或许因为有空山玉存在,他的丹田本来就是满的,但他之前无法调用灵力,眼下通过修炼,他能够感知到灵力的深浅了。 也就是说,他站在下一个阶段的门口,即将筑基了。 想想有些小激动,筑基之后,便正式跨入修真大门。 只可惜,他的神魂问题没有解决,如果没有闻人渊的帮助,他运功会疼痛。 这种状态没有办法迎接雷劫。 闻人渊自然比宁瑜自己更清楚情况,待他触碰到筑基壁垒之后,没有再帮他修炼,而是一把抱起他。 宁瑜明白,这是要离开竹林了,他连忙推了推闻人渊,示意先松开。 闻人渊不放。 宁瑜耐心地说:“我不跑,你先放我下来。” 闻人渊这才松手。 宁瑜走到那些竹子旁边,从竹子顶端薅了一大把竹实放进乾坤袋,要不是岐鸣山的好东西太多,他得留点空间带别的,他恨不得将乾坤袋里全塞满吃的。 竹子几十年才开一次花结一次果,不多拿点竹米,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他做完这些事,回到闻人渊前面,冲闻人渊笑了笑。 一开始闻人渊抱着他的时候,宁瑜有点心理障碍,毕竟他第一次被另一个男人抱住,现在则是看开了,把闻人渊当出租车。 不用动,会自己跑,还坐得舒服,不是出租车是什么。 甚至还不用他付钱。 宁瑜张开双臂,大方地说:“来吧。” 闻人渊盯着他看了一会,让他用手臂勾住自己的脖子,重新抱起宁瑜,两个人离开竹林。! 第 36 章 闻人渊抱着宁瑜返回三天前离开的位置,梅映容还挂在大树上。 本来宁瑜想,第一美人哪受过这种委屈,肯定气炸了,等他凑近一看,才发现情况比他想象得还要严重。 梅映容整个人贴着树干,双目赤红,眼珠子成了两团火球,哪里还有平时冰清玉洁的模样,瞪着眼睛,仿佛像厉鬼。 应该说艳鬼,第一美人即使这个样子,红目白肤,也还是别有一番美艳。 宁瑜从闻人渊身上下来,说:“放开他吧。” 他知道梅映容三天都无法离开大树,但没想到梅映容三天都没合眼。 闻人渊随意扬手,梅映容从树上落下。 他扑倒在地面,嘴里抽着凉气,捂住自己的眼睛,连痛都喊不住出来。 宁瑜看见梅公子的身体不停地发抖,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 幸好这里的是山间,附近有溪水,梅映容踉踉跄跄地寻找到水源,趴在水边给自己清洗眼睛。 换做普通人早瞎了,梅映容还算有修为,知道用灵力护住双目。 即便如此,他的眼睛里也充满了血液,一时半会难以消退。 梅映容把整张脸都埋进冰凉的溪水里,缓解眼部的疼痛,宁瑜望着一身狼狈的梅映容,心想,这下梁子结定了。 梅映容向来心高气傲,哪咽得下这口气。 神奇的是,这一回梅映容既没有吵也没有闹,更没有跟闻人渊硬碰硬,而是沉默地继续跟着走。 真消停了也好,偷偷在暗地里酝酿幺蛾子也好,闻人渊都不在乎。 宁瑜倒是落得一个清静。 * 闻人渊依旧在狩猎彩衣人,从树林中,溪水边,甚至山石后方把人找出来,然后一一杀掉。 宁瑜又发现一个奇怪的事,那些人除了不喊叫,也不反抗。 照理来说,闻人渊杀人的事应该传遍了整座岐鸣山,一般情况下,肯定会早早防备,但那些彩衣人没有。 他们脸上依旧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三三两两地在山间行走,被闻人渊揪出来,迅速地杀掉,吸干血肉。 闻人渊朝着山顶的方向走,宁瑜和梅映容在后面跟着,越走彩衣人的数量越多,想必是彩衣人住在山顶,快要接近他们的居住地。 距离他们进入秘境,过了七日,这几天闻人渊杀人的时候,宁瑜也没闲着。 他沿路都在捡东西。 奇奇怪怪的蘑菇捡几颗,山间的清水接一筒,甚至连掉在地面的树枝都捡起来放进乾坤袋里。 宁瑜再次庆幸,之前他在芳园镇换了一个大一些的乾坤袋。 当看到宁瑜把路边的石头塞进袋子里的时候,沉默几日的梅映容再也忍不住,开口说:“你捡这些垃圾做什么。” 梅映容的眼睛这几日恢复了一些,但还残留着红血丝,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狠,没了之前惯有的楚楚可怜风味,反倒变得明艳一些。 憋了几日,到底憋不住了,忍不住找宁瑜说话。 宁瑜回答:这些不是垃圾,是材料。 ?本作者花木比邻提醒您最全的《第一美人的小仆从》尽在[],域名[( 虽然这些东西疏影山也有,但没有这里的品质好,疏影山的山顶还有一大帮子人等着他回去,蘑菇可以收进仓库里,以后煮汤喝,树枝和石头可以用来制作器具。 宁瑜还收集了一些种子,若是能种出高效率的作物,可以解决困扰他许久的产业问题。 要不是宁瑜的乾坤袋容量有限,他恨不得把整座山都搬回去。 梅映容不懂,但不妨碍他嫌弃,只是经过闻人渊的整治,他嫌弃也只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三个人缓慢地向山顶推进,中途宁瑜饿了,就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把竹米,塞进嘴里吃。 梅映容几次用他那双红兔子眼睛往这边瞟,应该是好奇宁瑜在吃什么,但是宁瑜没有分享的意思,装作没看到梅映容探究的目光,自己吃自己的。 他到底没真的变成凤凰,吃多了竹米有点腻,还是会想念人类的美食。 闻人渊停下来打坐冒白烟的时候,宁瑜四处张望,走进林子里。 闻人渊没有阻拦。 过了一会,宁瑜拎着几条鱼从树木后方转出来。 自从修炼以后,耳聪目明,身手也好了,练习几次,连水里的游鱼都能抓到手了。 宁瑜找了一块平整的石头当砧板,把鱼摔晕,从乾坤袋里掏出小刀,手起刀落,利落地破开鱼的肚子,清理干净内脏和鱼鳞。 他在旁边捡了一些干枯的树枝,交错着叠放,在树枝中间留出空气流通的缝隙,用灵力点火。 立即升起一堆篝火。 宁瑜把那几条鱼用细枝条串好,接着把从竹林里带出来的竹叶塞进鱼肚子里,然后把鱼放在火上烤。 火舌舔舐着鱼皮,不一会就散发出焦香的味道。 可惜没有油盐,宁瑜一边烤鱼,一边遗憾。 他们三人,除了宁瑜每天在吃竹米,闻人渊和梅映容都没有进食。 闻人渊依旧在旁边打坐冒烟,仿佛不知道宁瑜在烤鱼。 梅映容就没有那般淡定了,时不时往宁瑜这边看。 过了一会,鱼烤好了。 鱼皮被烤得焦黄,散发着油润的香气,蜷缩起来的鱼皮底下露出白花花的鱼肉,看着就鲜嫩。 宁瑜往烤鱼上吹了几口气,让它凉一凉,从肚子那块撕下一条鱼肉,放进嘴巴里。 还行,竹叶的清香有效地遮盖了鱼的腥味,除了淡了点,吃着不错。 梅映容一直往这边看,那双红通通的眼睛此时更是像要滴血,宁瑜感觉自己甚至听到了咽口水的声音。 他举着一串烤鱼,扭过头,面无表情地问梅映容:“要吃点么。” 梅映容梗着脖子,说道:“你一定要我吃,我就勉为其难地吃点吧。” 宁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抛给梅映容一条鱼。 梅公子接过鱼 ,假兮兮地背过身,迫不及待地吃起来。 这边搞定,还有另一边。 宁瑜看向闻人渊。 闻人渊依旧淡定地打坐,头顶不断有白雾弥漫,若不是他一袭黑衣,脸上的鬼面依旧狰狞,看着倒不像魔尊,反而像仙气飘飘的仙尊。 宁瑜故意举起手里的烤鱼扬了一下,让焦香的味道向远处飘散。 修真者虽然能够辟谷,但宁瑜不相信有人能抵抗美食的诱惑。 闻人渊睁开眼。 他没有看向宁瑜,而是站起身,同样往树林里离开,片刻之后返回,手里多了一个彩衣人。 他当着宁瑜的面,把那人吸干。 宁瑜顿时觉得手里的烤鱼不香了。 这人真是……每次都做一些下头的事,然后又暗戳戳把观感拉回来,接着又会继续下头。 宁瑜板着脸,把烤鱼收起来,下次再吃。 * 三个人没有御剑,也没有飞行,全靠两条腿慢慢地从山脚走到山顶,居然足足用了十天的时间。 主要是闻人渊每次狩猎完彩衣人就要打坐修炼,等白色的雾气排干净,再进行下一步。 终于到了山顶。 岐鸣山的山顶没有疏影山那般潮湿,也没有疏影山的那些繁华盛景,而是布满黑石。 一片片的黑石缝隙中,生长着低矮的植物,远不如疏影山的山顶树木繁茂。 奇异的是,到了山顶,反而温度变高了,干燥的风吹在脸上,有种被火焰燎过的感觉。 跟宁瑜想的不一样的是,山顶并没有大规模的建筑群,也不像有人住的样子,他们面前是一座黑石筑造而成的庙宇。 这黑石庙的风格不属于佛释道的任意一家,简洁神秘,门口矗立着一根巨大的石柱,石柱上方刻绘着一只展翅高飞的大鸟。 鸿前麟后,蛇颈鱼尾,正是凤凰的图腾。 虽然宁瑜猜测这里是岐鸣山,但这还是在他进入秘境之后,第一次看见凤凰的元素。 既见凤凰图腾,等于确定那些彩衣人就是岐鸣族族人,他们的身体里流淌着凤凰血脉。 只不过那些人的血肉全被闻人渊吸干了。 宁瑜抬头望着图腾,丹田处的凤凰纹在发烫,他心里又涌上刚进入秘境时的感情,悲哀惆怅,想要开口哀叹。 可哀叹什么,他又说不出。 梅映容在旁边也很不安,这里跟他印象中的疏影山相差太大,到底是怎么回事。 唯一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的闻人渊率先进入黑石庙。 宁瑜和梅映容紧随其上。 黑石庙里几乎没有其他东西,只有粗壮的石柱支撑着顶部,留出下方的空间,形成一个巨大的大堂。 这个大堂目测能容纳不少人,此时空荡荡的,中间有一个祭坛。 祭坛也是黑石建造,目前祭坛上空无一物。 进入神秘的黑石庙之后,宁瑜才有了探索 秘境的实感,前面几天简直跟山间徒步似的。 黑石建筑神秘归神秘,壮观也壮观,可里面没有一个活物,安静得有些奇怪。 闻人渊走到一根石柱旁边,熟练地坐下盘腿闭眼入定,不一会头顶就开始冒白烟。 宁瑜:“……” 这人从山脚到山顶,走几步就杀几个人,杀完人就打坐冒烟,这一路上被闻人渊排出的白雾足以淹没整个岐鸣山。 宁瑜不信闻人渊带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继续打坐。 可眼下这种情况,宁瑜和梅映容也做不了什么,只能一人找了一根石柱,学着闻人渊那样坐下。 梅映容尚能打坐给自己的眼睛疗伤,宁瑜怕空山玉发作,不敢妄动,只好时不时吃几颗竹米杀时间。 一直等到太阳落山,月亮爬上山头,银色的月光照射进来,给黑色的石头镀上一层柔亮的光。 黑石庙外响起一阵欢乐的声音,有人在嬉笑,有人在唱歌,听着很高兴的样子,可仔细听,依旧无法分辨他们在说什么。 那些声音越来越近,一群人进入黑石庙。 宁瑜下意识往石柱后面缩了缩,把自己的身形隐藏起来。 梅映容也像他那样掩蔽自己,只有闻人渊还是坐在那里,岿然不动。 很多穿着五颜六色衣服的人,手里举着火把,说说笑笑地走进大堂。 他们团团把祭坛围住,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互相凑在一起咬耳朵,似乎在讨论着什么令人高兴的话题。 这本该是快乐的一幕,可明明近在咫尺却听不清他们谈话的内容,实在诡异。 不一会,大堂里便挤满了彩衣的岐鸣族。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他们围绕在祭坛周围,眼睛盯着祭坛中间,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过了一会,那些人举起手里的火把,火把热烈地燃烧,耀眼的火光照亮黑石祭坛。 祭坛中间出现一道红色的身影,所有人欢呼起来。 只见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站在祭坛上,披散着长发,眉目清秀,冲着下方的人群温柔一笑。 这一笑,明媚动人,连旁边的火把都失去了颜色。 宁瑜却无暇去欣赏那男子的脸,因为他分明地看到那人的脖子上戴着一块红玉。 那红玉舒展着双翅,引吭高歌,分明正是凤凰的模样。! 第 37 章 宁瑜心念一动,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腹部。 那男子脖子上戴的正是空山玉,可空山玉明明在他的肚子里。 旁边的彩衣人见祭坛上的男子露出笑容,表情更加兴奋,甚至有人跪下来,朝着祭坛上的人俯身跪拜。 这时候,红衣男子抬起手,红色的衣袖像波浪一样翻滚,纤瘦的腰身像鸟儿的颈项那般舒展,他竟跳起舞来。 黑石神庙里,月光与火焰交相辉映,远处飘来钟鼓的声响,庄重神圣。 祭坛上的人眼眸低垂复又抬起,眸光闪烁明亮,手臂有时交叠有时展开,身姿优美又富有力量,像在风中不屈的竹,又像骄阳下盛开的花。 他脖子上的红玉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晃晃,好似一只小小凤鸟在彩云间飞舞。 红衣似红云,似火焰,又似泼洒的热血,在天地间化作最鲜艳的影子,落进每一个人的眼里。 祭坛旁的彩衣人一个接一个跪下,匍匐在地,向着祭坛深深跪拜。 五彩斑斓的彩衣围绕着中间的红衣,好似百鸟朝凤,祥云吐瑞,宁瑜终于明白为什么岐鸣族都是这种打扮了。 那男子的脸庞被火光照亮,容貌更盛,表情有时欢愉,有时哀伤,更多时候是庄重慈悲,平静地望着祭坛下的众人,隐隐有种不可触摸,无法接近的神性。 宁瑜躲在石柱后面,望着祭坛上的人跳舞,体内的空山玉与那人脖子上的玉石共鸣,宁瑜一边腹部发热,一边有种说不出来的悲凉。 他正怔怔地看着,冷不防梅映容耐不住寂寞凑过来,对宁瑜说:“那人有点像你。” 宁瑜愣了愣,回过神,说:“不像吧。” 怎么看都不像。 “我是说给人的感觉。”安安静静地笑,说热情吧又距离很远,说疏离吧,他又客客气气。 梅映容看见稍微俊秀一点的人就往外冒酸水,说:“当然你长得没他好看,他又没我好看。” 宁瑜懒散地应着:“那是,梅公子是天下第一美人,自然是最美的。” 梅映容嘴巴上评判着谁美谁不美,眼睛却盯着舞者脖子上的空山玉。 说话间,祭坛上的人跳完一曲,又冲着底下笑了笑,底下的人望着这一幕,继续跪在地上,热泪盈眶,似是非常感动。 宁瑜也像受到了某种感召,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想要更加接近那祭坛,谁知此时祭坛上的红影慢慢消散了,一切回归虚无,像出现时那样无声无息。 红衣男子带着另一个空山玉消失了。 梅映容差点喊出声,竟比宁瑜还要激动。 就在此时,一直在另一根石柱下打坐的闻人渊站起来。 宁瑜立即察觉他要做什么。 宁瑜快步走到闻人渊的身边,闻人渊偏偏头,余光扫了他一眼,注意力始终给在那些对着祭坛顶礼膜拜的彩衣人身上。 宁瑜拉住他,说:“可不可以让他们死得体面一点。” 闻人渊低头,看向宁瑜拽着他衣袖的手。 宁瑜用的是“可不可以”,但并没有祈使的语气,反而像是在通知,要求闻人渊必须这么做。 可谁敢号令魔尊。 闻人渊冲着宁瑜抬起手,下一刻,宁瑜和梅映容被传送到黑石庙之外。 接着黑色的雾气填满黑石庙,魔气满溢,从石柱的缝隙泄露到外面,被山顶的夜风吹散。 宁瑜的指尖还残留着黑色衣袖冰凉的触感,他望着面前的神庙,知道里面正发生着一场屠戮。 鸟儿一般的岐鸣族依旧没有反抗,没有尖叫,平静地接受着一切。 间或有骨骼被碾碎的声音传出来,飘散到空中。 至少没让他们看见了,宁瑜心里想。 黑石庙内再无欢声笑语,也没有动人的舞蹈与虔诚的祈祷,只有沉重的威压,昭示着闻人渊吸收了那些彩衣人,伤势急速恢复,力量越来越强。 魔气里夹杂着浓重的血腥气,四处弥漫,吸收了鲜血的魔气比之前更加澎湃,翻涌激荡,几乎要淹没这个岐鸣山的山顶。 梅映容想起那日闻人渊摧毁香浮山庄时的情景,在旁边对宁瑜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幻境对吧?” 宁瑜看了梅映容一眼,这人竟然才发现。 岐鸣山是疏影山的前身,自然早就不存在,凤凰血脉已经断绝,岐鸣族的人也都没了。 本来刚开始见到彩衣人的时候,宁瑜以为最后一支岐鸣族后裔藏在秘境里,可那些人面对闻人渊的屠戮毫无反抗之意,宁瑜就发现他们不是真人。 可他们身上流淌的血是真的,给闻人渊提供的力量也是真的,宁瑜就猜测,这些人应该是岐鸣山中残存的凤凰神力投射出的幻影。 亦真亦假,重复着岐鸣族族人生前在大山里的活动,久而久之,或许他们不是人,却胜似人。 岐鸣族拥有凤凰血脉,信仰凤凰,以凤凰为图腾,他们的衣着效仿世间群鸟,围绕在凤凰神鸟周围。 他们为凤凰建造神庙,定期到神庙来祭祀,那跳舞的红衣男人,应当就是祭司之类的角色。 他身上佩戴着空山玉,说明空山玉最初是一件法器,代表着岐鸣族对凤凰的信仰,久而久之,吸收神力,成为蕴藏力量的宝物。 后来岐鸣族消失,空山玉流传下来,落到了薛家家主手里,刚好梅映容要来疏影山设立道场,薛家家主把玉赠与梅映容。 宁瑜见过梅映容将空山玉嵌于海月清辉弹奏出琴音,足以压制魔道两位法王,他认为空山玉的力量远不止于此,梅映容尚未发挥出万分之一。 至于薛家家主为何将如此强大贵重的宝物交给梅映容,应当有深意。 否则也不会布下重重法阵,保护香浮山庄。 现在想想,那些法阵哪是保护第一美人梅映容,明明是保护山庄中的空山玉。 宁瑜觉得梅映容应该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想办法赖上闻人渊,希望找机会夺回空 山玉。 宁瑜下意识摸自己的肚子,不能让梅映容发现空山玉在他这里。 梅映容还在一旁说:“虽是幻境,但那些人又是真实的,所以闻人渊还是从他们身上获得了力量。” 想必这就是闻人渊一定要进入这个秘境的原因,他要把整个秘境吸干。 宁瑜的手指在腹部摩挲,秘境里最强的力量分明在这,闻人渊知道,却一直没有行动。 梅映容自己分析得头头是道,见宁瑜没有听他讲话,不满地说:“你摸肚子做什么,莫不是有了那魔头的种?” 宁瑜被闻人渊抓走几个月的时间,算算日子,都该显怀了。 宁瑜:“……” 他没有急着纠正梅映容的话,而是震惊,修真界男人也能生? 宁瑜把心里的疑问问出来,梅映容说:“想生总有办法。” 宁瑜的震惊变成了震撼。 梅映容见宁瑜发呆,没有理会,而是看向前方的黑石庙,魔气持续从庙里蔓延,再拖延下去,闻人渊要更上一层楼了。 梅映容说:“这里的幻境基于过去的疏影山形成,一定与疏影山有相似之处。” 这点他说的有道理,一路从山脚走到山顶,到处都能看见未来疏影山的影子。 “比如眼前这个黑石庙的位置,就是香浮山庄在的地方。” 应该说香浮山庄是在黑石庙的原址上建造的,毕竟一座高山,灵气最强的风水宝地只有一处。 “我现在才明白,香浮山庄的阵法为何要像那样构建。”梅映容问宁瑜,“你说,是不是因为这黑石庙四周本身就布有防护阵,两位老祖宗在原有的基础上改进了阵法。” 宁瑜听见梅映容这么说,察觉到一丝异样,问:“你要做什么。” 梅映容笑了笑,平时梅映容要么笑得矜持,要么笑得得意,宁瑜还是第一次见他眼神这般凶狠,第一美人咬牙切齿地说:“闻人渊毁我香浮山庄,抢我空山玉,还羞辱我,我定要向他讨回来。” 他话音未落,唤出一张古琴,拨动琴弦,弹出琴音。 这琴应该是天音门门主送给他凑合用的,远不如海月清辉古朴大气,但也够了。 琴音飞快地飘向黑石庙。 若是香浮山庄与黑石庙一脉相承,梅映容知道如何激活香浮山庄的法阵,定然也能激发黑石庙的守护大阵。 琴音如同绵绵细针,插入地底,引发连锁反应,地面开始震动,空气仿佛沸腾。 金色的阵纹出现在半空中,真的有效果。 梅映容精神大振,手下的动作越发急促,琴声嘈嘈切切,音律不断刺激黑石庙的守护者。 是谁,是在打扰神鸟安眠。 阵纹流转,包围住黑石庙,金光大盛,沉重地往下压,想要剿灭里面的入侵者。 而闻人渊还没出来。 梅映容见真的把闻人渊封在里面了,眼睛一亮。 宁瑜看着这一幕,倒是对梅映容刮目相看,这人终于放弃用美色迷惑闻人渊了,能想到借用阵法,还算有点头脑与骨气。 只是…… 梅映容见宁瑜站着不动,戒备地说:“你要帮那魔头吗?”他祭出名门正派的那一套说法,“邪魔歪道人人得以诛之,你切莫脑子不清楚。” 他一边弹琴,一边看向宁瑜的腹部:“就算你怀着魔头的孩子,你也不能助纣为虐!” 宁瑜:“……” 演上瘾了是吧。 宁瑜冷着脸说:“我肚子里谁的孩子都没有。” 他看向被金色阵法压住的黑石庙,黑色的魔气全部缩回神庙内部,从外面看不出一点端倪。 他只是觉得,这点手段不足以困住闻人渊。! 第 38 章 果然,金色的阵纹持续往下压,魔气看似收敛,却在下一刻瞬间爆发,笔直地冲向守护阵。 两股力量对撞,在岐鸣山的山顶上引发惊天动地的风暴。 宁瑜差点站不住。 梅映容手下的琴音越来越急,势要把闻人渊困在黑石庙里,黑石庙中不断冒出黑色的魔气,攻击着金色大阵,连空气都在震荡。 黑石庙受到冲击,前方的石柱摇摇欲坠,不断有小石块掉下来,顶部的凤凰图腾出现裂痕。 那种悲伤的情绪再次涌上宁瑜的心头,他往黑石庙的方向走了一步。 梅映容脸色一沉,说:“你真要站在魔头那边?” 宁瑜摇摇头。 黑石庙是岐鸣族祭祀的地方,里面的祭坛是他们信仰的寄托,继续这样下去,黑石庙被毁掉,也太可惜了。 本来守护阵尚能把魔气压在黑石庙里,短短时间形势逆转,金色的阵纹被污染成黑色,魔气立马就要撕裂守护阵。 梅映容咬着牙齿,若是此时不制住闻人渊,待会等他杀出来,自己一定无法活着走出秘境。 只能孤注一掷。 宁瑜发现梅映容的琴音变了,他听过这首曲子,正是空山玉还镶嵌在海月清辉上时,梅映容弹奏过的旋律。 激昂的音律让人想起熊熊燃烧的火焰,激发出毁天灭地的能量,守护阵金光大盛,重新扑向黑色的魔气。 与此同时,宁瑜体内的空山玉被熟悉的旋律触动,拉扯着宁瑜的灵魂,令他疼痛难忍。 黑石庙在两股力量的夹击下摇摇欲坠,不断有石头剥落,掉在地面,发出窣窣的声响。 宁瑜疼得直冒汗,望着黑石庙门口的凤凰图腾。 图腾即将完全破裂,岐鸣族的信仰象征要毁了。 就在这时,宁瑜听到了一声鸣叫,高亢激越,似洪钟又似擂鼓,刺破山顶层层的阻碍,激荡着所有人的耳朵。 显然梅映容也听到了,琴音一顿。 接着那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频繁,宁瑜听出这声音来自黑石庙的前方,是石柱上的凤凰图腾发出的。 是凤凰在啼叫。 那根石柱下方,出现一个人影,那人身形高大,披着金色的法袍,头戴羽冠,笔直地杵在黑石庙的门口。 最奇异的是,这人没有脸,他身后的长发在风中飞舞,本该长着五官的地方像黑洞一样虚无。 金辉一般的衣袍翻滚,宛如金色的巨浪,那人举起手,凤凰的鸣叫响彻天际,黑石庙里的魔气立即被压制,再次缩回去。 梅映容还没来得及高兴,那人逼退魔气之后立马指向他,顷刻之间,梅映容连人带琴被掀翻在地。 就连守护大阵也没能阻拦他,金袍人无差别地四处攻击,无视阵法,下一个就是站在原地的宁瑜。 那人在看到宁瑜后顿了顿。 这时闻人渊终于从黑石庙里出来,闪身到宁瑜面前,一把将 他抱在怀里,翻身将他带离那金袍人的攻击范围。 宁瑜没工夫吐槽闻人渊一上来就抱住他的行为,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说:“在里面待得舒服吧?” 意思竟是讽刺闻人渊一直缩在庙里不露面。 闻人渊低头看了他一眼,居然也应了一声:“还行。” 宁瑜:“……” 闻人渊看向那个金袍人,说:“这是最后一个了,原来在这里。” 黑衣的闻人渊说话一向简短,没有琴声之后,宁瑜疼痛缓和,有余裕分析他话里的讯息。 这个金袍人应当也是岐鸣族人,看他的打扮,在族内的地位不低,应当是首领级别的人物。 闻人渊杀光了其他彩衣人,唯独找不到岐鸣族的首领,于是在黑石庙里停留很久,哪怕梅映容在外面催动法阵,他也没出来。 谁知这首领竟然出现在神庙门口。 也许是被梅映容的琴音召唤,也许是感应到黑石庙即将坍塌,总之最后一个岐鸣族人伫立在凤凰图腾下,宛如一座高山,守护着背后的黑石庙与他们的信仰。 宁瑜问闻人渊:“这个人,你也要吸干么?” 闻人渊的回答依旧简短:“当然。” 一个都不能放过。 宁瑜沉默。 金袍首领似乎感觉到闻人渊的杀意,不像其他彩衣人那样丝毫不抵抗,而是朝着闻人渊举起手。 钟鼓一般的鸣叫声再次响起,气浪铺天盖地地奔向闻人渊。 闻人渊抱着宁瑜再次翻身,躲开袭击,操纵魔气架起屏障。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宁瑜,面具后的眼睛像夜一般深邃。 闻人渊一手揽住宁瑜的细腰,另一只手探向宁瑜的小腹。 宁瑜躲闪不及,竟让那只大手盖住了自己的下腹部。 宁瑜身体僵硬,这人居然知道空山玉的具体位置。 闻人渊阴森狠厉,可手却总是温热,那手覆盖住宁瑜的腹部,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服缓缓摩挲,用手指描绘着凤凰纹的形状。 这下宁瑜不止僵硬,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莫名想起刚才梅映容的话,“想生总有办法”。 可他知道,闻人渊抚摸他的肚子,不是那种闹着玩的原因,这人是想剖开他,取出空山玉! 闻人渊用嘶哑的声音说道:“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 那边那个金袍人的精血也好,宁瑜丹田处的空山玉也好,都属于他。 他要拿走秘境里的一切。 宁瑜被闻人渊抱在怀里,贴合着闻人渊的胸膛。 明明笼罩着他的胸膛与手掌那般温暖,宁瑜却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他即将被开膛破肚。 好在金袍首领还在发狂似的攻击,闻人渊不得不分心应对,他抱着宁瑜又换了一个地方。 闻人渊看着宁瑜,手没有离开凤凰纹的位置,说道:“先把东西留在你这里片刻时 间。” 指尖隔着衣物沿着凤凰纹的轮廓轻轻戳刺。 ?本作者花木比邻提醒您最全的《第一美人的小仆从》尽在[],域名[( “替我养养,可得养好了。” 他说完,在宁瑜的身上启动传送术法,竟然将宁瑜直接送走。 宁瑜从他的怀里消失,这下他有空好好对付前方的人了。 身着金袍的首领,岐鸣族的最后一人,从黑石庙前一跃而起,冲向闻人渊。 * 宁瑜还没来得及眨眼,就被闻人渊送走了。 他想到闻人渊留下的话语,毫无感情地扯了扯唇角。 什么叫替他养养,还要养好,又不是养孩子。 宁瑜深吸一口,看向四周,赫然发现他回到了黑石庙的内部。 他正站在大堂中间的祭坛上。 这下宁瑜搞不懂闻人渊的意思了,把他送回这里是做什么。 外面不断有天崩地裂的声音传来,想必闻人渊正和那个金袍人打得火热。 宁瑜迷茫地在祭坛上转了个身,试着问:“有人吗?” 无人回应。 之前挤在大堂里的那些彩衣人,应该全部被闻人渊杀死吸干,幸好这次闻人渊没有留下枯骨人皮,这里空荡荡的一片,空旷干净。 只有被外面打斗震落的一些碎石头,时不时滚到地面。 宁瑜安静地站了一会,意识到闻人渊最后的话不是恶劣的玩笑,而是在说真的。 这秘境还有秘密。 而且这秘密与空山玉有关,要么可以激发空山玉的力量,要么就是关于空山玉的使用方法,总之还有没搞清楚的地方,所以闻人渊才会放他进来,让他破解秘密。 这就是所谓的把玉养一养。 等宁瑜弄清楚一切,就是养成之时,可以洗洗杀掉了。 从理论上来说,宁瑜应该尽量拖延时间,但他觉得,闻人渊也不是那么耐心的人,万一迟迟不把问题解决,闻人渊干脆从他肚子里掏出空山玉,选择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怎么办。 宁瑜沉思片刻,开始在祭坛周围寻找线索。 不管是什么东西,或是什么力量,先拿到自己手里再说。 他找了一圈,一无所获,这个祭坛结构简单,单纯是一个平台,只在边缘的地方绘制着一些凤凰纹样,没看出特殊之处。 宁瑜回忆刚才在祭坛上发生的事。 那时凭空出现一个穿着红衣的祭司,祭司的身上戴着空山玉,那祭司一言不合就开始跳舞。 等等,闻人渊把他传送到祭坛上,而他身上有空山玉…… 宁瑜心念一动,他刚好可以模仿那位祭司。 祭司跳的舞蹈应该是祈福之舞,召唤凤凰神力,庇佑它的血脉子民,说不定学着红衣祭司跳舞会发生点什么。 可是他不会跳舞。 宁瑜板着脸站着。 他活了二十多年,没有点亮跳舞这个技能。 他想了想,不过他会做广播体操。 反正眼下没人,宁瑜试着在祭坛上做工间操,他一板一眼,动作认真,做完一遍腰不酸腿不疼了,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宁瑜:“……” 看来不行,修真界不喜欢广播体操。 外面还在打,但声音渐渐小了,似乎进入尾声,宁瑜看着黑色的魔气从缝隙里钻进黑石庙,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宁瑜,让他搞快点。 看来闻人渊占了上风。 宁瑜在祭坛上盘腿坐下,继续琢磨怎么办。 要不唱首歌吧,他不会跳舞,好歹会唱歌。 于是他没什么心理负担地哼唱了几句,还没等他进入副歌的部分,祭坛周围就发生了变化。 宁瑜眯起眼睛。 只见神庙内部的空间开始扭曲,产生弯曲的波纹,接着光芒一闪,眼前的景象也变了。 沉闷的黑色石块染上鲜艳的色彩,整个殿堂布满五彩斑斓的彩绘与壁画,祭坛上方也不再空荡荡一片,而是被娇艳的鲜花簇拥,悬挂着金线编织的锦缎。 一派流光溢彩,富丽华美。 四周也不再昏暗,而是充满明亮柔和的光线,让人感觉暖洋洋。 “你念的是什么,是某种经文吗?” 清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宁瑜回头,看见一个身着金色法袍,头戴羽冠的人坐在他后方的祭坛上,正望着他,脸上带着好奇的神色。! 第 39 章 宁瑜:“……” 为什么修真界的人都不懂欣赏神曲。 那人静静地看着他,除了脸上的一点好奇之外,神色平和,说道:“方才的舞蹈也很奇特,想必有特殊的寓意。” 原来刚才他刚才做广播操也被看到了。 宁瑜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在那人面前盘腿坐下,光明正大地打量他。 这人身上的衣袍以浅金为底色,用白线绣着凤凰纹样,头上的羽冠缀着长长的翎羽,雍容中带着威严。 他的打扮显然跟外面那个金袍人一模一样,可他坐在这里,那外面跟闻人渊打斗的又是谁。 而且外面的人没有脸,里面的这个可以清晰地看清容貌。 眉目疏朗,面容英俊,看着大概三十来岁,当然修真界的人实际年龄是个迷。 宁瑜打量完毕,没有提自己做操唱歌的事,而是直接开口询问:“你是谁?” 那人笑了笑,回答:“我叫苍梧,是凤凰神鸟后裔,岐鸣之人。” 宁瑜又问:“你是岐鸣族的族长么。” 苍梧颔首:“族人信任我,委我以重任。” 宁瑜这才说:“我叫宁瑜。” 他没有介绍自己的身份,苍梧也没问,脸上带着笑容,说:“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很像我的弟弟。” 宁瑜:“弟弟?”他心念一动,“是那个穿红衣的舞者么。” 苍梧笑道:“是的,他是我族巫祝。” 所谓巫祝,便是通神之人,以歌舞仪式向神明祈祷,祈求兴盛安定。 岐鸣族通的自然是神鸟凤凰。 苍梧凝视着宁瑜,眸光温和,流露出怀念而惆怅的神色,他幽幽说道:“你真的很像他,可你不是他。” 宁瑜平静地说:“我没他好看,也不会舞蹈。” 苍梧盯着宁瑜,似乎想通过宁瑜看见另外一个人的模样,说:“可你比他沉得住气,而且……”他看向宁瑜的腹部,“我族神玉在你那里。” 绝了,人人都知道空山玉在他肚子里。 宁瑜说:“我们称这玉为‘空山玉’。” 苍梧若有所思:“空山玉,好名字,凤鸟陨落,再无岐鸣,岂不是只余空山?” 听苍梧所言,他似乎对外面的情况并不是一无所知,谜团实在太多了,宁瑜选择一次性问清楚:“岐鸣族到底怎么了,外面还有一个你又是怎么回事,空山玉本该在你弟弟身上,又是如何流落在外的?” 苍梧笑了笑:“其实是一个简单的故事。” 岐鸣族生活在岐鸣山上,信仰凤凰,最开始凤鸟时不时在山顶翱翔,那时的岐鸣族繁荣昌盛,出过不少仙君。 可好景不长,天地间的灵气日渐稀薄,凤凰消失,岐鸣族便慢慢没落了。 直到一场天灾,几乎毁掉整个部族。 “我进行占卜,得出岐鸣族气数将尽的卦象,我决定顺应天命,让一部分人下山 离开,另一部分人随我一起,陪伴凤鸟走向归途。” 也就是说,岐鸣族是自然消亡,并没有什么阴谋诡计。 那这秘境从何而来。 苍梧继续告诉宁瑜:“我送走最后一个族人,将自己一部分神识封存于岐鸣山的山巅,本来我应该跟大山一起,平静地见证沧海桑田,但岐鸣山产生了异象。” 也许是神鸟的意念并未完全消散,又或许是青山眷恋不舍,岐鸣山诞生出过去的幻影。 苍梧发现,曾经族人又活了过来,像过去那样生活在大山里。 “他们是幻影,同时也是真实。” 宁瑜大概能理解,就像死后无法离开原地的地缚灵一样,他们的的确确存在,但又明明白白地不是人类。 “这样的景象令我十分忧虑。”苍梧说着,“日月盈仄,盛衰交替本就是自然之道,反其道而行之,终归不妥。” 但这些幻影是他族人的模样,苍梧心有不忍,于是残留的苍梧神识便画了一个圈,分隔出一个独立的空间,将幻影与过去的岐鸣山装进去,形成一个小世界。 这就是秘境的由来。 这下宁瑜搞清楚了,在他面前这个有脸的金袍人是苍梧的神识,外面那个跟闻人渊打架的,是岐鸣山生出的幻影。 宁瑜突然想到什么,说:“那这么说,我们进入秘境那一刻,你就知道了。” 苍梧微笑:“应该说,因为你们带着空山玉,所以我让你们进来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闻人渊说空山玉是秘境的钥匙。 “你的那些虚假族人全被外面那个黑衣男杀死了,你也知道。”宁瑜用的是肯定句。 苍梧神情一如既往地平静,没有否认。 他幽幽地看向神庙外的方向,说:“我们早该消散,化作世间万物,进入轮回循环,却有一部分幻影留恋往昔迟迟不肯散去,我下不了手,等待无数的光阴,终于等来能将这一切终结的人。” 照这么说,闻人渊还是做好人好事了。 宁瑜在心里不以为然。 闻人渊吸干那些彩衣人,才不是做好事,单纯为了吸取力量。 说到这里,大体上的来龙去脉,宁瑜了解了,但他还有疑惑:“若你真如自己说的那样,看透世事,接纳现实,为何当初不直接消散,而是留下自己的一缕神识。” 是不是有什么执念没有完成。 苍梧闻言顿了顿,继而苦笑。 宁瑜接着说:“跟你的弟弟有关对不对?” 空山玉本应在族长苍梧的巫祝弟弟身上,却流到外面,刚才苍梧说了一圈其他人,唯独没有提他的弟弟。 苍梧赞叹:“你真聪明。” 他幽幽地叹息一声,说道:“舍弟名为玄璞,因为天资卓绝,能通鬼神,被选为我族巫祝。” 宁瑜说:“可他不在这里。” 闻人渊就连身为族长的苍梧都敢杀着吸食,却没动玄璞的幻影,那是 因为玄璞本尊早不在了,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死在岐鸣山。 苍梧再次感慨宁瑜的聪慧:“他早早离开了岐鸣山。” 照理来说,苍梧该说玄璞离开的缘由,他却露出了难以启齿的神色。 过了一会,他才说:“玄璞身为巫祝,却喜欢上一个外族人,他放弃巫祝的身份,带着神玉与那外族人一起走了。” 宁瑜挑起眉。 苍梧见了他的表情,抿抿嘴唇,扭过头。 万万没想到是这种俗套的故事,宁瑜甚至能脑补出细节,一个外族人来到岐鸣山,与玄璞相遇,两个人相爱,但是玄璞是岐鸣族的巫祝,需要把一切奉献给神鸟,同时苍梧身为首领,看不上外族人,不同意两个人的恋情,要棒打鸳鸯。 于是玄璞放弃了巫祝的身份,干脆跟那个外族人一起私奔了。 宁瑜忍不住说:“年轻人一时之间恋爱脑,容易互相吸引,谈个恋爱也没什么吧,再说凤凰又不是孤寡的鸟,本来就是成双成对,即便是巫祝也没说不能结婚生子。” 苍梧把头拧回来,说:“是男人。” 宁瑜:“……”怪不得。 苍梧的神情有些别捏:“在我眼里,那人也不是那般好,不知道玄璞看上他哪个地方。” 宁瑜懂了,苍梧一看就是弟控,怎么舍得宝贝弟弟被外面的野猪拱走,从中阻挠了几次,玄璞一气之下就跑了。 宁瑜从另一个角度评价:“你弟弟也是够狠的,在外面浪一圈,再大的气也消了,结果这么久都没回来么。” 在外面混的人,谁不知道还是家里好。 苍梧垂下眼睛,神情落寞:“起初我也如此认为,可等了一年又一年,玄璞依旧杳无信讯,我托人去打听消息,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宁瑜安慰他:“也许他隐姓埋名了,所以不好找。” 苍梧笑了笑,问:“神玉是怎么到你手上的?” 宁瑜答不出来。 “这就是了,若是玄璞安好,神玉又怎会流落在外。”这么久了,连苍梧自己都死了,岐鸣族消散,谁都猜到玄璞的结局。 本来苍梧重新感知到神玉,简直欣喜若狂,可等他发现带着神玉的不是玄璞,而是陌生人,便知道玄璞凶多吉少。 宁瑜不吭声了,此时此刻,不管怎样的安慰都是徒劳。 “我等啊等,守着这座大山,希望有朝一日能等到玄璞,哪怕是一丝残魂也好,我想见见他。” 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弟,他曾经亲手抱过他,教他知识,教他法术,望着他走上祭坛,为神鸟舞蹈。 刚开始他还怨恨那个拐走弟弟的人,到后来只剩想念。 如果可能,不会再有争吵,愿意喜欢谁就喜欢谁,他不会再阻拦,只要能再见一面。 在高山倒塌,川流干涸之前,再见一见自己的家人。 宁瑜心情说不出来的复杂,只为了这样的小事,兄弟二人再没相见,这种遗憾无法排 解,就连宁瑜这个外人都觉得意难平,更不要提苍梧自己。 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守在这里这么多年。 “这次重新见到神玉,幻影被人清除,我知道差不多到时候了。”苍梧说,“不管是幻影,还是我,都应该有个了解。” 他望着宁瑜,用温柔的视线描绘宁瑜的轮廓:“神玉能有你这样的新主人,已是万幸。” 他看向神庙之外,说:“那人很强,秘境终结在他手上也不错。” 本来苍梧想等外面那个魔修杀掉他的幻影,便自行消散,可没想到在最后的关头遇到了宁瑜这样有趣的人。 宁瑜知道,苍梧这么说,是要交代最后的遗言了。 就像他自己说的,日月盈仄,事无永恒,秘境连同那些幻影都要被闻人渊吸收,苍梧的神识决定像以前一样,与族人的幻影一起走向终点。 宁瑜心下不忍,说:“有什么我能做的么?” 岐鸣族曾经的首领郑重地说:“希望你能好好对待神玉。”他指着宁瑜的腹部,说道,“神玉里有最后的凤凰神力,若是合理使用,能助你早日登仙。” 苍梧这是承认宁瑜是空山玉的新主人了。 “我会妥善保管。”宁瑜的态度同样郑重。 管他的,先答应再说,至于外面那个虎视眈眈准备挖他肚子抢玉的魔头,到时候再对付。 苍梧见宁瑜应允,神情稍缓,然后换了一种语气,说道:“作为族长我只希望你守好空山玉,而作为兄长……” “若是……我是说若是有一点可能,你能否帮我打探玄璞的下落?” 既然空山玉还在,一定能追寻到当年玄璞身上发生了什么。 宁瑜比刚才还要郑重:“一定,我若是见到玄璞,会告诉他,你很想念他。” 谁都知道这只是安慰的话语,也知道希望有多渺茫,但苍梧还是笑了。 这位久经沧桑,默默守护岐鸣山的族长,笑容欣慰又释然,他举起手,做出祈祷的姿势,白金法袍如同波浪,在祭坛上翻滚。 “这样便足够了,感谢神鸟,让我在最后的时刻将心愿托付,我可以安心离去了。” “我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感谢你,唯有一些旧物送给你,希望你不要嫌弃。” 璀璨的光芒从苍梧的指尖流泻而出,进入宁瑜的体内,汇聚于丹田。 好吧,又是丹田。 丹田里的空山玉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无比喜悦,宁瑜又听见了凤凰的鸣叫。 “这是岐鸣族剩下的所有传承,假以时日,你一定能操纵凤凰神力。” 宁瑜没想到修真里,主角遇到机缘的事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由衷地说:“谢谢。” 苍梧做完这一切,看着宁瑜,又露出那种怀念温柔的目光,宁瑜知道,他在透过自己凝视遥远的弟弟。 四周的光芒逐渐黯淡,金色一点点褪去,黑石露出本来的颜色,从温暖变为冰冷。 那些彩绘壁画,锦绣绫罗,随着苍梧神识的湮灭慢慢消失。 苍梧的身影变得透明,越来越淡。 宁瑜心念一动,伸出手捞了一把前面快要消失的金色影子,大声说道:“凤凰能够涅槃,这不是终结,而是开始。” 一定有浴火重生的那一天。 苍梧望着宁瑜,脸上浮现笑容,身形消散,最后的那一点神识湮灭了。! 第 40 章 一切归于寂静,四周再次黯淡,岐鸣族曾经的辉煌悄然逝去,只留下沉默的黑石,无声地怀念往昔。 宁瑜深吸一口气,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肚子,感受丹田处不断涌出的热流。 神鸟在悲鸣。 过了好一会,宁瑜才感觉空山玉平静,他这才发觉,外面也没响动了。 闻人渊怕是已经把苍梧的幻影杀死吸食干净。 闻人渊似乎早就知道黑石庙里存在着苍梧的神识,所以才放宁瑜进来。 苍梧在宁瑜体内留下传承,与空山玉融合,空山玉的力量更强大了。 这就是闻人渊说的“养玉”。 岐鸣族人幻影的精血,苍梧的传承加上空山玉,这是这个秘境里所有的秘密,如今全部呈现。 下一步,闻人渊该剖开他的肚子,取出空山玉了。 他可不能坐以待毙。 宁瑜试着调动丹田处的修为,他的指尖竟然能冒出淡淡的金光,跟苍梧使用术法时一样。 只可惜他的神魂还是会隐隐疼痛,不过没有之前疼得厉害。 宁瑜还发现一件事,岐鸣山的一草一木都印在他的脑海里,他对岐鸣山的每一处都无比熟悉,仿佛脑子里有一副地图一样。 苍梧的传承让岐鸣山接纳了他,令他能在山间自由行动。 这倒是挺方便。 宁瑜收拢五指,将金色的光芒握进手心。 * 梅映容跌跌撞撞地在树林里穿梭,生怕耽误一会,被后面的人追上。 方才他试图激发疏影山的守护阵压制闻人渊,但是失败了。 好在中途冒出一个金袍人,拖住了闻人渊。 他趁着闻人渊跟金袍人缠斗的时候,逃了出来。 他也知道闻人渊不是没有察觉,只是懒得管他,所以一刻也不敢停歇。 他也不敢使用法术,怕被人追踪,尖锐的树枝与带刺的杂草时不时戳刺着他的腿侧与胳膊,甚至好几次差点划到他的脸。 梅映容捂住他最宝贵的脸,咬牙切齿。 他何时如此狼狈过! 他本来应当身处香浮山庄,生活在花团锦簇之中,被所有人向往倾慕。 仔细想想,正是从宁瑜出现在他眼前开始,一切变得不一样了。 梅映容想到宁瑜被闻人渊抱在怀里,抚摸腹部那一幕,牙齿咬得更紧。 强烈的酸意翻涌到喉口,他压下心中的酸楚,继续赶路。 可出路究竟在何处? 他不知道如何离开这个秘境。 前方的山路陌生又熟悉,无法腾空而起,梅映容只能靠双脚摸索,旁边的树木长得太相似了,他总觉得自己在原地打转。 “公子,如果要下山的话,这个方向不对哦。” 梅映容猛地一惊,回头,看见宁瑜靠在一棵大树上,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梅映容见他独自 一人,身边没有闻人渊,松了口气,说:“你既然知道如何下山,还不带路?” 宁瑜身为香浮山庄的家仆,比他这个主子认路,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都这种时候了,梅公子还没忘记使唤人。 宁瑜没有动,继续笑着,说:公子,此一时彼一时,你可使唤不动我了。?” 梅映容站定,看向宁瑜,此时的宁瑜衣着整洁,面容白皙,皮肤有如美玉一般,泛着浅浅的光泽,反观他自己,头发凌乱,身上的衣裳被树枝划得全是破口,他的眼睛还在疼痛,料想双目里还带着难堪的红血丝,如今他看着像逃难的难民。 梅映容抬起手,整理两鬓的发丝,竭力维持体面,说:“你见我落魄了,就想揭竿而起?”就连浑身是土,他都能找到最合适的角度,摆出姿势展现自己楚楚可怜的美貌,可说出的话却凶狠无比,“别忘了,你的灵契还在我手上,我可以随时撕毁灵契。” 宁瑜一直觉得修真界的这个灵契太落后了,简直倒退回奴隶社会,主人可以单方面杀死仆从,而仆从毫无反抗能力。 如此落后的东西还存在,难怪修真界发展不起来,灵气一旦稀薄,那些修士便一个个要死不活。 宁瑜勾了勾唇角,说:“你撕吧。” 梅映容一愣,没想到宁瑜如此不顾死活。 宁瑜靠着大树,姿态懒散:“所以,果然契书还在你身上。” 什么放在彦青持那里,都是假的。 宁瑜一开始就觉得梅映容不会把能拿捏他的东西放在别人手上,再说如果彦青持那种正直的人真拿到契书,应该会劝梅映容把灵契解开。 梅映容在彦青持面前,一定提都没提灵契的事。 梅映容抿抿嘴唇,挑起眼睛,说:“那又如何,反正你是我的人,我想把你怎么样就怎么样。” 宁瑜品了品那句“你是我的人”,怎么听怎么奇怪,忍不住抬手抠抠耳朵,说:“我说了,你想撕就撕,但是一旦撕毁灵契,你绝对出不去这秘境。” 梅映容在关乎自身利益的时候,还算精明,他警惕地问:“这么说,你有出去的方法?” 宁瑜从树上直起身体,走到梅映容面前,弯着眼睛说:“我们做笔生意吧,梅公子。” 梅映容不知不觉进入宁瑜的节奏,没有第一时间否决,而是问:“什么生意?” 宁瑜说:“你解开我们之间的契约,我让你毫发无损地出去。” 梅映容沉下脸。 他本来想说,宁瑜好大的口气,凭什么提这种要求,可他又莫名觉得宁瑜只要开口,还真有本事做到。 宁瑜当做没看到梅映容的表情,说:“离开秘境,回到天音门,继续做你的第一美人,不比困在这里强?” 他的笑容十分真诚:“否则,你不仅出不去,马上闻人渊就要来了,你觉得他会放过你?” 闻人渊已经杀掉所有的岐鸣族幻影,有工夫收拾他们这些小喽啰了。 梅映容不吭声。 “莫非梅公子觉得我的灵契太重要,不值得用你自己的安危去换?”宁瑜慢悠悠地说着,“那也无妨,我可以立马把闻人渊喊来,送你一程。” 梅映容说:“你威胁我,若是闻人渊来了,你也逃不掉。” 梅映容这话说的他自己都没底气,他亲眼看见闻人渊对宁瑜如何亲密,若是闻人渊来了,一定会杀他,却不一定动宁瑜。 熟悉的酸意又冒了出来,梅映容握紧拳头,压下心头的不适。 宁瑜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他走到梅映容前面,说:“无所谓,梅公子提前撕毁我的灵契也无所谓,这样我们一起死在这秘境里。” 他帮梅映容整理散乱的头发,轻柔地替他摘下头顶的破叶子,毕恭毕敬地说:“到了黄泉,我继续伺候公子。” 梅映容头一次不想被人伺候着。 宁瑜帮梅映容整理仪容,说:“在香浮山庄时,公子要求的事,我哪一次不是做得妥妥当当。魔修入侵,我孤身应对闻人渊,让公子从我安排好的密道离开。闻人渊几次要杀公子,都是我从中阻拦。” 他笑得真诚,一片真心实意:“这世上还有比我更忠心耿耿的仆从吗?” 梅映容说不出话。 有时候他恨得真想把宁瑜的灵契撕了,可他又时不时记起走出树洞时,发现自己真的逃出去了的震撼心情,于是总下不了手。 先是威胁,后是挟恩,宁瑜把该说的话说完了,接下来让梅映容自己选择:“是跟我做交易,还是我们一起共赴黄泉,梅公子说了算。” 梅映容定在那里,过了好一会,他慢慢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张纸。 宁瑜能看见那纸张上有着他的名字,不动声色,没有急着去抢契书,而是淡定微笑。 梅映容手持契书,不确定地说:“你真能保证我平安出去?” 宁瑜在心里叹息,这就动摇了,对付梅映容可比对付闻人渊容易多了。 他说:“我说到做到,既然在香浮山庄我能让公子安全离开,这次也一样。” 梅映容闻言,催动灵力,他手中的契书无风自舞,颤动几下,下一刻,宁瑜的名字从契书上消失了。 宁瑜感觉自己的魂魄一轻,丹田处的空山玉立刻喜悦地融入他的灵魂,让他周身暖洋洋。 宁瑜闭闭眼。 从穿越起一直束缚着他的契约,就这样轻易地解开了。 自由的感觉,比劳动仲裁告赢老板还爽。 宁瑜的指尖因为自由而轻轻颤动,脸面上面无表情,不显山露水。 梅映容怕是还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梅映容解开灵契,第一时间有点后悔,是不是太便宜宁瑜了,早知道再多加一些筹码。 “这下可以让我离开这里了吧。”他烦躁地说。 宁瑜睁开眼,从梅映容手里抽走那张不再有作用的废纸,指尖泛起金光,点燃一簇火焰,将契书焚烧殆尽。 梅映容第一次见宁瑜使用灵力,不由自主地一愣。 黑色的灰烬点点飘散,宁瑜说:“莫慌,还有一事要麻烦梅公子。” 梅映容立即怒了,生气地说:“你要出尔反尔?” 宁瑜让他稍安勿躁:“对于梅公子来说是小事,既然公子解开了我的灵契,不如把其他人的契书也拿出来。” 梅映容不解:“其他人?” 宁瑜说:“香浮山庄还有其他家仆活着,反正他们对于你来说也没有用处,放他们自由。” 梅映容这才想起乾坤袋的角落里,还有其他人的灵契,虽然的确没什么用,但他下意识不想遂宁瑜的心意:“你休要得寸进尺!” 宁瑜的灵契解开,的确耐心变差了,他闲凉地说:“你不解开也行,我们继续耗着。” 再拖延,闻人渊就要来了。 梅映容后悔早早被宁瑜拿捏,又别无他法,混乱翻出几张契书丢给宁瑜:“这样行了吧。” 宁瑜说:“还差几个人的。” 梅映容即将炸毛:“我又记不清到底有谁,很难找。” 宁瑜慢条斯理地说:“这样吧,我报名字,梅公子一个一个地找,不用急,在魔尊来之前找到就行。” 这分明又是威胁,梅映容气得不行,一边听宁瑜报名字,一边翻找契书。 这些人明明在香浮山庄做工很多年,可梅映容一个都不记得,倒是宁瑜把他们的名字记得清清楚楚。 宁瑜逼着梅映容,解开所有人的契约,自此,疏影山上的那些家仆们也自由了。 从现在开始,他们都不再是仆从,而是堂堂正正的人。 “最后一个,华丰。”宁瑜报出华丰的姓名,让梅映容动作快点。 梅映容找了一通,皱起眉头,说:“没有这个人。” 宁瑜也跟着拧眉:“再找找?” 梅映容彻底不耐烦了:“我说没有就没有,你莫不是编造出一个名字,故意拖延时间!” 宁瑜若有所思,说:“那行吧,就这样。” 他把手上所有的契书都用火烧掉,然后又说:“对了,还有一个问题。” 梅映容要疯了,白皙的面容因为怒火而浮现薄红,眼睛里水光一片,与血丝一起形成红潮,倒是没有了矫揉造作,变得无比真实。 “你别太过分!” 宁瑜知道他生气归生气,但没有鱼死网破的魄力,慢吞吞地说:“你别急,真的就一个小小的问题,你不会再回香浮山庄了吧?” 梅映容被他问得呼吸一窒,过了好久,才说:“世间已无香浮山庄。” 这意思是不会回去了,宁瑜得到想要的答案,完全放心,这样他们可以尽情地在疏影山顶搞基建了。 他拍拍手,一派轻松:“好了,交易成功,合作愉快。” 梅映容被他戏耍几次,不敢放松警惕,说:“那还不快走?”这个破秘境,他是一点都不想再待了。 “等会,还差一个人,来了才能走。”宁瑜微笑。 梅映容有种不妙的直觉:“等谁?” 宁瑜从容不迫,气定神闲:“等魔尊啊,他还没到呢。” 他的话音刚落,巨大的威压像沉重的罩子笼罩在两人头顶,黑色的魔气遮蔽天空,太阳都失去光彩。 梅映容神情一变,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宁瑜笑着对他说:“公子莫怕,我答应你的事,说到做到。” 浓黑的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鬼面狰狞,修罗重现。 闻人渊无视梅映容,直勾勾地看着宁瑜。 宁瑜唇角的笑容始终没有消失,他对闻人渊说:“恭喜魔尊,功力又精进了。” 眼下宁瑜也是有修为的人,能感觉到闻人渊比进入秘境之前还要强,看来岐鸣族的那些幻影的确很补身子。 闻人渊的伤应该好了。 这样的魔尊,比在香浮山庄时,更难应对。 闻人渊沙哑地开口:“东西养好了。” 他就知道让宁瑜带着空山玉去见隐藏在秘境里的神识,一定可以成功。 果然,宁瑜拿到了岐鸣族的传承。 只是宁瑜获得了传承,本事大了,竟然不经过他的同意,从黑石庙里直接溜走。 宁瑜见闻人渊的身形动了动,连忙说:“别,别又来抱住我。” 他笑道:“我怕热。” 闻人渊停下。 有时候宁瑜觉得魔尊真听话,但也知道这人心思深沉,无时无刻都在算计。 宁瑜将手放在自己的腹部,感受隐隐发热的凤凰纹:“养好了,但是不能让你带走。” 梅映容在旁边看着两个人打哑谜,惊疑不定,震惊地想,莫非宁瑜的肚子里真有魔头的种? 闻人渊说:“你做不了主。” 宁瑜心想,他都自由了,还有什么做不了主的。 他笑着说:“我无法做主,但凤凰可以。” 他说着,松开腹部,举起手。 如果闻人渊见过苍梧,就知道宁瑜的动作跟苍梧祈祷之时一模一样。 金色的光芒在他的指尖流转,温暖明亮,冲散黑色的魔气。 那是神鸟飞翔时的曜日之光。 钟鼓一般的鸣叫响彻天空,天边的云朵向光耀之处聚集,好似狂奔的巨浪。 闻人渊看着宁瑜,说:“这样就想阻止我?” 宁瑜拿到传承之后,的确不一样了,可他毕竟刚刚练气入门,哪怕怀揣宝玉,也无法完全使用其中的力量。 在闻人渊眼里,不值一提。 宁瑜不说话,继续笑,感受着丹田处充盈的灵力。 他的修为早就满了,之前因为灵契的制约,而迟迟无法突破,现在灵契解除,自然百无禁忌。 丹田处的灵力冲击着壁垒,金光越来越明亮,凤凰的鸣叫还在持续,闻人渊听着听着,唇角下压。 凤凰叫,小音钟,大音鼓,在钟鼓之声中,传来一阵阵雷鸣。 梅映容错愕地抬起头,看向天空,不可思议地说:“雷劫?” 宁瑜竟在这种时候突破渡劫了。 筑基雷劫本来应该不算大,但金光似乎在保护宁瑜,凤凰的叫声越来越大,那雷声仿佛跟着较劲一样,也越变越响。 电光在云层中闪动,眼见着雷霆就要劈下来。 宁瑜站在那里,没有躲避的意思,说:“听说雷劫必须自己抗,谁来都不好使。”他分神冲闻人渊眨眨眼,“不好意思啊,魔尊,给我一点时间渡劫。” 闻人渊同样没动。 这雷无论如何是要劈下来了,而空山玉在宁瑜体内,天道最忌讳修为低微却身怀异宝的人,估计这场雷劫不会小。 声势浩大的惊雷落下,雷霆万钧,劈向宁瑜。 金光将宁瑜环绕,守护着宁瑜与空山玉,银瀑一般的闪电击在宁瑜身上,带来疼痛。 宁瑜有点无语,怎么说呢,还没有先前的灵魂撕扯疼。 闻人渊守在一旁看宁瑜渡劫,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等你渡完劫收拾你”的气息。 宁瑜心里想,可不能让你称心如意。 他按照苍梧给他传承,试着调动体内的空山玉,火红的凤凰纹不断发热。 金色的光迎向银色闪电,一金一银冲击到一起,迸发出耀眼的火光。 火星四溅,喷射到岐鸣山郁郁葱葱的树林里,干燥的树枝立即被点燃,熊熊的烈火在一息之间,迅速蔓延。 宁瑜不断催动金光,雷电也在不懈地攻击宁瑜,激发出的火星越来越多,大片大片的树木烧起来,红色的火焰像热烈的红毯,从岐鸣山的山顶铺到山脚。 木头燃烧发出噼啪的声音,山体被烧得发烫,再加上金光与雷霆的打击,岐鸣山在烈火中摇摇欲坠。 一波一波的热浪往人身上扑,在火焰中站都站不稳,梅映容一边用灵力护住自己,一边惊呼:“你疯了!” 宁瑜继续催动金光,对闻人渊说:“你不是要毁掉这里?我帮你。” 让这个秘境消失,让一切归于虚无与平静,是苍梧的愿望。 青山被涂抹上火焰的红色,山崩地裂。 秘境依托于岐鸣山,岐鸣山崩毁,秘境也将不复存在。 梅映容这才明白,宁瑜说要带他出去是什么意思。 秘境毁了,不就出去了么。 只是他没想到,宁瑜居然借用雷劫之力,引发山火,摧毁秘境。 山火,雷电,以及金光在天地间弹跳炸裂,红白金的色彩中,一团团云雾笼罩着即将倒塌的大山。 凤凰的鸣叫震耳欲聋,盖过山崩的声音,久久回响。 闻人渊任由火焰燎着他的衣角,一动不动,他望着面前的身影,目光一瞬不离。 宁瑜被火焰与雷霆包围,金光温柔地保护着他,他抬头,仿佛在凝聚的云朵之间,看到鸟类振翅的影子。 凤凰便是在这样热烈的火焰中,涅槃重生。 深深的怀念与惆怅淹没了宁瑜。 曾经有一个人,身着金袍,头戴羽冠,也是这样站在山巅,望着祥云变幻,神鸟飞翔。 他的身侧守着红衣的巫祝,后方一群五彩羽衣的人虔诚地向上天祷告。 “吾令凤鸟飞腾,继之以日夜。 飘风屯其相离兮,帅云霓而来御。”! 第 41 章 青山不在,秘境自然也坍塌了,三个人就这样回到外界。 进来的时候是一个雨夜,没想到出去的时候还是晚上。 月朗星稀,天空没有云彩,黑得像泼了浓墨,只有一轮圆月高悬在墨布上。 一下子从满是火焰的秘境来到外面,夜风吹拂,感觉一阵清凉。 宁瑜的雷劫恰好也结束,可他没工夫体验提升境界是什么感觉,他接触到冰凉的新鲜空气后,第一反应是赶紧跑。 既然到了外面,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许多,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他又打不过闻人渊。 梅映容也是这样想的,好不容易出了秘境,早早离开才是上策。 宁瑜只负责带他出秘境,交易完成,后面的事就要靠自己了。 可闻人渊也不是傻的,一出来便催动魔气,拦住两人。 梅映容好歹是天音门门主的得意弟子,身上有不少防身法宝,直接往闻人渊身上招呼。 宁瑜刚刚经历一场雷劫,正是体内灵力未定的时候,身形有些不稳。 眼见着魔尊又要上前抱住他,宁瑜心想,好不容易出来,又要落进这魔头手里? 就在这时,旁边响起一声惊呼:“宁瑜!梅公子!” 宁瑜扭头,一眼看见华丰。 华丰居然还守在秘境外面,他刚心中一喜,心立即又沉了下去。 光有华丰有什么用,还是打不过闻人渊。 可华丰并不是一个人,他连忙招呼身后的修士,说:“他们出来了,快保护宁瑜和梅公子!” 那些青衣修士立即上前,摆出阵型,催动阵法,将闻人渊团团围住。 受伤时的闻人渊不把太古宗的这些修士放在眼里,现在伤好了,更是不在意。 但显然青衣修士不是毫无准备,他们捏碎一块石头,空中出现一个人影,沉沉怒喝:“闻人渊!休要丧尽天良!” 竟是太古宗宗主的留影。 之前太古宗宗主与鹞门门主双双围剿闻人渊,三人一起受伤,如今闻人渊好了,两位正派人士自然也没闲着。 如今既然送来留影,那肯定也有后手。 闻人渊站在众人中间,懒得继续纠缠,他不理会其他人,单单看向宁瑜,说:“继续养着。” 他说完这几个字,魔气铺天盖地,所有人如临大敌,可下一刻,那魔头的身影竟然直接消失了。 其他人定在那里,过了好一会,才有人小心翼翼地问:“他是走了吗?” 宁瑜叹了口气,说道:“的确走了。” 不知道是懒得搭理这些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闻人渊就这样离开了。 其他人暗中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谁都不想死在魔尊手里。 危机接触,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放松,宁瑜刚经历雷劫,浑身虚脱,膝盖一软,差点倒下去。 华丰连忙上 前扶住他,关切地询问:“没事吧?” 这段日子,华丰一直守在秘境外面,熬得眼眶泛青,嘴边冒出胡茬子都来不及收拾。 宁瑜笑道:“我没事,好得很,你怎么比我还狼狈。” 华丰见宁瑜会说会笑,感动得眼睛发热,说:“可急死我了。” 宁瑜让华丰莫急,两个人互相交换讯息。 那日闻人渊带着宁瑜和梅映容进入秘境,华丰和彦青持被拦在外面,彦青持想尽一切办法,都没法让秘境重开。 他停留几日后,发现继续等待也不是办法,便决定返回太古宗搬救兵。 彦青持让华丰守在这里,从太古宗调动人手,又留给华丰宗主手谕,让华丰一旦有消息就通知他。 而彦青持自己,回到太古宗,打算发动全天下,围剿魔道。 一般进入秘境至少一年半载,长则数十年,结果没过几天,几个人竟然出来了。 于是彦青持完美错过。 好在闻人渊此次并未纠缠,宁瑜和梅映容安然无恙。 宁瑜估计彦青持想号令天下,聚集围剿闻人渊的队伍没那么容易,便对华丰说:“你告诉彦剑君,我们都安全,让他做自己的事,不用急着过来。” 华丰担忧地问:“无事了吗?”他看向闻人渊曾经所在的位置,恨恨地说,“那魔头真的离开了?” 宁瑜说:“我想,应该的确离开了。” 闻人渊若是想搞事,刚才早动手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选择收手。 既然收手,不至于后面再返回。 太古宗的修士给彦青持传送讯息,华丰对宁瑜嘘寒问暖,梅映容站在一旁,捏紧拳头,暗中咬牙,脸上的表情却高傲,说:“我也走了。” 华丰这才记起还有梅公子,连忙问:“梅公子,你也还好吧。”他这话一说出来便有些迟疑。 梅映容浑身上下竟然比宁瑜还狼狈。 梅映容这回没有装楚楚可怜,嘲讽地说:“你看我像还好的样子吗。” 华丰向来当梅映容是偶像,突然被偶像这样怼,手足无措,只能说:“那休息一下……” 此时宁瑜说道:“公子,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从此以后,我们两清了。” 宁瑜的意思是,他们没关系了。 梅映容听了宁瑜的话,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一股气闷,堵得他心梗。 他又开始后悔解除灵契,若是灵契还在他手上,宁瑜便还是他的人。 梅映容冷着脸甩袖,说:“两清就两清,谁稀罕。”说完,他竟然也消失了。 华丰搞不清怎么回事,说:“公子就这样走了吗?” 宁瑜说:“大概回天音门了吧,不用管他。”他迟疑地看华丰,“或许你想追上去?” 华丰连忙说:“当然不。”他觉得还是跟第一美人拉开距离比较好,这几回近距离打交道,觉得梅公子没有以前美了。 既然如此 ,宁瑜一把拉住华丰,露出开心的表情,高兴地说:“告诉你两个好消息。” 我解开了灵契,不再是仆从了。?_[(” 华丰还没来得及说恭喜,就听见宁瑜继续说:“然后,我筑基了!” 华丰惊讶:“短短时间就筑基了,真是太好了,我就说你有天赋!” 他真心实意为宁瑜高兴,同时心里也有淡淡的失落。 * 闻人渊和梅映容相继离开,太古宗修士向彦青持汇报了情况,宁瑜让他们给彦青持传话,说他一切安好,不用记挂。 接着宁瑜带着华丰向太古宗修士们告别,两个人返回疏影山顶。 一路上宁瑜简短地跟华丰说了秘境里的事,当然隐去了空山玉的关键情节,华丰听完,只觉得魔头太心狠手辣,岐鸣族太可怜。 秘境里的岐鸣山不复存在,但现实中的疏影山依旧屹立不倒。 宁瑜走向山顶,被绿树环绕,心里一阵唏嘘。 岁月变幻,故人逝去,唯有青山常青,彩云不散,好歹留了个念想。 疏影山的山顶与岐鸣山不同,没有那些嶙峋的黑石,而是覆盖着郁郁葱葱的树木。 宁瑜跟华丰绕过绿树,走到香浮山庄的原址处,断壁残垣还在那里,他们搭的木屋与仓库也在,但跟宁瑜离开的时候比,又多了几间新的小屋子。 家仆们守在门口,见宁瑜和华丰走过来,立即迎上前去。 华丰在秘境外等候的时候,给山顶的大家发来消息,所有人都很担心宁瑜,如今见宁瑜完好无损地回来,均松了一口气。 家仆们——现在不应该这样称呼,他们已经自由了,不再是仆从,总之大家围住宁瑜,七嘴八舌地嘘寒问暖。 宁瑜笑着说:“我没事,放心吧。” 其他人见宁瑜真的完好无损,这才说:“昨日我们突然发现身上的灵契被解除了,这是怎么回事?” 宁瑜淡定地说:“是的,梅公子解开了所有人的灵契,眼下你们跟我一样,都成了自由的普通人。” 大伙面面相觑。 不少人到香浮山庄做工,是希望在修真界讨口饭吃,现在与主人解开契约,有的人觉得无所适从也无可厚非。 大家互相对视,继而爆发出大笑,说:“我们早就决定留下来,灵契没了正好,反正公子也不会回来了,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宁瑜这下放心,甚至有人提议:“要不我们跟宁管事订下契约吧。” 这话一出来,居然得到了不少人的附和:“对对,我们跟着宁管事。” 宁瑜简直哭笑不得,说:“别了,好不容易自由了。”他认真地看着所有人,“以后这里就是大伙的家,你们都是这里的主人。” 其他人露出迷茫的神色。 宁瑜知道,他们的观念一时半会改不过来,也不急于一时,以后有的是时间调整。 这时候又有人说:“梅公子真是心善,赎身要给钱的, 他居然就这样放我们走了。” 宁瑜一愣,倒是没想到这茬。 在他眼里,梅映容应该给他们遣散费,不说N+1吧,至少要给一个月的月钱,结果在大众的眼里,需要付给梅映容赎身钱。 宁瑜再次体会到这世道的落后之处。 大家纷纷赞美梅映容的善良,宁瑜听了不吭声。 这时候华丰开口:“若不是宁瑜在背后努力,公子再善良,也不可能如此顺利。” 其他人一愣,连忙说:“当然,最应该感谢的是宁管事。” 宁瑜笑笑,不在意这些,说:“我从秘境里带出来不少东西,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 宁瑜把乾坤袋里的东西分发下去,大家都很高兴,一派喜气洋洋。 * 宁瑜离开半个月,疏影山顶井然有序,就像他说的,不少人已经把这里当做新家。 既然梅映容说了不会回来,宁瑜也可以放心大胆地搞建设了。 在那之前,他得先研究一下他的修为。 他刚从秘境出来,大家都知道他要休息,自发地不来打扰,宁瑜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小木屋里,探查丹田的情况。 照理来说,筑基之后,修为应该有上涨的空间,结果宁瑜发现,自己的修为触及到了下一个壁垒。 也就是说,他刚突破,就到了筑基大圆满。 他忍不住摸摸鼻尖,哪怕在他看过的修真爽文里,这样的速度也太离谱。 这应该是空山玉的作用,若不是有境界的壁垒卡着,吸收空山玉后怕是能直接变成顶级高手。 宁瑜知道欲速则不达,灵契已然解除,他又得到了岐鸣族的传承,空山玉已经完全认主,除了闻人渊想挖他的肚子,也不担心其他的了,可以慢慢修炼。 至于岐鸣族的传承,没有具体的实物,但宁瑜接受苍梧的托付之后,能更轻易地调用空山玉的力量,可以唤出金光,点燃火焰,简直无师自通。 宁瑜推测所谓传承,是让他获得类似凤凰血脉的效果,也就是说,他不来自岐鸣族,却被空山玉与凤凰当做了岐鸣族人。 这是苍梧对他的认可。 宁瑜收起心里淡淡的惆怅,拉开自己的衣服,看了看小腹的情况。 凤凰纹依旧红得鲜艳,仿佛要滴血一样,他一想到闻人渊隔着衣服用手指描绘凤凰纹的轮廓就起鸡皮疙瘩。 早知道还不如长脸上,最起码比较酷。 宁瑜正在低头观察,冷不防有人敲他的门。 他连忙拉起裤子,打开门。 华丰站在门外。 这一幕似曾相识,华丰总是这样敲他的门,询问他能不能过来睡,宁瑜一下子就笑了,说:“怎么,又要下雨了么?” 幸好他渡劫的时候华丰不在,要不然该怕得要死。 华丰却没有笑,垂下眼,说:“我有话跟你说。” 宁瑜察觉他的严肃,侧身让他进屋。 宁瑜的小木屋非常简陋,除了简易的床铺就没别的了,平时他都坐在草垫子上。 华丰在宁瑜的对面跪坐,抿抿嘴唇,轻声说:“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宁瑜惊讶:“你要走?” 华丰点点头,说:“你也知道我是擅自离家,我想,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宁瑜被抓到秘境一事,给了华丰非常大的打击,如果当时他能再强一点,是不是就能阻止闻人渊。 在秘境外面等候的时候,他担心宁瑜的安危,无数次地痛恨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有努力修炼。 在宁瑜喜悦地告诉他筑基的消息后,他一边替宁瑜高兴,一边倍感惭愧。 宁瑜在那般艰苦的条件下,短短时间便有所突破,他明明手握无数资源,却只知道混吃等死。 于是,他决定回家,好好修炼,把以前缺失的补回来。 他不能差宁瑜太远。 宁瑜大概能猜到华丰的想法,说:“你有这种想法是好事,既然如此,我就不挽留你了。” 虽然他舍不得这个朋友,但也不能阻止人家回家。 华丰听见宁瑜这么说,隐隐有些失落,他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堆东西放到宁瑜面前,说:“这些给你。” 宁瑜望着面前堆成小山的灵石和法宝,吓了一跳,说:“这是做什么,我不要。” 华丰说道:“这是我从家里带出来的,反正我要回去,也用不上了。” 宁瑜百般推拒,华丰说:“你就收下吧,我家里这些多得是,不差这一点。” 宁瑜:“……” 能感觉到华丰是富家子弟,但这也太有钱了吧。 宁瑜只能默默把东西收进自己的袋子里。 华丰又拿出一本卷宗塞进宁瑜手里,说:“这是我家祖传的功法,照着修炼应该对你有裨益。”他忍不住唠叨,“你别看那些摊子上买的册子了,不是正经东西。” 怎么都嫌弃他买的小册子,宁瑜接过来,一边翻看一边说:“你家祖传的功法给我这个外人看不合适吧……” 他话说了一半,停下,微微眯起眼睛。 华丰察觉不对劲,问:“怎么了?”他以为宁瑜不好意思收,说,“没事,你不算外人。” 他说着说着,发现有歧义,慌慌张张补充:“我是说,你是我好哥们。” 宁瑜却没注意华丰的话。 这卷宗上的功法……竟与闻人渊在竹林里教给他的一模一样。 宁瑜心事重重地收起卷宗,郑重地对华丰说:“多谢。” 华丰牵起唇角,冲着他笑了笑。 离别总是充满愁绪,第二天一大早,华丰就下山了。 宁瑜送他到半山腰,华丰挥手:“回去吧,你刚从秘境出来,需要好好休息。” 宁瑜拍拍华丰的肩膀,说:“一路小心,回到家以后,别跟你爹对着干,你爹估计也是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的人,顺着他哄哄就 行了,他开心,你自己也能过得舒坦点。” 华丰撇撇嘴,心里不以为然。 他回家是为了修炼,让他去哄那个臭脾气老爹,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华丰走远之后回头,看见斑驳的树影里,那个纤瘦的身影依旧没有离开,似乎在目送他直到道路尽头。 华丰举起胳膊再次挥手,心想,等着我,下次再见面之时,我一定让你刮目相看。 * 宁瑜送走华丰,压下心里的不舍,回到自己的木屋,拿出华丰留下的卷宗翻看。 这些功法由浅入深,从练气一直到元婴的法门都有,完美适合宁瑜现在的阶段。 一路看下来,觉得整个卷宗透出一股子天罡正气的调调。 宁瑜看了一遍又一遍,确定这些功法真的跟闻人渊那天口述的部分一致,只是卷宗里的内容更丰富一些。 没想到闻人渊教他的是正道法门,倒是出乎人意料。 宁瑜收起卷宗,幽幽叹息。 华丰啊华丰,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正在看功法,又有人敲门。 最近总被打断个人时光,宁瑜无奈,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出去。 负责守门的护卫站在他的木屋门口,神情有些慌张。 宁瑜问:“怎么了?” 护卫说:“宁管事,门口突然出现一个陌生人,说要找你。” 宁瑜皱起眉头。 他们居住在疏影山顶的事掩人耳目,就连梅映容都不知道香浮山庄里还有人,华丰前脚离开,这种时候会是谁找上门。 太可疑了,怕是来者不善。 “指名道姓找我么。”宁瑜一边往外走,一边问清楚。 护卫跟在他身边,说:“是,那人穿着一身白衣,斯斯文文,很是儒雅,看着像世家公子哥。” 宁瑜:“……”! 第 42 章 他们在山顶居住,香浮山庄被毁得差不多,原来的围墙也倒塌得差不多,只留着一些墙根,宁瑜便率领大家重新修建围墙,拿木板做了一个简易的门当做大门,每天都有人在门前轮流站岗。 宁瑜带着护卫走到门口,远远就看到有一个白衣人在那里站着。 那人身形修长,一身洁净的白衣,头戴玉冠,乌黑的长发与洁白的衣角随风飘舞,就像护卫形容得那样,斯文儒雅,仿佛玉树。 他正举着手臂,低头整理衣袖,神情认真,耐心等待。 宁瑜走着走着定住,露出痛苦的表情。 不想过去。 护卫在一旁问:“宁管事,怎么了?” 宁瑜深吸一口气,重新迈开步伐,说:“没什么,走吧。” 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不想去也得去。 宁瑜走到那人的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白衣人转过头,见到宁瑜,眼睛一亮,唇角上扬,似有春风拂过,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他笑着冲宁瑜拱手:“宁道友,好久不见。” 静水流深,回水成渊。 好一个薛静深,好一个闻人渊。 宁瑜表面上看着淡定,说:“也不是很久吧,我记得几天前你还准备剖开我的肚子。” 旁边的护卫闻言,吓了一跳:“宁、宁管事,这人居然如此危险!”要不要动手拿下他? 白衣人露出苦恼的神色,说:“宁道友切莫开玩笑,我们分别之时,香浮山庄尚在,那几日本来我想去见梅公子,可家里临时有事,不得不回去,等到我重新返回疏影山后,没想到香浮山庄竟然被毁了。” 宁瑜扯扯唇角,皮笑肉不笑地说:“是啊,被毁了,到底是谁这般心狠手辣?” 白衣人自发跳过宁瑜的问题,叹息一声,深深遗憾:“可惜我始终无缘见到梅公子。”他牵起唇角,微笑如风似水,“幸好我循着路走到山顶,打听到宁道友在这里,总算无比安慰。” 从头到尾宁瑜都板着脸,编,你就继续编。 护卫在一旁迷糊了,怎么这人说的跟宁管事不一样,这白衣公子看着和和气气,也不像会剖开别人肚子的人。 宁瑜让护卫离开,护卫再三确定没事,才犹犹豫豫地走了。 只剩下宁瑜和白衣公子两人,白衣人依旧和煦地笑着,宁瑜直白地问:“你是演技还是精分?” 白衣人微笑:“宁道友说话还是那么有意思,让人听不懂。” 明白了,装傻。 宁瑜又问:“该怎么称呼你?”魔尊?魔头?还是闻人渊? 白衣人谦虚地拱手,说道:“在下薛静深。” 可以,死活不脱马甲是吧。 宁瑜懒得跟他绕弯子,说:“说吧,你来这里做什么?” 总不至于真的剖他肚子,如果是为了空山玉的话,没必要换一个马甲,直接动手就行了。 薛静深微笑,说道:宁道友似乎打算在此处定居?_[(,我既然到了疏影山,可否让我叨扰小住一段时间?”他看向宁瑜身后的废墟,“不是我自夸,我也有几分本事,能提供几分帮助。” 意思是他想赖在这里。 宁瑜闲凉地说:“知道了,魔尊的要求,我哪有胆子拒绝。” 薛静深像没听到一般,继续笑。 宁瑜招呼他跟上,领着他走到众人面前,介绍他给所有人认识:“这是我的一位朋友薛公子,他要在此处小住一段日子。” 曾经的家仆里有见多识广的人,见薛静深这身世家公子的打扮,提出疑问:“薛?是那个薛家吗?” 宁瑜点点头:“正是那个薛家。”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修真界第一世家的公子,到这里来做什么? 宁瑜接着介绍:“我这位朋友出自薛家,身怀绝技,江湖人称‘影帝’。” 所有人又是震撼,“影帝”这个名号,虽然没听说过,但是一听就很厉害的样子。 宁瑜安抚大家:“倒也不用见外。”他拍拍薛静深的胳膊,发出“啪啪啪”的声响,说,“别看这人看起来矜贵,实际皮实得很,他放话了,要帮我们忙。他在这里也不是白住,有什么苦力活让他干就行,比如劈柴啊挖坑啊,他都能做。” 大家听得一愣一愣的,让薛家的公子去劈柴挖坑不太好吧。 宁瑜扭头,问薛静深:“你说是吧,薛公子,你挖土挖得可快了。” 薛静深的笑容依旧温柔和煦:“当然。”态度温和有礼,令人如沐春风,“薛某叨扰了。” 眼尖的人发现宁瑜的态度不对劲,可也不知道这唱的是哪出,只能对薛静深表示欢迎。 宁瑜带着薛静深拜了山头,然后领他参观他们的居住地。 地面还残留着焦黑的痕迹,各种垮掉的建筑物虽然被收拾了一遍,但断壁残垣还杵在那里。 在这种废墟的夹缝之间,一间间崭新的木屋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宁瑜在规划的时候,特意留出改造的空间,所以看着特别宽阔。 那些跟着宁瑜的原家仆在这些屋子间穿梭,有的人扛着木头,有的人手里拎着各种叶子与果子,还有的人拿着图纸,一边走一边看,因为太专心,差点撞到脑袋。 这些人见到宁瑜,都停下来,冲他打招呼。 宁瑜回报他们微笑。 薛静深望着这一幕,若有所思:“你召集了这么多下人,是想取代梅公子么。” 宁瑜哼笑一声:“你这真是霸权思想。”不愧是魔尊。 他指着来来往往忙碌的人们,说:“他们不是下人,我也不是,我们只是想自己做自己的主,不想再当浮萍,在这里建造一个家。” 薛静深看着他,没再说话。 宁瑜把薛静深带到一个木棚子前,说:“你来得太突然,没别的地方了,就住这里吧。” 这木棚子 本是用来收纳杂物的,用多余的木条钉成,非常简陋,将将能遮蔽风雨,宁瑜让人把里面的东西清出来,垫上一层干燥的茅草,然后铺上铺盖,就这样收拾收拾,可以睡人。 宁瑜对薛静深说:“是你自己要留在这里,我们就这种条件,爱睡不睡。” 薛静深一点都不嫌弃,反而说:“多谢宁道友,能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便足够了。” 两个人逛了一圈山顶,薛静深由衷地感叹:“这香浮山庄被毁坏得如此彻底,宁道友还能开辟出一方天地,实在令人敬佩。” 宁瑜淡淡地说:“是啊,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发狂,把这里全掀了。” 薛静深脸上的笑容一点都没减少。 宁瑜说:“丑话说在前头,你在这里住可以,我也可以陪着你玩,但是有什么你冲着我来,不要对其他人下手。” 宁瑜带着这些人留在疏影山山顶,是希望能带着他们安居乐业,不想他们卷入无谓的纷争之中。 而且空山玉在他这里,不管闻人渊有什么打算,他奉陪便是了,没必要牵扯其他人。 薛静深说:“那是自然,我只在意宁道友。”其他人在他眼里等于不存在。 薛静深的语气坦然,说得轻飘飘,宁瑜面无表情地一拍巴掌,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宁瑜招招手:“去吧。” 薛静深问:“去何处?” 宁瑜扯扯唇角:“当然是去干活,我们这里不养闲人。” * 薛静深一袭白衣,从容优雅,站在加工木料的地方,笑眯眯地对木工说:“我来帮忙吧。” 木工局促地拍拍身上的木屑,诚惶诚恐:“公子别脏了衣服。” 宁瑜在一旁闲闲地说:“干活哪有不弄脏衣服的。” 薛静深笑着问木工:“我应该怎么做呢?” 木工介绍,他们把砍下来的树木拖到这里,然后进行切割和处理,做成木料,再用来搭房子。 宁瑜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加油,薛公子,我看好你。” 薛静深想了想,说:“这可是精细活,我没有手艺做不来,但我可以帮你们弄一些原材料。” 他看向远处繁茂的树林,身形突然消失,留下不知所措的木工,过来一会,“砰”的一声,前方的空地扬起一阵尘土,尘埃落定,地上多了几根一人粗的树干。 薛静深再次出现,指着那些树干,微笑着问:“这些够么。” 处理木料做不来,砍树倒是可以的。 木工连忙说:“够了够了。”这比他们砍三天的量还多。 宁瑜扫了薛静深一眼,说:“山都要被你砍秃了。” 然后让薛静深搭房子,薛静深把石块堆成小山,差点把刚搭建起来的框架砸垮;让他去挑水,他直接把整条溪抽干了。 让他去喂养动物,他笑眯眯地把好不容易抓来的野猪给杀 了。 宁瑜还指望这些猪下崽,进一步驯化,他看着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大野猪,情绪非常稳定,心平气和地说:“你就是故意的。” 薛静深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你不也是故意的么。” 宁瑜同样坦然,点点头:“我就是想看看魔尊如何干农活。” 他问薛静深:“好玩么?” 薛静深的笑意更深:“好玩。” 到了晚上,大家坐在一起吃饭,食物便是今日薛静深“错手”杀掉的那头野猪。 当然舍不得一次吃掉一整头猪,厨子将猪放血之后分割成大大小小的肉块,肉块涂抹上盐巴用木柴熏制放在阴凉的地方储存,内脏洗干净放进锅里炒一遍,再洒入米熬成粥,放一把野菜,便是今天的晚餐。 因为大家都在干活,所以吃得也多,众人眼巴巴地看着粥熬好,喜滋滋地用碗盛了到一旁,不顾烫嘴,喝进肚子里。 厨子把肉最多的一碗递到宁瑜手里,说:“心头肉,宁管事你太瘦了,多吃一些。” 宁瑜笑着接过:“谢谢。” 有人要给薛静深也盛一碗,宁瑜发话:“他就不用了。” 他一边用嘴吹着热气腾腾的肉粥,一边淡定地说:“他只吃人。” 在秘境的时候,宁瑜好心烤鱼,这人二话不说,抓来一个岐鸣族人,当着他的面吸干。 这人不配浪费粮食。 盛粥的人以为宁瑜在开玩笑,乐呵呵地说:“薛公子怎么会吃人呢。” 薛静深摆摆手,态度谦和:“我真不用。” 他走到一旁,打坐调息,进入无人之境。 大家都知道修为高的人讲究辟谷,不用进食,也没强求。 宁瑜喝着热乎乎的咸肉粥,盯着薛静深看,说:“这次不冒白烟了?” 薛静深闭着眼睛,仿佛没听到宁瑜的话,行动上却非常配合,不一会,头顶便飘出一团白雾。 宁瑜:“……” 还玩上瘾了。 * 吃完晚饭,夜幕降临,山顶的晚上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大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早早回到木屋宿舍里睡觉。 宁瑜指着简陋的木棚子,对薛静深说:“说好了你就住那里。” 薛静深没有异议:“好。” 宁瑜安排妥当,懒得再搭理他,走进自己的木屋。 反正又打不过,也用不着伺候着,魔尊要是真想杀了他,谁能阻拦? 不如该怎样就怎样。 宁瑜的心态放得很平,当家仆的时候是如此,魔尊就在他几尺之外的地方虎视眈眈时,也该如此。 宁瑜把华丰送给他的卷宗翻出来看,试着按照上面的方法修炼。 凤凰神力本就是至纯至阳的力量,这卷宗里的内容正好适合。 宁瑜修炼到半夜,觉得困倦了。 他可没修真界那些老古董的包袱,整夜不睡觉只修炼,他觉得累了,打算睡一会。 宁瑜把卷宗收好,在木板床躺好,扯开被子盖住自己。 他刚闭上眼睛,就感觉有人从背后抱住他。 强健的手臂环绕在他胳膊的侧面,温热的手掌捂住他的小腹。 宁瑜将眼皮撩开一条缝,看到白色衣袖上的锦纹。 ……就知道这人不会老老实实睡木棚。! 第 43 章 那只大手在他的小腹揉捏,轻而易举地用指尖描绘凤凰纹的形状。 宁瑜开口:要动手了吗。如果这人决定剖他的肚子,他希望能利落些。 ≦本作者花木比邻提醒您最全的《第一美人的小仆从》尽在[],域名[( 清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薛静深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说:“夜深露重,木棚太凉了,还是宁道友这里暖和。” 既然没正面回答,就是目前不会挖他肚子的意思,宁瑜拍拍他的手,说:“真的很热啊。”每次都这样抱着他,像抱猫似的。 更可怕的是,他竟然开始习惯了。 薛静深不松手,笑着说:“我冷。” 宁瑜对他睁着眼说瞎话的功力深感佩服。 薛静深从后方环住宁瑜,半眯着眼睛,将下巴搁在宁瑜的肩头,手指不停地揉搓着他肚子,动作有时候轻有时候重,让宁瑜后背的鸡皮疙瘩平息后又冒出来。 “养得很好。”这人居然还一边摸一边评价,“继续养。” 宁瑜心里翻了个白眼,说:“养起来很贵的,给点钱花花。” 薛静深笑了一声。 那笑声低沉中带着点清朗,让耳朵发痒,一直痒到心里。 “我跟你一起养。” 宁瑜忍不住拉开肚子上的爪子,翻过身,与薛静深面对面,用手指托住他的下颌,仔细打量这个人。 薛静深眼眸低垂,唇角上扬,由着他看。 这人眉目疏朗,鼻梁高挺,正是英俊端方的长相,谁又能想到,仅仅戴上一副面具,便能摇身一变,成为魔道之主。 真的不是精分吗。 宁瑜手指下滑,落到薛静深的喉结上,仔细研究,怎么连声音都变了。 结实的喉结被触碰,上下滚动,薛静深的眸光变得深浓,他按住宁瑜的手,说:“别乱摸。” 声音嘶哑了几l分,倒是有点魔尊的味道了。 宁瑜继续在心里翻白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摸一摸又怎么样。 他从床铺上爬起来,掏出华丰给的卷宗,放到两人中间,说:“你自己说的一起养。”他翻开卷宗,指着上面的文字,“我这里不是太懂,你给我讲讲。” 既然这人在竹林里告诉他的功法跟卷宗上的一致,对卷宗的内容自然都懂。 薛静深扫了他一眼,用手臂支起头,看了看卷宗,接着挑眉,问:“哪来的?” 宁瑜知道他在问卷宗的来历,回答:“朋友给的。” 薛静深笑道:“倒是大方。” 宁瑜心想,你也告诉我了,你不也大方么。 然后薛静深开始给宁瑜讲解他指的地方,宁瑜恍然大悟,受益匪浅。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人坐着,一个人侧卧着,开始研究功法。 * 宁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薛静深给他讲解功法,他一边听,一边试着修炼,后面精力消耗太大,不知不觉滑到床铺上闭上眼睛。 第二天他 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宁瑜难得起这么晚,他起身梳洗,看到自己的衣服穿得好好的,唯独腹部那块皱成一团,扯了扯唇角。 他打点完毕,走出小木屋。 薛静深早就跟外面的师傅们打成一片。 他甚至系上襻膊,将宽大的衣袖收起,跟着大家一起种地浇水。 他回头,看见宁瑜,笑着说:“师傅们教了我一种奇妙的功法,叫做工间操,可以强身健体,听说是你开创的。” 他冲宁瑜拱拱手:“我就知道宁道友如此聪慧,不是普通人。” 自从宁瑜开始修炼,灵力在体内循环,自然有活血化瘀的功效,也用不着做操了,但是其他人每天劳作,依旧会腰酸背痛。 宁瑜要求他们按时做操,养护身体,这点贯彻执行得不错,没想到被薛静深撞见了。 宁瑜谦虚地说:“我也从别的地方学来的。” 薛静深笑容满面,继续夸宁瑜:“宁道友见多识广。”他指向旁边一个奇怪的装置,问,“我早就好奇,那是何物?” 旁边的空地上立着一个巨大的空筒,空筒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将四周的空气呼呼地吸入空筒底部,然后又从上方喷出来。 一大早就有人来启动这个装置,发出很大的风声。 宁瑜扯了扯唇角,说:“这个啊,这个是用来净化空气的,因为某人在这里留下太多魔气,造成土地污染,空气浑浊,这个东西可以将魔气抽走,然后排远点。” 他目光悠远:“原来的疏影山山顶灵气何等充沛,眼下变成了邪魔横生的地方。”他说到“邪魔”两个字,特意看着薛静深,“不知道需要多少年才能彻底把风水给扭转回来。” “原来如此。”薛静深脸上一点愧疚的表情都没有,笑眯眯称赞,“真是有意思的想法。” 今日的薛静深没有像昨天那样,凡事跟宁瑜对着干,而是主动去帮大家的忙。 只不过他的帮忙大刀阔斧,他依旧会成片成片地砍伐树木,或是直接杀死山里的小动物。 这种时候,才能泄露出一丝魔道的行事作风。 大多数时间,薛静深还是跟在宁瑜的旁边,看宁瑜做事。 宁瑜懒得管他,自己做自己的。 除了修炼,宁瑜还有一个想法。 既然梅映容彻底放弃了这里,他想搞一个大工程。 他召集他们队伍里的工匠,跟他们讨论自己的计划,所有人先是惊讶,然后被宁瑜说得心动,露出兴致勃勃的表情。 香浮山庄外院的那些家仆,放到普通人里,个个都是勤劳手巧之人,只是长年累月被按在外院里做扫地一类最基础的差事,没有接过大工程。 但他们这些人里有人会木工,有人家里是泥瓦匠,拼拼凑凑居然能组成一支完整的施工队伍。 至于其他欠缺的人手,宁瑜打算到山底下的芳园镇去碰碰运气,虽然那里大部分人都搬走了 ,但说不定有像店小二那样不愿意离开的人,可以请他们来做工。 首先,要确定图纸。 宁瑜到底不是专业人士,只能提大概的要求,其他人按照他的设想画出设计图,然后宁瑜负责核算成本与规划材料。 大家都是头一回做这样的大工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成功。 宁瑜在屋子里盘点他的财产,他知道,一旦开工,就要大笔大笔地花钱。 这么长时间,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梅映容给的灵石已经花得差不多了,然后就是从香浮山庄的废墟里挖出来的宝物,如果典卖的话,还能支撑一段时间。 最后是华丰留下的灵石与法宝,看着多,仔细算算也不够花。 这时候,宁瑜才发现,他的钱全是别人给的,除了当家仆时的薪水,他没有自己的收入来源。 这对于他这种自食其力的社会主义新青年来说,真是一项大打击。 薛静深一直在宁瑜的旁边,看着他跪坐在草垫子上,把乾坤袋里的东西拿出来铺在地面,然后望着这些宝物发呆。 这样的宁瑜,特别像山间的某种动物,在冬天即将来临之前,把自己的存货翻出来晒太阳,琢磨着如何能贮存更多的食物。 宁瑜经常放空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眼下如此,之前在树洞的时候也是如此。 薛静深勾起唇角,趁他发呆的时候,往他面前的宝贝堆里扔了几l件东西进去。 宁瑜的眼珠子重新开始转动,低头发现薛静深给他的财产增添了几l件法宝。 但是还不够。 宁瑜说:“就这点?” 看看人家华丰,出手多么大方,他堂堂魔尊,就只给这么几l件宝物。 薛静深眼尾下垂,神情无辜:“我跟堂兄打赌输了,来到疏影山,身上的物件所剩无几l,实在一穷二白,拿不出多的了。” 宁瑜冷淡地说:“你不是中途回了一趟家吗。” 薛静深顿了顿。 宁瑜见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把自己随口编的设定忘了。 薛静深脸不红心不跳,笑着说:“下次再回家,多带东西出来。” 宁瑜讽刺地撇撇嘴。 薛静深思索片刻,说:“你等等,我去去就回。” 宁瑜连忙拉住他:“你做什么去?” 薛静深的笑容依旧春风化雨:“你不是缺钱么,我给你找钱去。” 他向来不在身上带很多东西,他一旦缺钱,都是现抢。 宁瑜拽着他不放,警惕地说:“你不会是要到山脚镇子上去找钱吧。”用脚趾头想都能想象到,魔尊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找钱。 薛静深坦诚地点头:“当然,距离最近。” 劫掠一番,自然就有钱了。 宁瑜:“……” 你是魔尊,能不能有点格调,又不是土匪。 宁瑜把他按住,不让他乱动,薛静深顺从地坐 在宁瑜旁边的草垫子上,打消离开的念头。 这人一旦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唇边带笑,目若霜星,便是翩翩佳公子,温柔优雅,看着纯良无害。 可宁瑜知道这人的芯子有多黑。 宁瑜见薛静深消停了,专心致志地算账做计划,既然资金不多,那每一份钱都要用在刀刃上。 薛静深在一旁观察宁瑜,过了一会,说:“你这么看重这块地?” 宁瑜正在清点宝贝的数量,下意识点头:“非常看重。” 这里是他穿越后一直居住的地方,除开梅映容,其他全部非常合他的心意,现在他又接受了岐鸣族的传承,他想在山顶重建一切。 薛静深眯起眼睛笑:“那等你把想建造的东西建好,我一夜将这里荡平。” 宁瑜抬起头,看他。 薛静深语气温柔得可以滴出水,诱哄着说:“这样好不好?” 宁瑜板着脸,回答:“不好。” 薛静深苦恼:“这样啊,可是我很想那么做。”他拉起宁瑜的手,捧在掌心,虔诚得像爱护世上最稀有的珍宝,“如果我真做了,你会怎么样?” 宁瑜平静地说:“不怎么样,我又打不过你,只不过我会在心里默默恨你一辈子。” 薛静深笑:“天下恨我的人多了去了。” 宁瑜把手从他的掌心抽回来,也笑:“反正也不在乎再多我一个。” 这人每次都这样,下头的时候拉一波印象分,等印象分高了,又迅速搞下头的操作。 宁瑜作出总结,这人单纯有病。 宁瑜懒得再搭理薛静深,背过身算账。 晚上睡觉的时候,薛静深自发留在他的小木屋,宁瑜无法拒绝,由着他抱着摸肚子。 薛静深似乎非常喜欢凤凰纹那块地方,抱着他简直爱不释手。 可宁瑜的心跟大润发杀鱼后的鱼泡一样空了。 宁瑜闭上眼睛,就当肚子上温热的手是对他的考验,自己睡自己的。 第二天起来,薛静深照例不在。 这次宁瑜起得比较早,能听见外面鸟儿在清脆地鸣叫,他仿佛闻见了花的香味。 以前在香浮山庄的时候,天天闻着浓艳的花香,觉得甜腻,如今花园被毁,一片花瓣都没留下,有时候还有些怀念。 他走出木屋,天光正盛,照亮世界。 原本略微浑浊的空气变得清新,疏影山引以为傲的灵气随着山风又吹回来了,之前黑黢黢的土地重新变成泥土本身的颜色,断壁残垣上的焦黑痕迹也不见了。 若不是还有不少建筑物的残骸,会以为这里并没有被破坏过。 薛静深站在晨光中,白衣胜雪,眼尾微弯,笑得亲切温柔。 早起的工匠与师傅们高兴地围在薛静深身边,见宁瑜出来了,大声冲他喊:“宁管事!薛公子把残留的魔气全清理干净啦!” 宁瑜看着白衣的公子,抿抿嘴唇。 看吧,这人又来了,一会下头一会上头,累不累啊。! 第 44 章 薛静深把山顶所有的魔气清理干净,在晨光中微笑望着宁瑜,不知道为何,宁瑜一秒幻视某种求表扬的动物…… 宁瑜心想自己真是疯了,不可对魔尊掉以轻心,但语气仍然不由自主地软了几分,说:“辛苦了。” 薛静深笑着说:“不辛苦。” 宁瑜生怕他接下来一句是“为人民服务”,连忙招呼大家在干活之前吃点东西。 一旦开始忙碌,宁瑜便无暇顾及其他,薛静深是上头还是下头也不是他能控制。 他整日整日地跟工匠们泡在一起,研究图纸,晚上有空的时候就修炼,薛静深这段时间竟然没有打扰他,除了睡觉时依旧捂着他的肚子,偶尔指点他修炼的功法,别的就没什么,安安分分,一点都不作妖。 宁瑜时常怀疑这人是不是在憋大招,但没实在没工夫搭理他。 经过一段时日的成本核算与计划修改,最后的方案终于画出来了。 修真界不比现代社会,所有稿子都是手绘,只见图纸上画着三层的小楼,精巧雅致,飞檐花窗应有尽有。 这是他们所有人理想中的家。 宁瑜捧着图纸,难得一阵心神激荡,哑着声音问:“真的可以做出来么。” 旁边的工匠乐观地说:“可能无法全部做到,但大体上没问题。” 宁瑜按捺住激动的情绪,说:“那就开工吧。” * 香浮山庄有现成的地基,宁瑜选择在原有的基础上补充础石加固,他发现修真界也没开发出什么新材料,造房子大部分使用木头与石料。 木头可以从大山里取,石块依旧捡以前香浮山庄剩下的,至少主体框架不用发愁了。 框架与框架之间需要固定,钢筋与钉子依赖冶铁技术,在山顶这种条件下做不出来,工匠们给宁瑜看楔与榫的模型,足以用来连接木料,宁瑜不由地感叹,老祖宗的智慧真是无穷。 至于石料需要用到的粘合剂,则是多使用米或者油与石灰调制而成的灰浆。 宁瑜试着跟工匠师傅沟通一种新型粘合剂,名叫“水泥”。 宁瑜也算是看过不少穿越的人,知道制作水泥有几个难点,一是需要很高的温度,最好上千度,这在科技不够发达的古代很难办到。 然后需要高超的研磨技术,将石灰以及成品研磨成细粉,才能保证水泥的强度与稳定性。 其他人听完宁瑜讲的水泥的制作与原理,很快提出相同的疑虑,宁瑜沉思片刻,说:“这些问题都可以解决。” 他看向自己的指尖。 需要高温……还有什么东西比凤凰火的温度更高呢。 宁瑜蹲在炉子边使用灵力往里面喷火,面无表情地想,用岐鸣族的传承烧水泥,苍梧一定会非常欣慰吧。 至于研磨粉末。 宁瑜瞅着薛静深。 自从宁瑜他们开始建房子,薛静深便安静了,总是跟在 宁瑜旁边,看着他与师傅们讨论听不懂的话题,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宁瑜让他参与进来,直接提要求:“把这些石头变成粉末,你可以做到吧。” 魔尊碾碎一个人跟闹着玩一样,磨碎区区几块石灰石应该不在话下。 薛静深依旧笑着,只不过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点裂开。 但他还是照着做了,宁瑜没什么诚意地为他拍了几下巴掌,立刻拿着制好的粉料去找师傅们。 除了充当研磨机,宁瑜还打发薛静深去当运输工,吊机,挖掘机,甚至清洁工。 堂堂一个魔尊,被当成苦力,说出去全天下都要惊掉下巴。 薛静深一袭白衣,在工地里进进出出,居然纤尘不染。 宁瑜抱着多用使唤一天是一天的心态让薛静深做这做那,有时候自己都觉得有点过分,但薛静深总是笑着完成宁瑜安排的任务,一点抱怨都没有。 宁瑜搞不清这魔头心里在想什么,好几次他都觉得闻人渊要杀了他了,可一转头,白衣的公子温和地笑着,那些预感仿佛都是幻觉。 宁瑜站在那里,望着白衣的背影,喊出声:“薛公子。” 薛静深回头,听宁瑜这么喊他,有些新奇,笑着说:“看来我这些时日的工夫没有白费,宁道友对我的语气都柔和了。” 宁瑜淡定地说:“我也不是那般不识好歹。”他招呼薛静深,“走吧,跟我下山一趟。” * 疏影山山脚处有一个镇子,名唤芳园镇,之前宁瑜经常在这里采买物品打探消息。 自从香浮山庄毁掉之后,芳园镇的人越来越少,东西也日渐缺乏,宁瑜来来回回几次,快把这里的物资薅空了。 镇子中心的酒楼终于选择跑路,只剩下那个号称岐鸣族后裔的店小二还在那里。 宁瑜觉得,这个人可能还真跟岐鸣族有关系,当初苍梧说过,岐鸣族有一部分人选择下山,他们流落在外,自然会有后代。 可是这些人离开岐鸣山,远离神鸟,凤凰血脉的的确确断绝了。 宁瑜认为所谓凤凰血脉,实际上更偏重信仰,神鸟在便血脉在,凤凰消失,岐鸣族也不复存在。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空山玉保存着最后一丝凤凰神力,才珍贵无比。 酒楼人去楼空,店小二坐在台阶上,耷拉着脑袋。 这店小二名字叫做柏利,是个吉利的名字。 宁瑜跟他混熟了,走到他身边,问:“小柏哥,你今后打算怎么办,真的像之前说的上山种田么?” 柏利叹了口气,说:“应该就是那样吧,反正我是岐鸣族后裔,是不会离开岐鸣山的。” 站在宁瑜旁边的薛静深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宁瑜笑了笑,说:“既然你要上山的话,不如去山顶看看。” 宁瑜不方便暴露他在山顶进行的活动,说得模棱两可。 柏利早就对宁瑜很好奇,其他人离开芳园镇的时候, 只有宁瑜反其道而行之,总是过来采买物资,如此看来,应该是有产业的人。 宁瑜知道口说无凭,很难让柏利信任他,说道:“你自称岐鸣族后裔,是不是很久没到山顶上去看过,哪怕你要离开也好,在临走之前不如去瞧瞧。” 柏利点头:“你说的对,说不定在山顶我会获得凤凰神力,到时候重振我们一族。” 宁瑜闻言,咳嗽一声。 柏利看了看宁瑜:“你要我去我会去的。”他又看向宁瑜身边的薛静深,说道,“你身边的公子哥换了,之前那个比较落魄,眼下这个比较体面。” 他的语气里有着羡慕:“能跟这么多世家公子做朋友,宁公子,你一定也不是普通人。” 薛静深勾了勾唇角,问宁瑜:“原来你背着我还有别人,你究竟有几个公子哥?” 柏利听了薛静深的话,睁大眼睛。 宁瑜没有感情地干笑几声,对柏利说:“别听他胡说八道,他开玩笑的。” 柏利说他要收拾自己的家当,待之后有空再去山顶,宁瑜与他告别,继续在芳园镇搜刮。 只可惜能买的物资越来越少,唯一的好处是大甩卖便宜一些。 宁瑜把买到的东西全抛给薛静深,让他当搬运工。 薛静深笑笑,好脾气地把所有东西放进自己的芥子空间,帮宁瑜拿着。 不得不说,白衣魔尊不发病的时候,真的细致入微。 两个人买完东西,返回山顶。 从山脚到山顶,普通人走起来费劲,在薛静深眼里等于没有距离,但他没有使用传送,也没有御剑之类的,而是跟着宁瑜用脚走。 到了半山腰的时候,宁瑜停下。 薛静深扭头,问:“怎么了?” 宁瑜说:“不走了。”他看向薛静深,认真地说,“你最近帮了我们很多忙,我得犒劳你一下。” 薛静深微笑:“如何犒劳?我非常期待。” 宁瑜立刻说:“那你等我一下。” 说完,他消失在树林里。 薛静深按照他的吩咐站着不动,却放出神识,跟着宁瑜的身形钻进林子。 宁瑜很瘦,但不矮,穿梭在绿荫之中,身姿轻盈,宛如大山的妖精。只见他在一棵树下捡了一些树枝,堆在一处地面上,然后蹲下,在指尖点燃火焰,用火去烧那些干枯的树枝。 至纯的火焰静默地燃烧,不一会,树枝冒出黑烟,宁瑜捂住口鼻,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草丛看。 突然,从草丛里窜出一个灰色的东西,笔直地往宁瑜这边冲过来。 宁瑜连忙伸手去抓,结果那玩意竖着长耳朵,无比灵活,越过宁瑜,落到地面上,蹬着两条有力的腿,一溜烟跑进林子里不见了。 宁瑜:“……” 兔子比鱼还难抓。 宁瑜没有放弃,换了一个地方,故技重施,燃起柴火,试图用烟将野兔从草里逼出来抓住。 可山里 的兔子太过矫健,实在难以捕捉,宁瑜居然又失败了。 他望着野兔离开的方向,陷入沉思。 接着,他进行第三次尝试,这一次,宁瑜预估兔子的逃跑路线,在野兔窜出来的一瞬间,放出金光,打算直接将兔子打下来。 没想到第三只兔子比他更快,与宁瑜的金光擦身而过,落到在地上弹跳,眼见着又要逃走。 它刚蹦离地面,又迅速落下,啪叽一声倒在地上,再也不动弹了。 宁瑜眨眨眼睛,没搞懂怎么回事,走上前,拎着耳朵把兔子拽起来,发现这小东西已经嗝屁了。 他挑起眉,把野兔收好,去捕捉下一只。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黑色的影子帮他把兔子牢牢钉在地上。 宁瑜折腾许久,带着两只兔子返回。 薛静深站在繁茂的大树下,树荫在他脸上投射出阴影,一半明一半暗,他笑意盈盈地望着宁瑜,说:“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宁瑜举起手里的野兔,说:“我们吃烧烤野味。” 在芳园镇的时候,宁瑜特意找了一番调味料,刚好酒楼倒闭,后厨免费给了他不少香料,全被他塞进乾坤袋里。 其他修真者的乾坤袋里都是法宝,宁瑜的袋子里除了香浮山庄与华丰送的那些灵石宝贝,剩下的全是岐鸣山上捡的蘑菇石块以及一大堆吃食,什么杂七杂八的都有。 宁瑜架起篝火,在兔肉上涂抹香辛料,火焰撩着皮肉,发出滋滋的声响。 上次在秘境里烤鱼,他就觉得没有调料等于没有灵魂,这次终于能如愿以偿,吃一顿有滋有味的烧烤。 宁瑜盯着火候,表情无比认真。 薛静深忍不住在旁边说:“你这哪里是犒劳我,是犒劳你自己吧。”分明是自己嘴馋。 宁瑜没有把视线从烤兔肉上移开,说:“一样啦,反正你又不吃,你只吃人。” 薛静深举目四望,说道:“这方圆十里,只有你我两个人。”他瞅着宁瑜笑,“那我只能吃你了。” 宁瑜无所谓地说:“等我把这两烤兔子吃了,你再吃我。” 薛静深:“……”擦擦口水吧。 宁瑜专心致志地烤兔子,薛静深碰碰他的胳臂,宁瑜不耐烦,说:“要吃我的话,劳烦等一下。” 没想到薛静深问:“要不要小甜水?” 宁瑜立即变脸,回答:“要。” 薛静深勾了勾唇角,站起身,跃上枝头,收集最新鲜水嫩的新叶。 香料的刺激,肉类的焦香,以及清露的清甜,汇集在一起,树荫下竟然有了难得的安宁。! 第 45 章 山顶的小楼在紧锣密鼓地修建,除了使用凤凰火焰烧炉子,闲暇时分,宁瑜喜欢在图纸上写写画画,琢磨着等所有硬件建成之后,如何给他们的小楼进行软装修。 比如一楼大厅放什么摆件,二楼走廊应该刷什么颜色的漆。 薛静深坐在他旁边,看他画设计图,开口说道:“你怎么有这么多本领。” 只不过宁瑜的本领虽多,但在修真界里,都属于没用的那一类。 毕竟会做工间操,会制造神奇的工具,会画图纸,不等于会修炼。 在修真界,只有无上的境界与至高的修为,才是所有人追求的。 宁瑜笑笑,说:“这不算什么。”毕竟他大学念的是工科,喜欢摆弄机械,只是后来阴错阳差,做了行政工作,天天伺候老板。 想想真是一把辛酸泪,偏偏穿越过来还是个底层家仆。 幸好现在解除了灵契,是个自由人了。 说起来,他也没想到,他的那些技能在此处有用,宁瑜想了想,问薛静深:“你们这些高手,无所不能,那能不能在平地上建一座高阁?” 修真里不是经常有那种从芥子空间里掏出仙岛神山的情景。 薛静深笑道:“不可能无中生有。” 也就是说,必须先有这么一座高阁,才能让它出现在平地上。 宁瑜懂了,所以修真界那些宗门世家的亭台楼阁,依旧是靠工匠们一点点建造出来的。 宁瑜抬头,望着前方尚未完工的楼阁,说:“造一座这样的建筑,何其困难,大家称赞宗门世家的楼阁威武,却没人对那些工匠们说一声‘辛苦了’。” 薛静深说:“建造困难,但是摧毁容易。”他笑眯眯地看着宁瑜,“你若是看不惯那些宗门世家的阁楼,我帮你毁了便是,你打算何时动手,告知我一声即可。” 宁瑜:“……”就像毁了香浮山庄那样是吧。 别人在抒发感慨,这人却发癫,真是鸡同鸭讲。 宁瑜又懒得搭理他了,自己低头画图。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声鸣叫,宁瑜猛地抬起头往天上看。 与凤凰钟鼓一般的叫声不同,但也不是普通的鸟叫,清越幽长,穿过层层云雾传到疏影山山顶。 宁瑜望着天空没有看出什么门道,旁边的薛静深开口了:“传音纸鹤。” 只见一只雪白的仙鹤从云层里钻出来,扇动着翅膀,身体纤长,姿态优雅,悠悠落在宁瑜前方的地上。 等离得近了,宁瑜才看清这仙鹤是白纸做成,只在眼睛处点了两点黑,头冠处抹了一抹红。 宁瑜好奇地走上前,围着纸鹤转了一圈,那纸鹤收起翅膀,高傲地昂首挺胸,活灵活现的样子,宛如一位小道长。 薛静深笑了一声,说:“是太古宗宗门印记的气息。” 他的话音刚落,纸鹤突然消失,化为一封信件落到宁瑜手里。 说是“ 传音纸鹤”,传的却是信,宁瑜一脸惊奇,修真界的飞“鹤”传书如此有意思。 若这信来自太古宗,那一定是彦青持寄来的。 ?本作者花木比邻提醒您最全的《第一美人的小仆从》尽在[],域名[( 宁瑜没去过太古宗,估计距离很远,他也没告诉过彦青持他住在疏影山山顶,这纸鹤千里迢迢飞到这里能找到他,真是不容易。 宁瑜打开那封信,开始。 薛静深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说:“宁道友好友遍天下,连太古宗的剑君都如此惦记你。” 宁瑜心想,他都没出过疏影山,哪门子好友遍天下,魔头这话听着怎么有点酸。 他谦虚地说:“我能认识彦剑君这样的人物,还是沾薛公子的福气。” 若不是魔尊到香浮山庄,彦青持又怎会追着过来。 薛静深问:“信上写了什么?” 宁瑜看了他一眼,说:“彦剑君说正在发动其他正道人士,打算讨伐你。” 薛静深笑了笑,说:“他喊不动人。” 修真界大部分人对于现状十分满意,怎么可能冒着风险大动干戈,只要魔道不做得太过分,又没有利益冲突,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宁瑜抿抿嘴唇,还真让闻人渊说对了,彦青持在信里说,他试图集合其他宗门一起对付魔修,但是未能成功,连太古宗宗主都让他从长计议,于是他打算闭关修炼。 “彦剑君说,等他突破到化神,便是出关之时。” 太古宗怕彦青持进阶太快,容易遭到天道制裁,一直在压制他的境界,如今彦青持打算冲破壁垒,精进一步了。 恐怕是被闻人渊刺激的。 薛静深笑了一声,不说话。 宁瑜继续转述信上的内容,反正他不念,薛静深也有千百种方法知道。 “彦剑君邀请我去太古宗,说若我即刻启程,等到抵达的时候,他刚好出关。” 看来彦青持有自信,不需要闭关太长时间。 薛静深问:“你去么。” 宁瑜回答:“当然不去,我还要造房子呢。” 薛静深勾了勾唇角。 “但我得回信,告诉彦剑君我一切安好。”宁瑜说着,重新折好那封信,收起来。 薛静深把“一切安好”四个字放在唇间品了品,轻笑出声:“不告诉他我在此处么。”他慢条斯理地说,“让你的彦剑君来救你。” 宁瑜瞥了薛静深一眼。 说实话,他还真犹豫了一下。 魔头到底是魔头,宁瑜不会天真地认为,白衣魔尊温柔体贴,黑衣魔尊便不会杀了他。 宁瑜在衡量暗中联系彦青持的可行性与成本。 他老老实实说:“可行性不大,还是安安分分地造我的小楼。” 薛静深笑意更深:“识时务者为俊杰。” * 宁瑜得到彦青持即将突破壁垒,成为化神期高手的消息,心里一阵羡慕。 华丰也是为了变强,选择回家。 谁不想变厉害呢。 这段时日除了搞建设,宁瑜在晚上修炼的时候越发勤奋,照着华丰给的卷宗锲而不舍地练习。 再说身边还有个薛静深,能趁这个机会多问问不懂的地方。 薛静深能看出他的想法,晚上抱着他的时候,手指在他的肚子上戳啊戳,笑着说:“你这里已经满了。” 宁瑜明白,空山玉的力量无比强悍,可他没法突破壁垒也是徒劳。 不得不承认,空山玉如果能被薛静深所用,会比在他手上厉害得多。 薛静深见宁瑜更加沉默,抱着他说:“光这样练多没意思,终归还是反应慢,明日我教你外功。” 修真界虽然修为第一,但是也讲究煅体,体质太差不仅反应慢,还容易死在雷劫里。 宁瑜当然也想打架的时候使用帅气的招式,听薛静深这么说,心里期待,连他摸自己的肚子都没那么烦了。 * 第二天,薛静深领着宁瑜离开山顶的根据地,穿过树林,来到一处开阔的地方。 这里的确没有高大的树木,只有还算平整的山石,适合练武,只不过不远处便是悬崖,高山的风从悬崖之外呼啸而过,吹在身上像锐利的刀子不停地割。 薛静深一袭白衣,黑发如墨,被风吹得鼓动飞舞,人却气定神闲,从容潇洒,倒真有几分谪仙的味道。 宁瑜站在他对面,也不胆怯,眼睛如星辰一般明亮,直勾勾盯着薛静深,问:“怎么练习?” 薛静深用目光打量宁瑜,每次宁瑜露出认真的神态,目若灿星,整个人有种火焰一般的执著,总是勾得人心里痒痒。他一手负于身后,另一只手冲宁瑜招了招,说:“你来打我,看我是如何应对。” 宁瑜深吸一口气,手指凝出金光,朝薛静深攻击。 他自然不是薛静深的对手,薛静深也没想一招把宁瑜打趴下,而是闪动身形,与宁瑜兜圈子。 宁瑜发现,他连薛静深的衣角都碰不到。 他明白薛静深在修为上跟他是云泥之别,可真正体验的时候,还是有点受打击。 薛静深左左右右,引导着宁瑜的方向,宁瑜只能在他后面追赶,两个人一前一后,看着简直就像薛静深在逗小猫。 这种时候,白衣魔尊脸上惯有的笑容,就显得特别可恶。 宁瑜甩甩头,抛开那些杂念,打起精神,认真观察薛静深的动作,开始模仿。 薛静深笑叹一声:“可教也。” 两个人在悬崖边上一来一往地练习外功,劲风在周围盘旋,偶尔有碎石从悬崖上滚落,淹没在高山层层的云海里。 宁瑜大概摸出点门道,将薛静深的动作越学越像,比一开始多了一些沉稳。 去除急躁,才能看得清,做得快,他不想其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摸到薛静深的衣角。 白色的衣角好似翻飞的蝴蝶,在前方引诱着他,可望而不可及。 宁瑜突然觉得这一幕跟他前段时间抓兔子简直一模一样,顿时更加有兴致。 这一次一定要把目标抓到手。 他预判薛静深的动作,往薛静深那边投去金光,锐利的金光宛如凤凰的翎羽,笔直地射向薛静深,薛静深果然闪动身形,再次要躲开。 就是这一刻! 宁瑜用尽全力,往那片翩翩飞舞的白色蝴蝶伸出手,整个人扑向薛静深。 薛静深还是那样笑着,在宁瑜摸到他的一瞬间,突然又消失了。 宁瑜还没来得及高兴,突然感觉一阵狂风吹到他的脸上,带着森冷的气息,令人脊背发麻。 前方,一片空阔,云海就在不远之处,他们竟然不知不觉移动到了悬崖尽头,再往外踏一步,便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宁瑜心下一沉。 这段时日白衣公子温柔和善,凡事有求必应,好像总也不会生气一样,极容易让人忽略他的本质。 这魔头疯癫得厉害。! 第 46 章 往前迈一步,便是悬崖峭壁,哪怕宁瑜已经筑基,面对这样的绝境,也只有粉身碎骨的宿命。 宁瑜急速收起力量,一个翻身,后脚跟落地,抵住山石,将将稳住身形。 凌冽的风在他脚边盘旋,他要是反应慢一点,就该掉下去了。 宁瑜看着对面的薛静深。 薛静深的笑容依旧,温暖和煦,如风似水,宁瑜却想到了黑衣魔尊想要剖开他肚子时的情景。 从头到脚被乌黑笼罩的魔尊,覆着狰狞鬼面,好似修罗恶煞,牢牢钳制住他腰身。 尽管形象完全不同,但薛静深与闻人渊是一个人。 这是事实。 白衣与黑衣,不是人格分裂,内核完全一致。 空气凝结,错一步便是深渊,只要薛静深轻轻一推,宁瑜必死无疑。 两个人互相对视,薛静深勾了勾唇角,同一时间,两个人都动了。 宁瑜想得很简单,如果要死,他也得找个垫背的。 黄泉很冷,若是有人替他暖肚子倒也不错。 他拼尽全力,朝着薛静深的位置放出金光。 凤凰啼叫,金光闪动,如利箭一般,射向薛静深的胸膛。 薛静深则是笑着迎上来,这一次一点都不闪躲,朝宁瑜伸出手臂。 带着凤凰神力的金光不偏不倚地刺中薛静深的前胸,仍然没有让他的身形减缓,他笑着抓住宁瑜的手臂。 宁瑜瞳孔紧缩。 薛静深甚至不用使出力气,就能推宁瑜下悬崖。 可他拉住宁瑜的胳膊,将宁瑜扯进自己怀里,抱着宁瑜一跃而起,两个人飞身出了悬崖。 峭壁如同刀削,嶙峋的山石在眼前一闪而过,耳边狂风在声嘶力竭地吼叫,明明在急速下坠,却感觉自己飞起来了。 在一片呼啸的风声中,宁瑜听见薛静深在他耳边轻笑:“凤凰不会飞怎么行。” 高空的气流形成激烈的旋涡,将两人吞没。 宁瑜头晕目眩,跟着薛静深一起,跌入深渊。 深渊。 闻人渊。 宁瑜不得不承认,他本来以为自己的心像大润发的杀鱼刀一样冰冷,此时却感受到久违的刺激。 肾上腺素急速分泌,丹田处的灵力澎湃,空山玉急切地共鸣,宁瑜的身体从内至外一片火热。 他的后背之处冒出两道金光,璀璨闪耀,宛如金色的羽翼将他托举,与此同时,黑色的魔气朝他们汇聚,凝结成漆黑的巨龙,将两人缠绕。 金光黑气,在空中交缠,形成壮观的奇景。 宁瑜感觉下落的速度在减缓,可他体力消耗过大,丹田无法承受这样的灵力爆发,热得要爆炸,他脑子发昏,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 等宁瑜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上。 青草柔软,好似软绵绵的垫子,躺着非常舒服。 宁瑜眨眨眼,这才察觉自己的脑袋枕着一个物件。 他扭头,看见一条裹在锦绣白衣里的胳膊。 他居然正枕着薛静深的肩头,躺在草地上。 宁瑜平复心情,深吸一口气,挣扎着坐起身。 他倒是没有受伤,浑身上下完好无损,只是精神消耗过大,令他有些疲惫。 薛静深可就看着惨多了,白衣公子仰面躺着,胸口好大一个血窟窿,还在汩汩地冒着鲜血,将白衣染成血红色,好像红梅在白雪中绽放。 宁瑜坐在他身侧,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薛静深偏头,扬起唇角,笑着说:“如何,是不是觉得自己有所精进?” 宁瑜感受了一下,经历过高空中那一轮灵力爆发,他现在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回忆华丰卷宗里的内容,他应当是学成了漂浮之术。 只是这代价有点大了。 宁瑜斜着眼睛看薛静深,没有回答,而是指指薛静深胸口的伤,说:“你不处理一下么。” 宁瑜在悬崖上使出全力那一击,单纯只为发泄,他自己也知道,应该无法伤到薛静深,没想到这人不躲闪也不化解,生生吃下那一招,胸口处多了一个血窟窿。 薛静深笑着,表情甚至谈得上惬意,说:“不用,这样特别舒爽。”他看着宁瑜,笑意更深,“你可真狠,说下手就下手。” 宁瑜当时以为这人真要把他推下去,说什么都要两人一块死,此时也没什么负罪感,认真地对薛静深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有病。” 薛静深说:“不用人告诉,我自己也知道。” 很好,人贵有自知之明。 宁瑜懒得跟疯子计较,重新躺平,背贴着草地,看着高远的天空。 方才他们就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掉落下来。 “事不过三。”宁瑜喃喃地说着。 这人已经发癫好几次了。 薛静深没有说话,也不知听没听到。 * 疏影山的工程平稳地推进,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他们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店小二柏利背着行李,站在昔日香浮山庄的大门口,张大嘴巴,吃惊地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废墟,以及中间搭好框架的三层小楼。 “宁公子,这、这是怎么回事?”柏利按照宁瑜的吩咐,到山顶上来看看,没想到看到这样一副景象。 宁瑜笑着对他说:“我们打算在这里定居,你要不要加入。” 既然柏利背着行李,看来是打定主意离开芳园镇了。 柏利有些迟疑,问:“那梅公子呢,这里原来不是香浮山庄吗。” 宁瑜说道:“香浮山庄毁了,梅公子不会再回来。”他顿了顿,说,“而且这座山原本属于凤凰不是么。” 严格算起来,是岐鸣族先以此处为居所,梅映容算是后面来的。 柏利看着尚未建成的小楼,呆呆地说:“是了,这里是岐鸣山。” 他眨眨眼,反应过来,大声说:“我可以留在这里吗!” 他正好无处可去,离开芳园镇,本来想在山脚下种地捕鱼,如今看见山顶这幅景象,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柏利一直声称自己的是岐鸣族,可也知道自己实际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神力,此时身处山顶,竟然生出一股豪迈之情,想要留下。 宁瑜笑:“当然可以。” 哪怕失去凤凰神力,这里也是所有岐鸣族人的家。 柏利在宁瑜这里安顿下来,立即加入建设中,他手脚麻利,当店小二的时候积累了许多经验,给宁瑜他们带来了很多便利。 修真界的日子过得特别快,那些修为高的大佬,一闭关就是几十年,他们修建小楼花了一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快了。 从无到有,一开始为了材料奔波,后期又一直在抠细节,他们做得精细,耗费不少心血,幸好大家都有一点修为,在灵力的加持下,许多事情做得飞快。 这一年,薛静深一直待在宁瑜身边,他修为深厚,刚好充当动力库,干了不少说出去其他人不会相信的杂活。 只是这人太过疯癫,完全无法预判他的行动,对于宁瑜来说,像一颗不定时炸弹。 更不说他还惦记着空山玉。 好在在小楼建成的时候,一切顺利。 宁瑜带着其他人站在楼阁之前,望着他们亲手建造的房子,感慨万千。 他们这些人都是香浮山庄的家仆,如今终于建设好自己的新家,每个人都激动万分。 小楼只有三层,却飞檐立柱应有尽有,里面的结构以实用为主,安排了许多房间,可也不失美观,每一处漆面与造型都经过反复设计,甚至连楼梯扶手上的装饰都是工匠们亲手雕刻而成。 他们以小楼为中心,依据香浮山庄原来的构造重新规划了院子,如今有楼阁有庭院,一切都有模有样。 宁瑜比其他人感触更深。 这里正是岐鸣族黑石庙的位置,后来成为了香浮山庄的内院,现在他们在此处兴建新的楼阁,何尝不是一种传承。 在正式搬进去的那天,所有人聚在一起,点燃篝火,好好吃了一顿。 驯养了一年的动物可以出栏了,厨子宰了一头猪,几只鸡,给大家做了烧肉和鸡汤。 宁瑜掏出美酒,给大家斟上,一群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所有人都兴高采烈。 怎么可能不高兴呢,他们的小楼建成了,他们不再是浮萍,而是有了自己的家。 宁瑜倒了一杯酒,递给旁边的薛静深,真心实意地说:“多谢。” 不管薛静深心里在想什么,这段时间多亏有他帮忙,否则小楼不可能这么快造好。 薛静深接过酒杯,牵唇笑笑,与宁瑜碰杯。 两个人同时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尽。 一杯酒下肚,薛静深对宁瑜说道:“不给这楼阁起一个名字么。” 其他人听了一耳 朵纷纷附和:“是啊,宁管事,可得起个有气势的名字,说出去大家都有面子。” 宁瑜其实早想好了,笑着说:“就叫岐鸣楼吧。” 凤鸣于岐,翙翙其羽,也该让岐鸣两个传承下去了。 大部分人不理解其中的含义,这觉得这名字好听响亮,都没有异议。 只有柏利低下头,默默红了眼眶,他给无数人讲了岐鸣族的事,大部分人都不相信,小部分人不在意,只有宁瑜相信岐鸣族真的存在过。 有人出声说:“那么我们的宁管事就是岐鸣楼的楼主了。” 自从这些人跟着宁瑜逃出香浮山庄之后,一直都把宁瑜当做主心骨。 眼下他们重新在疏影山顶重建家园,所有人更是在心里认为宁瑜是他们的首领。 大家齐声附和这个提议,举起酒杯,大声喊着:“好一个岐鸣楼楼主,敬宁楼主!” 一时之间,情绪到达顶点,气氛热烈,甚至有人站起来手舞足蹈,引发一波接一波的大笑。 宁瑜没有推拒这个称呼,但有一件事他得明确。 他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旁边的人,让他们传阅,说道:“大家看得起我,我却之不恭,但这岐鸣楼并不是我一个人的,而是属于大家。” “我重新写了一份契书,把岐鸣楼的资产份额分了分,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一份。” 宁瑜说得更明白一些:“也就是说,你们在疏影山山顶拥有自己的产业,每一个人都是岐鸣楼的主人。” 那张沉甸甸的纸张在众人手里传递,大家都没吭声,沉默地看着白纸黑字。 宁瑜继续说:“楼主只是一个名号,我负责日常管理,你们平日还是听我的调配,这样可好?” 其实这是简单的股份制,把岐鸣楼当做一个公司,里面的员工都拥有自己的股份,而宁瑜作为公司管理者,拿到的那部分会比其他人多一些。 “当然可以。”大家都同意,甚至觉得宁瑜拿少了。 如果没有宁瑜,他们早就死在香浮山庄,宁瑜带领他们在山顶自力更生,修建属于他们自己的楼阁与院落,没人对宁瑜不服气。 有人拿着宁瑜写的那份契书,手都在发抖,声音嘶哑,不敢置信地问:“我们真的能拥有自己的产业吗。” 他们曾经是家仆,受人奴役,一旦不合主人的心意,便要吃鞭子,做梦都梦不到有朝一日能有属于自己的居所。 宁瑜说了同样的话:“当然可以。” 他抬起头,看向立于黑夜之中的楼阁,尽管只有小小三层,但这里的确是他们的家。 “看看你们身后的岐鸣楼,它在那里,触手可及,这一切便不是幻境。” 大家齐齐向夜色里的岐鸣楼看去,所有人都没说话,但每一个人都心潮澎湃。 *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宁瑜从小木屋里搬出来,住进岐鸣楼。 大家把最高最好的房间留给他,不过因为 赶工期再加上资金紧张,房间里没什么家具?[(,只有一张床与一个木柜。 这样便足够了。 宁瑜躺在床铺上,无法入睡。 不知道为什么,平时晚上总粘着他的薛静深没有出现。 或许他住进给他预留的房间里去了。 宁瑜本该觉得清静,却有些不习惯。 习惯了捂在腹部的大手,突然缺失了那份温暖,能清晰地感受到凉意。 宁瑜睡不着,看向外面。 他的房间与露台相连,只要推开门,便能从露台处眺望远处。 月光经由窗户,无声无息地进入屋子,在地面洒下银辉。 这样的夜晚静谧美好。 宁瑜从床铺上起身,赤着双脚,推开门,走到露台上。 三层的小楼在宁瑜这个见过高楼大厦的人眼里,着实不高,但岐鸣楼毕竟坐落于疏影山山顶,站在露台上眺望,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树木,能看到遥远的天际。 夜晚的山林是黑色的,宛如浓墨海洋,树林随风摇摆,如同卷起波浪。 黑浪一波一波地翻滚向远方,与天际相连,托举着银色的圆月,竟有一种海上升月的壮阔之感。 宁瑜想,很多年前,苍梧是不是也看过这样的景象。 凤凰在夜里栖息于梧桐,等待着明日的朝阳。 夜色越是静谧,明日的太阳便越是火热。 宁瑜将手搁在凤凰纹所在的地方。 他体内的空山玉似乎通过他的眼睛,看到了岐鸣山曾经的景色,与他产生了共鸣。 血红的凤凰纹一阵阵发烫。 这时候,薛静深在他身后出现,沉默地望着他。 宁瑜只穿着一件中衣,赤着白皙的双足,孤零零地站在露台上。 他的背影透出一种孤高的气质,又带着点点破碎的脆弱。 可薛静深知道,这人内里一片火热。 薛静深开口说道:“没想到你也给我留了一份。” 宁瑜的那份岐鸣楼契书上,也划分出一部分给了薛静深。 宁瑜没有回头,继续眺望远方,说道:“你出过不少力,理应有你一份。” 薛静深笑笑,直言不讳:“真是新奇的体验。” 在宁瑜之前,从没有人给魔尊分房子。 他走到露台上,站在宁瑜身边,与宁瑜肩并肩,一起看着沉沉的夜色。 宁瑜说:“以后会有更多新奇的东西等着你。” 对于宁瑜来说,也是如此。 薛静深笑了笑,任由夜风扬起他的头发,他侧过脸,端详着宁瑜,说:“包括你的雷劫么。” 他伸手抚摸宁瑜的侧脸。 宁瑜面容白皙,五官有种隽永的清秀,薛静深的手指在他的脸庞流连,舍不得放开。 宁瑜由着他摸来摸去,说:“你察觉了啊。” 当然,魔尊那么厉害,不可能没有察觉。 大半夜的,宁瑜站在露台上不是闲情逸致,他感受到丹田处的灵力不断冲击着壁垒,凤凰纹一片火热,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他在等待电闪雷鸣,要渡劫了。 隐隐有雷声自天边传来,本该寂静晴朗的夜晚响起钟鼓的声响。 渡过雷劫,结成金丹,又是另一个阶段。 今日不是告一段落,而是崭新的起点。! 第 47 章 宁瑜在出秘境那天筑基,如今在一年之后,迎来了金丹期雷劫。 他也不知道这是快还是慢,反正他的丹田因为有空山玉早就满了,眼下只是突破壁垒。 宁瑜与薛静深站在露台上,望着远处闪动的电光,薛静深还在摸他的脸,一副不想放开手的样子。 宁瑜说:“如何?薛公子要帮我扛雷吗?” 薛静深这才收回手,说:“你得靠自己。” 他冲宁瑜笑笑,温和地说:“我过会再来。” 说着,他走进房间,消失在黑暗中。 宁瑜拿不准这人会不会趁他渡劫的时候搞事,但也没工夫管他了。 事不过三,如果薛静深又发癫,那就真毫无转圜的余地了。 宁瑜打起精神,看向越来越近的银色闪电。 * 崭新的岐鸣楼与宁瑜迎来了金丹雷劫,比筑基要厉害一些,但宁瑜有凤凰神力护体,不仅他完好无事,岐鸣楼也安然无恙。 甚至一块瓦都没有掉落。 很多人没看过雷劫,从窗子里探出头,好奇地看着银光瀑布,听着雷声轰鸣。 等一切平息,宁瑜吁了口气。 他的丹田处凝结出一颗圆球,与空山玉融合在一起,安静地悬浮着,中和了空山玉带来的热意。 这是他的金丹。 奇妙的是,他刚渡劫,照理来说应该丹田空虚,他稍稍探察,发现丹田里依旧是满的。 金丹泡在满满的修为里,如同小小的船只在广袤的海洋里漂浮,又像鸟儿L在天空翱翔。 宁瑜按住发热的凤凰纹。 因为他的丹田里充盈着凤凰神力,他每次只用专心突破壁垒就行了,倒也方便。 不管怎样,抵御雷劫消耗不少体力,宁瑜正想调息修整一下,薛静深又过来了。 他走上露台,一把将宁瑜抱起,笑着说:“终于结束了。” 宁瑜:“……” 不管多少次,还是会被这人一言不合就抱人的习惯惊住。 薛静深把宁瑜抱回房间,搂着他躺回床铺,一手圈住他的胳膊,按住他的胸口,一手轻车熟路地搁在他的肚子上。 薛静深叹息着说:“新床,可睡得舒服多了。” 之前住在小木屋,两个人晚上挤在狭窄的小床上,对于两个大男人来说,空间还是太小了。 这次为岐鸣楼的房间打家具的时候,宁瑜莫名其妙地吩咐工匠们将床榻的尺寸加宽一点。 现在倒是手脚都能舒展开。 薛静深熟练地在宁瑜的肚子上用手指描绘,附在他的耳边,笑着说:“又养出一个小玩意,把之前养着的东西吃了。” 宁瑜结成的金丹与空山玉融合,他与空山玉的联系更加紧密,对于薛静深来说,想取出宁瑜体内的凤凰神力更麻烦。 这人一年之间都没动手,宁瑜逐渐丧失危机感,拍了拍腹部的爪子, 说:“我累了。” 他突然想起薛静深以前好像说过,等岐鸣楼建成,这人要一夜之间荡平山顶。 ?花木比邻提醒您《第一美人的小仆从》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宁瑜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 随便吧,他困了,明天早晨起来再看岐鸣楼还在不在。 薛静深将宁瑜困在自己怀里,胸膛紧紧贴着他的脊背,两只手按住他的腰腹,怀里的人渐渐坠入梦乡,身体放松,变得柔软。 如同抱着一块暖玉。 薛静深勾了勾唇角,手指缓缓揉搓,时而轻柔,时而稍稍用力,仿佛在碰触锦缎,滑腻柔和。 从腰腹,慢慢攀爬至胸膛,都这样了,宁瑜一点都没醒,反而睡得香甜。 看来这一年的试探没有白费,宁瑜已经习惯他了,睡着的时候毫无防备。 薛静深心满意足地放出灵力探进宁瑜的身体,帮他理顺经脉,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 * 第一天起床,岐鸣楼依旧伫立在那里,一点没歪,一点没倒。 宁瑜便知道,薛静深没打算真的毁掉他们花费一年时间建造而成的心血。 对于薛静深这个人,宁瑜渐渐摸出点门道,不能听他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 这人笑眯眯的,疯疯癫癫,只能论迹不论心。 宁瑜现在好歹是金丹期修士了,放在外面也有一战之力,当个楼主也还算够格。 岐鸣楼建成,大家的重心也开始转变,宁瑜开始教他们修炼。 众人的资质参差不齐,但能练则练,哪怕只停留在炼气期,都比普通人多几十年元寿。 除了修炼,另一个重点是发展产业。 虽然大家在努力种地,也养了一些动物,实现生崽吃肉的循环,勉强能自给自足,但还不够。 想要达到之前香浮山庄的水平,还需要更多的资金与人气。 芳园镇里已经没几户人家了,物资一天比一天紧缺,等货郎都不来的那一天,他们连新衣服都穿不上。 怎么才能吸引人来疏影山定居呢。 宁瑜看着岐鸣楼发呆。 薛静深知道他心中所想,笑着说:“想要发展宗门,必须有实力,若你强大了,自然有人找上门。” 宁瑜愣了愣:“宗门?” 薛静深用手指了指岐鸣楼,又指了指在一旁忙碌的其他人,说:“这不是宗门是什么。” 宁瑜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有了居住地,宁瑜又在教人修炼,大家各司其职,还真像一个小宗门。 宁瑜忍不住扬起唇角,接着薛静深刚才的话头说道:“是说让我继续修炼么。” 境界越高,雷劫越大。 高手的每一次渡劫都万众瞩目,若是宁瑜能引来元婴以上的落雷,绝对会被发现,到时候自然而然有人找上门。 宁瑜却觉得不必如此死板,说:“我倒是认为可以下山看一看。” 穿越之后,他的活动范围一直都在疏影山附近,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 多走动,宣传宣传他们的岐鸣楼,有了名声,也不愁没人来。 宁瑜说:“不知道彦剑君有没有出关,不如第一站先去太古宗。” 他早有这个打算,如今岐鸣楼建成,一切井然有序,他能放心地下山了。 薛静深牵起唇角,慢条斯理地说:“也好,我随你一同去,给你家那位刚出关的剑君一个惊喜。” 宁瑜看了他一眼,魔头找上太古宗,对于太古宗来说,哪里是惊喜,是惊吓吧。 薛静深观察宁瑜的表情,露出黯然的神色,说:“宁道友这是嫌弃我了么。”他幽幽地说,“岐鸣楼刚建好便嫌弃,用完了就扔。” 宁瑜不吃他这一套,说:“谁敢嫌弃魔尊啊,我这种小人物,还不是看魔尊的脸色过活。” 两个人站在岐鸣楼前的院子里贫嘴,时不时有人路过,乐呵呵地冲他们打招呼,宁瑜与薛静深同时扭头,摆出和善的表情回应。 假兮兮的样子,倒是有几分相像。 就在这时,天边传来清越的鸣叫。 宁瑜听过这个声音,惊喜地抬头,说道:“是纸鹤的叫声,彦剑君果然出关了么?” 之前彦青持送来纸鹤,告知宁瑜他的近况,如今纸鹤又来,应该还是彦青持的来信。 宁瑜欣喜地看着天空,薛静深看了他一眼,收起唇边的笑容,说:“要让宁道友失望了,不是太古宗。” 只见一只纸鹤悠然降落,同样也是雪白,却少了上次太古宗那只的仙气飘飘,纸鹤的翅膀上绘着繁复的纹样,更加华丽雍容。 每一只纸鹤身上都印有宗门印记,标示着它来自哪门哪派,其他人见了便有所忌惮,不敢轻易拦截。 上次的纸鹤化作信件,这一只却张开嘴,发出人的声音。 “众薛家弟子听令,百日后,拾花叟举办赏花盛会,此次盛会有千年难遇的奇花,亦有一世难得的机缘,若有想去的,速速返回薛家,到执事堂报名,待挑选之后结伴赴会。” 居然是薛家的传音纸鹤。 世家就是不一样,一旦有这类盛会或秘境,就会发送纸鹤告知全天下的弟子,让每一个人都有机会参与,不会错过。 令宁瑜惊讶的是,薛静深竟然能收到薛家的纸鹤。 他以为魔尊说他来自薛家,纯粹是胡诌。 薛静深随意抬手,飞出一道黑气,将纸鹤销毁,暂时没有说话。 宁瑜忍不住问:“拾花叟是谁,赏花盛会又是什么?” 他没有试探薛家的事,本能地知道问了薛静深也不会说,挑传音里的其他内容询问。 薛静深说:“拾花叟是修真界的一个名人,他爱花如命,誓要收集全天下的奇花异草,每隔一段时间,他会举办赏花盛会,邀请各大宗门世家把自家养的花卉带到盛会上,评选出最美的花。” 听着像花中选美啊,这活动梅映容应该喜欢。 果然,薛静深继续说:“美丽的花朵同 样吸引美人,不少有名的美人会在赏花盛会上露面,比如上一次盛会上,你家梅公子一曲动四方,惊艳众人,获得了第一美人的称号。” 说是选花,实际上是选人,赏花盛会,这里的那个“花”字,一语双关,美人同样也是花。 等一下,什么叫“你家梅公子”,还有刚才的“你家那位剑君”,怎么就都成他们家的了。 宁瑜撇撇嘴,问薛静深:“那你会去么。” 虽然薛静深收到了传音,但他与薛家的关系还是个迷,这种附庸风雅的集会,不太符合闻人渊的风格。 但听起来又很适合薛静深。 白衣公子与清丽花卉,光是想想,就像画一样。 如果薛静深真的是世家公子,倒是可以一去。 薛静深笑,反过来问:“你想去吗?” 宁瑜愣了愣:“我?我这种没权没势,修为又不高的人,可以去么?” 薛静深说:“倒不用妄自菲薄,金丹修为足以行走江湖,况且拾花叟并非势利之人,只要爱花赏花,无论贵贱,他都欢迎。” 这么说的话,宁瑜倒是心动了。 这个盛会听起来不像很危险的样子,也能适合他这种修真界新手,他可以在盛会上结识一些人,看能不能发掘一下岐鸣楼的产业。 不过…… “想想还是算了。”宁瑜说道,“梅公子肯定要去。” 梅映容本来就喜欢花,整天离不开花瓣的氛围感,这次香浮山庄被魔尊毁掉,梅映容的人气一落千丈,他绝对会去赏花盛会一展风采,把场子找回来。 既然梅映容要去,他就不掺和了。 好不容易跳槽了,谁会想在公众场合见到前老板啊,不往他身上吐口水都不错了。 薛静深听了,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直到最后,他也没说自己跟薛家的关系,也没说去不去赏花盛会。 * 到了傍晚的时候,薛静深不见了。 起先宁瑜没有在意,以为他去帮大家劳动去了,等到一直见不到他的人影,宁瑜才发觉不对劲。 薛静深天天粘着他,很少离开他的视线,不会离开这么久。 宁瑜向其他人打听,询问有没有见到薛公子,大家纷纷摇头,表示没有看到。 这就奇怪了。 宁瑜在院子里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人。 他这才确定,薛静深是主动不见的。 毕竟没人能胁迫魔尊。 宁瑜抿抿嘴唇,没有再投入精力去追寻薛静深的下落,该干嘛干嘛。 说起来,自从那只传音纸鹤出现之后,薛静深就隐隐有些不对劲。 具体为什么不对劲,薛静深没有透露,宁瑜便无从知晓。 魔尊身上实在太多秘密。 等到了晚上,宁瑜一个人躺在床铺上,翻来覆去,从这头滚到那头,半天睡不着。 他心想,这床还是 做得宽了些,早知这么快就只睡他一个人,他就不该让师傅们做这么宽,白白浪费材料。 宁瑜睁着眼睛,平躺在床上发呆,无时无刻都能发呆,算是他的一个优点。 不知不觉,时间消磨,夜深了。 外面传来一阵响动,宁瑜从床铺上坐起身。 通往露台的门上,印着一个高大的影子。 宁瑜下床,推开门,看见薛静深正站在露台上。 这一幕似曾相识,那次宁瑜渡劫的时候他们便是如此,一个在内,一个在外。 只不过今天两个人的位置对调。 薛静深面对着宁瑜,背后是沉沉的黑夜。 他没有笑。 说起来,宁瑜从没见过闻人渊面具之下的容貌,而白衣的薛静深总是笑着,笑得温文尔雅,笑容是他的另一张面具。 此时此刻,薛静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不管是薛静深还是闻人渊,都脱下了那层假面。 薛静深说:“那道传音,是特意传给我听。” 宁瑜心念一动。 有人为了掩人耳目,表面上给全体薛家弟子传音,实际只需要薛静深一个人听到便达到了目的。 宁瑜说:“你要赴会。” 传音的人希望薛静深能在赏花盛会上出现。 薛静深说:“该是我的东西,我一定会拿到手。” 这句话他在秘境里说过。 可惜事与愿违,秘境里有岐鸣族人的精血,空山玉与苍梧的传承,大部分都落在宁瑜身上。 这一次,不知道魔尊要的是什么。 宁瑜不会天真地认为魔尊要去采花,他想了想,说:“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薛静深奇异地看着他。 头一次,有人想跟魔尊结伴同行。 夜风盘旋,吹到露台上,轻飘飘地扬起衣角。 等到夜风吹拂脸庞,撩动发丝,宁瑜才发现,那不是风,而是黑色的魔气。 魔气从四面八方汇集,在薛静深的身边形成风浪,包裹着它们的尊主。 比夜还深沉的魔气中,薛静深的衣服由白变黑,那个穿着锦绣白衣的公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黑衣的魔尊。 黑衣魔尊的手里多了一副恶鬼面具,那恶鬼面目狰狞,布满黑红斑纹,露出青色獠牙。 闻人渊将鬼面戴上。 “去萼城。” 嘶哑的声音留下这么一句话,魔尊便从宁瑜面前彻底消失了。! 第 48 章 魔头就这样走了。 宁瑜依旧搞不懂他的想法。 看这个样子,闻人渊应该是要去赏花盛会的,宁瑜也表示了要去,魔头却不让他跟着,直接走了。 走之前还在他面前来个变身。 宁瑜琢磨,这人单独上路,大概是要去做准备,闻人渊一定会在赏花盛会上搞事。 夜晚的床铺有点空,宁瑜平躺着,思考下山的必要性。 已知,一定会遇到梅映容,闻人渊一定会搞事,这盛会还去不去。 思来想去,宁瑜觉得这床铺实在太空了,空得他有点冷,最后他决定这山还是得下。 如果他只有一个人,可以躲在荒山野岭一辈子,眼下有这么多人依赖着他,他又收了岐鸣族的传承,他得想方设法把岐鸣楼发扬光大。 既然决定闯一闯,那些阻碍就都不是事。 宁瑜是做出决定后不再多想的性格,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让自己放松。 他睡着睡着觉着差点什么,把手放在自己的腹部捂住,这才舒坦了点,缓缓进入梦乡。 * 闻人渊走了,但在岐鸣楼周围留下结界。 普通人可以随意进出,一旦修为高一些的人试图闯入,就会直接被弹出。 而且这结界没存留一丝魔气,完全看不出是魔尊的手笔。 大家知道了薛公子离开,留下结界的消息,纷纷夸赞他厉害又善良。 善良这个形容词居然会用在魔尊身上,真是绝了。 宁瑜认为,闻人渊之所以会留下结界,单纯是因为他是这里的股东,他觉得岐鸣楼是他的东西,他得护着。 总之,闻人渊替宁瑜做好了防护,解决了他的最后一点后顾之忧,宁瑜告诉大家,他要下山了。 这次宁瑜下山,需要的时间比较久,大伙为他准备了不少东西,甚至给他塞了一大包猪肉干。 宁瑜换上玄色内袍,外面罩着水蓝色的褂子,窄腰处扎上卷草纹路的腰带,头上戴上发冠,玉树临风,倒有几分公子哥的模样。 柏利自告奋勇要跟着他一起走,宁瑜想着他头一次出远门,的确需要人照应,便同意了。 另一位叫做成秋的人也要跟着宁瑜,说可以给他当护卫。 成秋是原来香浮山庄的护卫,身手不错,有金丹期的修为,严格来说,比宁瑜还厉害点。 宁瑜想了想,也同意了。 他是出去谈生意的,人多有排场。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黄道吉日,宁瑜带着一名秘书和一位保镖,第一次下山出差。 他们的目的地是萼城。 * 闻人渊离开的时候,只留下一句“去萼城”。 柏利以前当店小二,虽然没出过远门,但接触过不少来自天南海北的食客,知道拾花叟住在萼城。 “据说萼城分成四个区域,东方四季如春,南方四季恒夏,西 方常年为秋,北方终年覆雪。” 一个城市里有四个季节,着实是个奇观,宁瑜能推测出如此设置的原因,这样春花生长于东,其他三个区域都有各自对应的花卉,任何时候在萼城,都能欣赏到四季繁花。 以前香浮山庄的花园也是如此安排,只不过春花冬花长在一块,没有萼城分得这般精细。 柏利继续说:“拾花叟爱花如命,萼城全是各式各样的花卉,据说非常漂亮。” 说得宁瑜倒是真起了几分兴致,想亲眼去看看美景。 “若是能带去拾花叟没有见过,或者养得特别好的花,不论你是什么出身,都会被拾花叟尊为上宾。” 条件听着很诱惑,可拾花叟何等见识,什么样的奇花异草花没见过,想要让他满意,怕是比登天还难。 宁瑜基本了解了情况。 闻人渊收到薛家的传音纸鹤,薛家有人想让闻人渊去往赏花盛会,问题来了,魔头跟花有什么关系。 宁瑜想不出,也懒得再想,专心致志赶路。 至于这赶路,也有门道。 修真界有传送法阵,但这个东西依赖绘制法阵之人的修为和实力,阵法造诣越高,画出来的传送阵越强,传送距离越远,需要的时间也越短。 而且传送阵对人数也有要求,没有研习过阵法的普通修者,一次能传送一两个人就不错了。 宁瑜和成秋是两个金丹期修者,都没有学过如何画阵,这一条赶路的方式便被否决了。 然后是飞船与御剑飞行。 宗门世家出行更多选用飞船,飞船的驱动需要大量灵石,宁瑜没有钱,于是只剩下御剑这一条路。成秋是个护卫,平时惯于用剑,倒是可以飞一飞,只是体力有限,无法从头飞到尾,中间需要休息。 宁瑜在薛静深疯疯癫癫的教导下,会悬浮之术,但是他没有御剑的经验。 最主要的是宁瑜没有剑。 成秋为难地说:“公子,所谓御剑也不一定要用剑,其他法器也行。” 成秋和柏利统一了称呼,在外面一律喊宁瑜为“公子”。 宁瑜陷入沉默,成秋接着说:“用公子的本命法器即可。”他见宁瑜还不吭声,试探着问,“公子没有本命法器吗?” 宁瑜点点头,成秋大为震撼。 “一般筑基之后,师门便会帮助修者获得一样趁手的法器,可以是剑,也可以是琴,又或许是其他武器,法器一旦认主,便终生跟随主人,成为本命法器。” 成秋为难地说:“公子的师门没有替公子做准备么?” 宁瑜淡定地说:“没有,我没有师门。” 他体内的灵力来自空山玉,将空山玉的灵力转化成修为靠的是岐鸣族传承,突破壁垒的修炼功法是从华丰留下的卷宗上学的。 唯一指点过他的人是闻人渊。 他总不能把魔尊当成师父吧。 成秋一想,在疏影山这么长时间,的确没见过宁瑜 的师门,也就是说,宁瑜能抵达金丹期,全靠自己。 成秋深感佩服:“公子太厉害了,可是散修这条路不好走。” 在修真界,资源被各大宗门世家垄断在手里,散修很难与各种势力抗衡,修炼的机缘与资源都会少一些,很难突破到高境界。 宁瑜说:“这些以后再说。”他暂时没想给自己找个师父,“眼下的重点是我们如何赶路。” 最后三个人商量出一个办法,成秋带着其余两个人御剑飞行,宁瑜施展悬浮之术,能多坚持一会,等撑不住便停下来休息。 如此这般,一柄剑在天上飞行,剑身处有一对金色的翅膀若隐若现,有点炫酷又透着几分滑稽,驮着三个大男人走走停停,速度不算太慢,但也快不到哪里去。 宁瑜琢磨着,这比跑高速还慢一些,更不用说高铁。 修真界就是这点很落后,修为高的人有诸多方便,但修为高的人不愿意发展生产力,对修为低的普通人特别不友好。 他们尽量在野外御剑,抵达城镇便停下。 修真界的城镇模式也很特别。 大部分宗门世家周边会有小城依存,而大城市则是独立运营。 比如拾花叟所在的萼城,有自己的城主,自己的守卫军,能实现一定限度的内循环,严格来说,像一个独立城邦。 萼城在整个大陆的东南方向,宁瑜他们走的是直线,因为速度不快,暂时没进入大城市,只路过几个小镇子。 成秋飞得不高,基本贴着树木的高度前进,一开始宁瑜看着下方茂密的树冠与上方各式各样的鸟儿还有些新奇,后来面对千篇一律的树林与石头,人疲劳了,渐渐体会到赶路的奔波之处。 偶尔他们入夜赶不到村子,便在荒郊野外住一晚。 幸好宁瑜与成秋修为不算低,遇到野兽之类的也能应付。 特别是宁瑜抓小动物的功力暴涨,再也不会让野兔逃出自己的手掌心,再加上他无时无刻带着的调料,时不时能做一顿香喷喷的烧烤,让他们的旅途不再那么枯燥。 这天成秋的剑彻底飞不动了,三个人依次从长剑上下来,齐齐松了口气。 说实在的,窄窄一柄剑对于三男人来说有点挤,特别是柏利,他的修为约等于零,非常害怕从长剑上掉下去。 他们停留在一片森林里,距离前方的城镇还有一段距离,宁瑜就地搭建了一个临时的洞府。 这也是跟薛静深学的,薛静深说,只要会一点空间术法,便能随时随地建立洞府,至于洞府里能装多少东西,那就要看施法者的本事。 宁瑜的临时洞府是山洞的形状,虽然简陋,但能遮风挡雨,在里面铺几张草垫子睡个觉还是可以的。 三个人在洞府的入口前点燃篝火,宁瑜从乾坤袋里掏出猪肉干,分给其他两个人。 林子里打的野味偶尔尝尝还不错,吃多了,还是觉得没有他们在疏影山顶养的猪好吃。 他们养的猪肥瘦适宜, 又没有膻味,做成肉干特别香。 宁瑜啃着肉干,不明白为什么修真一定要辟谷,吃进杂质排出去不就好了,不吃东西,即使修成仙又有何乐趣。 三个人围着篝火吃了东西,体力终于缓过来。 夜晚的森林像黑洞一样,此时有温暖的火焰,还能填饱肚子,实属过得不错了。 宁瑜抬起头,看着黑黢黢的天空,上面零星地缀着几颗星子,远处有不知什么动物的叫声传来,他忍不住说:“这一路也没碰到什么人,不是说赏花盛会非常隆重么,应该有不少人去。” 修真界一旦跟最№№[”这个字沾边,就容易声势浩大。 赏花盛会上有最美的花,最美的人,自然吸引不少修真者前往。 一是为了比拼,二是搞一下外交,看能不能有什么机缘。 成秋在旁边说:“大部分都是宗门世家组织起来一起去,像我们这种三三两两单独行动的比较少,而且……”他顿了顿,“人家有传送法阵,或者飞船,我们什么都没有。” 越说越惨。 宁瑜支着脑袋,嘀咕:“甚至连个劫道都没有。” 柏利吓得连忙捂住宁瑜的嘴:“我的公子,这可不经说的啊。” 宁瑜被柏利捂住嘴巴,眨眨眼。 就在这时,旁边的树后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三个男人齐齐扭头看过去。 视野一片漆黑,唯有篝火照亮他们身边一圈,勉强能看到一棵大树的后方站着一个人。 那是个女人,穿着一身轻软罗裙,如烟似雾,在昏暗的光线下都能看出料子不错。 她双臂缠着烟紫色的臂纱,柔弱地扶着树干,眼巴巴地望着宁瑜他们,喃喃地说:“好香啊……” 宁瑜:“……” 绝了,说什么来什么,他是乌鸦嘴么?! 第 49 章 那女子扶着树干,幽幽地望着他们,背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明明衣着华贵,面容姣好,却像半夜来讨债的艳鬼。 成秋站起来,拔出剑挡在宁瑜身前,警惕地看着她。 女子离开树干,站直身体,屈膝冲三个人行了个礼,说道:“三位大哥莫怕,我是人,不是鬼。” 这人说话吐字清晰,语气温婉,倒真不像鬼,她接着说:“我本是木荫城城主之女,随护卫一起出行,没想到中途遇到劫道贼人,我一个人逃出来,在这林子里行走,许久没吃东西了。” 江荫城便是宁瑜他们即将抵达的城镇,没想到居然这么巧。 城主之女看向噼啪噼啪燃烧的篝火,用衣袖掩住自己的脸,说:“三位大哥行行好,可否让我在此处休息片刻?” 成秋依旧站着没动,柏利看看那女子,又看看宁瑜,宁瑜叹了口气,说:“也是可怜,小姐如果不嫌弃,到这边来烤火暖暖身子吧。” 修真界在男女之防这方面比一般的古代世界要开放,毕竟女修找男炉鼎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那女子道了一声谢,自动绕过成秋,到火堆旁坐下。 成秋这才收起剑。 宁瑜让柏利分了些食物给女子,女子抬起衣袖,遮挡自己进食的动作,小口小口地将东西吃了,仪态端庄,举止体面,倒真的像大家闺秀。 只是吃东西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不一会就把柏利递过去的猪肉干就彻底消灭干净。 宁瑜一阵肉疼,猪不好养呢。 他见女子吃完,清了清嗓子,询问:“小姐接下来有何打算?” 女子说:“不知三位大哥是否愿意护送我回家,若是我安然无恙,我爹爹定有重谢。” 这倒有点像话本里的情节,江湖里的侠客救了落难的小姐,小姐以身相许,还白得一个有钱的岳父。 宁瑜对复刻话本剧情没有兴趣,说:“小姐一个人在树林危险,反正我们也得赶到城里去,刚好跟小姐同路,等明天一大早就出发。” 他不提护送,只说同路:“至于今晚,只能委屈小姐凑合一下了。” 女子感激不尽:“多谢公子。” 宁瑜没有问女子的姓名,直接说:“我们到底是三个大男人,与小姐待在诸多不便。”他指了指身后的洞府,说道,“这是我们临时搭建的洞府,小姐进去休息吧。” 女子问:“那你们呢?” 宁瑜说:“我们在火堆边待着便行。” 女子不好意思:“那怎么行,怎么能让恩公受苦。” 宁瑜直言不讳:“我们总不能跟小姐住一块啊。” 女子说:“那我也留在这里。” 宁瑜为难地往柏利和成秋递了一个眼神,说:“有姑娘在,有些事不方便。”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女子只能作罢,站起身盈盈朝宁瑜一拜,柔美的臂纱随着聘婷的身姿轻舞,她楚楚可怜地说:“再次谢 过公子。” 宁瑜帮她把洞府的入口打开,女子慢慢朝里面走去??[,走着走着回首望宁瑜一眼,不得不说,这位小姐的确长得标致,蛾眉如黛,明眸善睐,令人心生怜惜。 但宁瑜铁石心肠,看着女子进入洞府,一言不发。 等她一踏进,宁瑜立即把洞府的入口封闭,小声而急促地说:“快走,快走。” 柏利还没反应过来,成秋一把抽出剑,拖着两个人直接飞上天。 三个人朝着树林外围急速飞行,宁瑜在剑上说:“应该能困住她一段时间,争取甩掉她。” 柏利迷迷糊糊,没搞懂:“那小姐有问题吗?” 本来柏利见那小姐一身华服在树林里晃悠,在心里嘀咕不对劲,后来听她一番解释,又觉得不是没可能,再加上宁瑜对她以礼相待,柏利以为宁瑜相信她了。 结果宁瑜猝不及防地把她封进洞府,柏利彻底懵了。 宁瑜说:“纰漏一大堆。”他都懒得一一分析,反正大户人家的女儿不可能经历土匪以后,独自在野外行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也不想去探究女子到底是何人,走为上策。 柏利还在犹豫:“万一真的是落难小姐,她一个人在林子里不是很危险?” 宁瑜看了柏利一眼,有的男人看见美女就失去判断能力,说道:“待在洞府还算安全,明天一早入口自动打开,其他的就爱莫能助了。” 柏利虽然担忧那女子,但听宁瑜的安排,三个人连夜离开树林,前往下一个城市。 距离他们最近的城市叫做木荫城,木荫城不是太大,依靠旁边的森林过活,连城门都是木头做成,一棵一棵参天大树的树干被捆绑成门板,巍峨地守护着城市,门口站着一批批守卫,一一对进城的人进行盘问登记。 宁瑜和成秋好歹是金丹期修士,在这种小地方算厉害的了,守卫对他们态度不错,询问他们来自哪个宗门。 宁瑜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们来自岐鸣楼。” 守卫愣了愣,硬是没能从修真界知名的宗门里找到“岐鸣楼”这个名字,宁瑜说:“我们这次下山历练,欲前往萼城参加赏花盛会,中途路过木荫城,打算在此处落脚。” 守卫没有再纠结岐鸣楼是哪门哪派,做好登记,说道:“近日路过想要参加赏花盛会的人不少,你们可以去城里补给。” 宁瑜谢过守卫,领着柏利和成秋正准备走进城门,他突然停下,问守卫:“这位大哥,请问你们城主是不是有个极为美貌的女儿?” 之前他们遇到的女子,自称是木荫城城主之女。 守卫不解:“没有啊,我们城主仅有一位独子。” 宁瑜明白了。 三个人走进城内,木荫城靠着森林,因为气候潮湿,房屋大多是木质脚楼,小巧精致,排布较为密集,比宁瑜他们一路经过的镇子都要热闹。 而且与乡下地方不同,宁瑜明显能在路上看到修士打扮的人,他们在路 过宁瑜的时候,同样投来探究的目光。 宁瑜把腰杆挺得更直一些,他可不能给他们的岐鸣楼丢脸。 柏利还处在失落中,失魂落魄地说:“那位小姐真是骗子。”城主分明没有女儿。 果然美色迷人眼,柏利平时挺机灵的一个人,在这种显而易见的骗局上栽了跟头。 宁瑜琢磨着,可能他和成秋见过梅映容无数次,对美人有了免疫力,柏利则不行,所以潜意识里相信那女子。 宁瑜拍拍柏利的肩膀,说:“别想了,美人没有无所谓,不可以没有美食,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想要打听消息,自然要去吃饭的地方。 三个人在城里挑了一家门脸比较大的酒楼,这酒楼除了普通的食物,还售卖灵食,据说吃了可以增加修为。 灵食自然价格比较贵,宁瑜没有那么多资金,点了几份普通的家常菜。 他们跟其他人坐在大堂里,来这里吃饭的人不少,大堂叽叽喳喳,一片喧闹。 修为高的修士不会到这种地方来,周围说话的都是些市井人士,但他们讨论的话题很时髦,正是关于赏花盛会。 “距离上次赏花盛会有几十年了吧。” “过去这么多年,还在被人津津乐道,主要是上次出了一个第一美人梅映容。” “花美人美,不知这次能否重现盛况。” “据说更盛大,传闻拾花叟得到了一株举世无双的奇花,珍奇无比,不像凡品,他按捺不住想给全天下的人观赏,所以突然宣布召开赏花盛会。” “拾花叟亲自给各大宗门世家发去信函,邀请他们前来赏花,所以这次大半个修真界都派人前往萼城。” “声势如此浩大,若那花不是美得惊天动地,实在说不过去。” 宁瑜听着,陷入沉思。 拾花叟邀请宗门世家,宗门世家里的某个人又转头通知闻人渊,这是生怕不够热闹。 又有食客说道:“花再好看,也就那点意思,据说香浮山庄被魔尊毁掉后,梅公子变丑了,不知道这回会不会选出新的第一美人。” 宁瑜:“……” 他怎么不知道梅映容变丑了。 所以,所谓第一美人,还是需要氛围烘托,香浮山庄没了,梅映容落拓一些,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仙子,在世人嘴里就没那么美了。 宁瑜三人就着食客们的聊天下饭,填饱肚子,然后离开酒楼。 越打听越觉得这次赏花盛会不可错过,宁瑜琢磨着他们得加快步伐,早日抵达萼城。 比起第一次离开疏影山的宁瑜,成秋更懂得出门在外的门道。 他告诉宁瑜,他们可以去修真者专门的驿站住宿,那里给每一个修士划分出单独的空间,可以自己架设洞府。 这倒是挺方便,听起来有点像房车营地。 三个人一路打听着往驿站走,一边欣赏木荫城的风土人情。 这里的脚楼一片一片,聚集在一起形成团组,每个团组门口有不少商贩卖东西,叫卖声不绝于耳,扎着头巾的百姓来来往往,非常热闹。 宁瑜是第一次进城的土包子,好奇地看着木荫城的景象,时不时与成秋和柏利聊天,不知不觉走了好久。 每一座城镇的建筑都有自己的风格,看久了分不清自己走到了哪里,路边的人越来越少,那些嘈杂的声音渐渐没了。 前方的道路也越来越窄,他们似乎进入背街的巷子里。 宁瑜意识到什么,问:“驿站有这么远么?” 成秋皱起眉头,说:“好像没有。” 方才他们问过路,这里的居民说驿站就在不远的地方,走几步就到了。 周围彻底没有人烟,只剩下一幢幢小楼背对着他们,宛如沉默的木头人,排列成起两道高墙,把他们夹在中间。 这时候宁瑜听见一阵哀戚的哭声,只见前方的地面上跪着一名女子,披麻戴孝,不停地抹眼泪。 她的面前立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卖身葬父”。! 第 50 章 有句俗话,女要俏,三分孝,虽然不是太吉利,但那女子一身素白孝衣,跪在地面,白色的衣服衬着苍白的面容,一双美目含着眼泪,如同秋日树叶上要掉不掉的露珠,哀戚之中竟透着令人难耐的风情。 宁瑜站住,无语看向天空,现在扭头就跑还来得及么。 柏利和成秋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三个男人都没说话。 女子见有人来了,抬起头,这下娇美的面容看得更清楚,她悲泣一声,笔直地扑向宁瑜,一下子倒在宁瑜的脚下,抱着他的腿,哭喊:“公子,求求你把我买了吧,我走投无路了啊!” 宁瑜吓了一跳,连忙扶起女子,说:“姑娘这是做什么,快起身。” 女子紧紧抱住宁瑜的小腿不撒手,温软的身体贴住宁瑜,说:“我路遇匪人,家破人亡,我爹还躺在义庄里,因为没钱无法下葬,请公子把我买下吧!” 又是遇到匪人,这年头土匪真是又忙又瞎,到处打劫不说,偏偏对美貌女子视而不见,让她们一个一个都逃了出来。 柏利在旁边心下不忍,说:“公子,她好可怜。” 宁瑜平静地说:“的确可怜,跟昨天我们遇到的大家闺秀一样可怜。” 柏利被宁瑜的话这么一点,愣了愣。 女子还抱着宁瑜不放,宁瑜无奈,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拎起来,说:“我给你钱,卖身就不用了。” 他从乾坤袋里取出下品灵石,塞到女子手里,说:“拿着去把父亲好好安葬。” 那女子噗通一声又跪下去,柳腰弯折,要给宁瑜磕头:“公子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愿给公子为奴为婢!” 宁瑜连忙拉住她,不让她脑袋碰地,说:“别,我担当不起。” 宁瑜本来以为女子还会纠缠,谁知她还挺利落,拿了灵石,朝宁瑜欠身,说:“待我将爹爹安葬,再来找公子。” 她说完,将旁边那块“卖身葬父”的木牌拿起,抱着离开了。 那背影轻飘飘宛如风中柳絮,着实令人不忍,恨不得上前把她揽在怀里,让她依靠。 柏利频频看向宁瑜,似乎希望宁瑜追上女子,替她安排父亲的后事,可铁石心肠的宁瑜动都不动,目送女子彻底消失在巷子尽头。 等女子离开了,成秋问:“这次跑不跑?” 宁瑜叹了口气,说:“能跑到哪里去,怕是甩不掉了。” 柏利迷茫地看着他们,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宁瑜冲其余两个人勾勾手,说:“去驿站。” * 说来奇怪,女子离开之后,他们迅速找到驿站,的确距离他们吃饭的酒楼不远,但他们方才鬼打墙一般走了好久。 木荫城里有专门提供给修士的驿站,驿站里面非常空阔,除了桌子边待着的一个管事,几乎什么都没有。 交钱登记后,管事便会给一个令牌,宁瑜手持令牌领着成秋和柏利走到屋子中间,他们眼前立即出现一 个独立的空间,空间里照样任何物件都没有,要靠旅客自己安排。 宁瑜搭建起自己的临时洞府,还是山洞的模样,里面几个简易的草垫子。 没想到进了城还是得睡山洞,宁瑜忍不住问:“我们不能住普通的旅店么。”好歹有床铺。 成秋呆了呆,说:“似乎也可以。” 一旦开始修炼,脑回路便与普通人不同,成秋经常出门在外,凡事按照修士的习惯,忘了还能住普通旅店。 罢了,来都来了,而且价格不贵,正好适合省吃俭用的他们。 昨夜那么一折腾,三个人都没休息好,宁瑜在草垫上躺平,柏利比他更快,一沾到垫子便开始打呼噜,成秋则是盘腿打坐,利用晚上的时间修炼。 宁瑜慢条斯理地掏出祖传布条,塞进自己的耳朵眼里。 哪怕他现在修为高了,可以故意不去听外界的声音,他还是喜欢使用自制耳塞。 会让他回忆起以前出差的时候,同住一屋的同事那响破天际的呼噜声。 三个人各自休息,不知过了多久,宁瑜听到有人在他耳边传音。 “外面有人找。” 宁瑜睁开眼睛,从草垫上起身。 成秋察觉到宁瑜的动静,同样睁眼,投来疑惑的目光。 宁瑜叹息着说:“找上门来了。” 成秋神情一凛,宁瑜把他按住,说:“冲着我来的,你不用跟着。” 成秋小声而急切地说:“那怎么行,太危险了。” 宁瑜说道:“没事,若是要对我不利,昨天就动手了,也不能总被跟着,我出去会会。” 成秋还要说什么,宁瑜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别把柏利吵醒了。” 成秋这才作罢。 宁瑜走出洞府,来到驿站管事的桌子处,管事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说:“外面有个貌美小妞,说要找三个结伴而行的男人,我估摸着是你们。” 刚才的传音正是这位管事。 管事催促:“你快去把她打发了,穿着一身孝服,不吉利。” 宁瑜笑了笑,谢过管事,走到驿站外面。 他们来驿站的时候还是白天,眼下早已入夜,脚楼的居民进入梦乡,四周竟然比森林里还要安静,只有巡逻的守卫时不时发出一点声音。 白日那个卖身葬父的女子果然在门口等着。 她见宁瑜出现,膝盖一软又要下跪,宁瑜真是怕了她了,将她架住,说:“别这样,我要折寿。” 女子放弃下跪,可也没站好,整个身子软软地倚靠着宁瑜,弱风扶柳,几乎是挂在宁瑜的手臂上。 “多亏了公子,我爹爹才能安然下葬,奴婢愿一生做牛做马,服侍公子。”她一边说一边掉眼泪,配合着身上的孝服,好一个凄凄惨惨戚戚,任何人见了心都要碎了。 好家伙,都开始自称奴婢了,没见过这样强买强卖的,宁瑜说:“我说过不用,既然你办好后事,我再给 你点钱,你在城里找份差事应该很容易。” 女子不肯离开宁瑜,说:我不要钱,我只要跟着公子。 ?花木比邻提醒您《第一美人的小仆从》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宁瑜停下掏钱的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女子,女子仰起头,眼泪汪汪地回望。 两个人陷入僵持。 宁瑜把人从自己胳膊上拂开,说:“随便你吧。” 懒得争了。 他转身走进驿站,那女子连忙跟上。 驿站管事见宁瑜不仅没有把人打发走,还带进来了,本来想说一句晦气,但见女子貌美,忍了忍暗道:“真有福气啊。” 宁瑜又买了一块令牌,打算给女子另开一个洞府。 宁瑜开好洞府,对女子说:“你今晚住这里。” 女子看着面前的空间,将眼角的眼泪抹干,说:“公子我怕。” 她畏缩地往后退了一步,说:“这里让我想起土匪劫掠我的时候,就是把我带进这样的山洞里。” 之前说不是逃出来了吗,怎么又被抢到山洞里了,以及确定不是昨晚被关在里面所以不想进去? 宁瑜累了,说:“总不能你跟我们三个男人住一起。” 女子见宁瑜逐渐失去耐心,咬咬嘴唇,说:“公子,你不会抛下奴婢吧。” 宁瑜回答:“既然让你跟着了,我就不会反悔。” 反悔也没用,这次再跑,下次这人该换成皇帝的妈找过来了。 女子安下心,说:“那我进去了。” 宁瑜点头:“去吧,明日集合。”不管怎样,今晚先让他好好睡一觉。 女子慢吞吞地往洞府里走,走到半路冷不防身体一歪,眼见着要跌倒在地。 宁瑜下意识伸手扶了女子一把,几乎同时就后悔了,已经形成肌肉记忆的绅士行为真的可恶。 本来宁瑜扶住一位轻飘飘的姑娘不在话下,可此时孝衣女子腿脚发软倒在他身上,竟然有千斤重,直接把他推进洞府。 两个人踉跄着齐齐倒下,正好倒在洞府里的草垫子上。 干燥的草垫因为身体的重量与衣物的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女子压住宁瑜,趴在他身上,心满意足地笑了一声,说:“公子,你让奴家追得好苦啊。” 行,又改成奴家了。 女子声音娇媚,娇滴滴地埋怨,仿佛能滴出水,她将脸贴住宁瑜的胸膛,芊芊素手缓缓地抚摸宁瑜的前胸。 宁瑜心想,幸亏自己怕冷穿得厚,否则皮都要被摸掉了。 宁瑜想要起身,却发现动弹不得。 温香软玉在怀,谁能不心动,宁瑜脑子里灵光乍现,突然明白柏利为什么会着了道了。 柏利当了很多年店小二,跟无数客人打过交道,不可能看不穿如此明显的骗术。 而他被蒙蔽了双眼,只有一个可能,他的修为最低,媚术对他的影响最大。 就连驿站的管事本来嫌晦气,一开始想赶人走,最后都容忍女子进店。 宁瑜试着平心静气,女子见他不为所动,稍稍支起身,看着他的脸,娇嗔:“公子真不解风情。” 她笑着说:“可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平躺在草垫上的人神情淡定,白皙的面容俊秀温柔,眉目疏朗,好似江南小调,让人忍不住想亲近,一双眼睛清澈如泉水,眼底不见任何迷雾,若是被这双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不知会有多欢喜。 女子望着宁瑜,越看喜欢,柔声道:“公子于我有恩,我以身相许天经地义,公子切莫有所顾忌。” 她用指尖挑起宁瑜的衣襟,含羞带怯:“奴家心甘情愿。” 女子本该素净的脸庞,此时竟然艳光四射,春色无边,若是换做其他人,早就放弃抵抗了。 宁瑜瞥了她一眼,冷漠地说:“有你这样以身相许的么。” “嗯?”女子上扬的尾音里仿佛带着钩子,勾得人心痒。 “先把你的凶器收起来,你这到底是以身相许还是持刀行凶。”! 第 51 章 两人身体贴得很近,几乎没有距离,宁瑜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状态,是脸上表情跟他的内心一样冷漠。 说得再可怜,不也还是一个身怀凶器大男人。 那人听宁瑜这么说,愣了愣,继大笑出声,说道:“你真有意思。” 他用手抚摸自己的身体,冲宁瑜抛了媚眼,说:你不喜欢这样么,我觉得很好啊,香香软软,很多人好这口。” 宁瑜用大润发杀鱼目光着他。 “你救了貌姑娘,姑娘心甘情愿地以身相许,多故事,你怎么也不配合一下。”那人笑着说,“我不喜欢强迫人,你情我愿多好。” 宁瑜试着抬起胳膊,依旧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说:“这叫你情我愿?首先,你得放开我。” 那人只是笑,不肯动,趴在宁瑜身上,玩他襟,说:“不要,我只是说我不喜欢强迫人,又没说我不会强迫人。” 也对,如不强迫人,就不会硬闯香浮山庄试图劫走梅映容了。 宁瑜说:“那你从我身上下去。”凶器拿开。 那人笑嘻嘻,还是那两字:“不要。” 宁瑜深吸一口气,干脆话摊开说:“如我没记错,你叫云敏,是圣心门媚修,对吧。” 他话音刚落,眼穿着白色孝服女子便消失了,取代之是一红衣男人。 男人五官深邃,高鼻深目,瞳仁颜色偏淡,宛若琉璃,一股子异域风情,眼尾处缀着一抹红,更添几分妖异。 “你还记得我,我好开心。”男人调笑着,像魅惑人心妖精,“我也记得你,你是第一人身边小仆从。” 他还赖在宁瑜身上不走,说着:“你,你记得我,我记得你,我们互相思念,说明我们之间有情谊。” 宁瑜顿了顿,问:“我叫什么名字?” 云敏再次愣住,想了想,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宁瑜说:“吧,你连我名字都不知道,可见也没多想念。” 云敏终忍不住,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你真是……我好久没见过你这样有趣人了。” “我在半路上心痒难耐,正想找修士来一发,结遇到了你。我一见你就觉得眼熟,哟,这不是梅映容身边小仆从吗。”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殷红舌尖在红润唇瓣上滑过,留下湿漉漉水渍,“说好了找你玩,我这不是信守承诺来了么。” 宁瑜在心里翻了白眼,身上猛地爆发出一道金光,身上人推开,在草垫上坐起身体。 他面表情:“你太重了,别压着我。” 云敏飞出去,轻飘飘落在地面稳住身形,惊奇地望着宁瑜,说:“小仆从,许久不见,修为倒是涨了不少。” 他越发兴奋:“太好了,这样双修起来更带感。”他冲宁瑜伸出手,“来吧,我保证你又快活又能提升修为。” 宁瑜不为所动,说:“人各有道,我不感兴趣。” 云敏扯开自己衣服,袒露出身 体,锦缎一样皮肤泛着细腻光泽,说:“你喜欢什么样?瘦一点胖一点,变男变女我都可以。” 宁瑜抽了抽唇角,真是骚断了腿,辣眼睛。 云敏见宁瑜不说话,哼笑一声,幽幽宁瑜,眼神黏腻得仿佛会拉丝。 一瞬间空气也变得黏稠,宁瑜听到了迷离声音,好似呼吸喘气,又像趴在耳边呢喃低语,嗯嗯啊啊,令人脸红心跳。 他听过这种声音,之正是伴随着这种声音,云敏出现在香浮山庄。 宁瑜冷笑:“你以为我还会着你道么。” 上次云敏离开之,在他身上下了媚药,他吃过一次亏,不会再吃第二次。 宁瑜身体里凤凰神力至纯至阳,完全不会被媚术诱惑。 云敏见他施展魅惑之术对宁瑜没效,脸上神情认真了几分:“我倒是对你更感兴趣了。” 他身边出现几道红绫,漂浮在半空中,如同舞动游鱼。 宁瑜感受到一阵威压。 如他没记错,这红绫是云敏器。 他笑了笑,说:“我不吃‘你吸引了我注意’以及‘你这是在玩火’那一套。” “如你打算用强,我们只能鱼死网破。” 他在魔尊面都能全身退,还怕一媚修? 宁瑜刚才一直对云敏冷漠以对,现在突然一笑,仿佛冬日落下初雪,雨后云开洒下第一抹阳光。 云敏感觉腰眼一软。 云敏见过数人,这小家仆也就长得清秀,可身上有股子劲劲调调,似亲切,实则疏离,可又不是完全冷漠。 让人想要他压在身下,强迫他露出承受神色。 光是想象就让云敏身体一阵阵发麻,他眼底兴味更浓,说:“若不是我有要事在身,我真想立即你掳回圣心门。” 他关起来,慢慢品尝他滋味。 宁瑜想说,你还有空四处寻花问柳,着也不像有要事样子。 他扯着唇角懒懒地说:“到底打不打?要动手就搞快点。” 说起来宁瑜修炼至今,都没机会实战,刚好今日试试。 就在这时,洞府入口处传来急切地声音:“公子!宁公子!你在里面吗?” 是成秋。 宁瑜心念一动,两人总比一人胜算大,他移动身形,掠到入口处,打开洞府。 然成秋焦急地站在外面。 他见宁瑜出现,松了口气:“公子,你离开好久,我门口管事打听才知道你又开了一洞府。” 宁瑜对成秋说:“来得正好。” 他转头,刚要继续跟云敏对峙,可洞府里哪还有红衣媚修,站在草垫子旁边是刚才那孝服女子。 女子红着眼眶,说:“公子已经答应收留我了,为我找了地方住。” 她说得楚楚可怜,一句话宁瑜后路堵死,铁了心要跟着宁瑜。 宁瑜一阵语,怎么一都这么爱演。 他思考了一会,已知云敏是半路上恰巧遇 到他们,说明他与他们是同一方。 然后他说自己有要事在身,却仍要跟在他们身边,只有一种可能性,他也要去萼城。 宁瑜勾了勾唇角,说:“就是如此,今晚你先在此处凑合一晚,明日我们一起上路。” 成秋搞不清楚情况,方才宁公子还对这女子充满戒备,怎么突然同意带上她了。 但他身为护卫,来不干涉公子决,没有提出异议。 宁瑜笑着对云敏假扮女子说:“我们在旁边,你也早点休息吧。” 他说完,退出洞府,又要故技重施,入口封上。 在入口关闭一瞬间,宁瑜接到传音。 “小仆从,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宁瑜笑笑,传音回去。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叫宁瑜,还有,我现在已经不是仆从了。” * 宁瑜三下五除二封好入口,推着成秋回到自己那边。 柏利完全没醒,还在呼呼大睡。 宁瑜也困了,不愿再去想云敏会不会老老实实待在洞府里,也不愿意去担忧云敏会不会继续夜袭。 他倒在草垫子上,重新塞好耳塞,闭上眼睛。 睡觉大过天,走一步算一步。 成秋见宁瑜很快入睡,尽管对那女子还有疑虑,也选择相信宁瑜安排,盘腿入,进行打坐。 这一觉睡得非常安稳,宁瑜醒来时候,天已经亮了。 成秋和柏利都不是好吃懒做人,柏利昨晚呼噜打得再大,今天一大早照样按时起床。 他听成秋讲了那女子事,说道:“我就说那姑娘可怜,公子是善良,不会放着可怜人不管。”他说着说着开始发愁,“只是我们三男人带着一名女子,总归不方便。” 宁瑜平静地说:“没有不方便地方,只不过你们得注意自己贞操。” 柏利和成秋:“?” 宁瑜没有点破云敏身份,别人演戏,他想来十分配合,这样也比较省事,否则需要解释太多。 且云敏是冲着他来,没必要让成秋和柏利跟着担忧。 三人一同出了洞府,那女子已经在驿站门口等着了。 然封不住他。 云敏换下了白色孝服,穿上一身粗布衣服,简单干净,好不意思地低头笑,脸颊泛着原生态红润,有种淳朴。 宁瑜怀疑这人经常变成女人,就是想玩换装游戏。 柏利跟云敏打招呼,主动消除她不安,让她不要担心。 柏利想很简单,等他们参加完赏花盛会,这姑娘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回岐鸣楼。 云敏随意编了名字糊弄,很快跟柏利打成一片。 宁瑜懒得管他们,开始做自己正事。 他们还得继续赶路。 宁瑜带着三男人在木荫城进行一番补给,主要是补充食。 木荫城背靠森林,气候潮湿,口味偏重,香辛料给得特别足,十分符合宁瑜口味。 特别是油泡蘑菇,鲜香油润,吃起来跟吃肉一样,鲜得恨不得吞下自己舌头。 宁瑜一罐罐蘑菇往乾坤袋里塞,冷不防听见传音。 “这也来点。” 他回头,见女子站在烤羊腿摊子方,辜地冲他眨眼睛。 宁瑜:“……” 媚修没让他觉得威胁,多养一张嘴他是真怕了。 要不是资金有限,宁瑜恨不得整木荫城搬走。 他们离开木荫城时候,路过城门,门口守卫还记得他们。 守卫见他们走时候队伍里多了一貌姑娘,投来羡慕眼神。 要不怎么说修仙好呢,除了能变厉害活得久,还能时不时有艳遇。 这些人宗门叫什么来着,记得好像叫鸣什么楼。 宁瑜告别守卫,带着他跟班们来到木荫城外。 是现在问题来了,他们要如出发。 他们只有一柄剑,如承载四大男人。! 第 52 章 成秋拔出长剑,问宁瑜:“公子,怎么办?” 女子还在旁边装傻,露出可怜兮兮又担忧的表情,问:“怎么了?” 宁瑜不吭声,柏利好心地跟云敏解释:“我们带不了这么多人。”他看向宁瑜,说,“公子,不如你带着她走,我一个人在后面慢慢赶路,我们在萼城会面。” 女子抿抿嘴唇,仿佛下了多大的决心一样,走到宁瑜身边,小声说:“公子,我不重而且用不了多少空间的。” 她绕到宁瑜的后面,揪住他的衣服,微微低头,若即若离地贴住宁瑜的后背,说:“像这样贴公子紧一些就行。” 宁瑜平静地把云敏提溜到前面来,说:“说的对,多一个人而已,挤挤应该能行。” 他安排了众人的顺序,让成秋在最前面,柏利跟着,然后是自己,而云敏在最后。 柏利担忧地说:“这样不太好吧,我在后面垫着。” 宁瑜说:“就这样。” 柏利还想说些什么,被成秋打断,说:“听公子安排便是。” 柏利这才不说话了。 四个人挤在剑身上,成秋的长剑立即发出悲鸣,宁瑜用出悬浮之术,金光立刻将长剑包围,长剑被安抚,逐渐平静,接着金光托住长剑,一飞冲天。 女子惊呼一声,伸出胳膊,从后方紧紧搂住宁瑜的腰身,嘴里说道:“公子我怕。” 等他们飞稳后,宁瑜听见耳边传来低低的笑声。 云敏给他传音:“小瑜瑜,你这是修炼的哪门功法,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女子还抱着他腰,耳边是男人的声音,说的话黏黏糊糊,超级恶心,宁瑜淡定地传音回去:“我无门无派,是散修。” “那可不得了,最初见你的时候,你什么修为都没有,短短时间已修成了金丹。” 低缓暧昧的声音在耳畔回响,夹杂着轻飘飘的笑声:“你是不是用了旁门左道,比如……采补之术一类的。” 宁瑜腰间的手一点一点向下,像缓缓爬行的蛇类,向他的核心之处靠近。 眼见着马上要摸到凤凰纹所在的地方,宁瑜面色一沉,身上金光爆发,顿时他的后背燃烧出一簇火焰。 宁瑜的身体被火焰包围,比熔岩还要滚烫,足以融化皮肤,云敏被烫到,收回环在宁瑜腰间的手,接着火焰迸发,直接扑向云敏。 云敏往后闪身,躲过火焰,慢了半拍才意识到他们在御剑飞行。 此时此刻,他已然离开长剑,飞到空中。 宁瑜继续追击,不给他回到剑身的机会,接连不断的火焰与金光往云敏身上招呼,云敏近身不得,气笑了,祭出法器红绫,缠向宁瑜。 这时候柏利扭头,问:“怎么了?” 话音还未落,火焰与金光就消失了,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云敏同样下意识掩饰自己的修为,可他的红绫来不及收起来了。 云敏的身体失去平衡 ,直直往下坠??[,宁瑜抓住红绫的一端,把他拽住,平静地对柏利说:“没什么,还是太挤了,就这么牵着飞吧。” 他一边说,一边弯腰将红绫系在剑柄上,顺便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柏利不知道这红布是哪里来的,看见那姑娘被红布缠住腰身挂在长剑下方,仰着脸,幽幽看着宁瑜,眼神有那么一点哀怨,迟疑地说:“这样不太好吧……” 宁瑜整理自己的衣服,说:“有什么不好的,她自己说的,她不重,这样牵着刚刚好。” 柏利张张嘴,想反驳但确实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成秋在最前面掌控方向,听见宁瑜那么说,暗地里加快了长剑的速度。 一时间利刃破空,狂风呼啸,柏利时不时回头查看情况,云敏本能地不敢使用修为护体,任由狂风像刀子一样在他脸上割,把他吹得七荤八素。 他被红绫缠住挂在长剑下方,身体被风吹得摇摇晃晃,远远看过去,就像放风筝似的…… * 等入夜时间,一行人停下来休息,云敏终于被放下来,倒在地上装死。 宁瑜倒是有点佩服他,这人还真一路装到尾,假装自己没有修为,在空中挂了一天,硬是没让柏利看出端倪。 看来修真界的人真的很在意自己的演技,梅映容如此,薛静深也是这样,现在云敏同样背着演员的包袱好面子。 柏利拿出一个竹筒递给云敏,担忧地说:“喝点水吧。” 女子这才幽幽转醒,接过竹筒,细声细气地说:“谢谢。” 柏利转向宁瑜:“公子,明日换我来挂着吧。” 宁瑜不动声色,说:“明日的事明日再说。” 今晚又要在野外扎营,宁瑜轻车熟路地架设洞府,柏利升起篝火,成秋出去晃了一圈,这回没有狩猎,而是摘了些野菜回来。 宁瑜拿出在木荫城采买的食物与香辛料,将羊腿重新用火热了热,然后洗净野菜,加入香料与油泡蘑菇拌匀,做成一道凉菜。 油脂与调料的香味随着篝火温度的提升扩散,乘着夜间的晚风,钻进人的鼻子里。 女子把柏利给的水喝完,吸了吸鼻子,无声无息往宁瑜那边坐了坐。 宁瑜倒是没在食物上苛待云敏,把食物分成等分,递给女子。 女子接过一份羊腿,娇滴滴地冲宁瑜笑:“多谢公子。” 只记吃不记打…… 怎么说呢,这个媚修比梅映容和闻人渊都要好对付。 宁瑜默默地在心里给出评价,接着分食物。 等吃完晚餐,又到了分房休息的时候。 宁瑜还是把云敏单独赶到一边,自己跟柏利和成秋一个洞府。 成秋在一旁打坐,柏利忍不住对宁瑜说:“宁公子,你对那姑娘太差了吧。”他苦口婆心,“既然要带着她,就别嫌弃她,若是对她不好,还不如一开始就让她留在木荫城。” 宁瑜看了他一眼,说:“别急 。”他思索片刻,说,“最迟明天就见分晓。” 或许今晚就能有个结果。 柏利听不懂,还想多问,又被成秋打断:“说了听公子的安排,你别唠叨了。” 柏利撇撇嘴,在草垫子上躺下:“不说就不说,你们都是仙君,就我一个普通人,惹不起。” 宁瑜牵了牵唇角,逗他:“你不是凤凰血脉么,哪里普通了。” 柏利说:“要是我的凤凰老祖宗还在,轮不到你们忽悠我。” 不一会柏利就睡着了,成秋安静地打坐,宁瑜平躺在草垫子上,手盖着自己的腹部。 凤凰纹正在发热,丹田处与金丹融合的空山玉已然做好了准备。 稍过片刻,空气里传来靡靡之音。 喘息□□,尾音拉长放缓,宛如哼着小调,听着令人面红耳赤,本来已经睡着的柏利面色潮红,身体不自觉地扭来扭去,就连入定的成秋也紧闭着眼睛,皱起眉头,额前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宁瑜从草垫子上坐起,说:“你冲着我来就行,何必牵连其他人。” 红衣男人出现在他身边,环住他的肩膀,亲昵地说:“大家一起多好,我不介意让他们加入。” 云敏附在宁瑜的耳边,湿漉漉的气息沾湿耳廓,他说道:“不过我体恤你是第一次,太刺激不好,把他们放在一边,让他们在幻境里体验快乐。” 云敏释放出威压,压制着宁瑜的灵力,按住他的肩膀将他重新推倒了草垫子上。 红绫缠住宁瑜的腰身与肩膀,牢牢地将他束缚。 鲜血一般的颜色勾勒出细瘦的腰身,红色的长蛇盘踞在手臂与肩膀处,拉扯着宁瑜身上的衣物,暴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颈。 如血的红与纯洁的白,这种反差刺激着人的视觉,恨不得用力揉搓那片柔腻的皮肤,让它泛起艳丽的粉色。 云敏舔了舔嘴唇,眸光幽深,评价道:“不错。” 宁瑜平躺着,从下至上看着他。 就知道这人不会善罢甘休,晚上一定会出手。 云敏压住宁瑜,伸手扯他的衣服,调笑着说:“我会让你体会什么是极乐。” 宁瑜身体动不了,眼睛瞥了他一眼,说:“我说过吧,如果你打算用强的,我们只能鱼死网破。” 云敏不把宁瑜的威胁当回事,继续笑:“好啊,我最喜欢鱼死网破,否则太无趣。” 宁瑜不再看他,而是盯着洞府的顶部,自言自语:“应当差不多该发作了吧。” 云敏本能地停下手里的动作,警觉地问:“什么?” 宁瑜提示他:“你动用灵力试试?” 云敏催动体内的灵力,一瞬间就发觉了不对劲,脸色一变,说:“你给我下药?!” 凤凰纹散发热意,宁瑜推开压在身上的男人,扯开束缚着他的红绫,说:“谁叫你喜欢羊腿。”他笑着问云敏,“羊腿好吃吧?” 云敏脸色变了又变,问:“你给我下的是什么药?” 宁瑜笑眯眯地起身,这次轮到他把云敏推倒在地,骑在男人的身上,用膝盖压着红衣男人的腹部,说:“你自己看看啊,应该是你最为熟悉的东西。” 云敏疑惑地探查,接着露出震惊的神色:“你居然给我下媚药?”! 第 53 章 云敏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人下媚药的一天,惊疑片刻,继而爆发出大笑:“对媚修下药,你可能是天下第一人。” 他笑得放肆:“不过也无所谓,正好可以助兴。” 宁瑜膝盖抵着云敏的腹部,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人的兴奋,他学着云敏舔舐唇角,说:“死变态,我这可不是普通的媚药。” 他在木荫城采购的时候,特意打听了这种东西,云敏被吃食吸引了注意力,根本没察觉他在做什么。 木荫城地处偏远,自然没什么好货,所谓媚药,里面也是软筋的成分居多,主打一个让人失去力气,然后为所欲为。 薛静深离开之前,留给他一些东西,其中包括足以让他喝上半年的小甜水。 平时薛静深跟着宁瑜一起喊小甜水,实际上这玩意是植物榨出的汁液加上清晨的露水,薛静深往里面加了不知道什么香料,然后宁瑜怀疑他用了功法,让清露特别清澈,并且有了纯净杂质的效果。 之前宁瑜被梅映容变黑,用清露擦拭身体便恢复了,每次宁瑜喝完小甜水,都觉得神清气爽,特别舒坦。 于是他有了一个想法,把清露放进媚药里会怎么样。 他将清露与媚药混合均匀,涂抹在烤羊腿上,不仅没有异味,反而带着青草的清甜,中和了羊肉的膻味,闻起来更香了。 宁瑜特意多给云敏分了一部分羊腿,看着云敏毫不怀疑地把烤羊腿吃下去,几乎都要同情这位媚修了。 怎么一点防备都没有。 如果宁瑜没有猜错,加入清露以后,媚药的药效会更纯粹,也就是说,会把催情与软筋的效果放大数倍。 此时见云敏这个样子,宁瑜便料想自己没猜错。 云敏身上浮现薄汗,面容潮红,眼尾的那抹红要烧起来了,他喘息几声,主动抬起腰去蹭宁瑜的膝盖,沙哑地说:“快点。” 宁瑜抽了抽唇角,说:“应该找个鸡笼把你装进去。” 云敏听不懂,继续说:“摸我。” 宁瑜捡起掉落在一旁的红绫,有样学样地给云敏把胳膊捆上,嘴里说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云敏给他下媚药,他下回去,把他绑住,他也同样对待云敏。 手指握住红绫掠过敏感的皮肤,带来战栗的刺激,云敏喘得更厉害了,不停地说:“再来。” 宁瑜嫌弃地把他捆得结结实实,然后抬起膝盖,从他身上下来,站在一旁,说:“好了,你自己想办法凉快凉快吧。” 云敏没听清,用迷离的眼神看着宁瑜:“什么?” 宁瑜不再理会到,走到一边开始打坐。 柏利的呼吸逐渐平静,成秋也再次入定,两个人似乎都没事,宁瑜便也安心了,打算趁这个机会修炼。 云敏这才意识到什么,问:“你不管我了么?” 宁瑜奇怪:“我为什么要管你。” 滚烫的汗珠从 鼻尖滑落,云敏粗声粗气地说:是你把我搞成这样,不想负责?” 宁瑜说:“你是媚修,应该能自己应对,用不上我。” 云敏开始咬牙切齿:“正因为我是媚修,从来不自己解药效。” 大部分时间,圣心门的媚药都是用在别人身上,偶尔给自己用,单纯为了助兴。 想要解开药效的话,跟人来一发不就行了,这不是很简单的事,为什么要需要知道别的方法。 媚修本身就更加敏感,此时在媚药的作用下,云敏浑身上下软成一滩水,但却动也动不了。 他本身就是异域长相,此时晶莹的汗珠在深邃的面容上滚动,显得更加魅惑,宛如异世界的妖精。 云敏平时哪憋成这样过,这几日他本身就为了得到宁瑜没去找其他人,此时更加受不了,偏偏手脚被束缚,筋骨还是软的,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宁瑜。 这种情况下的宁瑜更诱人了,淡定清秀的脸庞仿佛会发光,水洗一般的眼眸里全是冷漠,看着倍加可恶,又更为可口。 云敏的身体甚至开始抽搐,简直就像一条扭来扭去的蛇,他开始口不择言:“好哥哥,帮帮我吧。” 宁瑜:“……” 太骚了,再看下去要长针眼,这人比他预想的坚持时间还要短。 宁瑜重新站起身,用脚踩住他的腹部,居高临下地看着云敏,说:“我可以帮你,但有条件。” 云敏仰躺着,视线从宁瑜的鞋子往上爬,路过修长的小腿,然后到了结识的大腿,接着…… 宁瑜脚尖用力,猛地踩下去,说:“看哪呢?” 云敏腹部吃痛,扬起头,面容扭曲,声音痛苦:“好爽。” 宁瑜:“……”居然还是个抖M,他不得不拉回正题,“答不答应条件?” 云敏从被欲望占领的脑子里分出一点点清明,问:“什么条件?” 宁瑜说:“你的目的地也是萼城,肯定有自己的方法,不管是飞船还是传送阵,我要求你把我们送到萼城去。” 云敏去参加赏花盛会,自然是要去采花,宁瑜才不相信他打算两条腿走着去,绝对有自己的交通工具,只是这几天他装侍女装得带劲,不愿意拿出来。 云敏微微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说:“就这?” 他还以为宁瑜不借此机会让他脱一层皮,至少也要狮子大开口一番,没想到他的目的竟然只是带他们去萼城。 云敏想笑,可是身体太难受了,他喘着粗气,说:“不用你说,过几天我也会带你们走。” 云敏本打算将宁瑜得到手之后,带着二人组去往萼城,靠他们这种御剑飞行,不知道要飞到猴年马月。 只是没想到宁瑜先发制人。 “我的腰间有一块令牌。” 宁瑜踩着他的肚子弯腰,在他的腰部摸了摸,立即引发更加粗重的□□。 宁瑜非常嫌弃:“你故意的么?” 云敏扭着腰去蹭宁 瑜微凉的手指,断断续续地说:“把令牌折断,自然会有人来接应。” 宁瑜快速地抽出令牌,琢磨了一下。 ?花木比邻的作品《第一美人的小仆从》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前来接应的,自然是圣心门的人,到时候可就不止一个媚修了。 宁瑜开始评估面对一堆媚修全身而退的可能性。 可他们靠一柄剑飞到萼城也太慢了,再加上途中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拖慢他们的进程,比如这次的云敏,等他们抵达萼城,赏花盛会都结束了。 宁瑜衡量片刻,拿着那令牌走出洞府。 那块令牌是一朵花的形状,这花长得有些奇妙,花瓣仿佛是一簇火焰在燃烧,边缘并不规则,五片火焰花瓣聚合成一朵艳红的火焰花,花蕊中间则是刻着一个“心”字。 看来的确是圣心门的令牌。 宁瑜把令牌拿在手里,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仿佛非常熟悉,他身上的凤凰纹都开始发烫。 他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令牌的纹样。 他定了定心神,暂时不去思考那些,站在洞府外,看着沉沉的黑夜,当机立断,折断令牌。 一开始,什么反应都没有,宁瑜耐心等待,天边突然迸发出一道刺眼的亮光。 接着云层破开,一艘巨大的飞船猛地出现在半空,激荡着气浪,笔直地朝宁瑜所在的方向飞过来。 这艘船的船体是木质的,在外壳的重点部位包裹着坚硬的金属,其余地方绘着红色的符文,在正前方的船头处悬挂着一枚火焰花形状的徽章,正是圣心门的印记。 宁瑜站在地面,仰头看着这艘飞船,忍不住露出喜悦的笑容。 终于不用几个大男人挤在一柄长剑上了。 * 宁瑜把柏利和成秋喊醒,带着他们以及被五花大绑的云敏上了飞船。 圣心门的飞船对于宁瑜这种土包子来说,超有吸引力,从他登船开始,就一直在打量船的结构和装饰,眼神里带着浓浓的羡慕。 什么时候他才能有一艘这样的飞船啊。 云敏还被绑在,倒在甲板上哼哼唧唧,对宁瑜说:“我已经满足了你的条件,你该履行诺言,跟我云雨,帮我解开药效了吧。” 旁边的柏利正在迷茫,他本来在洞府里睡觉,结果莫名其妙地做了一个春梦,接着被宁瑜唤醒,迷迷糊糊地上了这艘大飞船。 还有一个浑身都汗湿的红衣男人跟着他们。 他见红衣男人那么说,警惕地拉住宁瑜:“公子,这人哪里来的,对你图谋不轨。” 成秋看了他一眼,说:“不久之前还‘姑娘可怜’‘姑娘很惨’地叫唤,怎么眼下不认得了。” 柏利再傻也反应过来了,当场石化。 宁瑜光顾着观察飞船,根本没想着搭理云敏,敷衍地说:“等会我找盆凉水浇你脑袋上,你就好了。” 云敏一身狼狈,听见宁瑜这么说,又难受又生气,哑着嗓子说:“你言而无信!” 宁瑜正想说,我又没说如何解药效,就听见一道悦耳的声音传来。 “你自己技不如人,还有脸面叫唤?真是给圣心门丢人。” 宁瑜循声看过去,只见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领着一群人款款向他们走来。 那女子身段妖娆,穿着一件红色纱衣,纱衣薄如蝉翼,流动着晶莹的光泽,透出内里稀少的布料与雪白丰润的肌肤,走动之时脖颈与手腕上的璀璨金饰叮当作响,大腿藏在红纱之下若隐若现。 她身后的那群人有男有女,跟她一样穿得非常清凉,只不过衣服整齐划一地都是红色。 成秋和柏利同时脸红了,连忙低下头不敢直视。 宁瑜在沙滩上见过比基尼妹子,倒是不奇怪,他神情坦然,主动冲那女子拱手:“在下宁瑜,出自岐鸣楼,此番叨扰圣心门各位前辈了。” 女子上下打量宁瑜,扬起红唇嫣然一笑,说道:“敏哥儿栽在你手上,倒也不冤。”! 第 54 章 面前的女人看不出年纪,但从气场和气质上来看,应该在圣心门里地位不低,宁瑜谦虚地说:“我与云敏道友切磋一番,他让着我罢了。” 红纱女人挥了挥手,让人把云敏带下去,应该是去解媚药了,至于如何解就不用宁瑜操心了。 经过一番交谈,宁瑜知道了这个红纱女人即是圣心门的门主云有行,他心下惊讶,拾花叟的赏花盛会如此有吸引力么,竟然让一个宗门的尊主亲自前往。 宁瑜对修真界不算特别熟悉,但也知道圣心门不算小门小派,而且因为圣心门全是媚修,甚至在修真界存在感不低。 云有行此次亲自前往萼城,总不能也是为了采花吧,看来云敏说身上有要事,还真没说假话。 宁瑜藏起这些推测,对云有行说:“云门主,我和我的朋友也要去往萼城,既然我们目的地一致,可否捎我们一程。” 云有行浅浅笑着,看着宁瑜,说:“我可以带上你们,但你做好准备应对一船的媚修了么?” 宁瑜顿了顿,老老实实说:“倒是想过。” 云有行问:“如何?” 宁瑜回答:“那我还是下船吧。” 云有行大笑出声,说道:“我不至于强迫一个小辈。”她命人把宁瑜他们带进船舱,安排了住处,接着便没管他们了。 在云有行眼里,宁瑜三人不过两个金丹和一个普通人而已,耍了点小聪明制住了云敏,用不着多防备。 宁瑜见云有行没想拿他采补的样子,松了口气,如果说云敏是抖M,这个姐姐一定是个S。 圣心门的飞船非常豪华,到处都刻着红色符文,繁复又华丽,看久了容易眼晕。同时船舱里飘扬着甜腻的熏香,闻久了骨头都酥软了。 宁瑜与成秋柏利住在一起,房间足够大,媚修们还会给他们提供水和食物,唯一一点不太好的是,在飞船内部走着时候,容易碰到交叠在一起的两个人。 ……有时甚至是三个人四个人。 宁瑜对媚修的奔放有了直观的认识。 柏利和成秋吓得不敢出房间,宁瑜倒是坦然,在偶尔路过的时候,被那些光溜溜的媚修喘着粗气询问“要不要加入”,他都能淡定地回答:“不用了,你们玩你们的。” 飞船在云海里乘风破浪,比他们三个御剑飞行可快多了,眼见着萼城越来越近,宁瑜的心情越来越好。 倒是柏利很沮丧。 他被云敏骗了之后,一直在怀疑人生,心情非常低落。 因为船上的熏香对于普通人来说太刺激,会让人发情,他不得不用布条把鼻孔塞住,瓮声瓮气地说:“我也算阅人无数,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成秋在一旁说:“媚修善于魅惑人,哪怕他不适用媚术,普通人同样很容易相信他们。”他看了柏利一眼,“你不是被魅惑的第一人,也不是最后一个,媚修的威力,等到了萼城就知道了。” * 御剑飞行的时候,觉得萼城怎么那么远,乘坐飞船之后,萼城不一会就到了。 圣心门的飞船抵达萼城的那天正好是黄昏,红云漫天,飞船自云层缓缓降落,仿佛诞生于烈火之中,明亮耀眼。 宁瑜跟随圣心门的人站在夹板上,望着不远处的萼城。 萼城的城门比木荫城不知道大了多少倍,高耸入云,巍峨地伫立在前方,像两尊巨大的守护神,与众不同的地方是,萼城的城墙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藤蔓上绽放着五颜六色的鲜艳小花,宛如彩色的星星,在一片绿意中眨着眼睛。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竟然冲散了圣心门的熏香,令人心情舒畅。 而在城门处挤着密密麻麻看热闹的人,那些人看见飞船前方的印记,认出是圣心门,立即发出喧闹的声响。 “圣心门的媚修到了萼城。”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立刻传遍了整个城市。 媚修很少集体行动,如今竟然来了一船的人,足以让人惴惴不安。 “云敏一定也在里面吧,这次不知是哪个美人要遭殃。” 云敏望着萼城的城门,笑着说:“好一个花团锦簇,香飘万里。” 那日他解开媚药之后,就开始天天缠着宁瑜,倒也没强迫宁瑜,只是在宁瑜旁边转,时不时试图勾引宁瑜。 现在他们到了萼城,城里全是各式各样的美丽花卉,云敏这个采花贼终于能施展拳脚了。 有一件事宁瑜一直很好奇,他问云敏:“你这样高调地来萼城,不怕被人打吗?” 之前那些被他采补过的人不会来找他算账? 云敏笑了笑,眼尾的那抹红艳丽似云霞,他自负地说:“与我双修过的人,没有一个不满意的。” 他说得坦荡:“哪怕一开始抗拒,到后来都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倒是有人因为念念不忘,想要让我负责。” 但媚修怎么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云敏自然辜负了人家。 宁瑜在心里发出“啧啧”的声音,渣男,现在得意洋洋,总有一天要栽在某人手上。 云敏扭头,看向宁瑜,说:“你真的不与我试试么,会让你□□。” 宁瑜转移话题,说:“萼城里全是你喜欢的花朵,快走吧。” * 一行人下了飞船,入住萼城。 照理来说,媚修在修真界并不是名声很好,但萼城并没有对他们不友好,而是一视同仁。 只要不在城里搞事,哪怕魔修前来参加赏花盛会,他们都欢迎。 云有行率领众人住在东城,正是繁花盛开的区域。 萼城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区域,分别对应春夏秋冬四种季节,每个区域都有应季的花卉,其中属春花最为娇嫩美丽,东城也成了萼城最热闹的地方。 既然已经抵达目的地,本来宁瑜想要向云有行辞行,可云有行留下了他,说:“反正也不多你们三个,不如住在这里。” 云 敏也跟着说:“你要到哪里去,继续住你那个简陋的洞府么?” 想想也是,跟着圣心门可舒服多了,再说这些媚修虽然行为大胆,但还真没对他们三个下手,不如多住几天,宁瑜便没再动离开的心思。 宁瑜继续跟着圣心门,云敏特别高兴,甚至询问宁瑜要不要加入圣心门。 宁瑜严肃地说:“我已是岐鸣楼之人,不可再入其他宗门。” 云敏摸摸下巴,说:“你说的那个岐鸣楼,我怎么没听说过,想必只是个小门小派,不如我圣心门。” 宁瑜瞟了他一眼,说:“此时不如,未必以后不如,总之我是不会离开岐鸣楼的。” 云敏见宁瑜不开心,也不再提让他改门换派的事,而是说:“萼城繁花似锦,近日为了举办赏花盛会,更是布置得花团锦簇,我陪着你逛逛。” 宁瑜奇怪了:“既然花团锦簇,你怎么不去采花,陪我做什么?” 云敏但笑不语。 宁瑜这朵花还没采到手,其他花卉顿时变得索然无味。 * 距离赏花盛会还有一段时间,宁瑜在圣心门的据地住下,趁这个机会到处走走看看。 萼城真的很美,四处都是各式各样的花卉,有的浓烈如红唇,有的淡雅如远黛,盛开在街头巷尾,散发着阵阵幽香。 萼城的街道干净整洁,房屋错落有致,每间房子的门前窗前都种有鲜花,一时之间竟无法分辨究竟是人的住所,还是花的海洋。 唯有花瓣四处纷飞,仿佛飞雪飘飞,洋洋洒洒,令宁瑜想起某些回忆。 说起来,他最拿手的事,恐怕还是打扫花瓣。 他伸手抓住一瓣飞花,花瓣娇嫩,仅仅轻轻碰触便破了,他把破碎的花瓣放在鼻尖嗅嗅,沾染一身香气。 眼下正值赏花盛会召开前夕,不少人汇聚在萼城,其中不乏各种美人。 走在街道上,时不时会看见容貌出众的俊男美女,唇红齿白,脸庞仿佛会发光。 也有头戴幕篱帷帽之人,虽然看不清脸面,但从那窈窕修长的身段,便知相貌也一定不俗。 所有人都身着锦衣,似乎每个人都把自己最体面的衣裳穿来出来,只有这样,才不会输给那些繁盛的鲜花。 景美花美人也美,此时的萼城宛如人间仙境。 只不过媚修出现在萼城,令城里的美人们有些慌乱。 圣心门研习双修之术,保不齐会对城里的人下手,特别是云敏名声在外,只要有美人的地方,就有云敏。 若是不够美,还入不了他的法眼。 于是美人们既担忧云敏的到来又怕云敏不来。 如果云敏没来找,不就代表着不够美貌? 就在城里只要有几分姿色的人正惴惴不安的时候,“美人杀手”云敏正围着宁瑜团团转。 “你怎么总不知会我一声就出门。”云敏斜斜靠在走廊的柱子上,用身体堵住宁瑜的去路。 宁瑜平静地说:“我为什么要知会你。” 云敏一身红衣,烈火一般热烈,看着宁瑜,说:“你知会我,我才好跟着你。” 宁瑜依旧淡定:“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云敏哀怨地看着他:“你装傻。” 宁瑜懒得跟他扯这些,打算绕过这人往外走。 云敏再次拦住宁瑜,说:“你不让我跟着也行。”他望着宁瑜,眼神里有某种异样的情绪,令他的眼睛闪闪发光,眼尾的红色更鲜艳了。 他竟然面容有些泛红,支支吾吾:“那你再绑住我啊。” 宁瑜:“……” 绝了这个受虐狂,居然还上瘾了。 宁瑜在心里翻着白眼,彻底绕过这个红衣变态,扬长而去。 城里的美人们日日夜夜防备着圣心门的媚修,防备的时候还不忘将自己打扮一番。 万一云敏来了,自己不够美怎么办。 可云敏迟迟没有动静,有些人居然开始期盼起来。 云敏到底会到谁那里采花,成为了萼城时下最时髦的话题。 有人特意打扮得花枝招展,试图吸引云敏。 云敏越是谁也不碰,大家越是心急,最后居然发展到以被云敏采补为荣的地步。 谁能被云敏看中,谁就是公认的美人,不说倾国倾城天下第一,至少艳冠一方没有问题。 但云敏还是不行动。 有好事者到圣心门的据地附近打听,打听出云敏几乎不怎么出门,没有去跟任何人双修,空闲时间全泡在圣心门内部。 那些人自然会好奇,圣心门里有什么,令云敏如此安分。 他们接着打听,打听出眼下有三个其他宗门的修士正在圣心门的据地借住,云敏整日待在他们的身边。 然后众人浮想联翩,再加上添油加醋,后来竟有传言,圣心门内住着一位绝世美人,那美人将云敏迷得神魂颠倒,魂牵梦萦,魂不守舍,总之,除了那美人,其他人云敏都不放在眼里了。! 第 55 章 誓要得到天下全部美人的云敏都收心了,这可真是不得了,圣心门里的那位美人一定容貌非常不俗。 至少也是倾国倾城的级别,或许比那第一美人梅映容还要美貌。 谁也没见过圣心门里住着的人长什么样,连他的具体身份都无从知晓,所有讯息只能靠猜,于是越猜越离谱。 有人说那美人面若桃花,腰似蛟龙,肌肤滑腻,通体生香,见一眼浑身酥麻,仿佛到了仙境,所以才把云敏迷得七荤八素。 又有人说太夸张了,圣心门里的那个人长相一般,但那人的身体却不一般,是万里挑一的名器,就连善于房中之术的媚修遇到他都手脚发软,□□,云敏天天与那人腻在一起,都不愿下床。 反正传言越来越夸张,大部分人还是觉得那人应当十分貌美。 宁瑜不是没听到这些传闻,但他没放在心上,反正众人口中虚构的人跟他一点相似的地方都没有,到时候即便他跟着圣心门一起出席赏花盛会,也不会有人联想到他身上。 他整日除了应付云敏与继续修炼,其余时间经常到城里转悠,一是探查情报,二是看看能不能碰到什么机缘,结识一些修真界的人。 他制作了一盒卡片,随身带着,跟别人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就拿出来递过去一张。 卡片大约巴掌大小,上面印着一副凤凰围绕高楼飞舞的图画,旁边是“岐鸣楼楼主”几个字以及他的名字。 柏利好奇地问:“公子,这是什么?” 宁瑜一本正经地说:“这是名片,商务场合用来介绍自己,给别人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 在修真界没有电话号码这种东西,只能写清宗门名号与自己的职位。 宁瑜又从身上掏出两盒卡片,递给柏利和成秋,说:“我给你们也做了,在外面的时候可以递给别人,让其他人加深印象。” 柏利接过自己的卡片,只见他那盒卡片跟宁瑜的一样,也是彩凤绕楼的图画,附加着他的名字,只不过他的名字上方的头衔写着“岐鸣楼首席秘书”。 他扭过头去看成秋手里的卡片,他的卡片上写的是“岐鸣楼安保部部长”。 柏利问:“这个首席秘书和安保部部长是何意?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看字面意思有点懂,又有点没懂。 宁瑜说:“不用管什么意思,反正听着厉害就行了。”在外做生意,牛皮都是吹出来的。 柏利和成秋点点头,把名片收起来。 宁瑜带着柏利和成秋打算再去城里转悠,这回云敏说什么也要跟着。 宁瑜嫌弃:“你那么有名,我怕一到街上,那些美人都朝你扑过来。” 云敏说:“这好办。”下一刻,一位长辫子的女子站在他们面前,身着粉嫩短袄,抬起芊芊素手整理自己的发尾,冲宁瑜嫣然一笑,“这样如何?” 柏利眼睁睁看着云敏变成女人,再次受到强烈的打击。 宁瑜甩不掉云敏,再说他借住在圣心门,总要给圣心门一些面子,于是领着柏利成秋和云敏,一起出发,到市集上闲逛。 总体来说,萼城不管是民风还是管理都比较自由,晚上没有宵禁,也不限制出入,鲜花开得热烈,来来往往的人也非常热闹。 ?想看花木比邻写的《第一美人的小仆从》第 55 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但随处可见的阵法与巡逻的护卫也在无形中告诉所有人,萼城热情好客,但不会允许有人前来闹事。 萼城分为春夏秋冬四个区域,每个区域的建筑都有独特的风貌,或是秀致典雅,或是肃杀沉稳,在不同的季节里徜徉,一日之内春观桃冬赏梅,别有一番滋味。 现在想想,香浮山庄四季繁花汇聚,花飞花舞漫天的设置,怕是参考了萼城。 赏花盛会的发起人拾花叟不住在春夏秋冬任意一个区域,而是住在城市中央的芳菲华庭之中,芳菲华庭据说美轮美奂,四周布有阵法,平时从城里看不到,等到了赏花盛会开启的时候,自然会出现,届时修真界被邀请的贵宾便能进入华庭赏花,而哪怕进不去,其他人也能从外面看到芳菲华庭的美景。 宁瑜在萼城里待着,越待越喜欢,他穿越之后,第一次到人这么多的地方,热热闹闹很开心。 这里的花美人也美,一派朝气蓬勃的景象,光是看着就很开心。 再有一点,好吃的东西也很多。 宁瑜在街边见到了云南鲜花饼一类的点心,大家把鲜花制作成馅料,填进面饼里,做成各种形状,然后或是蒸烤或是油炸,趁热吃满口甜甜的花香。 宁瑜还发现这里的人把一些花当做调料,连烤鸡都把鸡肚子里塞满花瓣。 花汁的清香很好地中和了肉类的油腻,各种香气混在一起,飘进鼻子里,让人走不动路。 他们一行刚好又都是些吃货,于是宁瑜带着三个尾巴在一个又一个铺子前面停留,看见新奇的吃食就买一点,大家一起吃。 柏利和成秋好歹还矜持,变成娇软少女的云敏拉着宁瑜的衣袖,露出兔子一样的表情,嘟囔着:“好哥哥,我想吃荷叶鸡腿,你给我买嘛。” 其余三人:“……”好恶心。 宁瑜嫌弃地说:“你是圣心门的少爷,比我有钱多了,为什么一路吃我的喝我的。” 粉袄少女捏住宁瑜的胳膊,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嘘,别暴露身份。” 这人又借着机会往他耳朵上吹气了,简直随时都在找机会揩油。 宁瑜与少女拉开距离,板着脸买了一份荷叶包鸡腿,塞进他的手里。 少女立即弯起眼睛,笑成月牙的形状,脸颊带着柔软的红润,甜甜地说:“谢谢哥哥。” 笑着的少女软萌可爱,可一想到本尊是个异域长相的大男人就一言难尽。 几个人一路吃吃喝喝,除了伤宁瑜的钱包,一切都还愉快。 最近萼城来了很多旅客,街上较为拥挤,各式各样的人都有,甚至还有散修在街边卖艺赚盘缠。 修真界的卖艺可厉害 多了,什么把头当球踢这类的完全不够看。 宁瑜拿着油纸包左看看右看看,云敏跟在他身边埋头啃鸡腿,因为周围的人太多,也来不及拉开结界,冷不防有人撞过来,碰到云敏的胳膊。 他手里的鸡腿“啪”地一下掉在地上,油润焦香的外皮沾上灰扑扑的灰尘。 一瞬间,云敏炸了,顾不上正顶着粉嫩少女的样貌,一把揪住撞过来的人,凶恶地说:“没长眼睛啊?赔老子东西!” 被揪住的人懵了,这人怎么长得娇滴滴的,说话如此粗声粗气。 “等等,你们有没有闻见甜腻的香气。” 这点小动静引来了一些人的围观,这些路人里不乏身怀修为见多识广的修士,皱着眉头提出疑问。 他们看向粉色短袄的少女,投来审视的目光。 “那香气有点像圣心门常用的熏香。”有人说道,“而圣心门的云敏最擅长装扮成女子。”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那粉袄长辫的娇俏少女。 云敏松开撞到他的人,露出惧怕可怜的表情,怯生生地望着周围的人,小声说:“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他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一时之间倒是唬住了一些人,原本蠢蠢欲动的人群又缩了回去。 “搞错了吧,云敏怎么可能随意出现在大街上。” 就在此时,云敏一跃而起,云霞一般的红绫舒展,笔直地射向四面八方,织成红色的网,阻隔周围众人。 他用红绫将宁瑜的腰身缠住,拖着宁瑜往外飞,传音道:“走!” 宁瑜:“?” 渣名在外的人又不是他,他跟这些路人无冤无仇,为什么跑路要带上他。 可目前这种情况,想撇清关系已经太迟,旁边的人见云敏用红绫卷起另一名男子,立即又反应过来。 “莫非这人就是云敏最近痴迷的美人?” “是了,形影不离,此人在圣心门地位一定非同小可。” “虽然长得还行,但看着也不是倾国倾城的容貌啊……” “傻吧,是易容!” “对对,大美人怎么可能抛头露面,一定是乔装打扮。” 宁瑜:“……” 服了这些人,想象力好丰富。 云敏带着宁瑜移动身形,柏利和成秋在后方追:“你跑就跑,把我们公子放下!” 路人听到更加确定,被红绫包裹的人便是传说中让云敏死心塌地的绝世美人。 看那长腿,看那窄腰,应当配一张绝色的脸,可惜有易容,无法看到真颜。 人群立即沸腾了,不少人跟在云敏宁瑜身后追。 这些追赶的人里,有的跟云敏有仇,嘴里大声喊着“淫贼”,有的想一睹绝世美人的真颜,好奇地跟着,还有的气势汹汹地想要质问云敏,他们每日花枝招展地打扮自己,为何云敏不来找他们双修?难道他们不美吗? 云敏带着宁瑜在前方飞,红衣红绫招展如 旗帜又似云霞,染红萼城的半空。 他们身后缀着一群人,总之场面十分热闹。 宁瑜板着脸被红绫裹住腰身,当他听到后面有人喊:“云敏淫贼,把美人留下!” 他再也绷不住,在指尖聚集金光,划破腰间的红绫,在半空中翻了一个身,稳稳站定。 他想了想,往云敏相反的方向移动身形。 后面的人见他跟云敏分开,更兴奋了,顿时一群人分成两拨,一波追云敏,要求云敏与他们双修,另一波追宁瑜,想拦下这位绝世美人,一睹他的真容。 宁瑜莫名其妙陷入一场追逐战中,满头问号,可他也知道,不能落到那些人手上。 虽然不至于有危险,但若是无法满足那些人的八卦之心,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那些人也不是傻子,里面也有高手,有人直接使用空间术法,绕到宁瑜的前面,堵住他的去路。 人群从四面八方将宁瑜包围,宁瑜暗中叹了口气,心想这是啥事啊。 但他向来不会束手就擒,凤凰纹燃起热意,金光闪现。 追逐而来的人见到这位美人不仅没有逃,反而迎了上来,均是一愣。 金色的光辉将宁瑜包围,耀眼的火焰从他身边蔓延,火光温柔地照亮他的脸庞,反而令他俊秀的面容上多了一些破碎的冷肃。 众人听见天边传来钟鼓一般的声响。 此人身上竟然隐隐有种神性。 本来还有人怀疑面前这男子是不是传说中的绝世美人,如今见到金光将宁瑜环绕,倒是相信了几分。 就在所有人惊疑不定地呆愣的时候,被他们包围在中间的男子,突然消失了。 那些金光与火焰一瞬之间全然不见,一丝踪迹也没有留下。 所有人震惊,好厉害的空间术法,居然无迹可寻。 宁瑜正想跟那些凑热闹爱八卦的人好好说道说道,突然眼前画面一换,接着身体陷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第 56 章 宁瑜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勾起唇角笑了笑,不急着去看那人,而是问:“这是哪里?” 此处黄线昏暗,唯有不远处微弱的烛火燃着一点点光亮,照出四面坚硬深沉的石壁。 这里似乎是一间封闭的石室,宁瑜被人抱着,靠坐在墙边。 清越的声音夹杂着低笑,从他后方传来:“你猜。” 这个声音……宁瑜低头看了看搂着自己的那截白袖子,终于扭头,看向端方文雅的男人,说:“你怎么还是白的。” 当初在疏影山这人离开之时,分明变成了黑衣。 白衣的薛静深眼尾微微下垂,笑得温和平静:“谁叫某人令人操心,我不得不抽空把他从人堆里捞出来。” 他揽着宁瑜的细腰,让宁瑜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接着拉起宁瑜的手,仔细端详:“要是我再慢点,你就要被那些看热闹的人生吞活剥了。” 宁瑜被他拉着手,打量他英俊的脸,说:“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救我咯。”他的语气平淡,“让魔尊为我分心了,真是不好意思。” 薛静深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牵着宁瑜的手,将自己的手指插进他的指缝中,缓缓摩挲,似乎在确认宁瑜是不是完好无损一样,说:“你在路上花费太多时间了。” 宁瑜学着他刚才的语气,说道:“谁叫某人抛下我一个人离开,我可比不上你们这些修真界大佬,只能靠自己的双腿。” 薛静深揉捏宁瑜的动作顿了顿,无声地扬起唇角。 从刚才开始,宁瑜没发现自己的语气里带着埋怨。 薛静深说:“你为何要带着那两个拖油瓶。” 在那一年之间,他教给宁瑜如何飞行,若是宁瑜独自上路,应当早就到了。 宁瑜说:“他们不是拖油瓶,我们是一个团队。” 宁瑜无法给大魔头解释什么是“weareateam”,反正他一定要带着岐鸣楼的人。 薛静深松开宁瑜的手,改为触碰他的脸,说:“我等了你很久。” 宁瑜搞不懂这其中的逻辑,这人丢下他一个人离开,他只能独自出发,到头来这人早早抵达目的地,说自己在目的地苦苦等待,这是卖的哪门子惨。 不愧是疯疯癫癫的魔尊,如此随心所欲。 宁瑜当然知道,闻人渊离开必有自己要做的事,肯定跟魔道与赏花盛会有关,可他还是咽不下那口气。 要不是中途遇到云敏,搭上了圣心门的顺风车,他和成秋柏利现在还在树林子里睡石洞呢。 宁瑜看着薛静深,没有说话,薛静深却能察觉到他的情绪,笑着用手指描绘他脸颊的轮廓,说道:“你这一路,可没少拈花惹草。” 指腹摩擦而过,看似温柔,却带来战栗。 薛静深的手指往下,蜻蜓点水一般地落在宁瑜的脖子、胸膛,勾起一波波涟漪,然后停在宁瑜的下腹部。 火红的凤凰纹就在那里。 “这里还养着我的东西,却在外面勾三搭四。” 闻人渊一向把空山玉有关的一切都当做自己的,甚至包括宁瑜本身也是。 他用手指轻轻叩击宁瑜的肚子,突然指尖冒出魔气,宁瑜腹部猛地一阵紧缩。 宁瑜倒吸一口凉气,听见温柔的声音问:“与媚修双修的滋味如何?” 肚子里像伸进来一只无情的手,握住了他的金丹。 那种感觉,像被刀子抵住要害一样,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恐惧,整个灵魂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宁瑜强迫自己镇静,直视薛静深的眼睛,扯出一个笑容:“好得很。” 薛静深瞳孔紧缩。 宁瑜的金丹牢牢握在他的掌心,稍稍用力,便能轻易捏碎。 金丹虽然已和空山玉融合,但若此时破坏金丹依旧能取出空山玉,金丹破碎,宁瑜会死。 沉重的威压充满了这间小小的石室,宁瑜在战栗间,感受到强烈的杀意。 宁瑜不是第一次感受到魔头的杀意,每次闻人渊想要得到空山玉的时候,就会想杀了宁瑜。 可自从薛静深在疏影山住下之后,这种情况就没有了,薛静深发癫归发癫,但从没伤害过宁瑜。 宁瑜很久没有如此近距离地直面魔尊的威压与威胁。 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这个人又想得到空山玉的力量了。 金丹在别人手里,宁瑜没有退缩,直勾勾地盯着薛静深的眼睛,薛静深同样看着他。 不管什么时候,宁瑜的眼神都特别清澈,哪怕中了媚药,迷离中也带着一丝理智与清明,一段时间没见,薛静深倒有几分想念宁瑜这股子执拗。 这人平时看着随和,有时甚至有些懒散,但无比坚守自己的准则,从不退让。 就在这时,宁瑜放松身体,弯下腰,以一种身心开放的姿态靠在薛静深的肩膀上。 随意而自然,仿佛只是在小憩。 薛静深反而定住。 空山玉没有排斥薛静深,如果他想取出宝玉,随时都能做到。 威压消失,魔气收敛,薛静深松开宁瑜的金丹。 宁瑜故意问:“不动手了么,我不反抗。”反正反抗也没有意义。 薛静深抱住宁瑜,这次大手搁在宁瑜的脊背中间,从上至下抚摸,仿佛在安抚一只小动物。 “我向你承诺,我不会杀了你。” 宁瑜闻言,猛地睁大眼睛。 尽管他猜到闻人渊最终不会伤害他,但也没想到会得到魔尊亲口的承诺。 这可真是不得了,魔尊给他发了免死金牌,还是空山玉在他体内的情况下,实在不可思议。 魔尊说出口的话,一定会做到,也就是说,从今往后,面对闻人渊,他不用再担心自己的安危了。 宁瑜脑子转得飞快,依旧摸不清薛静深的意图。 这时薛静深又说:“我不杀你,但 对其他人不一定。”比如跟宁瑜纠缠不清的那个媚修。 宁瑜不解:其他人管我什么事。他说着说着想起来,哦,也对,说好了不伤害疏影山上的那群人。 ㈦本作者花木比邻提醒您最全的《第一美人的小仆从》尽在[],域名[( 薛静深看了他一眼,无法分辨他是真的不在意还是装傻。 宁瑜靠着薛静深的肩膀,倒是靠舒服了,不愿意起身,耷拉着眼皮子,没精打采地说:“我以前说过,事不过三。” 这人又玩这种先给你惊吓,再给你惊喜的桥段。 薛静深听了仿佛没听见,摸着宁瑜的脊背给他顺毛,温热的手抚摸后背实在太舒适,宁瑜没再说话。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居然有那么点温馨。 方才分明一个差点杀了另一个。 薛静深将宁瑜翻来覆去检查了一番,没见着他身上有伤,但宁瑜一路风尘仆仆,衣服还是离开疏影山时带着的那几套,干净整洁,可太过朴素,远没有萼城大街上那些争奇斗艳的人打扮得华丽。 “人靠衣装,你好好打点一下自己。” 薛静深居然这么说。 宁瑜不由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如此寒碜?连魔头都看不下去了。 赏花盛会,繁花似锦,他也想穿得体面一些,奈何要养那么多张嘴,囊中羞涩。 薛静深往他的掌心塞进一封五彩缤纷的信笺,那信笺带着清新的花香,宁瑜正想看清那是什么,就被薛静深勾住下巴。 修长的手指强硬地抵住他的下颌,宁瑜不得不扬起头,再次直视薛静深的眼睛。 薛静深说:“我在芳菲华庭等你。” * 宁瑜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萼城的大街上,阳光明媚,与刚才昏暗的石室截然不同。 薛静深又这样突然离开了。 上次在疏影山上,他说“去萼城”,这次又让宁瑜去往芳菲华庭,看来打定主意让宁瑜参加赏花盛会。 之前宁瑜担心自己在修真界没有地位,无法进入芳菲华庭的内部,只能在外面围观,如今倒是用不着担忧了。 他慢吞吞往圣心门的据地走,下午经历了一场闹剧,大街上依旧那样热闹,宁瑜怀疑路人们还在讨论云敏,因为他频繁听到了“圣心门”“美人”这些关键词。 宁瑜没有理会那些,平静地走着。 之前看热闹的人虽然多,但放在整个萼城,下午的闹剧仅仅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宁瑜一路畅通无阻,平安回到圣心门那里。 他一进大门,便有一团红云向他扑来。 “小瑜,你没事吧?” 很好,从小瑜瑜进化成小瑜了,有进步。 宁瑜一点事都没有,倒是云敏衣衫凌乱,甚至肩膀与手臂上各少了一块布料,露出光滑的皮肤,皮肤上印着一道道抓痕。 宁瑜顿了顿,迟疑地问:“你被采补了?” 云敏拉了拉滑下去的衣服,勉强盖住自己的身体,说:“那倒没有,萼城的美人们太热情,我 花费了一番工夫脱身而已。”他上前拉住宁瑜,继续问,“你呢,怎么突然不见了。” 宁瑜说:“我也没事,半路遇到一位熟人,与他聊了两句而已。” 云敏盯着宁瑜看,宁瑜问:“怎么了?” 云敏表情狐疑:“只是熟人,不会是老相好吧。” 宁瑜:“……” 服了,不愧是媚修,不管什么都能往那档子事上联想。 宁瑜懒得搭理他,借口说自己累了,回去休息。 自从那日闹了一场之后,外面的传言更有模有样了,说云敏已经完全对那位美人死心塌地,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见过那美人,当真是倾国倾城,天香绝色。 这些人明明以为宁瑜易容来着。 渐渐的,经常有人在圣心门的据地外面徘徊,想要找机会见一见传说中的美人。 宁瑜现在懂为什么梅映容的人气那么高了,修真界的颜控真的多,只要提到美人,一堆人立即蜂拥而至。 就连云有行都奇怪:“媚修门前居然如此热闹,真是不一般。” 但门主身有要事,没工夫理会这些绯闻八卦。 在圣心门外鬼鬼祟祟徘徊的人,除了云敏的追随者,以及想看美人的,还有一小部分那日围住宁瑜的修士。 说来奇怪,美人易容之后,相貌仅仅清秀,可就是对美人站在金光与火焰里的那一幕念念不忘。 还想再见美人一面。 因为外面守着的人太多,宁瑜外出都要绕着走,着实有些麻烦,于是带着据地的时间变多了。 这样正和云敏的心意,他天天缠着宁瑜,想让宁瑜把他捆住,用脚踩他。 宁瑜不胜其扰,又懒得应对,干脆自己想自己的事。 云敏见他发呆,长长的眼睫垂落,掩去平日眼眸里的清亮,多了些许水润,心念一动,无声无息地凑近宁瑜的脸庞。 宁瑜立即警觉:“你做什么。” 云敏笑道:“有一根睫毛落在你眼下,我帮你摘掉。”说着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宁瑜白皙的皮肤。 下一刻,云敏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重重撞到墙壁,呕出一口鲜血。 黑雾缭绕,魔气横生。 宁瑜惊讶,原来闻人渊说要杀人,不是假的啊。! 第 57 章 云敏修为不低,但这里是圣心门据地,而且又是宁瑜的身边,他毫无防备,一瞬之间居然被掀飞了出去。 他狠狠撞到墙壁,身体滑落,倒在地上吐血。 此时宁瑜周身冒着一缕缕黑色的雾气,一看便知,这是来自魔修的功法。 宁瑜知道闻人渊故意的,故意在他身上留下魔道术法,就是为了彰显魔尊他老人家的存在感。 宁瑜叹了口气,驱散周身残留的魔气,走到云敏面前,把他扶起来,问:“你还好吧?” 云敏再次吐出一口血,神情有些困惑:“为何这里会有魔修?” 脑子被打蒙了吧,这里没有魔修,宁瑜不知道如何回答,闭口不言,眼下要紧的是查看云敏的伤势。 这时候,云有行感应到魔气,带着人赶过来,看见云敏这样子,皱起眉头,问:“怎么回事?” 云敏是圣心门的得意弟子,跟随门主云有行姓云,这回在圣心门的据地被魔气所伤,宁瑜势必要给出合理的解释,他选择老老实实说:“我身上有魔修的术法,方才不小心触发,伤到了云敏。” 在场的都是媚修,什么情况下会触发护身术法,也都能想象到,应该是云敏又缠着宁瑜求欢,谁知被弹飞了。 云有行的表情有点精彩,她说:“敏哥儿最近做的事实在上不了台面。”身为一个媚修,居然屡次求欢失败,还被护身术法排斥,着实有些丢面子。 她拿出一颗药丸,拍进云敏的嘴里,说:“并无大碍,调息几l回就好了。” 云敏也琢磨出事情的缘由,将药丸咽下,看向宁瑜,说:“你还说不是去见老相好。”那人甚至在宁瑜身上设置术法,不让别人碰宁瑜。 宁瑜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他要如何解释,不是老相好,而是老冤家。 闻人渊把空山玉与他,都当做自己的东西。 云有行照着云敏的额头拍了一巴掌,骂道:“技不如人,便夹起尾巴。” 她令人把云敏扶下去,转向宁瑜,说道:“跟我聊聊?” 这位圣心门的美艳门主收留了宁瑜他们,可平日她不经常出现,宁瑜与她交集并不多,此时云有行主动邀请宁瑜谈话,宁瑜自然不会推脱。 圣心门的据地设立在萼城的春城,据说布局与圣心门的道场非常相似。 宁瑜跟着云有行走在甜腻的熏香里。 云有行身上缠绕着绯红轻纱,随着她款款的步伐轻柔飘舞,展现着她的曼妙身姿。 本来宁瑜认为自己并不封建也还算见过大世面,可第一次与这位漂亮火辣的大姐姐离得如此近,随意看过去便是轻纱下雪白的身体,依旧无法免俗地脸颊泛红。 云有行与云敏不同,云敏骨子里有一种风骚,云有行更加沉稳,浑身上下都是熟女风情。 圣心门果然名不虚传。 云有行似乎看出宁瑜在想什么,笑着说:“不用担心,你是 敏哥儿的目标,我不会对你出手。” 宁瑜说道:“门主说笑话了,您是长辈,怎么会跟我这种晚辈一般见识。” 云有行笑了笑,在媚修眼里,没有早晚,也不论长幼,但她没有纠正宁瑜,而是开门见山地说了正题:“方才那魔气是怎么回事?” 这里再怎么说也是圣心门的据地,云有行身为一门之主,不会放任魔气在此处横生。 宁瑜解释:“想必门主应当知道,我曾是第一美人梅映容的家仆。梅公子与魔尊闻人渊有些纠葛,无意之间,牵扯到我,所以我跟魔修有过接触。” 云有行沉吟片刻,立即抓住重点:“你身上的护身术法,是闻人渊设下的?” 宁瑜顿了顿,没有选择隐瞒:“是。” 与其编一个漏洞百出的故事,不如实话实说。 云有行扯了扯红艳的唇角,说:“怪不得敏哥儿会受伤。” 宁瑜有些尴尬,如果云有行继续追问他跟闻人渊的关系,他还真不知道如何解释。 总不至于将空山玉的事和盘托出。 幸而云有行是一门之主,有足够的阅历与气度,能把事情猜个八九不离十,没有再让宁瑜为难,而是说:“媚修在其他人眼里也是邪道,与魔道没什么区别。我对魔道本身没有意见,只要弄清楚缘由,确保宗门安全即可。” 这是不追究的意思了,宁瑜闻言松口气。 云有行继续说道:“而且圣心门与魔修也算有渊源。”她看了一眼宁瑜,眼波流转,万种风情,“你可听说过魔道法王巫红炼?” 宁瑜顿了顿,回答:“我知道她。” 魔道四位法王“赤白金紫”,巫红炼正是赤法王,宁瑜曾经在香浮山庄一役时见过她。 怎么说呢,那位红衣姐姐令人印象深刻,她全程顶着一颗被砸烂的脑袋跟彦青持打架。 云有行说:“巫红炼正是出自圣心门。” 宁瑜恍然大悟,怪不得巫红炼也穿红衣。 说话为何圣心门穿红色衣裳,在宁瑜的刻板印象里,媚修一般着粉色。 云有行告诉宁瑜,巫红炼原本也是一名媚修,可她在勾引人双修这方面悟性很差,总是失败,干脆离开圣心门,去了魔域,没想到直接混成了法王。 宁瑜:“……” 总觉得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巫红炼应当不希望自己魅惑别人失败的黑历史被爆出来。 “因为巫红炼的出身,所以一旦魔修搞事,总有有心人牵扯到我们,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 宁瑜知道,云有行将这些说给他听,是消除他的忧虑,让他放宽心,圣心门不像那些名门正派,只要牵扯到魔道,就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圣心门的这位门主与刻板印象中的媚修头领又有所不同,自从来到萼城,云有行非常忙碌,经常见不到人影,宁瑜几l次见到她,总觉得她外表艳光四射,实则心事重重,内里忧郁。 圣心门此番来萼城,恐 怕真是有十分重要的任务在身。 宁瑜说:“我感激门主的收留,今日伤到云敏纯属误会。” 云有行摆摆手,手腕上璀璨的金饰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说道:魔修的事我不愿多提,这件事就此翻篇。”她没有放宁瑜走,而是换了个话题,“你说你来自岐鸣楼?” 宁瑜说道:“正是。” 云有行拧了拧眉头,这个动作轻微迅速,转瞬即逝,依旧被宁瑜捕捉到,她说:“具体说说,岐鸣楼是个什么地方。” 宁瑜说道:“梅公子曾经居住的疏影山,原名叫做岐鸣山,取“凤鸣于岐”之意,原本是凤凰神鸟栖息之处,梅公子离开疏影山后,我们这些曾经的家仆便留了下来,重新拾回岐鸣山的名字,将自己的住所叫做岐鸣楼。” 这是宁瑜第一次对外人讲述岐鸣楼的来历,不由地心里有些忐忑。 云有行会不会非常不屑,认为他们闹着玩,又会不会觉得他们鸠占鹊巢? 最后,云有行的反应出乎宁瑜的预料,她幽幽叹息一声:“凤凰神鸟么。” 这声叹息蕴含着惆怅与怀念,她看向宁瑜,说:“我们倒是有一些缘分。” 宁瑜不解:“请门主明示。”是什么样的缘分。 云有行却不愿详细解释,说道:“若是真有缘,以后自然知晓。”她再次转换话题,“再过几l日的赏花盛会,你随我们一同去往芳菲华庭。” 宁瑜在修真界没有地位,想要进入萼城核心,比登天还难,如今获得了云有行的信任,云门主主动邀请他同往,若是放在几l天前,他一定欣喜若狂。 可如今…… 他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封信笺,那信笺上绘满繁花,五彩缤纷,透着淡雅清新的花香,宁瑜说:“这个应当就是芳菲华庭的邀请函吧。” 所谓赏花盛会,号称欢迎全天下的爱花之人,可大部分人都只能止步于萼城外围,想进入芳菲华庭必须有邀请函。 而获得邀请函的条件也非常苛刻,要不是在修真界叫得上名号的宗门世家,要不就是有名望的能人祖宗,而普通人只有手上有拾花叟未曾见过的奇花,才能被邀请。 云有行看了看宁瑜手里的信笺,说:“原来你早就有了邀请函,这邀请函的级别还不低,拥有此信笺,在芳菲华庭应当有贵宾待遇。” 云有行能猜出这信笺是谁给宁瑜的,顿时为自家敏哥儿感到担忧,与魔尊抢人,道阻且长啊,稍稍转念,又为云敏的好眼光骄傲。 魔尊又如何,他们圣心门看中的人,一定能搞到手。 宁瑜盯着手里的信笺看,心想,到时候他还是跟着圣心门一起吧,别用这个了。 没想到闻人渊给他的是SVIP票,他一身优衣库装备,哪好意思跟进奢侈品厅,太寒碜。 倒不是他自卑或者势利,融不进的圈子最好不好硬挤,毫无效率。 就在两人围绕贵宾信笺讨论的时候,有护卫来报:“门主,外面有人找。 ” 云有行皱眉,说:最近想混进来的人太多了⒐⒐[,打发了便是。” 托云敏和宁瑜的福,外面想一睹美人风采的人无敌多,令圣心门有些不胜其扰。 护卫露出为难的神色,结结巴巴地说:“我等不敢阻拦,来者是魔道中人。” 宁瑜和云有行一同愣住。 方才还在说魔修,没想到如此不经念叨。 云有行看了看宁瑜,宁瑜自己也嘀咕,难道是闻人渊?可闻人渊自己说在芳菲华庭相见,应该不会此时现身。 总之大概率是冲着宁瑜来的,至少人家还算有礼貌,知道在门口求见,云有行对护卫说:“让他进来吧。” 护卫领命退下,不一会,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踱着方步,手里摇着一把折扇,走到云有行面前。 这人的长相看着三十多岁,也算相貌堂堂,可打扮得却非常奇怪。 他从头到脚全是金色。 他穿着一件金色软袍,金丝绣满整身衣裳,发冠是金的,腰带也是金色,踱步之时露出的鞋面同样布满金色纹路,就连他手中的折扇仔细一看,也是由闪亮亮的金叶子拼接而成,摇晃之间,金光璀璨,满堂生辉。 云有行心下惊讶,表面不动声色,扬起唇角,笑靥如花:“没想到居然是魔道的金法王,不知前来有何贵干。” 那人笑道:“崔金见过圣心门云门主。” 这个金光灿灿的人,正是魔道赤白金紫四位法王中的金法王,名唤崔金。 宁瑜大概猜到了此人的身份,倒不十分惊讶,他直勾勾地盯着崔金看,主要是想知道这人身上的金子与金线是真的还是假的。 崔金对云有行说道:“云门主切莫紧张,我此次前来,并无恶意,单纯拜会一下圣心门。” 云有行奇怪,他们与崔金又没有交情。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崔金扭头看向宁瑜,冲他暧昧地眨眨眼。 宁瑜愣了愣。 他好像之前没见过这位金大人……不对,崔大人吧。 崔金问:“是宁道友对吧。” 宁瑜点头。 崔金潇洒合上折扇,挂在腰间,从身上掏出一个芥子囊,说道:“我们尊主让我准备了一些物件,吩咐我交给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芥子囊往外掏东西给宁瑜看:“这些衣服的样式不知你喜不喜欢,这件外袍的布料出自东南世家,这块锦缎是百年桑蚕吐的丝织成,还有这方毛领,来自极寒之地的雪狼。” 崔金的手里多了成堆的衣物,看着都是华丽的样式,比宁瑜身上穿的不知道豪华多少倍。 崔金见宁瑜不说话,将衣服放回芥子囊,又从里面翻出别的:“配饰也有,你是喜欢玉冠还是头巾?没关系,都给你准备了,腰带也有各种材质的,玉石皮革以及织锦,可以早中晚换着佩戴。” 宁瑜沉默地听着他介绍芥子囊里的东西,除了穿戴用品,还有各类法宝,甚至里面有一架妖兽车驾,到时候可以直接飞到芳菲华庭。 东西实在太多了,到后来崔金自己都说得有点口干舌燥,云有行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等终于介绍完毕,崔金笑眯眯地看着宁瑜,说道:“若是不够,宁道友还想要什么,直接跟我说便是,我再去准备。” 宁瑜顿了顿,说:“……够了。” 刚才他还在想,自己太寒酸,最好不要使用贵宾信笺。 然后闻人渊立即派人送东西来,还派的是一位法王。 在盛会之前给他邀请函,然后将他打扮一番,让他能体面地赴宴,闻人渊这什么仙女教母情结。! 第 58 章 崔金把东西全部收回去,将芥子囊交到宁瑜手上。 那芥子囊无比小巧,拿在手里轻飘飘,丝毫看不出里面还装着一辆妖兽车架。 崔金再次询问:“这样便够了?” 宁瑜望着金光闪闪的崔金,想了想,说:“的确还差一点。” 崔金微笑:“还差什么,宁道友尽管说。” 宁瑜清了清嗓子说:“给点灵石。” 这年头还是现金王道。 崔金二话不说,又掏出一堆上品灵石。 方才那些穿戴宝物,宁瑜看着没什么波动,现在见到灵石,立即眼睛发亮。 之前在疏影山的时候,薛静深还说自己没钱,每次要用钱就临时去抢,结果这不是挺富有的吗。 他就说魔尊怎么可能那么穷。 这些灵石拿回去可以建设岐鸣楼,宁瑜喜滋滋地收好灵石,真心实意地说:“谢谢。” 崔金还在那里说:“再来点?” 宁瑜摆手:“这回真够了。” 崔金不由地感慨:“宁道友可比尊主客气多了,我每次见到尊主都得脱层皮。” 宁瑜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薛静深每次要用钱的时候,嘴里说的临时抢,不会就是去抢崔金吧? 两个人在那里交钱交货,跟□□片里交易军火似的。 云有行就站在旁边看,一开始看得发愣,过了一会,脸上挂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崔金见宁瑜把东西收下,转向云有行,说道:“我与宁道友一见如故,有些激动,忍不住多说了一会,云门主莫责怪,我也给圣心门准备了礼物。” 说着,他又塞给云有行一堆宝贝。 云有行自然照单全收。 有人赶着来送东西,傻子才不收。 崔金来到圣心门散了一波财,任务完成,他笑眯眯地向两位告辞。 在离开之前,他忍不住多看了宁瑜几l眼。 宁瑜问:“怎么了?” 崔金抿着唇忍笑,说道:“我在来之前一直在想,什么样的人能让尊主花费这番心思。”他将金叶扇子往手心一磕,收拢折扇,冲宁瑜拱手,“果然名不虚传。” 宁瑜面无表情。 行了,以为自己是霸总文里的管家呢。 崔金离开后,轮到云有行盯着宁瑜笑而不语。 宁瑜无奈,这下不管怎么解释都跟闻人渊撇不清关系了。 云有行抱着胸,越发凸显身材玲珑有致,她脸上挂着兴味的表情,说道:“很久没见这种砸钱的手段了。” 不得不说,虽然老套,但是管用,比那些嘴巴上甜言蜜语,实际一毛不拔的负心汉强多了。 宁瑜不想讨论这个话题,问云有行:“这位金法王是什么来头,我见他行事得体,与其他魔修有所不同。” 云有行说:“你跟魔道不应该比我熟吗?” 宁瑜摸摸 鼻尖:“云门主,你就别打趣我了。” 云有行这才告诉宁瑜,魔道的这位金法王其实是一名生意人,常年在魔域与其他地方往返,将物资两边倒卖。 魔域的环境虽然恶劣,但不乏对于外界来说稀有的材料,其他人很难进入收集,这时候就需要贸易渠道。 崔金正是把控这个渠道的人。 崔金经商头脑一流,很快就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成为富甲一方的豪商,但他修炼的资质一般,境界全靠各种上品极品丹药堆出来,空有元寿,毫无实力,在以实力为上的修真界总归不方便。 于是他想了一个办法,他找上闻人渊,想在魔道之中买个职位。 他本意是买个舵主的头衔当当,在外行走有气势一些。 结果闻人渊与他一拍即合,直接让他当法王,崔金也爽快,定期给闻人渊上供。 宁瑜听了感慨良多,好你个闻人渊,居然还搞钱权交易。 “这些年魔道之所以没彻底跟正派撕破脸皮,全靠金法王在其中周旋。”云有行盘点崔金送来的东西,非常满意。 两边打架,不打货郎,只要还需要贸易渠道,不管是正道还是魔道,见到崔金都会给几l分薄面。 于是有时崔金会充当使者的角色,比如这次的赏花盛会,不论何种身份,都能参加,魔道便派崔金出面,即使在盛会上遇到其他宗门,大家也不会为难崔金。 宁瑜听完,评价道:“这位金法王真是八面玲珑,面面俱到。” 云有行点头:“正是。” 两个人都收获了一波宝物,只有云敏还受伤躺着,宁瑜怕云有行打趣他,主动提出去看望云敏的伤势。 云有行心想,他们敏哥儿也不是毫无胜算,宁瑜收了这么多东西,不也还惦记着敏哥儿吗。 宁瑜则是在心里想,他还以为闻人渊多不食人家烟火,这不是也知道虚与委蛇,推一个崔金到台面上,两头通吃。 * 距离赏花盛会的日子越来越近,萼城更加热闹了,越到后面,前来的宗门世家越是重量级。 每当有世家或者大拿抵达时,城里的人便跑到城门处,像之前围观圣心门一样围观其他人,毕竟平时不是经常能见到大宗门,正好借此等盛事开开眼界。 太古宗这次依旧派彦青持下山,率领一众修士来到萼城。 太古宗修士到城门口的那天,青光漫天,气氛肃杀,连平日叽叽喳喳的人群都安静下来,众人大气都不敢出,目不转睛地盯着太古宗的队伍。 宁瑜混在人堆里,看见彦青持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还是一身青衣,清高孤傲如青萍,身后背着长剑,经过萼城的城门之时,身姿比青松还挺拔,周身全是威压,照样不卸剑。 彦青持果然出关了,而且气色看着不错,应当是成功进阶到了化神期。 彦青持最为守礼有节,想必他一定将出关的消息传到了疏影山,可惜宁瑜也来了萼城,刚好错过消息。 宁瑜没有去见彦青持,彦青持刚到萼城,一定有许多事务,还是不打扰为好,反正在赏花盛会上总能相见。 接着又有其他宗门前来,特别是薛家的人来了之后,萼城的气氛到达顶点。 薛家的家主是大乘期高手,此次不出席盛会,来萼城的是一位嫡系的公子。 薛家家主薛聚珍膝下无子,据说这位公子是薛聚珍弟弟的儿子,喊薛聚珍为伯父,是最有可能继承薛家家业的一位。 薛家是修真界第一世家,同时又与闻人渊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宁瑜便忍不住多打听了一下这位公子的情况。 修真界底层打听情报还是要靠酒楼,宁瑜坐在酒楼大堂,点了几l份小菜,一边吃东西,一边听食客们讲八卦。 “薛家何时有了一位嫡出公子,我怎么从未听过,莫非薛家为了赏花盛会临时生了一个?” “……说什么呢,早就有了,只是以前不怎么出现。” “为何不出现,有隐疾?” “想想就知道啊,隐而不发一般两种情况,要么极为优秀,害怕风头太盛,韬光养晦,要么就是顽劣不堪,拿不上台面。” “太古宗的彦青持是第一种,此次来萼城的这位薛公子,就是第二种情况。” 这话一出,旁边听着的人来劲了,纷纷要求那人讲清楚细节。 “你怎么知道人家顽劣,薛家家风严谨,薛聚珍治家严格,他们顶着修真界第一世家的名号,培养出无数的高手,怎么可能会有拿不上台面的继承人。” 那人笑了笑,说:“你想啊,这公子是薛聚珍的侄子,地位应当不低,为何以前没有听说过?你们有见过他的雷劫吗?” 自然是没有,薛聚珍没有子嗣,薛家的继承人人选一直都是众人关注的焦点,薛家下一代里不是没有人才,但比起薛聚珍当年的惊才绝艳,到底还是差了些。 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嫡系弟子,怕是其中有点门道。 那人似乎真的知道一些详情,对众人说道:“这公子资质很是不错,当初出生的时候,给整个薛家带来惊喜,薛聚珍甚至起了让这孩子继承他衣钵的念头。” “但好景不长,此人的性格却十分叛逆,长大以后根本不听他爹和薛聚珍的话,让他修炼他偏不做,只知道在外面花天酒地,十足一个纨绔子弟,所以薛家平时根本不对外人提起有这么一个后辈。” 其他人听了半信半疑:“若是真如此,为何此次赏花盛会,薛家又派他来了呢。” 那人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说不定薛家还没放弃,希望逼着他抛头露面,让他改邪归正。” 宁瑜坐在一旁,用筷子夹了一颗莲子放进嘴里。 萼城的吃食很有意思,将莲子炒制,做成椒盐味,外面咸香,里面有着莲子的清甜,最后吃到莲心苦中回甘,十分美味。 食客们还在议论薛家的那位公子,可惜套不出更多的情报,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话,只能指望赏花盛会开始,那公 子正式露面,再看看风评。 放出薛公子消息的人受到众人的追捧,喝了不少酒,等时间不早了,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离开。 宁瑜跟着放下筷子,从桌边起身。 那人一边哼着歌一边往前走,走到巷子口,突然转过身,说:“你鬼鬼祟祟跟着我做什么,你再跟着,我就不客气了。” 宁瑜无奈地走上前,说道:“我哪里鬼鬼祟祟了,我一直在光明正大走路好不好。” 不过他的确要找这人,他拱了拱手,说:“这位大哥,我有事想向你打听。” 那人充耳不闻,继续重复刚才的话:“你再跟着,我就不客气了。” 看来是喝醉了,宁瑜四处看看,见旁边无人,从乾坤袋里掏出灵石,塞到那人手里,说:“大哥,这些灵石拿去醒醒酒。” 果然,拿了灵石,那人立刻恢复清明,说:“你要问什么。” 宁瑜笑了笑,问:“你为什么对薛家的事那般知晓?” 那人撇撇嘴,说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有亲戚在薛家旁支当家仆。” 原来还是同行,宁瑜心下了然,弟子纨绔无可救药,薛家定然想掩藏,但人多嘴杂,纸包不住火,恐怕修真界的上层都知道薛家这位公子的事,只是碍于面子没明着说,私底下应当议论不少,只不过底层的人不知道罢了。 有的人一出生便万众瞩目,想不被关注都不行,那薛家公子想必压力很大。 宁瑜再掏出几l颗灵石给那人,说:“大哥,既然你对薛家那么熟,我想问问你可否知道薛家有个叫‘薛静深’的人?” 那人思索片刻,摇摇头:“薛家子弟千千万,能叫得出名号的都是出类拔萃的,我没听过你说的这个名字。” 宁瑜又问:“那你方才说的那位薛家嫡系公子叫什么?” 那人答:“薛烨。”! 第 59 章 宁瑜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向那大哥道谢,转身离开。 他一边走,一边心想,这萼城倒是越来越热闹了。 结果,还有更热闹的,过了几天,天下第一美人梅映容前来,整个萼城都沸腾了。 无数人挤在城门口,围在巍峨的城门旁边,人潮涌动,城门都快被他们挤垮了。 大家都希望能目睹第一美人的风采。 “别挤了,再挤要倒了!” “那梅公子不知道美成什么样,是不是三头六臂,龙首凤尾?” “三头六臂能是美人吗,那是怪物。我有幸见过一次梅公子,的确美,美到无法形容。” “可惜那般美人被魔头掳走后变丑了。” “真的变丑了吗,更好奇了。” “不知道这次赏花盛会,梅公子保不保得住第一美人的称号。” “不是说圣心门里也有个美人,这次赏花盛会,应当有不少貌美的人出现,第一美人的位置恐怕要争一争。” 众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无数双眼睛望着天音门的飞船缓缓下落。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琴声,如同清泉从溪石之上缓缓流淌,发出淙淙声响,悦耳动听。 接着水流声由缓变急,溪水汇流成河,继而成江,最后形成奔涌激荡的大海。 大海风起云涌,潮水欢欣鼓舞,仿佛在诉说着胸中的喜悦。 潮水瞬间平息,众人听见噼啪的声响,细微而迫不及待,哗啦啦,窸窣窣,一点一点往外扩散,越来越多越来越急。 明明听着琴音,却好似闻到花香,众人这才察觉,如此美妙的音调,原来是花开的声音。 百花开满山谷,争奇斗艳,尽态极妍。 所有人听得如痴如醉,不约而同在心里有一个想法。 不愧是第一美人,能弹出这样的琴声。 方才质疑梅映容的人也没了声音,沉浸在第一美人卓越的琴技中。 东城里几乎所有人都跑去看第一美人,就连圣心门都空了,只剩宁瑜带着成秋与柏利待在据地。 当然还有云敏。 云敏上次受伤,并无大碍,但是故意拖着装病,企图博取宁瑜的同情。 他赖在宁瑜身边,眼神却时不时往外瞟,宁瑜看出他的心思,说:“想去见第一美人就去啊。” 云敏收回目光,看向宁瑜,露出微笑:“不去,又不是没见过。” 宁瑜真诚地说:“去吧,没事,你不是最喜欢美人?梅公子就在不远之处,你还有机会。” 云敏眯着眼睛,笑道:“放心吧,我不会去的。” 宁瑜是真心希望云敏去见梅映容,最好像上次那样直接对梅映容出手,闹得天翻地覆,省的整天缠着他。 云敏支着下巴,眼尾的那抹红要飞上天,用一种愉悦的声音说:“我知道你嘴上劝我,实际心里不想我离开。”他凑近宁瑜 ,“安心,即使第一美人就在旁边,我也不看他一眼。” 宁瑜:“……”请不要自作多情。 宁瑜懒得理云敏,这种人就是越搭理越来劲,他从乾坤袋里抽出一副木片牌,招呼成秋和柏利:“来来来,闲得无聊,我们斗地主。” 三个岐鸣楼的人围在一起打牌,云敏见他们如此淡定,好奇地问:“你们不想跟梅公子叙叙旧吗。” 好歹都是疏影山的故人。 宁瑜没吭声,成秋疲惫地说:“以前见得够多了。” 成秋曾经是香浮山庄的内院护卫,见识过梅映容作精的一面,他跟宁瑜一样,自己的老板长得再漂亮,也毫无波动,还不如多发月钱。 而柏利从小生活在芳园镇,梅映容离开,造成芳园镇没落,第一美人再美,跟他也没有关系了。 总之,外面的人争着看第一美人,三个人恹恹地斗地主,云敏在旁边露出困惑的表情,但很快,他发现宁瑜他们玩的这个游戏好像很有意思,吵着让宁瑜教他玩,不一会就把第一美人忘了。 * 基本上修真界有名气的宗门与大能全汇聚在萼城,既然人员到齐,赏花盛会正式开始。 萼城四片区域,春夏秋冬,被各个季节的鲜花染成不同的色彩,共同组成花的海洋。 萼城的中心,花海最深处,一座典雅的殿宇于半空中浮现。 那殿宇白墙琉璃顶,亭台错落有致,足足有七层高,每一层楼阁的侧面延伸出环形回廊,回廊上繁花盛开,如同锦绣飘带从四面八方环绕。 殿宇前方有一片圆形广场,广场石砖带着花纹,远远看上去仿佛碧波湖面,整个大殿看起来就像一位聘婷女子在繁花簇拥之下,于水面翩翩起舞。 宁瑜望着天上的琼楼玉宇,露出羡慕的神情。 他们的岐鸣楼何时能修成这样啊。 芳菲华庭悬浮于空中,如同云海仙宫,它从结界里出现,宣告赏花盛会正式开始。 盛会持续七日,萼城里每日都有花展与表演,而拾花叟在芳菲华庭宴请宾客,邀请宾客们品鉴花卉,在盛会的最后一天,拾花叟会把芳菲华庭里最美的花拿出来,给全城人欣赏,让大家共襄盛举。 云有行带着圣心门一行人出发前往芳菲华庭,她到底没让宁瑜跟着,因为媚修在外的名声不是很好,没必要一起行动。 宁瑜没有坚持与圣心门一起,主要是闻人渊派人送来了衣服,不穿不就浪费了吗。 这回他没有穿蓝色,而是选了一件白底金线的袍子,近看泛白,远看才能从刺绣纹路里透出一点点璀璨金光,低调中蕴含着几分奢华。 再戴好玉冠,佩上玉佩,越发像翩翩公子。 宁瑜摸着下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是不太满意。 既然身为岐鸣楼楼主,他故意打扮得像苍梧,但没有苍梧的威严,过于斯文。 这也没办法,宁瑜将成秋和柏利也收拾了一番,两个人看着比平时帅气多 了。 装点完毕,一行三人坐上妖兽驾驭的车架,腾空而起,飞向萼城的心脏。 宁瑜不是唯一一个选择飞到芳菲华庭的人,一时间,萼城的天空中出现了各种飞行器具,有人跟宁瑜一样驾车,也有人开小型飞船,清高的剑修则是负手御剑,也有修为高又没那么多讲究的,直接使用浮空之术。 地面的人望着天上各路修者大展身手,赞叹又羡慕,期待有朝一日也能像他们一样,被拾花叟邀请进入芳菲华庭。 宁瑜的车驾在靠近芳菲华庭的时候,他身上的信笺发出闪耀的光芒,让他们顺利通过笼罩在殿宇四周的结界。 宁瑜看见旁边有人似乎想混进去,但身上没有信笺被结界拦了下来。 车架在殿宇前方的广场处降落,宁瑜带着成秋和柏利下车,在广场水波纹的石砖上站定,暂时按兵不动,观察旁边其他人。 那些人一看就很厉害的样子,身上带着各式各样的法器,若有似无地释放着威压,每一个人的修为都比宁瑜高。 成秋还算能够镇定,柏利的腿都快吓软了,他拉住宁瑜的衣服,小声说:“公子,这里真的是我们可以来的地方吗?” 宁瑜自己也有一种乡巴佬进城的感觉,他理了理衣服,说:“没事,把背挺直,反正这里又没人知道我们的底细,到时候狂吹牛皮就行了,不管怎样,气势摆出来,既然要骗别人,首先得把自己骗到。” 柏利闻言,立即挺直腰杆,努力虚张声势。 广场上有身着绫罗的女侍负责接待宾客,女侍朝宁瑜走来,一时之间有些惊讶,这三人拥有贵宾邀请函,可修为却如此低下。 幸而女侍见多识广,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亲切地告诉宁瑜,可以先在芳菲华庭里欣赏花卉,过后拾花叟设有宴席,届时请前往享用。 宁瑜谢过女侍,表示自己先随意看看,不用招待他。 女侍冲他温婉一笑,按照他说的退下。 宁瑜不由地感叹,这芳菲华庭里随便一个人都跟花似的。 宁瑜没有急着走动,而是停留在广场,继续观察抵达的宾客。 修真界里,高境界的人能一眼看穿比他境界低的人的修为,所以宁瑜一个金丹站在那里,几乎等于裸奔。 或许会有人好奇,但不会有人主动跟他搭话。 宁瑜也不失落,平和地观察着其他人。 难得有机会见大场面,得好好学习学习。 修真界的人还真有意思,比如不远处的那个人浑身乌漆墨黑,比黑衣的闻人渊裹得还严实,眼睛鼻子嘴巴全看不见。 “那是鹞门的人。” 冷不防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宁瑜吓了一跳,扭过头,这才看见他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个少年。 少年穿着短褂长裤,料子柔软富贵,应当是某个世家的小公子,只是他神情厌倦,耷拉着眼皮子,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与芳菲华庭优雅奢华的气氛格格不入。 宁瑜 冲少年拱拱手:“多谢前辈指点。” 修真界不能以外表鉴定人,反正这里的人都比他修为高,即便外表是少年也得喊前辈。 少年瞟了他一眼,没反驳他的称呼,继续说:“鹞门的门主被闻人渊打趴下了,还在床上躺着,只能派底下的人来。” 当时鹞门门主与太古宗宗主两个人围剿闻人渊失败,宁瑜料想那两人定是伤势很重,没想到还真卧床不起。 那少年站在宁瑜旁边,给宁瑜介绍广场上宾客的身份,让他长了不少见识。 宁瑜忍不住再次道谢:“宁瑜感激前辈,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少年说:“过会你就知道了。” 好吧,不知这人为何跟他讲这些。 少年仿佛知道宁瑜在想什么,懒懒散散地回答:“无聊。” 宁瑜:“……” 既然如此,宁瑜没话说了,干脆说:“前辈给我讲讲拾花叟的事吧。” 少年再次看了他一眼,说:“没什么好说的,一个行将朽木的老头子而已,哪怕被再多的鲜花包围,最终还是要走向腐朽。” 宁瑜看向天空中蜿蜒的回廊,回廊上布满了各式各样鲜艳的花卉,他说道:“若不是真的爱花,拾花叟怎么能种出如此美丽的花朵,爱花之人,性格总不会太坏。” 他刚说完,立即想起梅映容,恨不得把话吞回去。 可已经来不及了,少年哼笑一声,说:“那可不一定。”他往前方指了指,“那个人也说他爱花,不也麻烦得要死。” 宁瑜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轻烟缭绕,只闻仙音渺渺,天音门的音修抱着自己的乐器款款而来,为首的正是第一美人梅映容。 宁瑜感觉一阵胃疼。 他扭头想对少年说,原来你也觉得梅公子麻烦啊,没想到身侧空无一人。 那少年如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宁瑜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天音门音修的方向。 他身后的成秋走上前,在他耳边小声询问:“公子,我们要不要避一避。” 宁瑜摇头:“不用。” 虽然麻烦,但总要打照面。 梅映容头上戴着轻纱帷帽,却无法遮掩他轻盈修长的身姿,他手里抱着一张古琴,虽然比海月清辉逊色不少,但也是古朴端庄,有大家风范。 天音门的其他音修环绕着梅映容,隐隐有悦耳的音律传来,令整个广场的气氛都变得清新风雅。 众人见第一美人来了,纷纷上前打招呼。 梅映容温柔有礼地应对,虽然头戴帷帽看不清表情,但举手投足优雅优美,令人如沐春风。 顷刻之间,梅映容就成为了广场焦点,修士们里三层外三层地把他围住,一边恭维一边套近乎。 宁瑜就站在远处看着。 梅映容正在享受被众星拱月的快乐,冷不防抬头,突然看到一个人独立与人群之外,正幽幽望着他。 梅映容猛地扣紧手里的琴,差点把琴身戳出五个窟窿,一瞬间哪还有优雅从容,浑身上下满满错愕的气息。 这人怎会在此处?! 第 60 章 梅映容显然没想到宁瑜会在这里,宁瑜见他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倒觉得有意思。 其他人察觉到梅映容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他正朝向一名金丹修者,于是投去好奇的目光。 宁瑜想了想,主动上前打招呼:“梅公子。”主要是如果装不认识,梅映容一定会怀恨在心。 梅映容见宁瑜一身浅金色的衣袍,将他腰身勾勒得刚刚好,不经意间有种雍容华贵,许久没见,这人依旧唇角含笑,看起来好脾气的样子,比以前结实了一些,面容越发白皙,面若冠玉,更加气定神闲。 梅映容定了定心神,直接问:“你怎么在这里?” 宁瑜微笑回答:“我自然也是来看花的。” 梅映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宁瑜既然在这里,一定是获得了拾花叟的邀请函。 拾花叟的邀请函不是普通人能够轻易得到的,上次分开的时候,宁瑜刚脱离仆从的身份,如今再相见,他不仅换了一身华贵的行头,还进入了芳菲华庭。 进一步探查,此人已经有了金丹修为。 其他人可能觉得一个金丹出现在这里不算什么,可梅映容知道,宁瑜以前的地位有多低微,短短时间内竟然变化如此之大。 宁瑜跟梅映容打完招呼,准备离开,反正他跟前老板之间又没话说。 这时候旁边有人问梅映容:“梅公子,这人是谁?” 这人虽然修为低下,但气质淡定温和,再加上容貌俊秀态度亲切,令人忍不住生出亲近之感。 梅映容笑了笑,重新找回从容,松开扣住琴身的手,缓缓抚摸方才自己按压琴身造成的印子,用一种久别重逢的怀念语气说道:“这位是我的一位家仆,我们好久没见了。” 其他人听了,均是一愣。 万万没想到,此人竟是这种身份,能在芳菲华庭里出现的人,哪一个不是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至少身份都不会太低,怎么会混进来一个家仆。 所有人惊疑不定,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看向宁瑜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宁瑜知道修真界最为势利眼,笑着纠正梅映容的说法:“应当是前家仆,灵契已经解除了,你不记得了吗,梅公子。” 梅映容抱着琴站在一边不吭声,弱风扶柳的样子,旁边自然有人替他说话,其中一个天音门的人开口说道:“一日为仆,终身为仆。”他对宁瑜说,“既然见到主人,还不快过来照应着。” 宁瑜笑了笑,没有动,说:“那倒也不必,梅公子身边不是有你们天音门一众照应么。” 这话一出,天音门的修士顿时不舒服了,说得简直像他们也是梅映容的家仆一样。 那人见宁瑜还敢顶嘴,心里越发不爽,正要训斥宁瑜替梅师兄管教奴仆,这时候一个低沉严肃的声音响起:“宁道友,好久不见,你可安好。” 有人不动声色地靠近,跟宁瑜打招呼。 在场所有人 不说本事很强,至少修为都不低,竟然没发现突然多了一个人,齐齐露出惊讶的神色,再定睛一看,没想到居然是太古宗的剑君彦青持。 彦青持背着长剑,还是那身太古宗青袍,站在宁瑜面前,挺拔出尘如同松柏。 他望着宁瑜,神情平静,眼神却泄露出些许喜悦。 宁瑜见到他同样非常高兴,说道:“托剑君的福,我很好,倒是恭喜彦剑君出关,成为化神期高手。” 彦青持抿抿嘴唇,说:“我一出关,便给你寄去传信纸鹤,但没有收到回信,我本想待赏花盛会结束之后,到你那边去看看,没想到能在此处见到你。” 彦青持只跟宁瑜说话,对旁边其他人好像没看见一样,就连梅映容也被他不自觉地忽略了。 太古宗的剑君彦青持,是太古宗新一代中的翘楚。他刚经历雷劫,立即到了化神期巅峰,足以见得之前他有多压制修为。 彦青持平日不苟言笑,神情严肃,可却对这小仆从说了这么多话,两个人貌似非常熟悉,其他人立刻又对宁瑜的身份开始怀疑。 这人真的是家仆么。 彦青持的身边跟着其他太古宗的人,他转头对宗门中人介绍:“这位是我的一位朋友,宁瑜。” 梅映容身边围观的人听了,对宁瑜刮目相看。 不管宁瑜到底是什么身份,能被太古宗剑君称为友人,应当不一般。 宁瑜知道彦青持对他以礼相待,故意在众人面前称他为朋友,是想给足他面子。 彦青持这人严肃冷峻,没想到也有心细如发的一面,宁瑜冲他感激地笑笑。 彦青持神情缓和,继续对宁瑜说:“我见你已是金丹修为,这段时间是否有了机缘?” 宁瑜连忙说:“是的是的,刚好请彦剑君指点一二。” 眼见着两个人闲聊起来,梅映容抱着琴站在一旁,身姿依旧风流,却被人当了空气。 之前那个使唤宁瑜的天音门修士也傻眼了,怎么太古宗的剑君跟小仆从聊得这么火热,这不是显得他搞不清楚状况吗。 他忍不住看了梅映容一眼,眼神里有着抱怨。 气氛有点古怪,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有效地缓解了这边的尴尬。 有人说:“薛家的人来了。” 宁瑜猛地抬起头。 修真界的大宗门与大世家一向比较低调,比如太古宗,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队青衣整整齐齐,薛家也是如此,自从太古宗的大乘期老祖闭关之后,与他齐名的薛家家主薛聚珍更加不抛头露面了,凡事都让小辈出面,叮嘱他们不要争强好胜。 这次薛家却一扫之前的谨小慎微,变得大张旗鼓。 此番不仅派了不少人参加赏花盛会,而且排场搞得很大。 薛家的修士们浩浩荡荡地走来,几l乎侵占了广场一半的空间。他们个个锦衣华服,说说笑笑,气氛轻松,仿佛是来游玩。 薛家的每个人都收到了那封纸鹤传音,只 要有意者都能报名参加赏花盛会,怪不得队伍如此庞大。 宁瑜忍不住在人堆里搜寻,希望看见熟悉的影子。 至于能看到哪一个,他还真说不准。 “宁道友认识薛家的人?”彦青持察觉了宁瑜的不对劲,问道。 宁瑜模棱两可地回答:“大概吧,我也不确定。” 谁叫修真界的人都喜欢披马甲。 宁瑜看了一圈,没有见到穿纯白衣服的人,他撇撇嘴,料想闻人渊不会明目张胆地出现。 说什么“我在芳菲华庭等你”,结果人影都没看到。 就在宁瑜失望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一身兴奋的呼喊。 “宁瑜!” 只见从薛家的人群里走出来一个人,他身着华美锦袍,锦袍上绣着繁复的祥云瑞兽,领口与袖口上全是闪闪发亮的金线,走动之时,衣袍飞舞,步步生风,宛如脚踩莲花,华贵之气扑面而来。 那人容貌英俊,眉眼飞扬,有那么一点点玩世不恭的放纵不羁,直勾勾望着宁瑜,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 宁瑜同样惊喜地看着那人,喊道:“华丰!” 之前的蛛丝马迹让他对华丰的身份有了一些猜测,华丰给他的功法跟闻人渊教的一样;他让华丰装世家公子,华丰一点障碍都没有;华丰说他爹逼他修炼,外界传闻薛家公子顽劣不堪。可当华丰真的换了一身打扮出现在他面前,宁瑜还是被惊吓到了。 他认识的华丰是跟他一起在香浮山庄做事的仆从,会跟他们做同样的苦力活,偶尔有点懒散,偶尔耍点无赖。 而如今的华丰,俨然一个富贵公子哥。 华丰的惊喜同样溢于言表,他朝宁瑜快步走来,伸开胳膊想要抱住宁瑜:“好哥们,我真是想死你了!” 他刚要碰到宁瑜,突然被人拦住。 彦青持架住华丰的胳膊,面无表情地说道:“薛公子身负重任,如此奔放怕是不妥。” 华丰扯了扯唇角,小声嘀咕:“老古董。” 宁瑜无声扬起唇角,华丰虽然打扮变了,性格还是那样。 华丰想了想,他此次前来,的确是要在修真界搏个名声,不可太放纵,他旋即正色,表情严肃,对宁瑜说道:“宁瑜,之前我瞒了你一些事,其实我是薛家子弟,因为想见见第一美人,所以才隐姓埋名藏在香浮山庄。” 他望着宁瑜,眼睛里全是真诚:“我真名不叫华丰,叫做薛烨。” 宁瑜心想,华丰只报了真名,没说他是薛家家主的侄子,未来极有可能继承薛家的家业。 只能说大家都太喜欢披马甲了,马甲底下的身份一个比一个牛叉,宁瑜上前拍拍华丰——现在应该改口叫薛烨了,他拍了拍薛烨的肩膀,笑着说:“如今你成了贵公子,我还是那个泥腿子,如果你不嫌弃,我们还是好哥们。” 薛烨弯着眼睛,说:“当然。”他看着宁瑜,眼神里全是赞叹,“你怎么会是泥腿子,这么打扮一下,真好看。” 宁瑜忍俊不禁:“我们别在这里互相吹捧了。” 薛烨一把拉过宁瑜,领着他走到薛家众人面前,给所有人介绍宁瑜:“这是我在外历练时结识的朋友,他叫宁瑜,他帮过我很多忙,能干又心善。” 薛家众人见宁瑜虽然修为不高,但相貌秀致,气质沉稳,看着不像鬼混之人,齐齐在心里松口气。 他们的这位薛烨公子,以前无比顽劣,不好好修炼跑出去浪荡,他们生怕薛烨在外结识的人同样不三不四,如今见到宁瑜,看着还好。 也许薛烨突然改邪归正,正是被这人影响。 如此一想,薛家众人对宁瑜肃然起敬。 他们向宁瑜道谢:“多谢宁公子,我家烨弟在外的时候,多亏宁公子照拂。” 宁瑜连忙说:“不敢当,我能做的有限。” 广场上其他人见到这一幕,暗暗称奇。 这小小的金丹修士,不仅跟彦青持熟识,居然还与薛家有联系,看着像与薛家公子关系非常不错的样子,真是不得了。 薛烨虽然名声一般,也没什么在外面树立战绩,但毕竟是薛聚珍的亲侄子,如此这般,这个叫做宁瑜的人,四舍五入不就跟薛聚珍攀上关系了? 这么一想,更是觉得此人不简单。 绝对不是刚才梅映容说的那样,只是一个小小的家仆。 几l乎所有人都对梅映容说的话产生了怀疑,就算真的是家仆,肯定也有隐情,听方才薛烨透露,他不也混进香浮山庄跟宁瑜一起吗。 宁瑜说不定也是哪个厉害宗门里的二代,此番拿着拾花叟的贵宾邀请函前来萼城历练。 广场上的人心思转了几l圈,梅映容站在一旁抱着琴,手指抠紧又松开,琴身上的印子消失又浮现,完美体现了他起起伏伏的心情。! 第 61 章 芳菲华庭的广场那么大,无数修真界的翘楚都汇集在那里,可他们的焦点居然是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 梅映容望着与彦青持和薛烨侃侃而谈的宁瑜,咬了咬嘴唇。这人面对太古宗与薛家的人都能保持淡定,一派气定神闲,幸而梅映容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遮掩了他扭曲的表情。 梅映容轻声对旁边的天音门修士说:“我们去赏花。” 天音门的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走。” 一行人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宁瑜对前任老板真的没任何想法了,梅映容离开都没发现,只顾着跟薛烨和彦青持聊天。 比起早有猜测的宁瑜,薛烨反而更惊讶一些。 他万万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宁瑜,方才看见熟悉的身影,他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薛烨直勾勾地盯着宁瑜看,眼睛一瞬都不离。 本该枯燥乏味的行程因为有宁瑜在,都开始变得有意思,薛烨有无数话想跟宁瑜说,想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疏影山怎么样了,这段时间有什么境遇。 可四周的人太多。 他清了清嗓子,扭头对薛家的人说:“我跟朋友一边看花一边叙旧,你们就别跟着了。” 薛家众人露出犹豫又迟疑的表情。 薛烨这回从外面浪荡回来,的确是改性了,他主动到他爹那里去赔罪,他爹把他打了一顿之后,他就开始认真修炼,再没往外跑。 这次赏花盛会,也是家主见他这两年老老实实,让他出来历练,顺便刷新一下他在修真界的风评。 家主对薛烨的资质真的满意,如今见他改邪归正,迫不及待地要给他树立威信。 所以薛家其他陪着薛烨前来的人,身上都带着任务。 一是配合薛烨,帮他在修真界混个脸熟,一是起个监督作用,万一薛烨老毛病犯了,开始搞事,他们得负责压住。 眼下薛烨提出单独行动,众人怕他溜走,可薛烨最近确实老实。 大家正在犯难的时候,彦青持开口说道:“我也一起。”他看向宁瑜,“我也些话要问问宁道友。” 既然太古宗的彦剑君陪着,那就令人放心了,可薛烨非常不满,嘀咕着说:“为什么要插进来啊。” 宁瑜在中间当和事佬,说:“没事的,反正大家都认识,我也想问问你们的情况。” 尽管薛烨不情愿,依旧跟着宁瑜和彦青持一起走向芳菲华庭内部。 在宴席开始之前,宾客们都能自行参观,随处有女侍负责引导,气氛自由轻松。 宁瑜第一次踏入殿宇,被里面的景色惊艳了。 在外面的时候,能看到芳菲华庭的主体一共有七层,进来之后才知晓,所有的空间全被打通了,没有楼板没有墙壁,只有层层叠叠的花朵,至下而上蜿蜒分布,走进其中,宛如在花海里徜徉。 顶端的七彩琉璃将光线折射到室内,照耀着 繁盛的花卉,让花朵更加鲜艳,好似璀璨宝石。 见了这等美景,才知道什么是万紫千红,尽洒芳菲。 “真美啊。”宁瑜感叹道。 芳菲华庭越是美丽,宁瑜越是心痒,若是能把岐鸣楼修成这样那该多好。 薛家与太古宗的其他人全被支走,宁瑜打发柏利和成秋自己去玩,只剩薛烨和彦青持陪着宁瑜看花。 芳菲华庭里的花布置得也有讲究,不是简单摆放,而是有造景,有的宛如蓬莱仙岛,有的又似幽林密境,琼林仙境估计也不过如此。 宁瑜欣赏了一会花卉,见四下无人,终于转向身边一人,笑着说:“看来大家都有提升。” 彦青持自然不必多说,闭关这段时间境界有了质的飞跃,薛烨回到薛家之后,摇身一变成为公子哥,他的修为宁瑜竟然看不穿了。 薛烨不好意思地说:“都是丹药堆的。” 那倒也未必,宁瑜听说薛烨的资质非常出众,就连薛聚珍都满意,只要他有心修炼,进阶速度肯定不慢。 宁瑜为他们感到高兴,两个人也好奇宁瑜的境遇,宁瑜便把岐鸣楼的事简单讲了讲,当然隐去了部分关于空山玉与闻人渊的情节。 至于他如何修炼成金丹,功劳全算在薛烨离开之前,留下的功法上。 “原来我离开以后,你搞了这么大的工程。”薛烨有些遗憾,若他能留在疏影山,现在也是岐鸣楼的元老了。 宁瑜笑着说:“大伙在楼里给你留了房间,随时欢迎你回去。” 薛烨听了感动万分,回忆起在香浮山庄的日子,鼻子发酸,又起了抱住宁瑜的冲动,奈何旁边有个大冰山杵着,让他不方便真情流露。 大冰山彦青持开口:“从无到有建立一座楼阁的确不易,我也想亲眼去看看了。” 宁瑜连忙说:“当然也欢迎彦剑君,眼下岐鸣楼还一穷一白,我也没有经验,望彦剑君能多指点我一一。” 宁瑜客气了一番,彦青持思索片刻,又问:“自你们出秘境之后,再没遇见那魔头了吗。”他时刻关注着宁瑜,就是因为那魔头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对宁瑜出手,他始终怀疑魔头并未远离宁瑜。 宁瑜心头一跳,表面上淡定地说:“没有,我们那种小破地方,魔尊看不上,不屑于光顾。” 彦青持稍稍蹙眉。 “那魔头最为狡诈,在那之后偃旗息鼓,绝对不是安分了,怕是在别处谋划诡计。”薛烨忿忿地说。 宁瑜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每次提到闻人渊,薛烨就特别激动。 再联想到闻人渊披马甲一定要披薛家的,闻人渊与薛家之间一定有什么纠葛。 宁瑜直接询问:“你好像特别痛恨闻人渊,是发生过什么事吗?” 薛烨眸光闪烁一下,说:“魔头人人得以诛之,我痛恨他是应当的。” 人人得以诛之,说得慷慨激昂,可是薛家的表现并不是如此。 薛家是修真界第一大世家 ,对于剿灭魔道这件事,远没有太古宗积极,这也是太古宗屡屡在闻人渊那里受挫的一个重要原因。 没人响应太古宗的号召。 薛烨明显在回避这个问题,宁瑜不再多问,而是说:“此等繁花盛景,不说那些煞风景的话题了。” 薛烨立即笑了,说:好,你跟我讲讲岐鸣楼的事。” 薛烨向宁瑜一一打听疏影山上的人,那些人曾经是香浮山庄的仆从,与薛烨共事,每一个人的名字薛烨都记得,宁瑜跟他讲他们的现状。 彦青持也曾在疏影山上小住,居然听得懂他们的话题,只是彦剑君向来寡言少语,背着长剑默默在他们身边跟着。 三个人一同在花海里徜徉,气氛倒也和谐。 只是薛烨时不时会想,如果旁边没有大冰山就好了。 而彦青持也寻思,这位薛公子跟以前在香浮山庄当家仆时一样,话太多。 只有宁瑜开开心心,觉得景美花香,今日又见到很多朋友,实在高兴。 芳菲华庭里的花海呈上升的趋势,从底层蔓延到顶部,三个人越走越深,越是深入越能体会到此处设计的精巧,若说花卉是自然的美丽,而这里的布局则是巧夺天工,充满了人工的智慧。 “你们在做什么?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我也要加入。” 宁瑜正在赏花,冷不防听见一个含着笑意的声音。 接着红影袭来,扑向宁瑜。 彦青持眯起眼睛,连手都没抬,一道青光便将那红影定住。 彦青持认出面前这个身着红衣的人,正是之前夜闯香浮山庄的采花贼,立即拉下唇角。 云敏被彦青持拦下,无法近身,笑了笑,祭出红绫法器,笔直地冲向彦青持面门。 彦青持轻松地便将红绫击退。 这一幕,似曾相似。 宁瑜想起香浮山庄的那天晚上,彦青持与云敏也是这般在浴池里打架,他眼皮子跳了跳,连忙说:“别动手,都是自己人。” 薛烨在一旁说:“这淫贼先是觊觎梅公子,眼下又要对你动手动脚,怎么可能会是自己人。” 看这淫贼的方向,分明是冲着宁瑜来的。 宁瑜站到云敏和彦青持中间,说道:“怎么说呢,前来萼城这一路,多亏了圣心门的照顾,云敏倒也没把我怎么样。” 不过是缠着他,想让他用脚踩肚子罢了。 既然宁瑜这么说了,彦青持收回威压,不悦地望着云敏。 偏偏云敏轻笑一声,说道:“小瑜宝贝,我们不过分开一会,你就勾搭上了两位好哥哥,真是令人无法放心。” 彦青持与薛烨同时唇角下压。 这人好生轻浮,居然喊宁瑜“宝贝”? 宁瑜一阵头疼,揉了揉太阳穴,说:“你能不能安分点,再胡说八道,我就喊云门主把你领回去。” 云敏这才凑近宁瑜,轻言细语地哄他道:“好好,你别生气,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别不理我。” 薛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直接牵住宁瑜,把他拽过来,说:“这媚修不是好人,不理会也罢。” 云敏笑嘻嘻:“这位小哥太小心眼,只准你牵着小瑜,不准我碰碰,不公平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靠近,要把宁瑜从薛烨手里抢回来,这时彦青持撩起眼皮,一道青光射出,隔开宁瑜与那两人,冷声说:“勿要失礼。” 薛烨和云敏一个在心里想“老古董”,一个暗道“老处男”,如此古板。 宁瑜的头越来越疼。 他懒得参与小学生吵架,面无表情地径自往前走,说:“我要看花,你们随意。” 三个人互相看看,每个人眼里都有着嫌弃,但眼下顾不上那么多了,他们连忙跟上宁瑜,一同缀在宁瑜身后。! 第 62 章 芳菲华庭的景色着实漂亮,特别是宁瑜第一次来,很快就沉浸在美景之中?_[(,把后面跟着的几个人抛在脑后。 赏花盛会在萼城一共开七天,而贵宾们进入芳菲华庭要迟一些,大约待三天,选出此次盛会最美的花卉,最后跟全城人一起庆祝。 今天是第一天,宁瑜就已经被芳菲华庭的美貌征服了,开始期待拾花叟设下的宴席。 对于芳菲华庭的主人,拾花叟这个人,宁瑜提前做过功课。 拾花叟的本名已经无人知晓,他出现在大众视野中时就跟花密不可分,他爱花如痴,当年萼城还是一个小小的城镇,因为他的入驻,带来无数繁盛的花卉,令整个萼城变成花的海洋。 后来他定期举办赏花盛会,又让他与萼城的声名更盛了一步。 他的修为也不低,宁瑜打听到应该是化神圆满,放在整个修真界也是高手了。 宁瑜没有找到拾花叟的画像或是留影石,料想他应当是个和蔼慈祥的老人,喜欢花卉的人,应该脾气都比较好,肯定非常和蔼可亲。 当然要排除梅映容。 宁瑜在芳菲华庭里游玩了整整一个下午,待女侍前来通知宴席即将开始,他才往回走。 那三个大男人还跟着他,云敏时不时说些浪荡的话,惹得薛烨恼火,彦青持便在一旁沉默不语,宛如真正的冰山。 宁瑜无奈地说:“你们都不是一个人来的,不回去找你们的伙伴吗。” 彦青持是太古宗在外的负责人,薛烨是薛家的大公子,云敏也有圣心门,拾花叟设宴,他们不可能脱离自己的组织单独行动。 彦青持最有责任感,他的确不可能抛下太古宗的修士不管,率先对宁瑜说:“宁道友,我先走一步,待会宴席上见。” 宁瑜笑着说:“彦剑君快去吧。” 彦青持负着长剑离开,宁瑜接着转向薛烨:“你也走吧,好不容易家里的人对你刮目相看,可别辜负了你爹的期待。” 薛烨曾经跟宁瑜说过一些家里的事,宁瑜不难猜到他在薛家的现状,薛烨自己也明白,再不回去,那些薛家人又该觉得他在外面鬼混了。 可是他好不容易才见到宁瑜,心里舍不得,而且……薛烨看了一旁的云敏一眼,说:“我走可以,不过这个人要跟我一起离开。” 云敏笑眯眯:“小哥这是看上我了?”他打量薛烨,“倒也不是不行。” 薛烨知道他在装傻,坚持说:“你得跟我一起走。”若是放这人留在宁瑜身边,那不是羊入虎口? 宁瑜示意云敏:“走吧,去找圣心门的人。” 云敏哼笑一声:“他们正不知道在哪里快活呢。” 圣心门的媚修一进入芳菲华庭,就迫不及待地散开,各自找各自的艳遇去了,说不定眼下正在花丛里翻滚,哪有工夫理会同门。 宁瑜说:“云门主呢,你们此番前来,不是有要事?”虽然宁瑜不知道要事具体是什 么,但圣心门的确不是光为了采花而来。 云敏拧了拧眉头,最终还是选择听宁瑜的话,笑着转向薛烨:“走吧,我陪你玩玩。” 薛烨松了口气,依依不舍地看了宁瑜一眼,领着云敏一起走了。 宁瑜这才得了片刻轻松。 他没有急着去赴宴,而是继续在繁花中散步,白金的袍子在姹紫嫣红中徜徉,远远看上去,好似停留在花丛中的金翅鸟。 等过了一会,他才返回找到成秋和柏利,三人一同前往拾花叟的宴席。 * 拾花叟的宴席设立在一间琉璃大厅里,厅堂的面积极大,足以容纳百人,四周是通透的琉璃壁,抬眼便能看到外面盛开的花卉。 大厅里摆满了桌案,后方密集,前面松散,最前排是独立席位,自然留给各大宗门世家里的重要人物,但每张桌子上都装饰着鲜花,精致典雅。 女侍们接待诸位落座,宁瑜手里的邀请函级别很高,女侍自然地领他往前走,被他拒绝了。 他拿了闻人渊的邀请函,不等于要替代闻人渊的位置,他这个金丹就不往前凑热闹了,宁瑜与成秋和柏利在最后面找了个桌子坐下。 宾客们陆陆续续前来,彦青持和薛烨被请到上席,彦青持身形板正,目不斜视,而薛烨则是不停地往后看,等找到宁瑜后才笑了出来,明目张胆地隔着中间几十张桌子冲他打招呼。 云敏各种意义上地上不了正席,坐在中间,圣心门只有云有行勉强被安排在前面。 就像云有行说的,媚修的名声不是太好,拾花叟能让他们进门,已经算修真界里一视同仁的了。 宁瑜远远地坐在后方,观察着大厅里的众人。 等所有桌案前坐满了人,女侍们端上瓜果吃食,宁瑜笑着谢谢漂亮姐姐们,然后望着餐盘里的食物挑了挑眉毛。 修为高的人果然不爱吃东西,面前的点心雕刻成花朵的形状,一瓣一瓣的花瓣用汁水染色,娇艳欲滴,就连花蕊都栩栩如生,精致归精致,可分量也太小了吧,一口吞下都不够塞牙缝。 没人真的吃东西,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等待主人入场。 宁瑜正在想修真界的人素质真高,大厅秩序井然,没人喧哗,就在这时,拾花叟终于出现了。 宁瑜惊讶地睁大眼睛。 拾花叟披着一件厚重的大氅,衣服上绣着五色团花纹样,不见繁乱,只余奢华。可如此华美的衣袍没给他带来一丝活力,拾花叟步伐缓慢,走得艰难,一副老态龙钟的疲态,可他分明顶着一张少年人的脸。 这幅面容宁瑜见过,正是在芳菲华庭的广场上与他搭话的少年。 宁瑜再怎么也想不到那少年竟是拾花叟本尊。 拾花叟,换个说法是喜欢拈花惹草?_[(”的老人,宁瑜下意识以为拾花叟一定是位慈祥的小老头,可仔细想想,没人规定老头就不能顶着一副少年容貌。 只能说不愧是年龄成迷的修真界。 拾花 叟慢吞吞走到中间,半张着眼睛,精神不似太好,说道:“诸位远道而来皆是贵客,希望能在这里待得愉快。” 他说着说着,咳嗽一声:近日老朽身体欠佳,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大家多包含。” 底下有人似乎想说话,但没有出声,这时候薛烨旁边的人捅了捅薛烨,薛烨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说:“拾花叟客气了,萼城热情好客,芳菲华庭精美绝伦,我等感谢拾花叟的盛情邀请。” 宁瑜还是第一次见薛烨这幅谈吐得宜的样子,不由有些新奇。 不得不说,薛烨从容有礼,玉树临风,这样子还挺帅气。 薛家的公子代表底下众人夸赞芳菲华庭,感谢拾花叟,可拾花叟并不高兴,依旧耷拉着眼皮,毫无感情地“嗯”了一声。 底下众人面面相觑,看出拾花叟不太满意,薛烨也摸不清头脑,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这时候一个爽朗的声音自外面传来。 “萼城的人热情,芳菲华庭也的确精巧,可这里最美的还是遍地的繁花,天下何处能有萼城的花美。” 这话一出,拾花叟才清浅地笑了笑,说道:“既然你夸赞繁花,我就不计较你迟到之事了。” 浑身金光闪闪的人摇着金叶扇子走进大厅,正是魔道法王崔金。 崔金合上折扇冲拾花叟拱手:“抱歉,我来迟了,请拾花叟莫要责怪。” 魔修出现在此处,其他修真界的人均面色古怪,尽管这里与魔道有深仇大恨的大有人在,但没人吭声,都默默忍了。 一是赏花盛会不论身份,谁都能来赏花,一定要和平共处,不得起纷争,二是来的是法王崔金,这人只做生意不杀人,哪怕是太古宗,也给他几分薄面。 宁瑜望着崔金,再次有些失望。 崔金是一个人来的,身旁没有其他人。 想想也是,这里虽然人到得齐,可薛家与太古宗来的都是小辈,闻人渊贵为魔尊,冒然现身不是自降身份。 可不来就不来,说什么“我在芳菲华庭等你”,害他白白花费精力找人。 宁瑜不屑地撇撇唇角。 崔金跟拾花叟寒暄几句之后落座,坐下之前往后面看了看,精准地找到宁瑜,冲他眨了眨眼睛。 宁瑜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待他想招手示意的时候,崔金转过身去,不再看向后方。 魔修怎么都奇奇怪怪。 宁瑜端坐在桌案前,望着前方的情况正在嘀咕,突然感觉肚子一热。 最近他越来越习惯空山玉,平时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偶尔凤凰纹发热是因为他动用了灵力。 他能清晰地分辨,现在的这种热意不是空山玉的作用,而像是有人从外面捂住他的肚子。 宁瑜不适地动了动身体,企图缓解这种奇异的感觉。 可他越动,越觉得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他,手臂强硬地环绕住他的身体,将他牢牢禁锢,宽大而火热的手掌则是搁在他的腹部。 如果只是放着不动便罢了,偏偏那手还在慢慢摩挲,指尖轻飘飘地一点一点,如同弹奏乐器,似乎在沿着凤凰纹的形状描绘。 宁瑜忍不住抖了抖,抬起头左右四顾,旁边的柏利立刻问他:“公子,怎么了?” 宁瑜抿抿嘴唇,说:“没事。” 他身边分明空无一人。 身体的触感还在,绝对不是虚假,接着他听见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轻笑,再去看柏利与成秋,两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在场的其他人也都看着拾花叟,根本没人察觉他这边的异样。 宁瑜:“……” 死变态。! 第 63 章 宁瑜定了定心神,确定自己四周没人,而被人触碰的感觉还在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这种猥琐的摸法,喜欢往他肚子上贴,精准知道凤凰纹的存在,一看就知道是闻人渊。 可宁瑜不认为闻人渊的本尊在这里。 这个大厅无数修真界的高手,哪怕他们打不过闻人渊,也不可能对闻人渊的气息毫无察觉。 宁瑜再次动了动。 他整个身体仿佛陷入一个怀抱,有人紧紧抱着他,在他耳畔低笑,摸他的胸膛与腰腹,手指在空山玉所在的位置反复流连。 宁瑜咬住嘴唇,眼睛因为羞耻与愤怒,闪动着晶莹的光亮。 柏利见他总是动来动去,面色潮红,眼眸亮得吓人,再次问:“公子,你是不舒服吗。” 宁瑜不敢开口,怕张开嘴自己会发出奇怪的声音,只能强忍抬手挥开那种触感的冲动,摇摇头。 此时大厅里全是修真界的各色人等,他不想引人瞩目。 而且他不认为起身便能摆脱触感。 旁人看不到他正在被人摸着,也就是说,有个其他人都看不见的透明闻人渊,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他。 太变态了。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宁瑜一边忍受着透明人奇异的抚触,一边思考怎么回事。 那搁在他身上的手仿佛知道他不敢声张,越来越放肆,他耳边的笑声也越来越愉悦。 宁瑜想起之前崔金看到他眨了眨眼,突然心念一动。 他明白了,是衣服。 今日他穿的浅金色衣袍,是闻人渊派崔金送到他手上的,闻人渊一定在衣服上动了手脚。 他穿着这衣服,等于被闻人渊抱住一样。 宁瑜费力地抬起手指,拉了拉领口。 他得想办法把衣服换掉。 可那衣服上的术法,似乎知晓他的想法一般,将他缠得更紧,宁瑜深陷透明的怀抱里,几乎快要窒息。 就在这时,坐在前面的崔金对拾花叟说:“此次我带了一份礼物,庆祝赏花盛会,希望萼城美丽的花朵永远盛开,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他说着,招招手,立刻有人把他的礼物送上来。 崔金出手,便是不一般,他送的是一扇屏风,只见那屏风薄如蝉翼,上面绣着繁盛的花卉,惟妙惟肖,栩栩如生,那刺绣仿佛活的一般,色泽鲜丽,花儿还会缓缓摇摆,仔细一看那花朵纹样的构景,竟与芳菲华庭里的景色一模一样。 美,这屏风与芳菲华庭一样美。 拾花叟望着屏风点头,说道:“美则美矣,到底是死物。” 崔金笑着说:“绣出来的图案再像,也无法替代真正的花朵。” 拾花叟再次点头:“形似神似,足以。”他令人把屏风收下,显然对这件礼物还是比较满意。 崔金开了一个头,薛烨再次站起来,同样献上自薛家带来的东西。 然后接二连三,各大宗门世家都向拾花叟献礼,一时之间,场面非常热闹。 礼物多了,自然会暗中攀比,谁也不想被别人比下去,在主人面前丢了面子,于是带来的礼物一个比一个华贵,各种法器宝贝层出不穷,看得人眼花缭乱。 拾花叟似乎习惯这种环节,一一对礼物进行点评,喜欢的便多讲几句,觉得一般的就只有一声“破费了”。 方才一直低调行事的梅映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抱着琴款款上前,对拾花叟说:“天音门没有别的本事,唯独会弹奏乐曲,此番前来,师尊特意为芳菲华庭与拾花叟谱了一首新曲子,我们在这里献丑了。” 拾花叟神情平静,只说了一个字“好”。 梅映容摘下帷帽,脸上却依旧戴着面纱,遮掩着他的容貌,却无法隐藏他风流的身姿。 第一美人仅仅站在那里,便是万种风情。 梅映容坐下抚弄琴弦,天音门的修士们围着他各自使用乐器,一时之间,整个芳菲华庭仙音弥漫,再配上满室瑶华,当真是仙境。 所有人都被梅映容弹琴的身姿吸引,痴迷地看着,沉迷在天籁一般的音律中。 天音门献曲让整个大厅的气氛到达了高潮,接着又有不少人上前递上宝物,剩下没送礼的人越来越少。 宁瑜也不是空着手来的,既然前来赴宴,他也准备了礼物,只是眼下他被透明人抱着,这种状态要如何上前送东西。 柏利和成秋见在场其他人送得差不多,连忙对宁瑜说:“公子,该我们了。” 可宁瑜坐在那里没有动。 成秋见宁瑜面色绯红,呼吸急促,似乎非常难受,狐疑地说:“公子,怎么回事。”他看出宁瑜不对劲,问,“需要喊人吗?” 宁瑜艰难地摆摆手。 他深吸一口气,从桌案边站起来,缓缓走向前方。 宁瑜坐在大厅后方无人问津的角落,他这种级别的人上前给拾花叟献礼,不过是例行公事,没人指望一个小小的金丹能送出什么豪礼。 可之前宁瑜在广场上与彦青持和薛烨搭话,很多人都看到了,于是也有不少人在暗中关注宁瑜。 宁瑜步伐缓慢,用尽全身力气,才能用自己发软的腿支撑住身体。 其他人看不到,他仿佛拖着一个透明人,来到拾花叟的面前。 坐在前方的贵客们,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宁瑜,皆愣了愣。 只见这金丹修士一身白底金线长袍,他本不该穿这种大气华贵的颜色,但他身上带着几分清冷的气质,完全压得住衣服,丝毫没有违和。 这人眉眼秀致,面容白皙,应是清淡的长相,偏偏此时脸颊泛着薄红,一双眼眸含着烟雨朦胧的水汽,所谓翦水秋瞳应是如此。 脸上的绯红与眼里的水汽,令他变得鲜活,好似冷玉变暖,盈盈流动着光泽。 拾花叟打量着宁瑜,主动说:“你给我带来什么样的物件。” 一 时之间大厅里的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这边,薛烨见宁瑜此时脸上浮现的艳色,一时之间看出了神,云敏更是眸色变得深浓,暗地里舔了舔唇角。 只有彦青持眉头紧缩,盯着宁瑜的身形。 不对劲。 宁瑜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宁瑜的确在忍耐,这么多人看着,他身上那双无形的手依旧没有消停,搂着他摸他的肚子,让他腿脚发软,都快站不住。 众目睽睽,放肆大胆。 宁瑜在心里骂道,死变态,玩得真花。 他也起了逆反心理,闻人渊越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撩拨他,他越是不想让闻人渊称心如意。 宁瑜抿着唇角,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株花,递到拾花叟的手里。 那花被栽种在花盆里,着实不算美丽,大半枝叶已经焦黑,唯独留下一根绿色的枝条,枝条末端垂着一朵小小的浅色花朵。 比起其他人送的宝物,这盆花实在寒酸。 拾花叟却抱着花盆仔细端详,喊出了这花的名字:“香鬓芙蓉。” 略微懂花的人听了,心下惊讶。 所谓香鬓芙蓉,如镜前理云鬓,只见满堂秀色,这种花好似美人,最为华美,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宁瑜点点头,说道:“我在一片废墟中发现了它,它周围的土地全是焦黑一片,唯有它残存着半截枝叶,我将这花移栽到花盆之中,以为它支撑不了多久,谁知它竟活到现在。” 当初香浮山庄被毁,宁瑜整理花园残骸的时候,发现了这株香鬓芙蓉,这花本该像娇滴滴的美人,美丽脆弱,却没想到生命力如此顽强,他想了想,此番前来萼城便将它带着了。 宁瑜继续说:“我对养花不太在行,不管怎么养,它都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我想,还是交与拾花叟,拾花叟一定能让它重新焕发光彩。” 拾花叟抱着花盆,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他望着这株残花,如同看着爱人,眼睛里全是怜惜,神色比刚才鲜活多了。 “好好好。”他说了三遍“好”字,亲自将那花抱到一边,竟抛下满堂的宾客,当场养护起花株来。 他对这株残花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宁瑜暗暗松口气。 在场其他人见到这一幕,有的人觉得宁瑜投机取巧,拿不出昂贵的礼物,便用残花滥竽充数,有的人觉得宁瑜心思巧妙,懂得投其所好,有人不屑,有人欣赏,各有各的心思。 薛烨的脸上满是怀念,当年在香浮山庄的时候,他还曾经给那株芙蓉花浇过水呢,转眼过去这么久,幸而这花还活着。 在场心情起伏最大的当属梅映容,他一眼看出宁瑜手里的那株香鬓芙蓉出自香浮山庄的花园,一时之间百味陈杂。 想想当年香浮山庄何等风光,丝毫不输芳菲华庭,眼下却只剩这么一株残花败柳,当真可恶。 可宁瑜为何返回香浮山庄,从废墟里把花救出来? 梅映容捏着衣袖,望着此时面 容比芙蓉花还艳丽的宁瑜,抿抿嘴唇。 宁瑜成功把花送了出去,算是完成了任务,可他还在被衣袍上的术法折磨,方才那透明人伏在他的肩头,一边抱着他,一边好奇地打量他手里的花,时不时碰碰他的脸庞,好似在逗着他玩。 宁瑜憋着力气,打算返回自己的座位,谁知那透明的手如此恶劣,在他柔软的腹部捏了一把,宁瑜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 一个身影迅速出现在他身边,扶住他。 “没事吧?”彦青持闪现架起宁瑜,没让他倒下,接着彦青持见到宁瑜额前的汗珠,眉头皱得更深。 他握住宁瑜的胳膊,接触到宁瑜身上的衣袍,调动灵力,青光暗中流转,驱散宁瑜身上的术法。 彦青持暂时无法分辨宁瑜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能确定的是,他身上有东西。 宁瑜听见耳边一声不耐烦的轻哼,接着浑身一松,那透明人终于从他的身上滚走了。 宁瑜舒了口气,镇定心神,扭头冲彦青持笑笑:“多谢剑君。” 他额上还带着薄汗,白皙的面皮上残留着红润霞光,看着有几分脆弱,彦青持垂下眼眸,问:“到底怎么回事?” 宁瑜直起身体,整理自己的衣着,确定衣服上的术法消失了,这才说道:“没事,修炼的时候一点小失误,现在无妨了。” 此时他们还在大厅,拉拉扯扯不好看,宁瑜再次谢过彦青持,拖着缓慢的步子走回后方的座位。 彦青持见他的确没有大碍,同样返回自己的桌案。 接下来的时间,宁瑜有些心不在焉,他像脱了一层皮一样,虚脱疲劳,只想回去躺着,对宴席上的东西也没有兴趣了。 拾花叟的心思全在如何修复那株香鬓芙蓉上,面对宾客有些敷衍,众人象征性享用了一些有助于修为的点心,聊了聊天,宴席便散了。 今晚所有宾客都要住在芳菲华庭,拾花叟为众人安排了住处,给每个宗门世家都开辟了一片临时洞府,足以好好休息。 宁瑜同样被安排了一处空间,打得可以在里面打球,他与柏利和成秋居住绰绰有余。 宴席之后,薛烨还想来找宁瑜,宁瑜借口说自己身体不适,婉拒薛烨,早早返回。 他将休息空间一分为二,打发柏利和成秋住一块,让他们别打扰自己,便钻进洞府想要躺平。 不得不说,拾花叟在待客方面真是周到,这处临时洞府宽敞舒适,温度适宜,器具齐全,空气中充满清新的花香,非常适合休息。 洞府中间摆着一张卧榻,可供修士们打坐或者睡觉,这可比宁瑜的石头洞要舒服多了。 宁瑜身心俱疲,只想立刻扑到卧榻上,可他一进去,便看见榻上斜斜靠着一个人,早已占领了地盘。 那人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乌黑的长发铺陈于榻上,与白衣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面容英俊温雅,唇角挂着浅浅的笑容,目光幽幽地望着宁瑜。! 第 64 章 怎么说呢,这白衣人出现在他的住处,宁瑜并不十分惊讶。 倒是让他的瞌睡一下子醒了。 他得跟这死变态好好说道说道。 宁瑜问:“我该称呼你为闻人渊还是薛静深?” 正牌薛家公子就在隔壁,宁瑜怎么也无法再把眼前的人当做世家公子。 白衣人靠在他的床榻上,没有吭声,只是笑着。 宁瑜突然领悟了,不管是黑衣的沉默冷峻,还是白衣的斯文败类,这人的内核是一致的。 他就是个疯疯癫癫的死变态。 他就是魔尊闻人渊。 两个人互相对视许久,闻人渊才开口说道:“在外面浪得可快活?” 宁瑜笑了一声,说:“我能浪得过你?” 大庭广众之下搞那种花样,比他这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还玩得花。 闻人渊勾了勾唇角,抬起手,指着宁瑜的腹部,眯着眼睛说:“谁叫你明明肚子里有我的东西,还在外面勾三搭四。” 他倚着床榻,长腿支着,整个人慵懒闲适,仿佛这里不是芳菲华庭,而是他们魔域圣殿一般。 “多好啊,你的老相好成了薛家的公子,你是不是很开心?”他唇角的笑意还是那般和煦,像春风像春水,说出来的话却非常刻薄,“正牌的薛公子,薛聚珍的亲侄子,怪不得往上贴,立刻把我抛在脑后。” 这种抓奸一般的阴阳怪气实在令人火大,宁瑜盯着闻人渊,突然暴起,扑到闻人渊的身上,扼住他的脖子。 他当然打不过魔尊,但不妨碍他发泄心里的怒气。 闻人渊说过,不会伤害他,那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所谓吧。 闻人渊被宁瑜彻底扑倒在床榻上,仰面躺着,看向上方的宁瑜,由着他掐住自己的脖子,没有反抗。 闻人渊依旧笑着,伸手抚摸宁瑜的腰腹,说:“这么辣,怪不得那个媚修对你念念不忘。” 熟悉的触感引发不好的记忆,宁瑜方才在大厅被这死变态隔空按在怀里摸了个遍,身体正是敏感的状态,此时又被他一碰,立即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他的这种反应,让闻人渊发出轻笑。 宁瑜咬牙,手上更加用力,手指深陷皮肤,几乎要在那截修长有力的脖颈上留下痕迹。 闻人渊还是没动,就那样躺着,从下方望着宁瑜。 他甚至还有余裕用手指在宁瑜的身上游移,指尖勾住宁瑜的腰带,细细把玩宁瑜衣服的布料,说:“我就知道你会选这件。” 宁瑜掐着闻人渊,沉着声音说:“你是故意的,这是苍梧的打扮。” 闻人渊故意在送来的衣服里放上白金袍子,他知道宁瑜一定会选,然后在衣袍上做手脚。 闻人渊还在笑,没有否认,手指却放开宁瑜的腰带,慢慢往下,触碰宁瑜紧绷的大腿。 宁瑜的脸面泛起潮红,他的手上也一点没含糊,继续用力,即便是闻 人渊,也不得不抬起头??[,减轻脖子上的压迫感。 宁瑜按住闻人渊的喉结。 闻人渊半张着眼睛,从眼皮子的缝隙中,望着宁瑜。 若是他不使用灵力或者外功,就真要被宁瑜掐死了。 可他还真没有动作,任由宁瑜发泄。 宁瑜突然觉得这样没意思,这人再怎么顺从他,都只是装装样子,而他也懒得再琢磨方法报复回去,他松开闻人渊的脖子,翻身下来,躺到一旁,说:“你真的好烦。” 薛家发来传音让他参加赏花盛会,闻人渊来了,可没露面,他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不露面就算了,这人还在暗中搞事,逗着他玩,仿佛当他是打发时间的玩物一样,让宁瑜非常不爽。 宁瑜不愉快地大声说:“你等着,等我修炼成天下第一,今天的一切原样奉还!”一定要揍得闻人渊满地找牙。 闻人渊被宁瑜放狠话的可爱行为逗得笑意更深,同样翻身,把宁瑜捞进怀里,像之前在疏影山的时候一样,从后方搂着他,用宠溺的语气说:“好,我等着。” “为了能让你早日天下第一,我多教教你。” 宁瑜的脊背贴合着闻人渊的胸膛,这个姿势无比熟悉,仿佛回到了在疏影山的时光,第二天要去修建岐鸣楼,晚上他靠在闻人渊的怀里睡觉。 他觉得还是这样比较好,他不喜欢方才大厅里透明人的拥抱,让他没有安全感。 身体自带记忆,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宁瑜打了个呵欠,困意再次席卷他的脑袋。 今天着实有点累。 宁瑜拍拍放在他身前的手,警告闻人渊:“你别闹我,我要睡觉。” 身后的人“嗯”了一声,语气无比温柔。 这人虽然很欠,但还没言而无信过,宁瑜放心地闭上眼睛。 在临睡之前,宁瑜用最后一丝清明,懒懒地询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不管动什么手,怎么动手,闻人渊来萼城,绝对不是仅仅旅游。 温和的声音自带催眠效果,令宁瑜瞬间跌入梦乡。 “在鲜花最美之时。” * 第二天宁瑜醒来的时候,死变态不见了,他早已习惯,伸了个懒腰,给自己使用了一个小清洁术,没有换掉昨天的袍子。 他走出空间,刚好碰到柏利和成秋,问他们:“你们昨晚没听到什么动静吧?” 柏利老老实实摇头:“没有。”他反过来问宁瑜,“有什么动静吗?” 宁瑜说:“我随便问问,芳菲华庭还是安全。” 就知道闻人渊会做得滴水不漏,哪怕他们在里面把对方杀了,外面的人都毫无察觉。 来到芳菲华庭的第二天,拾花叟安排了许多表演,美人们在花丛中摇曳身姿,与扑闪着磷光翅膀的蝶儿共舞,修士们坐在凉亭里,手边温着美酒,一派宁静祥和。 这种场合特别适合天音门发挥,他们免费充当乐师, 弹奏动听的乐曲,听得修士们摇头晃脑。 梅映容没有下场,只是抱着琴坐在一边,当一个美丽的观赏物。 唯一令人遗憾的是,他没有摘下脸上的面纱,众人心痒难耐,时不时朝他那边看去,希望看到那张绝美的面容。 宁瑜知道前老板这是在吊大家的胃口,期待值拉得越高,到时候出场就越惊艳。 幸好梅映容端着架子,没再来找他的麻烦,宁瑜趁这个机会到处游走,多结识结识修真界里的人。 先前制作的名片派上了用场,他领着柏利和成秋到处发名片,不少人昨天对宁瑜的印象深刻,见他递过来一张小卡片,纷纷低头查看。 “岐鸣楼?”所有人都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没听说过不要紧,宁瑜开始吹牛,说岐鸣楼曾经有凤凰神鸟停留,住在那里的人都有凤凰血脉。 听到这话的人好奇地问:“既然宁公子是岐鸣楼楼主,那你也是神鸟后裔?” 宁瑜自信点头:“正是。” 修真界沽名钓誉的人多了去了,大街上随便一个人都能说自己是某某宗宗主,得到了大佬传承,其他人见多识广,没有当面拆穿宁瑜,只是笑着夸宁瑜厉害。 一轮社交下来,柏利汗流浃背,成秋浑身僵硬,柏利常年当店小二,还算厚脸皮可以忍受,成秋则是完全受不了,尴尬地说:“如此吹嘘,怕是不妥。” 宁瑜让他放宽心:“没事,没人当真,我们只是在他们脑子里留下一个印象,当以后再次听到‘岐鸣楼’这个名号的时候,他们会想起来。” 搞销售的脸皮薄成不了事,在客户的脑海里种下种子,能不能生根发芽就要靠产品实力了,等以后岐鸣楼有了实绩,名声自然就会响亮。 云敏闲得无聊,跑过来跟着宁瑜,倒是产生了兴趣,说:“等离开萼城,我到你说的那个岐鸣楼去玩玩。” 宁瑜板着脸,说:“别了,别把我们那里搞成风月场所。” 薛烨也想到宁瑜这边来玩,可惜他身为薛家公子,是众人巴结的对象,实在无法抽身,只能远远看着云敏缠着宁瑜,隔空抛过来几个哀怨的目光。 到了晚上,萼城燃起烟火,诸位嘉宾站在芳菲华庭的平台上,俯瞰整个萼城。 地上花团锦簇,天空烟花盛开,交相呼应,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宁瑜好不容易甩开云敏,让成秋和柏利自己去玩,站在琉璃壁旁看着外面辉煌的世界。 修真界的烟火中施加了术法,特别盛大璀璨,黑色的夜空被染成彩色,四周明亮如同白昼。 这次来萼城宁瑜着实开了眼界,哪怕暂时没得到修炼的机缘,也长了不少见识。 他安静地观景,有人走到他身边,宁瑜扭头,露出笑容,冲那人拱手打招呼:“拾花叟。” 芳菲华庭待客周到,但拾花叟本身甚少露面,几乎都是底下的女侍在处理各项事务。 此时的拾花叟褪去宴席上的华丽衣袍,像宁瑜第 一次见到他时那样,穿着素色的短褂长裤,怀里抱着一盆花,简简单单,朴素亲和,若不是宁瑜知道他的身份,还会以为他是一位真正的少年。 他怀里的花,大半焦黑,唯有一枝翠绿缀着一朵颤巍巍的小花,正是宁瑜带来的香鬓芙蓉。 拾花叟耷拉着眼皮,他面若少年,可神情老态龙钟,倦倦地说:“我想了一些办法,但是效果不显著,若是想让它恢复成原状,恐怕需要很长时间。” 宁瑜低头看向那株芙蓉花,也许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这花比起昨日要精神了一些,并不像拾花叟说的“效果不显著”,他对拾花叟有信心:“若是拾花叟无法救治它,这世上没人能做到了。” 拾花叟捧着香鬓芙蓉,眼神里有着怜惜,说道:“若是普通的损伤,我尚可以短时间让它恢复,可惜它是被魔气侵袭。” 宁瑜心头一跳,这花的确出自被闻人渊摧毁的香浮山庄,拾花叟爱花如命,没人比他更懂花,从这花的状态里看出魔气也不奇怪。 拾花叟接着说:“那魔头下手太狠,杀人便算了,也不知爱护花花草草。” 宁瑜:“……”闻人渊视人命为草芥,更不说花花草草了。 拾花叟:“眼下他到了芳菲华庭,若他破坏我这里的花卉,我就不能像现在这样睁只眼闭只眼了。” 宁瑜的眼皮子也开始狂跳,他说:“拾花叟这是何意,你说的魔头是哪一个,是指金法王崔金吗。” 拾花叟慢吞吞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说:“不用装傻,昨日他不是还跟你在一起。” 宁瑜:“……” 艹,他第一反应不是惊讶拾花叟知道闻人渊来了,而是想到昨天透明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粘着他动手动脚,难道拾花叟全都看到了?! 第 65 章 宁瑜的表情立刻变得精彩纷呈,就算他脸皮再厚,也抵不住这种程度的社死。 都怪那个死变态,好羞耻。 宁瑜摸摸鼻尖,恨不得立刻溜走,幸好拾花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只是说:“萼城一视同仁,欢迎任何势力的任何人前来赏花,只是闻人渊对待花卉太过残暴。” 宁瑜心想,你是没见过他把人脑袋拧掉,他对人更凶残。 既然宁瑜认得闻人渊的事已经暴露,他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沉默。 拾花叟自顾自地说:“不过我也不能不让他来,毕竟这赏花盛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为他而举办。” 宁瑜一愣,开口问:“此话怎讲,赏花盛会不是每隔一段时间便举办一次?” 拾花叟抱着香鬓芙蓉,面容稚嫩,却有着超脱岁月痕迹的平静,他没有正面回答宁瑜的问题,而是说道:“我也不过是傀儡罢了,就像那位第一美人一样。” 宁瑜心念一动。 说起来梅映容手里的空山玉是薛家赠予他的,他得到空山玉之后,才起了心思到疏影山定居。 只要闻人渊想获得空山玉,那他必定要去找梅映容。 再说回这次的赏花盛会,当时岐鸣楼刚建好,闻人渊便收到了薛家传音,明摆着引导他到萼城来。 宁瑜冲拾花叟拱手,说:“请拾花叟明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想了想,问,“你手里也有某种东西,是魔尊需要的么?” 这不难猜想,若是没有足够的吸引力,闻人渊不会乖乖听话前来,就像当时梅映容手里有空山玉,闻人渊才会去疏影山。 拾花叟依旧不答,而是起了另一个话题,说:“我元寿即将耗尽。” 宁瑜怔住。 他知道拾花叟年纪大,可没想到已经大到快要到极限。 修真界修士元寿比普通人长很多,境界越高元寿越长,拾花叟是化神期修为,应该可以活好几百年。 可再长的寿命终有触碰到极限的一天,想要延长寿命,只能在大限来临之前突破壁垒,抵达下一个境界。 提升境界又谈何容易,特别是高境界的修者,在修真界属于凤毛麟角,筑基遍地走,但到了化神,便只有宗门与世家的高手才能达到。 修真界大浪淘沙,无数人还没来得及进阶便死在半路,即便想要进阶也得看机缘与天赋,若是修为不够,强行迎来雷劫,也只有被劈死的份。 拾花叟眼见着马上要老死了,还没突破化神壁垒,应当是做不到。 宁瑜望着拾花叟年轻的脸庞,心里感到惋惜,但也无计可施。 拾花叟依旧平静,说道:“我比大部分人幸运得多,能平安活到老死那一天。” 焦黑的香鬓芙蓉待在拾花叟的怀里,安静地听拾花叟讲话,像被悉心呵护的孩子,拾花叟轻柔地抚摸香鬓芙蓉唯一的那一朵脆弱小花,小花的花瓣哆哆嗦嗦地抖了抖,仿佛因为痒而咯咯地笑。 “我只有一个遗憾。” 只要是人都会有遗憾,哪怕活得再长,也有力不从心的事。 “我还没见到我心中最美的花。” 宁瑜听了,轻声问:“这里如此多的花,都不够美么。” 拾花叟摇摇头,说道:“它们都很美,但不是最美。” “最美”这个词也太唯心了,比如梅映容,在世人眼里是天下第一美人,可在宁瑜眼里,只是万恶的前老板。 而且“最”这个字需要界定范围。 每次赏花盛会都会选出那一届最美的花,但放在拾花叟心里依旧不满意。 宁瑜只能宽慰他,说:“这次盛会一定能出现好花。” 拾花叟神情恹恹,打不精神,说:“希望吧。” 他抱着香鬓芙蓉,说:“我倦了,走了。” 还没等宁瑜反应过来,他就消失了踪影。 每次都这样来无影去无踪,可能高手都是如此,宁瑜一个人站在琉璃壁旁,外面的烟火还在盛大地绽放,天空一片姹紫嫣红。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拾花叟跟他说了这一番话不知道干嘛来的,不仅没有解决他的疑惑,反而抛出一堆问题,绝对是故意的。 * 这一天就在热烈的庆典气氛中渡过了,晚上休息的时候,宁瑜照例把柏利和成秋支开,这种事做多了,柏利有些迷惑,问:“公子,你有什么小秘密吗,为何每次都不让我和成秋跟着。” 宁瑜面无表情地承认:“是的,每到月圆之时,我都会变身成野兽,无法让你们跟着。” 柏利震惊:“可今天也不是月圆啊。” 宁瑜:“……”重点好像不是这个吧。 成秋受不了这种弱智的对话,把柏利提溜起来,跟宁瑜打了声招呼,带着人进了临时洞府。 宁瑜扯了扯唇角,进入自己那半边空间。 果然,某人正风骚地靠在他的床榻上,跟昨日一样。 宁瑜心想,怎么跟狗似的,白天不知道在哪里浪,晚上自己回窝里睡觉。 闻人渊居然跟他想的差不多,说道:“白天浪荡够了,晚上倒还知道回来。”他一只手撑着下颌,笑眯眯看向宁瑜,“连马上要死了的老人都不放过,真是胃口好啊。” 宁瑜默默翻了个白眼,他懒得跟这人斗嘴,走向闻人渊,一屁股坐到床榻上,说:“我问你,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他受够了打哑谜,一个个都讳莫如深,不肯多说,他偏要直接询问。 闻人渊没想到宁瑜如此开门见山,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沉吟片刻,说道:“为了一朵花。” 宁瑜接着问:“什么花,说清楚点。” 白衣的公子支着下颌,重新挂上温和的笑容,说:“只许圣心门采花,不准我来么。” 这又是打哈哈的意思的了,宁瑜抿抿嘴唇,知道闻人渊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说:“这样吧,我来做假设, 你只要告诉我猜得对不对就行了。” “有人利用拾花叟的赏花盛会设了一个局,把你要的花放在局里,然后假借薛家的名义,给你传音让你入局,我说得对吗?” 闻人渊的眸光变得深浓,他静静地望着宁瑜。 宁瑜十分坦然:“你只要回答对,或者不对就行了。” 闻人渊笑了笑,说:“对也不对。” 宁瑜:“……” 这人真的好烦。 宁瑜揣摩闻人渊的话,既然这么说,应该是他说的大体上都是对的,有一些细节合不上。 细节无所谓,只要知道这是个局就行了。 芳菲华庭如此,怕是当年的香浮山庄也是一样。 可是这个局的目的是什么呢。 吸引闻人渊前来,又有什么好处。 疏影山那一次,香浮山庄被毁,空山玉也落到了宁瑜这边,好像除了宁瑜,没人获利。 也不像是要闻人渊命的意思,不管是香浮山庄还是芳菲华庭,都不是魔道的对手,若是要剿灭闻人渊,需要更厉害的阵仗。 宁瑜拧着眉头陷入沉思,闻人渊在一旁微笑看着他,见他完全出神,盯着一个地方发呆,想起最开始在疏影山的时候,这人就是这样坐在树洞里,呆呆地瞅着天空,找不到视线的焦点,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闻人渊心念一动,伸手把宁瑜拉过来。 宁瑜跌进熟悉的怀抱里,猛地回神。 又来? 宁瑜象征性挣扎一下,说:“能不能别把我当抱枕。” 闻人渊飞快地否决:“不能。” 宁瑜:“……”既然无法反抗,那他只能躺平。 宁瑜规规矩矩躺好,调整姿势,尽职尽责当一个抱枕的同时,尽量让自己也舒服。 “别想了,明天就知道了。”闻人渊说着。 宁瑜慢了半拍才明白他在接着方才的话题,于是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闻人渊懒散地抬起手,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话。 宁瑜:“……” 行吧,不问就不问。 温热的手掌覆盖在嘴唇上,只要想开口,柔软的嘴唇势必磨蹭过火热的掌心。 宁瑜闭上眼睛,选择睡觉。 闻人渊捂着他的嘴俯身,见他闭眼,轻笑一声,移开手。 偏偏松手的时候顺便在宁瑜白皙细腻的脸上揩了一把油。 宁瑜:“……” 等他变成天下第一,就把这变态的手给剁了。 宁瑜怀着这样的想法,平稳入睡。 在睡着之前,他想他知道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了。 他本来想问,设好的这个局是不是也有他的份,略略一思考,这不是很明显么,空山玉在他这里,闻人渊希望他来萼城,绝对不仅仅为了拿他当抱枕。 从他接受岐鸣族传承的那一刻起,他就无法置身事外了。 * 诸位修士在芳菲华庭停留了两天,到了第三天,终于进入正题。 ▋想看花木比邻写的《第一美人的小仆从》第 65 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身披团花锦纹鹤氅的拾花叟召集众人到琉璃大厅,说道:“这些年我收集了不少美丽的花卉,也有远道而来的客人带来奇花异草,今日全拿出来供大家欣赏品鉴。” 据说每次赏花盛会都有这个环节,宾客们选出最美的花,昭告全城,让整个萼城一起庆祝。 既然有最美的花,自然也有最美的人。 今日的琉璃大厅特别光鲜靓丽,多了许多美貌的女子男子,穿着锦衣华服,女的衣香鬓影,婀娜娉婷,男的身姿挺拔,犹如玉树,一时之间,美人如云,艳色满堂,不少人手里抱着奇异的花草,等着待会赏花的时候顺便展现自己的美貌。 真正的第一美人梅映容端坐在大厅前方,依旧抱着他的古琴,宁静祥和,似乎不管外界如何纷纷扰扰,他都不为所动。 他脸上戴着轻纱,看不清容貌,可不妨碍那些美人时不时看向他。 对于其他美人来说,第一美人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梅公子怎么改风格了,以前可张扬了,如今这么低调,反倒让宁瑜不习惯。 宁瑜还是坐在后方,他一边往嘴巴里塞点心,一边观察前面的动静。 芳菲华庭什么都好,就是吃食太精致,一口吃不饱,还容易腻。 拾花叟又说了一些场面话,薛家的人和太古宗的人带头附和,总之各种领导讲话之后,一位身着碧绿纱衣的美人捧着一株花卉,款款走上前,盈盈冲所有人一笑。 终于开始赏花了。! 第 66 章 只见那美人美好的身体被一层一层的轻纱包裹,隐隐能看到曼妙的身姿,令她看起来像碧波里游弋的水蛇一般,柔软魅惑。 宁瑜心想,修真界的人也真够大胆,什么风格的都有。 这可惜这位美人虽然美,但略显浮夸,应当威胁不了梅映容第一美人的地位。 其他人估计也跟宁瑜的想法一样,欣赏了一番美人之后,把注意力放在她手里捧的花上。 她手中的花竟也从花瓣到花蕊全是翠绿,晶莹如同玉石,盈盈流转着润泽的光辉,如同一株宝石花。 美人抬手,轻轻触碰花瓣,花朵摇曳,花瓣碰撞,竟然发出敲金击石的美妙声响。 底下的修士们忍不住发出赞叹的声音。 接着美人对这株花卉做了介绍,然后请在场诸位进行点评,大家热烈地夸赞一番,最后拾花叟出来进行总结。 宁瑜望着这一幕,总觉得似曾相识。 这不是跟选秀一样吗? 第一株花美的确是美,但没有美到惊天动地的一步,应该算不上最美。很快绿衣美人抱着花下去了,接下来是第二个。 一轮一轮的美人与花卉,看得人眼花缭乱。 宁瑜的关注点更多放在花上,那些花各有千秋,有的柔美,有的大气,既有小巧玲珑巴掌大的,也有恨不得占据一半大厅的巨型藤蔓。 灵气充沛的修真界就是不一样,有好多宁瑜在穿越之前见都没没见的品种。 可是这些花美则美矣,但总像差了一点什么,拾花叟坐在一旁,神情萎靡不振,这些美丽的花卉没有一朵能让他打起精神。 宁瑜有一点点理解他的感受了,见了这么多花,宁瑜心里只有一个感想。 都是俗物。 就连他都这样想,更不提见过无数种花卉的拾花叟了。 大千世界,繁花无数,想要找到心中完美的那一朵,谈何容易。 坐在大厅里的宾客反倒比拾花叟兴奋,他们热烈地讨论,誓要今日选出最美的花卉,明天给整个萼城的人看。 可惜不管是花还是人,都没有能彻底服众的,众人开始回忆上一次赏花盛会的盛况,那时一株月下美人何等动人,梅映容花前弹奏极尽风流。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一番,还是没能选出最美的花,于是纷纷看向拾花叟。 有人站出来询问:“拾花叟,是否还有别的奇花?” 前面的那些花还是差了点,所有人都认为,拾花叟应当留有后手,没有把更美的花拿出来。 拾花叟靠坐在椅子里,半张着眼睛,陷入沉思,看他这样子,似乎还真有没端到台面的宝贝。 这时候,圣心门的云有行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宁瑜抬头看向她。 一身赤红轻纱的云有行,宛如被红云包裹的妖精,她行走间露出修长有力的大腿,腰肢摇曳,金饰玲珑,肤白胜雪,美艳不可方物。 就 像云有行自己说的,媚修向来名声不好,许多人被她的艳色吸引,忍不住去看她,又非要露出鄙夷的神情。 她缓缓走向拾花叟,在大厅前方站定,先是介绍了一番自己,说自己是圣心门门主云有行,接着说:“这次我领着我门众人前来,是因为我听到一个消息。” 她没有急着说是什么消息,而是从身上摸出一块令牌,只见那令牌是一朵花的形状,那花的花瓣宛如熊熊燃烧的火焰,张牙舞爪地蔓延生长,五团火焰簇成一团,拱着中间的花蕊,而花蕊的位置写着一个“心”字。 有见识的人应该知道,这花是圣心门的印记。 云有行将自家令牌亮给所有人看,说:“这令牌上的花卉是我圣心门圣花,可惜失传已久,连我们自己都没有种子,我听闻拾花叟此次获得了一株火焰一般的花,便想会不会与我们的圣花有关系。” 宁瑜见过圣心门印记,还以为那火焰花是设计出的幻想形象,没想到还真有长成这样的花朵。 这世间花卉千千万,但长得像火焰的,的确不多,不怪云有行听到消息特意赶过来。 拾花叟听了她的话,沉默片刻,说:“你们的圣花可有名字?” 云有行道:“有,叫做‘赤衣囚凰’。” 宁瑜愣了愣,再次去看云有行手里的令牌。 修真界所有人都知道圣心门喜欢穿红衣,赤衣好懂,可“求凰”是什么意思? 有人在旁边窸窸窣窣地议论,云有行纠正:“不是‘凤求凰’的求,而是囚禁的囚。” 众人惊讶,这下更不理解这花为何叫这名字了,圣心门与凤凰有什么关系,又为什么把神鸟关起来。 这件事虽然奇异,但圣心门在修真界不算能说得上话的宗门,大家不关心他们的圣花是何种来历,仅仅对花本身感兴趣,对拾花叟说:“拾花叟若是真有这种奇花,不如拿出来让大家一起欣赏。” 拾花叟坐在椅子上,衣袍在脚边翻滚如云浪,他长着一张少年面容,此时却看着充满威严。 他沉着脸,说:“我确实获得了一株火焰奇花,但与云门主描绘的有所不同,而且那花目前的状态有些不佳。” 他越是这么说,其他人越是好奇:“何为状态不佳?” 宁瑜的心也被吊起来,他直觉认为云有行没有找错,拾花叟手里的那株花就是他们的圣花,而那圣花“赤衣囚凰”很有可能与岐鸣族有关系。 否则他为什么在这里,闻人渊为什么在这里。 宁瑜悄悄将手移动到腹部,按住凤凰纹所在的地方。 在场的人都是为了赏花盛会而来,不说全部爱花,至少也是来看热闹的,听见说有奇花,都想亲眼看一看。 毕竟方才的那些花美则美矣,但还是差了点什么。 拾花叟压箱底的花卉,一定不是俗物。 众人纷纷催促:“拾花叟,你就把花拿出来,让大家一饱眼福吧。” 拾花叟幽幽叹了口气,然后 招招手,女侍们领命退下,过了一会,她们抬着一盆花上来。 那花的花盆就不一般,普通的花卉种在土里,花盆大多很深,可这花盆是扁平状的,如同盘子一样,上面雕刻着百鸟花纹,繁复华贵。 花盆里倒的确是土,但只有薄薄一层,那些泥土上铺洒着灵石,而灵石正在莹莹发光。 灵石之中伸出一条枝干,枝干呈深绿色,没有任何叶片,直直地竖立。 大厅里的人见到枝干顶端的东西,齐齐深吸一口气。 那浓绿枝干的顶端并不是盛开的花,而是一朵花苞。 花苞赤红似血,却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轮廓,因为它正在燃烧。 花瓣紧紧闭合,火光一闪一闪跳动,分不清究竟是花瓣烧起来了,还是这花本身就是火焰。 众人从没见过这等奇花,怪不得拾花叟说这花状态不佳,原来是还未绽放,只是花苞便如此奇特,若是完全盛开,会是怎样的美丽奇妙。 云有行见到花苞,眼睛一亮,说道:“这就是我们的圣花赤衣囚凰。”她的语气里带着浓重的遗憾,赤衣囚凰栽种在圣心门密地中,为我门信仰,一般外人不会知晓,我幼年时曾有幸见过宗门内最后一朵圣花,花开荼蘼,极致灿烂,可惜之后便凋零了。” 旁边有人说道:“云门主这就不对了,赤衣囚凰如此美丽,应当拿出来让世人欣赏,若是你们早拿出来,花说不定也不会全部凋零。” 这是暗中指责圣心门把花养死了。 云有行看了说话那人一眼,她长得美艳,换句话说,美得比较有攻击性,此时一个眼神瞟过来,令那人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云有行说道:“赤衣囚凰为我圣心门信仰,其中的曲折,不足以对外人说道,在外人眼里,它再美丽,也不过是一株普通的花卉而已。” 旁边又有人说:“那云门主这次前来,是要夺花?”虽然赤衣囚凰是圣心门圣花,但眼下唯一的一株为拾花叟所得,拾花叟没道理凭着几句话就把花拱手让人。 云有行哼了一声:“你们说话好生难听,我怎会做强取豪夺之事。”她冲着拾花叟拱手,说道,“我只是恳求拾花叟给我一粒种子,让我带回宗门。” 原来赤衣囚凰还真能通过种子种植,云有行这个要求倒不算太过分。 方才云有行说话的时候,拾花叟一直盯着赤衣囚凰看得出神,听到云有行求种子,他这才回神,说:“我反倒想请教云门主,如何让这花开放?” “自从我得到这株花苞后,想尽无数办法试图催发它盛开,可它纹丝不动,云门主应该对这花非常熟悉,教教我怎么让它开花。” 拾花叟对花卉无比了解,同时也是一等一的养花好手,就连铁树都能在他手里开花,他却对这名为“赤衣囚凰”的奇花毫无办法。 云有行笑了笑,再次亮出圣心门令牌,说:“拾花叟可知为何圣心门印记中间有一个‘心’字?说的便是赤衣囚凰开败从心,若是它高兴了便盛开,失 望了便凋零。” 她望着那朵燃烧的花苞,惆怅地说道:“我幼年见到的那朵就是因为太伤心,以至于早早凋零,整个宗门都没能留住它。” 越说越觉得这花神奇,众人被勾起兴趣,交头接耳地议论。 事到如今,所有人都想看赤衣囚凰盛开。 如果云有行说的是真的,那让赤衣囚凰开心就行了。 拾花叟闻言,怔了怔,素来沉稳平静的面容上竟然有了一丝迷惘,过了一会,迷雾散尽,他发出绵长的叹息。 “竟然是这样,我殚精竭虑追求一生,道理居然如此简单,原来是一切从心而已。” 他若有所悟,看向赤衣囚凰的眼神里多了些豁达与温和,他说道:“若是能看到此花盛开,我此生无憾了。” 宁瑜在底下听到拾花叟说这句话,心头一跳。 老爷子,可不兴自己给自己插旗啊。 他也看向赤衣囚凰,从他见到花苞的第一刻起,他肚子上的凤凰纹就在隐隐发烫,空山玉对花有反应,果然这花也与岐鸣族有渊源。 赤衣囚凰是圣心门圣花,再结合圣心门的红衣,不难联想到岐鸣族的红衣巫祝、族长苍梧的亲弟弟玄璞。 玄璞与爱人私奔离开岐鸣山之后,一定发生了一些事,否则苍梧不会与他失去联系。 至于发生了什么事,要靠赤衣囚凰告诉他了。 宁瑜望着赤衣囚凰的花苞,陷入沉思。 这时候旁边的众人已经开始热烈讨论,临时想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办法,希望能让花苞绽放。 拾花叟坐在上首,垂眸沉吟,接着他抬起头,用一种平和的语气郑重说道:“今日若谁能让这花盛开,将得到我所有的传承。”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第 67 章 拾花叟面相年轻,但不少人知道他其实元寿快要到头了。 他没有关门弟子或是子嗣,有的只是萼城与芳菲华庭。 如果得到他的传承……等于拥有整个萼城的资源。 这谁能不心动。 拾花叟爱花如痴不是虚假,竟然会为了一朵花,给出自己的传承。 他这种地位的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管有心思的没心思的,都开始蠢蠢欲动。 拾花叟说完那句话,便不动了,怔怔地望着赤衣囚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这时有了第一个尝试的人,一位修士站起来走到前方,说:“我来试试。” 反正试试又没什么损失。 所谓让赤衣囚凰开心,本身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命题,说不定只需要碰碰运气,那花自然而然开了。 修士走到火焰般的花苞面前,想了想,舞了一套剑法。 能进入芳菲华庭的修士不说别的,武艺肯定不低,这套剑法舞下来,身形也算宛若游龙,可花苞无动于衷,一点要盛开的势头都没有。 修士只能怏怏退下。 接着又有人上前,说学逗唱,使出浑身解数,其他人倒是笑了,但赤衣囚凰没反应。 不断有人站出来,一开始甚至出现争抢,谁都想快人一步,拿到拾花叟的传承。 可不管怎么逗,赤衣囚凰都不开心,有的人甚至反其道而行之,冲着花苞大声呵斥,花苞更加不理会了。 最过分的一个人抽出法器,要攻击赤衣囚凰,被拾花叟及时拦下,黑着脸赶出去。 还有人试图往花盆里喂来路不明的药物,幸好也被阻止。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可没有一人能成功让赤衣囚凰盛开。 薛家与太古宗是修真界翘楚,他们的人都没动,太古宗一向只对除魔卫道感兴趣,这种事情一般不参与,所以彦青持端坐在前排,淡定疏离,无人敢怂恿他尝试。 薛烨对花卉以及拾花叟的传承也没有兴趣,他坐在那里神游天外,超级想跑到后方跟宁瑜聊天,奈何脱不开身。 其他人不敢撺掇彦青持,但看中了薛烨,不停地催他到花苞前面去试试,说薛家的公子怎能不帮助拾花叟。 薛烨无奈,只得站起身,他想了想,走到赤衣囚凰旁边,俯下身,附在那赤红的火焰花苞旁,小声说了一句话。 他竖起屏障,无人听到他说了什么,燃烧着的火焰居然微微摇摆,花苞轻轻晃了晃,似乎在愉悦地微笑。 众人一片惊奇,哪怕花苞依旧没有盛开,好歹有点反应了,说明继续努力,还真有希望。 薛烨说完那句话,也不继续尝试,冲赤衣囚凰笑了笑,转身负手,走回薛家的桌案边。 薛家的其他人询问他:“你对花说了什么?” 薛烨高深莫测地微笑,不告诉他们:“秘密。” 其实薛烨只是问赤衣囚凰是不是很无聊,然后告诉 花苞“我也是”。 结果花笑了,原来他们都一样无聊。 ?花木比邻提醒您《第一美人的小仆从》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薛烨虽然没透露具体说了什么,但给了其他人一些启发,接着又有一拨人上前试图跟赤衣囚凰聊天,可花苞又不动弹了。 几乎在场所有人都去试过,无一人成功,赤衣囚凰的火苗依旧燃烧着,但花盆周围冷冷清清,不再有人上前。 拾花叟坐在椅子里,盯着花看,对这种局面并不惊奇。 正当冷场的时候,一人抱着琴,施施然从人群里走出来。 众人眼睛一亮。 是了,不是还有第一美人么。 梅映容进入芳菲华庭之后始终低调行事,头上的面纱没摘下来过,方才百花争艳,美人频出,他也没有动静,很多人差点把他忘了。 这时候他现身,立即成为所有目光的焦点,其他人无计可施的时候,全都指望梅映容。 美人与花互为意象,向来密不可分,没人比第一美人更能唤醒火焰奇花。 梅映容抱着琴,在赤衣囚凰的面前坐下,他转向拾花叟,轻声道:“可否让我一试?” 拾花叟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人都坐到花前面了,他还能不让人试吗。 多此一举。 梅映容得到拾花叟的允许,垂下眼睛,抬手取下覆盖在脸面上的面纱。 轻薄如蝉翼的面纱垂落,露出绝美的一张脸。 眉目含情好似桃花春水,轮廓精致如同天工描绘,无一处不美丽,无一处不夺目。 在场不是没人见过梅映容,可再见一次,梅映容竟比以前更美了。 以前的梅映容还有几分张扬,如今的第一美人沉静内敛,美得更加醇厚,像酝酿已久的酒,令人上头。 梅映容一露脸,才知方才那些美人都俗不可耐。 所有人被梅映容美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时候宁瑜很想做一个漫画里的动作,抬起手臂挡住自己的脸,大喊一声:“好刺眼要瞎了。” 当然他只是想想,总之大家沉浸于梅映容的美貌中时,第一美人开始弹琴。 不得不说,梅映容的琴技与他的容貌一样出色,就算宁瑜深知他的性格,也会觉得他弹琴好听。 梅映容的琴音里有风花雪月,碧海潮生,听琴音而眼前有画面,意境缥缈,如闻天音。 如果说世上谁能比第一美人更美,那只能是弹琴时的第一美人。 就像其他人想的那样,美人与花朵天生绝配,赤衣囚凰同样被琴声打动,随着琴音缓缓摇曳,赤红火焰一明一暗地跳动。 众人惊讶地发现,火焰花苞的顶端居然张开了一个细小的口子,好似含羞带怯的少女探出了头。 弹着琴的梅映容自然也看到了,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手下不停,继续弹奏。 他比刚才更卖力,加注灵力,使出全部技巧,琴音绕梁,惊艳全场。 可赤衣囚凰的花苞开了那一道口子之后,再无动静。 梅映容弹琴到底消耗心力,一曲完毕?_[(,无力再继续,只能停下来,众人发出惋惜的叹息。 开了一点,没有完全开,还是等于失败了。 梅映容抿抿嘴唇,垂下眼,掩去失望的神色。 自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没有一件事称心如意,哪怕他费尽心机,也功败垂成。 梅映容下意识抬头,往大厅的后方看去,与宁瑜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宁瑜一愣,前老板看他做什么,不会是要作妖吧。 梅映容看了宁瑜一眼,接着转回去,抱琴起身,冲着拾花叟躬身说道:“我技艺不精,没能让奇花盛开。” 拾花叟听了梅映容弹琴之后,态度缓和许多,说:“梅公子的琴技天下无双,花开花落本就随缘,不必苛责自己。” 梅映容重新戴上面纱,返回自己的位置,天音门的其他人立即围上来宽慰他。 眼见着第一美人都失败了,这下真的毫无办法,今日恐怕这花不会开放了。 拾花叟见无人再上前,越过层层人群向宁瑜投去目光,宁瑜心念一动,意识到什么。 拾花叟看他,绝对不是指望他能让赤衣囚凰盛开,而是透过他在看闻人渊。 拾花叟曾经说过,整个赏花盛会都是为了闻人渊举办,拾花叟在等着闻人渊出现。 可闻人渊连影子都没见到,这倒让宁瑜松口气,省得那个变态又玩什么花样。 拾花叟收回目光,又看向站在一旁的云有行,说:“云门主,看戏看够了,该出手了吧。” 云有行说出让赤衣囚凰盛开的方法之后,就没再出声,而是看着在场的修士一个个上前尝试。 等到拾花叟出声点她,她才笑了笑,说:“赤衣囚凰虽然是我圣心门圣花,但毕竟曾经在我们手上断绝,大家争先恐后地想办法,我怎好打扰大家的兴致。” 方才别人质疑他们把花养死了,云有行不高兴,此刻却又假装谦虚,实在有看其他人笑话的嫌疑。 拾花叟平静说道:“云门主就别藏着掖着了,你肯定是有备而来,不如把你的手段拿出来让大家看看。” 经拾花叟这么一说,其他人才恍然大悟,云有行是奔着赤衣囚凰来的,圣心门里绝对有养护圣花的方法,刚才她不吭声,是打定主意等所有人失败,再出手,一招定乾坤。 底下立即开始骚动,修士们纷纷不齿云有行的行为,可媚修向来行事歪邪,压根不怕人议论。 云有行粲然一笑,招了招手,一道红影立即落在她的身侧。 眼尾点缀着一抹红的媚修勾起唇角,说:“我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宁瑜挑起眉,居然是云敏。 云敏五官深邃,长相带着异域风情,气质在妖魅与英俊之间摇摆,浅浅笑着,与云有行一样,有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在场的人看着道貌岸然,实际上不少人曾经跟云敏有过一腿,此时见他锐气外露奔放张扬的模样,心情十分复杂。 云敏祭出红绫,看向赤衣囚凰,说道:“圣花在上,弟子云敏资历尚浅,尚未见过圣花真容,不知今日可否有缘一见。” 话音未落,红绫腾飞上天,穿梭飞舞,织成铺天盖地的赤红云霞。 红衣男子于云霞中起舞,手臂交叠,衣袂摇晃,腰肢弯折又舒展,像拉开到极致的弓箭,又像柔软无骨的藤蔓,艳丽的身影时而轻缓时而急促地舞动,掀起一波一波的赤潮随着他的动作翻滚蔓延,顿时红色的光辉充盈了整个殿堂。 云敏本来就长得妖魅出众,舞蹈之时眼波流转,在漫天红绫之中看向大厅众人,有人对上他的目光,竟然一通面红耳赤。 这舞蹈柔媚又不乏力量,华丽中又透出一丝庄重,看得人目不转睛。 而坐在后方的宁瑜差点站起来。 云敏跳的这支舞他曾经见过,正是在岐鸣山的神庙里,巫祝玄璞在祭坛上跳的那一段。! 第 68 章 圣心门的红衣容易让人联想到玄璞也就罢了,云敏居然会玄璞曾经跳过的舞。 玄璞是岐鸣族巫祝,跳的也是岐鸣族的祭祀舞蹈,模仿凤凰高飞的动作,有祈求神鸟庇佑的寓意。 眼下云敏在赤衣囚凰的花苞前方跳舞,与玄璞在祭坛上的身形有九分像,宁瑜怔怔地看着翩翩红影,仿佛穿越了时光,回到岐鸣族的黑石神庙。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云敏脖子上没有挂着空山玉。 空山玉在宁瑜的丹田里,与宁瑜一起望着熟悉的身影与熟悉的舞蹈,慢慢发热。 这次不是平时那种应激性的突然热意,而是平缓绵长,空山玉一点点提高温度,仿佛一个极致伤心的人,没有崩溃地哭泣,选择无声地流泪。 宁瑜闭闭眼。 悲伤如潮水,缓缓上升,淹没了他。 大厅前方云敏跳着舞,众人渐渐也看出来了,这舞蹈似乎是祭祀之舞,有祈祷祝咒之意。 可这舞为何越跳越悲。 云敏的舞姿刚开头华丽轻快,如同日在中天,一切欣欣向荣;中段沉稳大气,庄重威严,安稳带着神性;到了后半段动作轻缓沉重,只剩悲凉。 万籁沉寂,心如死灰,悲戚到极点,无法诉说,唯有沉默。 众人被云敏跳的舞吸引,屏住呼吸观看,连大气都不敢出。 不一会,哀伤的气氛感染了整个大厅。 众人沉浸在舞蹈的悲伤里,情绪敏感的人几乎要落下眼泪,但冷静沉稳的人稍稍回神,便生出疑惑,这样哀戚的气氛,真的能让赤衣囚凰盛开吗。 大厅前方的火焰花苞因为梅映容的琴音张开了一个小口,如今面对云敏的舞蹈动也不动,不仅不动,花苞的火焰甚至都看着熄灭了一点。 云敏收势,跳完一舞,漫天红绫回到他手里,他微微喘息,盯着赤衣囚凰。 大厅里鸦雀无声,众人久久无法回神。 过了一会,才有人质疑:“云门主方才说赤衣囚凰开败从心,想让它盛开必须让它高兴,可云敏这舞分明如此悲戚,你莫不是误导我们。” 大家的思路都是如何逗赤衣囚凰笑,云敏跳舞恨不得让赤衣囚凰哭。 云有行没说话,云敏开口:“这舞本是凤鸟祈祷之舞,我也不知为何跳着跳着,一股悲伤的情绪涌上心头。” 那还真是奇怪了,连舞者都控制不了舞蹈的情绪。 这时候云有行才说:“罢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便说了。” “我圣心门创派祖师曾遇到一位前辈,赤衣囚凰便是他赠予我师祖,师祖得到奇花之后,心有所感,创立圣心门,本意是希望门内弟子不拘泥于世俗,一切从心。” “这祭祀之舞也出自那位前辈,一代一代在圣心门内传承,只有男弟子能学,我让云敏跳给赤衣囚凰看,本意是想圣花见到故人身姿,应当会喜悦。” 谁知收尾竟然如此悲凉。 哪 家宗门都有自己的渊源与故事,云有行说的倒不十分新奇,不管那位前辈多么神通广大,传承也只给圣心门,与外人无关。 只是越说越让人觉得赤衣囚凰很不得了,其他人更想看它盛开的模样了。 所有人重新把目光汇聚于大厅前方的火焰花苞上。 不看不得了,一看吓了众人一跳。 赤衣囚凰安静地待在那里,火焰逐渐微弱,竟如风中残烛,浅浅地随风摇摆,似乎马上就要熄灭。 其他人急了:“云门主,它看了舞蹈之后,怎么不仅没开,反而要伤心致死了呢?” 有人叹息:“我现在知道为何圣心门能把圣花养灭绝了。” 云有行和云敏:“……” 此番能巧成拙,赤衣囚凰越来越虚弱,拾花叟坐在上首,哪怕赤衣囚凰就要死了,他的神情依旧不悲不喜。 “若它当真凋零,也是它自己的心愿。” 既然拾花叟都这么说,那当真是毫无办法了。 众人围着火焰奇花,遗憾叹息,没想到这次赏花盛会不仅没有选出最美的花卉,还要见证一代奇花还未盛开便要凋零,真是令人扼腕。 有人想着想着,好像从刚才云有行与云敏的话里抓到点什么。 他问云有行:“你们说刚才的舞蹈是凤鸟祈祷之舞?” 云敏帮云有行点头。 那人接着说:“而赤衣囚凰的名字也有凤凰,如果我没记错,这里有人自称神鸟后裔。” 他说完,往大厅后方看去。 之前他接到岐鸣楼名片的时候,还觉得那金丹修士在开玩笑,什么神鸟后裔,怕是沽名钓誉,他没有放在心上。 可凤凰两个字频繁提起,实在很难说是巧合。 于是那张看起来可笑的名片,猛地浮现在他脑海中。 云有行和云敏对视一眼,他们知道这人说的是谁,直接双双看向宁瑜。 宁瑜早早就声称自己与凤凰有关,出于谨慎的考量,云有行没有将圣花与祭祀之舞的事与宁瑜说破,如今赤衣囚凰即将凋零,若宁瑜真有凤凰血脉,不应当坐着不动。 其他人听他们的对话像打哑谜一样,但不妨碍看到他们的视线都是同一个方向,所有人跟着他们往后看。 一时间,大厅后方本该冷清的角落,汇聚了无数关注的目光。 只见一位身着浅金色长袍的修士端坐在桌案旁,他身边领着两位随从。 宁瑜垂着眼睛,没有理会众人的观察,从见到云敏跳舞起开始,他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想起在黑石神庙里与苍梧的对话,苍梧一生的执念便是弟弟的下落,如今赤衣囚凰与祭祀之舞都出现了,说明玄璞与圣心门关系很大。 他明明在圣心门里住了那么长时间却没有发觉,真是失策。 然后他听到了云有行的话,果然,云门主口里的前辈,应当就是玄璞。 宁瑜被深深的遗憾与怀念包围,头晕 目眩。 他扶了扶额,越过层层人海,看向前方的赤衣囚凰。 那花苞的火焰微弱如烛光,即将湮灭在这繁花盛开的华庭之中。 你也与我一样为岐鸣族悲伤吗,那我们倒是感同身受。 宁瑜扶着桌案,站起身。 柏利从小到大住在疏影山山脚下的芳园镇,他自称自己是岐鸣族后裔,其实也没太大的把握,宁瑜在疏影山上修建岐鸣楼,打算重振岐鸣山声名,他是高兴的。 宁瑜是岐鸣楼楼主,对外也说有凤凰血脉,柏利以为宁瑜跟他一样,只是说说而已,从没当真。 可此时,大厅里的所有人都在关注他们,宁瑜自他身边站起身,柏利望着自家年轻的公子,竟然看呆了。 宁瑜身着白金法袍,好似披着日月辉光,缓缓走向前方。 长袍的衣角在他脚边翻滚,好似金光云浪,托着他修长挺拔的身形。 他面容白皙俊秀,眉目柔和,特别是那双眼睛,清澈澄净如山间溪水,又让人想到碧蓝深空,仿佛被他凝视着,便能沉静下来,抚平一切躁动。 只是此时他的神情有些落寞,眼角稍稍下压,眼神里全是哀戚,让他看起来带着悲悯。 这种温柔的悲天悯人,竟为他平添了几分神性。 宁瑜穿过大厅里的众人,走到赤衣囚凰前方,诸位修士看着他,没有说话。 宁瑜伸出手,碰了碰赤衣囚凰的花瓣。 所有人又是一惊。 这花燃烧着火焰,除了之前那个拔剑要砍的人,几乎没人想过触碰它,没想到宁瑜上来就伸手。 有人刚想出声阻止,突然听见一声鸣叫。 众人纷纷抬头四顾,可大厅里什么都没有。 接着又是一声,幽长雄浑,那鸣叫有如钟鼓,沉沉地在耳畔响起。 周围的人是什么表情,他们说了什么话,宁瑜完全看不到,他眼里只有那株岌岌可危的脆弱花朵。 赤衣囚凰的花苞被修长的手指触碰,微微颤了颤,接着宁瑜的指尖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辉,那金光虽淡,但望着便感觉温暖。 温暖的金光将花苞包裹,下一刻,赤衣囚凰竟然依恋地倒向宁瑜的指尖,主动蹭了蹭宁瑜柔软的指腹。 鸣叫声还在不停响起,终于有人说道:“小音钟,大音鼓,飞则群鸟从,是凤凰的声音。” 这话一出,满座震惊。 众所周知,灵气稀薄之后,神兽巨兽全部消失了踪影,凤凰这类神鸟仅仅存在于传说之中,没想到能在此处听到神鸟的啼叫。 众人看宁瑜的目光里充满了惊讶与好奇。 这金丹修士……到底是何人? 宁瑜捧着赤衣囚凰的花苞,金光从他指尖蔓延流淌,他温柔地望着手里的花,说道:“感受到了吗?” 他体内的空山玉,正在与赤衣囚凰共鸣。 “我与你一样。” 宁瑜从苍梧那里得到了岐鸣族 的传承,赤衣囚凰则曾经是玄璞的花,他们有着相同的渊源。 赤衣囚凰依赖着宁瑜,听见他的话,花苞抖动,花瓣的火焰由微弱变得明亮,一点一点地绽开。 这朵奇异的火焰花,在宁瑜的手里绽放了。 赤红火焰跳跃燃烧,五个花瓣向外铺开,火光盈盈流动,好似血红琉璃。 燃烧着的花瓣簇拥着宝石一般璀璨的金色花蕊,花蕊一条一条如金色丝线,编织缠绕,好似凤鸟的形状,整朵花精致有如仙品,赤衣囚凰,当真是凤凰浴火。 花终于开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发出赞叹的声音。 这次的赏花盛会,最美之花非赤衣囚凰莫属,众人被火焰奇花的美貌折服,却依旧有不少人看着捧着花的人。 云有行幽幽叹道:“原来宁道友之前所言非虚。”他还真与凤凰有关。 云敏则是直勾勾盯着宁瑜,眼神里有着贪婪。 他好久没有这种浑身酥麻的感觉了,只是望着宁瑜,身体便忍不住发抖,想让宁瑜用白皙的手指抚摸他,想得骨头都发疼。 彦青持背着长剑,神情平和,他就知道宁道友那么聪慧,不会是普通人。 薛烨搞不清楚情况,他只知道宁瑜周身罩着温柔辉煌的金光,整个人看着漂亮极了。 柏利呆呆地看着宁瑜,捅了捅旁边的成秋,说:“我们的公子真的有凤凰血脉吗。” 成秋看了他一眼,说:“我们也是岐鸣楼的人,我们不也有?” 所谓凤凰血脉,早已变成了一种信仰,只要信仰神鸟,住在岐鸣楼,他们都可自称凤凰后裔。 柏利闻言,更加激动,看向宁瑜的眼神里多了很多崇拜。 他下定决心,要死心塌地地追随宁瑜。 宁瑜让赤衣囚凰盛开,盛开的火焰花比想象中还要美丽,拾花叟望着这一幕,幽幽叹息,有满足也有惆怅,更多地是无法言语的释然。 他郑重地向宁瑜道谢:“感谢你让我在最后见到了如此美丽的花朵。” 宁瑜想问拾花叟,他找到心里最美的花了吗,可宁瑜被手里的赤衣囚凰吸引了注意力,无暇顾及其他。 他听见赤衣囚凰轻柔依恋地呼喊。 “哥哥。” 宁瑜特意按照苍梧的打扮选了白底金线的衣袍,他身上带着岐鸣族的传承,让赤衣囚凰感受到了苍梧的气息。 赤衣囚凰看见云敏跳舞,想起玄璞而悲伤,又因为见到宁瑜想起苍梧而喜悦。 宁瑜不知道赤衣囚凰是不是藏着玄璞残留的神识,所以才依赖地呼喊“哥哥”。 奇花盛开,精美绝伦,一时之间,芳菲华庭里所有的繁花都像失去了颜色,匍匐于赤衣囚凰的热烈与璀璨之下。 宁瑜身着白金法袍,手捧火焰,温柔悲悯,同样让人移不开目光。 正是满堂华彩的时刻,整个大厅的光线突然变暗了。 黑色的雾气一瞬间蒸腾,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铺满地面。 彦青持瞳孔紧缩,沉声道:“魔修!” 其他人这才想起还有个魔道法王在此。 崔金摇着金扇子,站在一堆黑气中,笑眯眯地说:“好一场赏花盛会,真是精彩,可惜不得不打断大家的雅兴了。” 他也是穿着金袍,可他那一身可就俗气多了,他那金色是金钱的金,闪得人无法直视。 “多亏了大家都在看花,我才能暗中安排妥当。”崔金一边说,一边收起扇子,冲黑雾最深浓的地方拱手,“属下恭迎尊主,不知尊主对此番场景是否满意。” 浓黑的魔气将大厅团团包围,顷刻之间形成了密不透风的屏障,遮挡了光亮。 魔气之中,一个黑色的影子现出身形,比黑夜还要深沉,比深渊还要令人恐惧。 那人身形高大,脸上覆着狰狞鬼面,浑身散发着冷厉戾气,正是魔道之主闻人渊。! 第 69 章 在场的修士都不是没见识的人,一眼就认出闻人渊,齐齐露出惊愕的表情。 魔尊为何出现在这里? 赏花盛会本来就是风雅的集会,怎么看都跟魔道不搭边,谁都不认为闻人渊前来是为了赏花。 彦青持最早反应过来,挡在所有人前方,对闻人渊呵斥道:“魔头,休想破坏此处。” 之前在芳园镇,彦青持与闻人渊对上,从那以后耿耿于怀,选择闭关提升自己,如今他提升了境界出关,再次遇到闻人渊,背后的长剑发出低低的剑鸣,竟是跃跃欲试。 闻人渊也与芳园镇的时候不同,那时他身受重伤,不得不靠换血勉强维持,吸收岐鸣族族人精血之后,伤好了,修为也更上一层楼。 他扫了彦青持一眼,说:“你还不够格跟我说话,喊你师父出来。” 彦青持所在的太古宗,高手如云,而太古宗最厉害的人不是宗主,而是彦青持的师尊折光君孟席一。 孟席一与薛家的薛聚珍都是大乘巅峰期,两人在修真界齐名,在功力上可以说难遇敌手。 闻人渊虽然厉害,但他比两位前辈年轻不少,此时说出那种话,实属狂妄,一下子把平日冷静自持的彦青持激怒了。 彦青持拔出身后的不动剑,指向闻人渊,怒道:“怎敢提我师尊!” 几句话之间,彦青持便与闻人渊对上了。 其他人还搞不清楚状况,他们分明在其乐融融地赏花,怎么突然魔尊来了,彦青持立刻就要跟魔尊大打一架。 这种时候还有不想起冲突的人抱有幻想,说:“彦剑君,稍等片刻,不如先问问魔道尊主有何目的。” 彦青持沉着脸,说:“这里已被魔气包围,魔修准备瓮中捉鳖,难道我们还要坐以待毙?” 所有人这才发觉浓黑的魔气已把大厅所有的出口封住,无法使用任何空间术法,他们真的已经身处瓮中。 这时人群慌乱,一阵一阵骚动,众人只不过前来赏花,为何会遭遇这种无妄之灾,谁也不想跟魔道正面起冲突。 可定睛一看,对面只有魔尊闻人渊与法王崔金两人,没有其他人手,众人提起的心又放回肚子里。 闻人渊再强,他们这边也人多势众,更不说崔金基本战斗力为零。 闻人渊站在黑沉沉的魔气里,除了刚才跟彦青持说了一句话,一言不发,可他的存在本身就充满了压迫感,沉重的威压盘踞在大厅上空,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的脸上覆盖着鬼面,看不清表情,却莫名让人觉得,他看着众人,仿佛在看蝼蚁。 这种被小看的感觉并不好受,在大厅里的人虽不是修真界顶尖,但也都是各宗门世家的中流砥柱,有人上前站到彦青持身边,大着胆子直呼魔尊名讳:“闻人渊,你到底意欲何为!” 闻人渊没说话,旁边的崔金笑着开口:“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们围住这里,难道还能跟你们一起品茶赏花吗。” 魔 修出手,要么杀人,要么抢夺东西。 崔金的境界都是丹药堆出来的,几乎没有战斗力,平时也总是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可他毕竟是魔道法王。 芳菲华庭是拾花叟的地盘,不可能没有防护阵法与禁制,魔气成功将他们围困,怕是他们在赏花的时候,崔金暗中做了手脚。 真是大意了,也怪拾花叟一视同仁,放崔金进来。 魔气越来越浓重,令所有人不适,站在彦青持旁边的人继续说:“这里可不是你们那鸟不拉屎的魔域,别想着放肆。” 他想得很简单,这里有太古宗和薛家的人,又是拾花叟的地盘,闻人渊再怎么也不可能占上风。 他的话音还没落,身体立即一轻,接着脑袋传来剧痛。 闻人渊竟然隔空捏住了他的头,谁也没看清闻人渊动作,只听见头骨破碎的声音。 凄厉的惨叫迸发,彦青持长剑劈出,一道凌厉剑光刺向闻人渊,可已经来不及了,闻人渊把那人随意丢在一边,像丢垃圾一样。 顷刻间,那人魂灯熄灭。 不过瞬息的工夫,闻人渊就杀了一个人,其他人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 在场的人大部分都听说过魔尊的残暴,动不动就灭人家满门,可谁都没真正面对过,如今亲眼见到闻人渊杀人,才知传闻不虚。 人人自危。 “真是无耻至极,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年轻的声音响起,薛烨领着薛家众人走上前。 是了,除了太古宗还有薛家,这里轮不到其他宗门出头,方才出头之人被闻人渊杀了,眼下其他人都指望彦青持和薛烨先动手。 薛烨本来还想多骂几句闻人渊,闻人渊见他出现,竟然直接对他出手。 薛家众人连忙护住薛烨,立即被闻人渊拍飞出去好几个。 魔气迸发,闻人渊身上的威压比刚才更盛,足以淹没整个大厅。 彦青持见状,与太古宗的修士一起攻向闻人渊。 说是打起来,实际上闻人渊以一敌多,根本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只盯着薛家人打。 方才还歌舞升平的芳菲华庭顿时陷入魔气横生的深渊。 崔金在旁边站着看自家尊主大杀四方,叹息着说:“你们何必惹他生气,我们本来只想取东西。” 他这话一说出口,一直沉默的拾花叟动了。 拾花叟作为芳菲华庭的主人,魔修打到家门口,他都没说话,此时听到崔金的提醒,他瞬间起身飞掠向赤衣囚凰所在的地方。 而赤衣囚凰正被宁瑜捧着。 闻人渊出现的时候,宁瑜就意识到他想要的是这朵火焰奇花,本能地用身体把花护住。 闻人渊轰开阻挡在他面前的众人,调转方向,奔向赤衣囚凰。 他的身形比拾花叟更快,一眨眼便出现在宁瑜面前。 黑色的影子将宁瑜笼罩,宁瑜抱住扁平的花盆,笔直地看向面前的黑衣人。 闻人渊垂首,隔着青面獠牙的鬼面,与他对上目光。 众人见闻人渊居然停下动作,一齐围了上来将他包围。 拾花叟反倒不再阻止,缓缓退下,神情复杂地望着闻人渊。 宁瑜与闻人渊僵持。 昨日他还被这人抱在怀里,抚摸着入睡,今日便如此对峙。 宁瑜知道闻人渊为了这次赏花盛会谋划已久,可他不想把花交出去。 这花与空山玉一样,与岐鸣族有关,宁瑜还想着靠它搞清楚玄璞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接受了岐鸣族的传承,答应过苍梧,要追查玄璞的下落。 黑衣的闻人渊沉默冷峻,他盯着宁瑜看了一会。 宁瑜穿着他挑选的浅金色法袍,面容沉静,抱着火焰一般的花卉,宛如金翅的鸟儿,张开翅膀,守护着羽翼下的植物。 其他人不敢上前。 金衣的修士保护着火红的赤衣囚凰,这一幕仿佛像画一样,任何人都不忍心看着俊秀的青年与美丽的花朵被万恶的魔修毁掉。 “不要伤害宁瑜。”薛烨忍不住出声。 宁瑜明确地知道,闻人渊不会伤害自己。 闻人渊将目光从宁瑜身上转移到他怀里的花上,说:“都是有眼无珠的蠢人,空有宝物,不知使用。” 其他人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怔住,特别是云有行和云敏,看向赤衣囚凰,心里不约而同有了一个想法。 难道圣花有别的用途? 宁瑜则是很想问,闻人渊说的“蠢人”包括他吗? 闻人渊还是动了,他一只手拉起宁瑜,另一只手调动魔气袭向赤衣囚凰。 其他人想要上前阻拦,赤衣囚凰被黑色的气息包裹,金色花蕊突然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冲破黑气,在整个大厅激荡。 所有人感受到一股热意,金光化作金红的火焰,一瞬间熊熊燃烧,席卷在场的每一个人。 有人惊声尖叫,想要扑灭身上的火花,可不管使用什么术法都无法熄灭。 彦青持拔剑挥舞,长剑锋利的剑刃劈开火焰,无数金红的火星在空中飞舞,即使如此,也无法阻止火势的蔓延。 他继续用剑劈刺几回,渐渐察觉到不对劲。 彦青持把剑收回背后,笔直地站在火光中。 薛烨用衣服扑打着身边的火,见彦青持站着不动,着急地说:“你倒是快想办法啊,怎么还放弃了呢?” 彦青持伸手捕捉一丝火星于掌中,皱着眉头说:“这火不是真的。” 旁边的人听见他的话,愣住。 闪动着金光的火星穿过彦青持的手掌,丝毫没有实感,证实了他的想法,彦青持沉着脸,严肃地说:“是幻觉。” 他说完这几个字,抬头看向大厅前方。 那里本该有宁瑜抱着赤衣囚凰被闻人渊挟持,可现在空荡荡一片,两个人连带一盆花,全消失了踪影。 * 宁瑜看见闻人渊催动赤衣囚凰,在芳菲华庭的大厅里引发了一场大火,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怀里的赤衣囚凰仿佛一团热火朝着他的面门扑来。 接着他被那团火焰吞噬。 等他再次找回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没在大厅里了,而是到了另一个地方。 刚才在室内,这里是野外,四周空无一人,唯有树木随风摇晃。 不对,并不是没人。 宁瑜看向身边的黑衣人。 闻人渊居然跟着他一起过来了。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宁瑜问:“我们是进了秘境么?” 既然使用空山玉可以进入秘境,赤衣囚凰也有这个功能一点也不奇怪。 闻人渊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沉默地望着宁瑜。 黑衣服的不喜欢说话,这点真是麻烦。 眼下也没有其他人,宁瑜跟他打商量:“能换白衣出来么。”好歹让他问清楚眼下的情况。 这次黑衣魔尊回答了:“不能。”声音沙哑如被狂风摧残的沙砾。 很好,言简意赅。 宁瑜猛地凑上去,扒着闻人渊的衣服往他脖子上看,伸手碰了碰他结实的喉结,疑惑地说:“连声音都变了,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第 70 章 闻人渊的修为比宁瑜高无数倍,原本能很轻松地避开宁瑜的触碰,但他没有移动身形,顺着宁瑜的动作下意识扬起头。 宁瑜好奇地贴住他的脖子,仔细观察,温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皮肤,结实的喉结上下滑动,像滑溜溜的鱼,飞快从指尖逃走。 宁瑜的手指继续追逐那条小鱼,在闻人渊的脖子上摸来摸去,眼见着越来越上,即将摸到下巴,再往上,就能直接掀开那张凶神恶煞的鬼面。 闻人渊一把抓住宁瑜不安分的爪子,重新垂首,浑身上下流露出警告的意味。 宁瑜冲他笑笑,说:“我就是想看看,面具底下的长相有没有变。” 黑衣的闻人渊虽然话少,但基本的问题都会回答:“没变。” “奇怪,声音变了,长相没变。”宁瑜宛如一个好奇宝宝,一个问题接一个地问,“那为什么不摘下面具。” 闻人渊说:“方便。” 回答倒是回答,可惜太简短,搞不清楚意思,宁瑜琢磨着应该是行走江湖方便,戴着鬼面比较炫酷,其他人一看就知道是魔尊来了。 宁瑜还有问题,又问:“那怎么这副打扮就不说话?”白衣服的时候明明话多又喜欢笑。 闻人渊吐出一个字:“懒。” 宁瑜:“……” 所以压根不是双重人格,也不是精神分裂,这人纯粹是演的。 闻人渊没有松开宁瑜的手,拉着他往前走,宁瑜打量着四周,他们此时身处一个树林里,不得不说,大部分的树林都长得大同小异,宁瑜也没有通过植物分辨纬度的技能,看不出这是哪里。 既然闻人渊在旁边,他也不客气,直接询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回闻人渊没有打哑谜,告诉他:“是赤衣囚凰的记忆里。” 宁瑜愣了愣。 转念一想,空山玉能打开苍梧的神识秘境,回到过去的岐鸣山,赤衣囚凰有自己的记忆也不是不能理解。 保存过去意味着有执念,岐鸣山的秘境源自苍梧的执念,赤衣囚凰的回忆不知道属于谁。 只不过眼下的情况与岐鸣山秘境有所不同。 宁瑜一只手被闻人渊抓着不放,另一只手往旁边的树林上捞了一把,发现自己的手穿过树干,他所看到的东西竟然都是虚影。 “不要想。”闻人渊说,“相信它。” 这里跟刚才的火焰一样,都是幻境,如果仔细思索,一切都是假的,连他们踩的地面实际都不存在,容易直接掉出回忆。 宁瑜收回手,不再去思考这个回忆世界的构成,学着闻人渊说的,相信它的存在。 两个人在林子里越走越深,直到他们前方出现两个人。 一名少女拖着一个男人。 少女长相娇柔甜美,顾盼之间波光流转,颇为灵动,她身材纤瘦,身后却拖着一个木质的大担架,轻轻松松,甚至有余裕哼着歌。 那担架由粗壮 的树枝搭建而成,衔接处捆上藤蔓起固定作用,结构简单但牢固,上面躺着一个男人,面容苍白,眼眸紧闭。 最重要是,他一身红衣,乌黑的长发在他的脸颊以及脖子处蜿蜒,衬得他面白如纸,唇色清淡,看着状态不是很好。 宁瑜在岐鸣山的秘境里见过这人跳舞的影像。 是玄璞。 少女拖着担架上的玄璞在树林里走,这一幕看着有些诡异。 宁瑜猜想,这女子应该就是云有行口中的圣心门创派祖师,玄璞必然就是送赤衣囚凰给圣心门祖师的那位前辈。 闻人渊牵着宁瑜在两人后面走,宁瑜突然说:“这个画面似曾相识。” 闻人渊不语。 宁瑜接着说:“好像我也这样拖过某人。” 之前的某一天,他在疏影山的树洞里发现了一个受伤的白衣人,他用树枝和藤蔓搭了一个简易的担架,把那人拖到溪水边。 当时他想,这人凭空出现在他的树洞里,肯定有鬼,可又做不到视而不见,便拖着人到水边,指望白衣人醒来自己离开。 没想到捡到一个大魔头。 闻人渊知道他在说什么,依旧不吭声,但牵着宁瑜的那只手紧了紧,握住宁瑜的掌心。 少女带着玄璞来到一间木屋子前,接着眼前一闪,等宁瑜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进入到了木屋内部。 这还挺方便,这个回忆自带画面切换,省去无关紧要的过渡,只留下关键场景。 此时玄璞已经躺在木屋里的小床上,少女在旁边看着他,越看越觉得这人长得真不错,于是伸手去拉玄璞的腰带。 玄璞睁开眼睛,阻止少女的动作。 宁瑜第一次见玄璞是在岐鸣族的黑石神庙里,他在祭坛上看到玄璞跳祭祀舞的景象,那时的玄璞神采飞扬,舞姿曼妙,被岐鸣族的族人包围,宛如百鸟朝凤,风光无限。 那应该是玄璞还没离开岐鸣山时的模样,而现在的玄璞面容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眼睛里闪亮的光没有了,疲惫倦怠,麻木得像一个假人。 宁瑜仔细打量他,没有在他身上察觉到空山玉的气息。 也就是说,空山玉在玄璞生前便流落在外了。 而且玄璞的身边也没有那个恋人。 玄璞带着空山玉与恋人一起下山,可赤衣囚凰记忆里的他孤身一人,状态十分不好。 期间一定发生过一些事。 木屋里,少女趴在床边,葱根一般的手指把玩着玄璞的腰带,笑嘻嘻地说:“你受伤了,我救了你,你不应该对我以身相许么。” 宁瑜想起之前云敏扮作落难女子的情景,心想圣心门这种“以身相许”的碰瓷手段真是一脉相承,只不过这少女跟云敏的角色反过来。 玄璞将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拉开,平静地说:“多谢姑娘。” 他被人救了,也没显得特别高兴,从床铺上坐起身,安静地待着,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 少女好奇地望着他,主动说:“我叫云无心,你叫什么名字?” 姓云,果然跟圣心门有关。 玄璞没有隐藏自己的名字,说:“玄璞。” 宁瑜扭头问旁边的闻人渊:“他们看不见我们吗?” 闻人渊说:“过去之人怎可看见我们。” 宁瑜懂了,岐鸣山上的一切源自苍梧残留的神识,所以他可以跟苍梧沟通,闻人渊能吸收岐鸣族族人。 而这里只是回忆,只有景象,宁瑜没法让过去的玄璞看见他们。 赤衣囚凰保存的回忆便从神秘的少女云无心救了神秘的玄璞开始。 玄璞身上有伤,不知道这伤从何而来,也不知该如何医治,总也好不了,令他精神不振,身形单薄得一阵风吹过来便要飘走。 他在小木屋住下,云无心留着照顾他。 玄璞再无动于衷也不方便一个小姑娘照顾,对云无心说道:“云姑娘,你不该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云无心笑着说:“你还没答应我呢,我不能走。” 玄璞抿抿嘴唇,说:“我不可能与你双修。” 云无心露出天真无邪的表情,问:“为何?是我长得不好看?” 在云无心的观念里,只要长得好看的,不管是男是女,都能当双修的对象。 这是她为何要救玄璞并且留下的原因,这么一副天赐的身体,没人碰太浪费了。 玄璞指了指她,说:“你名叫无心。”又指指自己,“我才是无心,没有心的人没资格感受别人的温度。” 云无心继续装傻:“怎么没资格,不需要你动,躺着就行。” 玄璞知道说不通,便不再多说了。 云无心也没有干等,在那之后想了各种办法,比如夜袭,下媚药,乔装成别人之类的,试图突破玄璞的防线,但都失败了。 宁瑜总算知道云敏的那些手段都是跟谁学的了,原来是从创派祖师开始,一代一代往下传。 玄璞看着虚弱,但到底有凤凰血脉,云无心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干着急。 宁瑜总结的圣心门修士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越得不到越来劲,云无心怎么也不肯离开玄璞的身边。 娇俏的少女端起药碗,碗里面盛满了褐色的液体,冒着袅袅的热气,散发着浓郁的苦涩。 云无心小心翼翼地吹了吹那碗药,待凉了一些,递到玄璞嘴边,说:“来,我新配的媚药,喝了以后保管你□□。” 玄璞叹了口气,接过药碗,眉头都不皱地把药汁喝完,说:“你不用去找这些昂贵的药材,没有用。” 云无心时不时消失,刚开始玄璞不知道她去做什么了,也不打算管,后来才发现她是四处去搜寻珍奇药材。 这姑娘想治好他的身体。 玄璞平静地说:“我已经好不了了。” 他失去了岐鸣族神玉,背叛了神鸟的信仰,从内至外早已腐朽。 一旦受伤,就再也无法恢复。 云无心抢过他手里的空碗,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既然这媚药没用,那我下次配更厉害的,我就不信你不屈服。” 玄璞只能再次叹了口气。 他没有再劝说云无心,安静地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繁茂的树木,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无心见过无数绝代美人,其中也有病气十足的,弱风扶柳,引人怜惜,可没人像玄璞。 平静如死水,灰沉沉的,深邃而空洞,偏偏这人执意穿红色,一袭红衣如同火焰,包裹着他空洞的躯壳,让他看起来像深不见底的漩涡,带着致命的吸引力,令人无法自拔。 云无心凑到玄璞身边,挨着他坐下,说:“以我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你不是无心,而是心里有人。” 她扬起头,又露出那种天真无邪的纯真表情,眼神里却带着狡黠,问:“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谁。” 云无心想了想,神情变幻:“难道他负了你?”! 第 71 章 死水终于有了涟漪,玄璞扭过头,看向云无心,不过仅仅那么直勾勾地看着,眼神里一点波动都没有。 这样的玄璞有些可怕,云无心下意识想闪躲,可她不服气,梗着脖子,睁大眼睛与玄璞对视。 过了一会,玄璞率先回收目光,垂下眼,没有说话。 云无心难得赢一回,得意洋洋,挪动身体,离玄璞更近一些,说:“被我说中了吧。” 不可能没经历过便心如死灰,只有真正爱过的人,才懂得动心的伤痛。 她笑了笑,说道:“到底是谁辜负了你,我去杀了他。” 玄璞自发跟云无心拉开距离,说:“没有。” 云无心因为偷偷摸摸贴贴失败而失落,不开心地问:“什么没有。” 玄璞说:“他没有负我。” 云无心来劲了:“如此说来,你心里的确有人,他是谁,是男是女,长相如何?” 玄璞又不说话了。 云无心撇撇嘴,说:“看你现在的样子,应当是没跟他在一起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不如忘了他。” 玄璞说:“那你有没有听过另一句话,曾经沧海难为水。” 云无心笑着说:“你反驳我的样子,终于有点像活人了。” 玄璞撇过脸,垂下眼眸。 怎么可能完全无动于衷,毕竟有过那般美好的回忆。 * 宁瑜站在旁边看着玄璞与云无心谈话,说实在的,有些别扭。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闻人渊,说:“该怎么说呢,感谢你让我实景看电影?” 闻人渊听不懂他的话,看了他一眼。 宁瑜继续说:“我很久没有如此身临其境,导致我的情绪都上头了。” 总结就是越看越火大。 也许是穿上了苍梧的衣服,也许是答应了苍梧,找寻弟弟的下落,在看见玄璞下山之后这样,宁瑜非常生气。 那是苍梧悉心保护的弟弟,哪怕自己死去都一直惦记着的弟弟,玄璞在岐鸣山的时候多么神采飞扬,只不过谈了一场恋爱,变得心如死灰。 而且听玄璞刚才说的,即使到了这种地步,他还对那男人念念不忘。 宁瑜自动代入苍梧的心态,既心疼,又恨铁不成钢,问闻人渊:“你知道那个渣男的身份吗?” 只可惜谜语人又不回答了。 宁瑜想了想,说:“你带我来看这个,肯定不是专门来听故事。” 闻人渊一定有他的目的。 他心念一动:“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 就像苍梧的神识里藏着岐鸣族的传承一样。 闻人渊看向面前的两个人,说:“你继续看下去就知道了。” * 玄璞与云无心在谈心之后,关系亲近了一些,玄璞对于云无心不再像以前那样冷漠,但也没有多热情。 他不会回应云无 心的任何期待。 云无心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嘴巴里一边说着“我要跟你双修”之类的话,一边照顾玄璞。 他们依旧住在树林里的小木屋里,玄璞并不是无所事事,他开始养花。 他在木屋旁边开辟了一块土地,在泥土里洒下花种。 “我从家里带出来不少东西,其他全都遗失了,只留下这些种子。”玄璞说着,耐心地呵护幼苗,给花除草浇水。 云无心望着他认真的模样,心里翻涌上嫉妒的情绪。 这人不是没有温柔,但他的温柔宁愿给植物,也不会再给任何人。 她皮笑肉不笑,说:“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没家呢,原来你有家人啊,他们怎么没来照顾你。” 玄璞平静地说:“是我擅自离开家,我没脸回去。” 他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触碰刚刚冒出尖尖的幼苗,仿佛通过这些弱小的花苗,可以看见岐鸣山的一草一木。 “我有这世上最好的家人,可我回不去了。” 他已时日无多,拖着这副残破的躯壳,如何再去见哥哥。 不如给哥哥留个念想,以为他在外面好好地活着。 云无心见他柔和的眼神,嫉妒的网再次将她的心缠绕,她故意说:“是什么样的家人,说给我听听。” 玄璞转头看她,说:“你真的想知道么,他把我养大,有时候唠叨,有时候严格,当年我可烦他了。” 他的语气越说越平静,静得又像深潭,没有一丝波动。 “但离开之后,我只记得他的好,记得我第一次学术法的时候,他对我的夸赞,记得我第一次渡劫的时候,他彻夜不眠,还有好多第一次,都是他陪在我身边。” “啊啊啊,你不要再说了。”明明是云无心自己问的,她却听不下去,“好讨厌,为什么我没有这样的家人。” 她捂住耳朵,气呼呼地跑走,玄璞看着她的背影,无声地扯了扯唇角,继而脸上只剩落寞。 “可我伤了他的心。” * 玄璞的种子与他的人一样虚弱,特别难以存活,他每天花费很多时间在养花上,一开始云无心嫌麻烦,后来别别扭扭地跟在玄璞的身后,有时候怕他累着,帮他锄地施肥。 在两个人的一番努力之下,花株终于成长起来,在一个漫天晚霞的傍晚,花开了。 云无心呆呆地望着那片花田,说:“是我眼花了吗,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花。” 玄璞也怔了怔,望着花出神,说:“这花跟记忆里的不一样。” 岐鸣山上普普通通的花种,此时生出了火焰一般的花朵,赤红的火焰在花枝上燃烧,火星蔓延开来,与天际璀璨的晚霞连成一片。 乍一看上去,竟像是铺开一层热烈而放肆的火海。 “种子被影响了。”玄璞喃喃地说。 也许是被神玉影响,又或许是被那人的力量左右,总之开出来的花不再普通,成了世间少 有的珍奇。 “很美。”云无心露出甜甜的笑容,说,“我很喜欢。” 玄璞的神情缓和,他看着这片赤红的海洋,说道:“也许是个好兆头。” 凤鸟涅槃,正需要这样热烈盛大的火焰。 * 玄璞的日子就在养护花朵中一点点过去,可他的身体没有丝毫好转,反而状态越来越差。 云无心竭尽她的所能,找遍所有的药材,甚至有几次还掳回来几个医修,但对玄璞的情况没有裨益。 云无心渐渐失去笑容,开始焦躁。 她真心实意想让玄璞好起来。 “你到底是怎么伤成这样的。”云无心询问玄璞,她想找到源头。 修真者一旦伤及根基,便很难修复,而玄璞的情况更复杂,他仿佛被人抽干了一样。 玄璞沉默片刻,终于向一直照顾他的少女说了一点实话:“我希望他能多活一会,把能给的都给了他。” 云无心愣了愣,问:“那个人……死了吗?” 玄璞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看向窗外的天空,说:“我能安好地活着,他应当也活着吧。” 云无心搞不懂了:“既然活着,你又如此在意他,为什么不相见?” 本来她以为那个人是负心汉,可听玄璞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并不是那样,虽然云无心不想玄璞与那人相见,但也不希望玄璞继续枯萎下去。 玄璞再次摇头,说:“见不到了。”他打起精神,居然破天荒地冲云无心笑笑,“永远都见不到了。” 他一笑,破碎感更强,仿佛易碎的瓷器,只要摔破了,怎么都无法粘合回来。 云无心不明白,怎么会有如此消极绝望的人,她突然上前,急切地对玄璞说:“你还有我啊,我可以安慰你。” 玄璞扭头凝视着她,云无心说不下去了。 她怎么可能看不出玄璞眼神里拒绝的意思。 云无心咬着嘴唇,这些日子细水长流的陪伴,又怎能比得过曾经沧海。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窒息,两个人都没说话。 玄璞想,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他不能再拖累一个好姑娘。 最后一段时光,他得一个人独自面对。 云无心仿佛预感到什么,张张嘴想用玩笑把话题揭过去,玄璞的脸色突然变了。 他沉下脸,神情变得阴森可怖。 玄璞站起身,把云无心拉到自己身后挡住。 云无心惊讶地问:“怎么了?” 这时候,小木屋的房门开了。 外面站着一群人。 一般这种情况,把整个屋子全围起来,来人应当黑衣覆面,低调行事,可那些人个个衣着体面,腰杆挺直,看着像出自世家。 玄璞冷冷开口:“我以为所有事都了结了。” 其中一个为首的走出来,那人打扮华贵,先是深深叹了口气,用一种长辈的语气对玄璞说:“天道之事怎么可能了结,若不是别无他法,我们也不愿意来打扰你。” 玄璞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薛封阳要求你们让我离开,你们言而无信,阻拦我,找我讨要神玉,我舍弃了神玉,你们还想怎样。” 那人说道:“我们没想找你麻烦。”他看向玄璞身后的云无心,“你已经过上平静的日子,这是封阳所希望的。” 玄璞的语气冷得像极地冰霜:“没必要牵扯其他人。” 那人笑了笑,说:“说的对,你不用如此防备,我们这次前来,只是想再找你要个东西。” 玄璞皱眉:“我已将所有的一切都留给了你们。” 为了能脱身,也为了保证薛封阳能够成功,他献出了岐鸣族神玉与一身修为,他几乎一无所有。 那人说道:“并不是一切,你不是还有一把红玉匕首。” 玄璞闻言,脸色宛如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天空,黑沉沉的,马上就要狂风暴雨。 那是薛封阳唯一留给他的东西,这些人连这也要抢么? 云无心陪着玄璞这么长时间,他一直平静如水,从没见他激动过,更不用说生气,可现在的他眼眸里有火光在闪烁,怒不可遏。 “你们这样,也配当他的家人?”! 第 72 章 云无心被玄璞护在身后,她不是傻子,很快就从玄璞的只言片语得知了面前这些人的身份。 他们是薛家的人。 薛家家大业大,在喜欢抱团抢夺资源的修真界举足轻重,不是普通人能惹得起的。 云无心看向玄璞。 因为怒火,玄璞原来苍白的面容染上一层绯红,宛如绽放的红莲,明艳逼人。 可红莲业火的燃烧需要代价,一旦被掩盖的虚弱暴露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云无心揪紧玄璞的红衣。 一直以来,玄璞都穿红衣,平时只衬得他更加苍白,唯有此时,才觉得红衣与他明艳的风采如此相配。 那些人还在继续逼迫:“正是因为我们也姓薛,身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才来找你。”他望着玄璞,神情坦然,我们做的一切都无愧于心,封阳也是如此,所以他才选择了大道。” 选择了大道,而没有选择你。 玄璞听出了那人暗藏的寓意,心脏一阵绞痛。 他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去寻你们的大道,我已经做得够多了。”他攥紧拳头,“那把红玉匕首不过是薛封阳赠予我的私物,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别的,我想不出你们要作何用处。” 那不过是薛封阳送给他的定情信物而已。 那日,薛封阳揣着一块红玉过来,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说道:“你们族人的神玉好漂亮,我找了好久才找到颜色差不多的料子。” 他垂眸抚触那块温润的玉石,说:“赤红也是你的颜色,跟你很相称。” 薛封阳想了好久,到底把那红玉料子做成什么东西,最后毫无创意地做了一把匕首出来,被玄璞嘲笑很久。 薛封阳把红玉匕首递到玄璞的手里,脸庞跟匕首的颜色一样红,说:“我希望你拿着这匕首,就想起我。” 就是这样一个装饰大过实际用途的匕首,值得薛家千里迢迢追到他这里来吗? 薛家那人做出解答:“那匕首里有着封阳的印记,眼下他的状态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匕首里的力量也增加了。” “为了维持封阳的稳定,我们需要那匕首。” 就像他们需要岐鸣族神玉一样。 玄璞听了只觉得疲惫与厌倦,他和薛封阳已经舍弃足够多了,这些人还在逼迫他们。 玄璞逐渐冷静下来,说:“如果我不把东西交给你们,会如何?” 薛家一共来了七人,光是看着便知道是高手,那些高手上前一步,将小小的木屋挤得满满当当,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玄璞说:“我快死了,最后一段时间,你们都不让我安宁。” 薛家的人说:“我们也不想这样,这是必要的牺牲。” 这位头领一般的人物,话说得特别漂亮,但从头到尾都没让步。 玄璞望着前面的一众人,他本是神鸟后裔,岐鸣族巫祝,原本拥有无穷神力,但为了能让薛 封阳好受一些,薛家取走了他的灵力。 他快死了,面对这些人没有胜算。 玄璞缓缓取出一支通体泛红的玉匕首,那匕首的材质,果真与岐鸣族神玉有几分相像,半透明的状态,从里到外闪烁着赤红的光彩,如同奔涌的血液在玉石里盈盈流动,神圣而高贵。 “我连重要的神玉都交出去了,还在乎这么一个替代品么。”玄璞平静地说。 薛家人赞扬他:“识时务者为俊杰。”那人的神情有些复杂,“你可以安心渡过最后的时光了。” 玄璞将匕首放在手掌,没有动。 那人上前想要拿取,这时候,玄璞的身后突然窜出一个纤瘦的身影,好似闪电,以极快地速度将玄璞手上的匕首薅走。 方才薛家的人一直看见玄璞身后有一名少女,谁也没把她当回事,谁知她在此时发难。 云无心紧紧握住匕首,她本能地认为不可以把这东西给别人,哪怕这匕首是那人送给玄璞的,她看着非常不顺眼。 云无心修为可能没有在场的任意一个人高,但她比其他人更懂得旁门左道。 七位薛家高手见红玉匕首被人夺走,立即出手,但一阵奇香猛地钻进他们的鼻子,为首的人连忙说:“屏息!” 可是屏息没有用,云无心的媚术可以通过眼睛和耳朵传播。 所有人立即陷入一片幻境。 玄璞这才知道云无心平时对他手下留情,如果她动真格,恐怕他早就跟她双修了。 可是云无心的幻境拖不了多久,不一会薛家的人就有开始清醒。 速度比云无心想象得还要快,她抓着红玉匕首,去拉玄璞,咬着牙齿说:“快走!” 玄璞把自己的手腕凑上去,就着云无心手里的匕首一划,匕首虽是玉石制成,硬度不够,但足够薄,皓白的手腕上立即冒出一条血线。 玄璞将自己的血洒向那些薛家的人,顿时,小木屋内金光大盛。 钟鼓鸣响,神鸟啼叫。 一瞬间,云无心仿佛看见了一座巍峨大山,山顶上空火焰一般的凤鸟展翅高飞,空气一阵激荡。 薛家那些人被金光淹没,玄璞一把拉起云无心,带着她离开木屋,下一刻木屋立即被金光掀翻了。 这样也不足以困住薛家的高手,玄璞拿过云无心手里的匕首,往那些人的方向一挥,顿时天空浮现阵纹,竟狠狠压向薛家人所在的位置,接着连环爆炸的声音响彻天际。 云无心感觉到那阵纹释放出巨大的威压,比在场所有人都厉害,那些薛家高手竟然毫无反抗之力,一瞬之间,高深的修为尽数化解。 她闻见浓烈的血腥味,仿佛掉进血潭,云无心下意识去看玄璞,慢半拍发现血味不是从玄璞身上传来,竟是来自木屋里那七个人。 玄璞拉着云无心,低低地说:“走。” 两个人相携离开,走出一段距离,玄璞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他这才呕出一口血。 可他连吐血都吐不出多少了,整个人迅速灰败,方才的明艳果然是昙花一现,急速透支的玄璞好似风中残烛,一下子没了神采。 云无心担忧地说:“你还好吧?”她不安地望向后方,“我们可以停下吗,那些人是不是在追我们。” 玄璞喘了口气,说:“死了。” 云无心怔了怔。 那七个高手居然说死就死了。 玄璞连抹自己唇角血迹的力气都没有了,说道:“最后还是用了他留给我的手段。” 红玉匕首封存着术法,是薛封阳留给玄璞在关键时刻防身用的,没想到最后用来杀死薛家的人。 玄璞怔怔望着手里的红玉匕首,一时之间陷入迷茫,不知道留下这个东西究竟有什么用。 云无心见他的脸色白得像纸,着急地说:“我们找个地方给你疗伤。”她急急忙忙地低头,去翻自己乾坤袋里的东西,说着说着声音都在抖,“我这里还有一些药,你先吃点。” 玄璞虚虚地按住她的手。 云无心不动了,咬住嘴唇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玄璞说:“这段时间谢谢你。” 他知道这样很自私,对于云无心来说不公平,可最后一段日子,能有云无心在身边,真是太好了。 云无心听不得这种话,说:“你要是感激我,就跟我双修。” 玄璞牵了牵唇角。 此时他一笑,冰雪短暂地化开,露出内里些许春光,但很快那点活力就被更大的风暴吞没了。 玄璞软软地倒下去,连身体都撑不住。 方才他用尽体内最后一点神力,再加上红玉匕首里的术法将薛家人杀死,加速了他的末路。 不过早晚都是要死的。 云无心扶住他,再也忍不住,晶莹的泪水从眼角不断冒出来,顺着脸庞滑落。 玄璞笑着说:“别哭,哭了都不好看了。” 他把红玉匕首塞进云无心的手里,有气无力地说:“把这个拿去毁掉吧。” 他不想把与薛封阳的定情信物交给薛家,但也不想继续留着,彻底消失才是它的归宿。 云无心一个劲地摇头:“不,要做你自己做。” 玄璞说:“我没力气了。” 云无心还在否认:“不,你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 玄璞知道,他不会好了,说:“我没什么东西给你,不知道木屋旁边的花还在不在,那花来自我的故乡,常年被神玉以及薛封阳的力量影响,应当对提升修为有功效,至于如何使用,你自己研究研究。”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剧烈地咳嗽起来,但咳不出血,只呛出一点血沫子。 “我累了。”玄璞闭上眼睛。 云无心觉得自己的名字叫错了,如果她真是无心,胸口的地方怎么会如此痛。 不可能没经历过便心如死灰,只有真正爱过的人,才懂得动心的伤痛。 玄璞无法抬起眼皮,他不想到死都无法瞑目,他闭着眼睛宽慰云无心:“对于我来说,是解脱。” 是啊,终于解脱了。 可终归有遗憾。 “好想回家。” 在最后的时刻,玄璞没有回忆与薛封阳的点点滴滴,而是想念岐鸣山。 岐鸣山的一草一木仿佛就在眼前,他穿着岐鸣族巫祝的红袍,走在金碧辉煌的神庙里,他的兄长头戴羽冠,立于祭坛之上,神情庄重,向他伸出手。 他笑着拉住兄长的手,轻巧跃上祭坛,披着五彩羽衣的族人在一旁奏响礼乐。 他在礼乐中抬起手,模拟凤鸟高飞的动作起舞,清风为他停留,祥云为他聚集,整个殿堂因为他而明亮。 舞姿灵动摇曳,动作起伏间,他脖子上佩戴的神玉散发出赤红的光芒,无比耀眼,无比温暖。! 第 73 章 云无心甚至不用帮玄璞准备后事,他闭上眼睛后,一团火焰席卷了他的身体,最后什么都不剩,一点也不给别人添麻烦。 云无心擦了擦眼睛,拿着红玉匕首返回小木屋。 木屋完全被毁掉,那些薛家的人同样渣子都没剩下,但旁边的火焰花奇异般的还活着。 直到这时候,云无心都不知道玄璞与那位薛封阳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薛家人出于什么目的一定要逼死玄璞。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人死灯灭,玄璞的故事已经结束,她在这个故事里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云无心没有按照玄璞的要求把红玉匕首毁掉,而是将它收纳进火焰奇花的花蕊中。 她尝试去穿一身红衣,发现挺好看,于是之后便以一身红衣行走于江湖。 再后来,云无心成立圣心门,若问她为何要聚集一堆媚修成立宗门,她想了想,回答,只为了随心所欲而已。 她照着火焰花的模样绘制宗门印记,给这赤红如火的花朵起了一个名字,叫做“赤衣囚凰”。 * 赤衣囚凰的记忆全部放出,宁瑜和闻人渊回到了小木屋前。 林子里的木屋平静安宁,看得出被精心收拾过,窗户用木头加固,屋檐下有雀鸟筑的巢,门口摆着一些竹筐,里面晒着些从树林里采摘的药材。 不远处是一片花田,里面的赤衣囚凰热烈地绽放着。 真实的木屋早在玄璞杀死薛家七位高手时毁掉了,如今赤衣囚凰将它喜爱的场景重现,仿佛木屋里还住着人一样。 玄璞与云无心在木屋里小住的那一段日子,赤衣囚凰最平和,最幸福。 闻人渊带着宁瑜走进木屋,里面的陈设也与之前一样,除了故人逝去,一切如旧日时光。 宁瑜五味陈杂,其中还有一些事情没有搞清楚,但他只能说,如果换做是他,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他无法理解玄璞与另一个人的羁绊,但不妨碍他心疼玄璞。 他希望苍梧与玄璞能自由自在地生活在岐鸣山,而不是如此收场。 宁瑜身体里的空山玉在哀恸,情绪感染了他,令他露出疲惫的神色。 这时候闻人渊说:“这里灵气充沛,适合修炼。” 宁瑜:“……” 可不可以不在别人悲春伤秋的时候搞事业? 但闻人渊的话让宁瑜心动,自从离开疏影山来参加赏花盛会,他就没工夫好好修炼,这次到萼城,总要有所收获。 这里依靠赤衣囚凰回忆形成的空间,灵力的确比外面充盈不少,闻人渊指了指木屋里的木床,说:“上去打坐。” 宁瑜按照他的话爬上床,盘腿坐下,怎么想怎么别扭。 在玄璞的床铺上修炼真的好吗? 闻人渊没有一点心理障碍,顶着一副鬼面,一手按住宁瑜的肩膀,一手探向他的下腹。 宁瑜被他摸惯了 ,完全没有反抗,由着他触碰自己的腹部。 可这次闻人渊没有像以前那样在他的肚皮上画圈,而是手指利落地抵住他的丹田,探查他身体里的金丹。 宁瑜的金丹与空山玉融合,此时正在飞快地旋转,无声无息地吸取着外界的灵气。 只不过因为玄璞的事,空山玉不太稳定,只要善加引导,便能回归正轨。 闻人渊的手虽然接触到宁瑜的身体,但是姿势无比正直,一点多余的小动作都没有,搞得宁瑜不太习惯。 他抬起头,对上闻人渊的鬼面,说:“真的不能摘掉面具吗,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如果面具底下的容貌没有变的话,他都见过无数遍了,有什么要藏着掖着的。 闻人渊不吭声。 沉默代表拒绝,宁瑜撇撇唇角,闻人渊让他入定,帮助他梳理体内的灵力。 在闻人渊的引导下,宁瑜调息运转了几个周天,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神清气爽,体内灵气充盈饱满,竟是要再次触及壁垒。 宁瑜暗暗心惊,这么快。 说实在的,他修为能提升这么快,全靠闻人渊。 在疏影山的那一年,闻人渊教会了他很多东西,方才闻人渊帮他梳理经脉灵力,没有用魔道的力量,而是用的薛家功法,对于宁瑜有很大裨益。 严格来说,他甚至可以喊闻人渊一声师父。 所以说,闻人渊这个人,不能听他说了什么,而要看他做了什么,这人嘴里说过要剖开他的肚子,说过要毁掉岐鸣楼,还暗示过要杀了他,结果做的事与他说的相反。 宁瑜望着闻人渊狰狞的鬼面,陷入沉思。 闻人渊的化名叫“薛静深”,姓薛,他会薛家的功法,玄璞的恋人叫薛封阳,薛家半间接半直接地害死了玄璞。 闻人渊曾经说过,不管是空山玉还是岐鸣族的传承,一切的一切,都属于他。 把这些环节串联起来,能得出不得了的结论。 只不过闻人渊是个锯嘴葫芦,无法补充细节。 闻人渊的那副面具青面獠牙,小孩子看了要哭,宁瑜就这么对着这样一张丑陋可怕的鬼面自顾自出神。 坐在他对面的闻人渊突然伸手,做了一件每次看见宁瑜发呆时都想做的事,他屈指弹了一下宁瑜的额头。 宁瑜猛地回神:“???” “你干嘛?”宁瑜捂住前额,不敢置信黑衣的魔尊居然弹他脑袋。 闻人渊说:“专心。” 宁瑜心想,还不是要怪这个谜语人,什么都不透露,害他需要猜来猜去。 他重新坐好,打算继续修炼,但在入定之前,他突然开口问闻人渊:“如果是你,面对他们这种情况,你会跟他们一样吗。” 宁瑜没有明说“他们”指的是谁,闻人渊应该懂。 闻人渊几乎没有思考,迅速给出答案:“不会。” 宁瑜喃喃地说:“我也不会。” 他无法想象自己或者闻人渊为了另一个人付出一切。 可不妨碍他心里堵得慌。 他答应过苍梧,找寻弟弟的下落,最终是这么一个结果,让他无所适从。 “修炼。”闻人渊再次出声打断他的思绪,宁瑜这才振作起来,再次入定。 * 既然灵气充沛,就要充分利用,宁瑜一直待在小木屋里修炼,闻人渊始终守在他身边。 搞得宁瑜都开始不好意思,问:“你不练练吗?”闻人渊总是在帮他,没顾上自己。 闻人渊的言语依旧简短:“没用。” 对于魔修来说,魔域浑浊的魔气更有用。 既然如此,宁瑜也就不多话了。 宁瑜进步神速,很快触及到金丹壁垒。 这时候闻人渊才让他停下,领着他走到木屋外,站在赤衣囚凰的花田前。 火红的花仍然盛开着,维持着最美的形态,热烈燃烧。 一身黑衣,肃杀沉默的闻人渊,望着那些盛开的花朵,与灿烂的花丛格格不入。 宁瑜开口说:“你想要的,就是那把红玉匕首吧。” 红玉匕首虽然不及空山玉,但它被凤凰神力影响,里面有薛封阳的术法,之后长期藏在赤衣囚凰的花蕊里,吸收圣心门密地的灵气,蕴藏的能量也不小。 闻人渊不做没有意义的事,他来萼城的目的应该就是这个。 闻人渊没有否认,走上前伸手捏住一朵赤衣囚凰。 他非常直白,动作毫不拖泥带水,掐住花朵的手势,简直就像抓着一个人的脑袋,下一刻,他就要把脑袋捏爆。 宁瑜想起拾花叟的担忧,拾花叟担心闻人渊伤害花花草草,没有搞错,闻人渊果然不会“怜香惜玉”。 闻人渊手指插进金丝交织的花心中间,本来赤衣囚凰的花蕊组成凤鸟的形状,这下被他一举破坏,金色的丝状花蕊猛地散开,露出内里金红的光芒。 闻人渊更加深入,接着从花蕊里抽出一把通体赤红的匕首。 匕首破开花朵,在火焰中现形,宛如凤凰涅槃。 近看更觉得这匕首漂亮,晶莹剔透,沾染云霞,细致精美,足见当初薛封阳费了一番心思才将料子打磨得如此完美。 这是玄璞最后的遗物,也是玄璞与薛封阳感情的见证,玄璞想要毁掉它,云无心到底没舍得。 宁瑜望着闻人渊手里的匕首,又发了会呆,突然说:“你拿到了东西,我们是要出去了吗。” 闻人渊却往他这边走了一步,拉起宁瑜的手。 宁瑜不解,接着闻人渊用匕首在宁瑜的胳膊上划过,那匕首虽是玉器,但锋刃轻薄锋利,很快就在宁瑜的胳膊上拉出长长一道口子。 闻人渊没有移开匕首,鲜血从伤口出涌出,沾染红玉,令火焰一般的赤色更加浓郁。 宁瑜心念一动,他看出闻人渊在做什么,惊讶地抬起头。 闻人渊将宁瑜的血液均匀地涂抹在红玉匕首上,然后把匕首塞进宁瑜的手里,说:“让它接受你。” 宁瑜通过血液与红玉匕首产生联系,无师自通地学会如何与器物沟通。 他体内的空山玉再次发挥作用,红玉匕首在宁瑜身上感受到岐鸣族的传承,没有任何抵抗,甚至敞开胸怀迎接宁瑜。 宁瑜又听到那声依恋的呼喊。 “哥哥。” 玄璞在临死之前,想的是苍梧。 宁瑜心有所感,与红玉匕首感同身受,闻人渊用手覆盖住宁瑜的手背,与他一同握住匕首。 宁瑜感觉到闻人渊在通过他注入力量。 红玉匕首被激发,突然爆出刺眼光芒,温度飙升,烫得吓人,宁瑜都快握不住。 那道耀眼红光在宁瑜的手里延伸拉长,形成利刃的形状,待光芒散去,宁瑜惊奇地发现,匕首变成了一柄长剑。 闻人渊松开宁瑜的手背,平淡地说:“它已认主。”! 第 74 章 宁瑜望着手里的长剑。 这剑剑身通体赤红,晶莹剔透,那光芒宛如流霞倾泻,又似丹心跳动。 怎么可能不喜欢,这剑也极为依恋他,对他没有一点排斥,被宁瑜拿在手里,发出一阵欢欣鼓舞的剑鸣。 这就是拥有本命剑的感觉。 宁瑜看向闻人渊。 这人……费尽心思来到这里,好不容易取出红玉匕首,结果反倒塞给他当本命剑,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拿都拿了,傻子才拒绝,宁瑜试着挥舞手中长剑,赤红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形剑影,印出曜日虹光,说:“谢了。” 闻人渊依旧淡定,说:“给它起个名字。” 给本命剑起名,又是一项新奇体验,宁瑜想了几个炫酷的名字,比如赤霄、碧血,总觉得不满意。 彦青持身后的那把长剑名唤“不动”,非常符合彦剑君不动如山的风格,他也得起个与他气质相配的。 不如就叫……“小红”吧。 闻人渊:“?”鬼面魔尊浑身上下森冷冷的气息,“你确定?” 宁瑜随手挽了一个剑花,有几分剑客的潇洒,说:“确定,贱名好养活。” 他举起红玉剑,直指天空,金色的光芒在剑尖聚集,照亮他神采飞扬的脸庞,他唇边含笑,眼若灿星,颇有些剑指天下的风范。 “去吧,小红。”很好,很中二。 闻人渊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宁瑜收回剑,微笑看向闻人渊,说:“来教教我怎么用剑吧,魔尊。” 有用的时候魔尊,没用的时候魔头,闻人渊拉起他的手,与他一同握住红玉剑,用沙哑的声音说:“看好了。” * 两个人继续在木屋里停留了一段时间,闻人渊教宁瑜一些剑术。 这里是赤衣囚凰回忆里的世界,模拟现实中的场景,物资丰富,树林里有不少可以吃的植物与动物。 现在宁瑜捕捉野味的技术炉火纯青,能很轻松地抓到好吃的小兔子小鸡和小鱼,然后从乾坤袋里掏出随身带的调料,一通烹饪,焦香四溢。 玄璞的木屋里有炉子,宁瑜坐在炉子边烤制食材,朝闻人渊伸手:“来点小甜水。” 闻人渊沉默地看着宁瑜冲着自己伸过来的掌心,宁瑜使唤他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他消失片刻,再次出现时,手里拿着竹筒。 宁瑜喝了一口竹筒里的水,跟魔尊打商量:“下次能不能不做成柠檬味的,加点橙汁进去?” 可乐是不可能了,芬达应该能做出来。 闻人渊没吭声,但宁瑜知道,下次就有橙子水喝了。 一边喝着小甜水,一边吃着烧烤,天空高远,花田的赤衣囚凰开得火热,倒有几分当初树洞里的岁月静好。 只不过那时身边的是白衣公子,而眼下则是黑衣大魔头。 宁瑜从烤得冒油花的野鸡 身上撕下一条腿,递给闻人渊,闻人渊自然地接过,一点没客气。 这人连啃鸡腿都不摘下面具。 宁瑜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闻人渊答:“明日。” 这么快,宁瑜又问:“你是不是出去就要搞事?” 闻人渊完全不否认:“嗯。” 宁瑜不明白:“你说你搞这些事是图啥呢。”如今空山玉在他身体里,红玉剑也成了他的本命剑,闻人渊折腾半天,最后为他做嫁衣。 闻人渊放下手里的食物,伸手碰宁瑜的腹部,说:“你只要把我的东西保存好就行了,别的不管。” 到现在还“我的东西”,宁瑜撇撇嘴,把魔头的爪子拉开,继续吃烧烤。 * 第二天,闻人渊把整个赤衣囚凰的回忆吸收了。 花开荼蘼,极致灿烂,在空间坍塌之际,四处飘扬着火焰的花瓣,覆盖住天空,铺陈向大地,凄美而壮丽。 木屋消失了,花田也没有了,关于玄璞的那段记忆彻底流逝,无声地埋藏在宁瑜的心里。 此时距离赏花盛会已过去月余。 这次的赏花盛会充满了遗憾,传说在芳菲华庭里出现了世间罕见的火焰奇花,那花名唤赤衣囚凰,盛开如同熊熊火焰,金丝花蕊好似凤鸟涅槃,美得不像世间凡品。 可惜只有在芳菲华庭的几位贵客见过赤衣囚凰盛开时的华景,因为太过仓促,竟然没有影像留出。 更可惜的是,奇花刚开,就被魔道之主闻人渊抢夺。 闻人渊闯进芳菲华庭,杀死一些修士与薛家数人,激发赤衣囚凰的能量,令在场所有人陷入环境,接着便带着火焰奇花消失了。 芳菲华庭里的宾客挣脱幻境之后,现场一片虚无,什么都没了。 赏花盛会以所有人料想不到的形式中断,魔道法王崔金趁机逃走,只剩芳菲华庭里魔气横生,一片狼藉。 拾花叟组织人手救治伤员,收拾残局,联系各宗门世家,送回宾客。 萼城里的鲜花尚未凋零,却再没有热闹繁华的气氛。 薛家这回带来的人折损了一半,薛烨神情凝重,当时在芳菲华庭里,闻人渊明显是要杀他。 闻人渊与薛家的过节,大部分人都不清楚,薛烨也只是依稀知道闻人渊曾经在薛家待过,伯父薛聚珍教导过他,至于后来闻人渊为何离开薛家成为魔道之主,他并不了解。 但也不想了解,眼下他只想知道闻人渊是不是把宁瑜带走了。 幻境解除之后,除了闻人渊,宁瑜也不见了踪影,薛烨与彦青持一起将芳菲华庭翻了个遍,都没找到宁瑜。 他们担心这回跟上次在疏影山一样,闻人渊带着宁瑜进入了独立的空间。 上次还有梅映容跟着,这回只有宁瑜与闻人渊两个人,更令人担忧。 换个说法,闻人渊很有可能并未离开萼城。 薛烨和彦青持继续在萼城待了半个 月,直到薛烨收到薛家家主薛聚珍的传信??[,命他速回,他才不得不带着薛家剩余的人离开。 走之前,他嘱托彦青持,一旦有了宁瑜的消息,一定通知他。 上次是彦青持回宗门,他守在秘境门口等待宁瑜,这次反了过来。 薛家人走了,彦青持还在坚守。 他与闻人渊对上几次,每一次都没讨到好处,令他对魔头厌恶至极。 再加上那魔头带走宁瑜,明显是利用宁道友在做什么,更加令他不齿。 在没确定闻人渊和宁瑜的下落之前,他不会离开。 圣心门的人也没走,云有行对赤衣囚凰念念不忘,好不容易找到圣花,她不能就这样放弃,云敏提前跟门主报备,待宁瑜出现,他要跟着宁瑜去他们那个“岐鸣楼”。 时间又过去半个月,半个月在修真界不值一提,在所有等待的人眼里却度日如年。 终于,有一日,萼城里的每一个人都看见芳菲华庭的上空裂开一条赤色裂痕。 汹涌的火焰喷薄而出,染红天际。 赤霞流转,辉光闪耀。 裂痕扩散,形成五瓣,宛如五片花瓣向外摊开,一朵鲜红花朵于空中盛大绽放。 一个人影在花心处闪现,身披白金法袍,手持赤红长剑,如同披着曜日辉光,带着鲜红翎羽,刺破空间壁垒。 钟鼓鸣,凤凰叫,百花朝拜。 萼城里的所有花卉迎向天空,展现出最美丽的一面,释放着浓烈香气,迎接空中金红色的火焰花中之王。 宁瑜从赤衣囚凰的回忆里跌出来,第一眼看见芳菲华庭的七彩琉璃屋顶,他从半空一跃而下,落在芳菲华庭的广场上。 第一时间迎出来的是彦青持,彦剑君一袭青衣飞快掠到宁瑜面前,询问:“宁道友,你没事吧?” 宁瑜握着红玉剑,笑着说:“我看着像有事的样子吗,好得很。” 彦青持松口气:“你无事便好。”他说着,神情一变,“那魔头呢?” 宁瑜迷茫地抬起头,看看四周,闻人渊应当跟他一起出来的,眼下却没见人影。 * 外面,萼城所有人被空中金红交织的华彩吸引了注意力,闻人渊进入芳菲华庭内部。 高大的身形在芳菲华庭华丽的琉璃壁上印上阴影。 拾花叟独自坐在座位上,一身百花团纹华丽衣袍,庄重而沉寂,望着来人。 “你喜欢这为你举办的盛会吗。”拾花叟一如既往地平静,耷拉着眼皮,神情疲惫。 黑衣魔尊没有说话。 拾花叟不介意他的沉默,继续说:“只可惜再好的宴席,也有落幕的一刻。” 闻人渊开口:“你答应薛家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今日。” 拾花叟平淡地说:“我实在太渴望一株美丽的花朵了,薛家将赤衣囚凰的种子交给我,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闻人渊说:“你的愿望实现了。” 拾花叟终于露出温和的表情,他抬起眼睛,不知道看向何处,说:“是的,感谢那位岐鸣楼楼主。” 托宁瑜的福,他找到了他心中最美的花。 闻人渊缓缓上前,黑色的魔气爬上拾花叟身下的椅子,顺着他的腿将他紧紧缠绕。 “你也可以死而无憾了。” 闻人渊的手刺穿拾花叟的胸膛。 坐在椅子上的少年一瞬之间生出白发,稚嫩的脸庞爬满皱纹,心脏破碎,鲜血涌出,拾花叟的身体开始缩水,竟变成耄耋老人的状态。 华发丛生,浑身死气,身体残破灰败,与瑶华满堂的芳菲华庭格格不入,这才是真正的拾花叟。 最后一刻,他回归真实,无声地闭上眼睛,他已没有遗憾。 “记得你的承诺。”戴着狰狞鬼面的闻人渊一边绞碎拾花叟的胸腔,一边沙哑地说道,“把你的传承留给让赤衣囚凰盛开的人。”! 第 75 章 宁瑜找不到闻人渊的人,扭过头对上彦青持探究的目光。 彦青持打量一番宁瑜手里的剑,然后笔直地盯着他看。 宁瑜面无改色心不跳地说:“方才空间坍塌,那魔头跟我一起出来,眼下没见踪影。” 又到了编故事的环节,宁瑜告诉彦青持,他与闻人渊进入了赤衣囚凰封存的回忆中,见到了圣心门的创派祖师与一位前辈,闻人渊要抢夺赤衣囚凰与那位前辈的红玉匕首,但是圣心门的祖师帮助了他,最后匕首落到他手里,与他结契,成了他的本命剑。 “然后我们就出来了。”宁瑜编的故事半真半假,“我还怕闻人渊继续追杀我,没想到他人不见了。” 彦青持听了一声不吭,沉默地看着宁瑜。 说实在的,被彦青持正直的眼神瞅着有点让人心虚,宁瑜扬起手里的赤色长剑,欲盖弥彰地说:“总之,我这两次运气都不错。” 得到了空山玉,又得到了本命剑。 最终,彦青持还是说:“人没事就好。” 就在此时,整个芳菲华庭突然震荡,琉璃殿与回廊里的花瞬间衰败,花瓣由鲜艳变得枯黄,破碎成灰,一点一点掉落,飘向天空,化作灰烬细雨。 七彩琉璃变为灰白,如同一夜入冬,再无色彩,只有寒风。 彦青持刚要去探寻什么回事,身边的宁瑜突然身体晃动,扶住额头。 “怎么了?”彦青持扶住宁瑜。 宁瑜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仿佛有许多东西一下子涌入他的身体,令他无法承受。 丹田处的空山玉一开始有所排斥,凤凰纹热得发烫,让宁瑜更难受。 好在那些涌入他身体的暖流平缓轻柔,渐渐抚平了他体力躁动的灵力,宁瑜甚至闻见了清甜的花香,空山玉仿佛被花瓣包围,逐步平静下来,平和地与那些新来的灵气待在一起,盘踞在宁瑜的丹田处,仿佛栖息在花丛中的小凤鸟。 宁瑜明白了,神色一变,说道:“拾花叟将他的传承给我了。” 彦青持的表情也跟着凝重,如此说来,再结合芳菲华庭的衰败,拾花叟怕是凶多吉少。 他扶着宁瑜,问:“你自己能走么。”他想去看看拾花叟的情况,彦青持刚说完,看见宁瑜的脸,立马愣住。 只见宁瑜有手指抵住前额,眼眸低垂,微微蹙着眉,一副轻愁的模样,竟然让无比坚定的太古宗剑君心跳快了一拍。 肤若凝脂,吹弹可破,大概就是形容宁瑜的皮肤。 宁瑜察觉到彦青持的僵硬,抬起眼,说道:“我没事,彦剑君,你快去看看到底如何吧。” 可彦青持没有动。 宁瑜有些奇怪,探究的眼神抛过来,竟让彦青持呼吸一窒。 盈盈如水,顾盼生辉。 宁瑜的五官没有变,但莫名看起来更加秀致了,白皙的皮肤如同柔腻的白玉,流动着淡淡的光泽,眼睛里仿佛藏着一潭高山天池,清澈的雪 水化在他的眼眸里,润泽万物。 还有那挺翘的鼻尖与淡红的唇瓣,都像笼罩着一层幽柔的光,撩拨人的心弦。 熟悉的人突然变漂亮了,令彦青持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过了半晌,他才说:“你的脸……” 宁瑜直起身体,摸摸自己的脸,疑惑不解,他的脸怎么了,毁容了吗。 他从乾坤袋里掏出镜子,照着一看,自己也吓了一跳。 不仅没有毁容,反而变好看了。 说不出哪里变了,反正就是整个人变精致了,原来他脸上的一些小瑕疵全没了,让他看着像开了十级美颜,笼罩着一层柔光滤镜。 啊这,怎么回事呢。 宁瑜摸着自己的脸皮子,想了想,说:“肯定是拾花叟传承的功劳。” 拾花叟都能从一个老人变成少年的模样,那他的传承再改变容貌的方面肯定很厉害。 感觉没什么用处啊,怎么没让他变厉害。 他刚这么想,就感觉丹田里的修为一阵激荡,灵力非常不稳,竟然有冲击壁垒的迹象。 他连忙转向彦青持,说道:“彦剑君,我要渡劫了,能不能帮我压制一下修为。” 眼下显然不是迎来雷劫的好时机,而彦青持对于压修为无比在行,立即抓住宁瑜的胳膊,帮他减缓体内灵力的震荡。 宁瑜体内并无魔气残留的迹象,令彦青持松口气,之前的那点怀疑顿时烟消云散,但他察觉宁瑜丹田处仿佛有个充盈的黑洞,他用自己的灵力往那边探了探,居然深不可测。 “彦剑君。”宁瑜出声喊了彦青持一声,彦青持这才回神,察觉自己做了窥探之事,顿时无地自容,连忙收回灵力,专心帮助宁瑜。 好不容易,宁瑜的灵力平息,他说:“我们去看看拾花叟的情况吧。” 彦青持点头,两个人朝着芳菲华庭的内部前进。 刚走进大厅,便听见哀戚的哭声。 宁瑜与彦青持上前,看到一个身形瘦削的老人倒在拾花叟惯坐的椅子上,团花锦袍堆在他枯槁的身体周围,他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里面的心脏已经全部碎掉了。 这个面容苍老,满是皱纹的老人,应该就是拾花叟本尊。 他死了。 到处残留着魔气,闻人渊压根没想过掩藏自己,他就差没在地上写清楚了,人是他杀的。 彦青持咬牙,对闻人渊的厌恶与恨意更胜,嘴里挤出几个字:“魔道,当诛。” 宁瑜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前一秒闻人渊在赤衣囚凰的回忆里教他剑术,下一秒这人出来,就把他抛在一边,自己过来杀人。 宁瑜知道拾花叟参与了针对闻人渊的阴谋,但他对拾花叟的印象不错,拾花叟见到赤衣囚凰的盛开,神情变得平和,他应当平静地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享受天年,而不是被闻人渊杀死在芳菲华庭里。 彦青持在整个芳菲华庭搜寻了一遍,没有发现闻人渊的踪影。 无人能拦下魔尊。 * 拾花叟陨落的消息很快传遍了萼城,盛会之后残存的热情气氛荡然无存,家家户户挂上白幡,悼念拾花叟。 同时萼城的所有人都痛恨魔尊闻人渊。 拾花叟按照之前的承诺,在最后将自己的传承赠予了让赤衣囚凰盛开的人,那人一袭白金法袍,眉目如画,站在衰败的芳菲华庭前方,沉静肃穆,像一棵挺拔的杨树。 看到他的人,不约而同在心里有同一种想法,拾花叟将传承交给这样的人,实属无憾了。 在赏花盛会上,宁瑜让赤衣囚凰盛开,如今又得到拾花叟的传承,他的声名在前来萼城的修士之间传播,一时间,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了凭空出现一个年轻人,这人长相秀美,性格谦和,声称自己是凤凰后裔,拥有神鸟血脉。 这就不得了了。 灵气稀薄,神兽早已灭绝,此时冒出这样一个人物,令很多人的心思开始活络。 宁瑜深知这次出了风头,不宜太盛,想立即出发返回疏影山避一避。 他身为拾花叟的传人,在芳菲华庭停留,料理完拾花叟的后事。 人死如灯灭,芳菲华庭里所有的花卉一夜之间全部枯萎,里面只剩一些女侍。 萼城城主希望宁瑜能接手芳菲华庭,宁瑜只能无奈推脱。 “我是神鸟后裔,我得回我的岐鸣楼,无法在萼城久留。” 城主幽幽叹息:“时也命也。” 拾花叟除了给宁瑜修为,还留有数以万计的法宝、丹药、功法以及养花秘籍,一个化神期大能留下的财富,数不胜数,而这些东西全部只认宁瑜。 宁瑜深知自己仅凭拾花叟生前最后几日的经历便拿了这么多东西,受之有愧,将大部分法宝丹药赠予萼城,帮助萼城的人重新恢复芳菲华庭。 他只拿走功法与养花秘籍,以及一些有助于建设岐鸣楼的东西。 当然,拾花叟有无数灵石,宁瑜一次搬不完,这次只拿了一小点走,其他存在芳菲华庭的密室,只有他能进入。 一夜暴富的感觉,真是令人心情复杂。 宁瑜再次默默在心里谢过拾花叟,告别彦青持,打算返回。 闻人渊下落不明,彦青持也没想着逗留,他遗憾地说:“我必须回宗门复命,否则真想跟你去看看你说的岐鸣楼。” 宁瑜明白彦青持还想追踪闻人渊,他没告诉彦青持,想知道闻人渊的下落,不如跟着他,只是说道:“彦剑君,一路小心。” 彦青持背着长剑,身形似青松,冲他拱手道别。 彦青持没法跟随宁瑜,但云敏可以。 宁瑜从赤衣囚凰的回忆里出来,将赤衣囚凰的种子交到云有行手上,告诉云门主:“我在里面见到了贵门派的创派祖师,她是一位很好的人,我从花田里取了一些种子出来,我想应当能将你们的圣花种活。” 云有行郑重地接过花种,平日明艳的云门主从没如此严肃过,她冲着宁瑜行了一个大礼。 宁瑜连忙让她起来,说:“不敢当,一切只是碰巧。” 宁瑜还告诉云有行,赤衣囚凰除了长得好看,还有激发幻境的能力,仔细研究,说不定对媚修的迷幻之术有帮助。 云有行再次感谢宁瑜,为了表达谢意,她把圣心门的得意弟子塞到宁瑜手里:“这小子要跟着你,你带上他吧,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用不着客气。” 宁瑜:“……” 不是很想要这份大礼。 但云敏粘人的工夫堪称一绝,他走到宁瑜的身边,亲昵地贴着宁瑜的胳膊,盯着宁瑜的脸看,笑得十分风骚:“你越来越美了。”! 第 76 章 宁瑜摆出一张死鱼脸,不搭理云敏。 云敏这个厚脸皮,才不管宁瑜同不同意,反正他是跟定了,喜滋滋地缀在宁瑜的身后,甚至还变成了扎着包子头的小侍女,盈盈冲宁瑜一拜,笑眯眯地说:“公子,奴家要跟你一辈子。” 宁瑜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除了云敏这个假侍女,芳菲华庭里的女侍也要跟他一起走。 女侍们与拾花叟签订灵契,如今拾花叟陨落,她们自然而然地想跟着宁瑜。 宁瑜告诉她们,雇主去世,灵契作废,她们自由了。 可大部分人还是想跟随宁瑜。 宁瑜知道她们一生生活在芳菲华庭,拾花叟死去,就像失去生存的方向,让她们另谋生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去干嘛。 也不是不能带着她们,只是都是女眷,到底不方便。 芳菲华庭的女侍们没有这种概念,她们指着云敏变作的侍女,说:“不是有他么。” ……他是假女的。 女侍们不管真假,只求追随宁瑜。 宁瑜思考片刻,觉得岐鸣楼可以容纳下更多人,于是打算带着她们一同上路。 接下来只剩一个问题,他们要如何出发。 来的时候,宁瑜与柏利成秋前期辛苦,三个人挤在一柄剑上,飞了半天没前进多少,后来搭上圣心门的顺风车才抵达萼城。 回去多了这么多人,圣心门也不再顺路,只能靠他们自己。 宁瑜抽出红玉剑,严肃地说:“我已经有了本命剑,可以御剑飞行了,只是不知道一次能载几个人。” 成秋无语地看着他,说:“公子,你继承了拾花叟的传承,这么有钱,不能搞一艘飞船么。” 宁瑜沉默片刻,遗憾地收回小红,说:“那只能下次再御剑了。” 其他人:“……”有了本命剑了不起,纯粹是想嘚瑟吧。 拾花叟的仓库里有现成的飞船,宁瑜把船从芳菲华庭里调出来。 这船没有圣心门使用的那艘体积大,但更精致,船体上绘着百花彩绘,船舱模仿芳菲华庭的式样,居然做了鲜花回廊,环绕着甲板,气派典雅。 宁瑜问女侍:“这船叫什么名字?” 女侍回答:“名唤‘虞美人’。” 宁瑜一愣,女侍连忙说:“若是公子不喜欢,也可换作其他。” 宁瑜笑道:“不用换了,就这样吧。” 拾花叟对于美的追求,贯穿他的一生。 万事俱备,宁瑜领着一众人登上“虞美人”。 那日他们从萼城前方启航,城里的人像迎接他们时那样聚集在城门处,目送着飞船升向天空。 有的人眼里有羡慕,飞船上的人来时多么默默无闻,离开时却带走了拾花叟的传承。 有的人忧心忡忡,拾花叟陨落,萼城的未来将会如何。 有的人单纯眼巴巴地望着上空,想着 如果飞船上的人能留下来就好了。 宁瑜站在甲板上,依旧那身白金长袍,望着越来越远的百花之城。 他还记得第一次到萼城的时候,沉浸于繁花的美丽,春夏秋冬四季鲜花各有各的美丽,芬芳扑鼻,令人沉迷。 如今随着拾花叟的逝去,百花沉寂,萼城仿佛也丧失了活力。 但宁瑜知道,只要有一阵春风,一场雨露,枯萎的枝叶便会再次焕发生机。 风吹动宁瑜的衣袍,扬起他金色的衣角,令他看起来像在空中展翅的凤鸟,他抽出红玉剑,金光在他的剑尖聚集,飞向高空,投射出幻影。 半空中,一朵赤红的火焰花悠然盛开,闪耀的花瓣火星飘洒,星星点点扑向天空,璀璨闪亮,与曜日争辉。 花心处一条条金色丝线在风中摇曳,宛若沉睡的凤鸟于美梦中振翅,曼妙起伏,美得惊心动魄。 所有在城门的萼城人看到了这一幕,纷纷发出惊叹。 “赤衣囚凰,这就是传说中的赤衣囚凰!” 有人呼喊出声,其他人听了更加激动。 赤衣囚凰仅在芳菲华庭盛开过一瞬,除了当时在场的宾客,无人见到那盛景,如今宁瑜将赤衣囚凰盛开的景象投射在天空上,大家都知道一切皆为梦影泡影,依旧被火焰奇花的美丽折服。 感谢这位公子,让他们欣赏到拾花叟心里最美的花。 在飘扬的火星与众人的欢呼中,虞美人缓缓驶向远方,甲板上的金色衣袍好似高飞的鸟儿,渐行渐远,再也看不见踪影。 * 宁瑜带着自家人马离开萼城,全速返回疏影山。 说起来,后来梅映容到哪里去了,宁瑜从赤衣囚凰回忆里出来之后便没再见到他。 他这次出风头失败,宁瑜岐鸣楼楼主的称号应当也传进他的耳朵里,按照他的个性,早该跳出来了,却没见人影。 梅映容是否知道岐鸣楼就在疏影山上,这件事宁瑜拿不准把握,但他向来看得开,既然梅公子没来找茬,他乐得轻松,很快就将这个问题抛到脑后。 虞美人这艘船设施齐全,乘坐飞船可比当初御剑飞行舒服多了,柏利很快与芳菲华庭的女侍姐姐们打成一片,甲板上经常传来欢声笑语。 云敏也依旧粘着宁瑜,他脑袋上顶着两只可爱的包子,乖巧地坐在宁瑜身边,眼巴巴望着宁瑜:“公子,吃不吃葡萄。” 他举起手里晶莹剔透的葡萄,凑到宁瑜的嘴边,扑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恳求的神色。 宁瑜:“……” 一个大老爷们,非要变成小姑娘装可爱,无耻。 只能说圣心门粘人的祖传技艺,在云敏这里得到了发扬光大。 宁瑜接过葡萄丢进自己嘴里,甜腻的汁水爆开,确实美味。 虽然没能喂到宁瑜的嘴巴里,但宁瑜把葡萄吃下了,云敏依旧很开心,他喜滋滋地说:“我再给你剥哦。” 宁瑜淡定地说:“不用了 ,眼下有要事。” 云敏放下葡萄,正色道:“何事?” 他突然用男音,还顶着那张小姑娘的娃娃脸,特别违和。 宁瑜的语气同样严肃,他认真地说道:“我感觉我要渡劫了。” * 之前一出芳菲华庭,宁瑜接收到拾花叟的传承,立刻就要突破壁垒。 幸好那时有彦青持在旁边,及时帮他压制了修为。 如今彦青持不在,他的心境放松,再也控制不住了。 宁瑜这话一出口,船上的人陷入恐慌,云敏顾不上装小姑娘了,不敢置信地问:“在这里?我们正在天上飞。” “我也没办法啊,突然就感觉要突破了。” 在飞船上引来雷劫,若是把船劈炸了,所有人都要玩完,哪怕云敏会悬浮之术,都无法在如此高的天空中全身而退。 宁瑜想了想,走到船舷处,用手撑住栏杆,抬起长腿网上跨。 云敏连忙把他拉住,问:“你要干嘛?” 宁瑜露出无辜的表情,说:“我不能牵连你们,我自己跳下去渡劫。” 云敏拽着他不放:“跳下去你会死的。” 渡劫这种事也是邪门,基本谁的雷劫劈在谁身上,其他人想替也替不了,无法分担,但落雷又会波及渡劫者四周的东西,要是待在旁边,连带着一起劈了。 这样就很不公平,但也没办法。 云敏说:“你不是从拾花叟那里拿了不少法宝,掏出来用啊。” 他摇身一变,从包子头小姑娘变回红衣大男人,指挥船上众人,说:“我们负责保护飞船,你安心渡劫。” 他操纵红绫织成红色的网,架起结界罩住船体,对宁瑜说:“需要帮忙吗?” 所谓帮忙,也不过是递几个护身法宝,主要还是要看宁瑜自己。 宁瑜勾了勾唇角,说:“不用,辛苦你们照顾虞美人了。” 云敏不发骚的时候,还挺可靠的。 其他人退回船舱,甲板只留宁瑜与控制结界的云敏。 凛冽的风席卷而来,乌云在天边聚集,浓云中隐隐闪动电光,接着轰隆隆的雷声如同擂鼓,震得船体摇晃。 宁瑜站在甲板上,迎着狂风,唇边含笑。 他体内的金丹飞快旋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突破壁垒,化作元婴。 与空山玉融合的元婴,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雷霆万钧,电光闪闪,落向甲板,宁瑜身上泛起金光,温和的金色光芒将他包裹,无畏地面对电闪雷鸣。 银瀑般的电光冲刷着宁瑜的身体,他没有使用法宝,以肉身迎接雷劫。 这次的落雷比上次金丹雷劫要猛烈得多,继续提升境界,只会一次比一次厉害,他得利用这个机会锻体。 他升得太快了,必须稳扎稳打。 雷电不停地劈着宁瑜,时不时溅落到一旁,被云敏的结界挡住。 银色的电光与宁瑜身 上的金色光芒交汇,迸发出耀眼的光彩⑹⑹[,云敏望着绚烂光辉里的人,他衣袍翻飞,但身形稳健,甚至半眯着眼睛,神情愉悦,享受着雷电的折磨。 云敏的心又失序了,好像被雷劈的人是他,浑身酥麻,手脚发软。 大概是空山玉的作用,宁瑜并没觉得难得承受,一边应对着雷劫,一边甚至有余裕观察四周。 其他人待在船舱里,甲板上的云敏不知道怎么了,整个人杵在那里,跟呆住一样。 宁瑜探查了一番船体,发现没有异样,懒得管云敏到底怎么了。 他将意识拉远,观察天空,突然在远处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森冷虚无,好似幽灵。 宁瑜愣了愣,差点被雷劈掉几根头发,重新聚精会神,稳住身形之后,再次探看。 是闻人渊。 上次他渡劫的时候,闻人渊放他一个人在岐鸣楼迎接落雷,但宁瑜知道,这人就守在不远处。 这次也是一样,魔尊不知何时来了,悬在半空,远远看着他。 会飞了不起啊。 宁瑜突然起了一个念头。 他压下脚跟,踩住甲板,继而用力一跃,从甲板上腾空而起,直接飞出飞船的范围。 从天而降的雷电被他的举动搞得措手不及,慌慌张张地追在他身后劈。 云敏猛地回神,大声呼喊:“宁瑜!” 宁瑜跳到飞船外,没有使用悬浮之术,任由自己失速坠落。 狂风与雷鸣在他耳畔喧嚣,这种急速下坠的感觉,他曾在疏影山体会过。 那时闻人渊把他引到悬崖边,设计他一同坠崖,教他悬浮之术。 再次体验,感觉还不错。 只是辛苦雷电追着他劈。 宁瑜闭着眼睛下坠,突然身体一轻,有人托住了他。 他跌入熟悉的怀抱。 宁瑜睁开眼,对上闻人渊探究的目光。 黑衣的魔尊戴着鬼面,稳稳地抱着他,强健的手臂勾住他的腿弯,绕过他的腰背搂住他的胳膊,闻人渊低下头,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胡闹。” 这怀抱还是跟以前一样,只是没那么暖合,温度稍稍低了些。 宁瑜扯了扯唇角,刚想说些什么,雷声紧随而至。 “还没劈完啊。”他忍不住抱怨。 闻人渊抿抿嘴唇,并没有放开宁瑜,而是将他抱得更紧。 这是要与他一起承受雷劫的意思。 宁瑜唇边的笑意更深,往闻人渊的怀里钻了钻,闻人渊下意识再次收紧手臂,就在这时,宁瑜突然伸手,比旁边的雷霆还要迅速,修长的手指直接插到闻人渊的脸部,无比利落地把遮住他上半张脸的面具掀了起来。 闻人渊反应再怎么快,也没想到宁瑜会在渡劫的时候搞这么一出。 鬼面滑落,露出英俊的面容。 长眉入鬓,眼眸深邃,还是那副眉眼,只不过没有笑,让记忆里温柔的眼神看着有点冷漠。 面具下的长相分明没有变化,为什么死活不肯摘下面具。 闻人渊伸手捞起快要掉下去的面具,显然有些恼火,幽幽看着宁瑜,表情森冷,宁瑜裂开嘴冲他笑了笑,接着雷电朝他们劈下来。 电光刺眼,带着巨大的能量,足以让闻人渊搂着宁瑜的手臂有所松动。 宁瑜在噼里啪啦的雷电中推开闻人渊,翻身跌出熟悉的怀抱,顺便踩在他的胸膛上蹬了一脚,借力飞向天空。 宛如鸟儿脱离巢穴,尽情翱翔。 他往飞船的方向飞去,雷电还追着他,不过声势越来越小,看来雷劫到了尾声。 一道红绫划破茫茫天空,像热烈的霞光,勾住宁瑜的腰身,将他往飞船那边拉。 “宁瑜!”云敏站在船舷上,控制着红绫,焦急望着他。 宁瑜的身体向飞船靠拢,中途他扭过头,看见黑色的身影越来越远,逐渐化作黑色的雾气,消散在渐渐放晴的天空里。 宁瑜撇撇嘴。 谁叫这人总是上头又下头,他说过,事不过三,这人来来回回不知道搞了几个回合,也该吃瘪了。! 第 77 章 云敏用红绫把宁瑜从空中捞回来,他张开双臂,准备接住宁瑜,宁瑜绕过他,落在他身边。 宁瑜腰间缠着红绫,衬得他腰肢无比柔韧,云敏收回手臂,望着宁瑜,露出遗憾又酸溜溜的表情:“刚才那是魔头闻人渊么。” 闻人渊在赏花盛会上除了带走赤衣囚凰,还带走了宁瑜,谁知道两个人单独相处发生了什么。 要是换作他,与宁瑜这样新鲜可口的小青年在一起,绝对不放过。 方才他在甲板上远远看着闻人渊出现把宁瑜接住,尽管银色的闪电与黑色的魔气遮挡,看不清他们的动作,但能确定两个人靠得很近。 云敏酸溜溜地在心里咬小手绢。 宁瑜则是非常坦然,说:“我把他踹走了。” 云敏挑了挑眉,这才舒坦了一些。 宁瑜刚刚成功渡过雷劫,没工夫再管其他,对云敏说:“我要打坐,船上的事你安排一下。” 云敏知道宁瑜刚升到元婴,需要时间稳住修为,连忙说:“你去吧,放心。” 不得不说,云敏有时候还挺好使的。 宁瑜回到船舱,在房间里安定下来打坐。 他闭上眼睛,运转体力的灵力。 经过雷劫的洗礼,丹田处的金丹慢慢变大变形,形成了一个小婴孩的形状。 宁瑜好奇地从内探查自己的小元婴,只见那个胖乎乎的小孩闭着眼睛沉沉睡着,藕节一般的腿蜷在胸前,甚至含着一根自己的手指头。 他周身发出柔润的金光,宁瑜腹部凤凰纹投射在他白嫩的皮肤上,印出鲜红的印子。 宁瑜试着调动灵力,轻柔地触碰小元婴的脸颊,小孩没有醒,只是在宁瑜的丹田里翻了个身,屁股朝外,继续呼呼睡着。 宁瑜不由自主牵了牵唇角,继续运转灵力,让体内的修为平和下来,替元婴休息营造稳定的环境。 * 除了中途迎接了一次雷劫,返回疏影山的旅途一路畅行无阻。 很快,宁瑜就到家了。 虞美人进入疏影山山区,苍翠的风景映入眼帘。 宁瑜没想到自己穿越到修真界,会有归心似箭的感觉,恨不得直接从船上跳下去。 柏利和成秋跟他一样激动,他们早给其他人讲了无数疏影山与岐鸣楼的事,如今家就在前方,更是指着山顶的方向,说:“就在那里,看到了吗,我们的岐鸣楼。” 飞船破开云雾,山巅一座精致小楼迎着他们前来的方向扑面而来。 小楼前方站着一群人,欣喜地冲飞船上的人招手。 宁瑜早传信给岐鸣楼,告知他们要回来,留守在岐鸣楼的大家早早出来侯着他们。 飞船在山顶降落,宁瑜带着柏利和成秋跳到地面,等候多时的众人团团围住他们。 宁瑜笑着与大家打招呼,然后把身后的云敏以及女侍们介绍给所有人。 岐鸣楼自然比不上 华丽的芳菲华庭,但女侍们都很有礼貌,纷纷称赞岐鸣楼,对未来的家非常满意。 岐鸣楼的大家见自家楼主出去一趟,不仅开着气派的飞船回来,还带来了一群姑娘,心想楼主真是不得了,红着脸对姑娘们表示欢迎。 ?花木比邻提醒您《第一美人的小仆从》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云敏穿着红衣,好歹是男人的形象,打量岐鸣楼,勾着唇角对宁瑜说:“眼下才感觉你真是一个楼主。” 宁瑜自负地哼了一声。 * 晚上的时候,大家在岐鸣楼前的空地上点燃篝火,端上美食,欢迎客人与新成员。 宁瑜与大家一起狂欢,第二天一大早,便开始打点岐鸣楼的事务。 之前宁瑜在离开之前,将凡事安排妥当,给剩下的人留下计划书,吩咐他们照着做就行。 现在回来,发现大家做得很好,不仅完成了计划,也没有擅自发挥,把岐鸣楼打点得井井有条。 之前未完成的装潢全部收尾,院子进一步扩建,牲畜栏里的猪与羊长得更好,就连田地的菜都长密集了。 既然宁瑜带着灵石回来,又带回来这么多人,自然打算启动岐鸣楼的二阶段工程。 首先,他要进行人员配置,之前宁瑜给岐鸣楼的人分发了股权书,这些人都是岐鸣楼的元老,而新来的女侍们脱离了奴籍,已经是普通人,但她们不能分股份。 女侍们常年待在芳菲华庭,见多识广,同时细致能干,在岐鸣楼的建设里也能发光发热,宁瑜便按照她们擅长的工种给她们安排活计,然后每个月给她们发月钱。 女侍们明白,跟以前在芳菲华庭一样,拾花叟也会给他们月钱。 宁瑜坚持不一样:“以前你们是仆从,现在则不是了,你们是岐鸣楼的正式员工,每周双休,每日朝九晚五,实行八小时工作制。” 听着还是跟以前一样啊,女侍们无法理解封建社会与资本主义的区别,宁瑜也没再多解释,等以后到社会主义,她们就明白了。 接着是扩建岐鸣楼需要更多的物资。 宁瑜虽然带回来灵石,可是如何将钱变成材料是个问题。 芳园镇里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更没人送货了,供应链断裂,是宁瑜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 好在他出去历练一番,修为又高了,开采石头与木头效率高了不少。 只是上次有闻人渊帮忙,这次没有。 不过这次有云敏。 宁瑜指挥云敏烧水泥。 云敏变成娇滴滴的女子,望着地上的石灰与砂土,哀怨地看向宁瑜,说:“你舍得让我这个弱女子干这种又脏又累的体力活么。” 宁瑜不吃这一套,说道:“别啰嗦,你们门主将你交到我手上,让我随意使唤你。” 云敏咬着嘴唇,扯住宁瑜的衣袖晃啊晃,哀求着说:“好哥哥,你忍心么。” 宁瑜铁石心肠:“快去,今晚杀猪,干不完不准吃。” 提到吃的,云敏来劲了,为了那一口香喷喷的五花肉, 女子身形的媚修隔空搅拌石灰砂土,按照宁瑜的要求往炉子里喷火。 他做事做了,只是为了不让衣裙沾上灰尘左右闪躲,跟跳舞式的,时不时给宁瑜抛个媚眼。 “好哥哥,我是不是很听你的话,干得不错吧。” 宁瑜心里想的却是,干活到底没有闻人渊利落。 * 屠龙者终成恶龙,以前宁瑜万般痛恨资本家,如今他像资本家一样压榨云敏,让他做各种苦力活。 可怜云敏一个媚修,居然因为每天太累,很久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等他回过神发现这一点,深深震撼。 太可怕了,快成太监了。 自从遇到宁瑜之后,他还真没跟人双修过。 对于媚修来说太耻辱了。 云敏站在岐鸣楼前,一边锯木头,一边吹着疏影山的山风,心思开始活络。 宁瑜每天也很忙,他不仅要完善设计图,监督工程进度,还得琢磨到哪里去买材料,以及抽空修炼。 怪不得那些宗门里的大佬不问世事,只顾修炼,把宗门事务全丢给其他人。比如太古宗的第一是彦青持的师父折光君,常年闭关,压根不当宗主,宗主另有其人。 建设宗门实在太消耗精力。 晚上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打算用修炼当睡眠,他以前明明最鄙视这种行为,现在却不得不这样做,比较节约时间。 宁瑜有点点怀念某人搂着他睡觉帮他暖肚子,那样比较舒服。 他走向自己的床榻,他特意让师傅将他的卧榻打造得又宽又大,适合两个人躺着,现在却用来独自打坐。 宁瑜上榻盘腿,刚刚入定,突然察觉房间有人,睁开眼睛,犀利地问:“谁?” 他问出口的同时,心跳快了半拍。 是那个人吗,距离他渡劫那日已有一段时间,想想差不多也该出现了。 旋即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是那个人,应该更加悄无声息,不可能被他发现。 一道红影自屋梁落下,落到宁瑜身上,将他扑倒在卧榻。 红衣的男人压住宁瑜,眼尾那一抹红妖媚动人,他用手指勾起宁瑜的一缕头发,暧昧地把玩,调笑着说:“你每天使唤我,总要给我点甜头吧。” 宁瑜平躺在床铺上,平静地望着云敏,说不清什么心情,问:“是不是骨头痒了?”欠打。 云敏没听懂他的话,反而附和:“的确是痒,不止骨头,看到你浑身上下到处都痒。” 不仅欠打,还发骚。 云敏松开手里的那缕发丝,拉起宁瑜的手探进自己敞开的衣襟里,白皙的手指落在滑腻的皮肤上,在鲜红的衣袍里起伏,足以令人面红耳赤。 宁瑜还是面无表情。 “我真的痒,你帮我挠挠。” 诱惑的声音缠绕在耳边,宁瑜听到了嗯嗯啊啊的靡靡之音,他知道这是圣心门的媚术。 他扯了扯唇角,突然爆 发,直起身体反倒把云敏压在身下。 一时间形势逆转,变成云敏躺着,宁瑜钳制着他。 ˇ花木比邻的作品《第一美人的小仆从》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云敏由下至上望着宁瑜,呼吸变得粗重,脸颊一片绯红。 宁瑜冷笑一声,说:“你故意来惹我,就是想我把你打一顿吧。” 甚至刚才他暴起的时候,云敏压根没反抗。 云敏嘴硬:“才没有,我才不喜欢你对我凶巴巴。” 他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亮得吓人,眼神里分明写着“快骂我快打我”。 怎么一个一个都是变态。 宁瑜从云敏的身上下来,揪着他的衣领一把将他从床榻上拎起,拖着他往房间外面走。 云敏软绵绵地跟着宁瑜,期待地说:“你要带我去哪里?”他的脸红得更厉害,竟然还会害羞,“野合也不是不行。” 宁瑜拉着他走到走廊,放声大喊:“有人吗,云公子病了,大家来帮帮他。” 顿时,岐鸣楼里住着的人全冒了出来,往宁瑜这边聚集。 热心快肠的大家纷纷表达关心:“云公子怎么了。” 云敏这段时间帮了许多忙,大家都对他印象不错,此时见他脸面如同火烧一般,着急地说:“哎呀,这是在发热啊,病得挺严重。” 云敏:“……” 宁瑜将手里的云敏塞给众人:“他有病,给他吃点药。” 大家连忙扶住云敏,有人对宁瑜说:“公子,你白天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这里有我们。” 宁瑜放心地点头:“他就交给你们了。” 说完,他转身回房。 云敏陷入劳动人民质朴的热情中,被各种关心嘘寒问暖,完全脱不开身。 他被众人簇拥着往药房去,向宁瑜的背影投去哀怨的目光。 宁瑜往房间里走,心想终于清净了,重新回到床榻打坐。 还没修炼一会,又察觉房间有人。 云敏回来得这么快?小看他了。 宁瑜深吸一口气,刚想着这次要做绝一点,以绝后患,就感觉被人自后方抱住。 他睁开眼睛,低头,看见白色的衣袖。! 第 78 章 怎么说呢,宁瑜知道这人一定会来,可以什么姿态,什么时候出现,完全没有头绪。 眼下看见那截白色的袖子,反倒松口气。 宁瑜回过头,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 白衣乌发,态度温文,一派世家公子的风范。 上次见到这人的时候,他还板着脸,一副“杀你全家”的表情,这次又笑眯眯,宁瑜一下子还不习惯。 “你每次切换都这么随意吗?”宁瑜忍不住问。 闻人渊好脾气地回答:“也还好吧,私底下是会随意一些。” 意思是公众场合要树立魔尊的形象,就会换黑衣上场是吧。 宁瑜忍不住说:“魔尊怕是修真界唱戏第一名。” 闻人渊揽着他的前胸与腰腹,唇角微扬,说:“哪比得上宁道友呢,宁道友可是随时都能跟别人一起上演武戏呢。” 他一边说,手指一边在宁瑜的身前摩挲:“让我看看哪个地方他碰了你哪个地方。” 闻人渊顺着宁瑜的胸膛一路摸到宁瑜的指尖,紧紧握住宁瑜修长的手,扣住他的指腹,用力,几l乎要将他的指骨折断,笑着说:“是这里吧,碰到了其他人。” 方才云敏拉着宁瑜的手探进自己的衣襟,宁瑜的确碰到了云敏。 手指吃痛,宁瑜怕平静地说:“你也想跟他一样被我丢出去么?” 闻人渊这才松开,微笑:“那可不行,我还得看看我的东西你养得怎么样了。” 宁瑜结出元婴之后,丹田处的小孩一直在沉睡,他体内的灵力平稳,没有波澜。 好几l次宁瑜试着唤醒他,但都失败了,小孩最多扭几l下屁股,一点都不给他面子。 这元婴身体上覆盖着火红的凤凰纹,融合着空山玉,与宁瑜血脉相连,这下宁瑜真的可以昭告天下,他是凤凰血脉了。 换句话说,如果闻人渊想取出空山玉,若是将空山玉与宁瑜分割,宁瑜一定会死。 闻人渊的手继续向下,抚触宁瑜的肚子,释放出力量。 丹田处的元婴被力量包裹,缓缓睁开双眼。 他的眼睛赤红一片,没有瞳仁,有的仅是血一般的红色,看着有些可怖。 他在闻人渊的引导下,坐直身体,在宁瑜的丹田里悬浮,参与修为循环。 宁瑜顿时觉得灵台一阵激荡,体内的灵力非常活跃,汹涌澎湃,活力十足。 他心情复杂。 这些天他抽空修炼一直没什么效果,闻人渊一来,动了动手指头,他体内的元婴就开始干活了。 闻人渊隔着宁瑜的皮肤引导元婴,轻笑了一声:“真可爱。” 接着他竟然隔空戳了戳小孩胖乎乎的脸,小孩柔软的脸陷进去一个凹洞,继而很快回弹。 小元婴迷茫地眨眨血红的眼睛,宁瑜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闻人渊环住宁瑜,在他耳边低低地笑:“养得真好,你有 好好听我的话。” 说着,他戳完元婴的脸?,继续去捏小孩的肚子,逗得小孩长大嘴巴咯咯咯直笑。 元婴与宁瑜相连,闻人渊这般逗弄,简直就像直接对宁瑜动手动脚一样,宁瑜倒在闻人渊的怀里,身体颤抖,呼吸粗重。 宁瑜在心里骂,死变态。 闻人渊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好整以暇地继续在元婴圆溜溜的屁股上拍了拍,说道:“顽皮的小孩就该受教训,之前你那一脚真狠啊,我的心口现在还在疼。” 上次渡劫的时候,宁瑜一脚蹬在黑衣闻人渊的胸膛上,借力飞出去,这人到现在还在记仇。 宁瑜艰难地说:“堂堂魔尊,心眼比针尖还小。” 闻人渊听了也不恼,反而大方承认:“那是。”他亲昵地贴着宁瑜的侧脸,笑眯眯,“我必十倍奉还。” * 云敏被岐鸣楼众人簇拥着到药房,众人翻出一堆药让他吃,盛情难却,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喝了几l付药剂。 平日这些人对他不错,云敏不想让他们失望。 而岐鸣楼的众人看着云敏,同样满心慈爱。 这红衣小子最近一直在帮他们干活,虽然有时候笨手笨脚了一点,但人还算勤快。 宁瑜离开,云敏冷静下来,脸颊不自然的红晕渐渐褪去,恢复正常,众人见状,说:“喝了药就好了,应当是累着了。” 大家热情地叮嘱云敏:“如果干活太累,一定要说出来,多休息。”他们感叹,“你跟之前的薛公子一样,为了帮助我们楼主,尽心尽力,但也要悠着点。” 云敏闻言,皱了皱眉,问:“薛公子?哪个薛公子。” 大家告诉他,在他来之前,有个白衣公子,自称来自薛家,是宁瑜的朋友,在疏影山停留了一年,帮助他们修建岐鸣楼,大家都很喜欢那位公子,可惜后来他离开了。 云敏一下子想起芳菲华庭里薛家那个臭小子,叫什么来着,好像叫薛烨。 在芳菲华庭的时候,薛烨一副与宁瑜久别重逢的样子,原来两人早就在疏影山暗度陈仓。 云敏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心火重新燃起,他忍了这么多天才找到今晚的机会,功败垂成也太窝火了。 他想起宁瑜的手指在他皮肤上滑动的感觉,喉口又是一紧。 他们圣心门没有放弃这一说。 云敏站起身,谢过诸位,说道:“我已经好多了,其实方才我与宁瑜有要事相商,中途劳烦大家实在不好意思,我现在得回去跟小瑜把话说完。” 看看,叫得多亲密,云敏肯定是他们楼主非常要好的朋友,众人见云敏的确看着还好,爽朗地说:“去吧,别耽误事。” 云敏立即转过头,一个闪身便不见了,直接返回宁瑜的卧室。 * 宁瑜靠在闻人渊的怀里,闻人渊看着规规矩矩,手虚虚地揽着他,也没做过分的举动,但实际上不停逗着宁瑜体内的元婴,一会摸一下小孩的屁股,一会 捏一捏小孩的脚丫子。 柔滑的软肉被他隔空揉捏,挤出各种各样的形状,元婴无法闪躲,又笑又哭,哼哼唧唧地哀求,指望宁瑜能阻止这个逗着它玩的坏人。 可宁瑜也没有办法。 元婴本来就与他紧密相连,元婴被控制,他浑身酥软,压根无法动弹。 宁瑜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瞟了一眼闻人渊,强忍住才不发出奇怪的声音,喘了一口气,问:“你玩够了没有?” 闻人渊垂着眼眸,白色的衣袖在宁瑜的身上滑过,宁瑜穿着一身修身窄袍,勾勒出细瘦的腰线,此时他因为想要压制身体的感觉而绷紧肌肉,后腰拉出完美的弧度,让闻人渊的手指忍不住流连。 闻人渊笑着说:“还没有。”他故意暧昧地说,“夜还长。” 宁瑜心想,这死变态只会得寸进尺,他得想想办法。 他刚起了这个念头,突然感觉有人朝他的房间奔过来。 他连忙撑住闻人渊的膝头想要直起身体,结果被闻人渊控住他的腰腹往下一按,他又重新跌了回去。 这时候门被一脚踹开,红衣的云敏大声说:“小瑜,你别想就这样甩掉我。” 他说完,便愣在那里。 只见刚才他压倒宁瑜、宁瑜又翻身把他压住的床榻上,宁瑜正被一个白衣男子揽在怀里,那男人气定神闲,一只胳膊环住宁瑜的腰身,一只手搁在宁瑜的腹部,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 而宁瑜瘫软在那人的怀里,全身软绵绵,眼睛含着水润润的光,幽幽看过来,无力又哀愁。 云敏炸了。 他搞不懂,他只是离开一小会,宁瑜怎么就满脸春光地被人抱在床上。 以他当媚修这么长时间的经验,这人一定对宁瑜做了什么。 云敏长眉竖起,红绫如利刃刺向床榻上的白衣人,喝道:“淫贼!放开小瑜!” 闻人渊不是第一次被人喊淫贼,只是一个媚修称别人为淫贼,未免有些可笑。 他抬起手,轻松化解云敏的攻势,云敏见一击不中,继续上前,红绫如密网,铺天盖地往床榻上飞。 闻人渊抱着宁瑜,从床上一跃而起,反手掀起那张卧榻往云敏的脸上招呼。 卧榻与红绫相撞,顷刻之间,四分五裂,木板四处乱飞,击打在墙壁与地面,发出“哐啷”的声响。 宁瑜一阵心疼,这可是岐鸣楼的师父特意为他打造的床啊,他还没睡热乎呢。 云敏见那白衣人居然掀床,怕是见到之前他在床上扑倒宁瑜,故意为之,一下子气笑了,说:“毁了也好,反正也脏了。” 这白衣人还在床上抱住宁瑜呢。 红衣男人操纵着红绫,不停攻击白衣男人,闻人渊厌倦了这种挠痒痒一般的攻势,冷笑一声,释放出威压。 巨大的威压扑向云敏,云敏心下一惊,此人竟然如此强大,他这才发现他竟然看不穿对方的境界。 眼下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对方比他修为高出不少。 云敏被威压击倒,重重抵在墙上,呕出一口血。 这一幕似曾相识,之前某个时间点,云敏也是这般被甩到墙边吐血。 可这点小伤不足以逼退云敏,他抹掉嘴边殷红的血迹,眼尾的红影越发妖异,空气中开始弥漫着浓重的甜香,红绫如水蛇般蜿蜒舞动。 圣心门的外功可能比不上其他宗门,但轮起媚术,天下第一。 媚术不仅能在床上起作用,还能控制人的心神,摧毁人的意志,多少人因为得罪圣心门而神智崩毁,变得疯疯癫癫。 闻人渊专心处理云敏,对宁瑜的钳制有所松弛,体内的元婴不再被逗弄,终于松口气,规规矩矩坐在宁瑜的丹田里修养生息。 宁瑜的灵力也再次平静,平和地运转,比之前状态更好。 他一把推开闻人渊,滑出闻人渊的怀抱,顺便再往闻人渊雪白的前襟上狠狠踹了一脚,借力飞出去落在地面,在红衣与白衣之间站定,阴森森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说:“再打把你们两个人全丢出去。”! 第 79 章 宁瑜发了话,红衣白衣两个人都没动,过了一会,云敏委屈巴巴地说:“你让他抱着你,他还把床给拆了。” 他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控诉宁瑜的不公。 宁瑜揉了揉额角,说:“前面那个有原因,至于后面那个……”他板着脸转向闻人渊,“你把木板都收拾了。” 闻人渊唇角依旧挂着笑容,云淡风轻地使用了一个清洁术,房间里破碎的木板就消失了。 宁瑜继续说:“明天去锯木头,给我打一张一模一样的床出来。” 闻人渊不吭声,只是笑。 旁边的云敏连忙揽活,说:“放心吧,我去给你做一张更大更好的。” 闻人渊出声了:“跟你说话了吗,他让我去做。” 云敏气笑了:“你这人好没道理,方才小瑜让你去做你不吭声,现在我要做你又要来抢,你真是比三岁小儿还幼稚。” 闻人渊懒得搭理他:“滚远点。” 云敏更委屈了,拉着宁瑜问:“小瑜,这人谁啊,太无礼。” 宁瑜总不能告诉云敏,这人是魔尊闻人渊,只能说:“他叫薛静深。” 云敏这才意识到这白衣人便是岐鸣楼众人口里的薛公子,而不是那个薛烨。 薛家真是太无耻了,居然仗着自家子弟多,派两个人来接近宁瑜。 闻人渊也不爽,这媚修居然敢称呼宁瑜为“小瑜”,圣心门的人脸皮果然厚。 宁瑜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只觉得吵得头疼,对两个人下了最后通牒:“你们都走,我要清静。” 两人对视一眼,均认清形势,今晚有对方在,怕是都在宁瑜这里讨不到好,于是齐齐往外走。 这时候宁瑜想到什么,把闻人渊喊住:“薛公子。” 闻人渊立即瞥了云敏一眼,然后回头靠近宁瑜。 云敏的不甘心到达顶点,凭什么啊,为什么宁瑜只喊住他。 宁瑜冲闻人渊招招手,示意他凑近点。 闻人渊微笑着弯下腰,仔细听宁瑜说话。 宁瑜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你不能动云敏,如果他有任何差池,唯你是问。” 闻人渊:“……” 就这?把他喊回来,就是为了说一句不要杀云敏? 虽然因为云敏是云无心的后辈,闻人渊的确没想真杀了他,但宁瑜这么一叮嘱,反而想杀他的心骤起。 云敏同样郁闷,在说什么啊,特意把人喊回去,这样神秘,传音不行吗? 最后从宁瑜房间离开的时候,两个人都很不爽。 宁瑜等两人走了,在房间外设了一层又一层结界,原地在地板上打坐,终于得到片刻喘息,都离远点,谁也别想打扰他的清静。 * 暂且相安无事地渡过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宁瑜面无表情地把两人喊过来,问:“你们不走吧。” 两人一个摇头一个 点头,但同时说:“不走。” 宁瑜心想,你们还一个英式否定,一个中式否定呢。 他继续说:“既然不走,我们岐鸣楼不是吃闲饭的地方,就得干活。” 他指挥闻人渊:“我的床需要木头,你跟着师父们去伐木。”然后转向云敏,“你好不容易烧水泥技能提高了,接着干。” 宁瑜迅速给两人分配了任务,杜绝他们闲着无聊打架。 闻人渊之前在疏影山顶待了一年,跟岐鸣楼的众人非常熟悉,很快又跟大家打成一片;云敏这段时间也博得了不少好感,再加上他嘴比较甜,一路受芳菲华庭的姑娘们欢迎,同样人气旺盛。 同时两个人干活都很卖力,令岐鸣楼的众人感慨,宁楼主的朋友真是仗义,每次岐鸣楼需要建设的时候,又出人又出力。 因为要做事,两人居然奇迹般地和谐相处,至少表面和谐,暗地里即便发生一些事,宁瑜看不到也不算数,最多闻人渊在路过云敏烧水泥现场的时候,不屑地哼了一声,上前露了一手瞬间升温,鄙视了一番云敏的效率低下,把云敏气得要死而已。 宁瑜白天得到两个免费劳动力,晚上把结界加固,谁也别进来,让他一个人修炼加睡觉。 如此这般,日子过得不错,唯一令他发愁的是,如何解决物资问题。 疏影山原材料虽然多,但光靠他们进行加工,效率低下,非常耗费人力,而且有的东西靠一座大山还真做不出来。 而且宁瑜想着,不能一直让岐鸣楼的大家搞建设做工程,在修真界想要立足,还是得修炼,时间全去打磨材料去了,哪有时间提高修为。 必须找途径购买一些半成品。 他向闻人渊和云敏打听有没有供货途径,结果一个是全丢给崔金,用钱靠临时抢,一个是有门主和其他姐姐在上面罩着,从没操过这方面的心,反正是全靠不住。 宁瑜只能自己想办法。 幸好,不一会转机来了。 宁瑜在萼城出了一番风头,外界知道出现了一族凤凰血脉,说得有鼻子有眼,立即有人蠢蠢欲动,想来一探虚实。 岐鸣楼的位置就在原来的香浮山庄,不是很难打听。那日,门口的护卫来报,说有人找上门来,想游历一番。 宁瑜出门迎接,那人自称是某个宗门的人,下山游历天下,听说此处有凤凰栖息之处,便前来探看。 宁瑜查阅了他的名牌,说实在的,宁瑜也看不出真假,假装走了一道过场,客气地将那人领进岐鸣楼。 岐鸣楼的外围有闻人渊之前离开时设下的结界,坚不可摧,倒是看着像模像样,但走到里面,一半是工地,另一半建好的三层小楼,远没有想象的那般雄伟,令人失望。 那人甚至开始怀疑宁瑜是不是真的凤凰血脉,毕竟这里原来是香浮山庄。 宁瑜不经意间亮出小红,使用金光,又让他听到凤鸟鸣叫,那人才将信将疑,但在心里觉得,凤凰血脉也没传说中那样厉害。 岐鸣楼的第一位客人带着失望离开,宁瑜没放在心上,继续建设他们的家园。 后来又有一些人前来参观,或多或少都迷惑且失望,只管宁瑜在芳菲华庭出的风头太大,大家的期望值太高。 也有想打凤凰血脉主意的人,有人得知岐鸣楼的楼主只是金丹修为,想上山把宁瑜绑走,要么拿宁瑜当炉鼎供自己修炼,要么打算用他的血肉入药,服下看能不能得到凤凰神力,再要么打算从宁瑜这里抢夺拾花叟的传承。 且不说宁瑜已是元婴,疏影山门口有闻人渊的结界,连闻人渊的本尊都在岐鸣楼里,还连带着有云敏布下的迷香守着,那些想来动歪心思的人没一个能成功。 闻人渊和云敏倒多了一项比试的项目,就是看谁能制服前来捣乱的人。 宁瑜觉得很不错,能发泄他们过剩的精力,省得缠着自己,只是闻人渊下手太狠,好几次赶尽杀绝。 就连云敏都察觉到一丝不对劲,问宁瑜:“他真是薛家的人么,太过心狠手辣,会不会是冒充的。” 薛家向来标榜仁义道德,子弟即便杀人也要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其实宁瑜也不知道“薛静深”这个名字是不是化名,只知道前任魔尊也姓闻人,闻人渊应当是跟着前魔尊姓,但种种迹象表明,闻人渊跟薛家有关系。 因为闻人渊下了几次狠手,令修真界动歪心思的人有所忌惮,同时来参观的人将岐鸣楼的景象传播出去,大家知道岐鸣楼实际是在香浮山庄残址修建,且并未修整完毕,访客也少了很多。 岐鸣楼再次恢复平静。 就在宁瑜以为一切回归原点的时候,有一位自称是桑家的人前来拜访,宁瑜一听这个姓氏,眼睛一亮。 桑家是修真界著名的商贾世家,如今岐鸣楼这个情况,太古宗的孟席一和薛家的薛聚珍两大顶尖高手一起前来,都没有商人出现让宁瑜高兴。 宁瑜急急忙忙将人迎进来,桑家那人看见建造了一半的工地,笑着对宁瑜说:“宁楼主,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敢问你们是不是很缺砖瓦器具和涂料?” 何止缺这些,什么都不缺。 但宁瑜不动声色,只是笑道:“逃不开桑先生的火眼金睛,我们这里地处高山,总归不方便,缺少不少东西。” 桑先生笑道:“我们桑家愿意为宁楼主提供物资。” 宁瑜心里激动,正合他意,但他得矜持矜持,说:“可惜我们这里路途遥远,且处于山顶。” 桑先生摆摆手,说:“天下宗门大多依山傍水,这些不在话下,而且我们曾经为香浮山庄供过货物,疏影山山脚有现成的镇子,我们可以在那里中转。” 岐鸣楼横空出世,桑家自然也听说了,原本他们没放在心上,但后来又听说岐鸣楼实际并未建成,瞬间心思又活络起来。 既然正在修建,肯定需要东西,岐鸣楼的楼主刚刚又得到了拾花叟的传承,正是财大气粗的时候,仔细想想,这笔生意稳赚不赔。 于是桑家便派出代表前来疏影山,一是与宁瑜谈合作,二是考察调研。 这位桑先生来到疏影山,把情况一看,立刻直接拍板,桑家一定要拿下这笔生意。 就像桑家所想,宁瑜也正需要有人给他们送物资,两个人一拍即合。 桑家不仅卖给宁瑜东西,还以芳园镇为中转点,专门为岐鸣楼开辟运输通道,价格方面自然比市价贵一些,但在宁瑜能接受的范围内。 一旦有货郎来往,目前还没离开疏影山的农户也能顺便卖一些东西出去,这样有了流通与交流,不久之后,芳园镇一定能再次热闹起来。 宁瑜不由地感慨,他去赏花盛会走一趟还真做对了,放以前他根本没有渠道结识桑家这样的商贾世家,而如今,人家自动找上门来。! 第 80 章 桑家是专业的,他们无比知道如何将货物运送过来,基本不用宁瑜操心。 他只用在几个关键环节验收就行了,验收一个步骤,然后给一部分钱。 建立这样一条供应链,自然价格不菲,拾花叟的传承看着多,但经不住他这样花。 岐鸣楼的元老都是跟着宁瑜一同从香浮山庄出来的,他们都是穷苦出身,见到宁瑜花钱这般大手大脚,一阵心惊肉跳,忍不住对宁瑜说:“楼主,要么这些我们别买了,靠自己慢慢做。” 宁瑜笑道:“这属于前期投资,高投入高回报嘛。” 其他人不明白修建楼阁有什么回报,但钱实际是宁瑜私人的,他肯拿出来给大家建楼,大家只有感激的份。 宁瑜继续说:“而且你们不能被体力活拴住,得留出时间修炼。” 岐鸣楼的人不是每一个都适合修炼,更有前途的还属以成秋为首的原香浮山庄护卫,但宁瑜不希望大家都练一练,好歹有个自保能力。 日子就这样充实地推进,在这段时间里,宁瑜严防死守,每天晚上的结界铺得严严实实,白天也尽量跟大家待在一起,不给那两个人一点机会。 云敏感觉自己要枯萎了。 他有气无力地对宁瑜说:“我是一个媚修,可我很久没有与人双修了。” 宁瑜不解,说:“你去啊,没人拦着你。不过你不能强迫别人,必须征求对方的同意。” 云敏幽幽地望着宁瑜,说:“对方这不是不同意么。” 宁瑜笑得平淡:“你可以换一个人。” 云敏抿抿嘴唇,说:“我不。” 宁瑜收起笑容,认真地对他说:“你只是非要较劲而已。” 宁瑜不认为自己有任何地方值得云敏惦记,他不过是压倒过云敏几次,何德何能令人念念不忘,云敏不过是新鲜感作祟,加咽不下那口气,所以才一直粘着他。 媚修最为豁达,只要稍微想想,很快就能想开。 云敏却摇摇头。 他无法跟宁瑜形容,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一想到要去找其他人,他就提不起兴致。 不会真变成太监了吧,可他分明想要跟宁瑜双修。 云敏哀怨地看着宁瑜,好好一个红衣妖魅男子,活生生变成了一个小怨夫,就连宁瑜见了都不忍,说:“好了好了,打起精神,待会让大厨给你烤羊腿吃。” 云敏一听“烤羊腿”三个字,立即活过来,笑嘻嘻地说:“小瑜最好了。” 旁边路过的某白衣人士同样笑着,轻飘飘丢下一句:“没人喜欢跟胖子双修。” 云敏失去笑容。 宁瑜:“……” 幼稚原来也会传染。 宁瑜只能转过头安慰云敏:“没事的,多干点活就不会长胖了。” 云敏:“……” * 云敏很伤心,独自一人在旁边怀疑人生,他望着面前的 空地陷入沉思。 整个疏影山顶已经整理完毕,没有魔气残留,之前的残骸也全部清理,所有区域被宁瑜划分成一块一块,建造不同的东西,唯独云敏面前的这一片空地,始终空着,好像没有设计任何建筑。 ?想看花木比邻写的《第一美人的小仆从》第 80 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云敏心念一动,知道宁瑜留着这地做什么了。 有楼阁有院落,唯独缺少美丽的花园。 云敏见过以前的香浮山庄,花团锦簇,瑶华满树,宁瑜特意空出一片地方,应当是想着等建筑修好,将这里打造成花园。 云敏从自己的芥子囊里掏出一粒种子,播撒进泥土里。 他知道没有翻地施肥,他也没有种花的技艺,但他想试试。 自从他来到岐鸣楼,怀里的种子就在发烫,仿佛时不时在提醒他,快将它放出来。 这里是凤凰栖息之地,同样也是它的故乡。 云敏笨拙地将种子种下,没有告诉任何人,过了一段日子,宁瑜走到空地前方,望着整个山顶。 没有比构想一步一步实现更美妙的感觉了,他想建造一个令人满意的家,想要重现岐鸣族当年的盛况。 他身上的红玉剑隐隐发出鸣叫,身体上的凤凰纹也在散发热意,一开始的时候,宁瑜以为是自己心情激荡,令凤凰纹有反应,后来才察觉,不管是小红还是空山玉,似乎在与某样东西互相呼应。 宁瑜低下头,看到他特意留下的这块空地上,生长出一株翠绿的幼苗。 而幼苗的顶端,冒出一小簇微弱的火苗,宛若黑夜中唯一闪烁的星星。 宁瑜笑了。 总有一天,这里将会布满鲜红热情的火焰花,像热烈燃烧的火海一样,而凤鸟便会在火焰中重生,振翅腾飞,在山顶翱翔。 * 宁瑜找人打造了一张躺椅,在椅子上铺上柔软的垫子,然后放进自己的乾坤囊里,随时都可以拿出来休息。 自从有了这张椅子,宁瑜总是赖在上面,随便找个地方就坐下,然后进行他最喜欢的活动,发呆。 有时候他很怀念以前在树洞里放空自己的时光,现在他有了躺椅,终于找回了当时的那种感觉。 空地上赤衣囚凰的幼苗越长越大,它似乎非常喜欢这里,几乎不用怎么照料,便能茁壮成长。 之前明明养在外面都快灭绝了。 在芳菲华庭的时候,宁瑜把赤衣囚凰的种子交给了云有行,没想到云有行给了云敏一颗,让他带到岐鸣楼来。 赤衣囚凰出自岐鸣山,如今云敏将种子种下,火焰花重新回到疏影山的怀抱,也算一个循环。 宁瑜在赤衣囚凰的花株旁,掏出椅子坐下,一边看着这小小的花苗,一边神游天外。 山顶的微风吹来,撩起他的发丝,在他的额前与鬓边逗弄舞蹈,他也浑然不觉。 直到某人从后方伸出手,托起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宁瑜抬眼,与闻人渊四目相对。 闻人渊稍稍弯腰,扶住宁瑜的下颌,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居高临下望着宁瑜,唇边挂着微笑。 宁瑜发呆被打断,不悦地皱了皱眉。 这人好像总喜欢在他发呆的时候撩拨他,比撩起他发丝的清风还烦人。 闻人渊的确喜欢那么做,单纯只是因为每次宁瑜出神的时候,有种超脱一切的漫不经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他停留。 仿佛他不属于这里。 闻人渊强势地托住宁瑜的下巴,问:“你在想什么?” 宁瑜拧着眉:“什么都没想。” 正是因为什么都没想,才令人想要占据他的脑海。 闻人渊手指下滑,碰到宁瑜的喉结。 宁瑜这个人非常奇妙,看起来什么都在乎,实际上又什么都不在乎。 可说他冷漠,他又放不下。 宁瑜的喉结被触碰,产生不适的感觉,他眉头拧得更深,偏头躲开闻人渊的手,说:“你不觉得你越来越过分么。” 碰空山玉所在的位置就算了,其他地方也摸。 闻人渊挑起眉,笑着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之前不也碰了我么。” 他是指在赤衣囚凰的回忆中时,宁瑜为了搞清楚黑衣为什么连声音都变了,扒着他喉结看的事。 宁瑜没想到他主动提黑衣,来了兴致,好奇地问:“黑衣白衣到底哪个是你的本性。” 闻人渊笑了笑,从芥子囊里掏出一个竹筒塞进宁瑜的怀里。 宁瑜撇撇嘴,明白闻人渊这是不想问答转移话题的意思,他拧开竹筒,一阵甜甜的柑橘香气钻进鼻间。 宁瑜眼睛一亮,闻人渊果然给他调芬达了。 他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比之前的雪碧版本更甜,比起芬达,更像鲜橙多。 能调成这样,宁瑜已经很满足了。 他抱着竹筒,冲闻人渊笑:“很好喝,谢谢。” 他弯着眼睛,眼眸里闪烁着喜悦的星星,笑容比手里的橙汁小甜水还要甜,笑得闻人渊心里痒痒。 一杯水而已,如此开心,让人忍不住下次再投喂多一些。 闻人渊也正笑着,突然神情一变。 宁瑜抱着竹筒,直觉问道:“怎么了?” 这时候天空传来雄浑的声音。 “太古宗豪杰令。” 那声音响亮清晰,好似炸雷,从四面八方传来。 宁瑜根本无法分辨声音的来源在具体哪个方向。 “魔头闻人渊屠戮西南陈家,杀害萼城拾花叟,倒行逆施,罪孽滔天,人人得以诛之。” 宁瑜从躺椅上站起来,认真听这个声音说的话。 那声音严肃庄重,充满了威严,而且显然所有人都能听见,岐鸣楼上不少人走到露台上,竖起耳朵。 “剿灭魔头义不容辞,太古宗与薛家联手,即日派人奔赴魔域,征讨闻人渊。现诚邀天下豪杰一同前往,共同消灭魔道。” 说完这些,声音就没了,宁瑜感觉身上的威压解除,身体一轻。 他下意识扭头看向闻人渊。 闻人渊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好脾气地给宁瑜解释:“太古宗的豪杰令,只要有元婴以上修士在的地方,都能传播到,相当于招揽全天下的高手。” 太古宗真厉害啊,居然能进行这种全修真界范围的广播。 等等,这个不是重点,豪杰令的征讨对象就在旁边,宁瑜一言难尽地问闻人渊:“你打算怎么办?” 闻人渊唇边始终挂着微笑,说:“当然去魔域啊,跟着太古宗和薛家好处不少。” 宁瑜眨眨眼,试着理解他话语的意思,说:“你要跟着太古色和薛家去剿灭魔道?” 自己打自己? 白衣的闻人渊温文尔雅,笑容好似和风细雨,他认真地说:“他们要剿灭的是闻人渊,关我薛静深何事。” 宁瑜:“……”! 第 81 章 如此无耻,也算世间少有。 刚才宁瑜听到太古宗的豪杰令,原本还有些担心。 这次跟以前不同,除了太古宗,薛家也出动了,以前的薛家间接害死了玄璞,现在的薛家又与闻人渊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得不令人提防。 宁瑜怕这次豪杰围剿闻人渊的行动,又是一场阴谋。 可转头一看,闻人渊甚至有心情开玩笑,宁瑜也跟着放松下来,说:“你倒是想得开,人家都打到你老巢去了,你还要跟着凑热闹。” 闻人渊继续微笑:“我劝你也去。”他神情平和,“这是个不错的机会,能扬名立万,又能获得资源。” 宁瑜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这次太古宗和薛家一起出动,绝对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能在剿灭魔道中展露头角,与各大宗门世家结交,能得到的东西不会少。 宁瑜不说话,闻人渊还在那里怂恿:“去吧去吧,我们一起去。” 这又不是旅游,还找搭子,不过说起来,他还真要去一趟。 太古宗薛家与闻人渊硬碰硬,哪怕他做不了什么,也得去见证一番。 宁瑜叹了口气,说:“那就走吧。” 闻人渊脸上的笑意更深,他突然问:“你站在哪边?”是站他这边,还是正道那边。 宁瑜愣了愣,没有回答。 * 修真界的生活就是这样,不是闭关修炼,就是四处游历寻找资源。 宁瑜准备响应太古宗的豪杰令,前往魔域,与正道人士一起,征讨魔道魔头。 云敏要跟着他,宁瑜有些迷惑,问:“你不用回宗门吗?圣心门此次去不去魔域?” 云敏说:“应当不去,媚修有自己的道,两边都不沾。” 可以理解,在世人眼里,媚修也是邪道,没必要去跟魔道作对。 “我这次以个人的名义跟着你。”云敏早就想好说辞,“我的行为与宗门无关。” 宁瑜瞥了他一眼,说:“再这样下去,你干脆加入我岐鸣楼得了。” 云敏立即露出委屈的表情,眼巴巴地看着宁瑜:“再这样下去,我始终开不了荤,真的没资格当媚修了。” 宁瑜默默扭过头,当做没听到云敏的抱怨,开荤别找他,岐鸣楼没有这项服务。 这次离开之前,宁瑜照样做出了万全的安排,桑家依旧在供应物资,宁瑜让人负责对接,其他需要做的也给出了具体的计划书,岐鸣楼的众人无比听宁瑜的话,能把他的规划完成得妥妥当当。 然后就是组建出行的队伍,这回宁瑜打算以宗门为单元加入讨伐大军,所以需要多带一些人。 除了柏利和成秋,他还挑了几l个修炼快、资质好的成员,以及曾经在芳菲华庭工作的机灵姑娘,再加上云敏和闻人渊,一行大约十来个人。 这回宁瑜没有穿白金长袍,而是换上他习惯的靛蓝锦袍,扎上腰带与手部护甲,束起长发,看起来利 落干练。 说起来,宁瑜的修为已经到了元婴,可他从没正儿八经地实战过。 他有些矛盾,他既希望这次旅程能有机会实战,又不想真的打起来。 毕竟如果要打,对面肯定是魔修。 一切准备完毕,给虞美人装填上灵石为燃料,精致的飞船悬浮而起,缓缓升上天空,载着众人一路往西,向魔域出发。 宁瑜在虞美人的船头进行了改装,按照空山玉凤凰纹的图案绘制了一枚金色的印记,从今往后,只要见到凤鸟振翅高飞的纹样,就代表着岐鸣楼的人来了。 * 虞美人穿过层层云海,向西前进。 魔域可比萼城距离远多了,旅途需要的时间也长。 中途宁瑜联系到了彦青持,彦青持听说宁瑜要加入讨伐大军,表示非常欢迎。 据彦青持所说,已经有不少人响应他们的号召,到时候所有人在魔域集合,一同前往魔道老巢。 之前太古宗和鹞门暗中埋伏闻人渊,完全没有声张,结果失败了,如今太古宗换了种方法,如此大张旗鼓,天下皆知,生怕魔修不做准备似的,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宁瑜没资格质疑修真界高手们的决策,只愿一切顺利。 大约是气氛太轻松,除了宁瑜时不时跟彦青持联系,保持信息通畅,其他人闲得无聊,每日趴在船舷上看着下方,跟旅游似的。 可天空再蓝,云朵再美,看久了也腻了,偏偏要赶路,时时刻刻都在天上飞。 “什么时候才能到啊。”云敏用红绫做了一个吊床,挂在飞船的桅杆上,躺在里面晃啊晃。 云敏还挺有想象力的,宁瑜站在旁边,看着吊床,有那么点点羡慕,他也想躺着,说:“魔域在大陆的另一头,即便用飞船也需要好久。” 所以每次闻人渊出现得那么快,到底是从哪里出发的啊。 加入岐鸣楼之前没有离开过芳园镇的柏利冒出来,好奇地问:“大陆的另一头,是什么样子的?” 宁瑜想了想,说:“听说魔域常年没有阳光,土地都是黑的,遍地是魔气,有很多变异的怪物出没。” “啊,听着很可怕的样子。”柏利缩了缩脑袋。 魔道本身就与恐怖这个词紧密相连。 几l个人正在说着,闻人渊走过来,看了云敏一眼,抬手直接把他从吊床上掀下去。 云敏翻身滚落,勉强稳住身形,没有脸着地,他站定刚想要发飙,就看见闻人渊抱起宁瑜,把宁瑜放在红绫做成的吊床上。 宁瑜斜斜靠在吊床里,半截修长的小腿露在外面,随着吊床的晃动微微摇摆,脚尖一点一点,仿佛踏在人的心上。 红绫像鲜红的花瓣,将宁瑜包裹,衬得他的面容莹润如玉,他浅浅地笑着,说:“躺着确实挺舒服。” 云敏想要说的话到了嘴边,立刻收回去。 既然宁瑜喜欢,那他就不计较了。 这回算他 失误,给别人做嫁衣。 闻人渊扬起唇角,推了推红绫,吊床像湖泊里的小船那样在空中荡漾,他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魔域什么都没有,就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白衣公子气质温文,说出“鸟不拉屎”这种粗鲁的词汇,令人很不习惯。 宁瑜想,既然闻人渊都这么说了,那魔域可能还真寸草不生,一无所有。 旁边的柏利听了,好奇地问:“环境那么恶劣的地方,魔修们为何还要在那里生活呢?” 闻人渊笑道:“第一是因为那里有魔气,适合魔道修炼。” 所谓魔气,便是世间妖邪之气,污秽邪恶,可以侵蚀污染人的精神,普通修士尽量少接触,魔道却发明出一套功法,利用其他人嫌弃的魔气修炼,大道三千,宁瑜认为这点还是值得敬佩的。 只可惜利用魔气修炼的人,性格会变得暴戾嗜血,终归与正道不同路。 “第一……”闻人渊接着说道,“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生存了。” 魔道为世人所不容,只有正道不会去的魔域才有他们生活的空间。 柏利听了,抓了抓头发,说:“这么看,魔修们还挺可怜的。” 闻人渊难得从别人的口中听到用“可怜”形容他们,不由自主地笑了一声。 这时候云敏开口,说:“他们杀人的时候才不可怜。” 魔修生活在环境艰苦的魔域,所有资源全靠掠夺,杀起人来眼都不眨,渐渐越来越扭曲,以杀人为乐。 再加上魔修的法门怪异,比如法王巫红炼靠吸食人的血液修炼,姬白雪靠摄魂,死在魔道手里的人不计其数。 云敏吓唬柏利:“他们杀人,能留个全尸就是发善心,你遇到他们,骨头都可能被他们嚼碎。” 柏利缩了缩脖子,说:“怪不得要讨伐魔头,擒贼先擒王,先把魔道之主抓了,魔修们群龙无首,就可以消灭魔道。” 闻人渊又笑了一声。 宁瑜在吊床上躺得舒服,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拍了拍柏利,说:“你想多了。” 就凭魔修之间的塑料关系,魔道的那些法王们估计巴不得闻人渊被正道抓住。 柏利不明白宁瑜的意思,迷茫地眨眨眼,说:“反正那魔头不是什么好东西,曾经觊觎过梅公子,上次在芳菲华庭还挟持我家楼主。” 宁瑜听了,咳嗽一声,云敏听了,脸色发白。 这么一提醒,他才想起魔尊也跟宁瑜有关系,到底有多少人围在宁瑜的身边啊,真是可恶! 而闻人渊听了这番评价,似笑非笑,一言不发。 * 飞船全速前进,哪怕描述魔尊如何如何可怕,船上的气氛依旧轻松。 闻人渊站在船首,负着手,望着下方苍茫的云海,白衣飘飘,纤尘不染,姿容俊美,好似谪仙。 宁瑜从后方望着他的背影,心想,还真挺能唬人,谁能猜到这白衣的公子竟是魔尊。 宁瑜走 到闻人渊身侧,问:“你怎么一点紧迫感都没有。” 一路上也没见闻人渊跟魔域的下属们联系,若不是宁瑜知道他的身份,会以为他真是跟着他们一起游山玩水的世家公子。 闻人渊偏头,笑容依旧:“为何要有紧迫感。” 宁瑜懒得跟他打太极,接着问:“抵达魔域,你准备怎么办。” 闻人渊想了想,说:“走一步算一步?” 宁瑜:“……” 算了,他就不该指望谜语人认真回答他的问题。 闻人渊垂眸,望着宁瑜白皙的脸庞,轻轻扯动唇角,说:“怎么,害怕与我兵戎相见?” 宁瑜小声说:“谁怕了。” 怕倒是不怕,只不过有些两难。 不管闻人渊是什么目的,他促使宁瑜取得了空山玉与红玉剑,宁瑜从他那里获得了好处,真要打起来,宁瑜下不了手。 当然也打不过就是了。 闻人渊低低地笑,声音爽朗,有如松涛轻响,与黑衣时沙砾一般的嗓音完全不同。 “既然如此,那停一下吧。”他说道。 宁瑜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闻人渊说:“将飞船停一下,我有点事要办。” 自从太古宗发布了豪杰令之后,这还是闻人渊第一次提出要办事,宁瑜连忙让人把停下飞船,虞美人悬浮在半空中,不再前进。 宁瑜问:“需要降落么?” 闻人渊说:“不用,在这里等我。” 说完,他一跃而起,竟然从船首跳出去,落入层层云海,接着好似一条游鱼钻进水中,不一会消失了踪影。 宁瑜站在船舷边焦急等待,不知道闻人渊要做何布局。 过了一会,一袭白衣破云而出,如同蛟龙出水,闻人渊回来了。 他身上还沾染着水雾的潮湿,又带着寒风的凛冽,他走到宁瑜面前,笑着说:“来,伸手。” 宁瑜不解地把手摊开,闻人渊在他的手心里放下一把竹实。 竹子几l十年开花,结成竹实,竹实又叫竹米,粒粒分明,为凤凰所喜。 之前在岐鸣山,闻人渊带宁瑜去过一个老去的竹林,宁瑜在那里食用了竹实,的确很喜欢,可惜竹实太难得到,他也没时间去寻找,自那之后再也没吃过。 没想到这次闻人渊跳下船带了不少竹实回来。 “我看到一片枯黄的竹林,料想一定结出了果实。”闻人渊说,“果然如此。” 眼神真好,这么高都能看见,宁瑜一言难尽,他还以为这人要求停船是要去做什么要紧的事,没想到是摘竹实给他吃。 眼见着魔域越来越近,这人还真是一点也不慌。 宁瑜面无表情地把米粒似的竹实塞进嘴巴里,板着脸嚼啊嚼。 闻人渊问:“好吃么?” 宁瑜憋了半天,最终还是说了真话:“好吃。” * 旅途再 长,也有抵达的一天。 天空越来越暗沉?[(,飞船的周围密布着厚重的乌云,遮蔽光线,令人失去视野。 空气变得浑浊,就连呼吸都困难,仿佛有沉沉的石头压在胸腔,断绝了清新的灵气。 彦青持给宁瑜在罗盘上标明了方位,叮嘱他到指定的地点集合,一到位置,宁瑜就安排飞船下降。 虞美人带着金色的凤凰印记在昏暗的云雾中降落,如同茫茫黑海里的一叶扁舟,稳稳停在地面。 众人走出船舱下船。 四周弥漫着浅黑色的雾气,肃杀诡异,远处一片空茫,没有看见任何建筑,脚下的地面同样也是黑的,泥土发硬,果然寸草不生。 若不是偶尔有风发出呜咽的声响,这里毫无生机,简直就像地狱的景象。 还真是鸟不拉屎,闻人渊形容得非常准备。 宁瑜开辟出一个临时空间,将飞船藏进去,领着众人往前走,没走几l步,前方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宁瑜连忙打招呼:“彦剑君。” 正是前来迎接的彦青持。 一段时间不见,彦青持依旧背着他那把从不离身的长剑,身形挺拔,表情严肃,他见到宁瑜,神情有所缓和,说:“一路辛苦了。” 宁瑜说:“彦剑君才是辛苦了。”两人简短地寒暄几l句,宁瑜立刻问,“眼下情况如何?” 彦青持说:“我们已有所进展。” 宁瑜惊讶,这么快。 他下意识去看旁边的闻人渊,却发现没见人影。 不知何时,闻人渊消失了。 宁瑜倒也不奇怪,甚至觉得方便,省得跟彦青持解释,继续问道:“是什么样的进展?” 彦青持说道:“先随我前往我们的据点。” 彦青持领着一行人继续往前,走了一截之后,突然站定,说道:“据点就在前方,但在进入之前,为了保险起见,所有人都要核验身份。” 宁瑜心下了然,说:“那是应当的。” 这时候云敏才发现少了一个人,说:“那个姓薛的呢?” 宁瑜还没开口,彦青持倒是回答了:“薛公子也来了,正在里面陪着他的父亲。” 彦青持以为云敏在问薛烨,云敏也反应过来,彦青持跟他之前一样,搞错了人,此薛非彼薛,想了想难以解释,干脆跳过这个话题,哼了一声,说:“真是热闹。” 彦青持冷着脸说:“只要是前来剿灭魔头的,我们都欢迎。” 宁瑜却在想,薛烨的父亲也来了,薛家这次阵仗真的大。 薛烨的父亲叫做薛汇昌,是家主薛聚珍的弟弟,相当于薛家的一把手。 薛汇昌亲自前来,说明薛家对这次剿匪行动十分在乎。 情况比想象得还要复杂啊。 彦青持给众人一一验身,确定没有魔修混入,这才抬手在空中划过,他们前方的空间立即裂开,破开一道口子,让人通过。 宁瑜进入空间,眼前豁 然开朗,他们进入一方开阔的庭院,地面铺着青石砖,没有外面浑浊的魔气,空气清新,灵气充沛,甚至偶尔还能听见溪流与鸟叫的声音。 庭院里站着不少人,穿各种衣服的都有,不少式样宁瑜在芳菲华庭里见过,说来修真界有名的宗门世家就那么一些。 众人将两个人簇拥在中心的位置。 那两人一个年长,一个年少,年长者看起来正值壮年,神情比彦青持还要严肃,眉间刻着一个川字,不苟言笑,目光如同利刃一般,充满威严。 年少一些的则左顾右盼,好像在找什么,长得倒是英俊,但自带一股懒散的随意,令他看起来散漫不羁。 他们正是薛汇昌与其子薛烨。 薛烨听说宁瑜就要来了,本来想跟彦青持一起去迎接,但老爹在旁边,他不敢离开,只能在这里翘首以盼。 他见到宁瑜,眼睛一亮,冲宁瑜一个劲眨眼,宁瑜见他那滑稽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薛汇昌见到两人的互动,往宁瑜这边递过来一个眼神,宁瑜马上收起笑容。 从以前薛烨讲的事情来看,把娃逼得怕打雷,这位父亲一定非常不好惹。 既然对上了眼神,宁瑜不可能装作没看到,上前冲薛汇昌一拜,自我介绍:“在下宁瑜,见过薛伯父。” 薛烨在一旁说:“宁瑜是我的朋友,我在外面多亏有他照顾。” 薛汇昌冲宁瑜点点头,然后一句话都没说,调转视线,把宁瑜晾在一边。 宁瑜明白,在这种人眼里,他就是带坏孩子的狐朋狗友,不值一提。 薛烨小心翼翼地对宁瑜抱歉地笑笑,宁瑜轻轻摇头,表示不用放在心上。 见到薛汇昌之后,宁瑜对薛烨更是同情,怪不得当年薛烨要离家出走。 * 豪杰令是太古宗发的,太古宗却依旧只有彦青持带着人前来,更高级别的宗主与彦青持的师父折光君都没出现,而薛家倒是派出了薛汇昌,显然这个据点空间,以薛汇昌为首。 宁瑜很快了解了情况。 薛汇昌一来,没等其他宗门,自己带着薛家人直接杀进魔修老巢,一下子围住魔域圣殿。 一开始宁瑜还惊讶进度如此迅速,这么快就打到人家老家了,后来才知正道一路都没遇到什么抵抗。 魔修压根没想跟正道打,几l乎敞开门,随便进。 薛汇昌等人围在圣殿周围,等待诸位豪杰前来,整编一只队伍,然后再向魔修发起总攻。 在总攻之前,薛汇昌聚集众人,召开总攻动员大会。 “我们此次剿灭的重点是魔头闻人渊,只要我们占领魔域圣殿,我不信他不出现。”薛汇昌站在首席,掷地有声,语气威严,令人信服。 所有人都同意薛汇昌的话,只要他们将魔修的老巢掀了,不怕闻人渊不出现。 宁瑜却觉得以闻人渊那种拧巴的个性,不一定吧。 薛汇昌就总攻的细节一一进行安排 ,说道:“我薛家虽然不敢称什么天下第一,但有几l分家业。” 宁瑜想,不敢称天下第一,却把“天下第一”几l个字从嘴里说出来,这还叫不敢啊。 “我们愿拿出一些物资,奖赏给消灭魔修的勇猛之士,谁杀魔修杀得多,谁的奖赏就多。谁要是能剿灭闻人渊,我薛家永远待他为上宾!整个修真界都以他为尊!” 薛汇昌神情肃穆,却颇为善于煽动人的情绪,底下众人听到此言,心思纷纷活络起来。 他们千里迢迢来到魔域,正是希望能获得机缘,眼下薛家放话,愿意出钱犒劳众修士,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所有人都在想如何多杀几l个魔修,多拿一些资源。 至于杀死闻人渊,成为修真界尊主,这倒没想到,一是打不过,一是这番好名声自然薛家会自己拿走。 薛汇昌带着儿子来,不就是为了给儿子刷经验吗。 宁瑜站在队伍的最末端,他已是元婴修为,但没有经历过实战,之前他因为凤凰血脉出了风头,不少人眼熟他,此时宁瑜不想太出风头,所以尽量往后退。 他听见薛汇昌在前面对众人承诺,杀死闻人渊,将得到至高无上的荣耀。 “杀了我,似乎好处不少。” 清朗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宁瑜扭头,看见白衣的公子站在他身边,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宁瑜愣了愣,没想到闻人渊会以白衣的姿态公然出现。他往前方看了一眼,薛家的一把手就在不远处,这里又是封闭空间,只能说这人胆子真大。 闻人渊凑近宁瑜,小声说:“这么多人想杀了我,怎么办。” 宁瑜平淡地说:“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魔尊。 闻人渊贴在宁瑜的耳畔,说道:“与其死在他们手里,不如被你杀了。” 宁瑜心头一跳,看向闻人渊。 闻人渊依旧那样和煦地笑着:“如果我注定要被人杀了,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他说完这句话,再次消失了踪影。 真是个死变态,宁瑜默默在心里说道。 他想了想,又推翻刚才的想法,呸呸呸,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 薛汇昌进行了一番动员,翌日便率领诸位修士,来到魔域圣殿之前。因为兹事体大,前来魔域的人众多,不可能所有人全跟着,每个宗门挑选了一些精英分子前往圣殿,其余人留在外围警戒守备。最后大约百余人跟着薛汇昌出发,一路上果真毫无阻挡,除了魔域的空气令人不适,没发生任何冲突。 而那魔道圣殿,说是圣殿,其实就是一块平台,以黑色的石头堆砌成穹顶,将将能够遮风挡雨,平台之上放着一个石头座椅,上面空无一物,显得有些简陋。 没来过魔域的人面面相觑,这就是圣殿? 还真是鸟不拉屎。 宁瑜有点明白为什么闻人渊跟崔金一拍即合,为什么闻人渊每次缺钱就直接找崔金要,这还真是一穷一白啊。 感觉有点同情闻人渊了。 薛汇昌带着人围住圣殿,突然从四面八方吹来一阵腥风,令人作呕,接着一群奇怪的动物扑向圣殿旁的众人。 那些东西与其说是动物,不如说是怪物,脑袋像犬首,五官挤在一起看不分明,唯独露出尖锐的牙齿,流着腥臭的口涎,皮毛凌乱狰狞,从四面八方窜出来对人进行攻击。 看到这种奇怪的东西,所有人才有了真实感,他们真的来到了魔域。 魔修里不少人喜欢让动物吸食魔气,变异成古怪的妖兽,然后放任这些妖兽吃人。 怪物们带着腥风涌入,有人为了图表现,率先祭出自己的法器,迎向那些怪物。 宁瑜想了想,抽出红玉剑,对长剑说道:“小红,我们要上场了,你怕不怕?” 红玉剑发出钟鼓一般的鸣响,剑身通体赤红,兴奋地震动。 看来是不怕了,宁瑜又看向旁边的成秋,说:小心点。?_[(”这次岐鸣楼有不少人前来魔域,已经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宁瑜的目的达到了,可岐鸣楼毕竟是小宗门,不宜太过张扬,宁瑜只带了三个身手好的护卫到圣殿,其余人一律外面守着,就连柏利都没让他跟着。 成秋点点头,说道:“公子也是,不要受伤。”宁瑜看向前方提着剑,加入战斗,左右游移,挥舞着长剑。金红的光芒闪烁,刺破了魔域的昏暗,宛如一只金色的凤鸟在云雾中飞翔,剑尖所到之处,怪物身首异处,一声哀嚎都来不及发出,无比利落。 宁瑜自己也没想到动作能如此流畅,他原本只会广播体操的。那些剑法自动在他脑子里浮现,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只不过剑身擦过血肉的时候,感觉有些恶心。 宁瑜知道在修真界不能心软,努力克服不适,让自己习惯。成秋与其他两人在宁瑜身边护着,不让漏网的怪物碰到他的衣角。 很快,这一波怪物就被诸位豪杰消灭了。 甚至完全不够分,有人不屑地没有出手,大声说:“就这吗?这么大的魔域,魔修只有这点本事?” 他的话音刚落,空中弥漫着一股血雾,如同浅红色的烟云笼罩,接着传来一阵沙沙声,那声音好似白纸摩擦,既细微又刺耳,听得人后背发麻。 那个说话的人脖子立刻破了好大一道口子,鲜血喷涌而出,在空中形成喷泉,接着一瞬间所有的鲜血凭空消失,那人的身体迅速干瘪,整个人像被吸干了一样。 干瘪的躯体重重的倒下,那人的七窍中冒出黑色的雾气。 “好难喝,一股骚味。”清脆的声音响起,前方出现了一红一白两个人影。 两个都是女子,红衣女子露出白皙的肩膀,身形火辣,腰间有一颗巨大的骷髅头,妖邪之气扑面而来。 白衣女子则是撑着一把纸伞,皮肤是白的,头发也是白色,再加上一身白衣与白纸伞,好似白雪。 正是魔道法王巫红炼和姬白雪。! 第 82 章 两位法王同时出现,不得不令人如临大敌。 可巫红炼扫视过众人,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扭头对旁边的姬白雪说:老白,我觉得好麻烦啊,我能不能现在退出魔道。 ?本作者花木比邻提醒您最全的《第一美人的小仆从》尽在[],域名[( 姬白雪撑着白纸伞,忍着没有在伞下翻白眼,说:“你可以试试。” 巫红炼只敢说说,不敢真的做,如果真退出魔道,她还没走出三步远,闻人渊就把她杀了。 “既然上了贼船下不去,那只能意思意思了。”巫红炼慵懒地说,看向前方的正道人士,舔了舔唇角,“虽然血是臭的,但很新鲜。” 上次宁瑜见到巫红炼还是在香浮山庄门口,那时巫红炼半个脑袋全被打爆了,满脸红红白白非常可怕,今天她的脸倒是完好如初,头部规规整整,看着是个妖艳美人。 其他人听见巫红炼这么说,纷纷拿起自己的法器,但对面到底是魔道法王,而且还是两个,姬白雪举着伞不显山露水,她善于摄魂,比巫红炼威胁还大,一时之间,无人上前。 薛汇昌见众人退缩,沉沉地说:“魔道就派两名女子出面,闻人渊未免也太窝囊了。” 虽然这话有歧视女性的嫌疑,但提醒了众人,对面只有两个人。 想要出风头立功的人,立刻喊道:“叫闻人渊出来!” 打架都跟过马路一样,聚集一堆人胆子就大了,那些人一股脑涌上前,各种术法剑光往巫红炼身上招呼。 巫红炼冷笑一声,随意抬手,破开几个人的脖子,嫣红的血花顿时在黑沉沉的魔域里绽放。 一旦开打,由不得你停下,巫红炼红色的身形在人堆里穿梭,招式狠辣,全部冲着人的要害,不一会她身边就多了几具干枯的尸体。 这一回宁瑜没有上前,而是缩在后方,看着前面的人与巫红炼打斗,举着剑比划几下意思意思。 他认真地划水,旁边的成秋等人愣了愣,问:“公子,你没事吧。”为何动作如此绵软无力。宁瑜面不改色心不跳,小声说:“我们也意思意思。”尽管成秋不懂,依旧学着宁瑜软软抬手,没使出全力。 就连云敏也是且战且退,来到宁瑜身边,偷偷说:“我穿个红衣服太不方便了,容易跟巫红炼搞混,还是到后面来吧。”宁瑜知道,巫红炼与圣心门有渊源,云敏不愿与她对上。 于是他们几个人在后面假模假样地比划,前面的人冲锋陷阵。 就像刚才说的,正道到底人多势众,巫红炼不可避免地身上挂了彩,一时之间鲜红的血珠四处飞扬,星星点点,分不清来自哪个人的身上。 这时候天空飘下纷纷扬扬的白纸,如同白雪一般,掩盖了红色的血光,将一切笼罩。 正道人士见到这一幕,心里均是一惊,接着被白纸碰到的人立即面容扭曲,从口鼻中冒出源源不绝的黑气。 那些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与巫红炼的嗜血不同,姬白雪的摄魂悄无声息。 姬白雪控制,巫红炼屠戮 ,赤白两位法王联手,正道大军居然动弹不得。 就在正道人士拿他们毫无办法的时候,青色剑影从天而降,将赤白二人团团包围。 巫红炼被青衣修士包围,看向为首那人,笑道:“这不是青衣的小古董吗,好久不见。” 彦青持抽出身后不动剑,神情肃穆,眸光坚定,看向两位法王,说:“香浮山庄外没分出的高下,如今应当见分晓了。” 当时在山庄外,两位法王没能攻破彦青持的防线,现在彦青持晋升为化神期,比之前的实力更强。 他与那些丹药堆出来的修士不同,他的进阶之路一步一步非常稳健,剑术与外功难有敌手,内里的修为更是扎扎实实,并且他还在压制境界,如今停留在化神期,却能与合体期高手有一战之力。 他常年背着不动剑,从不卸剑,却很少拔剑,此时拔剑,定是势在必得。 太古宗的修士们结阵,彦青持手握长剑,奔向巫红炼与姬白雪。 青光剑影,赤红血珠与白纸黑雾互相交织,灵气与魔气激烈碰撞,彦青持带着太古宗的人与两位魔道法王打得不可开交。 众人识相地没有上前,观望了一会,不得不感慨:“彦剑君真是年轻有为,太古宗后继有人,着实令人羡慕。” 薛汇昌始终负手审视局面,此时听到旁人议论,看了旁边的薛烨一眼。 薛烨一直跟在父亲身边,没怎么动手,他怕一动手就暴露出他修为虚高的事实。 他回家之后,凭借丹药与符箓提升了境界,可到底没有自己修炼而成的修士稳扎稳打,更比不上长期压制修为的彦青持了。 此时薛汇昌投来目光,薛烨知道这是敲打之意,让他过看看别人家的孩子有多优秀,他摸了摸鼻尖。 宁瑜在后方跟云敏一同观战,云敏遗憾地摇头:“讨不到好。” 宁瑜问:“谁讨不到好?你支持谁?” 云敏不吭声。 他既然参加了征讨魔道的联军,应当站在彦青持那边,可那太古宗的古董跟宁瑜交情不浅,云敏私心希望他能吃瘪。 可惜昔日同门不给力,拿彦青持没办法。 就像云敏所说,巫红炼与姬白雪双双出动,都没在彦青持手里讨到好处,并且还受了伤。 巫红炼与姬白雪交换了一个目光,说:“这青衣小古董比上次更难对付了。” 姬白雪撑着伞,勉强维持住伞面不被太古宗的剑气划破,说道:“感觉有点划不来。” 巫红炼明白她在说什么,跟着说:“确实啊,说好了只是意思意思,再继续,我们要搭进去。” 虽然也不是不能打,但后面还有个薛家的老怪物没有出手呢。 没必要替闻人渊卖命。 两个人达成共识,姬白雪手里的白纸伞飞速旋转,天上的白纸越来越多,只不过这次纸钱不是用来摄魂,而是盖住她与巫红炼的身形。 彦青持见状,喝道:“休想逃走!” 两位魔道法王,居然当着太古宗修士以及诸位正道人士的面走掉了。 众人见巫红炼和姬白雪就这样消失了踪影,均有些错愕。 还没打多久呢,怎么跑了? 修真界打架,打个十天半个月是小事,打个三年五载的也不是没有,那些顶级高手珍惜好不容易达到的境界与修为,不轻易出手,一出手可以打到大道都磨灭。 所有人做好了与魔修们缠斗一番的准备,结果刚进入状态,魔修跑了。 而且说起来,他们来到魔道圣殿,结果只见到几只怪物与两位法王,这魔道的规模未免也太小了。 众人面面相觑,齐齐看向薛汇昌,等待他发号司令。 薛汇昌沉着脸,挥了挥手,说:“占领魔道圣殿。” 所有人跟着薛汇昌一起进入圣殿,一开始正道的队伍有百多人,眼下经过一番打斗,剩下一百出头,依旧很多。 这些人乌泱泱地站在魔道圣殿黑色的平台上,除了鹞门穿黑色,其他宗门与世家的法袍五颜六色,竟给阴沉的魔域增添了一点色彩,这时有人不安地说:“未免太过顺利,会不会有诈。” 薛汇昌说道:“即便有诈又如何,只管放马过来。” 薛汇昌如此胸有成竹,众人这才放心,大大方方踩着魔道圣殿的石头,观察着周围。 不看不得了,一看……还真穷啊。 整个圣殿是石头框架,除了头顶的穹顶和前方的石座看着气派点之外,再没有其他可圈可点的地方。 在不少年轻人的想象中,魔尊骄奢淫逸,应当藏着无数的宝贝,怎么圣殿里一颗鸟屎都没有。 很多人都打着搜刮一番的目的前来,如今见没有油水可捞,不约而同露出失望的神色。 就连云敏都在一旁感慨:“之前那个姓薛的真是没说错,果真鸟不拉屎。” 他口中姓薛的,是指薛静深。 宁瑜听了没吭声,反倒是旁边有个声音说:“我就说吧,你们还不信。” 宁瑜和云敏一同扭头,看见白衣的公子温和地笑着。 宁瑜立即露出古怪的神色,闻人渊居然又出现了,还是以“薛静深”的姿态。 云敏见到薛静深没有好气,说:“前面几天你跑到哪里去了,不见人影,我还以为你临阵脱逃了呢。” 闻人渊瞥了他一眼,说:“我不像你,无所事事,我有很多事要做,很多人要见。” 云敏以为他是薛家人,这几天消失是见薛家长辈去了,不屑地说:“薛家了不起啊。” 不就是家族规模大了点,高手多了点,产业丰厚了点吗。 闻人渊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是那么笑着,宁瑜偷偷给他传音:“你怎么又来了。” 刚才巫红炼与姬白雪跟彦青持对打的时候,这人没有出手,现在跑来混进他们队伍里做什么。 闻人渊望着宁瑜,眸光如水,回复道:“不是要剿灭魔道么,我就来了。” 宁瑜:“……” 算了,懒得跟这人掰扯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如今在后方浑水摸鱼的人又多了一个,魔尊就在现场,前面的薛汇昌居然毫无察觉,细想真令人不寒而栗。 好在闻人渊一副安安静静,不像要搞事的样子,宁瑜稍稍松口气。 正道人士把魔道圣殿里里外外检查个遍,还真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不由地大骂闻人渊抠门。 薛汇昌望着黑色的圣殿,说:“既然如此,我们把这里拆了,不信闻人渊不出现。” 本来大家就憋了一肚子火,此时听到薛汇昌的话,一同叫好,再次掏出法器,想要毁掉圣殿。 宁瑜去看旁边的闻人渊,他还是那样老神在在,不动如山。 哪怕圣殿被拆了,他也不打算以黑衣的模样现身。 一时之间各种术法与剑光攻击着圣殿黑色的石块,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众人卖力地摧毁那些石头,场面变得诡异且滑稽。 就在此时,黑色的魔气从四面八方汇聚,涌入圣殿之内,顷刻间淹没众人脚踝,刺骨的森冷至下而上,啃噬着人的皮肤。 有人无法忍受魔气的侵蚀,发出惨叫。 更有人见状,大声呼喊:“闻人渊来了!” 宁瑜再次去看身边的白衣人,闻人渊见他望过来,缓缓摇头。 意思是这魔气与他无关。! 第 83 章 本来还没什么,闻人渊这个名字一喊出来,人人自危。 魔气不断涌入,顺着人的腿部攀升,瞬间将整个平台淹没。 与灵力相反的东西对于普通修士来说,宛如毒药,侵蚀着他们的四肢百骸,修为差一点的人无法抵御巨量的魔气,被阴邪的气息搅得内里翻江倒海。 宁瑜见旁边的人露出痛苦的神色,就连云敏都不适地皱皱眉,他却没觉得身体有任何异常,料想应当是闻人渊暗中保护了他。 黑色而污浊的东西淹没了平台上的所有人,甚至有人受不了倒在地上,捂住丹田发出惨叫,其他人一边帮他们排除魔气,一边暗暗在心里骂平时学艺不精,此时只会拖后腿。 宁瑜看向闻人渊,闻人渊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学着其他修士,一会扶住额头,一会捂住肚子,看起来十分困扰,跟被魔气攻击的普通人没两样。 宁瑜:“……” 他悄悄给闻人渊传音:别演了,帮帮云敏。?” 闻人渊回答得非常简短:“不。” 宁瑜再次无语,说:“那帮帮成秋他们。” 这回闻人渊出手了,成秋原本皱着眉头,此时展颜奇怪地眨眨眼,不明白自己怎么一下就好了。云敏就没那么好运气了,闻人渊特意绕开了他,幸好他算是邪道,魔气对他的影响没有那么大,症状比较轻微。 黑色的雾气翻腾,整个魔道圣殿成了令人窒息的毒气室,那些依靠至纯灵气修炼的修士脸色都开始发黑,百余人里又折损了几l个。 逼出魔气效率太低,但修士们也不傻,立即有人撑开结界,将魔气隔绝。 只不过都到这种时候了,大部分人还是只顾着照拂自家宗门,一个个结界只笼罩住自家人,有些小宗门的人修为不够,只能眼睁睁被魔气侵蚀至死。 彦青持立刻说:“所有人靠在一起。”好在修真界的人际关系塑料,但关键时刻还是拎得清的,那些修士们听从彦青持的话,聚集起来,结成一个大结界,阻挡魔气。 这时候薛汇昌出手,将结界扩大,他使用空间术法,将芥子空间里的灵气引出来,充满结界内部,顿时所有人身上的压迫感立即没有了。 众人这才松口气,有人冲着薛汇昌拍马屁,说:“幸亏这次有薛老镇场。” 宁瑜心想,明明可以减少伤亡,薛汇昌却每次都等到有人出事之后才出手,而其他修士也似乎习以为常,死掉的那些人全被看成实力不济,死不足惜。 宁瑜看向前方的薛家人,因为有薛汇昌在,他们没有其他人那般狼狈,衣着一丝不乱,依旧体面,井然有序地站在一起,将薛烨护在中间。 与旁边傲慢的薛家人不同,薛烨神情落寞,似乎并不喜欢被这样保护着,又担心自己闯祸,只能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这样的薛烨与记忆里的华丰太不一样了,华丰开朗大方,总是大大咧咧,即便是干活也从不抱怨,宁瑜说什么他信什么,整天总是乐 呵呵。 可站在这里的薛烨公子,衣着华贵,被众人簇拥,却失去了开心的表情,整个人看着像块木头。 当初薛烨因为想要变强而选择回去,回去之后按照父亲的期望去做,却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宁瑜在心里叹息。 他直勾勾地盯着薛烨看,站在旁边的闻人渊眯了眯眼睛,突然伸手拽了宁瑜一把。 宁瑜惊讶,扭头问:“怎么了?” 闻人渊揽住他的腰,说:“先是媚修,后是姓薛的,你真是有关心不完的人。” 宁瑜:“……” 这人真是……大庭广众之下干嘛呢。 就算宁瑜脸皮再厚,也不可能在这种场合被人揽住腰而无动于衷,他红着脸拍开闻人渊的手,拧动腰身,从强势的手臂里退出来,面颊有些发红。 此时正在魔道圣殿,旁边是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魔气,这人身为魔尊,不应该关注眼下的情况吗,盯着他做什么。 窄瘦的腰逃脱手臂的触碰,像滑溜溜的鱼逃出掌心,闻人渊的眸光变得更加深浓。 他伸出手,想要再次捕捉那条狡猾的鱼,可圣殿外又传来异动。 被众人的结界抵御在外的魔气开始汩汩翻涌,仿佛被煮沸了一般,不断冒泡。 从沸反盈天的黑雾中,突然冒出一个巨大的法阵,铺天盖地地往众人身上压,就像一个盖子,将所有人盖得严严实实。 那法阵的阵纹同样是黑色的,纹路诡异阴邪,好像有无数只眼球一圈一圈转动,又像无数张嘴里冒出无数条枯枝一般的手臂,在空中抓挠,哪怕只是盯着多看一会,就头晕眼花,口吐鲜血。 很快,刚建立起来的结界被压破,最外围的修士接触到黑色阵纹,身体立即四分五裂,血液狂飙,上方黑阵里伸出一缕一缕黑色的细线,张牙舞爪,包裹住那些血肉,瞬间将血肉吸食干净,谁都看不出刚才那里有几l个活生生的人。 众目睽睽之下,好几l个人如此消失,令人不寒而栗。 其他人立即重新架起结界,但那些细线更快,从结界的缝隙里钻入,接着又有几l个人被吞噬。 众人这才领教到魔道的可怕,一路上他们连魔修都没见到几l个,两个法王出来走了个过场,让他们以为魔修不值一提,现在仅凭魔气与阵法就收了他们不少人。 更要命的是,那阵法还在下压,宛如一道沉重的铁盖,封住所有人的去路。 这种时刻,彦青持催动长剑,青色的剑影与黑色的阵纹碰撞,竟将那黑色大阵顶住,暂时阻止了阵法往下按压。 可阵法并未就此消失,长剑与黑阵相接,摩擦出激烈的火光。 薛汇昌无法再老神在在,命令薛家人去帮助彦青持,有了薛家的助力,那黑色大阵终于停下,悬在众人头上三尺的地方。 还没等所有人松口气,再次生出事端。 地面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原本简陋寡淡的魔道圣殿剧烈摇晃,从地下冲出 四道高耸入云的黑色石壁将众人团团包围,与天上的黑色大阵连接在一起,竟然形成了一个牢笼,牢牢将众人困住。 有人试着想攻破那石壁,不仅徒劳,反而被石壁反弹功法,受到内伤。 那人吐出一口鲜血,正要破口大骂,石壁生出魔气,魔气凝结成黑色的细线,在结界的缝隙里穿梭,顺着流出来的血液疯狂吸食他的精气,那人顿时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被黑线紧紧包裹,其他人只看见一团蠕动的黑雾将他笼罩,接着黑雾之中传来咀嚼啃噬的响动,骨骼与血肉被碾碎成渣,只有一点点血沫子飞出来,溅到地面上。 然后黑线收回,融入上方的黑阵,诡异繁复的阵纹发出黯淡的光,像一只巨兽收回舌头,将方才吃掉的东西慢慢消化,心满意足地回味。 其他人见到这一幕,连忙修补结界,确保再无漏洞。 薛汇昌严肃地说道:“是闻人渊,魔修都喜好吸食人的精血,他将我们困住,怕是要吸干我们所有人。” 众人不再去碰触四周的石壁,顶上的大阵暂时被彦青持与薛家人顶住,魔气也勉强被结界抵挡,于是现在他们被关在了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从他们进入圣殿开始,再没遇到一个魔修,可不停在折损人员,虽然对于高手来说不至于致命,但消耗人的精力,这番折腾下来,原本百余人变成了不到百人,这些人暂时被困在黑色的平台上,动弹不得。 宁瑜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再次看向闻人渊,闻人渊始终浅浅地笑着,看不出想法。 宁瑜不得不再次给他传音,问:“到底怎么回事,真的不是你做的吗?” 薛汇昌说这一切都是闻人渊做的,可宁瑜无比知道,闻人渊就在他身边。 闻人渊回复:“你觉得呢?” 作为魔尊,哪怕本尊在这里,看起来一动不动,也不是没有能力安排这一切,但宁瑜认为他不至于那样做。 闻人渊又道:“如果我说是呢。” 宁瑜抿抿嘴唇。 这人超级拧巴,越是这样说,越代表不是他做的。 魔尊不至于敢做不敢当。 而且……宁瑜看向四周的石壁与顶上的大阵,这些布置也不像闻人渊那些下属的手笔,虽然还有一个法王没见过,但宁瑜知道魔修们的风格。 魔修狡诈,会利用人,可不会如此行事。 这种行事风格似曾相识。 之前拾花叟背后的人,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引导闻人渊去往萼城,与眼下一步一步困住他们的方法一模一样。 宁瑜觉得这回背后也是同一个人,这个人正在用同样的方法,逼迫闻人渊露面。 宁瑜继续给闻人渊传音:“没做的事不要揽到自己身上。” 闻人渊接着调笑:“怎么,你替我抱不平?”他甚至说,“能让我们铁石心肠的岐鸣楼楼主替我感到冤屈,倒也不亏了。” 两个人在私底下偷偷传音,有闻人渊在,宁瑜不担心被人听见,只是旁 边的人正在努力试图突破禁锢,而他们在这里闲聊,搞得有点不好意思。 这时候站在宁瑜斜前方的云敏突然说话:“不对劲。” 宁瑜看向云敏。 云敏这人话不算少,平时粘人又不安分,可他从刚才开始一直沉默,直到现在才出声,他开口道:“你们试着催动体内灵力。” 云敏难得用这种严肃的语气,有人疑惑地按照他说的话去做,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 体内的灵力毫无反应,居然连调动修为都做不到了。 所有人都去尝试,按照修为与境界的高低,都有不同程度的灵力阻滞情况,部分境界低的修士,甚至完全无法使用灵力,变成普通人。 就连彦青持都觉得有些不适。 在被困住的情况下发现又中毒了,这可真是雪上加霜,出去的希望更加渺茫了。 圣心门最擅长使用媚药迷药,所以云敏才能第一个发现不对劲,这药麻烦就麻烦在并不是十分霸道,高手可能察觉不到,若不是对媚药了解,一般人容易忽略,云敏说道:“我们应当是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吸入抑制灵力的药剂,直到现在才发作。” 众人闻言,纷纷一惊。 也就是说,他们在据点谋划进攻魔道圣殿的时候,就已经中毒了么,在场这么多人,竟然这么久没有发现。 薛汇昌沉沉出声:“这段时日我都在召集人手,每个人经过仔细的检查,才允许进入我们的据点空间。即便如此,依然让人放入药剂,说明有人假扮正道同僚混进了我们的队伍。” 其他人也意识到这点,纷纷看向旁边的人。 薛汇昌竖起眉毛,表情严厉,宛如怒目金刚,扫视在场的每一个人,用洪钟一般的声音说:“也就是说,眼下我们这些人里,至少藏着一个魔修。”他越说越急促,也越来越生气,“很有可能闻人渊就在我们中间!”! 第 84 章 薛汇昌的话音落下,在场所有人都没吭声,四周一片寂静?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唯有头顶上的黑色大阵想要往下碾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虽然众人没说话,但眼睛与神识都没歇着,已经有不少人暗中观察站在身边的修士是敌是友。 可就像薛汇昌自己说的,能跟着一起来的,都经历过薛家的检验,薛家都检查不出混进来的到底是谁,更何况他们。 无人放心,每一个人都在互相观察,试探。 “说起来,昨天你临时出去了几个时辰,是去做什么了?”在一片安静中,突然有人出声质问身边的同伴。 同伴一下子被问懵了,下意识后退一步,说:“你什么意思,我出去一会怎么了?” 既然前来魔域,自然会有些小心思,他昨天不过是把半路收集的一些资源藏起来。 质问他的人语气越来越狐疑:“鬼鬼祟祟,我从一开始就发现你不对劲!” 同伴急了:“你怀疑我是魔修吗?我们师出同门,难道你认不出我吗!” 这种时候,鬼知道出来指认同伴的人,到底是因为私仇还是真觉得不对劲,反正那人越看同伴越可疑,嚷嚷着要同伴证明自己。 那同伴百口莫辩,也许是心里真的有鬼,竟然一气之下向怀疑他的人出手,被打的人更是觉得被他说中了,立即还手。 偏偏两个人灵气阻滞,使不出功法,只能上拳脚,扭打在一起,宛如乡野莽夫。 其他人作壁上观,均没有阻拦,只有彦青持皱了皱眉,说道:“别打了,现在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 可已经迟了,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脚,打到黑色的石壁旁边,他们头顶上的大阵见有活人靠近,猛地往下一压,魔气从缝隙泄露,黑线重现,包裹住两人,活生生将两个人的精血吸干。 最后只剩些许残肢碎肉散落在角落。 彦青持上前,堵住缺口,妖邪的雾气回缩,黑色的石壁依旧沉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这一幕让所有人心里再次掀起波澜,困住他们的阵法影响着他们的心智,让这些看着光鲜的修士们做出如此丑态,死了两个人之后,这些人才稍稍清醒,可闻人渊的阴影挥之不去,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怀疑的人选,但经过刚才的事,每个人都不敢说。 彦青持说道:“闻人渊在消磨我们的意志。” 闻人渊并没有直接出面杀人,而是用阵法用迷药,慢刀子割人,不断削减他们的人员,污染他们的精神。 有人出来表态:“闻人渊太可恶,有种面对面打一架啊,背后偷偷摸摸搞鬼,这算什么。” “你还指望魔修堂堂正正站在你面前?如果他们有那么光明磊落就不是魔修了。” 这种情况下,不管说话还是不说话都显得可疑,有人直接说:“薛老,究竟怎么办,你说了算。” 再这样下去,他们要陷入自相残杀的境地,还没等闻人渊出面,他们就自己折磨自己死掉了 。 薛汇昌这才开口,说道:“闻人渊诡计多端,阴险狡诈,他对我们的情况无比了解,所以才能制定出这样的计谋,慢慢折磨我们,若是他扮成薛家人,我都无法分辨。” 这话一出,所有人又惊了。 薛家人互相看看彼此,就连薛烨也愣了愣,说:“父亲,此话怎讲。” 站在他身边的,都是薛家一等一的好手,怎么可能是闻人渊假扮。 薛汇昌幽幽叹了口气,说:“这其实也怪我们薛家。” 在这种时候,薛汇昌没有讲如何找出闻人渊的方法,也没有讲如何应对这种局面,而是开始回忆往事。 他原本面容非常冷厉,此时神情落寞,一下子像苍老了几十岁,叹息着说:“其实,闻人渊出自薛家。” 这句话宛如一颗火药,把所有人炸懵了。 薛烨抿抿嘴唇,低下头。 薛汇昌继续说:“闻人渊本是我薛家旁支的一个后辈,因为他天赋过人,被我的兄长发现,兄长立即将他带到身边,一路教养栽培他。” 在场的人听见这话,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 世人皆知闻人渊跟着上一代魔尊闻人陌姓,同时也知两人应当并无血缘关系,闻人陌不知从哪里捡回来闻人渊,传承衣钵,两个人一脉相承地阴险狠厉。 可闻人渊究竟是何出身,没人知道。 如今薛汇昌亲口说,闻人渊出自薛家,足以令整个修真界震惊。 连一向波澜不惊的彦青持都皱起眉头。 薛烨倒是知道一点情况,但是没想到父亲会在这种场合下直接爆出来。 宁瑜眨眨眼,看向旁边的闻人渊,闻人渊还是那样,唇角带笑,表情甚至算得上轻松。 他见宁瑜望着自己,扭过头,关心地问:“怎么了,饿了么。” 宁瑜:“……” 饿了么给你打了多少钱? 原本宁瑜还有些担心,这下气氛一下子松弛下来。 他早就猜出闻人渊与薛家有关系,听到薛汇昌的话并没有特别惊奇,“薛静深”这个名字应当不是化名,而是真名。 现在想想,他们在疏影山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白衣的闻人渊说自己来自薛家旁系,全都没有骗他。 宁瑜瞅着闻人渊,见闻人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也保持淡定,冷漠地看向薛汇昌,听薛汇昌继续说。 薛汇昌说道:“我兄长在他的身上倾注心血,将他当继承人那般培养,可他羽翼丰满之后,竟然叛出薛家,不仅偷走薛家的法宝资源,还利用我兄长的心软,设计陷害,打伤我兄长。” 所有人又是一惊。 薛汇昌的兄长是谁,是薛家的薛聚珍,薛聚珍又是谁,是修真界顶尖的高手,整个修真界唯二有希望飞升的人。 年轻时的闻人渊竟然能把薛聚珍打伤,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更令人不齿的是,他背叛了薛家,去了魔域,与闻人陌狼狈为 奸,竟成了魔道头子。”薛汇昌的声音在魔道圣殿的平台上回荡,“闻人渊成为魔头之后,明里暗里与薛家作对,只要见到薛家的人就杀,前段时间西南的陈家因为替我薛家提供物资,便被路过的闻人渊给灭了满门,着实可恨。” 薛汇昌在此时自爆闻人渊出自薛家的消息,对薛家的形象实际上是不利的,这时又说闻人渊与薛家敌对,无疑让众人起了疑心,莫非这次讨伐闻人渊,只是薛家与闻人渊之间的私人恩怨,而他们这些其他人,是薛家公报私仇的工具。 接下来薛汇昌马上就说:“薛家出了这么一个孽畜,自知愧对整个修真界,一直以来都谨小慎微,尽量避免与闻人渊起正面冲突,可之前闻人渊打伤太古宗宗主与鹞门门主,又摧毁香浮山庄,杀害拾花叟,罪恶滔天,薛家无法再坐视不管。”他看向彦青持,“此番薛家响应太古宗的号召,也是为了能替天行道,帮助修真界铲除祸害。” 薛汇昌一下子又把薛家的行为拉高了,并且把太古宗抬出来,将薛家的行为从私人恩怨上升到为整个修真界除魔卫道,一番话滴水不漏,无懈可击。 其他人再无异议,有人站出来说:“闻人渊背信弃义,是个人行为,与薛家无关,薛家肯出面讨伐闻人渊,是为了正道大义,薛老不用自责。” 宁瑜看了说话的那人一眼,他差点以为这是薛家找来的托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在场的人表面上纷纷附和那人的话,拥护支持薛家的做法,一下子平台上的气氛回归正常,之前那种焦虑与怀疑消失了。 等吹捧完毕,有人说道:“既然闻人渊对我们非常了解,那相应的,薛家应当也熟悉闻人渊吧。” 这话点醒了所有人。 闻人渊出自薛家,从小在薛家长大,薛家绝对有闻人渊的某些把柄。 “薛老,我们被困在这里,你一定有对付闻人渊的方法。” 绕了一圈终于回归正题,他们头顶上正悬着黑色的法阵,随时可能吸干他们的精血,再加上灵气阻滞,战斗力大打折扣,眼下如何出去才是重点,闻人渊与薛家有关系,对于此时的他们来说反而可能是好事。 薛汇昌必定有对策,至少也能把闻人渊逼出来。 果然,薛汇昌沉吟片刻,说道:“此次我出行之前,兄长特意告诉我,根据他的推测,闻人渊应当要渡劫了。” 其他人下意识看向头顶的法阵。 怪不得闻人渊要做出这样一个大阵,他竟是想吸干在场所有人的精血,供自己冲击大乘壁垒。 眼下修真界大乘期高手除了暗中有几个不问世事生死未卜的,明面上还活跃的,只有薛家的薛聚珍和太古宗的折光君,若是闻人渊成功晋升大乘期,几乎无人能压制他,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众人的神情凝重起来。 谁也不希望闻人渊成功进阶,更不想自己成为闻人渊渡劫的养料。 宁瑜听了薛汇昌的话,偷偷给闻人渊传音:“你要渡劫了么,怎么不早说。” 那这样说,闻人渊应当是合体期大圆满很久了,宁瑜有点好奇,大乘期的雷劫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应当非常壮观,宁瑜想要见证。 闻人渊见宁瑜睁着一双大眼睛看过来,满眼好奇的神色,更显得眸光灵动,独有一种天真的可爱,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下,只有宁瑜的关注点与众不同,他的态度始终如一。 闻人渊回复道:“这种事情看机缘,我比较随性。”他懒懒地往薛家人的位置扫了一眼,“可惜有人比我自己还要关心。” 他对宁瑜传音说道:“我差不多该走了。” 他说完这句话,消失了踪影。 白衣的闻人渊站在宁瑜的身边许久,旁人未曾察觉,只有宁瑜的护卫以及云敏发现闻人渊走了,云敏愣了愣,第一反应不是问闻人渊的去向,而是说:“这人竟然能在此时使用空间术法。” 他们被困在魔道的大阵里,旁边全是正道高手,这人居然说走就走,到底是何来头。 云敏正在困惑,前方的薛汇昌继续说:“闻人渊怕是要将我们所有人当做他的资源,想要把我们全部绞杀在这里。” 他看向所有人,视线穿过重重人群,往后面看过来,宁瑜见他望向自己,心下惊奇。 宁瑜拿不准把握,薛汇昌注意到这边,是不是因为发现了闻人渊的蛛丝马迹。 薛汇昌没有提方才站在这里的白衣男子,而是盯着宁瑜,说:“特别是我们这里似乎有血脉独特之人。” 他慢吞吞地说:“我听说有人是上古神鸟的后裔,这样的人,闻人渊应当非常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