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系万人嫌陷入修罗场》 送花 “他是在等你么?”说话人的视线掠过一团火红,不禁嘲谑道:“挺有心。” 纪翡的目光透过荆关实验楼的窗户,落在对面观景的石桥上。 桥上的男生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姿态懒散地支着腿,修长如玉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动花瓣。 “他这次找你肯定又是有什么事情要你去做”,男人讥讽着,笃定了温辰屿不是个无事献殷勤的人。 纪翡听出男人语气中的贬低,微微敛眉。 纪翡知道男人是什么意思,温辰屿不久之前因为自己拒绝为他代写论文,已经差不多一周没有联系过自己。 这次过来估计也是为了什么,毕竟温辰屿的心思向来不加掩饰。 然而纪翡还是沉了声,“他是我男朋友,希望你尊重他。” 纪翡撂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实验室,耳边似乎还传来几不可闻的嗤笑。 出了实验楼,早秋的凉风就把纪翡身上的温度席卷了个干净,清俊疏朗的面容就愈加冷情,如同浸在寒潭里的玉。 “你怎么在这儿?”清越的少年音线带了丝讶异,像是没有预料到纪翡的出现。 纪翡是法学博士,跟温辰屿这个法学研究生一个专业,从制药工程的实验楼里出来多少有点奇怪。 纪翡神情未变,反问道:“你不是来找我的?” 十几分钟前纪翡收到师弟问自己在哪儿、温辰屿正找自己的消息。 纪翡没说什么,告诉了师弟地点。 现在温辰屿声音里的惊讶,更像是低头求和又不想丢面子的装腔作势。 被纪翡直白戳破的温辰屿微微挑了下眉,把手里的玫瑰花往前递了递,“喜欢么?” 纪翡扫过那艳丽到烂俗的花色,微微抬眸,便对上一张笑吟吟的脸。 温辰屿五官极为清淡,那双眼睛却如墨染,看人时自带一股冷寂凉薄,现下含了丝笑意,便犹如冰河初霁融融散开,潋滟绚烂。 纪翡眸光微颤,没有伸手去接,“找我什么事?” 温辰屿想了下纪翡为什么这么谨慎,是上上次他改了纪翡拟定的法律合同,还是上次他恬不知耻地要求在纪翡的论文一作改成自己名字来着? 尽管纪翡折中提出用别的方式补偿他,但很显然不是想要走捷径的温辰屿想要的。 不过今天温辰屿不是来跟纪翡翻旧账的。 既然纪翡知道自己找他有事,索性温辰屿也就不装了,身体懒散地靠在桥栏上。 “学长,你的态度好冷漠,还在为上次的事情生气?”温辰屿明目张胆地探着纪翡的口风。 纪翡轻摇头,“我没生气,我把我写的论文的二作给你,也够你完成这个学期的作业任务。” 纪翡说完便紧盯着温辰屿的神情,生怕温辰屿又同自己闹脾气一走了之。 温辰屿含笑地看着,纪翡见自己依旧心平气和明显松口气的神态。 似乎这次应该是满载而归? 温辰屿不由得再次感叹,纪翡学长果然是个好人。 “那学长帮我约个人”,温辰屿冲纪翡眨眨眼,唇边漾起一抹笑,尾音拉得又轻又长,“好学长,你也不希望我的芷萝出了问题,被容家人攻讦吧?” 温辰屿是容家的私生子,芷萝是容家交给温辰屿研发、生产、销售一条线的孕妇化妆品的品牌。 温辰屿接手后,芷萝的原材料供应不足,要换家供应商。 温辰屿得找人检测检测,换了供应商后的产品质量是否合格,免得出现问题,再被容父送出国。 “约谁?”纪翡松了口。 温辰屿笑了下,仿佛认定纪翡会答应。 温辰屿视线轻飘飘地越过纪翡,定格在实验楼高处伫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上,即便看不清面容,温辰屿都能够想象出那人嘲弄轻蔑的神情。 拒绝约见,就以为自己没法子了么? 怪天真的。 “唐鸣珂”,温辰屿说出这个名字后,举起花束在纪翡眼前摇了摇,言笑晏晏道:“学长,约好人记得联系我。” 纪翡指尖微蜷,除了萧瑟的秋风什么都没握住。 温辰屿早就带着那束没人要的花离开。 纪翡偏过头,实验楼上那道静穆的身影也已不见踪迹。 纪翡敛眸,抬步走过这无人往来的石桥,不期然在桥旁的垃圾桶发现了那束被扔进去的玫瑰花。 被温辰屿暴力塞进垃圾桶的玫瑰花,已经不剩下多少花瓣了,其余的也被揉烂,沁出嫣红的花汁颤颤巍巍挂在枝茎上。 像极了温辰屿这个人,糜烂又倔强。 尽管温辰屿的处境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但纪翡还是不忍他受到刁难。 温辰屿是个虚伪寡情、自私势利的人。 可他自己似乎不知道,纪翡视线凝在那束饱受摧残的玫瑰花上,温辰屿大概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是个体贴入微的体面人。 温辰屿的确觉得自己贴心极了,送出去的礼物没有被收下,他把东西扔远点不叫人看见,没收礼的人肯定就不会心思敏感,乱想些别的。 自己还是太周全。 温辰屿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去了学校旁边的步行街。 温辰屿盘算了下兜儿里的二百块钱,似乎可以吃顿烧烤? 步行街的烧烤店离入口近的就两家,温辰屿也不想走太远,抬头看了眼一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烧烤店,果断走向旁边。 “老板,点单”,温辰屿站在门口,朝着黑黢黢的屋内喊了声。 不多时温辰屿就听到一阵响动,稀里哗啦的像是堆叠的物体摔地的声音。 一道音质清冽的男声响起,语气紧切却没有催促的意味,反而带了点温柔的调子,“可以扫桌上的二维码。” 温辰屿下意识摸摸身上的口袋,在国外的五年并没有让他养成随时带手机的好习惯,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偷走。 “手机没电,扫不了”,温辰屿再次扬声道。 终于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处走出来一个人,黑暗中看不清容貌,温辰屿只觉得这个烧烤店老板高得实在过分,竟然还压他大半个头。 “吃什么?”男人从半身围裙掏出一个小本问道。 温辰屿中规中矩点了一些他出国前常吃的串,想起刚才嘈杂的响动,“是螃蟹跑出来了么?声音乱七八糟的,那就再点两个烤螃蟹好了。” 男人拿着圆珠笔的手顿了下,“咔哒”一声笔芯回弹。 温辰屿仰头,面不改色地接收着突然停下动作、抬头看向自己烧烤店老板审视的目光。 “有问题?”温辰屿唇边掠起点笑,可眼底没什么温度。 男人重新低下头,将不小心碰到笔帽按了下去,“是猫。” 男人那句低醇的纠正缠上温辰屿的耳尖,还未等温辰屿反应,一个小本便被递到眼前,“螃蟹这两个字我不会写。” 温辰屿愣了下,手里就多了根圆珠笔,男人托着小本指着空白的地方,“写这儿。” 温辰屿动动笔,三两下就写好,瞧着男人适时摊手接笔的动作,忽然起了点坏心眼,“老板开门做生意,不会写菜单名?那老板会写自己的名字么?” “写写?”温辰屿收起笔尖,把圆珠笔压在男人指节处。 男人收拢手指,将掌心的圆珠笔攥住,提笔在单尾落下自己的名字。 温辰屿草草看过那缭乱的字,在心里默念几遍,他倒是真的没想到眼前高高大大的男人,会这么听话,意外的“好欺负”。 男人收起纸笔,转身走向后厨。 温辰屿环视着漆黑的店内,没了惹眼的灯牌,冷冷清清的就再没别的客人,仿佛被隔绝成另外一片天地。 也对,除了自己也没人会专门来这儿。 温辰屿在角落坐着,烤肉的香气夹杂着木炭的烟气逐渐在店里充盈起来。 温辰屿兀地瞥见一道黑影,大腿猛地一沉,哀哀细叫的小东西就踩了上来。 “你的餐好了,一共一百七十六”,男人从后厨走出来,拎着装好烤串的塑料袋。 温辰屿揪着小东西后颈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二百付账。 男人收下二百,把餐交过去,然后就静默住了。 温辰屿轻笑了下,“找我24。” “谢谢”,被计算困住的男人解了惑,去结账台翻出三张现金。 被温辰屿扼住后颈的猫挣扎起来,扑腾着爪子,喵喵地喊着。 温辰屿察觉到男人的动作,侧侧身体,避开男人伸过来的手。 “它弄碎了我后厨的餐具”,像是对自己突然动作的解释。 温辰屿浅淡地压下眉梢,“别找了,就当是我赔的,我把它带走。” 温辰屿没给男人拒绝的机会,一手拎着烤串一手拎着那只“作恶多端”的小猫离开。 容家给温辰屿在荆关旁边买了处房产,温辰屿步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温辰屿用指纹开锁,把小猫扔进去,打开玄关处的暖灯换上拖鞋。 猫到新环境会躲起来,温辰屿也根本没想去找,客厅的光也是橘黄的,有种昏暗的安全感。 只是没想到温辰屿意外捉来的小猫并不怕生。 “饿了?”温辰屿低头问询着正在扒自己裤腿的小猫。 “我不饿,你快点跟纪翡分手!不然我电死你”,很难想象看上去不足三个月的小奶猫,会有这么粗砺的嗓门。 温辰屿冷静地用脚尖儿挑开用脏兮兮爪子扒拉自己的小猫,举起一根手指,“首先,我跟纪翡不是男男朋友的关系,根本没有分不分手一说。” “其次”,温辰屿举起第二根手指,“我应该去看医生。” 幻听猫说话,果然是自己病得太严重。 目的 温辰屿被迫听了一夜猫抓门的声音,第二天早上下单闪送,给小猫泡了碗羊奶粉。 温辰屿站在小猫旁边看着它一边“呼噜噜”地喝奶一边说话,“你讨好我也是没用的,我们纯爱系统是1v1的忠实拥趸,据我们智脑分析,你未来会跟六个男人纠缠不清,这是道德的沦丧。” “所以?”温辰屿轻点了下脸颊。 小猫从见底的奶盆抬起头,舔舔粘在嘴巴周围的奶胡子,恶声恶气道:“还有吗?再来点!” 温辰屿又给它倒了点,浅浅没过盆底。 小猫重新低下头,继续舔盆,“所以趁着你跟六个男人暧昧不清的恶劣场面还没出现,我这个经验丰富的系统特地过来监督你分手。”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温辰屿还是为自己辩驳道:“我刚回国一个月,别说六个男人,现在认识的人都没超过六个。” “不可能”,小猫振振有词,“明年春天这六个男人会为你闹得满城风雨,上社会新闻。” 明年春天?抓住关键词的温辰屿算了下日子,现在是九月末明年春天也就是三月份,其中间隔六个月,按照小猫的说法他每个月就会换一个男朋友。 一个月都不够他把荆关旁边步行街上的店吃一遍,还交男朋友? 温辰屿“啧”了声,“别太夸张。” 小猫见他不信,瞬间拉出一张透明屏,横向列了六个人名,指着第一个纪翡愤愤道:“什么我夸张,你刚回国一周就把他勾搭到手了。温辰屿,我警告你,分手必须跟他分手!” 温辰屿掐了掐眉心,不死心地朝半空看去。 真的有字,标题是“分手进度0/6”,底下是六个灰扑扑的人名,其中解锁了两个,剩下四个全是星号。 解锁的两个人名分别是“纪翡”和…… “唐鸣珂”? 小猫见温辰屿凝固住的表情,不禁得意道:“我没有骗你吧,温辰屿你要是不能把分手进度条拉满,我真的会电死你哦。” 小猫举起爪子,“噼里啪啦”细小的闪电在它指甲上炸开,看起来颇为诡异。 温辰屿默了默,随即快步走到饮水台,用温水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药顺下去。 小猫焦急地温辰屿身后喵喵大叫,“温辰屿,你在吃什么?” 温辰屿镇定地抬望了眼,在客厅吱哇乱叫的小猫和凭空出现的任务板,无比正常道:“我吃点药控制下幻视幻听。” 小猫的崩溃的声音传来:“你在瞎吃什么药,你没病,我是真实存在的。” 苦涩的药片进入喉咙,温辰屿安详地闭眼躺在沙发上等待药物作用生效。 小猫瞬间气急败坏,用小爪子使劲儿扒拉温辰屿想要把他弄醒:“你别睡,你现在立刻打电话跟纪翡分手。” 温辰屿充耳不闻,一心一意等着幻听消失。 半个小时后,温辰屿收获一只累到瘫痪的猫以及纪翡发来的消息。 “约好人了,你想去哪儿吃?” 温辰屿看到短信内容,有些意外。 纪翡约唐鸣珂,竟然可以不顾忌唐鸣珂的想法,让自己做决定。 看来纪翡跟唐鸣珂的关系并非传言中那么糟糕。 温辰屿顺手给纪翡发了个定位,低头瞥见横平竖直躺在地板上疲软的小猫用脚尖踢了踢,没有发出令人匪夷所思的人言,只听见几声唧唧的弱叫,温辰屿安心了。 应该是药效起了作用。 温辰屿换了件衣服起身出门。 “温辰屿,记得分手……”关门的温辰屿手一抖,把小猫最后绝望的呼喊隔绝在里面。 一定是错觉。 温辰屿定的是家西餐厅,环境优美价格昂贵,据说大厨还特地在英国进修过。 “先生,要点单吗?”彬彬有礼的服务员上前问询。 温辰屿食指抵在额角,思虑道:“你们这里有香薰么?” 服务员回答道:“只有基础的扩香晶石,不过我们这儿离购物中心很近,需要我们为您购买吗?” “不用了,怪麻烦的”,温辰屿颔首笑道:“等人齐了再点餐。” “好的,有事请按铃”,服务员礼貌离开。 温辰屿揉了下额角,微微敛眉,手不自觉去摸衣服上的口袋,指尖却在触碰到坚硬外壳时下意识蜷缩起来。 温辰屿努力将心底的烦躁压下去,无果后,开始刷手机转移注意力。 没过多长时间,纪翡就到了。 “在看什么?”纪翡在温辰屿旁边坐下,温声道。 温辰屿关掉手机,偏了偏头,手指屈起撑着细白的下颌,兴致缺缺道:“一些私生子争夺家产的法案。” 纪翡清楚继承权是温辰屿法律意义上的正当权益,然而被温辰屿这么若无其事、理所当然地说出来,纪翡仍旧觉得眉心一跳。 温辰屿是容家私生子,按照法律应该享有容家的继承权。 可容夫人是什么人,她是不会眼睁睁看着温辰屿夺走原本属于容羿的资产。 而温辰屿在被容家认回不到一年,就被秘密送往国外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并不建议你跟容羿去争继承权”,纪翡劝说道:“容羿有容夫人背后支持,容夫人浸淫容家二十多年,发展的势力不是你单枪匹马就可以抵挡的。” 温辰屿听着纪翡“好心”的规劝,笑不达眼底,“我既然能从国外重新回来,不就代表着容夫人在容家并不是一手遮天了不是吗?” “何况我也拿下了芷萝”,温辰屿没什么感情道:“容潜山需要我抵抗野心日渐膨胀的容夫人,所以他想法设法地扶持我,这是我的机会。” 纪翡蹙着眉心,听完温辰屿的“高谈阔论”。 温辰屿太自大了,被容潜山几句好话就哄得团团转,甘愿为他冲锋陷阵,还洋洋得意以为自己占尽了便宜。 两方势如水火的争斗,被卷挟其中的温辰屿怎么会占尽好处、安然无恙地保全自己。 况且容潜山和容夫人并非是你死我活的敌对,他们有着共同系纽—容羿,温辰屿到最后很有可能被容家夫妻二人调转枪头一致冲外,吞噬个干净。 纪翡见温辰屿听不进去,不由得着急道:“辰辰…” 即便纪翡是担心自己,温辰屿还是不耐,冲道:“学长要是嫌弃我的身份,以后也不用再见面了。” 温辰屿说完,神情便沉了下去。 “我没有这个意思”,纪翡像是无法在被女朋友误会时证明自己似的,努力克制慌张,想要把事情解释清楚,“辰辰,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过。” 温辰屿不语,拿出装在口袋的烟盒,抽出一根细烟,咬在唇边。 温辰屿叼着烟倾身,用摆放在餐桌上的烛火点燃烟丝,飘渺的烟雾从醴艳的唇瓣泄出,勾绕地缠上旁边的纪翡。 前调白巧克力的甜腻混合着醒脑的薄荷香,强势而直接地涌入纪翡的肺腑,喉咙都闷痛起来。 纪翡没有阻止温辰屿的动作,他了解温辰屿的脾气以至于他清楚地明白自己的那些规劝,温辰屿并不接受。 绵延不绝的尼古丁刺激,就是温辰屿在对自己的越界的惩罚。 “我记得公共场合不让抽烟吧?”带着讥诮的偏冷声线掠过耳畔,使纪翡在温辰屿制造的迷朦烟雾中挣脱出来。 纪翡循声转头,恢复成平时温雅冷清的神态,朝姗姗来迟的唐鸣珂介绍道:“这是温辰屿。” 唐鸣珂认识温辰屿,早在半个月前纪翡醉酒跟温辰屿滚到一块,魂不守舍了好几天,就从纪翡口中知道了这个名字。 唐鸣珂对温辰屿嗤之以鼻,刚被接回国的私生子,在容家站不稳脚跟,便把目光对准纪氏生物科技的继承人,几乎毫不掩饰他的目的,心安理得地享受纪翡的付出。 要是纪翡表露出一点为难,温辰屿便立刻翻脸,无情得近乎坦诚。 唐鸣珂细细打量着温辰屿,真看不出他为什么这么值得纪翡惦念。 非要说的话…… 唐鸣珂的视线凝在抽烟的温辰屿身上。 此刻他长睫掩眸,专心地含着香烟海绵嘴吞云吐雾,神情疏落又寡淡,淡黄的烛光透过他的侧脸,映在身后的玻璃窗,拓下一道隽美的剪影。 唐鸣珂不屑地轻嗤。 非要说的话,温辰屿确实漂亮。 自己竟然用“漂亮”来形容温辰屿一个大男人? 唐鸣珂怪异地咀嚼着自己对温辰屿评价,脸色倏地难看下来。 “温辰屿”,温辰屿摁灭烟蒂,起身朝唐鸣珂伸手,自我介绍道。 温辰屿手的骨架小,没有明显的骨节,看起来纤长秀美。 唐鸣珂礼节性地握住温辰屿的手指。 温辰屿五官生得干净,就是皎白的左颊长了一个鲜红的小痣,像是蘸满赤红朱砂的细狼毫,轻轻往温辰屿脸正中点上去。 礼貌微笑时,那点朱痣就鲜活起来,惹眼得紧。 许是唐鸣珂的眼神太过专注,温辰屿微微挑了挑眉。 “先坐下吧”,纪翡转身,手掌抚着温辰屿的肩膀,力道轻柔地将人按到座椅上。 唐鸣珂垂眸看向自己被纪翡不经意撞开而落空的手,抬眸将纪翡面不改色的神情收入眼底,轻嘲地勾起唇角。 “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来吗?”唐鸣珂一开口,就带着来者不善的意味。 温辰屿扬起眼尾,玩笑道:“可能唐先生是被我打动了吧。” 虚伪的场面话。 唐鸣珂斜眼看过去,挑起嘴角,似笑非笑的。 温辰屿读懂了唐鸣珂那个轻视的表情,好像在问,你配吗? 温辰屿神情不变,大方从容改口:“也可能是被纪翡学长打动的,不过,唐先生愿意帮忙,我很感谢。” 唐鸣珂压着高挺的眉骨,眼角显出一点锋锐。 他过来可不单单是因为纪翡的原因,更主要的是他要让温辰屿跟纪翡彻底断了关系。 交锋 温辰屿拍了铃。 “这是菜单”,服务员将手里厚重的鎏金黑本交给温辰屿。 法国人去英国进修做的意大利餐,想来点什么都是差不多的。 “奶油果泥鳕鱼,红葡萄酒薯条烩饭,青酱炸鱼意大利面”,温辰屿中规中矩地点了几个菜,往后一翻,扬了下眉,“还有中餐?” 服务员微笑点头,“我们的主厨正在研究本土化的餐品。” 温辰屿单手拿着菜单朝对面递了递,“唐先生看看想吃什么?” 熄灭的煊赫门没了攻击性的前调,便只剩下一股浅淡的梅子香散在空气中。 唐鸣珂收回视线,停在温辰屿因为前伸动作露出的那截凝白的手腕上,遽然拧眉,身体大幅度后靠,像是难以忍受般开口,“你喷了香水?” 温辰屿指尖一松,烫金的菜单本不轻不重地砸在餐桌上,掀开眸子望了过去,反问道:“公共场合也规定了不让喷香水?” 不动声色的交锋弥漫,两个心高气傲的人地在暗暗较量、互不相让,针尖对麦芒地想要看看谁会先低头。 唐鸣珂侧头,眼神瞟向温辰屿旁边的纪翡。 纪翡面色如常,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他偶尔颦起的眉以及泛红的眼角。 唐鸣珂将纪翡不舒服的神态收入眼底,无声敛眸。 而纪翡轻轻地攥了下温辰屿的手腕,像是化解他们的剑拔弩张也像是在安抚温辰屿的情绪,解释道:“鸣珂心脏不好,闻不了刺激性气味。” 温辰屿眸光一闪,掠过唐鸣珂比自己深些的唇色,放缓声音,“抱歉。” 唐鸣珂放下遮挡鼻子的手指,轻藐勾起唇角。 温辰屿对唐鸣珂这副做派见怪不怪,许是天才的通病,二十四岁就越档成为药品研发的高级研究员,无法掩盖的璀璨成就。 骨子里都带着凌人的傲。 温辰屿清楚,但不代表他可以忍受。 温辰屿眉梢流出一抹疏懒的轻惬,浅浅的嗓音含着绵长的调子,“唐先生的姓这么甜,应该爱吃甜食吧,多加份甜豆花好了。” 他的姓,甜?温辰屿真敢说啊。 唐鸣珂眸色森森,峰眉蕴着摄人的冷峭。 “辰辰,鸣珂不爱吃甜……”欲解围的纪翡被温辰屿无视。 “学长,买个香薰吧”,温辰屿突兀地打断了纪翡。 纪翡随之噤下声来,深深地看了眼温辰屿,难掩担忧起身,“好,你等我。” 温辰屿偏了偏头,颊上那颗醴红的小痣随着这点轻微的动作展露在其眼前,漂亮得蛊人。 纪翡神情回温,俯身轻柔落下一个吻,姝色的红痣抵在唇边,像是染上了赤血的朱砂。 “人都走了,回味什么呢?”鄙夷的话毫不客气地攻击着刚才邀宠献媚的温辰屿。 唐鸣珂看到了,温辰屿是故意偏头的。 明目张胆地勾引男人。 简直不知廉耻。 温辰屿不知道唐鸣珂在想什么,但是瞧着唐鸣珂沉如墨汁的脸,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温辰屿把要进行检测的水乳拿了出来。 唐鸣珂淡淡扫过,无动于衷。 他来可不是为了帮温辰屿的,而是…… “怎么不让容羿测?”唐鸣珂有意恶心温辰屿,“容家不是给他组建了个研究室,听说花费不少。” 容家拿出三十个亿为容羿创办了研究室,被接回国的温辰屿现在还是容家对外宣称的养子。 被唐鸣珂云淡风轻地说出来是明晃晃的奚落。 “或许是我觉得他居心不良”,温辰屿无谓地给出一个理由。 唐鸣珂纳罕地瞥了温辰屿一眼,竟然低低笑出了声。 容羿深受容家疼爱,从小就学习优异,性格也平易亲和,圈里的长辈和同龄人对他都是赞不绝口。 含着金汤匙出生明朗昭然的小少爷,被市侩算计的私生子怀疑居心不良,确实好笑。 唐鸣珂收起唇边的笑,徐徐开口:“纪翡跟容羿是一起长大的,你不会真以为你跟纪翡认识的半个月比得过容羿和纪翡的二十多年吧。” 纪、容两家是世交,这是圈子里众所周知的事,甚至纪、容两家还动过结娃娃亲的念头,奈于两家都是男孩作罢。 温辰屿没什么反应,他也不是一无所知,他更好奇的是唐鸣珂,“你想说什么?” “我可以帮你,毕竟我也不喜欢容羿”,唐鸣珂开出条件,“但你要跟纪翡分手。” 温辰屿听完之后,脸色古怪起来。 唐鸣珂瞧不上自己,却认为自己能跟纪翡交往? 那唐鸣珂觉得自己和纪翡交往的资本是什么呢? “怎么?”唐鸣珂见温辰屿久久不语,以为温辰屿还想继续纠缠纪翡。 温辰屿回神,轻微地勾起眼尾,答应了:“没问题。” 唐鸣珂毫不意外,温辰屿现在手里最大的底牌是芷萝,能够帮他的除了自己就是容羿,他不信容羿,舍弃同容羿感情深厚的纪翡并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他还是为温辰屿的冷血感到吃惊。 毕竟,纪翡对温辰屿算得上是有求必应。 唐鸣珂胜券在握的姿态让温辰屿的嘴角掠起点笑,温辰屿话音一转,“不过,我需要时间。” 温辰屿语音刚落,唐鸣珂霎时就明白了温辰屿的想法,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温辰屿真是吃不饱的劣犬,他需要什么时间,不过是想要在纪翡身上捞最后一笔,占完纪翡好处又让自己帮他。 真不知道温辰屿有没有听过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句谚语。 “你……” “买的奢莫拉,你闻闻喜不喜欢”,刚刚回来的纪翡点燃为温辰屿买的香薰蜡烛,轻盈的花香就逸了出来。 绵软的奶油与沉重的木质香也缓缓荡出,温辰屿一直萦绕不掉的烦躁情绪彻底安宁。 “奢莫拉乌木玫瑰,挺好闻的。” 一句再简单不过的称赞让纪翡舒缓了眉眼,重新坐在温辰屿旁边。 点过的菜陆续上来。 纪翡察觉到在他离去时,温辰屿与唐鸣珂之间的涌动的暗流,不经意提及,“在聊什么?” 温辰屿探了眼唐鸣珂似笑非笑的神情,收回视目光,越身把对面唐鸣珂手旁的甜豆花放在纪翡面前,“就是知道了唐先生不爱吃甜食,学长别浪费,不如你吃了吧。” 纪翡表情滞缓了下,侧眸望着温辰屿如常的神色,垂下眼睑接过,“…好。” 温辰屿笑了下,似乎对纪翡的态度很满意。 唐鸣珂沉抑着脸,看着纪翡在温辰屿的要求下安静地吃起了甜豆花。 唐鸣珂知道这是温辰屿在揭露他的另一张底牌,温辰屿就是要让自己看看纪翡多么在乎他,赌纪翡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增加他的谈判筹码。 “我还有事,先走了”,唐鸣珂的声音又冷又硬,眼底都淬着寒冰。 温辰屿不慌不忙地举起桌上的水乳,轻笑道:“唐先生,别忘了东西。” 唐鸣珂粗暴地把水乳拿到手中,温辰屿微凉的指腹同唐鸣珂炙热的掌心一触即分,带来不可遏制的颤栗。 唐鸣珂强压下那股怪异的感觉,大踏步离开。 温辰屿不以为然地收回手,见纪翡已经把甜豆花吃完,起身指着桌上未动的菜,“我不吃了,学长可以给唐先生打包。” 纪翡顺着温辰屿的指向看去,轻声道:“鸣珂酒精过敏。” 温辰屿看着那盘红葡萄酒薯条烩饭,挑了挑眉,唐鸣珂还挺娇贵,又是心脏病又是过敏的。 “那学长慢慢吃,我付钱,先走了”,温辰屿没打算留下跟纪翡一起吃。 在英国进修的法国厨师,能做出什么正常玩意儿?他不用想也知道,干净卫生精致且非常难吃。 温辰屿没直接回家,走到小区楼下,用手机导航找到一家诊所。 总幻听也不是个事儿。 小区的诊所就开在温辰屿住的那栋楼后,很近。 诊所的招牌还是崭新的,里面的装潢也简单,没有护士指引,温辰屿自顾自走了进去,绕过半挡门就看到端坐在诊台前的医生。 “哪里不好?”清冽的男声在空中拨动散开,落在温辰屿耳畔有几分佩环相鸣的悦耳。 温辰屿对医生的音色莫名熟悉,没有细想,顺势坐在医生对面,娓娓道:“幻听。” 医生微微抬头,像是好奇今天来问诊的人,毕竟这么直白描述自己症状的,对于本身有疾病的患者来说屈指可数。 温辰屿神色自若地掀开眸子,猝不及防被男人过于出色的容貌冲击得怔了下。 如画般的眉眼映入眼帘,清风朗月的气质平白让温辰屿想起颜女士生前在拍卖会上心心念念的那副古代墨绘的美男图,是真的毓秀灵隽。 医生在电脑前敲打,“平时有吃什么药么?” 简单的问询拉回温辰屿的思绪,温辰屿不禁失笑,对自己病情严重到迫在眉睫,还有功夫欣赏医生的嗓音和外貌觉得无语。 温辰屿视线不经意扫过医生的胸牌,总感觉哪里见过这个名字。 “开盒盐酸安非他酮缓释片就行”,温辰屿揉了下额角。 医生给温辰屿拿了个盒盐酸安非他酮缓释片,刚要交到温辰屿手上就顿了下,鼻翼翕动分辨着,“颐和青檀?” 温辰屿点点头,没想到小诊所的医生还挺识货,这么小众的香水味都闻得出来。 “不要总是用盐酸安非他酮缓释片戒烟,会头疼”,医生把药联同小票一齐递给温辰屿,“香薰也有平缓精神的效果。” 温辰屿也闻到自己身上还未完全散去的煊赫门和乌木玫瑰,毫不质疑地接了过来。 温辰屿没有马上离开定定站在原地,终于问出心底的疑惑,“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虽然很像搭讪,但温辰屿真的觉得自己见过他。 医生沉默了瞬,“昨天你吃的烧烤是我做的。” 温辰屿不敢置信地又看了医生胸前的名牌—华君越,确实是昨天烧烤店在便利贴上潦草写下的名字。 “…你的工作跨度挺大”,温辰屿干巴巴憋出了句话。 谁能想到白天文质彬彬的医生晚上热火朝天地翻串。 温辰屿走出诊所,回家后发现离开前累到摊地的小猫还是有气无力的状态。 “为什么纪翡的进度条不亮?!!!” 小猫躺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呐喊,温辰屿看了眼,空中还是有光屏,只是它还是跟早上时一样,灰扑扑的。 小猫听见开门声腾空跃起,围在温辰屿脚边打转,“温辰屿,你不是在跟纪翡交往吗?进度条为什么不是绿的,还有你有没有跟纪翡分手,它为什么没有变红?” 一连串的问题把温辰屿绕得头晕,暗想他的脑子难不成已经进化成有体系的世界观了? 温辰屿没理它,又望了眼凭空出现的光屏。 温辰屿把小猫说话当成自己的潜意识,它让自己跟纪翡分手,今天见到的唐鸣珂也让自己跟纪翡分手。 温辰屿心生疑窦,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给纪翡的,验证他心中所想,“学长,我们是在交往吗?” 对面消息回复得很快,“怎么了?辰辰,是我又让你不高兴了吗?” 温辰屿审视着纪翡的消息,忽然发现一个他不曾注意到的事情。 “没有,只是确认下”,温辰屿冷脸回复完,就用力地把手机扔了出去。 艹!什么事啊都是,难怪个个都想让他跟纪翡分手。 是纪翡以为他们在交往。 而更糟糕的是,小猫兴奋地扒着他的裤腿,大声叫道:“温辰屿,进度条亮了!” 温辰屿拧眉看去,果然灰暗的光屏上,属于纪翡的进度条变成了绿色。 任务 “为什么会变成绿色?”温辰屿现在也不得不承认眼前根本不是什么幻觉,一切都是真的。 小猫对规则烂熟于心,不假思索道:“你跟他们交往,进度条就会变成绿色,代表进度到达一半。” “你跟他们分手后进度条会变成红色,属于这个人的进度条表示全部完成,等到六个进度条全部变成红色,就代表任务结束。” 并不难理解的规则,三言两语温辰屿就明白了。 只是,温辰屿再度看向半空中的光屏,只有纪翡的那截进度条是绿色的,“别告诉我,完成分手任务的前提是跟他们都交往一遍。” 小猫顺着温辰屿的目光也看到了那半截孤零零的绿色进度条。 不对劲。 六个进度条都应该是绿色的才对,是温辰屿脚踏六条船,跟他们闹得腥风血雨,所以才会派它来敦促温辰屿剪断这乱七八糟的关系。 难以形容的恐慌乍起,小猫快速跳跃着跑到摔地的手机旁,小爪子扒拉着屏幕,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半晌小猫缓缓抬头,像是丧失了语言组织能力,不敢置信地确认道:“温辰屿,它是你认可纪翡是你男朋友后才变绿的…吗?” 不言而喻的事情。 温辰屿冷笑,“为了达成分手目标必须先交往,你们系统的任务真的很有意思。” 跟纪翡以为上过床,自动生成男男朋友关系一样莫名其妙。 温辰屿好几天没出门,不单单是消化小猫给他带来的庞大信息量,更多的是在等唐鸣珂的检测结果。 一周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唐鸣珂能一点消息都没有,温辰屿是不信的。 只能说唐鸣珂是在故意拖延。 温辰屿走出卧房门,一只光鲜亮丽的小猫趾高气扬地冲他抖了抖身上顺滑的毛发。 前几天它也闹过,奈何温辰屿是真不理它。 它自己就消停下来,走上了自己喝水、吃饭、洗澡等照顾自己的道路。 “温辰屿,你要是不做任务,会死得很惨的!”小猫围在温辰屿脚边,猝不及防伸出流窜着电流的小爪子贴上温辰屿脚踝。 透骨的疼痛顺着经络麻痹了温辰屿的小腿,白皙的皮肤霎时出现鲜红的肉色,浓稠的血液似乎要冲破薄薄的皮肤屏障沿着毛孔渗出,触目惊心。 温辰屿停下脚步,轻垂眸子,淡淡扫过那块可怖的皮肉,眉头都没动一下。 温辰屿蹲下身,几乎是平视,轻长的尾调却弋着森森的寒意,“我啊,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不管是眼前这个无缘无故出现地系统,还是那个狂傲自大的唐鸣珂。 小猫敏感地察觉到温辰屿并不像他表面上好说话、容易被吓唬,没什么经验的它一下子慌了神,死死拽住温辰屿的裤脚,忙乱道:“温辰屿,我会帮你完成任务,我、我是系统,很有用的。” “我可以把他们的资料给你,只要你做任务什么都可以商量。” 说到最后,小猫只能无力地一遍遍重复。 望向温辰屿没有任何触动的眉眼,小猫咬了咬牙,把自己现有的资料一股脑地全部传输到温辰屿的大脑中。 温辰屿大脑瞬间涌入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巨大的冲击让他身形都晃了晃。 温辰屿狠狠闭上眼,脸色微微泛白,半刻左右才恢复清明。 温辰屿再次睁开眼,目光复杂地看向紧张不安的系统,他脑海中接收到的信息比他自己收集的信息要更准确更全面。 “这是纪翡和唐鸣珂的资料”,小猫期期艾艾开口,“其他人的资料只要解锁我也会给你,只要你答应我做这个任务。” 小猫也不想这么卑微,可是说到底都是它迁徙时空时选错了时间节点,提前了。 任务点在它落地那刻生效,它必须让温辰屿在明年春天之前同那六个男人交往后再彻底跟他们分手,才能挽回。 “你……”温辰屿刚起头就把未尽之言吞了回去,系统固然对他来说很有用,然而他并不想把不可控因素放在身边。 分清利弊,温辰屿对它下达最后通牒,“在我回来前,离开这里。” 温辰屿随手抓了件外套出门,今天容父叫他回趟容家。 多半是芷萝的事。 芷萝其实是容夫人手里的产业,容父注资的。 这么多年的夫妻,容、钟两家的资金早就密不可分,芷萝是钟菁瑶十年前新推出的孕妇品牌,主打美白淡斑纯天然护肤。 芷萝定位的是工薪阶层,价格不算昂贵,又十分贴合孕妇对化妆品安全性能的需求,当初一经推出倒是十分火爆。 至于钟菁瑶愿意把芷萝送给温辰屿的原因,一是近年来同竞品增多芷萝销量大幅度下滑,给了温辰屿也无妨,二是钟菁瑶不想让温辰屿沾容家资产一星半点,三就是芷萝即便给温辰屿,也是控制在钟菁瑶手中翻不出天。 温辰屿对去容家很不上心,慢悠悠赶到时就日暮了。 “小少爷”,佣人接下温辰屿的外套,往客厅带了带,“先生在会客。” 温辰屿脚步微顿,好脾气地转头,“别这么客气,不用叫我小少爷。” 佣人被温辰屿漾漾浅笑迷住眼,慌忙道:“这不合……” 温辰屿毫不意外挑眉,施施然说出后半句,“叫我温少爷。” 毕竟他是个养子嘛。 这个小闹剧吸引客厅两人的视线,还是容潜山先反应过来,自如地向人介绍道:“这是我的小儿子,辰屿。” 温辰屿循声掀开眸子,乌黑的眼珠定定地望了过去,漆墨的色彩透不进去任何光亮,如同被冷血动物盯住般。 当然也仅仅有那么一瞬,似乎是见到熟悉的人,那点子阴寒仿佛是错觉,兀地散了个干净。 温辰屿眼尾微微上翘,带动着根根分明的鸦羽抖开,眸中灿如星光的笑意泄出,勾缠着往人心口里钻。 “唐先生,好久不见”,温辰屿笑盈盈地走到唐鸣珂身边。 唐鸣珂将温辰屿神情变化尽收眼底,眸光微动。 “鸣珂认识辰屿?”容潜山目露讶异,却是乐见其成的神情。 唐鸣珂颔首,语气平淡,“见过。” 容潜山略微遗憾地收回视线,唐鸣珂被称为少年天才,要是辰屿能跟他交好再好不过,不能,也不值得太惋惜。 说到底唐鸣珂无背景家势支撑,做到头也是为他人添嫁衣的天才而已。 “这是你哥哥送你的”,容潜山把桌几上的文件交付到温辰屿手里。 也不知是不是容潜山年纪大了,总是喜欢做些兄友弟恭的勾当。 婚生子跟私生子的矛盾是天生不可调和的,希望容潜山早点认清楚。 温辰屿倒也没戳破,伸手接了过来。 “让让”,温辰屿没客气,捡着单人沙发唐鸣珂落座剩余的空地儿跟人挤在一起。 唐鸣珂被迫收拢着长腿并靠起来,肩抵肩、臂碰臂跟恬不知耻的温辰屿紧紧挨着。 “对面没地儿?”唐鸣珂眉目生戾,颇为咬牙切齿,饶是他再怎么冷静,也对温辰屿不要脸的行为激起火气。 容潜山独坐一整条沙发,温辰屿翻看着文件,连抬眼皮的意思都没有,敷衍道:“咱俩一家亲,坐近点沟通沟通感情怎么了。” 唐鸣珂眯起眼,一家亲?亏温辰屿说的出口。 明明白白的利益交换,他跟纪翡分手,自己就帮他检测芷萝。 结果这些天温辰屿一点动静都没有,稳当得厉害,如今还无耻地说跟自己是一家人。 “芷萝的检测报告?”温辰屿偏头对唐鸣珂扬了扬眉。 唐鸣珂皮笑肉不笑道:“你亲爱的哥哥容羿亲自带团队帮你测的。” 温辰屿轻点头,那他算是知道唐鸣珂为什么突然来容家了。 施压的。 他等着唐鸣珂帮他检测芷萝,唐鸣珂也等着他跟纪翡分手,只是两边都没有进度罢了。 看来,还是唐鸣珂先沉不住气。 “鸣珂前几天说他们那儿的检测设备在维修,想借下容氏的实验室,你哥哥一看是你的样本,就亲自测了”,容潜山说话是带笑的,显然是对容羿的做法很满意。 哪家研究所的设备会齐齐维修,好烂的借口。 温辰屿以为唐鸣珂是个黑,没成想是个黑中黑,万分叹惋,“小唐弟弟,你真的很不乖。” 轻叹出口,难以置信到唐鸣珂下意识认为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温辰屿没给唐鸣珂反应的机会,拽着人起身,冲容潜山道:“帮我谢谢容羿,我去送送唐先生。” 温辰屿声音压得低,容潜山没听见两人暗流涌动,见两人亲近,没有反对,连连应好。 唐鸣珂被温辰屿握着手腕拉出容家,甫到门口,反应过来的唐鸣珂就脸色铁青地甩开温辰屿,恶声道:“温辰屿,你是不是有病?” 温辰屿翻开检测报告的最后一页怼在唐鸣珂面前,撩起眼皮反问道:“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借容羿的手,逼压自己,温辰屿怎么想都觉得唐鸣珂这招太阴损。 “看清楚了吗?检测合格”,温辰屿收回检测报告,抱臂睨着唐鸣珂,“你打着芷萝检测有问题的念头,亲手向容羿送上我的把柄。” “可是唐鸣珂,你还是对芷萝不了解,即便是换了家供应商,还是钟家的人,担心芷萝出问题的人从来就不是我。” 唐鸣珂以为自己把着芷萝,不让容羿检测而找他,是为了篡改报告,为的是尽快让芷萝进入生产,将自己的腰包撑得鼓鼓的。 很有意思的想法,又好笑又愚蠢。 唐鸣珂此时也恢复了些理智,沉声道:“要是你早跟纪翡分手,我也不会做到这一步。” 温辰屿简直要气笑了。 “所以你给容羿伪造报告的机会,所以你亲手把裁判权交给参赛者,芷萝出了问题出厂,你对得起你坚守的化学生物的理想吗!”温辰屿字字铿锵,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唐鸣珂眼底闪过懊悔,他也没想过芷萝会跟钟家有那么大的渊源。 固然容羿的品性人人称赞,可那不是唐鸣珂信任的条件,他相信的只有化学数据,因为他见过太多憨厚木讷的人掏出一瓶又一瓶残害人体的试剂等待化验。 唐鸣珂的下巴忽然被一只微凉的手捏住,几乎不费任何力气地拉进,温辰屿清淡的五官在唐鸣珂眼前无限放大。 温辰屿眸色极为幽深,颊上鲜红的小痣仿佛凝聚成一点朱墨滴在唐鸣珂瞳孔,使它剧烈骤缩。 温辰屿轻慢地勾起醴红的唇角,潮热的口息喷薄在唐鸣珂的侧脸,极尽缠绵的语气暗藏威胁,“小唐弟弟,我跟纪翡还没分手呢,所以对我客气点,别做让我生气的事,听到了吗?” 小唐弟弟这四字如同惊雷在唐鸣珂耳畔炸开,轰地他大脑一片空白。 他没听错,刚刚在容家大宅,温辰屿也是这么喊自己的。 本来进门时冷着脸见到自己就春风化雨堆起笑,地方那么大硬要挨着自己坐,离开时还拉着自己的手,现在又轻浮地摸自己的脸。 一切的一切在唐鸣珂的串联下,勾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真相。 唐鸣珂猛地用力推开温辰屿,脸气得烧红。 “温辰屿,你要不要脸,你有我哥了,你还勾引我!” “龌龊!” 关系 温辰屿后退几步稳住身形,抬起薄薄的眼皮,把唐鸣珂刚才的话原封不动地回敬过去,“你有病?” 唐鸣珂没说话,还是一脸防备。 龌龊?好严重的指控。 要不是温辰屿是当事人,他真以为自己干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温辰屿轻飘飘地反问了句,“你不会真觉得我在你跟纪翡中,会更喜欢你吧?” 虽然也并没有很喜欢纪翡。 但不妨碍他想让唐鸣珂清醒清醒。 唐鸣珂下颌紧绷着,目露犹疑,纪翡的确从小到大比自己更讨人喜欢。 但话又说回来,谁知道温辰屿是不是荤素不忌,打着勾搭一个是一个的主意。 紧促消息提示声打断唐鸣珂漫天飞舞的思绪,盘踞在胸口的火气,在看到被纪翡要求送温辰屿回家的消息后,堵得越发严实。 唐鸣珂手劲儿大得不像是在回复消息,更像是要用手指把屏幕戳烂。 “你到底给纪翡下了什么迷魂药?三句不离你”,知道自己跟温辰屿同在容家,就让自己把温辰屿送回去。 温辰屿是小孩子吗?不认路还是会被拐带,唐鸣珂真心觉得纪翡对温辰屿关注实在太过。 温辰屿倒是不以为然,神秘一笑,“小唐弟弟,少带着有色眼镜看人,不要总是盯着我,多在纪翡身上找找原因。” 温辰屿随口给出一个让唐鸣珂暴跳如雷的猜测,“或许纪翡他是控制狂呢。” 唐鸣珂果然如温辰屿所料,脸色黑得犹如浸满了墨。 好像把人惹过火了。 温辰屿纤眉微挑,在自己唇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笑眯眯地举手投降道:“好,我不说你哥坏话行了吧。” 唐鸣珂眸色复杂地在温辰屿身上停留片刻,生硬开口,“我送你回去。” 温辰屿眉梢流出讶然的神色,吟唱着西方的咏叹调,“纪翡学长真是个大好人。” 唐鸣珂眉心一跳,再次加深心中温辰屿花惯会言巧语的糟糕印象。 温辰屿坐上了唐鸣珂的副驾驶,在唐鸣珂倒车时后视镜闪过一抹白,没等温辰屿看清,就浓缩成不可见的墨点。 温辰屿开着车窗,鼓瑟的风席卷着涌入,温辰屿支着下巴享受着秋风带来的喧嚣。 “温辰屿……” 细微的声响触碰不到温辰屿的耳尖,喝了一肚子凉风的唐鸣珂按着控制键把车窗升起。 狭小的车内才营造出静谧的空间。 唐鸣珂强压着不自在,清咳了声,“你怎么知道我跟纪翡的关系?” 温辰屿奇怪地瞥了唐鸣珂一眼,“我是被送出国了,又不是出家了,我为什么不知道。” 出国又不等同于进监狱。 纪翡跟唐鸣珂同母异父,在圈子里算不上什么辛秘,温辰屿被送出国前也在容家呆了一年,他也不是一无所知。 唐鸣珂忍了又忍,沉声呵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夹枪带棒的做什么。 温辰屿微微勾唇,提醒道:“小唐弟弟,在你被嫉妒蒙蔽双眼把芷萝交给容羿检测,还不能给我一个交代前,我这个受害者会一直保持这个态度。” 唐鸣珂:…… 他就是个搞科研的,哪里清楚做个检测报告里面这么多弯弯绕,使了个手段,还把自己搭给温辰屿了,糟心。 “下车”,唐鸣珂用力踩下刹车,巨大的惯性使温辰屿重重前倾随即被身上的安全带弹回。 温辰屿胸骨被勒得隐隐作痛,周围的景色早就变成了熟悉的样子。 温辰屿解下安全带,抚了下心口,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幼稚。 “你干嘛?”温辰屿扭头看向跟过来的唐鸣珂。 唐鸣珂用车钥匙锁了车,抬了抬下巴示意,“送你回去。” 离温辰屿小区还有一小段窄巷,车开不进去。 “你倒是尽心尽力”,温辰屿指尖轻点了下眼角,目光耐人寻味扫视着唐鸣珂,“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兄控。” 纪翡跟唐鸣珂的关系比外界的传言要好得多,又或者说,唐鸣珂很在乎纪翡这个哥哥,很听他的话。 唐鸣珂蹙了蹙眉,他知道兄控是什么意思,却也没出声反驳。 “纪翡是个很好的人。” 最起码陪他共度余生的不该是满腹算计、市侩寡情的温辰屿。 温辰屿轻笑了声,浅凉的音色在澄明的秋夜多了些说不清的嘲弄。 唐鸣珂也明白是自己太过偏颇,尽管到现在温辰屿也未做过十恶不赦的事情,然而温辰屿私生子的身份就足以让自己阻止他去接近纪翡。 温辰屿没什么错,只是配不上纪翡罢了。 唐鸣珂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但那点几不可闻的嗤笑混在风中攀爬到他耳畔时,唐鸣珂突然有了想证明自己观点的念头。 唐鸣珂停下脚步,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垃圾桶旁,“要是纪翡,他不会视而不见。” 温辰屿顺着唐鸣珂目光望去,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倚靠着垃圾桶似乎是想用冰冷的铁皮汲取一丝暖意,身前摆放的不锈钢盆在月色下泛着刺眼的寒光。 温辰屿丝毫不怀疑唐鸣珂话里的真实性,纪翡确实是个善心泛滥的人。 还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责任感。 “唐先生,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善良又不代表正确”,温辰屿说完便朝着那个乞丐走去。 温辰屿从兜儿里掏出一个纸盒,往下磕了磕,一根细烟就冒出了头。 “来根?”温辰屿捏着烟盒向乞丐递了递。 “那你这样正确?”跟上来的唐鸣珂瞧着温辰屿给乞丐递烟,只觉荒离怪诞。 温辰屿手很稳,稳到乞丐在他经久不散的耐心中抬手抽出了那根煊赫门。 乞丐不知从哪里摸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上开始舒服地吞云吐雾起来。 唐鸣珂皱眉后退。 谁知温辰屿还没结束,动作利索地从乞丐的盆里捡了两张绿票,冲乞丐晃了晃,“货已售出,概不退换。” 温辰屿还好心地分了一张给唐鸣珂,“但我跟纪翡截然相反,我唯利是图且利欲熏心。” “所以唐先生,要是不想让纪翡在我的魔爪下被毒害,就快点把芷萝的检测报告交给我,那个约定还作数”,温辰屿顿了下,开了个玩笑,“我不会食言的,我的信用值应该比你高点。” 唐鸣珂目光微凝,审视的视线落在温辰屿言笑晏晏的脸上。 温辰屿同他据理力争的时候,他对温辰屿有所改观,唐鸣珂也愿意相信能严格把控产品质量的温辰屿底线不会太低。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他确信温辰屿听明白了,自己认为温辰屿配不上纪翡的潜台词,然而看着温辰屿这样满不在乎的自贬,唐鸣珂胸膛却充斥着混乱。 唐鸣珂读不懂自己现在对温辰屿复杂的微妙心理,只得暂且掩埋起来。 不管如何,纪翡不应该跟温辰屿这个身世不清的私生子纠缠在一起。 他会帮温辰屿完成芷萝的检测,让温辰屿尽可能体面地离开纪翡,他能做到的也仅限于此了。 最终唐鸣珂伸手接过那张纸币,“我会履行我的承诺。” 温辰屿扬了下眼尾,这算是答应了。 温辰屿收起剩下的那张纸币,掏出烟盒弹了弹,低头含住冒尖的香烟。 胭红饱满的唇瓣被淡黄色的烟嘴压得微凹,温辰屿缓缓抬眸,鸦羽蕴起微弱的弧度,眼底星星碎碎的华光好像也随着这点挑动淌出来似的。 “还不走?”温辰屿嗓音沁着笑,咬着烟含糊不清的音色凭空升起一股甜腻,“你的心脏等会儿要抗议了。” 揶揄的调笑就这么直白地闯入唐鸣珂的耳膜,鼓动着岌岌可危的心脏立刻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唐鸣珂脸色幽谙地沉着眉心,深深看了温辰屿一眼,转头离开。 温辰屿收敛起唇边轻软的笑,舌尖抵了抵已经湿润的烟嘴,苦涩的尼古丁细细侵染入口腔,乌黑的眸色彻底暗了下来。 温辰屿带烟不带火,也没想着点上嘴里叼着的这根烟。 “借你个火?”长久不发音的喉咙夹着粗砺的嘶哑,不大入耳。 温辰屿动作潇洒地摆摆手,拒绝道:“不用了,烟抽多了容易死。” 乞丐:…… “好心”的乞丐低头看了眼自己抽到一半的烟,默默又吸了一口。 温辰屿往回走时,被一只幼猫绊了下。 不是眼花,温辰屿在唐鸣珂后视镜看到的那只猫就是脚下这个。 “怎么又回来了?”温辰屿打量着自己背着包袱吭哧吭哧挪步的小猫系统。 小猫一时之间解释不清,扯着温辰屿的裤腿急切地催促道:“前面有人晕倒了。” 温辰屿正了正神色,疾步朝前走去。 没走几米就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倒在草丛中,温辰屿越过台阶,俯身蹲下将男人扶起,借着银辉的月色看清了他的面容。 温辰屿微微一怔,转头问询跟上来的系统,“他怎么了?” 小猫气喘吁吁道:“低、低血糖。” 温辰屿下意识摸了摸兜儿,他根本没有随身携带糖块的习惯,指尖意外地碰到他带出来的烟盒。 温辰屿抽出一根放进男人嘴里,煊赫门烟嘴是甜的,应该能有点用?温辰屿不确定地想到。 “宿主,甜味不等同于可以使人类补充能量的糖”,小猫幽幽道。 温辰屿把烟从男人嘴里扯出来,开始摸索男人的口袋。 不到三秒,一人一猫对着满满一大捧小零食齐齐陷入静默。 这是守着粮仓把自己饿死了? “他挺馋”,没见过这么多零食·连续喝了一周羊奶粉的小猫咽了咽口水,嫉妒道。 温辰屿剥了颗巧克力塞进晕得天旋地转的男人嘴里,不出意料在草丛边看到男人昏前没来得及塞进嘴里的糖。 温辰屿没等多久,巧克力糖分高,缓解低血糖效用很快。 “你又当医生又当厨子的,还能让自己因为低血糖晕在马路边?”温辰屿对上华君越刚睁开一瞬间迷茫的眼,含笑打趣道。 随着糖分补充,华君越渐渐视线清明。 “这是你幻听的那只猫?”华君越看到了趴在地上瞅着沾灰糖块吸溜口水的系统。 温辰屿不在意地点点头,笑道:“眼熟吗?值24块钱呢。” 不仅如此,烧烤店也是被它一爪子干停电的,店里的存货也被它偷吃不少,还死命地嘶叫,弄得它像个受害者。 华君越就快要抓住它了,被吃宵夜的温辰屿截胡了。 温辰屿听完系统的“丰功伟绩”,咂摸着:“合着我领回来一个混世魔王。” 华君越起身,冷疏的眉眼透着认真,“今天谢谢你。” “不客气”,温辰屿指了指华君越的腿,“能走吗?我送你回去?” 华君越长睫微落,借着如水的月光在眼睑处留下一小片阴影,优越的五官便染上不可言说的隽郁。 温辰屿突然冒出个想法,华君越不当医生去做个电影演员也不错,且不说他这张的脸在大荧幕上根本没有瑕疵,就连华君越每个细微的神情变化都诉说着令人探究的故事感。 “不用麻烦”,华君越音色很浅,像是细细涓流莫名地跟这习习秋夜很相宜,“我自己可以。” 华君越重新俯身将地上散落的糖块以及温辰屿昏头时塞他嘴里的香烟一一捡起收拾干净,起身不可避免又晃了下。 温辰屿注视着他的动作,“你家在哪儿,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华君越抿着淡色的薄唇迟疑片刻,复而张合,“谢谢。” 华君越随即报出地址。 温辰屿笑得玩味,“挺有缘,走吧邻居,我送你回去。” 这时华君越平寂的眸中才流露出几分错愕。 温辰屿不但安全把华君越送到对门,还连带把系统再次拎回家。 温辰屿也不客气,直接道:“你能给我多少资料?” 温辰屿这是要做任务的意思? 被意外之喜砸中的小猫眼神蓦地亮起,忙不迭道:“你所做的任务对象身上所有发生且记录在案的事情,以及跟他有关联的三个人都可以无条件查询。” 这是系统能给温辰屿最大的权限。 “系统出品,必属精品!”小猫急切朝温辰屿保证道。 这个温辰屿信,今天唐鸣珂背着他将芷萝交给容羿检测的事,就是他出门前在系统那里接收到的。 “好,我做。” 请求 “有时限吗?”温辰屿补充道:“每个人的。” 系统摇头,“没有,理论上来说,你现在就可以跟纪翡分手,然后无缝衔接唐鸣珂。” 温辰屿兴致盎然地听着系统毫无底线的话,感慨道:“你们挺没道德啊。” “任务脑”上头的系统生怕温辰屿有什么心理障碍抗拒做任务,忙道:“你不是答应唐鸣珂检测完芷萝就跟纪翡分手?你就顺势分手嘛,就算是纪翡站在道德高地也指责不了你,推到唐鸣珂身上就行了。” 温辰屿坦诚道:“哦,那是我骗他的。” “什么?你骗他的?”系统惊到声音扭曲。 温辰屿毫不心虚地点点头。 温辰屿还有点事要纪翡帮忙,他没打算这么快跟纪翡分手,既然已经是男男朋友的关系,索性利用个彻底。 男朋友的身份总比学弟好用些。 “骗…就骗吧”,系统顶着温辰屿投来的目光改口。 系统没啥太大的道德观念,何况现在一心只想讨好温辰屿,谄媚道:“你喜欢多玩玩也不是不行。” 系统也担忧温辰屿分得太快,智脑会判定不成功,进度条不会变红。 “那你能不能同时勾搭下唐鸣珂,虽然单人无时限但是总任务截止到明年三月”,系统小心翼翼地搓爪爪,支支吾吾开口。 它担心赶不上任务,有些心急。 温辰屿牙疼道:“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 纪翡跟他交往,纯纯是因为纪翡在某些方面有些圣母。 至于唐鸣珂,因为纪翡的缘故恨不得把对自己“嫌弃、厌恶”写脸上。 让他这个“限时版嫂子”不分手的前提下同时勾搭一个毒唯兄控。 属实是异想天开。 系统不以为然,头头是道地分析着:“唐鸣珂心里最重就是纪翡跟化学生物研究,你今天不是痛骂了唐鸣珂一顿?” “他那么看中他的职业,你阻止他继续犯错,成为他的指路明灯,他肯定会感谢你的”,系统抱着美好的愿景,希冀地对温辰屿道。 温辰屿不感冒地再次“哦”了声,“你是说我告诉唐鸣珂芷萝供货商是钟家人,容羿很有可能造假的事?” 系统欢快点头,多么正义凛然的宿主,致力于与黑暗做斗争,拆穿钟家人的假面,这不得让误会宿主汲汲营营的唐鸣珂心怀愧疚、彻底折服! 温辰屿无情地打断系统的幻想:“那也是我骗他的。” 芷萝新换的供货商是容潜山的人,之前的那个才是钟家的。 他骗唐鸣珂是因为,容羿本就是容家的人,他的检测报告对温辰屿打开市场扩大知名度没有任何助力。 而唐鸣珂身为最大泰恒制药集团的高级研究员,用他的检测报告背书,芷萝肯定很快就可以起死回生。 系统震惊地听完温辰屿的话,有些崩溃:“你嘴里怎么一句实话都没有?唐鸣珂怎么爱上你啊!” 它还以为唐鸣珂已经是手到擒来,没成想是结下了深仇大恨。 温辰屿不理解,“我要他爱我干嘛?” “你不知道你们的任务判定有bug?”温辰屿直白道:“只要双方达成正在交往认知,不管爱与不爱,它都会判定成功。” 就跟纪翡以为他们在交往,自己默认后,纪翡的进度条变绿一样。 据此可推,分手同理。 系统恍惚地舔舔爪子,努力找回理智。 不管如何,任务只有温辰屿能做,且不说温辰屿的人品道德,它得保证温辰屿这个人是活着的。 于是担心温辰屿人身安危的想法占据了上风,“唐鸣珂知道真相会报复你吗?” 温辰屿没深想过这个问题,“法治社会他总不能打死我吧,顶多完不成跟他交往的任务而已。” 系统更害怕了,颤颤巍巍道:“咱们一定要守好这个秘密。” “放宽心”,温辰屿轻拍了下系统的头,以作安慰。 他没告诉系统的是,这件事根本瞒不住,他是出门时从系统灌输他资料中知道唐鸣珂早就把样本给了容羿,临时编出来的借口,经不起推敲。 唐鸣珂又不是傻子,事后稍微查查就清楚芷萝的供货商是容潜山的人。 而且唐鸣珂的脾气看起来确实不大好,易燃易爆的,说不准真的会借着送报告把自己约出来揍一顿出气。 鉴于此,温辰屿给纪翡发了个消息,让纪翡当这个中间人转交。 至于自己?自然是不小心受伤出不了门。 于是温辰屿又安安心在房子里呆了几天,等到纪翡给他打电话,让他拿检测报告。 温辰屿真的不想出去。 纪翡无奈道:“辰辰,作为男朋友,你总得让我亲眼看看你伤好了没有吧。” 纪翡这话说的,就连温辰屿也没法拒绝。 温辰屿去的是家苍蝇馆,纪翡在这种事上向来是顺着温辰屿的。 餐馆地方不大,就摆了四张桌子。 老板一会儿要炒辣子,让温辰屿坐在离门口最近的那张桌子。 温辰屿点了份酒酿圆子,不抽烟的时候,嘴里需要点甜味压压。 温辰屿吃到一半的时候,对面落下个黑影。 温辰屿不大意外,毕竟唐鸣珂真要就这么忍气吞声下来,也挺奇怪的。 “纪翡呢?”温辰屿抽了张餐巾擦了擦嘴。 唐鸣珂带着口罩,瞧着温辰屿淡定的模样,有些不爽,“指着他救你?” 也算是吧,温辰屿痛快地点点头。 唐鸣珂被温辰屿的诚实气乐了,冷戾的眸底染了丝笑,无端显得森寒。 “当道德卫士很有意思?”唐鸣珂抬眼,缓声道:“还是说谴责我很有意思?” 都有吧,高高在上地指责别人确实非常有意思,尤其对象是心比天高的唐鸣珂。 温辰屿没回答,反而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下,“你戴口罩做什么?” 唐鸣珂不悦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温辰屿姿态放松地靠上椅背,弯弯唇角,“我今天没喷香水。” “也没抽烟”,温辰屿想了想,又补充了句。 唐鸣珂眸色凝了下,指尖一顿,仿佛被看穿般,粗暴地一把扯下口罩。 唐鸣珂鼻尖微动,似有若无地酒味传递过来,“什么味道?” “小甜点,吃不吃?”温辰屿好心地往对面推了推。 半碗酒酿圆子缀着淡黄色的桂花蜜,离得近那股酒香就愈发浓重。 唐鸣珂嫌恶地瞥了眼,“温辰屿,你吃剩下的给我,你脑子没坏吧。” “不吃算了”,温辰屿不在意地又拉回来,“那我一会儿打包带走。” 唐鸣珂皱眉,反思自己为什么要莫名其妙跟温辰屿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你什么时候跟纪翡分手?”唐鸣珂压抑着脾气。 唐鸣珂在调查得知自己被温辰屿欺骗之后,当时微不可察的愧疚通通转化为磅礴的怒气。 世界上怎么会这种撒谎成性的人,示弱、威逼、利诱各种算计一气呵成。 要不是自己是被温辰屿愚弄的丑角,唐鸣珂甚至都想给他拍手叫好。 温辰屿惊诧于唐鸣珂的心平气和,“再等等。” 唐鸣珂无声压了下指骨,眸光微敛。 他就知道温辰屿不是个守信用的人,那天晚上鬼神神差同他做交易,真的是自己昏头。 “等到什么时候?”唐鸣珂唇线平直,“温辰屿,你最好不要让我抓住你的把柄。” 到时候,温辰屿跟纪翡分手的局面肯定会很难看。 温辰屿无所谓地耸肩,甚至还提议道:“你可以跟钟菁瑶联手,她也挺讨厌我的。” 但是,“你总不能让我孤家寡人地单打独斗吧”。 唐鸣珂奇异听懂了温辰屿的意思,他该夸温辰屿一句坦诚吗? 把钓男人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唐鸣珂冷笑了声,“难不成我还要给你留出钓下一个金龟婿的时间?” 温辰屿眉心微蹙,一副很为难的样子,“纪翡长得帅,家里又有钱,还听话。小唐弟弟,换成你,你舍得分吗?” 唐鸣珂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手背青筋乍起,猛然起身,眼底渗着墨黑的阴翳。 “温、辰、屿”,一个字一个字吐得极为清晰,恨不得将眼前这个人咬烂嚼碎。 唐鸣珂胸膛翻涌着滚烫的怒火,温辰屿怎么敢把纪翡当成一个待价而沽的商品评头论足的? 他也配? 温辰屿注视着唐鸣珂积蓄着怒火的脸,轻笑出声,“别生气嘛,又没说不分。” 温辰屿同样站起身,越过狭窄的桌面慢慢靠近唐鸣珂,浓密卷翘的睫毛掀起,清露般的黑眸噙了丝撩人的暧昧,“小唐弟弟,你要是当下一个接班人,我就跟纪翡分,怎么样?” 唐鸣珂一阵目眩,温辰屿竟然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唐鸣珂视线错落了下,温辰屿纤细的侧颈便毫无知觉地印在眼底,曲美的线条勾着优越的弧度,脆弱的血管攀附在皙白的皮肤下。 一点点异香在温热的皮肉中氤氲升腾,爆发出炽烈的感官刺激。 唐鸣珂鼻息瞬间粗重起来,馥郁的热气熏染他的肺腑,连带着头脑都不清明起来。 在唐鸣珂晕倒前的一刻,他想,温辰屿果然是个混蛋,又骗他。 温辰屿伸手稳稳地接住直挺挺倒下的唐鸣珂,凌厉硬朗的下颌沿着温辰屿侧颈砸过,生出钝钝的疼痛。 爆香的炒辣子也适时如火如荼在空间散开,温辰屿眼尾片刻便被逼出绯红的泪意。 “辰辰?”冉冉才到的纪翡拧眉望向倒在温辰屿的身上唐鸣珂,“鸣珂怎么了?” 温辰屿被唐鸣珂压的胸腔不透气,声音也绵软短促,“学长,他晕倒了,快点把他弄走。” 纪翡上前扶起唐鸣珂,把温辰屿解救出来。 店内辣椒味太重,纪翡也忍不住偏头咳嗽起来。 “学长,我们先出去”,温辰屿捂着自己的口鼻,闷声道。 纪翡跟唐鸣珂差不多的身高,搀着晕厥的唐鸣珂也不吃力,很快就把人弄到店外的椅子上。 纪翡打了个电话,那边听清情况后,表示会马上过来。 纪翡这才有空问温辰屿发生了什么事。 “学长不如先告诉我,唐鸣珂为什么会在这儿”,温辰屿指着靠在纪翡身上的唐鸣珂。 “他说想亲手把芷萝的检测报告交给你”,纪翡好脾气道:“我觉得你对鸣珂可能有什么误会,说开也好。” 奇怪的滤镜,跟总想着让他和容羿兄友弟恭的容潜山一样的心态。 温辰屿毫不意外,又问,“那你干嘛去了?” “你不是说被烫伤了吗?我去给你拿了点药。” 温辰屿目光下移,不期然看到纪翡指尖坠着的透明塑料袋。 早秋正午的风是热的,干燥燥的偏生带着一股翠绿的凉,那是由未落的树叶带来的。 温辰屿翘起唇角,意味不明道:“学长对我可真好。” “疼不疼?”温辰屿脂玉般的侧颈从上到下剐蹭出一片红痕,娇艳艳的像是被人用力摩挲过似的。 纪翡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温辰屿的敏感的皮肤便瑟缩了下。 “没事”,温辰屿微微避开纪翡探过来的手,摇摇头。 “一会儿怎么过去?”这里距离可以车辆通行的路口有段路程。 纪翡蜷起手指收回,估算了下,“不到一百米,我背他过去。” 温辰屿视线划过唐鸣珂的五官,立体深刻很俊美的一张脸,只是平时沉郁着,眉眼也藏着浓稠的晦戾,没有现在闭着眼来的赏心悦目。 温辰屿琢磨着,最好唐鸣珂一辈子都别睁眼,还挺适合当标本的。 纪翡的注意力被温辰屿细碎的笑声夺走,刚要转头,指尖就被一抹微凉的柔软轻轻地勾缠上,像片羽毛搔到指腹。 纪翡下意识攥住温辰屿纤长秀美的手指,“怎么了?辰辰。” 温辰屿苦恼地颦着眉,拉起裤腿,细白的脚踝上,刺眼的伤口被大喇喇地暴露出来。 “辰辰……”纪翡没想到温辰屿会伤得这么严重,一看就是根本没有处理过的样子,不禁又疼又气。 温辰屿声音放缓,绵绵的尾音被他拉得又长又软,可怜巴巴的,“学长,我也走不了路,你背我好不好?” 纪翡抿唇犹豫地望向旁边昏迷不醒的唐鸣珂。 温辰屿的手被纪翡圈在掌心,于是温辰屿小幅度晃着纪翡的手,切切喊着,“学长?” 纪翡抬眼撞入温辰屿泛红的眼尾,清亮的眸子闪着浅浅的水光,纪翡的心蓦地软了下来,不由得将温辰屿的指尖握得更紧,低低应道:“好。” 过敏 等车到了,纪翡打电话叫人把唐鸣珂带走。 温辰屿扫过担架床上唐鸣珂紧闭不醒的眼,脸上才多了些真心实意的笑,“学长,你真好。” 纪翡蹲下身,动作轻缓地撩开温辰屿的裤腿,红肿可怖的伤再次冲击着纪翡的瞳孔。 “一会儿我送你回去”,纪翡半握着温辰屿的脚踝,垂着眸子,柔慢地用温热指腹将烫伤膏推化。 微不可察的痒意像是小电流,在温辰屿踝骨处炸开,天然的草药香弥漫。 黏腻的药膏在揉摩的温度中乳化成透明的油脂,吸附在皮肤上,温辰屿不适地动了动。 纪翡松开禁锢温辰屿脚踝的指骨,重新将要下落的裤腿挽起,避免碰到涂好药的伤口。 温辰屿静静地睇着纪翡过分细致的动作,在纪翡抬头时,眼尾漾起绚烂的笑,茶茶开口,“学长你送我回去,唐先生会不会不高兴啊?” “不会”,纪翡转过身,腰背微曲,“鸣珂不是那样的人。” 纪翡顿了顿,“我把你送回去,就去医院看他。” 温辰屿扬了扬眉,伏在纪翡清峻的脊背上。 纪翡勾着温辰屿的腿窝,稳稳地站起身,步伐稳健地朝着路边走去。 温辰屿好奇地捏捏纪翡的肩峰,手底紧实的肌肉触感让温辰屿讶异地眨眨眼。 “辰辰?”纪翡肩膀上被温辰屿碰过的地方酥麻发烫,作乱的手指还毫无顾忌的戳按。 “只是觉得学长力气很大”,轻浅的嗓音携带着湿润的水汽扑在纪翡耳畔,犹如火星落下,烧灼起来。 纪翡抓着温辰屿腿窝的手紧了紧,步伐滞缓片刻,他从未问过温辰屿是否对那个醉酒后的夜晚还有记忆。 而温辰屿似是而非的话暧昧地挑动着纪翡的神经,他现在也不确定起来。 纪翡微微偏头,滚动的喉咙透着喑哑,“辰辰。” 低沉的声音仿佛是个讯号,阻止温辰屿继续为所欲为。 温辰屿老老实实放下手,卸下全部力气,砸在纪翡后背,嘟囔着:“我不碰就是了。” 纪翡想要解释却无从开口,只得再次低低“嗯”了声。 温辰屿不再捣乱,纪翡的大脑也逐渐冷静,浅薄的酒香摇曳到鼻腔中就愈发清晰。 “辰辰,你喝酒了?” 温辰屿闻言低头抻着自己的衣领嗅了嗅,“味道很大吗?老板说他家酒酿圆子要多放米酒才好吃。” 纪翡脑海划过什么,却没抓住。 “老师让你再交篇学术论文”,纪翡总是有本事将所有话题转到学业上来,“你的实习服务也要上心。” “学长不能帮我写吗?”温辰屿明知道纪翡不会同意,他偏偏每次都要提。 纪翡口吻如之前那样一板一眼,又顾及温辰屿的脾气,放软语气:“辰辰,代写论文是违法的。” 温辰屿没忍住“噗呲”笑出声。 “学长”,温辰屿故意道:“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守法吗?” 纪翡抿抿唇,不知道怎么向温辰屿传输公民遵纪守法是最基本要求的常识,“法律是道德的最低标准,我们每个人都应该遵守法律。” 温辰屿又笑,眼尾弯弯,从纪翡身上跳下来。 “辰辰?”纪翡没拦住,温热柔韧的身体离开脊背,掌心也随之落空。 他们处在红绿灯路口,纪翡下意识拽了把温辰屿。 温辰屿行动灵活地绕身拉住旁边拄着拐杖过马路的老大爷,眉飞色舞地冲纪翡喊道:“学长,他不遵守交通规则,我过来制裁他。” 纪翡望着温辰屿鲜活的表情,奕奕的眸光里是挡也挡不住的流光溢彩,让人忍不住跟着他弯起唇角。 “辰辰…”纪翡无奈地走到温辰屿身边。 温辰屿硬核阻拦,“大爷,要遵守交规哦,闯红灯会被撞飞的。” 无辜的老大爷拧着劲儿都没从温辰屿辖制中脱身,不悦道:“我是盲人,放开我。” 音色并不像温辰屿以为的那么沧桑,压着喉咙有种含混不清的声调,温辰屿探头探脑伸手在佝偻的老大爷面前晃了晃,确认了旁边带墨镜的老大爷不是装酷。 有点奇怪,温辰屿比划了下他跟老大爷的身高,发现老大爷弓着腰也没比他矮多少,沉默道:“大爷,你这体格子会飞得更远。” 老大爷:…… 温辰屿最终强制性地等到红灯变绿带着老大爷过了马路。 温辰屿一松手,老大爷立刻拄着拐杖“哒哒哒”走远了。 “老头气性还挺大”,温辰屿颇为感慨地瞧着老大爷健步如飞的背影。 纪翡眼底闪过微不可察的笑意,牵住温辰屿的手腕,“我们走吧。” 温辰屿歇了心思,跟着温辰屿回到小区,还没进门就被保安叫住了。 “什么叫我家被水淹了?” 保安解释道:“您对面邻居的水管爆了,把你们这一层都淹了。” 而这一层只有温辰屿和华君越两户人。 温辰屿心情复杂,“淹成什么样了?” 保安用他为数不多的文化程度描述了下,“…水漫金山。” 温辰屿倒吸一口凉气,保安忙道:“淹成什么样您也不用担心,您邻居表示全额赔付,还另出钱让您这段时间住酒店。” 纪翡手抚在温辰屿肩膀,“先去看看情况”。 也只能如此。 温辰屿上楼指纹解锁开门后,目测屋里的家具全被水浸泡了,没一处能落脚的地儿。 温辰屿踩着水去了阳台,好在水位不高,架子上的花草都没被淹没。 温辰屿跟纪翡两人将花草搬了出去。 “学长,你先走吧”,温辰屿环视了圈,“我找人过来收拾。” “这儿住不了人了”,家具被损坏得严重,屋子里都是积水,没个十天半个月潮气都散不干净。 温辰屿不在意,“那我去住酒店。” 反正华君越也包揽了他的酒店钱。 纪翡目光下落,温辰屿脚踝红肿的伤口泡在水中,边缘都隐隐发白。 纪翡视线凝结微微蹙眉,“这段时间先去我那儿住吧。” 温辰屿照顾不好自己,不然也不会任由烫伤发展到这种地步,甚至毫不顾忌地踩水。 “学长,你知道我早上起不来的”,温辰屿无所谓,“何况学校旁边的酒店离得很近。” 纪翡的房子离荆关不算太远,开车二十分钟,但那也对温辰屿来说是很累的路程。 “那住鸣珂那里”,纪翡解释道:“他的房子离学校只有五分钟路程,比酒店还近。” 温辰屿很心动,但他跟唐鸣珂根本不是可以互住的关系。 “只是几天,鸣珂不会介意的”,纪翡像是看出温辰屿的担忧,“他那里我去说。” 温辰屿心虚地点头,早知道他要遭遇这档事儿,他就对唐鸣珂好点了。 纪翡叫了搬家公司,将温辰屿的花草和生活用品搬到新地址。 自己则带着温辰屿去了医院看望唐鸣珂。 纪翡从医生那里领了单子,才转头去病房。 病房里,温辰屿站在唐鸣珂床尾,同他大眼瞪小眼。 纪翡刚踏进门,就听到唐鸣珂嚷嚷,“他怎么在这儿?” 纪翡不慌不忙地将手里的单子递给唐鸣珂,“医生说你酒精过敏晕倒的,是辰辰救了你。” 要唐鸣珂晕倒没温辰屿拦的那一下,就摔地上了。 唐鸣珂看了眼单子,确认自己是因为酒精过敏晕过去的,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他一向很注意饮食,不会吃任何含有酒精的食物。 “温辰屿,是不是你搞的鬼?”唐鸣珂把矛头对准温辰屿,目光如火,当时除了温辰屿根本没有别人。 纪翡挡了下温辰屿,解释道:“是老板用白酒做菜,你吸入挥发的酒精太多才晕倒的。” 唐鸣珂拧紧眉心,不愿相信自己会因为这么可笑的原因晕倒。 温辰屿从纪翡背后露出个头,痛心疾首道:“对你的救命恩人态度好点,要是没我,你这张帅脸肯定会摔得鼻青脸肿。” 唐鸣珂眉峰收拢,又看见温辰屿朝自己伸脚,上面盘踞着红肿的疤痕,“你摔倒时把桌子掀翻了,看把我烫的。” 唐鸣珂依稀记得自己晕倒前温辰屿是在吃东西,难不成温辰屿脚踝的伤真是自己弄的? 唐鸣珂询问似的看向纪翡,纪翡轻咳声偏开了头,“鸣珂,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你说”,唐鸣珂收敛心神,就听到纪翡想让温辰屿在他家暂住几天。 唐鸣珂反应很大,怒气冲冲道:“温辰屿,你要不要脸……” 唐鸣珂还没忘记温辰屿让他做下家的事,现在要住在他家,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鸣珂!”纪翡厉声喝止,“是辰辰救了你。” 不管怎么样,唐鸣珂都不应该用这种态度对待温辰屿。 唐鸣珂急切地想要解释,“哥,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温辰屿打断了唐鸣珂的话,佯装叹道:“小唐弟弟,我辛辛苦苦救了你,你不报答我也就算了,还这样对我,好没良心啊~” 唐鸣珂气得随手抓了个东西就扔了过去,“温辰屿!” 温辰屿对着迎面飞过来的黄色物体下意识闭眼,被砸脸的疼痛没有预期而至。 纪翡反抱着温辰屿,用后背挡下唐鸣珂投掷过来的牛皮袋。 一切发生得太过猝不及防,唐鸣珂都愣了愣。 温辰屿睁开眼扫到地上的牛皮袋,心念一动低头捡起,“芷萝的检测报告?” 唐鸣珂没想到温辰屿是这种反应,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生硬地“嗯”了声。 温辰屿眉眼浅浅,“没弄虚作假吧?” 唐鸣珂下颌线绷得更紧,语气冲道:“我跟你不一样。” 温辰屿放心地点点头,“那还挺好的。” “学长,我出去等你”,温辰屿晃晃手里的文件袋,兀地又想起什么,歪歪头表达了下迟来的关心,“学长,你没被砸伤吧?” 纪翡摇头,眸色柔和道:“你去吧,我没事儿。” 温辰屿一出门,唐鸣珂就迫不及待开口:“哥,他叫我什么,你听到了吧?” 小唐弟弟,戏谑又狎昵,一点儿都不正经。 纪翡觉得唐鸣珂想太多,“你确实比辰辰小两个月。” 唐鸣珂不知道怎么让固执又单纯的纪翡明白温辰屿不是好人,愤愤道:“我晕倒的时候,他还故意把你拉走。” 唐鸣珂到了店外,意识恢复了些,温辰屿缠着纪翡怂恿着把他扔下的事,从头到尾他听得一清二楚。 这就是报复。 温辰屿用纪翡威胁自己,让自己看清他在纪翡心里的地位比自己这个亲弟弟还要重,跟纪翡分手的事情他左右不了温辰屿。 因为纪翡不会站在他那边。 “鸣珂,你也看到辰辰受伤了”,纪翡从未干过为了旁人把自己亲弟弟扔下的事,耳根有些烫,避重就轻道:“我下次先顾你。” 纪翡眼神微闪,他拒绝不了辰辰,选择送辰辰回家也不是辰辰的错,说到底还是自己做的决定。 纪翡不想因为这件事使唐鸣珂对辰辰有什么看法,只好干巴巴地把错揽下来。 唐鸣珂气闷,“我不是在争宠!” “什么?”唐鸣珂说得又快又急,心思恍惚的纪翡没听清。 唐鸣珂努力将火气压下去,心平气和道:“哥,你知道温辰屿跟我说过什么吗?” 纪翡摇头。 “他说只要我同意当他…下一任男朋友”,唐鸣珂脸微微发红,他都不好意思复述温辰屿无耻至极的话,狠狠闭了闭眼才开口,“他…就跟你分手。” 唐鸣珂说完,才试探着睁开眼。 纪翡并没有唐鸣珂预料中愠怒,冷情的脸看不透情绪。 “不可能”,纪翡半晌启唇,嘴角微弯着眼底却没什么笑意,“辰辰,他只是爱开玩笑。” 唐鸣珂薄唇微动想要分辩温辰屿根本就不是在开玩笑,可他又从纪翡果决的“不可能”三个字体会到什么。 没人会因为唐鸣珂放弃纪翡,这是共识,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就连他也早早明白。 同居 “我会看好辰辰”,纪翡放缓语气,“不会让他打扰你。” 唐鸣珂心脏闷响,沉重的心跳牵扯着神经,脸上的肌肉僵住般,许久才松弛,“好。” 纪翡收到温辰屿离开的信息,守着唐鸣珂挂完点滴,叫车把唐鸣珂送了回去。 唐鸣珂还是有些晕眩,开门后屋子里丝缕飘渺的烟气呛入肺腑,太阳穴都隐隐作痛。 “温辰屿,别在我家抽烟”,唐鸣珂拧着眉,苍白的面容陡然生出阴沉的神色。 温辰屿的十几盆花花草草占了唐鸣珂客厅的阳台,郁郁绿意堆叠着,温辰屿处在其中,瓷白的皮肤被衬得如茭笋般生嫩。 落日余晖下光影交错,洒在温辰屿纤长的睫羽,刻画出生人勿近的泠泠之气。 “别生气嘛”,温辰屿转头,细白的指尖捏着未燃完的烟蒂,在窗台上按灭,挥手打散面前萦绕的烟雾,清淡的五官随着颊上那颗醴艳的小痣清晰起来。 温辰屿指了指大开的窗户,“喏,都飘到外面去了。” “再不济”,温辰屿又指向自己栽种的花草,“它们也吸干净了。” 唐鸣珂脸一黑,温辰屿这不就是拐着弯儿骂自己事多。 “总之,以后你住在这里就不能在这个房子里抽烟”,唐鸣珂厉声说完猛然呛住,握拳抵唇急急咳嗽起来。 温辰屿施施然走到唐鸣珂面前,伸手帮他拍了拍背。 轻缓不失力道的扣击让唐鸣珂痉挛的气管舒顺下来,脸色也好看很多。 唐鸣珂却反手掐住温辰屿的手腕,将人一把推开,“少惺惺作态,安分点否则就滚出去。” 温辰屿也不恼,笑吟吟凑到唐鸣珂面前悠悠吐字,“矫情。” 温辰屿说完就立刻退到安全范围,心情大好地掠过唐鸣珂面沉如水的脸,转头就钻进房间躲了进去。 芷萝的检测报告早就被打开,随意放在床头。 跟容羿的结果一样。 有了供应商,芷萝可以重新进入生产,但这不够,要想盘活芷萝,温辰屿必须推行新产品。 合作人,温辰屿还没确定。 纪氏生物科技无疑是最好的合作伙伴,资历深威望重,还有最好的研发团队。 可惜,未必看得上芷萝这个耗得只剩空架子的老破小。 温辰屿捂脸仰躺在床上,好麻烦。 “宿主,宿主……”不大不小的声量在脑海深处响起,惊得温辰屿霎时睁开眼。 “系统?” 系统欢快地应答,“我现在在华君越家,他家好多零食,我都爱吃。” 温辰屿在大门上找到了华君越留下的联系方式,华君越那个时候正在找人善后,温辰屿才没见到人。 温辰屿敏感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去的?” 系统浑然不知地乐陶陶道:“他早上出门的时候。” 好一个贪贼难防,估计是在华君越晕倒那天,系统就惦记了,把从人家兜儿里的零嘴儿通通带走还不算完,现在直接入户盗窃了。 “他家的水管是你爆的?”温辰屿本来不确定,奈何系统进入华君越家的时间点都对得上。 至于华君越,温辰屿不信他会是个拆家哈士奇,除非…… 系统一下子被戳到痛脚似的,炸毛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你现在不是成功住进了唐鸣珂家。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好好勾搭唐鸣珂,好好利用我为你创造的便利条件。” 温辰屿嗓音一沉,有些话他必须要跟系统说清楚,“我不会脚踏两只船,这是我的底线,好好合作别越界,懂?” 系统身家性命拿捏再温辰屿手里,自然不敢违抗,但是温辰屿冷漠的态度也确实打击到了系统,支吾道:“我知道了,我住在华君越那儿不用管我。” 隐约中温辰屿察觉脑海中那根弦断了,果不其然系统跟他切了联系。 合着系统才是始作俑者。 温辰屿点开新加的华君越,毫无愧色地将数额不小的转账收下,总归不是他犯的错。 就当华君越倒霉了。 “咚咚咚”,刚上来的纪翡敲响温辰屿的房门,“辰辰,我陪你去超市买些生活用品,好不好?” 温辰屿听到纪翡的声音,趿拉着鞋子打开了门。 纪翡目光下移,复尔又蹲下身,将刚才温辰屿躺在床上蹭掉的裤腿挽上去,“辰辰,注意伤口。” 温辰屿抬脚晃晃小腿,纪翡挽得很结实,奈不住温辰屿故意捣乱,柔顺的布料滑溜溜地坠了下去。 纪翡抬头对上温辰屿灵动狡黠的眸子,微怔,下意识攥住温辰屿纤细温软的小腿,喉结滚动,无奈道:“辰辰。” 温辰屿适可而止,轻轻地从纪翡炽热的掌心挣了下,唇角含笑,“学长,饶了我吧,我不闹了。” 纪翡松手轻叹,重新低头为温辰屿挽好,以防温辰屿作祟,还找了个卡子卡住。 纪翡起身,迎面撞上不知道在背后待了多久的唐鸣珂。 “一起去超市吧”,纪翡面不改色地邀请道:“家里也没多少吃的了,正好你看看想吃什么,晚上我做。” 唐鸣珂瞵视二人,半晌才应了声,“行。” 唐鸣珂转身关上房门。 温辰屿挑眉瞧着唐鸣珂冷面阎王的样,腹诽道:“哥宝男。” 纪翡没听真切,侧头问道:“辰辰,你刚说什么?” 温辰屿微微笑着摇头,无辜摊手,“什么也没说,就是想问问……”温辰屿有意停顿,屈指弹了下纪翡发红的耳尖,揶揄道:“学长,你脸红什么呢?” 纪翡不习惯在亲弟弟面前跟温辰屿这么亲密,十分羞窘,竭力装作无事跟唐鸣珂交谈,如今被温辰屿不客气地拆穿,脸烧得更烫。 “辰辰”,纪翡不好意思地偏过头,极小声道:“你别逗我。” 温辰屿促狭地笑了声,绕过面红耳赤的纪翡,去门口换鞋。 三人去的是楼底的超市。 温辰屿跟纪翡并排走着,唐鸣珂不远不近缀在两人身后,眸色深谙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辰屿一边逛一边随手捡东西吃,揪个葡萄扯个桂圆磕个瓜子啥的。 吃得多了,导购员都盯上温辰屿了。 唐鸣珂被温辰屿牵连,顶着导购员探寻的视线,呵声阻止,“温辰屿,你有没有素质?” 温辰屿咽下刚塞进嘴里的草莓,嫣红的汁水涂抹在唇上,染成更深重的艳色。 “抱歉,刚回国,素质一时没跟上来”,温辰屿吮去指尖沾上的甘美汁液,鲜红的唇色像是被温辰屿刚咬破的草莓,仿佛轻轻舔吻便可尝到那温热的果浆。 或许酸得倒牙,也许涩得发麻,总归不是甜的软的,温辰屿这个人天生就带着刺。 兀地,温辰屿的手被人握住,有力地截留在掌心,“辰辰,洗干净再吃,会闹肚子的。” 纪翡将温辰屿尝过的都买了些,规规整整地被放在推车里。 温辰屿被纪翡收缴了作案工具,就只能老老实实跟在纪翡身边,试也试不了尝也尝不了,跟个大爷似的指指这个点点那个,让纪翡买。 纪翡不敢轻易放手,于是挑拣的任务落在唐鸣珂头上。 “他会不会报复我,故意挑酸的苦的”,温辰屿不大放心地在纪翡耳边嘀咕。 纪翡眸底闪过一丝笑意,握着温辰屿的手,轻快道:“那等会儿让他付钱,挑错了就让他当冤大头。” 温辰屿猝不及防听到来自纪翡的玩笑冷得有些懵逼。 纪翡则心软软地看着温辰屿因为自己露出这副呆呆的表情,不禁更加戏谑道:“再说,辰辰还是他救命恩人哩。” 温辰屿顺着纪翡的视线瞄到自己脚踝上的伤疤,想起他把系统赋予他的电击伤骗成唐鸣珂晕倒掀翻桌子的烫伤他的事。 温辰屿脾气不像纪翡那样逗过头就求放过,他脾气坏得很,不高兴了就要发作。 “学长,你捏的我手疼”,温辰屿反着劲儿从纪翡手心挣开,瞪着人躲远。 “辰辰,你知不知道恼羞成怒这四个字怎么写”,纪翡低头揉着温辰屿颊上那颗醴红的小痣,叹了口气,音色极尽温柔,“现在就写在你的脸上。” 温辰屿死不承认并且又瞪了纪翡一眼。 “还不走吗?”冷冽的声音插入纪翡跟温辰屿旁若无人的亲昵,寒霜落下任凭什么旖旎都冻了个干净。 纪翡压下心底酥麻的痒意,收敛神情,仔细地检查着推车购置的物品,“差不多了,回去吧。” 最后账确实是唐鸣珂付的。 温辰屿从柜台摘了根棒棒糖,撕了包装叼着。 “这个我来付”,纪翡为温辰屿买单了那根棒棒糖。 唐鸣珂转过头,纪翡温润柔和的神情不期然撞入眼底,使唐鸣珂莫名心悸。 给温辰屿买根棒棒糖都让他这么开心吗? “你也想来根?”温辰屿都从柜台摘了根棒棒糖,跟他嘴里叼着的一样,是草莓味的。 唐鸣珂垂眸扫过温辰屿捏在指尖递给他的糖,“买不起,没钱了,多一分都没有。” 温辰屿硬塞到唐鸣珂手里,“这有什么,我给你买。” 唐鸣珂高挺的眉骨重重沉着,森寒的眸子越发猜不透在想什么。 小小的争执吸引了纪翡的注意,好笑道:“我付钱,给鸣珂也买。” 好像在哄小孩。 唐鸣珂指腹摩挲着塑料糖纸,纸皮是软的但上面的棱角也很扎手。 纪翡是喜欢温辰屿还是不想走纪家给他安排的路,还是两者都有,唐鸣珂不清楚它们在纪翡心底的重量亦或是说他没那么清楚。 晚上纪翡兼顾温辰屿的口味和唐鸣珂刚出院的身体,做了四菜一汤,两荤两素,一个西红柿蛋花汤。 温辰屿非说吃饭没格调没氛围,要点香薰,纪翡担心唐鸣珂的身体,跟温辰屿商量能不能退而求其次点蜡烛。 唐鸣珂被他们吵得头疼,吃了两口就停了。 温辰屿最终如愿点上他喜欢的香薰。 “辰辰”,纪翡又好气又无奈,“这毕竟是鸣珂的房子,他闻不了味道重的,你不要……” 纪翡说了半天,温辰屿也没反应,这使他有些忐忑。 纪翡试探着给温辰屿夹了块肉,刚放到温辰屿碗边,就被温辰屿一筷子挑飞。 褐色的油光在白色餐桌上晕染出晶亮污渍。 纪翡心脏一下子绷紧,声音干涩地找补,“辰辰,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你不要多想,我就是……” “学长”,温辰屿轻飘飘地就阻止了纪翡的话头,乌黑的眸子仿佛沁着星屑,带着小勾子,璀璨夺目,“是不是我吻你,你就不说话了?” “咳咳咳”,热汤溅进纪翡喉管引起剧烈的收缩,似乎只有惊天动地的咳嗽,才能将不属于身体的异物排出身体,回归正常。 但终归人体是奇妙的,它能接受一切不可思议的外来物。 如同蚌壳里的沙砾。 会融为一体,不分你我。 纪翡习惯了热汤的存在,也就顺从下来,慢慢地吞咽下去。 唐鸣珂睡到半夜就醒了,许是他找不到源头的异响也许是被温辰屿闹得没吃完的晚饭。 唐鸣珂出来找点东西吃。 “你怎么在这儿?”唐鸣珂握着门把手,冷目瞬瞬盯着从纪翡房间里出来的温辰屿。 温辰屿甫见到唐鸣珂也诧了下,表情却很快恢复正常。 “别这么看我,我什么都没干。” 唐鸣珂嗤笑了声,轻蔑而嘲弄。 温辰屿下意识摸上唇角,咬破的浆果流出鲜美的汁液,其中滋味也只有品尝到的人才能娓娓道来。 温辰屿见唐鸣珂一脸不信,也没去辩解,反正他确实什么都没干,出力的都是唐鸣珂心心念念的哥哥。 “哎,唐鸣珂,我还没问过你晕过去的时候有没有记忆。” 温辰屿突如其来的话让唐鸣珂眼皮一跳。 温辰屿轻笑了声,纤长的手指微屈就勾着衣领滑落下来,微微偏头,优越的肩颈线便犹如一张拉满的弓弦,出现在唐鸣珂面前,漂亮得惹眼。 唐鸣珂的眼神像是被烫到,可还没来得及等他躲开就又看到温辰屿细白的指尖极为轻慢地从他残破殷红的唇角勾划到精致的锁骨。 声音几近轻佻,“你的唇可是一路从这儿砸到这儿。” 醉酒 温辰屿约了几个投资商吃饭,准备拉几笔投资扩大芷萝生产规模,以此增加争取跟纪氏生物科技合作的筹码。 投资没谈完,酒过三巡,温辰屿喝得脑子发飘。 “抱歉,失陪一下”,温辰屿起身,纤细的手指撑在桌面,粉润的指甲因为受力过大晕染成稠醴的脂红,仿佛指尖都氤氲出醉酒的糜态。 三三两两的老总七手八脚地搀扶着温辰屿,醉醺醺地献殷勤,“辰屿少爷年少有为,年少有为……” 温辰屿挥散了众人,腿脚发软地朝着卫生间走去。 富丽堂皇的酒店就连卫生间也是冰冷奢华的,温辰屿倚靠在墙上,闭着眼喘息,残存的酒精侵蚀神经,思绪也跟着滞缓。 温辰屿摸索出烟盒,仰头往嘴里塞了根细烟,舌尖抵着苦涩的过滤嘴,尼古丁从烟丝往深处涌入,舌根都是麻的。 白巧克力勾兑着薄荷香,复杂幽远的味道已经根植在温辰屿的记忆中,只要他点燃打火机,便可轻易嗅闻。 可温辰屿手是抖的,被酒精麻痹的神经元,让他做不出精准的动作。 打火机腾跃的火苗一而再再而三擦过烟丝,温辰屿也起了怒。 尤其是再一次的堪堪成功,火苗却被偶然经过的人带来的风扑灭。 “喂,你弄灭了我的火”,温辰屿眯起眼,态度傲慢地盯着在不远处洗手台洗手的男人,“过来给我点烟。” 立在洗手台前的男人置若罔闻,涓涓细流冲刷着颀长的指骨,黛青色筋络浮起,如同玉石上的翠裂。 男人不紧不慢地抽出纸巾拭净手指招惹的水珠,掌心攥握,将废纸巾投进垃圾箱。 “烂人”,男人视若无睹地经过温辰屿身边,煊赫门后调的梅子香夹杂着辛辣的烈酒在空气中交融,过于冲突的刺激性气味让男人蹙眉鄙嘲。 迟钝的温辰屿努力连接延缓的听觉,微微偏头。 冷炽的灯光洒在温辰屿釉白的脸上显出瓷质的凉寒,偏偏颊中那颗红痣昳丽得晃眼,无端生媚。 温辰屿细白的指尖捏着细烟,劲瘦的腕骨被大小不一的珍珠手链圈着,莹润的珠色柔晕,浅浅凸起的筋骨都显得秀韧。 “烟、酒都不能自控的烂人。” 生怕温辰屿听不清似的,男人又沉声亵慢地重复一遍。 语气中夷然不屑的态度,使温辰屿似有所感微微抬眸,张扬的银白发色突兀地闯入温辰屿视野。 温辰屿重重吸了口嘴里含着的香烟,漫不经心启唇,将飘渺的烟雾吐在男人脸上,大着舌头笑道:“我以为谁在说话,原来是头小白熊。” 轻慢的语气激怒了男人,不入流的内容让温辰屿这张漂亮的脸显得面目可憎。 温辰屿没等来男人暴怒的发作,却听见另外一道讶异却熟悉的声线,“辰辰,好巧。” 小白熊在来人恳切的暗示中,收敛起脾气恨恨离开,温辰屿面前被一个俊秀的青年取而代之。 温辰屿游离的视线还未定格在青年的容貌上,软红的唇瓣就含混地念出来人的名字,“容羿。” “冤家路窄啊…”温辰屿轻叹道。 容羿仿佛没听到,热切地给予关心,“辰辰,烟抽多了不好。” 温辰屿指尖陡然落空,剩下的大半烟蒂被容羿抽走熄灭。 温辰屿倒也没生气,莫名感慨,“你真是不见外。” “我们是兄弟嘛”,容羿说得轻松,仿佛他真那么以为。 温辰屿勾起唇角,重新闭上眼缓解那股冲上头的酒气。 容羿静静地陪温辰屿待了会儿,目光放远,瞧着匆匆赶来的人,朝着温辰屿低语,“接你的人来了。” 温辰屿没听到一样纹丝不动,只不过顷刻之间就被纳入裹挟着秋夜凉气的怀抱。 “纪翡哥”,容羿礼貌颔首,“辰辰喝醉了,麻烦你照顾他。” 纪翡回应般点头,“你放心。” 容羿没再多说什么,把空间留给他们。 纪翡微凉的指腹抚上温辰屿温热的脸颊,忧心道:“辰辰,怎么喝这么多?” 温辰屿靠在纪翡胸膛颦眉,拒绝交谈。 嘈杂纷乱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不大不小正好传入温辰屿耳里。 “太有缘分了容少爷,在这里碰到您,听说容先生给您投资研究所最近招商,我们这点末流不求多大福气,从您手里漏点我们就感激不尽。” “是啊,容少爷,给我们个机会就行。” “这是我们的名片,哎呦,太谢谢您了,有空您赏脸跟我们一起吃个饭。” …… 太真心实意了,就连温辰屿都被他们感动得腹中烧痛。 “学长,他们好吵”,醺然的温辰屿嘟哝着抱怨,“也好讨厌。” “那就不听他们说话了”,纪翡回温的掌心罩住温辰屿秀白的耳朵,外界的声音沉闷起来,仿佛隔绝成另一方小天地。 温辰屿犹不满足摇头,伸手拽下纪翡的手指,仰头看着纪翡,很认真道:“没有用,我也很讨厌。” 能隔绝他们,却割舍不了自己。 讨厌的地方永远跟自己相伴。 “辰辰不讨厌”,纪翡反驳着温辰屿,冷情的眉眼此刻也流露出笃人的坚定。 温辰屿安静下来,默默看着纪翡,眼里充满不信任因为纪翡没给出有力的证据。 纪翡的手落在温辰屿的肩头,感受着他单薄的脊背,许是也知道跟喝醉的人是讲不通道理的,无声叹气,“我带你回去。” 温辰屿顺从地被纪翡带出去,外面有被众星捧月的容羿,跟骑士般站在旁边的小白熊以及… 不清楚待了多久的唐鸣珂。 温辰屿坐在唐鸣珂开着的车里,不顾纪翡的劝阻拉下车窗吹了一路的冷风,头脑未完全清明,回去后又被房子里的热气催熟。 温辰屿被纪翡放在沙发上,“鸣珂,你帮我给他倒杯水,看着他会儿,我去煮碗醒酒汤。” 纪翡又想起什么,“你喝酒了吗?我多煮碗。” 唐鸣珂摇摇头,手指微动,没有提及纪翡刚才明明坐的是自己开的车还问出这样问题的乌龙。 唐鸣珂没纪翡那么体贴,更何况他本来就对温辰屿没什么好感。 温辰屿踉踉跄跄进卫生间,他就在外面了,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收入眼底。 目睹温辰屿醉了之后还不忘跟陌生男人调情,偏头绽着那颗嫣红的小痣,勾人索吻。 天生没有羞耻心般。 唐鸣珂拎起桌上水壶,倒了杯凉透的水,递给温辰屿。 温辰屿没接反而用力抓住唐鸣珂的手腕,墨玉似的眼珠生出不可理喻的执拗,“你为什么跟容羿在一起?” 唐鸣珂手很稳,即便腕骨周围被温辰屿虎口掐得泛白都没抖落一滴水。 “松手”,唐鸣珂拧紧眉心,凌厉的嗓音透着隐隐的不耐。 温辰屿固执地想要个答案,“你还没回答我。” 唐鸣珂忽然笑了,薄唇扬起,十分讥讽。 “当然是找他合作,容家独子,货真价实的大少爷,放在哪儿不是一块金光闪闪的活字招牌。” “温辰屿你妒忌他吗?可你拿什么跟他比,你连姓容的资格都没有。” 温辰屿被唐鸣珂直白的话刺得愣了下,手下还是没有放松力道。 唐鸣珂任由温辰屿抓握,径直用另一只手拿起水杯,泼在温辰屿脸上,冷声道:“清醒了吗?” 沁骨的凉意浸透面皮,密密的水珠滚落长睫,一咎咎地簇着,颤巍巍地软和下来,乌黑的瞳仁也晕出可怜的水色。 “唐鸣珂!” 疾利的声量呵止,赶来的纪翡抽出几张纸巾,半跪着细细为温辰屿擦干脸上的水渍,摸着他的额头,柔声问询,“有哪里不舒服吗?” 温辰屿怔怔看了纪翡一会儿,慢慢地弯起眸子像是在笑,一滴温热的泪却仓促地从湿红的眼尾滑落。 纪翡下意识伸手去接,炙热的温度烫得他的心抽痛起来。 纪翡捂住温辰屿的眼睛,兀自让他陷入安宁的黑暗。 温辰屿喝了醒酒汤,就睡下了。 纪翡确认温辰屿睡熟,从他房间出来敲响唐鸣珂的房门。 唐鸣珂高挺的眉骨刻着戾,衣服原封不动地待在身上,工工整整地像是特地等着纪翡过来问罪。 没唐鸣珂想得那么剑拔弩张,纪翡只是坐在对面,疲惫地揉着眉心问他,“爷爷让我回纪家这事跟你有关系吗?” 唐鸣珂没有否认,他参与了,更确切地说,他是主谋。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纪翡跟温辰屿交往什么都不做,让纪翡回纪家远离温辰屿是最好的决定。 纪翡又问,“鸣珂,我连选择爱人的权利都没有吗?” 唐鸣珂视线凝结在纪翡的后颈,几道绯红的抓痕从耳根没入衣领,异常招眼。 唐鸣珂动了动唇,眼底聚着化不开的墨郁,半晌才道:“哥,你喜欢谁都可以,但是温辰屿不行,你非要跟一个品行卑劣的私生子在一起,纪叔叔和妈妈不会同意的,我也不会。” “鸣珂”,纪翡念着唐鸣珂的名字,让唐鸣珂恍惚以为他们还像小时候亲密。 “辰辰十七岁,他妈妈就坐了牢,用他向容潜山换了一大笔钱。容家有钟菁瑶,且不论私生子应该如何被对待。” 纪翡声音顿了下,“他刚成年就被容家送去国外,容家没给他一分钱,你知道他是怎么身无分文在国外活了五年吗?” 纪翡定定地看着唐鸣珂,不出所料没有得到答案。 纪翡低嘲了声,“我也不知道。” “高贵的品格不会让他活下来”,纪翡轻声问道:“他能怎么办呢,鸣珂?” “他能怎么办?” 唐鸣珂木住了,沉重的胸腔让他喘不过气,他很想说那些跟纪翡都没有关系。 温辰屿的苦难就让他自己一个人去承受好了,纪翡根本不用善意大发去弥补温辰屿那些根本不是纪翡造成的过往。 然而唐鸣珂说不出。 同样被母亲抛弃的孩子,他又能说些什么。 细碎的玻璃碴撒进透明的水中,看不出痛苦的源头,却切实地磋磨着心脏。 那滴热泪似乎也烫到他的心头。 争吵 温辰屿喝酒吹风,不可避免地着凉发起低烧。 纪翡替他请了假,温辰屿就心安理得地裹着毛毯瘫在沙发看电视。 “蜂蜜水”,被纪翡薅来给温辰屿当长工的唐鸣珂面色不善道。 温辰屿飞快地瞄了眼,重新把视线放到电视剧上,“这不是我喝蜂蜜水的杯子。” 唐鸣珂捏着杯子的筋骨隐隐乍起,噌地放在桌上,“爱喝不喝。” 温辰屿活得十分刁钻,起码唐鸣珂这么认为。 热水用隔热马克杯,凉水用冰川杯,茶用青瓷杯,燕麦牛奶用搅拌杯,咖啡用冲泡杯,冰水要用带吸管的。 喝水的杯子恨不得要分出十八种花样。 不仅如此,温辰屿还要根据每顿食物搭配相应香薰。 西餐必须浪漫旖旎,中餐则清淡雅致,吃火锅要热烈奔放,喝粥也得舒静缓馨。 更别提温辰屿每天往身上喷的香水,除了固定的梅子香,唐鸣珂就没在温辰屿身上闻到过重复的味道。 唐鸣珂已经怀疑温辰屿在国外的五年是否如纪翡脑补得那样凄惨,温辰屿真的不是去国外当大爷了吗?学了一身过分讲究的恶劣习气,比老牌贵族绅士还要难搞。 “啧,麻烦”,进化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温辰屿,在为水杯离他太远不能触手可及而斤斤计较。 唐鸣珂瞥了他一眼,“怎么不懒死你。” “病号”温辰屿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小口啜饮着温热的蜂蜜水,“谁让你哥是大菩萨,见不得我被懒死呢。” 唐鸣珂堵了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纪翡确实把温辰屿照顾得无微不至。 唐鸣珂甚至不想用“伺候”这个词,显得纪翡在温辰屿面前低一头似的。 温辰屿一边看电视一边咯咯笑,唐鸣珂生怕他下一秒就被蜂蜜水呛进气管、活活憋死。 电视里播的是个普通的仙偶剧,不过男主角是很有名气的流量明星,平平无奇的剧情都被粉丝推得小爆了下。 唐鸣珂也在助理嘴里听到过熬夜刷剧的痴迷,不过他没看出有什么好笑的。 “很好笑?” 温辰屿点点头,电视剧正好播到男主角抱着遇害的女主角痛哭流涕表衷情的片段,温辰屿看得目不转睛,反问道:“你不觉得男主角干哭不流泪很好笑吗?” 唐鸣珂没觉得,其实温辰屿这么批判男主角的演技也没什么问题,毕竟没人比他更会哭了。 “确实比不得你”,唐鸣珂冷嘲,“你的眼泪多值钱,一滴泪就让纪翡把纪氏的合作合同送到你床头,多流几滴你就成世界首富了。” 温辰屿皱着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纳罕道:“早上也没吃饺子,我怎么闻到一股酸味?” 被打趣的唐鸣珂眼底升起薄怒,没等他发作。 温辰屿不甚正经地凑过去,伸手钳住唐鸣珂的下巴,津津有味地打量他的容貌,等到唐鸣珂忍无可忍才慢悠悠开口,“小唐弟弟,不要嫉妒呦,你这张脸就算哭得落花流水也没有用。” 唐鸣珂一把把人推开,气道:“温辰屿!” 倒在柔软沙发里的温辰屿乐不可支地哈哈大笑,笑得小腹抽痛,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温辰屿瞧着唐鸣珂隐匿在黑发的耳尖被他气得通红,抹了抹眼尾笑出的泪花,“好了,当你赔罪,我原谅你了。” 温辰屿举起手里的蜂蜜水示意,一饮而尽。 “谁稀罕你的原谅”,唐鸣珂眉心惹躁,不耐烦地嘀咕着。 温辰屿十分大度地没跟唐鸣珂计较,拢紧小毯子溜达着回房。 “眼熟吗?”唐鸣珂兀地开口,盯着电视剧里俊美风流的男主角。 “啊?”温辰屿停步转身,顺着唐鸣珂的目光,又看了眼电视剧。 “昨晚你往人家脸上吐烟圈。” 唐鸣珂略微提醒就让温辰屿记忆回笼。 “早知道我应该找他要个签名,我还挺喜欢他的”,温辰屿颇为遗憾道。 当然这在温辰屿往人家脸上戏狎地吐烟后都不可能了。 纪翡的专业课程并不紧凑,只是跟人共同创办的律所正处于创办初期还没走上正轨,纪翡经常忙到大半夜。 纪翡本想让温辰屿进他的律所完成实习任务,然而温辰屿并不同意。 比起其他扎根多年的大公司,纪翡的律所并不能给予温辰屿稳定的案源学习机会以及资深前辈的引领,纪翡也就没再坚持。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准备出门抽根烟的温辰屿冷不丁撞见拎着公文包回来的纪翡,还有点心虚。 纪翡用手里的糯米糖葫芦换掉温辰屿指尖掐着的细烟,抚着肩膀把人带回,“客户女儿吵着要吃糖葫芦,我给她买了一根,后来想想说不定你也想吃,又多买了一根。” 温辰屿举起手里沉甸甸的糖葫芦咬了口,焦脆的糖壳在齿间碎裂,微酸的山楂汁流淌到舌尖,混合着黏软的糯米,酸甜的滋味瞬间充盈寡淡的口腔。 “甜的”,糖分上头的温辰屿幸福得眯起眼。 纪翡笑了下,“喜欢就好。” 纪翡放下公文包,没立刻换鞋,反而蹲下身撩开温辰屿宽松的裤脚,轻轻摩挲着温辰屿脚踝新长出来的淡粉色嫩肉,“快好了。” 好几天了,也该好了。 昨晚遇见容羿不是偶然,纪翡承接了容羿合作的法律合同拟定,温辰屿趁纪翡不注意改了几条合约内容,直接让容羿损失几百万。 容羿再怎么高高在上,也是需要亲自谈新的合作弥补这些损失的。 毕竟容潜山不想要一个废物儿子。 “容羿竟然还敢让你负责合约”,温辰屿扬了扬眉,“他真是吃一堑吃一堑啊。” “那是因为纪翡替你收拾了烂摊子,加倍补偿了容羿”,走出房门的唐鸣珂哼道:“不然你以为你会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法外狂徒。” 纪翡得知温辰屿对合约动过手脚后行动很快,及时终止了合同,并且帮容羿更换了合作商,其中还包括唐鸣珂负责的部分。 换句话说,纪翡为了弥补温辰屿的过失,搭上了资产和人脉,以及他的亲弟弟唐鸣珂。 唐鸣珂以为温辰屿会有那么一点点愧疚,可温辰屿没事儿人一样嚼着糖葫芦,“这么看我干嘛?我再吃一个就给你。” 包裹着蜜糖的火红山楂从唐鸣珂眼前一闪而过。 温辰屿叼着山楂吞进口中,瓷白的脸颊鼓起圆润的弧度,含糊不清道:“喏,给你吃。” “谁要吃你剩下的”,唐鸣珂的嫌弃不加掩饰,径直绕过温辰屿,在茶几上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鸣珂不爱吃甜的”,纪翡抬手拾起掉落在温辰屿唇边的糖渣,“吃到外面了。” 温辰屿反应了下,随即探出舌尖卷走了唇角处的碎渣,柔软潮热的触感在纪翡指腹一碰即分,只留下暧昧的水渍。 纪翡愣了愣,听温辰屿问道:“学长,你爱吃甜吗?” 纪翡不太爱吃,于是轻轻摇头。 温辰屿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又囫囵吞下个山楂咬,薄脆的糖壳被坚硬的齿列嚼碎,声音通过骨传导钻进耳朵异常清晰。 唐鸣珂冷戾的眉眼幽深得如同潭水,“你没良心的吗?温辰屿。” 真的有人可以坦然自若地享受别人的付出,就连最基本的羞愧都没有么。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有了良心,你就能接受我成为纪翡男朋友似的。” 温辰屿翘起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可自始至终你都觉得我配不上纪翡,不是吗?” 所以为什么要做出一副高姿态来批判他呢?总归是不会接受他的。 “辰辰,别这么说”,纪翡摩挲着温辰屿微突的腕骨,微微用力安抚着温辰屿。 以至于温辰屿敏感地察觉到,属于纪翡温热的手指不自觉的颤抖着。 这是做什么?好像挨骂的不是自己,而是纪翡。 竹签上还剩下两个糯米糖葫芦,被温辰屿塞给纪翡,“学长,你吃吧,我不想吃了。” 跟那天温辰屿逼纪翡吃那碗甜豆花一样无理。 纪翡顺从地接过来,将温辰屿剩下的两个吃完。 酸甜的糖葫芦混合着津液,涩得纪翡舌根发苦。 温辰屿静静地看着纪翡吃完,良久道:“学长,为什么老是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我又不会对此心存感激。” “我是自愿的”,纪翡欲言又止,想起温辰屿并不喜欢他的说教,便只吐出这么一句话。 容潜山没找他麻烦是因为纪翡以一己之力承担下来,可温辰屿并不怕容潜山找他麻烦,比起不痛不痒地刁难他更希望看到容羿倒霉。 他是苍耳子,每个人碰他都要扎一手血。 温辰屿体会不到纪翡的真情,于是歪歪头,乌黑的瞳仁漾起笑,说出来的话却残忍又无情,“我不需要。” “温辰屿!”唐鸣珂的怒火冲破喉咙狰狞地嘶吼着扑向温辰屿。 “鸣珂,闭嘴!” 哪怕如泥人的纪翡都起了火,他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插足他的生活。 他不按他们的想法活着又能怎么样。 唐鸣珂如纪翡所愿噤声,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反倒显得他里外不是人,他又能多说什么。 温辰屿冷眼瞧着这一切,也不再开口。 三个人的房子,气氛却陷入冷凝,僵滞得动动便能听到冰裂。 纪翡努力扬起笑试图打破这古怪的氛围,走到客厅阳台,故作轻松道:“辰辰,你这些天有没有给它们浇水?我给它们浇点水?” 温辰屿起身,走到纪翡身边,伸手摸了摸边缘黄化的叶子。 是该浇水了。 但,这跟纪翡有什么关系。 花草是他的,浇不浇水也是他说了算。 温辰屿抬眼,定定地看着纪翡,漫不经心道:“学长,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很自以为是。” 救援 “你吞吞吐吐的到底想说什么?”温辰屿闭着眼都能感受到旁边犹豫的视线。 被抓包的唐鸣珂飞快地转过脸,平视前方宽阔的柏油马路,清咳一声,“…我没有。” “呵”,温辰屿才不信。 温辰屿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但唐鸣珂的好奇心比他想象的要强得多。 唐鸣珂见温辰屿无甚反应,心里像猫抓似的,忍不住开口,“你跟纪翡和好了?” 唐鸣珂犹记得那天温辰屿嘴有多毒,有多么扎人心肝儿。 怎么自己在研究所待了两天,回来之后纪翡就若无其事地让他送温辰屿回去拿生活用品。 好像那么激烈的争执没发生过一样。 温辰屿瞬间明白唐鸣珂是什么意思,无声挑唇。 唐鸣珂被温辰屿笑得心底打鼓,刚要说什么就听温辰屿懒洋洋道:“男人最好哄了。” 唐鸣珂从小父母离异,跟着父亲泡在实验室,日日夜夜跟那些不会说话的奇妙试剂待在一起,平常接触的人也都是醉心研究的实验员。 人际关系简单到伸出一只手就能掰扯明白,跟从小混在人堆里长大的温辰屿不一样,他听不出温辰屿话里的轻佻戏谑。 或者说他读不懂温辰屿的风月之言。 唐鸣珂点点头,“纪翡确实不爱生气。” 也不用费尽心思哄。 更何况纪翡那么在乎温辰屿,温辰屿随便说两句好话就糊弄过去了,两人和好也不足为奇。 纪翡小时候跟樽玉菩萨似的,对他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也包容友爱。 同温辰屿吵架那晚,唐鸣珂也第一次听到纪翡厉声叫自己的名字。 唐鸣珂将那点微妙的不舒服压在心底,就如纪翡所说,作为弟弟他管得太多。 听到唐鸣珂懵懂的话,温辰屿抚额笑出了声,他之前怎么没发现唐鸣珂这么好玩,傻里傻气的。 “你笑什么?”唐鸣珂加重语气,握着方向盘的手发紧,揣测温辰屿是不是在嘲笑自己。 唐鸣珂知道自己有些独,也不讨人喜欢,除了对化学有些天赋,对于其他的事则显得呆板。 要不然他也不能三番五次地被温辰屿骗。 温辰屿自然不能如实告诉唐鸣珂,免得有带坏小孩的嫌疑。 “没笑什么”,温辰屿偏头勾起唇角,轻声道:“小唐弟弟,其实你更好哄。” 就比如明明很讨厌自己,看到自己喝醉还是给纪翡打了电话,怕自己出意外站在卫生间门口等他。 唐鸣珂蹙眉,“你又在胡说什么?” 温辰屿这次出人意料地没跟唐鸣珂打嘴战,缄默下来,直到进入小区上了楼。 温辰屿打开房门,示意唐鸣珂进来,“把我的画板搬走就行,其他没什么要拿的。” 唐鸣珂尽管不清楚同性之间交往的事,也知道他们分一和零,而瞧着温辰屿弱不禁风的样子,纪翡肯定不是屈居人下的。 唐鸣珂自动将温辰屿代入需要照顾的一方,认命地搬起画板。 温辰屿目送唐鸣珂下楼,径直敲响对面的房门。 华君越似乎在忙,细碎的黑色发丝搭落在光洁饱满的额头,显出几分不羁的落拓。 温辰屿再次感慨,好看的人做什么都是好看的。 “一个星期,给你定制的家具就到了”,华君越以为温辰屿找他是担心不能尽快回来居住,“到时候你就可以搬回来。” 温辰屿无谓应和两句,他找华君越主要是为了看看系统。 不巧的是,华君越送系统去宠物中心洗澡去了。 温辰屿咂摸着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正打算离开,却被华君越叫住,“我有个不情之请。” 温辰屿来了点好奇心,华君越一个会烤串的医生,能治病的厨子有什么不情之请。 然而等华君越说完他还反应两秒。 “你这也太冒昧了”,小区广场舞大赛让他拉小提琴伴奏,比弗洛里达还能整活。 华君越把传单递给温辰屿,“构建美好社区,人人有责。” “行叭……”温辰屿接过传单,“我考虑考虑。” 不过,“你干嘛呢?” 华君越如实相告,“我负责后勤补给。” 好嘛,专业对口。 早知道,温辰屿在社区居委会基本信息的单子上就不写自己会拉小提琴了。 温辰屿下了楼,唐鸣珂刚好把他的画板塞进后备箱。 “你怎么下来了,我衣服还在你房子里”,唐鸣珂撸下袖子,眼神里写满怎么什么都不能指望你。 温辰屿把钥匙扔给唐鸣珂,“你的衣服自己去拿。” 唐鸣珂接过钥匙重新上了趟楼,拿好衣服又下来,全程不超过五分钟。 “我要先去趟研究所”,唐鸣珂下来之后眉目重重,可见研究所里突发紧急的事情要他处理。 “我在车里等你。” 唐鸣珂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对。 唐鸣珂开车很稳,半个小时就到了研究所。 温辰屿坐在车上,透过车窗看着唐鸣珂矫健的背影急匆匆地往研究所里赶。 温辰屿不禁想,唐鸣珂为什么会是他第二个任务对象。 而偏偏纪翡是第一个。 第三个人他会认识吗?还是说是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系统或许也隐藏着什么秘密,甚至连系统本身都无法窥探。 温辰屿等了很久,直到他看到一位衣着优雅的夫人从研究所走出来。 女人穿着驼色大衣,发髻低盘在纤美的脖颈,姿容典雅,要不是温辰屿见过她,真会误以为她是二八少女。 她来做什么呢? 温辰屿想不到,准备下车去看看。 进去研究所告知唐鸣珂的名字,不大会儿一个神情拘谨的青年小跑着过来,“我是唐博士的助理,展源。” 温辰屿记得他,上次唐鸣珂酒精过敏晕倒,纪翡就是叫展源把唐鸣珂送去医院的。 “您是?”展源对温辰屿有点印象,当时温辰屿跟纪翡站在一起,显然他们认识,然而展源并不能确认温辰屿的身份。 温辰屿琢磨了下,“我是他哥。” 展源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见到唐鸣珂的亲人,展源不设防地流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纪夫人刚离开,唐博士就把自己关进休息室,怎么叫都不开。” 唐鸣珂有心脏病,展源是唐鸣珂的私人助理,对他的身体状况要负责的。 “我很担心唐博士,您能不能帮我进去看看?”展源知道唐鸣珂脾气不好、说一不二,但是温辰屿是他哥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温辰屿却没同意,“他又不是傻子,不舒服会出来的。” 温辰屿没什么闲心去管唐鸣珂的闲事,反而他对展源很感兴趣。 “你是唐鸣珂助理,哪儿方面的?”温辰屿饶有兴致地问道。 温辰屿半靠着墙,修长腿懒散地支着,微微抬起下颌,划出一道优美流畅的曲线。 温辰屿的眼睛很漂亮,乌黑的瞳目似乎蕴含着漫天星光,稍微注视久了就会被吸进去。 展源耳朵烧红,躲避着温辰屿投来的目光,小声道:“主要负责工作方面,记录数据、做些简单的化学反应,生活上就是提醒唐博士按时吃药,关注他的身体状况。” 温辰屿轻轻扬起唇,“展助理做这些杂事真是屈才,不想伺候他了,可以来找我。” 温辰屿瞥了眼大门紧闭的休息室,笑吟吟地把自己名片递过去。 白色的名片被栗粉色的指尖夹着,指甲被修剪得圆润干净,手指细长纤白,指骨处洇着浅淡的薄红,腕骨缀着珍珠手链,伸出来的手仿佛都染上珠光的色泽。 赏心悦目到如同一件精雕细刻的艺术品。 展源视线被烫了下,双手接过那张名片,“芷萝ce,温辰屿。” 休息室传出不清晰地重物落地的声音。 展源神情慌张拍打房门,“唐博士,唐博士你还好吗?” “让开”,久久得不到的回应的温辰屿眉目一泠,拽开展源,当机立断踹开了门。 唐鸣珂跌坐在沙发下,面色发绀,双鬓沁出滴滴冷汗,口唇的颜色更为浓重,喉结随着他的呼吸起起伏伏,大口喘息着如同竭泽的鱼。 展源见他的样子,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我去找药,唐博士的速效救心丸在他的办公室里。” 温辰屿疾步走过去半蹲下身,手背微微隆起一把捂住唐鸣珂的口鼻,沉声道:“唐鸣珂,呼吸!” 唐鸣珂呼出去的气体被封锁在温辰屿掌心,潮湿逼仄带着若有若无的梅子香。 唐鸣珂本能地听从温辰屿的话呼吸,口周的麻木感似乎缓解了点又好像没有,大脑神经钝钝阵痛,切割着他的理智。 “打电话叫救护车”,温辰屿冷静地指挥道:“说病人呼吸碱中毒,让他们带上葡萄糖酸钙。” 展源被惊醒般,忙不迭地掏出手机。 “别说话,自己捂着,我去给你找个纸袋”,温辰屿将唐鸣珂的双手扣住,重新抵在唐鸣珂的口鼻处。 唐鸣珂静静呼吸着,模糊的视线敏感地察觉到温辰屿的离开,依旧是潮热逼仄的空间,却少了那股经久不散的梅子香。 空荡荡的让人心脏发紧。 上药 唐鸣珂需要住院观察半日。 温辰屿被纪翡托付照看下唐鸣珂。 温辰屿把展源给他的饭盒放在唐鸣珂床头的小桌板上。 “小可怜”,温辰屿拎了把椅子坐在唐鸣珂床边,瞅着他啧啧道:“除了我这个好心人,都没人来看你,混得哪啷个惨呦。” 温辰屿说了句蹩脚的方言,差点没把自己笑死。 唐鸣珂只是瞪了眼温辰屿,没开口争辩。 温辰屿不大满意,“我救了你两次,你就用这种态度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唐鸣珂还是没接话,温辰屿摸着下巴自顾自道:“我也不求你以身相许回报我,你告诉我,你跟容羿正在合作研究什么新品,我就当你报恩了。” 唐鸣珂又凉凉看了温辰屿一眼,他说温辰屿是法外狂徒果然没说错,一个法学生,整天地挑战法律底线。 真把商业机密告诉温辰屿,他下次也不用温辰屿救了,总归铁窗泪跟死了没区别。 温辰屿还在矢志不渝地骚扰唐鸣珂,“小唐弟弟,怎么不说话?” 唐鸣珂无话可说,幽幽道:“温辰屿上次我酒精过敏晕倒,你敢说不是你干的?” 救命恩人,温辰屿真好意思张口。 唐鸣珂恢复后秉持着对温辰屿的怀疑,抽时间又去了趟那家小餐馆,在老板口中得知,温辰屿要的那份酒酿圆子是加了半瓶白酒煮的。 唐鸣珂还记得晕倒前在温辰屿侧颈闻到的那股浓烈辛辣的酒味,头颅重重砸下去,唇齿碰撞着冰冷的软玉,疼得口腔里弥漫着血腥。 “你都知道了?”温辰屿丝毫没有被受害人戳穿的窘迫,反而有些讶异。 温辰屿窥探着唐鸣珂的神情,就凭唐鸣珂笃定的样子来看,这事他知道的也不是一天两天。 唐鸣珂居然没有趁机和纪翡告状,而是忍到现在。 唐鸣珂没想到温辰屿真敢承认,眼皮猛地弹跳了下,咬牙切齿道:“温辰屿,你胆子真的很大。” 温辰屿谦逊地接受了唐鸣珂的“赞美”。 其实温辰屿不仅要了酒酿圆子,还往自己脖颈涂了不少白酒,唐鸣珂中招也没太大意外。 “我诚心悔过”,温辰屿此时没打算刺激心脏病人脆弱的神经,顺便补充道:“你别生气,事情过去那么久,再把自己气进医院不值当。” 唐鸣珂脸色变了又变,最终红着耳根斥道:“温辰屿,你能不能别这么自以为是。” 他呼吸碱中毒也不全是被气的,再说他哪里有那么爱生气。 听见温辰屿低头给他道歉,也是见了鬼了。 温辰屿连忙告饶,“好好好,我跟纪翡我俩都再也不自以为是了。” 唐鸣珂心里有点堵,“关纪翡什么事?” 温辰屿为他的自以为是道歉,扯纪翡做什么,唐鸣珂并不认为纪翡如温辰屿那晚所说的自以为是,而是觉得温辰屿狗咬吕洞宾。 纪翡为其做了这么多,得到的却连十分之一都没有甚至还被倒打一耙,那个人恐怕也只会是温辰屿了。 唐鸣珂还想要说什么,被过来做心电图的小护士打断。 唐鸣珂没动,直到温辰屿意会地转过身,背对着唐鸣珂。 等冰凉心电图导联离开胸口,合拢衬衫的唐鸣珂听到温辰屿玩味的调侃,“这么大人还怕羞,你是大唐公主吗?” 唐鸣珂系扣子的指尖一顿,心口处肉虫般难看的疤痕一闪而过被衣服覆盖掩埋。 “现在可以吃饭了吗?”温辰屿起身将床尾的小桌板按在唐鸣珂身前的护栏上,把饭摆好。 暖黄的阳光穿过玻璃窗洋洋洒洒覆了温辰屿半身,轻薄的面皮都泛起透明的玉色,细密的长睫疏落,投下一片暗影,遮住平时浮滑的笑意。 竟然有几分纪翡冷情的影子。 “这不是你吃剩下的吧?”唐鸣珂拿筷子的手有些迟疑。 温辰屿但笑不语。 唐鸣珂吐了口气,用非常严肃的口吻告诉温辰屿,“以后不要让我吃你剩下的东西,我不想吃任何人剩下的任何食物。” 病人最大。 温辰屿点头,“好的,小唐弟弟。” 温辰屿答应得这么痛快,唐鸣珂不适应地看了温辰屿一眼。 唐鸣珂遏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好奇心,没问温辰屿为什么热衷于分享他吃剩的东西,止住话头,“你记住就好。” 在唐鸣珂表示等会儿可以自己出院,温辰屿放心地离开了。 医院里有些嘈杂,电梯正在转移病人去手术间,红色的楼梯数字在缓慢增长。 温辰屿估摸了下时间,还是走楼梯快点。 温辰屿找到安全通道,推开沉重的门,甫进去迎面就伸来一只手,温辰屿抬起胳膊抵挡,反手给了来人一个肘击。 手肘撞击肋骨带来震痹的疼痛,温辰屿明显地听到身后人倒吸口凉气。 温辰屿转身劈腿朝人踹去,冷不丁对上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似雾若雨的泪痣点在收束的眼尾处,摇曳妩媚。 温辰屿一下子失了力道,便被人钻了空子,剪着双腕掐着大腿,抵在墙上。 被人制住温辰屿反倒没有先前的凶悍,放松身体靠着墙,随便任由摆弄似的。 门外传来窸窣的声音,像是在找什么人。 温辰屿不适地动动腿,中性打扮的漂亮女人低头看去,赞扬道:“裤子不错。” 温辰屿穿的是条白裤子,裤脚逶迤着簇着嫩黄花蕊的小白花,白色的花瓣描在白色裤子,没有融为一体,倒是衬得更有层次。 “斯里兰卡仙人掌花”,被扼住的手腕有些酸麻,温辰屿还有闲情逸致跟女人科普,“夜间只开两小时的花种。” 女人闻言伸手摸了下,松节油的气味从指尖飘到鼻腔。 “你画的?”女人的声音并不清晰,低哑哑地故意模糊着声线。 温辰屿点点头,大言不惭道:“有那么点艺术天赋。” 女人像是被温辰屿逗乐,清越笑声从嗓音流出,酥麻麻地攀上温辰屿细白耳尖。 柔软的发丝扫到温辰屿的脸颊,淡淡的香水味从波浪起伏的发间散出,扑到温辰屿口鼻。 “你脸上这颗痣”,女人拉长调子。 “怎么?”温辰屿轻轻笑了下,微微偏头,醴艳的红痣在瓷白的颊上昳丽得惹眼。 女人仲怔了下,就那么一瞬间,温辰屿挣开女人的辖制。 同时飘逸的长发也被温辰屿手疾眼快拽落,银白色的狼尾暴露在眼前。 温辰屿拎着手感厚实的假发晃了晃,又笑,带了些戏谑,“怎么不继续说了?” 男人眸底闪过晦暗,神色自如地重新贴近温辰屿颊上那颗红痣,薄唇微启潮热地往上吐息,“挺碍眼的。” “很想让人亲手挖掉。” 男人原本华丽的声线荡进温辰屿耳朵,如同中世纪情人低语。 温辰屿揉了揉被勒红的手腕,掀起眼皮,犹如实质的视线打量着男人过于浓墨重彩的五官。 温辰屿绕开男人准备离开,下楼梯时,裤腿鲜柔的花瓣随着他的动作绽开。 有点不爽是怎么回事。 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更大了点,温辰屿停下脚步,思考两秒重新返回楼梯间。 在男人困解的神情中,温辰屿一手拉住男人的手腕,打开安全门,将人甩推出去。 “Lucy”,温辰屿冲男人俏皮地眨眨眼,飞快地往外大喊了声,“人在这儿!” 温辰屿锁门前,还不忘回击道:“你这个眼影也很难看。” 温辰屿舒服了,心情愉快地回去。 温辰屿换了睡衣,从冰箱捡起提前冻好的冰块,放在嘴里嚼。 刚进门的纪翡看见躺在沙发上的温辰屿愣了下,脱下外套走过去,“辰辰,吃饭了吗?” 温辰屿闭着眼枕着胳膊摇头,“不想吃,困了。” “鸣珂还没回来?”纪翡接到唐鸣珂要自己出院的电话,没想到他回来这么晚也没看到人。 “展源给唐鸣珂送的文件丢了,两人在医院查监控。” 纪翡认识展源,没有过多追问。 温辰屿笔直修长的双腿随意搭在沙发靠背上,宽松的短裤被堆积在大腿上,露出白皙的软肉。 因此腿根处那抹红痕在白炽灯下格外招眼。 “辰辰,怎么弄得?”纪翡指尖轻抚过温辰屿微凉的皮肤,问询道。 温辰屿懒懒睁眼掠过纪翡指腹覆着的那抹红痕,是白天楼梯间那个男人手指抓握不经意留下的。 没什么解释的必要。 “不清楚”,温辰屿重新闭上眼,敷衍道:“可能是撞的吧。” “我帮你上药”,纪翡拦腰将人腾空抱起,手臂稳健。 温辰屿惊了瞬,下意识抬手勾住男人的脖颈。 温辰屿皱眉,“不用。” 大惊小怪。 “一会儿就好”,纪翡微微低头不容拒绝地碰了碰温辰屿的额头,细细哄道。 纪翡把温辰屿抱进自己的房间。 对面房间是唐鸣珂的。 唐鸣珂深夜才回来,没发出太大的动静,纪翡这几天很忙,他不想打扰纪翡所剩无几的休息时间。 细微的嬉戏声从纪翡房间传出来,唐鸣珂没有刻意驻足,只是朝后看了眼。 纪翡的房门没有关严,泄开一条缝隙。 正好供唐鸣珂窥见内里。 纪翡背对着房门,撑着上半身,精壮的脊背上肌肉微隆。 软被里蓦地伸出一条细白的胳膊,推人似的,反被纪翡捉住放在唇边吻啄内侧的嫩肉。 “辰辰,你又装睡”,温雅的声音沁着经久不散的笑意,宠溺地低头诱哄蒙头不愿见人的男孩。 温辰屿被拆穿,受不了皮肤传来的痒转身钻出。 唐鸣珂想躲,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冻在原地。 好在温辰屿只往门外瞥了一眼,或许没发现门外多余的人。 也有可能看到了没心情理会,拽住被子将自己跟纪翡共同盖住。 唐鸣珂的视线被隔绝,耳边却清晰听到房间里传出来自纪翡沉闷的、慵散惬意的笑。 僵滞紧绷的肌肉很久以后慢慢松弛,唐鸣珂这时才明白温辰屿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男人最好哄了。 真相 原来脾气再好的男人也是会吃醋的。 温辰屿慢吞吞地走到冰箱前,草草看了眼空落落的模具,对着恰好走出房门的唐鸣珂道:“小唐弟弟,你少偷吃我冰块。” 纪翡不会动他东西,那就只剩下唐鸣珂了。 “又不是你冻的”,唐鸣珂眉峰藏戾,绕过温辰屿坐到沙发,打开早间新闻。 冰块含在舌根,丝丝缕缕的凉气顺着喉管冒涌,通透了晨起惺忪的困意。 温辰屿诧异地望了眼唐鸣珂,早上火气这么大? “你吃错药了?”温辰屿晃荡到沙发上,盘腿坐下。 唐鸣珂除了过分关注纪翡,每次遇到与纪翡相关的事情就失控以外,平时对其他人都是爱答不理的状态。 没成想,自己刚醒就挨了唐鸣珂冷脸。 唐鸣珂从身后拽了条毯子扔在温辰屿腿上,拧紧眉心,“你怎么不穿裤子?” 温辰屿闻言往下瞥了眼,短裤老老实实套在腿上,“你瞎?” 温辰屿大腿内侧的牙印隐隐作痛,不知道昨晚纪翡发什么疯,今天唐鸣珂竟然也不对劲起来。 茶几的手机发出低频的震动,温辰屿嫌举着手机太累,开了扩音。 “辰屿,你们程教授说你病了,最近有没有好些?”容潜山慈爱厚重的声音从手机响起。 温辰屿笑了下,他都请假一个星期了,估计容潜山也不是真的想要关心他。 “您还能跟程教授说上话呢,真稀奇”,不怪温辰屿这么说,他的导师脾气爆得一批,要不是纪翡是他的直系学长。 总该让人觉得唐鸣珂才是亲传弟子,一水儿的坏脾气。 不是业务和学业上的事,没人能联系得上。 当然除了纪翡,毕竟是爱徒。 容潜山顿了下,显然他也认识到跟这个并不亲近的小儿子拉近感情是个错误的决定。 温辰屿十分给面子地圆场,“学术论文我快写完了,有大把的时间和精力投入芷萝,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容潜山被温辰屿的坦率弄得沉默了瞬,良久才愧疚开口,“辰屿,你哥哥那边研发的新品缺少原材料,你能不能把芷萝的供货商让给你哥哥?” “爸爸会补偿你的”,容潜山补充道:“爸爸会和你菁瑶阿姨商量,让你尽快改回容姓。” 好惊喜的消息,不早不晚,在温辰屿拿到最新供应商检测报告正准备大量投入生产的时候。 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 “可以”,温辰屿答应得很痛快。 容潜山刚松口气,就听温辰屿话音一转,揣测道:“不让的话,钟菁瑶会把我弄死吧。” “辰屿”,容潜山不悦地斥责,“这说的是什么话,菁瑶也是你的妈妈。” 这就好笑了,“我妈不是死了,钟菁瑶也背着我say gdbye?” 呦,今天还是双喜临门。 容潜山声音沉怒,“辰屿,当初是你妈妈为了钱抛弃了你,菁瑶亲自把你领回容家,你怎么能说这种混账话!” 不好意思哦,他不领这个情。 “没别的事儿,我挂了”,温辰屿利落地点了挂断键。 温辰屿被不知哪儿来的密密匝匝的视线缠住全身,抬头就对上唐鸣珂冷峭幽深的双眼。 “吃瓜呢?让你搁这儿”,听到别人吵架不该礼貌性地回避下么。 好家伙,直白地全程围观啊。 显然唐鸣珂没理解温辰屿的冷幽默。 “温辰屿”,唐鸣珂定定地看过去,轻声道:“你也没妈妈要。” 好真诚的语气,真诚到温辰屿瞬间被噎住,并且当机立断把手机砸了过去,“你才没妈要。” 唐鸣珂没躲,黑色的手机砸在他的肩头,沉闷地落在地上。 早上随时喷发的山火掩埋在寂静的海底,平息的唐鸣珂默默地捡起温辰屿掉落的手机,走到温辰屿身边,拉起他的手腕塞进他手中。 他确实没妈要。 裴玄郡大学毕业就跟一见钟情同为法学生的纪纷竹结婚,青葱岁月抵不过生活的磕磕绊绊,再加上纪家这个庞然大物的反对。 裴玄郡在生下纪翡两年后,跟纪纷竹离婚嫁给了青梅竹马的唐家祺,有了唐鸣珂。 本以为日子就会这么过下去,唐家祺意外离世,裴玄郡带着有心脏病的唐鸣珂答应了纪纷竹复婚的请求。 自此本该是一家人通过曲折的命运重新团圆,而唐鸣珂成了那个彻底的局外人。 他跟温辰屿是一样的。 温辰屿看着唐鸣珂把自己关进房间,跟了上去。 唐鸣珂的门口被温辰屿霸占,引来唐鸣珂质问,“你做什么?” 温辰屿耸耸肩,“没事儿,看看你又在耍什么小脾气。” 唐鸣珂看了温辰屿一眼,所有的郁结被堵在喉咙,咽不下吐不出。 温辰屿总是这样,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让人探其究竟去猜去分析,非要人把所有的精力耗在他身上才算完。 他好像天生就有招惹人的资本。 唐鸣珂说不出那是什么,他只能在昨晚向来冷静自持的纪翡餍足快惬的声音里窥探。 “你要是喜欢纪翡”,唐鸣珂薄唇微压,“我不会再阻止你。” 纪翡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如果这是纪翡喜欢的,唐鸣珂希望纪翡能够如愿。 至于纪家,他不应该也没资格去管辖。 温辰屿闻言翘起唇角,意味不明笑了声,“小唐弟弟其实你阻不阻止对我来说没太大意义。” 总归他想要的一定会得到,不想要的强塞进手里也会被毫不留恋地扔掉。 唐鸣珂缄默着,他确实左右不了温辰屿,更无法控制纪翡。 “放心,我会跟纪翡分手的”,温辰屿扬了扬眉梢,“只不过不是现在。” 唐鸣珂蹙眉,“我不是试探你。” “可我是真心的。” 温辰屿说得又快又果断,唐鸣珂莫名怔了下。 “为什么?”唐鸣珂不理解,正如温辰屿说的,纪翡人又帅又有钱对他又好,温辰屿怎么会舍得跟他分手。 温辰屿为唐鸣珂追根问底无力抚额,难道非要把话说得很明白让所有人都难堪么。 “因为…”温辰屿叹息,“我并不打算跟他一起抗争世俗,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 轻飘飘的话落地。 一瞬间,唐鸣珂以为温辰屿也知道了什么。 “你做的就是对他最好的决定”,温辰屿肯定着唐鸣珂之前的做法,“我跟他的确不合适。” 唐鸣珂想说什么,却被温辰屿打断。 “这花你养得挺好”,温辰屿拨弄了下唐鸣珂门口花瓶里的玫瑰花,比他自己养的枯枝残叶强多了。 太多的话被唐鸣珂重重压在心底,吐出口浊气,“眼熟吗?” 温辰屿再次低头细细打量着脚边枝繁叶茂的玫瑰,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温辰屿在荆关的实验楼不止蹲了唐鸣珂一天,只不过前几次都是空着手的。 “你捡回来了?”温辰屿记得离开前,他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唐鸣珂眉目深深,“不就是送给我的吗?” 那倒是,只不过温辰屿没想到刚好碰到了纪翡,达成目的送给谁都一样。 然而纪翡没收,阴差阳错又被唐鸣珂捡回来。 “为什么送玫瑰?”唐鸣珂不理解。 温辰屿回答也很简单,“校门口就它打折处理,我刚回国没多少钱,能省则省。” 求人办事,心意到了就行了,琢磨花的品种做什么。 唐鸣珂点点头,目光落在他养的玫瑰花上,揉烂的花瓣被重新养出血肉,娇艳得鲜活。 这么漂亮的花儿也会沦落到打折贱卖吗? 唐鸣珂困惑地注视了会儿。 “因为爱情这个东西泛滥成灾”,温辰屿笑吟吟开口解答唐鸣珂的迷惘,“所以代表爱情的花儿也就非常廉价。” “你呢?”唐鸣珂问道:“你不是说等找到下家才跟纪翡分?” “你找到了?” 温辰屿眨眨眼,乌黑的瞳仁蕴起狡黠的笑意,“确实有一个。” “谁?” 纪翡给温辰屿请了好几天的假,温辰屿一直窝在房子里,唐鸣珂没见过温辰屿新认识什么人。 温辰屿笑而不答,尾音拉得戏谑绵长,“你猜呢?” 仿佛暗示什么。 唐鸣珂不想猜,耳根烫得发烧,语气凌乱,“温辰屿,你别捉弄……”我 唐鸣珂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从半空击落。 “展源”,温辰屿轻点脸颊思索道:“我看他挺有意思的。” 呼吸间的热气霎时散了个干净,胸口像是团了棉花,憋闷得难受。 “他有什么?没钱没势的,遭天谴被你看上了。” 温辰屿置若罔闻,兴致勃勃地追问:“你有他联系方式吗?给我个。” “没”,唐鸣珂压着高挺的眉骨,眼底生躁。 温辰屿不信,“那你怎么跟他联系?” 唐鸣珂白他一眼,“靠意念。” 温辰屿搓搓胳膊,笑骂:“少跟你哥学这些冷笑话。” 还是天真,以为不给自己就找不到了吗? 温辰屿转身离开,兀地被唐鸣珂叫住。 语气不善,“温辰屿,你是不是不勾三搭四会死啊?” 这倒是不会。 温辰屿曳着懒散的调子,“话也不用说得这么难听嘛。” 唐鸣珂察觉失言,绞紧眉心。 “不过,颜女士说过跟你类似的话。” 温辰屿望着唐鸣珂深幽的双眼,冁然笑开,“她说,我天生就会爱人。” 合作 芷萝的供货商又被容潜山要回去给了容羿,温辰屿便只能重新去找一家。 好在合作商广告发出去没多久就有人联系他。 只是他的副总并不看好这个合作商,但温辰屿还是决定亲自去见见。 很快温辰屿就明白为什么不合适。 “68一斤,每年只供一季度”,温辰屿琢磨了下,“这成本太高,跟我们芷萝供应市场不符。” 历桂把事先准备好的荔枝蜜拿出来,白色的塑料桶上面封着一层层塑料布,打开时清甜的芳香就满溢出来,“温总,您看看我们这蜜,货真价实的臻品,营养价值远高其他养蜂人手里的蜂蜜,这些您都可以找专业检测机构去查的。” 温辰屿一听检测就牙疼,他费尽心思死缠烂打从唐鸣珂那里得来的检测报告也搭给了容羿。 更主要是搭了也白搭,唐鸣珂现在跟容羿合作研发新品,检测成分本来就是他负责的工作之一。 换句话说,他这些天上蹿下跳的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过于小丑了。 艹,有点心酸。 “历老板,我是做化妆品的,实话实说您这荔枝蜜再好,到脸上发挥的作用也微乎其微,甚至短时期内跟其他厂家产生不了太大差别。 而且您这高于市场50%的价格,我们承受不住,要知道你们蜂蜜最大的生产厂家先前供货价也只有35”,温辰屿不疾不徐同历桂讲清利弊。 历桂明白在商人心里30%跟50%的效果是没有区别的,更何况他们要负担远超50%效果的费用。 只是,“温总您说的是慈济?”历桂听说慈济本来供给芷萝的,后来不知怎么被容家大少爷看中,以42的价格供给荟颜。 温辰屿点点头,“除却价格,他们比你们更有名气。” 名声响、价格低,明眼人都知道做什么选择。 历桂清楚自家荔枝蜜的弊端,闻言不好强求,终归有些失落。 “这罐蜜您带回去,买卖不成仁义在”,历桂苦涩地笑了下,“温总,希望您也好好考虑考虑我们荔浓。” 温辰屿没拒绝,衷心道:“希望历老板也能找到识货的人。” 历桂双鬓斑白,脸上的褶皱都在诉说风雨的磨砺,宽大到扭曲的指骨捧着沉甸甸的荔枝蜜放到温辰屿手中时,那一刻温辰屿感受到了生活赋予的重量。 “您可以找食品制造商,他们比我们会更看重品质”,温辰屿好心给这个中年男人建议道。 历桂怎么会没找呢,各大厂商他求了个遍,只有芷萝的老板也就是温辰屿愿意见他。 他把芷萝看做最后的希望,可惜还是抓不住。 但这一切跟温辰屿说又有什么用,在商言商,他不能因为要卖自家的蜜,通过卖惨让这个小老板承担损失。 历桂领了温辰屿这个情,憨厚的脸上流露出挣扎,极为羞愧似的,“温总,慈济他们家的蜜有问题。” 历桂羞窘极了,他们这种只知道日复一日跟蜜蜂打交道的农民开口讲同行的坏话是极为艰难的,像是做了巨大的错事,骨子里的本分在谴责他,然而历桂还是想争取一下。 眼前的温总年纪小,但是他的眼睛又透又亮,看自己的眼神是暖的,这样的人跟工蜂一样简单、纯粹,他们的心跟蜜一样是甜的、软的。 “您一定好好考虑下我们荔浓。” 温辰屿好像没听到,没什么反应似的,只是脚尖顿了下,“今天我买单,历老板可以吃完饭再走。” 历桂讷讷点头,手不自觉绞握,根本不敢抬头,生怕在小温总脸上看到什么异样的眼神。 等到包厢的门合拢,历桂才松口气,呆做在椅子上,不禁回想着温辰屿的反应,心头莫名乍起一个念头,慈济有问题,温总是不是早就知道? 温辰屿捧着荔枝蜜,出来接到程教授的电话,扼令他带着论文到学校当面交差。 温辰屿寻思着八成是昨天容潜山带来的霉运,要不然程商箬怎么会想起他。 “《虚假广告与商业欺诈的法律规制研究》,你写的?”程商箬把手里厚厚一沓A4纸扔在桌上,犀利的眼神透过老花镜钉死在温辰屿身上。 温辰厚脸皮道:“作为法学生惩奸除恶是我的本职,您不必对我多加褒扬。” 程商箬白了他一眼,翻了几页论文,越翻眉头皱得越紧,“比如?” 温辰屿指着自己论文里的案例,“比如这家荟颜声称可以补充哺乳期孕妇体内多种维生素且有益于母乳喂养的新生儿大脑发育,其实根本没有它宣传得那么夸张,误导消费者。” 温辰屿言辞恳切,恨不得将论文拍在程商箬脑门上。 然而没等温辰屿实施,程商箬率先把论文拍在温辰屿脑门上。 “法律不是你们商业竞争的武器”,程商箬指着温辰屿鼻子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荟颜是容家那个容羿手下的产业,你以公谋私还想让我给你背书,你想都别想。” “温辰屿,我把话放这儿,你能跟着我就跟,跟不了你就滚!” “别生气嘛,程教授”,温辰屿心虚地摸摸鼻尖。 温辰屿想解释,程商箬已经被气得不想听了。 “教授,辰辰的论文有理论依据的”,刚进门的纪翡轻拽着温辰屿把他挡在身后,“荟颜在六年前确实被爆出虚假宣传。” 程商箬看到纪翡时脸色好些,但依旧黑如锅底。 “总之这篇论文在我这里不通过”,程商箬瞪了眼从纪翡后面探头的温辰屿,气不打一处来。 温辰屿试图挽救他这三万字呕心沥血的论文,“教授,别跟论文置气嘛。” 温辰屿贴在纪翡身后,清晰可爱的发旋儿乖巧匍匐在头顶,纪翡微微偏头就能看到温辰屿柔软的黑发拢着秀白的耳尖,静谧而又安和。 瞧着就让人心软。 “学长。” 温辰屿扯着绵软的调子,笑吟吟的,笃信纪翡会帮他。 纪翡反手握住温辰屿细瘦的腕骨轻轻摩挲着,“教授,辰辰这篇论文有可取之处,修改修改就可以了,推翻重写恐怕太为难他了。” 程商箬听不进去,火气甚至波及到纪翡身上,“我还没说你,你就是这么监督他写论文的?我看你也是太纵容他。” 纪翡做保证人找他请假他才松口的,要不然凭温辰屿这个滑头,腿断了都得给他按时按点过来上课。 程商箬深觉带温辰屿会短寿,不想太为难自己,哼道:“非要写这个题目是吧?我就让你深入了解了解,顺便把你实习服务一块解决了。” “教授我觉得您还是别对我……” 程商箬一声强呵,阻止温辰屿的发挥,“滚!” 温辰屿歪歪头,不死心道:“学长?” 纪翡垂眸就对上温辰屿清亮的瞳孔,浅浅的倒影晕着自己的轮廓,仿佛自己就是他的全世界被他依赖着。 这个想法甫一升起,就使纪翡的心不由自主猛地弹跳了下。 “教授……” 程商箬瞧着纪翡对温辰屿百依百顺的样就来气,没等纪翡继续下文,拂手斥道:“你也滚!” 温辰屿:…… 爱徒都不管用了? 纪翡率先反应过来,俯身对温辰屿耳语,“辰辰,你先出去,我跟教授说。” 温热的气息爬上耳尖,温辰屿偏偏头往后稍了稍,冲纪翡扬起一抹笑,同样低语,“学长加油哦~” 过分可爱俏皮的语调柔和了纪翡的眸色,使纪翡眼底氤氲起微不可察的笑。 程商箬看着温辰屿走出办公室,气道:“我当初就不该听普利斯·金的鬼话收下他。” 纪翡敏感地转头问道:“舅公,你以前认识辰辰?” 程商箬脸色微滞,否认道:“我怎么会认识这个混小子。” 一边是舅公兼导师,一边是惯会任性耍赖的男朋友,一个两个纪翡都得罪不起。 正考虑怎么开口替温辰屿向程商箬求情的纪翡又听程商箬道:“你离他远点,这小混蛋主意正得很,小心他把你也算计进去。” 纪翡回神,声音含笑,“辰辰不会……” 程商箬打断纪翡,“他以前是学刑法的。” 纪翡神情一顿,还想问什么,可程商箬却怎么也不肯再说了。 “怎么样?”纪翡刚出来就看到靠着墙、表情闲适的温辰屿。 没了刚才哄人刻意装出来乖软,纪翡心底略微有些遗憾,微微摇头。 连纪翡都没法,可见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 早知道不写荟颜这个知名大牌,换个容羿手下的冷门产业写了。 温辰屿死不悔改,并且准备下次把坏事做的隐蔽点。 “这是什么?”纪翡往下扫过温辰屿脚边的白色塑料罐。 “荔枝蜜”,温辰屿弯腰拿起递到纪翡手里,“祝你的生活甜如蜜?” 荔浓的广告词好像是这个来着,温辰屿记不大清了。 纪翡一手拿着温辰屿送给他的蜜罐,一手轻柔地摸了摸温辰屿被砸红的额角,低声询问,“痛不痛?” 温辰屿眨眨眼,翘起唇角,不是很疼。 “没你昨晚咬得疼。” 纪翡愣了下,脸上闪过可疑的红云,清咳两声:“那我帮你看看?” 这倒也不必。 失眠 纪翡本想着送温辰屿回家,半路却接到一个电话。 “到目的地放我下来就行”,瞧着纪翡焦灼的神情,温辰屿体贴道:“我可以自己回去。” 纪翡再怎么挂念温辰屿,也不得不承认唐鸣珂的事儿要紧急得多。 纪翡把车停在一家会所门口。 展源早早等着,连忙迎了上去,“唐博士在里面。” 纪翡点点头,展源身上飘过来浓烈呛鼻酒味,使他蹙了蹙眉心,“你可以先跟辰辰回去,那边我会处理。” 展源替唐鸣珂挡了不少酒,胃里都隐隐作痛,已经出去吐过两轮,闻言还是拒绝道:“我等唐博士。” 展源是专门照顾唐鸣珂的,纪翡听到这种回答也没意外,径直抬步离开。 展源捂着腹部,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纪翡走进一间包厢,将开门一瞬间涌出的喧嚣隔绝在内。 “展助?”温辰屿悄无声息出现在展源身后,把人吓了一跳。 展源扭头猝不及防看到温辰屿含笑的眼,耳根不自觉羞红,打了声招呼,“温总,你怎么也过来了。” 温辰屿笑笑,“不用这么客气,叫我辰屿就行。” 展源耳朵更烫,烧得赤绯一片,结结巴巴喊不出口,“辰辰…屿。” 温辰屿失笑,故意逗他,“唔,叫辰辰也可以。” 展源已经脸红得不敢看他了。 温辰屿适可而止,拿出手机打开二维码,“刚回国没朋友,带我熟悉一下环境?” 展源无有不应,连忙加上温辰屿好友。 “唐鸣珂怎么了?”刚在车上看到纪翡神色匆匆的样子,温辰屿没有多问,展源倒是打听的好人选。 唐鸣珂失了两个亿的单子,跟容羿合作属于送人情赚不了多少钱,他这个高级研究员还兼任着经理的职位,需要给研究所谈合作。 生意谈了半个多月,最开始唐鸣珂对这边没有意向一直冷着,展源不清楚唐鸣珂怎么又改主意,起了合作的念头。 可谈生意的有个风吹草动都一清二楚,唐鸣珂想要合作,那边反而拿起乔,一天一个局,非要把人性子磨软了才肯松口。 温辰屿还想问什么,似有所感越过展源,朝身后看去。 好巧不巧撞上一道凌厉的视线,眼底沁着疲倦的血丝,目光黑压压的藏着令人胆寒的锋锐。 温辰屿毫不避讳,甚至朝他弯了弯眼尾,灵动得鲜活。 “他也喝了?”声音很轻只在两人中间传播。 展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温辰屿说的是谁,摇摇头,“唐博士没喝。” 温辰屿闻言勾起唇角,认同道:“确实,强迫吃斋念佛的人喝酒也太造孽了。” 展源苦笑了下,没对温辰屿为什么会知道唐鸣珂信佛好奇,反而忧心忡忡。 里面那些人的架势,这个合作势必得把唐鸣珂灌醉才会同意。 然而唐鸣珂那个身体怎么喝得了酒,展源实在没法才给纪翡打的电话,都是纪家人,多少会顾及一些颜面。 更何况纪翡是真的关心唐鸣珂这个弟弟。 温辰屿似乎也想到什么也没再开口。 唐鸣珂伫立在不远处,冷眼地凝望着温辰屿弯眉粲然同他下一个“目标”谈笑风生。 “走啊,大侄子”,酒意正兴的大腹便便的秃顶脚步飘忽地赶到唐鸣珂身边,拉着人往包厢里进,“你哥把你快到手的两个亿要走没事儿,一点点分手费就当施舍乞丐了,你今天把叔喝趴下,叔补给你……” 秃顶边说边打酒嗝,腥臭的味道让人恶心。 唐鸣珂垂下眸子,顺从地由着男人拉扯。 秃顶对唐鸣珂态度很满意,高兴道:“这就对了,你妈带着你这个拖油瓶复婚,他们两口子亲亲热热,你亲爸没了,纷竹有小翡这个亲儿子,你在纪家无依无靠能多捞点是点,好好为自己以后铺路。” 唐鸣珂沉默着,可沉默似乎更激发男人说教的欲·望。 “你进纪家不就是奔着抢小翡资产来的吗?别装什么清高,钱可是好东西……”男人哈哈笑着,透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炽白的吊灯打在他立体的五官,落下深刻的阴影,唐鸣珂色泽深重的唇不适地微抿着,眸子半落,脸上熏染那点潮红没给他带来丝毫亲和,而是愈发显得他如同冰铸。 温辰屿“啧”了声。 真可怜呐。 “走了”,懒散的调子响起,不知道同谁说的,回神的功夫,空气里的梅子香就淡了许多。 温辰屿回去不算晚,早早就带着眼罩躺在床上酝酿睡意。 房间干净整洁,燃着香薰,许是温辰屿睡不着,便挑剔着觉得少了些什么。 “还没睡着么?”轻浅的声音在黑夜响起,带着磨砂质的颗粒感,倒是有几分引发昏昏欲睡念头的魔力。 温辰屿拽下眼罩,床头的橘黄色洒下一片光晕,照映出床边风尘仆仆的纪翡温情浅笑的模样。 温辰屿有失眠的毛病,纪翡也知道。 纪翡喝了点酒,酒精催发着肾上腺素,动作便比平时大胆些。 纪翡摸索着探入温辰屿的被底,冰冷的指尖碰到温辰屿暖热的腿窝,惹得被子底下的人躲了下。 “凉。” 温辰屿困倦的声音发黏,传到纪翡耳朵里就融化成又甜又软的蜜糖。 纪翡呼吸发紧,忍不住俯身低头。 温辰屿偏偏脸,潮热的吻就落在侧颈。 “辰辰?”察觉到温辰屿的抗拒,让纪翡有些心慌。 温辰屿乌瞳平和,水洗过一般剔透,纪翡维持着斯文和雅的表情,耐心询问,“怎么了,辰辰?” 温辰屿没怎么,就是前后因果联系想通了一些事。 “那两个亿的合同,是分手费?”温辰屿直接道:“谁给的?” 是纪翡还是纪家,温辰屿想问。 纪翡不知道怎么回答,缄默着。 “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纪翡抚着温辰屿的脸颊,语气如同静稳的湖使人安心,“你只管用就是。” 温辰屿想了想,“我同意分手。” 太平静了,平静到纪翡分不清温辰屿是在开玩笑还是觉得自己在他心里无足轻重所以才分得这么痛快。 “辰辰,别这样说”,纪翡阻止温辰屿继续开口,说尽这些伤人的话。 酒精鼓噪神经,空落落的心却不知道如何弥补,纪翡将温辰屿纳入怀抱,埋在他温软颈窝,丝丝缕缕的暖香涌入肺腑,紧绷的神经才勉强舒缓。 “跟我结婚好吗?” 声音闷在皮肤,几乎呢喃。 温辰屿不紧不慢从被窝伸出一条腿,足底踹在纪翡肩头将人推开。 “学长,你其实不用在我身上花太多心思。” 温辰屿平淡地陈述道。 算得上劝诫,可纪翡不想听,修长微凉的手指圈住温辰屿的脚踝,稍稍偏头。 温辰屿下意识回抽,奈何纪翡的手铁钳似的,让温辰屿动弹不得。 温辰屿提醒道:“你昨天咬的伤口还没好。” 所以不要想着再咬他一次。 纪翡动作顿了下,没有别的动作,只是轻柔地吻了吻温辰屿昨晚被烙下牙印的腿心,“再给我点时间。” 蜻蜓点水的一吻落下便让温辰屿的软肉敏感地颤了颤。 纪翡握着他的脚踝将其重新放回温暖被子里。 温辰屿没什么表示,纪翡只当他是默认。 “讲个故事?”温辰屿从枕头下面抽出本童话书塞进纪翡手里。 光滑的封皮摩擦着纪翡的掌心,纪翡低头看去,是本《丑小鸭》。 纪翡翻动着书页,宠怜地依从道:“好,我给辰辰讲睡前故事。” 酒气晕染过的嗓音有些清哑,不疾不徐的,好似含着春风。 温辰屿拉下眼罩,要求道:“讲丑小鸭变天鹅那段。” 纪翡缓缓读着绘本,声音悠慢,直到温辰屿彻底入睡。 纪翡将温辰屿床头昏黄的灯关掉,又熄灭了房里的香薰蜡烛,低头碰了碰温辰屿的额角,“晚安,希望你梦里有我。” 报仇 温辰屿白卫衣黑裤子,外加一双运动鞋,偏长的黑发在脑后扎起一个小揪揪,露出的眉眼说不出的清俊漂亮。 很少见的打扮,估计是要外出。 果不其然温辰屿刚打开房门就瞥见了沙发上的唐鸣珂,招呼道:“送我去个地方。” “不去”,拒绝得果断又冷硬。 温辰屿挑了下眉,踱步过去弯下腰趴在沙发靠背,侧头看他,“我给你报仇去。” 唐鸣珂重重压了下眉骨,“什么意思?” 温辰屿轻快地拍拍唐鸣珂肩膀,“跟着去就知道了。” “别忘了给自己带上速效救心丸”,温辰屿勾起唇角,张扬的神情藏不住的跃跃欲试,“场面可能会有点血腥。” 唐鸣珂起身跟了上去。 一路上温辰屿坐在副驾驶难得沉默,没故意招惹唐鸣珂,自顾自地打字,嘴角时不时轻扬。 唐鸣珂从反光镜掠过温辰屿手机界面,白绿交错的消息气泡快速滚动,看得人眼花缭乱,莫名烦躁。 “你来这儿干嘛?”唐鸣珂停了车,眉心紧锁,“纪翡不在这儿。” 温辰屿走到前台,伸手指了指唐鸣珂,问道:“认识吗?” 前台小姐姐迟疑地点点头,温辰屿见状摆手,“那我们上去了。” 没等人反应,温辰屿带着唐鸣珂上了楼。 温辰屿目的很明确,越过长长的走廊,脚步停在一间办公室门口前,“谁说我要找纪翡了。” “小唐弟弟,是不是很少来纪氏公司?”前台认识唐鸣珂让温辰屿挺惊讶。 他还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进来。 唐鸣珂不悦敛眉,“你到底要干什么?” 温辰屿笑了笑,眼底沁着凉意,“都说了要给你报仇。” 温辰屿拧开办公室的门,色质沉重的老板椅上空无一人。 温辰屿不紧不慢在办公桌上逡巡一圈,唐鸣珂快步上前拉住温辰屿,“跟我离开,纪氏商业机密泄露,你就是首要嫌疑人。” 温辰屿忍不住吃笑,“不至于。” 唐鸣珂整天跟数据打交道,太知道数据泄露会造成什么后果,因此他拒绝避免一切会引发问题的事情。 唐鸣珂还想说什么,似有若无的□□声渺渺入耳。 温辰屿给唐鸣珂打了个暂停的手势,兀自欣赏了会儿。 陡然安静的空间,传出不甚清晰的水声。 唐鸣珂分辨出这是什么,脸色一黑,不由分说拽住温辰屿手腕,压低声音,“走。” 温辰屿岿然不动,轻飘飘从唐鸣珂手下挣开,唇角弧度越来越大。 随着一阵高亢的吼叫,温辰屿踹开了休息室的暗门。 赤白的光线涌入,床上纠缠的两人惊慌失措地望向门口,“谁!哪个不长眼的坏老子好事,老子要开除你。” 暴怒的声音持续不断地叫骂着。 温辰屿等人适应了光线,才不紧不慢开口,“纪经理,我可不是你们纪氏的员工,您开不了我。” 纪纷正定睛一看,从惊吓中回神,“…温辰屿?” 温辰屿乐了,“您老人家还认识我呢。” “没错儿,就是要了你们纪家两亿分手费的那个乞丐”,温辰屿肯定道。 纪纷正强压着怒气,“你有什么事,等我出去谈。” 温辰屿往里面探了一眼,满身肥肉的纪纷正后面还藏了个白白嫩嫩的小男生,伸手勾了勾。 “你先出去。” 隐匿在纪纷正身后瘦弱的肩膀抖动了下,好久都没等到纪纷正为他撑腰,不得不□□的从被子钻出来,下床穿衣服。 白生生的皮肉惹眼,温辰屿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宽厚的掌心捂住,耳边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不准看。” 唐鸣珂飞快地补充道:“别想做对不起纪翡的事儿,精神□□都不行。” 温辰屿轻笑,敷衍道:“行,我只看你哥的。” 唐鸣珂被噎住,冷哼一声,放下了手。 小男生套上了衣服,松松垮垮的,露出大片胸膛跟充斥着星星点点红痕的锁骨。 小男生瞧着这景况,寻思着纪纷正下次肯定不会再点他了,于是也就不再装模作样,路过温辰屿时,调笑着,“小帅哥,下次别挑这个时间点,我客人容易马上风我这以后个生意可就不好做了。” 温辰屿指尖夹着名片塞在小男生上衣口袋,尾调曳得绵长,“叫得挺好听的,我照顾你生意啊。” 小男生被温辰屿大胆直接逗笑,抬眼打量着温辰屿招人的脸,倒是不亏,“我给你打折。” 小男生伸手抚着温辰屿的肩膀,猛地被外力打落,转头对上黑沉沉的深眸,吓了一跳。 暗道可惜,好不容易碰到合心意的,还有个虎视眈眈的护花使者。 直到小男生走远,唐鸣珂紧绷的脊线才微微松弛。 “在想什么?”温辰屿含笑的嗓音攀爬到唐鸣珂耳尖。 唐鸣珂下意识揉向耳朵,莫名又想起那个夜晚,温辰屿难以自抑的颤声混合着潮湿的泣音,轻而易举地使唐鸣珂从纪翡的喘息中剥离,清楚无误被分辨。 唐鸣珂身体僵了下,垂下眸子同温辰屿拉开距离,微微后退。 “唐鸣珂”,纪纷正见到唐鸣珂又惊又怒,“你怎么和他混在一起。” 唐鸣珂一如昨晚会所,对他保持沉默。 温辰屿往前走了两步,盈盈道:“他当然是为了勾搭我,我俩联手从纪翡手上谋取纪家家产。” 温辰屿话音刚落,纪纷正横肉丛生的脸上立刻惊疑不定起来。 许是被温辰屿堵在被窝里,丢干净人了,不管不顾地辱骂起来。 “早在你妈带着你回纪家,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怎么不跟你那个穷鬼爹一起死,让你妈带着你这个拖油瓶来分纪家的财产。” “我就说你是来克小翡的,纪纷竹还不信,还给你在纪氏留位置,你今天竟然跟温辰屿搞在一起,都是恶心的垃圾。” “纪家给你做手术养你长大,你还不满足,唐鸣珂,你就是欲壑难填的白眼狼,你就该跟你那爹一起死!” 纪纷正骂完气喘吁吁,那些堪称恶毒的话没有激起唐鸣珂任何波澜,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温辰屿捧场地为纪纷正鼓了鼓掌,他可算知道唐鸣珂骂他的话都是哪儿来的了。 全是耳濡目染。 “您说完了?”温辰屿环顾一圈从休息室门口的架子上捡了根高尔夫球杆,拎在手里掂了掂分量,旁若无人道:“纪经理还有这高雅爱好呢。” 纪纷正警惕地看着温辰屿。 温辰屿又笑,“您做也做爽了,骂也骂爽了,是不是该我爽爽了。” 纪纷正被温辰屿骇住,尖声利叫,“温辰屿,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保安马上就上来,你要做出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就连纪翡都保不了你!” 温辰屿要是被他吓住,今天就不会来了。 “温辰屿,跟我离开”,唐鸣珂挡在温辰屿面前,深吸一口气,“这件事我会告诉纪翡,他会帮你。” 温辰屿闲闲撩起眼皮,一丝笑意也无,“让开。” 唐鸣珂没动,温辰屿抬腿狠辣地踹向唐鸣珂腹部。 没有防备,一米八多的男人就被温辰屿踹翻到地,后背重重地砸中衣柜,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温辰屿居高临下地站着,纤长笔直的密睫遮住眸光,生人勿近的冷情,他淡淡道:“唐鸣珂,依赖别人是个很蠢的想法,有仇要自己报。” 温辰屿越过唐鸣珂,挥杆打断了纪纷正的右腿。 凄厉的惨叫破空而出,冲击着脆弱的耳膜。 温辰屿享受地看着纪纷正痛苦地痉挛,慢声道:“纪经理,爽吗?是不是乞丐比丧家犬好听多了。” 巨大的疼痛绞扎着断裂的腿骨,纪纷正冷汗涔涔,大脑都空白一瞬,然而听到温辰屿挑衅一般的话,纪纷正强忍着痛苦,双眼血红咒骂道:“温辰屿,你个杂种,你那个贪财妈怎么不把你也带进监狱,社会毒瘤。” 温辰屿眼神更冷了,“原来纪经理另一条腿也不想要了。” 温辰屿再一次挥起高尔夫球杆,在纪纷正狰狞骤缩的瞳孔中落下。 “可以了,温辰屿”,唐鸣珂扼住温辰屿的手腕,阻止了他再次进攻。 “让开。” 冷凝的声音乍起,唐鸣珂极为冷静道:“保安马上过来,我带你去找纪翡。” 温辰屿乌黑的眼瞳直视唐鸣珂,“我再说一遍,让开。” “我刚吃了速效救心丸”,唐鸣珂薄唇微张,“你今天非要弄死两个人吗?” 温辰屿手顿了下,紧接着四五个保安赶到。 纪纷正仿佛见到救星,扯着嗓子喊道:“抓住他!报警!报警!” 几个保安瞬间把温辰屿团团围住。 唐鸣珂把温辰屿手里的“凶器”拿走,“哐当”扔到地上。 “都让开”,这次不是温辰屿说的,而是唐鸣珂。 保安瞄了床上痛苦不堪的纪纷正,面露犹豫,“纪总,您别为难我们,这个人你不能带走。” 唐鸣珂拢住温辰屿,深目瞬瞬,高大的身形倾斜,是保护的姿态。 “我会负责”,唐鸣珂承诺,加重声量,“所以现在让开。” 保安互相对视一眼,慢慢地让开一条路。 唐鸣珂揽着温辰屿离开,直到出了纪氏大楼把温辰屿关进车里。 “我带你回去,你就待在房子里不要出去,纪翡会处理”,唐鸣珂安排着温辰屿。 久久没听到应答,唐鸣珂偏头看去。 温辰屿靠在车窗,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唐鸣珂眉心簇起又散开,终究放缓声音,“你别怕。” 温辰屿突然弯起眼眸,如同打碎一池春水,流出漫天璀璨,让人猛然心悸。 轻佻至极的语气融着真诚的话淌出,死死缠住人的心尖。 “小唐弟弟,你刚才好帅啊。” 上药 “还疼吗?”温辰屿拎来医药箱放在茶几上。 唐鸣珂双眸紧闭,唇色苍白。 温辰屿“嘶”了声,直接朝唐鸣珂心口探去,“你不会心脏病犯了吧?” 唐鸣珂打掉温辰屿作祟的手,面色冷郁睁开眼,从医药箱里拿出云南白药气雾剂。 唐鸣珂瞥了温辰屿一眼。 温辰屿默默同他对视两秒,扬了扬眉,服软道:“行,我来伺候你,当给你赔罪好不好。” 温辰屿在唐鸣珂手里拿过喷雾剂,半蹲下身,指尖挑着衬衫衣摆撩开。 “不用…”唐鸣珂躲了下,后背却抵在沙发上退无可退。 劲瘦的腰线显露,壁垒分明的六块腹肌上赫然印了快青紫乌团。 瞅着确实劲儿使大了。 “忍忍”,温辰屿晃荡几下药瓶,对准他踹出来的伤口喷上去。 唐鸣珂薄唇张合,最终收敛回喉间,深眸微垂,凝视着温辰屿皙白弯曲的后颈。 清凉的药物混着独特的草药,细细密密均匀洒落在伤口,舒缓着红肿烧灼的皮肤。 “摆什么脸子,我给你出气,你圣母心发作才受伤的”,没唐鸣珂拦着,他早得手了。 唐鸣珂闻言,幽幽道:“我怎么觉得你早就想踹我了。” 温辰屿:…… “这是什么话”,温辰屿心虚地转移话题,“我心疼你还来不及。” 温辰屿趁机教育道:“有气别憋着对心脏不好,受委屈也不行。” “自己报复回去或者…找我。” 亲昵越界的话被温辰屿自然而然讲出,不假思索毫不忌讳。 唐鸣珂心尖猛地一颤,下意识蹙眉。 温辰屿抬眸闯入唐鸣珂邃暗眼底,纤长乌睫轻抖散,如若透屏开。 眼神真挚干净,仿佛许下千钧重的诺言。 唐鸣珂耳尖红染,匆匆偏头避过。 还没等唐鸣珂说些什么,温辰屿陡先移开目光,扔下手里的喷雾,快步便门口走去。 唐鸣珂愣了下转头看去,不知何时,纪翡回来了。 “学长,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今天可吓死我了”,温辰屿抱住携了一身寒的纪翡,光洁温软的额头抵着纪翡冰凉锐刻的下颌。 乌润的瞳仁漾着水色,瞧着可怜极了,也叫人心软极了。 纪翡顿了下回抱住温辰屿,轻轻抚了抚他单薄的脊背。 “堂叔那里我去看了,没太大问题”,纪翡叹了口气,缓缓道:“辰辰,没有下次了。” 似无奈似妥协。 温辰屿唇角刚要翘起,禁锢在腰间的掌心收紧,勒得温辰屿动弹不得。 温辰屿疑惑抬眼,却被纪翡按着头扣在颈窝,腰上的那只手调转位置,极轻极快地往下打了一下。 “辰辰,你总要吃个教训的。” 不然这次的事情会同样发生第二次。 温辰屿推开卸了力道的纪翡,双手捂着屁股后退,眸子因惊恐微微瞪大,“你……” 纪翡上前伸手揉了下温辰屿颊上醴艳的红痣,好脾气地重复道:“真的没有下次了,辰辰。” 做坏事是有代价的,纪翡希望温辰屿永远不要去挑战底线,无论是法律亦或是其他。 温辰屿飞快地跑回房间。 纪翡注视着温辰屿的惊慌失措的背影,慢慢收拢视线,嘴角的弧度转瞬即逝,按了按紧绷的太阳穴。 “哥”,唐鸣珂立体的五官落雾,郁悒的脸色看不出去情绪,“到底怎么回事。” 纪翡调整好神情,走了过去,扫过他腹部骇人的青紫皱眉,“鸣珂你这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 唐鸣珂放下衣摆挡住纪翡的担忧的目光,摇摇头。 “是辰辰的错,我会让他给你道歉的”,纪翡声音含着歉意。 简简单单用一句话就能泾渭分明将温辰屿跟其他人分隔开。 哪怕是从小就亲近他的弟弟。 唐鸣珂从未这么强烈地感受到纪翡要离自己远去。 他比不上温辰屿,他也没法跟温辰屿相比,温辰屿在纪翡心里是不一样的。 唐鸣珂说不上来,但大概是在自己心里纪翡永远是纪翡的那种不一样。 “不怪他”,唐鸣珂轻飘飘揭过这件事,好像无关痛痒。 唐鸣珂摸了下心脏跳动的位置,异常的搏动让他感到无所适从,不是发作的疼痛,是情绪上的。 唐鸣珂弄不懂,看到温辰屿扑向纪翡怀里,听见他委屈地告状,见他们旁若无人的打闹,就这样了。 闷闷得发紧。 “堂叔他为了讨好容羿,散播辰辰的…”纪翡说不出口那些恶毒的字眼,停了下继续道:“谣言,不但使芷萝生产线工人闹起来产生巨大的损失,芷萝的供应商也终止合作。” 原来纪纷正得罪了温辰屿,也是,凭温辰屿睚眦必报的性子,把纪纷正腿打断也是意料之中。 他也是昏头听信温辰屿的鬼话。 诓他是为了替他出气,不过是利用他进入纪氏再全身而退。 “骗子。” “什么?”纪翡没听清唐鸣珂在说什么。 唐鸣珂极快收敛冷厉的神色,摇头,转而问道:“两个亿的合同是……” 纪翡这次回答得很快,“是补偿,同样也是纪家给辰辰发出的求和信号。” 纪翡没有讲它其实也代表纪家给温辰屿的分手费。 但是唐鸣珂又怎么会不明白。 “你想怎么做?”纪翡一定有他自己的想法,唐鸣珂询问道。 这次棘手到,纪翡沉默了半晌才道:“我会回趟纪家。” 唐鸣珂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还有一件事,“你能帮我照顾两天辰辰吗?” 纪氏现在的董事长是纪翡的大伯纪纷呈,纪翡二叔好吃懒做能力平平靠着股份混日子,纪翡的父亲纪纷竹,走了学法这条路,也不在纪氏工作,而是成立了家律所公司是业内知名的红圈所。 纪翡无心纪氏,继承父母衣钵,走了父母的老路。 然而纪翡的爷爷并不认可冒进闪失的纪纷呈,纪氏的大权仍然握在纪老爷子手里,并且放话纪氏未来的掌权人他要在纪氏孙辈里选,不拘本家。 纪老爷子的话一出,纪氏孙子辈不管是自告奋勇还是被平庸父亲催促,纷纷踏进争夺纪氏的漩涡。 纪翡也是其中之一,他要处理干净这件事必须回本家见到老爷子。 “我现在能相信的也只有你了”,纪翡说出来都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唐鸣珂缄默着。 纪翡本以为父亲当初选择学法是不在乎纪氏,可纪纷竹明确地表示希望纪翡作为纪老爷子最看好的孙子得到纪氏。 纪纷竹不想看着自己的大哥二哥仗着纪老爷子原配妻子的孩子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希望纪翡能到的老爷子青睐。 就连纪翡的奶奶也是这么想的。 在纪翡大学毕业那年,被所有人期待的纪翡几乎是被架到争夺纪氏的高台。 纪翡并不想参与他们的斗争,所以他出了国在国外读完硕士,接到奶奶病重的消息才回国读博。 纪家是个龙潭虎穴,明争暗斗不断,纪翡不放心把温辰屿交托给任何一个人。 “辰辰他现在需要有人保护”,纪翡不想任何人影响他和温辰屿的关系,更不想见到温辰屿因为纪家内斗被祸及而遭到伤害。 在他们看来,温辰屿是制辖纪翡的利器,不论是用温辰屿来迫害纪翡的名声,亦或是为了纪翡的名声逼温辰屿离开。 “哥,我……”唐鸣珂闭上眼重重吐了口气,“我会帮你的。” 唐鸣珂之前也是支持纪翡拿下纪氏那个庞然大物,可温辰屿作为私生子无法带给纪翡任何便利,更有可能还会成为其他人攻讦纪翡的手段。 所以唐鸣珂才那么厌恶温辰屿。 他甚至还想过温辰屿就是别人派过来构陷纪翡的,毕竟温辰屿从始至终都是朝纪翡无止境的索取,给纪翡带来无穷尽的麻烦。 后来…… 唐鸣珂不去想后来是怎么打消对温辰屿的怀疑,现在他只想尽力完成纪翡的要求。 “我在研究所的时间,我会让展……”,唐鸣珂将将念出那个名字,便飞快改口,“杜梨照看他。” 纪翡敏感问道:“展源他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怪纪翡多想,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纠缠在一起,如同剪不断理不清的乱麻,躁得人头疼。 唐鸣珂瞟了纪翡一眼,生硬摇头,“没。” 纪翡狐疑地压下心里的不安定,点点头,“你看着安排就好。” “喂,聊够没有,还让不让人吃饭”,温辰屿推开房门,一脸暴躁地看着客厅没完没了的兄弟俩。 遇袭 “哥,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杜梨好奇地看着温辰屿从快递站抱出来的纸箱。 温辰屿也不太清楚,历桂给他寄来的,说是特产,有十来斤的样子。 “我一会儿把它搬上楼,再离开。” 杜梨点头,“哥,听说今天有节目组过来拍摄,多待会儿呗。” 杜梨被温辰屿叫出来送他回荆关旁的小区,没知会唐鸣珂,杜梨想着应该没什么问题,甚至还想在外面多玩会儿。 总归是没什么要紧事,温辰屿同意了,“你去把车停好,那里只能临时停车。” 杜梨开心地差点跳起来,连忙应道:“好好好,哥,我这就去。” 她还没见过明星呢。 小区里嘈杂纷乱,温辰屿有意避开,走了条僻静小路。 秋末的季节,郁浓的绿叶还挂在树上,风吹树梢的声音已然萧瑟得凄清。 温辰屿走着走着就被一个胖墩撞了下。 “辰辰,辰辰”,五彩斑斓的圆球怼在温辰屿脚边,缠着人不让离开,“纪翡要回纪家商量跟你分手的事哦。” 温辰屿迟疑片刻,犹豫道:“大胖,你谁?” 而且一身乱七八糟的颜色是什么鬼,这只猫以前长这样吗? 系统懵了下,用它肥肥胖胖的爪子哀怨地挠着温辰屿的裤脚,大声道:“我是猫猫大王!” 温辰屿蹲下身,揪着系统的大胖脸,“我记得我离开还不到一个月,你怎么胖成这样。” 系统“喵喵”地从温辰屿毒手挣开,咕哝道:“都说了,华君越家里有很多小零食。” “纪翡的事我知道了”,温辰屿戳戳系统身上的大肥肉,“你还有别的事吗?” 系统没了。 系统用肉垫踩着温辰屿的小白鞋,印出一朵朵黑黑梅花,半晌别别扭扭道:“谢谢你。” “什么?” 系统才知道,原来那天温辰屿在烧烤店把自己带走,是因为自己叫得太惨怀疑华君越虐猫,是想救自己。 它从华君越嘴里知道的,而且温辰屿当时还记下了华君越的名字,为的就是以后能找到人。 “你是个好人”,系统小声道:“我会帮你的。” 早日完成任务,早点解绑。 温辰屿听得一头雾水,只当它心急任务。 “这是什么?”,系统用爪子扒拉封条,一下子就把快递箱打开了。 温辰屿随手从箱子里捡起几本杂志,眼神微闪。 “辰辰,这里面怎么什么都有。” 杂志,照片,香水,礼盒,护肤品,胸针…… “没什么”,温辰屿合上箱子,突然想起,“今天过来的明星是谁?” 系统不知道,忽地它惊叫一声,“有人过来”,转眼身上五颜六色的大胖猫就跳进草丛里。 它还有社恐属性吗?温辰屿不解地看着系统慌不择路给草丛砸下的大坑。 “羿哥,我也快找到人了,今天的舞台表演任务肯定是咱们组夺冠。” 说话的男生的嗓音清晰而磁性,蓬勃着少年朝气,透露着一股青涩的魅力。 温辰屿偏头,高高大大的男生光洁的额头上箍着红色的运动发带,银白色发丝凌乱又规整地被圈在发带里面,俊美张扬的五官在冷淡的秋日都氤着生命的鲜活。 身后跟着摄影师等人。 温辰屿视线定在他银白色的狼尾,原来今天来的明星是他。 眨眼间,男生走到了温辰屿眼前。 “今晚有空参加个节目吗?” 应该是节目任务,温辰屿正想着怎么开口。 随行pd惊诧道:“他是你粉丝欸,这一箱都是你的代言和杂志。” 苏伏顺着pd指的方向瞥了眼地上的纸箱,玩味道:“这不巧了吗?” 温辰屿点头,确实很巧。 第三次遇见了。 “什么节目?”温辰屿饶有兴致问道。 苏伏热情地揽住温辰屿的肩膀,被粉丝誉为神明再造的面孔微垂,俯瞰着温辰屿。 清透的阳光穿过层层树梢,洒在苏伏坠着泪痣的桃花眼,多情又妩媚,“你会什么?” 温辰屿笑了下,苏伏这双眼睛是真漂亮。 “我会用唢呐吹《二泉映月》。” 苏伏唇角僵了下,压低声音在温辰屿侧脸耳语,“傻逼,二泉映月是二胡拉的。” 温辰屿不慌不忙后退一步,笑容不变,“要不说我还有那么点音乐天赋呢,我会改编啊,土鳖。” “土鳖”苏伏黑着脸冲节目组比了个手势,让他们掐掉这一段。 “你打了纪纷正,唐鸣珂护着你,纪翡替你出头,温辰屿,你挺有手段”,苏伏意味不明道,“你猜纪翡这次能不能保你全身而退。” 温辰屿没兴趣跟毛还没长齐的小疯狗打嘴战。 但是心里的不爽还是要发泄出来,“那大明星,不妨你也猜猜,我手里是不是只有纪翡这一张底牌?” “告诉容羿,让他最近小心点”,温辰屿笑了下,委身抱起纸箱,“就说是我说的。” 苏伏挡在温辰屿面前,妖冶的面容微微扭曲,“你要对容羿做什么?” 他能对容羿做什么,给他准备了个大惊喜而已。 不过,没必要对苏伏说得太清楚。 “忘了,你就是容羿小舔狗,不一定在容羿面前说上话”,温辰屿绕过苏伏,轻点下巴,眼底露出说不清的轻蔑,“大明星,替容羿出头,你谁啊?你配吗?” “温辰屿,你……”苏伏气得不受控制去追离开的温辰屿。 随行pd连忙拦住,“苏伏,节目还没录完,冷静冷静。” 温辰屿把一箱苏伏的周边放回家里,想着杜梨在看明星们录节目,于是晃晃悠悠往回走。 垃圾箱旁边没了盘踞在此的乞丐,温辰屿眉心一跳,看见不知道等了多久的唐鸣珂。 “你怎么在这儿?”温辰屿走过去,插在口袋里的手漫无目的地按了按手机屏幕。 唐鸣珂眉目冷重,“接你回去。” 温辰屿闻言勾起嘴角,不得不说唐鸣珂真的很听纪翡的话,这要是他弟弟就好了。 不过可惜,他没弟弟,还得给容羿当弟弟。 “你们好像没问过我的意见?”温辰屿思前想后,也没想起谁和他告知过这件事。 “纪翡为你做得够多了……” “所以你是在嫉妒吗?唐鸣珂”,温辰屿轻笑,“纪翡让你照看我,无非是利用你为他抗下压力,然而在纪家你作为一个不受待见的继子,能讨得了什么好?” “你把他当哥哥,他把你当过弟弟吗?在他心里,我都比你重要的多。” 温辰屿觉得唐鸣珂真的是,“蠢透了。” 唐鸣珂静静受着温辰屿的讥讽,不言不语。 唐鸣珂是备受瞩目的科研天才,纪家动不了他,纪翡借着唐鸣珂的手保护温辰屿,他自己知道可他不拆穿。 他比温辰屿想象地还要在乎纪翡。 “我是自愿的”,唐鸣珂能也只能说出这句话。 自愿?什么自愿,得不到应有回报的假饰而已。 自己欺骗自己的谎言。 “唐鸣珂,守着那么点爱付出一切,你真的很可怜”,温辰屿眼底的同情像根刺扎进唐鸣珂心头的软肉,冷酷又残忍。 “别说了。” 那又怎么样,纪翡给他已经够多了,这些都是他应该回报给纪翡。 纪翡想要什么他都会去做。 唐鸣珂想要带温辰屿离开,温辰屿任由他抓住自己的胳膊。 “跟我走。” 温辰屿垂眸看向唐鸣珂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慢慢地覆在上面。 掌心的温度灼得唐鸣珂的手背像被蜂蛰,烫得他筋骨猛地弹动。 唐鸣珂脚步滞缓,转头看去。 温辰屿左颊昳丽惹眼的红痣,印在唐鸣珂眼底,他听见温辰屿问他。 “你不会喜欢我吧?唐鸣珂,不然我很难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尽心尽力。” 唐鸣珂明知道温辰屿在故意激他,还是耐着脾气,“你到底想干什么?要是因为纪翡没有征求你的同意把你托付给我而生气,我替他向你道歉。” 温辰屿不需要,他甚至还想提醒唐鸣珂,“你信不信他们会把你吸成人干。” 温辰屿的一而再,再而三让唐鸣珂也动了气。 心脏发出尖锐的争鸣,冲击着紧绷的神经。 “那也跟你没关系”,唐鸣珂眉骨压着一股戾气,“我不用你管。” 温辰屿脸色也冷了下来,“显然,我也不用你来负责。” 唐鸣珂嘴角噙着火,瞧着温辰屿头也不回地离开,眼神一冷,赌气般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唐鸣珂也觉得自己很可笑,但是温辰屿又凭什么高高在上指责自己。 纪翡为他不惜利用自己,所有人都围着他打转。 这就温辰屿仗着多到溢出的爱轻鄙自己的资本吗?让他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唐鸣珂蓦地停下脚步,眼神一颤,侧身躲过了面前泛着寒光的刀刃。 刚才跟温辰屿吵架的火气通通变成冷汗,拢罩住唐鸣珂。 “你是谁?”唐鸣珂眉心绞紧,努力分辨着眼前袭击他的人。 年老的乞丐疯癫地喊叫,肌肉无力地举着十厘米长的水果刀在空中不停地颤抖,“是你杀了我儿子,是你害了我儿子,我要让你死,我要让你给我儿子偿命……” “疯子”,唐鸣珂全神贯注应对着面前的乞丐,暗地拨通报警电话。 乞丐目眦欲裂瞪着唐鸣珂胸口,发狠似的冲上去。 唐鸣珂想躲,久久不发作的心脏却撕裂般地嚣嚷,疼得他呼吸都不过,眼前发黑。 耳膜轰鸣着,如同死神镰刀吊在头顶。 全身血液倒流,唐鸣珂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子朝他心脏捅来。 “唐鸣珂!”总是轻佻没个正形的声音因为急切变得尖厉。 温辰屿替唐鸣珂挡了下,利刃划过温辰屿的掌心,落下鲜红的血线。 唐鸣珂瞳孔一缩,强忍着窒息的痛意,将愣神的乞丐踹翻。 “走”,温辰屿用那只完好无损的手拽住唐鸣珂,快速往小路里跑去。 枯掉的树枝被踩断,沙沙的脆声变成了他们逃命的音符。 不知过了多久,温辰屿把体力不支的唐鸣珂扶到长椅上,“你有带药吗?” 冷汗侵袭着唐鸣珂的额头,深目睁开凝视着温辰屿血染的掌心,鼻翼忽动,呛人的血腥味瞬间灌满肺腑。 麻痹了所有感官。 唐鸣珂脱力地靠在温辰屿的肩头,声音藏不住的哑,“我害怕。” 高傲的人示弱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人瞬间心软。 温辰屿难得想起唐鸣珂比自己小两个月的事实,纤羽颤落,伸手轻拍唐鸣珂的脊背,“别怕…” 唐鸣珂狠狠闭眼,指尖发抖地攥住温辰屿流血不止的左手,青筋暴起,“你吓到我了,温辰屿。” 做饭 “直接缝不用打麻醉,已经疼麻了”,温辰屿的唇失了血色,阖眸半掩。 唐鸣珂还握着温辰屿的手腕,眼睛一眨不眨。 “怕,就先出去等我”,被唐鸣珂捏疼的腕骨发出微弱的抗议,温辰屿动动胳膊提醒道。 唐鸣珂摇摇头,抿唇犹豫片刻,抬手捂住温辰屿的眼睛,“别看。” 温辰屿感受着唐鸣珂给他带来的黑暗,正如温辰屿所说失血过多的伤口麻痹了神经,木木的待在操作台上任由医生缝合。 可唐鸣珂轻弱的喘息落在耳边,明显得让温辰屿无法忽视,是紧促的、冷潮的。 剖开坚硬的蚌壳,里面的柔软,弱小到太阳晒晒都会死亡。 “医生,他需要住院再观察一下吗?”唐鸣珂追随着医生的脚步,去了解注意事项。 温辰屿的眼睛没有睁开,飘渺的声音如同风筝线时远时近。 “可以直接回家,按时来医院换药。家属要是不放心,可以住院观察几天。” 回旋的脚步轻慢,温辰屿放下遮眼的胳膊,听到唐鸣珂道:“你在医院住两天,我让杜梨过来照顾你。” “不用。” 唐鸣珂没离开,静静站在温辰屿床边看他。 他似乎应该跟温辰屿说声对不起的。 裴玄郡不爱他这个儿子,就连跟唐家祺结婚都是出自对纪纷竹的报复。 裴玄郡心里真正的家人只有她的丈夫纪纷竹以及她的儿子纪翡。 这件事唐鸣珂在裴玄郡跟纪纷竹复婚那年就知道了,唐家祺死了,唐鸣珂同时失去了父母,在纪家格格不入比外人还不如。 他接受着裴玄郡让他劝说纪翡接任纪氏的嘱托,毫无怨言地为纪翡盘算,尽管这使本就抗拒的纪翡遇见温辰屿后情绪更加激烈。 他好像做什么都不对。 “随你”,唐鸣珂离开温辰屿的病房。 “医生,我能抽根烟缓缓吗?” 慵懒喑哑的声音在病房响起,唐鸣珂脚步没停,掩上房门,连带着把医生的拒绝也关了进去。 “我们这是无烟医院。” 无论是为了裴玄郡打着为纪翡好的名义违背纪翡的意愿,还是因为纪翡的托付违背温辰屿本人的想法,都是错的。 他不管了,如果温辰屿和纪翡都不接受,他也许应该尝试去尊重他们自己做的决定。 唐鸣珂独自回去,今天是初一,裴玄郡拜佛的日子。 同样也是他的。 裴玄郡信佛,给先天性心脏病的唐鸣珂求过平安符,并且许愿一辈子吃素还这个福报,唐鸣珂在手术中活了下来,裴玄郡也吃素到现在。 唐鸣珂换了新的贡品,便给自己准备饭食。 不用太麻烦,水煮菜放点盐,就是他的午餐。 他普普通通地吃饭,普普通通地活着。 大门轻响,窸窸窣窣的换鞋声传来。 “有我的吗?”包着厚厚纱布的左手被温辰屿搭在椅背上,一条腿踩在椅子上支起,轻惬舒展地坐在唐鸣珂对面。 唐鸣珂夹青菜的手顿了下,没问温辰屿为什么回来。 只是,“你说不让我管。” “那也没让你把我饿死”,温辰屿唇角勾起,“小唐弟弟,行行好?” 唐鸣珂沉默地吃完盘子里的青菜,转身离开。 温辰屿也不着急,完好无损的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子,血液的大量流失容易使身体机能下滑,倦怠是生理的后遗症。 温辰屿眼尾沁出困顿的泪花,尾调绵长,“小唐弟弟,你真的忍心不管我吗?” “吃”,一碗嫩滑的牛肉粒虾仁蒸蛋放在温辰屿面前。 温辰屿右手被塞了个勺子。 “我做饭一般”,唐鸣珂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说出这句话。 温辰屿挑了挑眉,宛若没听到,直接舀了勺蛋羹吹凉,吃掉。 “但我很好养。” 唐鸣珂没话了,回了卧室。 温辰屿吃完蛋羹,看着干干净净的碗,思考着直接回房还是洗完碗再回去。 “你吃这个”,唐鸣珂去而复返,给温辰屿拿了个只有两个糕点的小碟儿。 温辰屿笑了笑,有些惊讶,“病号就是好,还有饭后小甜点呢。” 唐鸣珂深深看了眼啃糕点的温辰屿,再次离开。 糕点很甜很腻,温辰屿吃到一半就忍不住开起小差,视线流连着盛放糕点的小碟,发现上面有一层薄薄的烟灰。 温辰屿怔了下,目光重新放在手里吃到一半的糕点,上面也有点点灰烬。 温辰屿咽下喉咙里甜腻的糕点,突然没心情吃了,直接扔掉手里剩余的那一半,踹开椅子离开客厅。 温辰屿想抽烟,又硬生生忍下。 纪翡的电话打过来,他不想接。 电话铃声断断续续,温辰屿看着未接电话的数字不断攀升,鲜红的颜色发出紧迫的信号。 “纪翡”,温辰屿开了扩音。 并不清晰的嗓音穿过电流,在夜晚添就昏暗的底色。 “辰辰,我知道你还没睡”,像是为自己打那么多通电话的解释,纪翡小心问道:“伤口还疼吗?” 温辰屿不想理纪翡,于是一言不发。 纪翡语调温雅和煦,尽管温辰屿不理他,但他知道温辰屿在听,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注意事项。 “辰辰,伤口还疼吗?”纪翡又问了一遍。 温辰屿回神般眨眨眼,“疼,疼死了。” 纪翡呼吸都紧了,温辰屿可以轻而易举地把自己的疼痛转移到他身上。 纪翡的掌心似乎也裂开一道血口。 “鸣珂他会照顾你的”,纪翡没办法立刻回去,只能把温辰屿交给他最信任的人。 温辰屿举起缠着厚厚纱布的左手,橙光的灯光下,他的手像个可笑的橘子。 唐鸣珂确实没有辜负纪翡的嘱托。 贡品上,最顶端的是“供尖儿”,是佛赐福过的,会保佑吃它的人。 唐鸣珂给他吃了。 “纪翡,分手吧”,温辰屿说得那么轻易,“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是通知。” “跟你当初没有征求的我的意见,成为我的男朋友一样。” 纪翡罕见地沉默下来,试图寻找原因,“辰辰,今天的意外我会调查清楚,如果……” “如果是纪家,我会……” “跟这件事没有关系”,温辰屿打断纪翡的话,“学长,那天晚上只是意外,你和我都喝了酒,不算数的,我不用你负责我的人生。” “不过玩玩而已。” 纪翡不知道惯会哄人卖乖的嘴,也能吐露出这么伤人的话。 布满荆棘的藤条捅穿他的心脏,尖刺上刮出一片淋漓的血肉。 “辰辰,你先冷静冷静,等我回来好好商量这件事好吗?” 温辰屿没有心软,“学长,你负责不了我的人生,也解决不了我的麻烦,我只会把你带入困境。” “你要从纪家这个沼泽跳入另一个沼泽吗?” “辰辰,你不是沼泽”,纪翡辩驳着。 温辰屿慢声道:“学长你知道容家情况的,我不会全身而退,那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辰辰,我……” 温辰屿挂断了纪翡的电话,从床头摸索出根烟去了阳台。 秋天夜风是渗骨的凉,温辰屿由着冷风钻入皮肉。 “怎么不抽?” 温辰屿有些诧异,作息养生的唐鸣珂怎么这个点还没睡。 总归今天乱七八糟的事发生太多,多一件也没差。 唐鸣珂见他不说话,补充道:“抽烟可以缓解疼痛。” 所以他可以容忍温辰屿抽一根。 温辰屿从唇角拿掉自己已经咬扁的煊赫门,“算了。” “为什么?”唐鸣珂下意识追问。 不知道为什么,话刚出口,唐鸣珂就后悔了。 他好像记得温辰屿已经很久没抽过烟了。 “你不是闻不了烟味”,温辰屿轻飘飘的,好像随口说着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唐鸣珂从下午还没缓和的心脏,又猛然心悸了下。 爬床 最近的天总是乌蒙蒙的,雨要下不下的样子,总不给人个痛快。 温辰屿偏爱这种天气,站在压抑阴翳的云层下,即便面对面,都无法看清对方模样。 有种诡谲的安全感,不是阳光带来的,是黑暗和恐惧。 “我要出去一趟,有事你找杜梨”,唐鸣珂敲敲温辰屿的房门交代道。 温辰屿书桌上摆放着一个崭新的信封,有开封过的痕迹。 温辰屿清楚约唐鸣珂的人是谁,甚至能够猜测到大致内容,“是关于纪翡的吗?” 唐鸣珂没有否认。 温辰屿有些好奇,“纪氏继承人选拔规则是什么?” 怎么就非纪翡不可的地步了呢。 唐鸣珂简单描述了下,大概类似于纪老爷子分别给参与的孙辈们一笔资金,谁能用它在生物科技创造最大的价值,谁就能获得老爷子手里的全部股份。 “他最看中的是纪翡,所以我妈和纪叔叔还有奶奶不留余力地想纪翡参与这场角逐”,其实不单单是他们,希望纪翡得到纪氏的还有唐鸣珂。 唐鸣珂并不是想要从中谋得什么好处,他只是认为纪翡值得最好的。 唐鸣珂半晌道:“爷爷是个很老派的人,如果纪翡要和你……男人在一起,爷爷对他期许会大大降低,这不利纪翡竞争。” “所以你们从头到尾都没问过纪翡的意见?” 没有,他们自以为把最好的给了纪翡,奉献了所有,然而他们从没有问过纪翡的想法。 他们自顾自以为,谁不想要最好的,于是他们拼命付出,却得到了拒绝。 他们不理解。 而唐鸣珂什么都没得到过,所以他更不会拒绝别人的给予,无论是好是坏, 所以同样,唐鸣珂也不理解。 “我是不是做错了?”唐鸣珂语气里罕见地有些迷茫。 “这跟你没关系”,温辰屿轻轻敲打着桌面,“纪翡不想继承纪氏却拒绝不了你们,是他没用。” 跟被当枪使的唐鸣珂没关系,更跟他殷殷期盼的父母没关系。 唐鸣珂觉得温辰屿的话刺耳,可他没有出声反驳,因为温辰屿的话把他从对纪翡愧疚解脱出来,哪怕只有一会儿。 “他们可能会找你”,唐鸣珂不想待着这儿了,每次跟温辰屿待在一起,他的心就会被剥落一层。 他是头一次知道,原来好东西也会有人不想要,也会被拒绝。 温辰屿朝着唐鸣珂离开的背影喊道:“小唐弟弟,那你会保护我吗?” 唐鸣珂脚步顿了下,没有回答,离开这里。 温辰屿收敛神情,垂眸看着那个信封,会是谁给他的呢? 是那个行业里鲜有败绩的纪纷竹,还是今天约见唐鸣珂的裴玄郡。 “鸣珂,妈妈这次找你是想问问你纪翡的事”,裴玄郡轻轻搅动着小匙,咖啡豆浓郁的香气自然而然从杯中溢出。 裴玄郡举手投足都透着强势,不疾不徐的语调含着迫人的压力,“那个小男生跟纪翡发展到哪一步了?” “你知道的,老爷子很看重他,你哥哥得到纪氏,他不会亏待你”,裴玄郡优雅地抿了口咖啡,“当然,这也是妈妈希望的。” 唐鸣珂看着眼前许久不见的裴玄郡有些恍神,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从容。 “如果哥”,唐鸣珂声音有些艰涩,但有些话说出口就顺畅多了,“他不想呢?” 细腻芳香的咖啡触碰到舌尖,裴玄郡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偏甜了。 “你哥无非是担心落败,不过没关系,所有人都会帮他,失败也不会有人怪他”,纪翡是他们压得最大的赌注,也是他们最骄傲的儿子。 裴玄郡和纪纷竹会全力以赴,为纪翡倾尽所有。 唐鸣珂低头喝了口裴玄郡给他点的黑咖啡,苦得他舌根发麻。 裴玄郡耐心道:“鸣珂,妈妈希望你能如实告诉妈妈,纪翡跟那个容家私生子的关系,我和你纪叔叔也好为纪翡打算。” 裴玄郡视线落到唐鸣珂冷硬的五官,深眸半掩,让她想起唐家祺以前工作时一丝不苟的样子。 她真是太久没见唐鸣珂。 “鸣珂,是妈妈点的咖啡不合你的口味吗?怎么不喝”,难得慈母心起,裴玄郡温柔地询问。 唐鸣珂抬头,高挺的眉骨松弛,积久不化的郁色消散在眼底,透出些许轻松。 “我心脏病,喝不了咖啡。” 裴玄郡愣了下,体面的神情闪过几丝慌乱,随即镇定下来,“抱歉鸣珂,妈妈最近太忙,忘记了……” 唐鸣珂注视着裴玄郡的动作,静默的如同一块石头,仿佛刚才掀起这场不大不小风波的人不是他一样。 裴玄郡为唐鸣珂重新点了杯果汁,嘱咐服务员要无糖的,又让唐鸣珂点了几个菜。 “鸣珂,帮帮你哥,他从小就疼你,你知道的……” 新上的果汁唐鸣珂抿了抿就放下了,用刀叉吃起意面,是温辰屿请他吃过的那家餐厅,味道很古怪。 裴玄郡没吃,一直在轻声细语地说话。 只到她尖叫声传到唐鸣珂耳朵里,唐鸣珂下意识望过去。 一盘被剥皮的牛蛙赤·裸·裸端到裴玄郡面前,服务员细致地介绍,“温水煮青蛙,我们大厨精准把握在八成熟,入口滑嫩,鲜美多汁。” 唐鸣珂甚至看到牛蛙在盘子里弹动以及它们薄皮下游走的蛔虫。 唐鸣珂经常做实验,司空见惯。 而裴玄郡一个天生惧怕各种冷血动物的素食主义者,当场呕吐。 服务员连忙把牛蛙端下去,经理跟大厨也出现,安抚受惊的裴玄郡。 唐鸣珂问了服务员,这道菜是一位先生送给他们的。 唐鸣珂怔了下,转头寻找温辰屿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唐鸣珂莫名觉得是他。 温辰屿早回去了,出去吃个饭碰到唐鸣珂跟裴玄郡,该说他们有缘分么。 那封信不管是谁给他的,总归跟纪家脱不了干系。 温辰屿还给唐鸣珂准备了份大礼,只是不清楚是唐鸣珂先收到,还是他先被带去纪家。 温辰屿戴上眼罩入睡,梦里的水蛭圈绞着他,身上的血液一滴滴流失,呼吸也越来越薄弱。 他能动只有左手,温辰屿从来不是躺在粘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温辰屿想也不想用左手“呼”了上去。 意外地打到一块柔软。 温辰屿从梦里惊醒,身上被能喘息的重物压着,眼罩遮挡视线,“纪翡?” 他也没说今天回来。 温辰屿犹疑之际,含糊不清的男声响起,肯定道:“我是纪翡。” 温辰屿摘下眼罩,伸手打开床头灯,昏黄的橙光灯亮起,看清了压着自己的来人。 你是个屁纪翡你是。 “唐鸣珂?”温辰屿缠着纱布的左手被人掐着,望着他脸上不正常的嫣红,空闲出来的右手摸了摸唐鸣珂有些发烫的额头,“你喝酒了?” 唐鸣珂眼睛有些不聚焦,颤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头。 温辰屿猜测道:“一杯?” 不能够吧,凭唐鸣珂酒精过敏的体质不得进医院。 温辰屿盯着脑袋晃晃悠悠的唐鸣珂,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唐鸣珂,你不会就喝了一口吧?” 喝醉的唐鸣珂听出温辰屿的嘲笑,皱着眉头捂住了温辰屿的嘴,试图讲道理,“不许笑话我,我今天可厉害了。” 温辰屿捧场地点点头,星星点点的笑意藏不住地从眼睛漾出来。 唐鸣珂被温辰屿蕴着星光的眼睛看得耳尖发烫,试探着放下手。 “今天怎么厉害了,跟我说说”,温辰屿没尝试推开唐鸣珂这个醉鬼,任由他压着自己,头颈放松地枕着右臂,好整以暇地问道。 唐鸣珂跟分享秘密的小朋友似的,小小声道:“我跟她说我不喜欢喝苦咖啡。” 唐鸣珂觉得自己很棒,他有点开心。 “勇于表达自己很厉害”,温辰屿认同地点点头,“还有呢?” 唐鸣珂摇摇头,他今天做了这一件事,就已经很厉害很开心了。 “你知道我喜欢喝什么吗?”在唐鸣珂小朋友分享完,就到了小朋友们期待的随机提问环节。 温辰屿挑了挑眉,“你喜欢喝甜的。” 唐鸣珂微微瞪大眼睛,朝温辰屿举起大拇指,敬佩道:“你也好厉害,这都知道。” 温辰屿但笑不语。 唐鸣珂又自顾自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那天你给我点的甜豆花,后来的酒酿圆子,棒棒糖和糖葫芦,都是甜的。” 温辰屿没有否认。 喝醉的唐鸣珂话意外的多,还十分的精力充沛。 唐鸣珂指着温辰屿脸上的红痣,礼貌地问道:“它好漂亮,我可以咬一口吗?” 没长大的熊孩子吗?什么也想吃。 温辰屿下意识摸脸,唐鸣珂已经毫不客气地啃了过来。 温辰屿的虎口卡住唐鸣珂的下颌,看到他澄澈眼底的困惑与不解,忍不住笑了,“唐鸣珂,你是真醉了,还是装的啊?” 唐鸣珂歪歪头,温辰屿问他,“脱鞋了没有?” 唐鸣珂乖乖点头。 温辰屿拍了拍空着的半边床,掀开被子,“那就闭嘴睡觉。” 唐鸣珂钻了进去,躺在温辰屿身边。 酒精刺激着神经,活跃得不像话。 “你能不能再跟我聊会儿天?”唐鸣珂请求道。 “不可以”,需要休息的温辰屿拒绝了他,“不过,你可以跟梦婆婆聊天?告诉她你的愿望,这样她就会进到你的梦里帮你实现。” 唐鸣珂虔诚道:“我希望有很多很多小朋友围着我,我在中间,他们都看着我跟我说话。” “很好,那一定会把你吵死”,温辰屿闭上眼,“你该睡觉了,唐唐公主。” 唐鸣珂把鼻子埋在温辰屿的被子里,同样闭上眼睛,温热的暖香烘烤着唐鸣珂醺然的脸,“好像有家的味道。” 温辰屿敷衍应道:“你哥也睡过,全是你哥的味道,兄控唐闭嘴睡觉。” 分手 “辰辰,给哥哥送玫瑰花?”容羿接过开得绚烂的玫瑰花束,颇有些诧异。 “surprise” 温辰屿推着玫瑰花贴近容羿清润的脸,鲜红的颜色衬着白皙的皮肤,倒有几分人比花娇的姿态。 “多配。” 容羿笑了下,走到客厅,熟练将花束拆开,用剪子去掉尾部的根茎,插入盛满清水的玻璃瓶。 “芷萝供应商的事我说不是我干的,你信吗?” 温辰屿打量着容羿的神情,惯用的温和假面,跟纪翡由内而外平等待人的温柔不同,容羿的亲和带着高高在上的距离。 他的亲近会让你受宠若惊、感恩戴德,用温辰屿的话来说,就是—装。 然而这次,温辰屿痛快点头,“我信。” 温辰屿这么直白,容羿反倒愣了下,忽然想起什么。 “难怪你今天过来。” 容家今天只有容羿在,而容潜山去了公司。 温辰屿扬了扬眉,不管是容潜山干的还是容羿干的,结果总没差。 容羿指了指汲取清水盛开的玫瑰,问道:“所以你过来是……” 温辰屿眉眼弯弯,拍了拍手,欢快道:“当然是庆祝啊。” 容羿唇角僵了下,失笑摇头,感慨道:“辰辰,你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慈济的草本蜜被检测出毒性,现在不单单是容羿手下的荟颜关停待改,就连负责人唐鸣珂也做了停职处理。 “苏伏没提醒你?”温辰屿辣手摧花,一片片揪着玫瑰花的花瓣。 容羿没反应过来,“什么?” 温辰屿手顿了下,他就知道苏伏那条小疯狗不靠谱,在容羿面前话都说不上。 他本来还是让容羿多担惊受怕几天,啧,没意思。 温辰屿无辜摊手,“没什么,慈济出问题可跟我没关系。” 他没那么大本事投毒。 容羿显然也知道,事已至此也没法改变,只能尽力收回投出新品,作出赔偿,等待处理。 “辰辰,这是一点小风波”,容羿瞧着温辰屿盎然的神色无奈道:“用不了几天就会过去。” “好吧”,温辰屿耸耸肩,“是我高兴太早,忘了你背后还站着钟家和容家。” 几件有问题的新品而已,扳不倒容羿。 “不过”,温辰屿话音一转,“看到你倒霉我就开心。” 容羿不甚在意摇头,“没有比娱乐八卦更抓眼球的事了,辰辰,你不如猜猜这次谁要联姻?” 温辰屿指腹捻着略厚的花瓣,一片片叠摞,站起身朝着容羿头顶扔去,俯身望进容羿的眼睛,残红的影子掠过容羿的眼底,掩盖汹涌的浪潮。 “你要做新娘子了吗?” 容羿笑而不语,“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温辰屿没什么猜测的心思,反正他今天过来就是奚落容羿的。 容潜山替容羿要了慈济,现在出了问题被反噬,马不停蹄回公司处理,免不了被立场相悖的高层问责。 而容羿作为当事人没跟着去,就耐人寻味了。 是保护还是被暂时舍弃? 温辰屿心情愉快地出了容家,没注意到容羿眼底的玩味。 “温少爷,请您跟我们走一趟”,一辆黑色三菱帕杰罗明目张胆地停在容家门口。 温辰屿仰头向后望去,二楼的玻璃窗反射着刺眼的光,宛若无人。 温辰屿转回头,轻笑了下,“那等我买份礼物。” 空着手去多不好。 几个西装男面露迟疑,温辰屿神态自若地等着他们决定。 最终,“我们陪同温少爷一起,希望温少爷不要为难我们。” “自然”,找他们算账有什么趣味,有挑战才更有意思,要找也得找个来头大的。 等温辰屿抱着盆栽踏入纪家,第一个人见到的竟然是唐鸣珂。 没多大意外,唐鸣珂被自己搞到停职,纪家作为投资方也牵连其中。 同时面对两个受害者,温辰屿不禁有些牙疼。 看唐鸣珂的表情,应该是知道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昨天裴玄郡点的那杯无糖果汁含有酒精,哪怕唐鸣珂只抿了一小口也中了招。 唐鸣珂不是醉酒失忆的那种人,记忆回笼也不觉得昨晚尴尬。 正如温辰屿所说,他天生就会爱人。 所以你的嬉笑怒骂、鄙夷讥讽以及丢丑卖疯都不会在他这里留下任何痕迹。 你见他的新一面,就是他现在对你的印象。 如同每天刷新的纸张。 他不记仇、无所谓,活得比任何人都通透。 他会把每天的你当成新的你相处,很奇妙的感觉,诱人放松戒备无止境地沉沦。 所以温柔好脾气的纪翡即便用多少努力都留不下温辰屿,所以阴戾坏脾气的唐鸣珂沉迷在温辰屿身边而不自知。 无知觉地把自己袒露给温辰屿,是唐鸣珂无法自控的事情。 “我好像不需要向你汇报”,温辰屿唇边的弧度收敛得干干净净,“毕竟,遵纪守法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温辰屿抬步,唐鸣珂死死挡在温辰屿面前,说不出的执拗。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但是你应该提前跟我说的,我不会放任这件事……” “凭什么呢?”温辰屿眼底凉薄,“我没有义务提前通知你。” “来毁坏我的计划。” “温辰屿”,唐鸣珂眼底染怒,胸口闷闷得发紧,“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怀疑我做了那个假的检测报告。” 温辰屿早知道慈济有问题,找了唐鸣珂检测,想断掉容潜山的一臂。 可唐鸣珂给他的检测报告,结果是合格。 温辰屿没说,任由慈济被容潜山送给容羿。 从头到尾,唐鸣珂发现自己接受不了的,竟然是温辰屿的怀疑。 “停职就停职,我问心无愧”,唐鸣珂双目沁红地盯着温辰屿,“但你不能这么对我。” 肆无忌惮地用最大的恶意怀疑他,唐鸣珂想想都受不了。 温辰屿看到合格的检测报告,是不是认为是自己篡改了报告结果,觉得他是个以权谋私的小人。 “你不能这样给我定罪,这不公平”,唐鸣珂低声嘶吼,声带都渗着哑意。 温辰屿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我没有。” 在温辰屿看来,唐鸣珂现在像受了委屈,不停地咬尾巴转圈圈的小狗,四处冲击着周围的铁笼,无法挣脱,不由得软化态度,“我以后跟你解释,我没有误会过你。” 温辰屿努力平息着唐鸣珂的怨气,不理解他被纪纷正污蔑辱骂的时候一言不发,像个装死的木头人。 现在又满腹委屈地闹腾。 该说研究员都讲究职业精神高于一切嘛,受不了职业上受到任何指摘? “鸣珂,怎么不进去?”纪翡的大伯,纪纷呈下车走到两人面前,没戳破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招呼道:“这是辰屿吧,你父亲跟我提过你,一起进来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纪纷呈而不是纪纷竹的家。 纪纷竹下楼见到纪纷呈惊诧了瞬,很快恢复正常,“大哥,你怎么来了?” 纪纷呈意有所指,“出了这么大乱子,我作为公司董事总得过来看看。” 纪纷竹面色庄重,“这跟小翡没关系,他……” 纪纷呈打断纪纷竹的话,“跟荟颜的合作经过董事会的决议,追加了五个亿的投资,现在荟颜被爆出质量问题,纪家的投资损失不可估量。” “确实跟纪翡无关”,纪纷呈意味不明,“他只是向董事会提议,他有什么错,何况他自己给芷萝投资的两个亿不是完好无损。” 甚至,因为慈济出问题,老品牌荔浓借此曝光扩大知名度,他们想用荔浓补位,结果却被告知荔浓已经跟芷萝合作。 纪纷竹脸色很不好看,碍于纪纷呈,他不好多说什么。 纪纷呈转向温辰屿,“小温现在是春风得意,年轻人不可小觑啊。” “哪里,平平无奇的小幸运儿而已。” 温辰屿轻飘飘的话噎得纪纷呈上不去下不来的。 纪纷呈冷哼一声,“小弟,听说小翡跟小温关系匪浅?” “虽然老爷子说了最后的股份需要竞争,但是手段要干净吧”,纪纷呈不轻不重地敲打道:“联合外人做局,坑害纪氏,不好吧?” 纪纷竹被纪纷呈说得冷汗涔涔,慌忙辩解道:“大哥,小翡跟他没什么关系,你知道的,小翡的结婚对象定下来了,是……” 纪纷竹眼见纪纷呈越来越冷漠残酷的神情,看向温辰屿的眼神也越发深沉。 纪纷呈完全不吃他那一套,“我怎么听说,小翡在跟他谈……” “不是”,唐鸣珂突兀地站起身,“我哥是因为我的原因才给温辰屿投资的。” 纪纷呈愣了下,眼眸暗了下来。 唐鸣珂沉声道:“温辰屿,他是我男朋友。” 霎时,温辰屿接收到三股扫视的目光。 纪家这水真是越来越混,唐鸣珂也真是让他意外极了。 经久不散的乌云终于爆发出来,先是劈里啪啦的雨点,然后雨势越来越大,从压抑的云层倾泻而落。 “小温,是这样吗?” 纪纷呈紧盯着仿佛没事人一样的温辰屿。 处在漩涡中心傲慢地审视着他们,自己好像成了供他欣赏撕咬缠斗的斗犬。 温辰屿唇角微微翘起,还没开口。 唐鸣珂的唇就着急地砸落到温辰屿的脸颊,左颊醴艳的红痣终于被含进唇缝,不甘美也不鲜嫩,只有隆隆作响的心脏喻示不平静。 温辰屿似有所感,微微偏眸,对上外面从大雨淋淋赶回来的纪翡。 眼底的痛苦不解似乎化为实质。 湿漉漉的,好不可怜。 “是啊,我其实是鸣珂的男朋友。” 话从温辰屿被舌尖含着滚落而出,夹杂着潮热的水汽,恣意又暧昧。 “人物—纪翡完成交往、分手任务,进度条100%” “人物—唐鸣珂完成交往任务,进度条50%” “新人物—苏伏已解锁,尚未完成任务,进度条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