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我不是神医！》 抢劫 放在温青柿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跳海，要么直面身后的劫匪。 就当他这个念头刚刚从脑海中冒出来的时候，一阵利刃出鞘声猛地响起，不仅打断了他的思绪，还划破了周围的海浪声。 少年转身，圆润的眼眸微微瞪大。只不过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一道白衣身影宛如飞鸟一般自他身后跃过，三两下便将刚才还意图持刀行凶的两个劫匪打趴在地。 温青柿看到这一幕之后有些吃惊，目光自然地落在了对方的身上。 出手的白衣男子身形高大，比他高了约摸一头，肩宽体长，站在他面前简直把他整个人都给遮挡得严严实实。 而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两个劫匪见自己不是白衣男子的对手，于是便连忙落荒而逃，逃走的时候还不忘了抓起掉落在脚边的长刀。 “这位……”白衣男子转身回眸，看到站在身后的少年之后不由得一愣，“小友。” 他原本以为此人是初次闯荡江湖的少侠，但看清楚对方之后便打翻了自己刚才的念头。 站在面前的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身上的衣衫略显破旧，衣摆处还沾了不少的草屑和灰尘，像是在地上刚刚打过滚似的。 “他们已经走了，一个人行走在外还是要小心一些。” “好的。” 少年听到这句话之后珍重地点点头，模样乖巧，那双圆润似小兽的眼睛中仿佛盛了一泓清泉似的，格外得干净。 这种眼睛白衣男子也只是在小孩子身上看到过——眼前的少年于他而言也确实是小孩子了。 “在下楚留香。” 伴随着这道话音落地，“哗啦”一声，他便展开了手里的折扇。 “温青柿。” 少年微歪着头，视线明显落在了楚留香手里拿着的扇子上，听到对方的名字之后才后知后觉地说出来了自己的姓名。 “此地偏僻，温小友是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楚留香询问，毕竟这海边很少有人过来，距离最近的村落也要走上一段时间。 闻言，温青柿扬眉一笑：“我要去汴京。” “汴京？” 一道轻笑声响起，其中并没有丝毫的嘲笑，反倒是有些无奈：“如果小友是要去汴京的话，恐怕是走错了方向。” “走错了？！” 温青柿听到这句话之后吃惊不已，略微垂首喃喃自语：“怪不得我走了这么久也见不到哥哥。” 说罢，他仰面抬眸，沾了灰尘的莹白脸颊在阳光下仿佛在发着光：“那你知道汴京该往哪里走吗？” 两人不过交谈了几句，但也足以楚留香大致看出来眼前的少年究竟是什么性格了。 像是被人保护得很好的公子哥似的——恐怕公子哥也没有对方这么……单纯。 楚留香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用“单纯”来形容对方。 “哎。” 他摇头叹气：“我身上也没有什么地图，前面的镇子上或许有卖的。” “地图？” 温青柿疑惑：“什么是地图？” 此言一出，哪怕是楚留香都有些哑言，顿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 白衣公子垂眸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温青柿，对方透彻眼眸中的疑惑不似作伪，仿佛真的不知道地图为何物。 这么看来，对方不像是公子哥了，而是像一张从未被污染过的白纸了。 他不由得有些好奇，对方之前究竟是身处在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出这幅性格。 没有得到回答的温青柿也没有什么反应，而是抬手轻轻地摸了一下肚子，随后直白得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我饿了。” 少年稍微蹙了蹙眉，尚且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颊微微鼓起，这幅模样看上去倒是有些可怜兮兮。 罢了，好人做到底。 楚留香轻叹一声，反正他喜欢多管闲事的事情早就人尽皆知了。 * 一望无际的海面上飘着一艘船，楚留香带着温青柿从海边一跃而起的时候对方还被吓了一跳，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拽着他的衣领不肯撒手。 原本他还以为对方是畏高，等落在了甲板上之后还抬手安慰性地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但温青柿还是一副脸色苍白的模样，向内侧着头，不敢看向旁边涌起波浪的海面。 “小友是怕水？” 温青柿逐渐地缓过神来，一边抬手轻拍着胸口，一边回答着：“之前小灰差点被水淹死，哥哥让我离水远一点。” “原来如此。” 楚留香微微颔首，只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身后的船舱中便传来了一道柔和的声音：“你这是从哪儿带来了个小孩？” 温青柿身形略单薄，和旁边虎背蜂腰的楚留香一比确实像极了一个小孩子。 “蓉蓉。”楚留香听到这道声音之后无奈地转身看了过去，三言两语便解释了一番温青柿的来路。 “要去汴京？”苏蓉蓉听完之后将视线落在了少年身上，“这里距离汴京十万八千里，就算是骑马也要几个月呢。” 闻言，温青柿面露失落，肩膀上的长发顺着他低头的动作滑落在胸.前。 这幅可怜的模样倒是让苏蓉蓉三人心软，纷纷开口安慰，更有甚者还伸手捏了一下温青柿的脸颊。 很软，触感细腻柔滑，带着温热的体温，摸上去手感好极了。 温青柿顿时红了脸，步步向后退去，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见状，楚留香不由得开口拦住了她们：“好了，既然如此，那我便送他一程吧。” 说罢，他将视线落在了还在羞赧的温青柿身上，对方年岁尚小，还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若真是独自一人去汴京，恐怕在路上就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好啊，我们楚香帅还真是热心肠。” 宋甜儿打趣道，对此温青柿还不甚熟练地向楚留香道了声谢。 被人帮助了之后要道谢，嗯，之前经常来找哥哥的那个人是这么说的。 楚留香无奈一笑，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在船上让温青柿将这一身狼狈给收拾了一番，又和对方吃了顿饭之后才离开。 离开大船的时候，温青柿一如来时伸手紧紧地攥着楚留香的衣领，心脏狂跳着，生怕自己落入海中。 楚留香闷笑几声：“小友放心，我手很稳。” 话音刚落，温青柿脚下便有了踩实感，这才睁开了双眼。 纤长的眼睫不断地颤抖着，彰显着主人的不安：“啊，还真是这样呢。” 说罢，他抬眸看向身边的楚留香，粲然一笑。 这抹笑中不掺杂丝毫的其他情绪，满满的都是惊讶，就连看过去的目光都是欣喜的。 楚留香抬手摸了摸鼻子，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温青柿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就将刚才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要前往前面的小镇的话必须穿过不远处的一片密林，高大的树木枝繁叶茂，将阳光遮挡得七七八八。 这种略显昏暗和阴森的环境，乍一踏入的时候楚留香还侧目看向了身边的少年。 原本他还以为对方会害怕，但没想到对方脸上满是自然，踏入密林之后如鱼得水一般闲适。 温青柿之前一直生活在山上的森林里，对于这种环境自然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甚至都敢上前开路。 他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不过片刻，楚留香便将他的情况知晓了个七七八八。 什么自小就和哥哥生活在山上的森林里，这是他第一次踏出森林，出来只是为了找三个月都没有回来的哥哥。之前说的小灰是一匹一岁多的公狼，凶得很，但长得很好看。 楚留香这才知道温青柿为何是这种性格，还当真是未经世事。 少年的脚步很轻快，仿佛是像之前在森林里和小灰巡山一般欢快。 只不过他的轻松很快就被打断，前面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听上去似乎是在追赶着什么。 于是楚留香亲眼看到了刚才还眉眼带笑的温青柿立刻警惕了起来，背部微微弓起，目光稍显锐利。 像是一头狼崽子。 不过，他很快也将视线望了过去，当看到被追赶的人是谁之后不由得一愣。 好在楚留香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快步上前救下了被追赶的人。 “不知各位是有什么恩怨，只不过他是我的朋友，楚某不得不出手了。” 被他救下的人单手持剑，身上的衣衫明显是被利器划伤，血都快浸透衣服了。 尽管如此，男子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是冷漠的，只不过和刚才相比略显松弛。 几人对峙着，谁都没有发现旁边的温青柿在看到楚留香身边的人时脸色猛地一变，本就玉白的脸颊顿时失了血色，整个人都像是被噩梦魇住了似的。 等楚留香解决了那些人转身之后才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刚想开口，却发现少年像是牵线木偶一般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他们面前。 受伤的男子——中原一点红咳着，温热的血顺着手里的剑向下滑。 突然，一双白皙的手出现在他眼前，只不过并没有接触到他。 下一瞬，一道柔和但不容忽视的绿光亮起，这道绿光充满了生机，让人恍惚间还以为自己身处初春的森林中似的，似乎还能嗅到草木的清香。 不过片刻，绿光渐渐消失。 中原一点红张嘴，却猛地发现刚才还作痛的伤口不疼了。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伤竟然全部痊愈了，皮肤光滑得宛如初生。 两道视线猛地落在了逐渐缓过神来的温青柿身上，他这才惊醒。 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的温青柿浑身一僵，背后冷意直冲大脑。 他刚才看到这人浑身是血，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哥哥从百丈林回来的样子，一时之间竟然忘了哥哥说过不让自己在外人面前使用这个力量。 少年脸色煞白，就连嘴唇都失了血色，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可怜巴巴。 见状，楚留香稍微收敛了自己的视线，正准备替温青柿转移话题，但一道认真的声音便打断了他。 中原一点红：“多谢仙人救我一命，大恩没齿难忘。” 刺杀 听到中原一点红说的话之后，温青柿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要向他解释自己并不是什么神仙。 但他一抬眸便看到了对方那双认真的双眼，似乎是真的觉得自己是神仙。 要不就这么让他误会下去好了，总不能真的让陌生人得知自己的能力。 少年稍微低垂下眼眸，从中原一点红的视角来看，只能看到他纤长如蝶翼的眼睫。 或许是察觉到了温青柿的不安，旁边的楚留香抬手摸了摸鼻子，刚想替他找个借口糊弄过去，一道青涩但生脆的声音便猛地响起。 “你经常受伤吗？” 中原一点红听到这句问话之后稍作思考，随后便点点头。 温青柿瞬间皱了眉，眼神都带着几分的担忧。 只不过，他心里担忧的并不是眼前的中原一点红，而是自己的哥哥。 既然随便遇见的一个人都这么容易受伤，那么经常遇到坏人的哥哥岂不是天天受伤？！ 一想到这个，温青柿的脸就变得煞白不已，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十分恐怖的事情似的。 中原一点红稍微有些愣神，看着少年眉眼间浓浓的担忧，脸上多少有些不自在。 眼前的少年不仅救了自己，甚至还担心他。 “不过只是少数，”他斟酌了片刻，难得露出了几分的赧然，“大部分时间还是可以轻松应对的。” 哪怕他这么说了，温青柿的心还是悬着，忧愁的目光落在了中原一点红的身上，无端地轻叹了一口气。 不是很擅长和人交流的中原一点红侧过脸看向旁边的楚留香，试图想让对方缓解一下现在有些古怪的气氛。 “温小友，你放心吧，他很厉害的。” “嗯。” 温青柿用力地点点头，眼中顿时充斥着坚定。 哥哥那么厉害，一定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他在心里想道，甚至还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 见他做出这幅反应，中原一点红和楚留香才放下心来，可惜他们并不知道少年心中一直想的并非是中原一点红，而是对方口中的哥哥罢了。 “若是有需要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中原一点红收剑入鞘，在安静的树林中发出了锵然一声：“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闻言，少年仰面抬眸，莹白如玉的脸上满是期待：“我现在只想见到哥哥！” “哥哥？”中原一点红一滞，“这个我恐怕……” 他原本是想说自己可能做不到这件事情，但又不忍看到温青柿失望的目光——对方毕竟救了他！ “我尽量。” 温青柿笑弯了双眼：“不用，我会自己找到哥哥的。” 他垂下头来拉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服，说话时的语气满是自信：“我知道哥哥在那里的。” “好。” 青年颔首，一手拎着手里的剑。 他向后看了一眼，心里不确定之前追杀自己的人会不会再追上来，于是便急匆匆地准备和两人分开：“你之后又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我一定会答应。” 说罢，中原一点红冲楚留香和温青柿拱手示意，眨眼间便宛如一只矫健的飞鸟一般冲向了天空。 温青柿并没有多想，只是抬眸看着中原一点红离开的方向，感叹道：“好厉害啊。” 听到这句话的楚留香笑了一声，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当温青柿年纪小，又没有出过森林，便以为对方只是第一次看到轻功而觉得惊奇。 这件事只是一件小插曲，两个人自从中原一点红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提及过这件事情了。 前面不久便是楚留香之前所说的那个小镇，虽说没有那么的繁荣，但里面的百姓安居乐业，看上去倒是十分的安逸。 “两间房。” 一位白衣男子站在柜台前，抬手屈指敲了一下柜台。 正支着脑袋打盹的小二连忙清醒了过来：“好嘞客官。” 他一边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人，一边在心里犯着嘀咕，他之前还说这里这么偏，老板怎么会在这里开客栈，没想到还真的有人来住店。 站在楚留香身后的温青柿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像是初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而到处张望的小动物。 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动了，他也连忙跟了上去。 “这就是你说的镇子吗？” 温青柿：“看上去好大。” 这家客栈其实并不大，在楚留香眼里看来只是一般般。但对之前一直在森林里的温青柿而言，这里确实是比山洞大多了。 少年推开了房间，随后便像是想起来什么。 “你不和我一起住吗？” 他瞪大了双眼，原本就圆润的眼睛此刻更圆了，像是一对黑色的琉璃似的。 楚留香颔首，以为他是在害怕，于是开口安慰道：“我就在隔壁，若是发生了什么，你喊我便是。” “好吧。” 少年抬手扶着门框，一副无奈妥协的样子。 之前哥哥也是和自己住在一起，难道楚留香是提前知道了自己睡觉不老实吗？ 想起来之前每次睡着他都扒在哥哥身上，温青柿抿唇，难得有了几分的不好意思。 他转身进了房间，随后便快步走到窗户旁边打开了关着的窗户。 阳光倾洒进房间，顿时照亮了不算大的屋子。 少年双臂交叠搭在窗沿，低下头好奇地打量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突然，一道鲜艳的颜色闯进了他的眼眸，鲜红的果子上面似乎裹了什么，在阳光下正闪闪发光。 温青柿看着一个小孩子拉着大人的手，指着那些果子哭闹着。 大人无奈，只要掏钱买了一串。得了果子的小孩子顿时不闹了，一手拿着果子，一手拉着大人的手。 看起来好像很好吃。 温青柿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跑下去找到了卖果子的人。 “公子，新鲜出炉的冰糖葫芦，酸酸甜甜，好吃得很，来一根吧。” “好，”温青柿抬头看着被对方抗在肩头的冰糖葫芦，“我要这个。” “好嘞。” 对方摘下他刚才指着的冰糖葫芦：“您拿好。” 温青柿接过来，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于是便从低头从身上摸出来了一小块银锭。 这个还是之前哥哥给自己的，只不过他一直没用上。 少年眼睛澄净，像是下过雨之后的天空一般。 他将手里的银锭递给了对方，丝毫没有觉得这个举动有什么不对。 而对方也知道他给多了，但还是没忍住诱.惑准备抬手接过来。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拦下了温青柿的动作：“抱歉，我替他付了。” 来人正是楚留香，他低垂下眼眸看着商贩，笑了笑：“多少？” 见状，商贩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老老实实地收了楚留香四文钱。 “谢谢。” 温青柿手里拿着冰糖葫芦，后知后觉地转过身来看着楚留香道了声谢。 “没事。”楚留香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不谙世事的少年，难得地觉得头疼了起来。 他斟酌了片刻，总算是组织好了语言向温青柿解释了一番。 “原来是这样啊。” 温青柿顿时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楚留香：“谢谢你，我记下了，下次不会这样了。” 他长得好看又乖巧，认真地说话时总会让人心一软，饶是楚留香也逃不过。 “没事。”楚留香抬手摸了摸鼻子，侧过头看了一眼快要坠.落的夕阳。 “走，我们去吃饭。” 温青柿也没有多想，一边咬着手里的冰糖葫芦，一边跟在楚留香的身后。 确实很好吃，不像是他之前在森林里吃的那些果子，这个冰糖葫芦外面甜甜的，里面确实酸的。 和哥哥之前从外面给他带回来的吃的好像还挺像。 两个人在周围随意找了一家店吃了晚饭，吃过饭后在周围逛了逛，等到天色暗下来之后便回客栈休息了。 温青柿回到房间之后便躺在了床上，房间里没点灯，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眼睛。 周围有些安静，他似乎还能听到隔壁的动静。 少年在床上硬生生地躺了半个时辰，但还是没有丝毫的睡意。分明之前哥哥有事出去之后他还是一个人睡的，怎么现在就睡不着了？ 温青柿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随后便翻了个身，抬眼望着关上的窗户在发呆。 也不知道哥哥现在睡了没，等找到哥哥之后，一定要和他好好算账！ 深沉的夜色之中，两个人悄无声息地跃上屋顶，像是步伐轻巧的猫似的快速地走动着。 房间里，温青柿胡思乱想之后总算是酝酿出了几分睡意，正当他闭上双眼准备入睡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窗户旁发出的动静。 他睁开了双眼，有些警惕地坐起了身子，一抬眸，刚好和撬开窗户一跃而进的两个人对视上。 三人面面相觑，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仿佛都呆滞了一般。 该死，这人怎么还没睡？他们分明是看房间里没什么动静了？ 算了，直接动手吧！ 两人对视一眼，顿时默契地扬起手里的大刀直冲坐在床上的少年。 只不过，他们手里的刀刚刚扬起，紧闭的房门就被人推开，紧接着，伴随一声轻响，他们顿时身体僵直在原地。 一道白衣身影自两人身后走出，脸上似乎还带着笑，根本看不出来刚才他快准狠地点了对方的穴。 等看清楚楚留香的脸之后，被点了穴的两个人顿时惊讶不已：“你不是说他除了冷血之外就没有认识的人了吗？！” 奇奇怪怪的人 听到熟悉的声音之后，温青柿的脸色猛地一变，就连原本诧异的眼神都变得锐利了起来。 这两个人竟然认识哥哥？难道找自己只是为了威胁哥哥吗？ 一想到这种可能，温青柿的脸色就变得更加得难看，仿佛面前的两个人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似的。 “小友，这两个人是冲你来的？” 楚留香上下打量了这两个人一番，随后又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还坐在床上好似惊魂未定的温青柿，开口询问。 “好像是。” 温青柿抬手掀起被子下床，走到被点了穴的两个人面前仔细打量一番之后，随即好奇地摇摇头：“可是我不认识他们。” 他无辜地抬眼看着站在身边的楚留香，垂在身侧的手都紧张地攥成了拳头。 见状，楚留香抬手似是安慰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没事，或许是惹到了什么仇家。” 行走江湖，惹到几个仇人是再正常不过的，楚留香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给逼问温青柿。 而温青柿虽然未经世事，但并未是脑子不好。 他向后站了一步，几乎大半个身子都躲在了楚留香的身后，脸上满是无辜，只是开口说的话却不像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他们是想杀我吗？” 少年抬手轻抓着楚留香的白色衣角，低垂下眼眸：“哥哥说过，斩草要除根。” 他的话音刚落，在房间里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顿时瞪大了双眼。 温青柿反应过来，抬眸看向众人，眼神依旧是澄净的：“怎么了？” “没什么。” 楚留香遮掩掉心里的思绪，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 饶是这两个人再怎么厉害，但是在楚留香的面前还是算不上什么的。于是，温青柿便站在一旁亲眼看着对方解决了这两个人。 只不过楚留香从不杀人，因此也没有将那两个人怎么样。 毕竟有这么一个高手在温青柿身边，其他的人恐怕也不敢轻举妄动。 夜已深，外面寂静一片，静得温青柿仿佛都能听见月光流动的声音。他此时正站在桌子旁边，对面坐着的便是楚留香。 少年掀起眼皮小心翼翼地看了对方一眼，又在快要和对方对视上的时候连忙垂下眼。 他这幅模样被楚留香看在眼里，倒是有些好笑。 “怎么了？” 楚留香抬手倒了一杯茶，茶水早就冷了，只不过他并不在意罢了。 “你……”温青柿犹豫着，心里在想着的什么几乎都快一字不落地呈现在自己的脸上了。 “你之前说的哥哥是冷血？” 楚留香看出来了他的纠结，于是便直接开口询问。 听到这句询问之后，温青柿犹豫再三，还是点头回答了。 对方都帮自己到这里了，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就算告诉他也没什么吧？ 少年心里这么想着，放在膝盖上的手都纠结得互相绞着，心事全都写在了脸上。 听到回答之后的楚留香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也跟着点了一下头：“原来如此，不过，我似乎并未听说过冷捕头还有一个弟弟？” 对此，温青柿双眸微弯：“因为我从未出来过，大家不知道也正常。” “怪不得。” 楚留香说了几句之后便不动声色地开始转移话题，并没有因为温青柿单纯好骗而故意套话。 “既然如此，小友怎么不先写信到神侯府？” 他抬眸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温青柿，对方此时坐得端端正正的，像是坐在学堂等待先生教导的学生似的。 温青柿：“写信？” “嗯。” 楚留香点头：“你不识路，应当让他们来接你不是吗？” “啊！” 温青柿双手一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圆润的双眼在此刻都显得亮如繁星。 只不过，当纸笔都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突然羞涩一笑：“我好像不会写。” 此话一出，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许久，温青柿侧上方响起一道无奈的笑声。 “如果可以的话，我帮你写吧。” “可以可以。” 温青柿乖巧一笑，连忙给对方让出了位置。 他坐在一旁，手肘支在桌子上，单手托腮思索着该说些什么。 等两个人写完信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看着放下笔的楚留香，少年满脸感激：“谢谢你！” 他这次道谢是真的发自内心。 “只是小事一桩，明天我帮你寄出去。” “好！” 温青柿站起身来，看着对方回去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眼前，随后才关上门继续休息。 或许是因为这一晚不怎么安生，他刚躺在床上没多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再次睁开双眼，窗外的阳光早已溜进了房间，侧首向外一望，到处都是一片金灿灿的。 楚留香早就起来了，但没有喊他。 两个人结伴下楼随便吃了点，温青柿喝了一碗红枣山药粥便饱了，坐在位置上安静地等着楚留香。 知道对方现在心里在想着什么，楚留香无奈一笑，抬手摸了一下鼻子：“走吧，去寄信。” “好！” 一听要寄信，温青柿顿时站了起来。阳光刚好照在他的身上，暖白的脸被金灿灿的阳光一照，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似的。 寄信的地方距离客栈有段距离，若是楚留香一个人那还没什么，主要是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并不会轻功的温青柿，一来一回这才废了些功夫。 等寄完信之后，两个人吃了一顿午饭，随后便继续往前走了。 而楚留香见温青柿身体有些弱，于是又主动买了两匹马。 这两匹马只是普通的枣红马，但看上去也高大不已，完全对得起这个价钱。 温青柿之前在森林里骑过马，上马的动作很是流畅自然，甚至还能看出来几分的潇洒。 见状，他这才放下心来，转头翻身上马：“走吧。” 阳光正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总是会让温青柿联想到之前午后在森林里和哥哥躺在草地上晒太阳。 他仰面闭目，安静地感受着阳光的温暖。 此时的温青柿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之前身上的一些不谙世事的单纯减少了一些，看上去莫名多了几分的神性。 看到这一幕的楚留香不由得一愣，不由自主地想起来了昨天中原一点红曾说过的那句话。 当然，他知道当时中原一点红那么说只是为了不让温青柿尴尬，但现在看来，或许对方说的可能是真的。 不过，这些温青柿都不知道，他此时正和胯.下的马较劲儿。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这匹马却有些不听劝了——要么斜着走，险些撞上旁边的树，要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温青柿眉头紧皱，一手扯着缰绳，一手轻拍着马的头：“你怎么了？难不成是饿了？” 他压低了声音说话，还没等他下一句话说出口，原本停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枣红马猛地扬起前蹄。 没有丝毫防备的温青柿低呵一声，眼看着整个人都要从马上摔下来了。 少年的白衣和黑发在空中飞扬着，宛如一副水墨画似的。 旁边的楚留香见状猛地一惊，只是还没等他施展轻功飞跃过去，自旁边便猛地掀起了一阵风来。 温青柿感觉到背后突然贴上了一只手，这只手很宽厚，还带着几分燥热。 对方一手扶住他的背，一手伸过来扯着他的缰绳。眨眼间，刚才还不听使唤的马顿时乖巧地安静了下来。 “谢谢……” 温青柿愣了片刻，仿佛是被吓到了。等贴在后背的那只手从背上挪开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开始道谢。 “不用谢。” 出手的人随意地挥了挥手，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来，轻呵一声，眨眼间便骑马奔驰离开了。 望着前面飞扬起的灰尘，温青柿眨了眨眼睛：“世上还是好人多？” 他转过头，看向旁边的楚留香。 但对方脸上的表情难得出现了几分变化，见状，温青柿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了？刚才那个人是坏人吗？” 他瞪大了双眼，区分人还是用单纯的好坏之分。 闻言，楚留香无奈地笑了笑：“不是，只是觉得刚才的人有些眼熟。” “你认识他？” “不，”楚留香摇头，“我不认识他，不过，我认识他的剑。” 初入江湖的温青柿并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听到楚留香的话之后也不免疑惑开口：“你不认识他，又怎么会认识他的剑呢？” 楚留香笑：“因为他的剑很有名。” 他侧首，笑着为温青柿解答道：“那人是长生剑白玉京。” “白玉京？” 温青柿低下头，缓缓地重复着刚才那个人的名字，然后抬起头：“没听说过。” “哈哈哈哈，”楚留香笑着抬手摸了摸鼻子，“不认识也正常，毕竟你之前也不了解这些。” 正当两人在讨论白玉京的时候，自前面而来一辆牛车，驾车的是一位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牛车上铺着稻草，坐着一个小女孩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温青柿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只是在牛车经过他们时，小女孩手上的苹果掉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正巧和那位老妇人对视上。 那双眼睛浑浊不堪，像是雨后的泥泞一般，眼神还无比得恐怖，直勾勾地瞪着温青柿，仿佛下一秒就能冲上来撕咬他似的。 借宿 “怎么了？” 一旁的楚留香看到了温青柿眼中的诧异，于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能看到逐渐远去的那一家三口。 “没事。” 温青柿抬手摸了一下脸，随后摇摇头。 看他没有什么大碍，楚留香这才放下心来。 周围人烟稀少，乍一看有些诡异，只能听到风声以及一些鸟雀的声响。 好在温青柿早就习惯了这些，甚至还颇有些悠然自得，有时楚留香还能听到他在小声地说着什么，仔细一听才发现原来是在和小鸟说话。 少年骑在马上，低垂下眼眸看着停留在自己胳膊上的小鸟，眉眼柔和，眼中还夹杂着几分笑意。 而停留在他胳膊上的小鸟也不怕他，仿佛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似的和他交流着。 温青柿之前在森林的时候也会这么和小动物对话，一时之间都有些遗忘身边还有一个楚留香了。 好在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对方正惬意地骑马抬眸向前望着。 刚才也不知道对方看到了没有。温青柿在心里想道，不过就算看到了也没什么，难道楚留香不喜欢小动物吗？怎么不说话？ 尚且年轻的温青柿思维还停留在之前在森林的阶段，不过楚留香并没有在意这一点，甚至还觉得他这个样子有些可爱。 “可爱”的温青柿和楚留香走了一整天，在天边快要暗下来的时候才遥望前远处有一座不大的村落。 这时家家户户都已经升起了炊烟，走得近了还能闻见饭菜的香味。 温青柿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随后冷不丁地开口说道：“快要下雨了。” 他伸手摸了一下枣红马的头，脸上的表情很自然，仿佛刚才什么都没说似的。 “看来今晚要在这里休息了，”楚留香翻身下马，“也不知道有没有村民愿意让我们借住。” 温青柿抬眸，也跟着下了马。 他四处张望着，眼中依旧是莫名的好奇。 “咦？” 楚留香听到他的声音之后便想询问发生了什么，不过很快他便知道了——前面正往村里走的人正是不久前他们曾遇见的那一家。 “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 温青柿歪着头，眼睛落在了那个年轻人的身上，对方不是和他们走的相反的路嘛？怎么在这里遇见了？ 他晃晃脑袋，并没有深思，而是站在原地手里牵着两匹马看着楚留香去和对方交谈。 离得有些远，温青柿也不知道两个人究竟说了什么，他只是看到了楚留香拿出来了一些钱递给了那个年轻人。 原来这就是诸葛先生说的“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似懂非懂地点着头，看着楚留香往这边走来：“好了，这位兄弟愿意收留一晚。” 楚留香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还带着几分笑意，于是温青柿颔首表明自己听到了：“那他真是一个好人。” 听到这句话，楚留香垂眸看着眼前的少年，知道对方这句话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毕竟对方的眼神都那么得澄净，应当是认真的。 想到这里，楚留香不由得哑然失笑，他真是和江湖上的那些老油条相处的久了，现在都以为温小友在阴阳怪气。 温青柿没有发现楚留香刚才心中所想，他一人牵着两匹马向前走，虽然很快楚留香就反应过来接过了一匹。 村子不大，看上去似乎只有十几户，每户人家之间相距有些距离，一副不熟的模样。 或许是村子里很少有人前来，因此温青柿和楚留香两个人外来人就有些显眼了。 不过大家看了一眼前面带路的年轻人，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可能是觉得他们是这人的亲戚吧。 “只有一间空房。” 年轻人回到家，推开了锁着的大门，入目便是不大的小院子，院子的角落里还养了几只鸡。 “没关系。” 楚留香笑着说道，脸上没有丝毫的嫌弃。 毕竟眼前的院子不仅破旧，还到处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味。 温青柿耸了耸鼻子，也闻到了臭味。 被圈住的鸡喔喔叫着，或许就是它们发出的臭味。 年轻人说的那间空房间正挨着鸡圈，和正屋以及侧房有些距离，但也没有很远，毕竟这个院子不大。 温青柿将马拴在了一旁的大树上，一转身就看到了之前瞪他的那个老妇人站在不远处阴恻恻地看着他。 “她一直在看着我。” 少年大跨步走到了楚留香的身边，不动声色地往对方身后躲，试图利用对方高大的身影遮挡住老妇人的视线。 闻言，楚留香顺着看了过去，友好地向对方颔首一笑，可惜老妇人并不领情。 见状，他无奈抬手摸了一下鼻子：“或许是怕生。” 他倒是没什么，主要还是担心温青柿会被吓到，于是便陪着对方进了房间。 两人刚走进略有些昏暗的房间，外面就响起了轰隆一声，紧接着便是“哗”的一声巨响。 下雨了。 温青柿转身看着外面淋漓的雨幕，眼神很是专注。 “小友不介意和其他人一起睡吧？” “嗯。” 温青柿慢吞吞地回过头来，抬眸环顾了一下四周，眼中的情绪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他们吃了一些干粮，随后那个年轻人又送回来一些热水。 简单饱腹之后，温青柿便翻身上.床，坐在内侧看着楚留香：“哥哥说过我睡觉不老实。” “好。” 楚留香抬手摸了一些鼻尖：“没事。” 听到这句话之后温青柿才放下心来，抬手掀起被子倒头就睡。 房间里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消散，没一会儿就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外面的雨声。 大雨倾盆，哗哗落下的雨声动静不小，将周围一切声音都遮盖了。 温青柿习惯早睡早起，因此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直到半夜才醒了过来。 刚一睁开双眼就是一片漆黑，外面的雨还没有停，听上去似乎下得更大了。 他抬手掩唇打了一个哈欠，随后准备翻身下床，这个动作不免惊醒了睡在他旁边的楚留香。 “要出去？” “嗯。” 温青柿意识还有些模糊，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之后下意识地呆愣了片刻，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外面雨势不小，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把放在角落的伞，撑着出去起夜了。 等回来的时候衣摆都湿透了，温青柿皱着眉，浑身不适。 湿漉漉的感觉很难受，他不由得弯下腰来拧了拧衣摆，但这只是杯水车薪。 无奈之下，他只好脱下了湿了衣摆的外衫，只着中衣躺了回去。 也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受到信。 温青柿脑海里想着这件事情，没一会儿就继续睡了过去。 等第二天两个人起来的时候，外面的雨还没有停，只是比昨晚小了一些。 刚推开门的时候，温青柿便看到那个老妇人推开了侧房的门，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口抬眼望着淋漓的雨幕。 少年倚靠在门框上，四下张望了一番，并没有看到之前那个小女孩。 或许是想什么来什么，温青柿脑海里刚冒出来了小女孩的身影，下一刻对方就从老妇人身后走了出来。 “咦？”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视线不由得落在了小女孩的脸上。 对方的脸色和之前见到的时候相比有些苍白，神情恹恹，仿佛是生病了。 之前温青柿生病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当时哥哥还照顾了他好久。难道对方也生病了？ 他抬手摸着下巴，眼睛干净得像是一泓清泉。 不过……他已经答应了哥哥不随便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能力。 温青柿低下头叹了一口气，转身看向身后的楚留香：“她好像生病了。” 短短的一句话，楚留香很快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于是抬手在他的头顶摁了一下。 温青柿看着楚留香撑伞走了过去，弯下腰似乎和小女孩说了什么。 小女孩抬眸往他这边看了一眼，对视上之后犹豫片刻还是颔首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 就在这时，年轻人从外面回来了，看到楚留香站在小女孩的身边时脸色猛地一变。 温青柿看到了这一点，心里不免有些疑惑：“楚留香看上去也不像是坏人，对方干嘛露出这幅表情？” 他抬手扶着门框，好奇地看着对方。 那年轻人走了过去，脸色不太好地和楚留香说了几句话。 就在这时，刚才还坐在那里瞪着楚留香的老妇人猛地站了起来，抬手就抓着年轻人的手往自己身上摁。 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楚留香不由得出手拉开了两个人。 温青柿隔着雨幕看得不清晰，只看到了小女孩扶着老妇人进屋去了，而年轻人脸色难看地和楚留香说了什么。 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呢？ 少年好奇极了，等楚留香回来之后不由得仰面抬眸盯着对方看。 他的眼神太过明显，楚留香无奈摇头，只好将刚才的事情简单和他说了一下。 听罢，温青柿眨了眨眼睛，顶着楚留香无奈的目光，冷不丁地开口：“原来他们是一对儿啊。”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还有些恍然大悟，楚留香听到之后连忙咳嗽。 “你怎么了？” 温青柿眨眼，关心地看着楚留香，根本没有发觉自己刚才说出了多么离谱的话。 求你 温青柿见楚留香听到他刚才说的那番话之后就陷入了沉默，不由得有些疑惑：“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他们不是那种关系。” 楚留香有些无奈，但他知道温青柿没有任何恶意，于是只好耐心地向对方解释了一番。 “这样啊。” 听完解释的温青柿抿唇，顿时有些不好意识，脸颊都泛起了几分的羞红。 他抬手挠了一下脸颊，视线闪躲着，根本不敢去看旁边的楚留香。 不过对方也没打趣他，而是笑了笑。 听到这声笑之后，温青柿遮掩性地咳嗽着，拿起旁边的伞就走进了雨幕之中。 外面的世界真复杂。 他一边在心里这么想着，一边往小女孩和老妇人所在的那个侧房走去。 侧房和正屋相比有些小，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变化了。 房间门没关，顺着屋檐向下落的雨水被疾风吹进了屋子。 身着白衣的青年站在门口，抬眼望着屋子里正在照顾老妇人的小女孩。 他过来只是看看对方究竟怎么样了，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尽管如此，躺在床上的老妇人还是瞪大了那双浑浊不堪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他。 温青柿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眼中满是疑惑：“我难道长得很吓人吗？对方怎么一直这么看着我？” 或许是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小女孩很懂事地开口道歉，低垂着眉眼不敢和温青柿对视。 “抱歉，奶奶病了，精神不是很好，有时候还会记不起事情。” 温青柿：“没事，我没有放在心上。” 他说道，见小女孩看上去没有什么大碍了便准备离开，只不过对方在这时猛地睁开双眼看向了他。 那双眼睛中满是愁绪，让人不由得怀疑这竟然是一个小孩子的眼睛。 她就这么安静地看着温青柿，一言不发，但眼神却像是饱含千言万语。 温青柿微歪了一下头，疑惑地回望了过去，用眼神询问着对方是否还有事情。 但也不清楚小女孩是不是太过腼腆，还是不好意思，见他看了过来之后就再次低下了头。 见状，温青柿也没再说什么，毕竟他很少和人交流，并不清楚现在该怎么和对方聊天。 雨依旧下着，到处都是一片湿漉漉。 潮湿的水汽夹杂着泥土的腥味儿扑面而来，温青柿不由得打了一个喷嚏，在炎热的夏末，身上竟然冒出了一股寒意。 果然下雨之后就会变冷。 他晃晃脑袋，柔顺地垂在身后的长发伴随着他这个动作在空中晃动着。 快要回到房间的一刹那，温青柿突然转身回望。 他的眼睛很亮，仿佛一切黑暗都不足以遮盖住他的视线一般。 刚才看向他的那个小女孩此时正在垂首落泪，虽然她很快就擦去了泪水，但温青柿还是看到了这一幕。 “有人在欺负她。” 回到房间之后，温青柿一边弯腰放下伞，一边头也不抬地和楚留香说着话。 楚留香也不傻，自然看出来了什么，此时听到他主动提及这些的时候莞尔一笑。 “对方心里有所顾忌，我们想的那些也只是推测。” 话虽这么说，但楚留香并不准备坐视不管。 温青柿抿唇，走到床边坐下：“她告诉我了，用眼睛。” 经常和不会说话的动物交流的温青柿早就练就了一副只用眼神交流就能推测出大概意思的功夫。 虽然刚才小女孩什么都没有告诉他，但他还是从对方望向他的那个眼神中看出来了求救。 不过…… 温青柿抬头，心里有些不解。 他们对于小女孩而言只是陌生人，对方竟然会向他们求救，难道不担心他们是坏人吗？ 思想还算单纯的温青柿根本没有往更深一层想，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楚留香倒是在心里推测着，一时之间房间里倒是安静了下来。 作为不太喜欢雨天的人，温青柿在房间里待了没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了。 平常他还能和森林里的动物玩，现在也没什么人和他一起玩。 楚留香似乎在忙，他也不太好意思去打扰对方。 思来想去，好像只剩下了一个人。 少年再次撑伞出门，十五岁的少年和十岁的小女孩倒是合眼缘，相处起来倒是融洽。 小女孩有一个木制的玩.偶，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表面都光滑不已，一看就知道主人有多么喜爱它。 温青柿还没见过这种玩意儿，倒是很敢兴趣。 他思维单纯，哪怕比小女孩大了五岁，但从之间的相处看来，仿佛和对方是同龄人似的。 而小女孩也没有什么玩伴，平常也只是拿着木偶和神志不清的奶奶说话。 温青柿有时和小孩子差不多，手里正拿着木偶仔细地看着。 他气质偏柔和，一双圆润的眼睛干净又平和，浑身疲倦的小女孩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心情莫名地就平稳了下来。 仿佛整个人都沐浴在春日的阳光中一样温暖。 小女孩恹恹地垂下眼，但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温青柿聊着天。 突然，她额头猛地贴上一只柔软温暖的手，只不过这只手的温暖和她的体温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 “你发热了。” 温青柿开口，缓缓地收起了盖在对方额头上的手。 他抿唇，圆润的眼眸中映出了小女孩的身影。 “没事，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小女孩懂事地笑笑，站起身来就往屋子里走。 温青柿见状也没有离开，而是继续拿着木偶坐在门前。门口的屋檐向外延伸，刚好可以坐在这里。 虽然雨水有事会被吹进来，但讨厌下雨的温青柿竟然一动不动。 一刻钟之后，身后的屋子里的两道呼吸声都逐渐平和下来，坐在门口的少年这才有所动静。 温青柿站起身来，走近屋子里之后便将手里的木偶放在了小女孩的枕边。 只不过他并没有离开，而是伸出食指在小女孩的额头轻轻一点，一触即分。 漂亮且沾了一点灵气的指尖似乎闪过了一抹淡淡的光，像是夜晚的萤火虫一般。 不过周围并没有人看见，就来睡着的小女孩都没有什么反应。 * 等小女孩醒来的时候头已经不晕了，睡前不适的身体也轻松了不少，她心里松了一口气，觉得睡一觉确实舒服多了。 温青柿和楚留香简单地吃了饭，外面的雨势总算是变小了，以此来看，说不定明天就能离开了。 雨天不仅温度低，连天色都暗得快。 听完楚留香讲了一些之前行走江湖的趣事之后，温青柿便打着哈欠准备休息。 他之前也是喜欢在下雨天窝着，不过就当他准备休息的时候，抬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小女孩在向他招手。 见状，温青柿也没犹豫，起身就过去了。 过去之后小女孩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留下一句“晚上小心”之后就离开了。 听到这句话之后的温青柿只顾着点头，根本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回到房间，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了楚留香。 白衣盗帅微微颔首，看样子似乎是胸有成竹：“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天色渐暗，年轻人做完晚饭之后也出了厨房，喊小女孩和老妇人吃饭，期间还来询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吃饭。 楚留香笑着婉拒了，表明自己已经吃过了。 等年轻人离开之后，温青柿强撑着困意：“那我睡觉了。” 他身上根本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紧张，仿佛刚才楚留香刚才说的话深信不疑。 半夜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只剩下从屋檐滴落的积水声。 正在熟睡的温青柿突然被身边的楚留香拍醒，正当他睁开双眼准备开口的时候，对方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从楚留香的眼神中看出来了大概意思的温青柿点点头，随后便跟着对方悄无声息地躲在了门后。 床边破旧的蚊帐垂下，几乎遮挡了床上的一切。 温青柿站在门后，看着一缕白烟在房间中消散，紧接着，被拴上的门发出了一阵细小的声音。 有人撬开门走了进来，身形和之前的年轻人一样。 不久前才憨厚老实的男子这次却偷偷溜进他们的房间，手里还拎着一把菜刀。 或许是对方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走到床边掀开蚊帐之后也不仔细看，只是扬手快速地往床上砍了几刀。 等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刚刚扬起的手里还紧握着锋利的菜刀，刀刃映着外面一点淡淡的月光，在昏暗的房间里闪过一抹亮光。 随后，他浑身一僵，扬起的手再也不能下落。 自他身后走出两个人来，正是一早就躲起来的温青柿和楚留香。 温青柿刚才没有屏气，不过世间的这些药物对他没什么用，因此哪怕吸入了迷烟也没什么大碍。 他抬眼看向被楚留香隔空点穴的年轻人，疑惑开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留香：“怕是见财起意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无奈摇头。 年轻人脸色不变，冷哼一声。 “我明白了，他就是哥哥说过的那种谋财害命的人。” 温青柿声音听不出来其他的情绪，反倒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他收回落在年轻人身上的视线，刚想询问楚留香该怎么处置他，自背后就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求你们，杀了他。” 这不是很常见吗？ 对方出现地突然，不过楚留香和温青柿早就发现了这一点。 令他们发现吃惊的只是小女孩竟然会乞求他们杀人。 “为什么？” 温青柿没说话，只是看着楚留香表情平和地开口询问对方。 他站在一旁，房间里并没有点灯，外面是淅淅沥沥的雨声，仿佛世间只剩下这一点动静了。 在楚留香询问小女孩的时候，温青柿抬眸来回看着小女孩和床边那个被定了身的年轻人。 他发现，在楚留香开口询问的时候，那个年轻人脸色猛地一变，眼神都飘忽不定。 看来是心里有鬼。 只是温青柿对于这些事情不开窍，因此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小女孩听到了楚留香的询问，脸色一白，平常写满了忧愁的眼眸之中满是惊恐。 她咬紧了牙，抬眸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眼中充斥着乞求：“求求了，杀了他吧。” 这人明显是走投无路病急乱投医了，甚至看楚留香和温青柿没什么反应，表情已经流露出些许的绝望了。 眼前的人不帮他，等他们走了，那个恶魔定会继续、甚至变本加厉地折磨自己。 楚留香抬手摸了摸鼻子，正当他开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刚才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温青柿突然说道：“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这短短的一句话，顿时打破了房间里的平静。 小女孩顿时瞪大了双眼，仔细看还能看见她在发抖。而被楚留香点了穴的年轻人在这时也反应过来了：“你们究竟在搞什么？！还不放开我？！” 他骂骂咧咧着，似乎是想要糊弄过去：“我好心收留你们，你们竟然敢这么对我！” 温青柿微歪着头，那双澄净的眼睛这时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可是你刚才不是想拿刀杀了我们吗？” 原本还气势汹汹的年轻人立刻哑言，而且少年还继续说道：“你身上也有她的味道。” 温青柿学着楚留香抬手摸着鼻子，语出惊人：“昨天晚上听到的动静原来是你们两个……” 他还未说完，旁边的楚留香就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唔……” 少年抓着捂着自己嘴巴的大手，抬首疑惑地看着楚留香，似乎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阻止自己说话。 从刚才那两句话之中，楚留香早已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若是说之前只是隐隐怀疑，结合温青柿刚才说的话，想来事情便是如此了。 而少年久居森林，并不清楚世间人情世故，因此也不清楚当众说出这些事情对于小女孩是另一种伤害。 见自己反抗不了对方，温青柿只好妥协，睁着一双透亮的眼睛看着楚留香和小女孩交流。 楚留香虽闻名江湖，但他并不杀人，因此小女孩的请求于他而言根本无法实现。 但他们又不能坐视不管，毕竟这还只是个孩子，却遭受了如此的侮辱和这么，不管如何，那个年轻人都不应该逍遥法外。 见状，小女孩惨笑一声，小小的年纪，已经做到了心如死灰。 楚留香：“我会将他送入衙门的。” 小女孩听罢一言不发，只是垂下头去，凌乱的长发垂落，恰好遮挡住了眼中的情绪。 这对于她来说已经不错了，毕竟之后不用再收到折磨。 但……一想到这个人还活在世上，她就心里满是怨恨。 温青柿总算是掰下来了楚留香的手，好奇地看着垂下头不语的小女孩：“狱中也有不少坏人，进去之后他还不一定会过得好。” 这还是之前哥哥告诉他的，只不过时间太过久远，当初哥哥究竟是怎么说的他早已忘得差不多了。 只记住了几句什么犯人也是有鄙视链的。 闻言，小女孩总算是抬起头来：“谢谢。” 她语气平淡，和刚才的模样简直是截然相反。 温青柿见状还想说些什么，但旁边的楚留香抬手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先回去休息吧。” 他是对着小女孩说的。 等对方走后，站在床边的年轻人顿时破口大骂，各种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不过温青柿对这并不在意，他走到年轻人面前，上下打量着。 虽然他平和无害，但年轻人却莫名地觉得他的目光充斥着危险，像是之前在野外被猛兽紧紧地盯上似的。 “为什么不杀他？” 安静之中，清脆如玉石落地的声音响起，正是温青柿。 楚留香只好向他解释了一番自己并不杀人的事情。 “这样啊。”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楚留香不杀人，但温青柿也没有过多地询问对方。 只是…… 他看了一眼年轻人：“今晚他就在这里吗？” 睡觉的时候有这么一个人在，似乎有些奇怪。 “还是把他放柴房吧。” 楚留香看到了温青柿脸上的表情，知道对方对此有些不适应，于是便将被点了穴的年轻人丢进了柴房。 雨总算是停了下来，只是空气中还带着些许潮湿的水汽。更别说昏暗的柴房了，虽然没有被雨淋湿，但到处都是潮意。 楚留香离开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将年轻人的穴位解开，对方硬生生地在柴房站了一个晚上。 等第二天早上给他解开穴位的时候，他浑身僵硬不适，稍一动弹都难受得不行。 温青柿站在柴房门口：“我就不去了。” 他抬手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眼睛里还因此蒙上了一层水光。 “好。” 楚留香并不在意这一点，单独带着年轻人去了不远的镇上的衙门。 而留下来的温青柿也没有回去睡个回笼觉，而是转身看向了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小女孩。 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抬手冲着对方招了招，见状，那个小女孩也只是犹豫了片刻便朝他走来。 “你不跟着去吗？” 小女孩抬头望着倚靠在门框上的温青柿，对方听到她的询问之后疑惑道：“我为什么要去？” 他自顾自地说：“刚下过雨，外面的路上全是泥。” 一边说着，温青柿一边露出几分嫌弃的表情：“你不是也没去吗？” 少年太过单纯，并不知道小女孩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因此说话时的态度和平常一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小女孩愣了一下，或许是看出来了温青柿不想和她多交流，于是便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身后的少年猛地抬手摁在了她的头顶，将小女孩给吓了一大跳，险些跳了起来。 见状，温青柿竟然笑了起来，还笑出了声。 他双眼弯弯，像极了天边的月牙，眼神也亮晶晶的，不含丝毫的阴霾。 这种眼神是小女孩曾经拥有过得，此时在其他人身上看到这种神情，一时之间不由得恍惚。 温青柿也没笑多久，很快就收敛起了脸上的表情。 经此一事，小女孩也没有发现有一点类似于萤火虫的光芒藏进了她枯黄的发间。 * 楚留香很快就回来了，他走到小女孩的身边半蹲下来：“你放心吧，他之后不会再来骚扰你。” 虽然自己并不杀人，但和衙门的人嘱咐几句也是可以的。 至少那个年轻人在狱中过得不是那么舒坦。 说罢，两人便准备告辞。 温青柿走出门没多久，突然回首一望，只见小女孩依偎在老妇人身边，一点荧光从她发间溜出，不动声色地融进了老妇人的身体里。 他自以为自己所做的这个小动作没人发现，但还是忽略了自己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这件事情。 楚留香自然看到了温青柿刚才的动作，也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心里大概已经明白。 虽说这位温小友不谙世事，但心还是软的，总是会为其他人的不幸而心软。 这自然很好，但对方若是没有武功傍身，在这个处处刀枪剑影的江湖上早晚会吃亏。 罢了，既然少年能被那位哥哥保护得这么好，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大事情。 想到这里，楚留香不由得微微侧首垂眸看着走在自己身边的温青柿：“你怎么看出来了？” 昨晚小女孩在场，他们也不好商量这件事情。 温青柿原本还在看着枝头叽叽喳喳的小鸟，猛地听到楚留香的询问时还差点反应不过来。 “味道啊，”他说，“他们两个人身上的味道掺在了一起。” 听到这句话，楚留香才想起来对方之前一直是在森林里生活的，和野兽为伴，自然也学会了一些用气味分辨的功夫。 只不过…… 温青柿脸上的表情无比得自然，就连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语气都是平淡的。 “怪不得那个老人之前会抓那个男人的手。” 少年仰面抬眸，以一双清澈单纯的眼睛望着楚留香，只是说出口的话与他的气质截然不同。 “为什么？” 楚留香很配合地开口。 “因为她觉得只好那个男的和自己做|爱，就不会和小女孩做吧。” 他语出惊人，丝毫没有羞涩的样子。 或许是察觉到了楚留香的视线，温青柿眨眨眼：“怎么了？这不是很常见吗？” “很常见？” 楚留香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对呀，在草丛里，小河边，这不是很常见吗？” 白玉京（捉虫） 这句话成功地让楚留香哑口无言，愣了几息之后才反应过来温青柿口中所说的究竟是什么。 “怎么了？” 温青柿仿佛是看不出来楚留香的哑言，见对方听完自己的话之后沉默了下来，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疑惑。 他一边反思着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一边仰面抬眸望着站在身前的白衣男子。 “没事。” 楚留香说，眉眼间还掺杂着几分的无奈。 也罢，毕竟小友对这些事情不是很了解，自己也没必要硬让对方了解这些。 温青柿颔首，并不怀疑楚留香所说的话，由此可见，他当真是好骗。 好在他初出森林遇见的人是楚留香，若是换成其他的人，恐怕早就将他骗得一干二净。 * 两个人一路向北，接下来的几天里万里无云、晴空万里。 虽是临近秋初，但夏末的天依旧是热得不行，骑在马上的温青柿整个人都蔫哒哒的，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此时他脑袋上顶了一支倒扣下来的荷叶，也算是勉强遮阳，尽管有些无济于事。 “前面有个茶摊，一会儿在那儿歇歇脚。” 风吹日晒对于楚留香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因此哪怕旁边的温青柿一副神情恹恹，他依旧风采如旧。 “好——” 温青柿有气无力地回答着，眼看快要到茶摊了，他才稍微有了精神。 茶摊不大，只是用茅草搭了一个棚子，棚子下面放了三四张方桌，他们到的时候只剩下了一张方桌。 楚留香面色不变，端了两碗茶过来。 茶水和寻常茶馆里的相比很淡，茶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看上去和清水没什么区别，里面散落着一小撮的茶梗。 不过温青柿也不在乎这些，他整个人都趴在桌子上，见楚留香将茶放在了自己的面前，他也没有坐好，只是探头嗅了嗅茶水。 “怎么？闻出什么了吗？” 楚留香逗着说，往那儿一坐就格外得引人注目。 他风姿绰约，更别说长相俊朗，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水的味道。” 温青柿一板一眼地回答着，这时总算是坐直了身子。 他抬手取下一直放在头顶的荷叶，露出了一张稚嫩中带着清隽的脸。 “确实是水的味道。” 少年闻完之后低头尝了一口，茶水是凉的，约摸是煮好之后一直放着，在炎热的天喝上一口，也算是驱散了几分凉意。 楚留香端着茶碗喝茶，低垂下的眼睫遮挡住了眼底的情绪。 茶摊除了他们之外另外三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左边那张桌子旁坐着一队夫妻，相貌平平无奇，脚边搁着一个大大的箩筐。 右边桌子坐着三个老者，看上去大概六七十岁，皆是农夫打扮。而后面的那张桌子坐着一家三口，两个中年夫妇带着一个看上去比温青柿还要小的孩子。 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竟然有这么多人。 哪怕是在人情世故上稍显迟钝的温青柿都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劲。 在场几乎没有人说话，周围安静到可以听见四周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打断了在场快要凝固的气氛。 温青柿放下茶碗，好奇抬眸去看。只见策马而来的人有些眼熟，仿佛是曾经见过似的。 他收回了视线，仰头将茶水喝完。 原本凝固的气氛在这人到来之后变得更加奇怪了，分明大家都在各干各的，但周围依旧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宁静。 温青柿眨了眨眼睛，无声地询问楚留香究竟发生了什么。 坐在他对面的楚留香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心中诡异的感觉总算是被确定了下来，温青柿很是相信楚留香，看明白对方的眼神之后便安静了下来。 他无声地听着周围的一切动静，试图想推测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不成是他们江湖上的事情？不对，自己也算是行走江湖的一员了。 温青柿弯眸一笑，独自乐着。 棚子下没有多余的空桌了，新来的男子穿了一身新衣，只是悬挂在腰间的剑鞘却是旧的。 他现在只能拼桌了，周围那么多的座位他不坐，非要在温青柿的旁边坐下。 楚留香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但也没有说什么。 而温青柿也没什么意见，因为他想起来了为什么会觉得眼前的人熟悉了。 只是他记着刚才楚留香说的话，并没有主动和对方说话。 这一桌的三个人和其他人都有些格格不入，尤其是从衣着打扮上来看。 对比其他桌都是粗布麻衣的几人，他们三个皆是一身白衣，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楚留香惯穿白衣天下人皆知，温青柿则是因为身上的衣服是楚留香准备的。 “难不成行走江湖必须身穿白衣吗？” 少年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摁压着空茶碗，漫不经心地在心里暗自想道。 在他身边坐下的白衣男子——白玉京也没有说话，不知道他有没有察觉到现在古怪的气氛。 对方缓慢地喝着茶，依旧是面不改色。 温青柿好动，只好不断地把玩着茶碗，仿佛那是什么好玩的似的。 在安静下去也不是办法，就在白玉京喝完最后一口茶要将茶碗放在桌子上的时候，有人要坐不住了。 只是他们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楚留香。 原本正背对着其他人的楚留香快速地抬手拉过温青柿，脚下一转便躲开了自背后而来的利刃。 背对着他们坐的一家三口齐刷刷地动了起来，浑身气势和刚才的老实敦厚截然相反。 温青柿落地之后便抓紧了楚留香的袖子，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家三口同时持刀挥向了还坐在原地的白玉京。 原来这些人是冲着对方来的。 少年双手抓着楚留香的胳膊，生怕祸及池鱼。 毕竟他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无辜少年罢了。 可惜现实却一直和他作对，由于他和楚留香刚才和白玉京坐在了一起，其他人便以为他们是一伙儿的。 原本坐在他们左边的那队夫妻见有人出手，便立刻弯腰从脚下放着的箩筐里抽出两把短剑，眨眼间就冲着他们而来。 温青柿吃惊不已：“为什么要……” 他话都没说完，被他抓着一边胳膊的楚留香便“唰”的一声展开了手里的折扇。 那把折扇平平无奇，但在楚留香的手里却像是神兵利器似的，和短剑碰撞时还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温青柿被护着，但眼睛一直瞟着旁边的楚留香，生怕因为保护自己而连累对方受伤。 不过楚留香成名这么多年，武功岂是这些人能对付得来的？不过三两下，那对装作夫妻的人便被打趴在地。 “你好厉害！” 温青柿在旁边抬眸看着楚留香，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夏季阳光照在了清澈的湖面时反射的粼粼波光。 被他夸赞的楚留香抬手摸了一下鼻子，无奈一笑。 就在这时，旁边的白玉京也收起了手里的长生剑，动作很是利落。 小小的茶摊此时略显狼藉，原本看上去和谐的众人此时只剩下三人站着，剩下的都躺在地上捂着身体各处哀嚎着。 温青柿从楚留香身后走了出来，像只从大树后面探出头来的小鹿。 “多谢两位出手相助。” 白玉京轻拍了一下沾上灰尘的衣摆，一举一动满是潇洒。 他和楚留香有些相似，只是温青柿并没有将这一点说出来，而是好奇地打量着他。 少年的目光很和善，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恶意。 只要是和他对视上的人，几乎都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他和其他人的不同。 “敢问二位大名？” 楚留香：“只是平平无奇的游人罢了，不足挂齿。” 他轻笑着，和身边的温青柿简直是两种感觉，这时倒是显得有些狡猾了。 白玉京也不在意这些，只是冲着他们拱手道了声谢。 “算是我连累二位了，茶钱我请，虽然不多，聊表心意。” 说罢，他抬手掏出茶钱放在了唯一幸存的方桌上。 温青柿看着他离开，并不言语。 等人离开之后，少年这才开口：“这就是江湖吗？” 楚留香：“是啊，这么危险，所以你之后一定要万、分、小、心。” 他将最后的四个字加了重音，足以看出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当然，其中也有夸张的说法。 温青柿认真地点着头：“我知道了，我也没有那么傻。” 这是自然，只是楚留香所说的危险指的是人心。 * 森林里的树木棵棵高大，枝繁叶茂得快要遮天蔽日，阳光只能从枝叶的缝隙中溜进来。 一条河流横穿这片森林，河岸上趴着几只毛色黑灰的狼，正在悠闲地晒着太阳。 突然响起了一阵轻巧的脚步声，这些猛兽猛地警惕了起来，但在听出来者是谁之后便再次爬了下来。 自树林中走出一位抱着无鞘剑的青年，对方抬眸打量了一番四周，并没有发现自己想看到的人。 随后，男子往不远处的木屋走去，可惜木屋里也是空空如也。 “呜呜呜——” 一只毛色发灰的狼从床底爬了出来，这才将男子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只见床脚散落着一些碎纸片，正是自己给柿子留下来的信。 面容冰冷的男子——冷血上前看了一眼，随后抬手“啪”的一巴掌扇在了小灰的头上。 很好，他弟弟不见了。 冷漠的底色 对这些事情丝毫不知的温青柿此时还紧跟在楚留香的身后，他自从离开茶摊之后就一直是这幅沉思的模样。 不过楚留香也没有开口询问他脑子里现在究竟在想着什么，只是旁若无人地继续策马前行。 终于，温青柿忍不住了：“你们都喜欢穿白衣服吗？” 还以为他在思考重要事情的楚留香在听到他的这句话之后难得地卡顿了片刻，疑惑道：“什么？” “你们行走江湖，都要穿白衣服吗？” 温青柿又重复了一遍：“你喜欢穿白衣服，刚才的那个白玉京也是。” “倒不是必须，只是个人喜好。” 经他这么一说，楚留香还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江湖上确实是好多人都爱着白衣。 不仅是他的白玉京，江南的花满楼、万梅山庄的西门吹雪，甚至还有其他人，大家好像都穿白衣。 这么仔细一想，惯穿白衣的起码不下十人，怪不得温小友会觉得奇怪。 “原来如此。” 正在楚留香垂眸思索这些事情的时候，温青柿也不知道自己脑补了什么，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罢了，随他去吧，对方也只不过是个孩子。 楚留香在心里这么想道。 江湖这么大，不少人都是萍水相逢，就像是温青柿和中原一点红一样。 只是，当他以为自己不会再遇见白玉京的时候，那道和楚留香有几分相似的身影时隔两日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望着倚靠在树旁的白玉京，温青柿弯眸一笑：“我们又见面了。” 他乐呵呵地和对方打着招呼，没有丝毫的防备。 旁边的楚留香倒是早已习惯了，但白玉京却是和他不熟，见他无比自然地走过来打招呼的时候心里还有些纳闷。 不过眼前的两个人之前到底是帮过自己，打个招呼也没什么。 这么想着，白玉京便冲着温青柿稍微颔首示意。 正当他做好了少年要继续追问他的准备时，少年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径直往楚留香的方向走去。 温青柿在楚留香的身边站定，抬眸盯着对方：“我们现在到哪儿了？还有多久到啊？” 他看不懂地图，几乎一切都交给了楚留香。 “还有些距离呢。” 楚留香摸了一下鼻子，安慰道：“不过信应该快到了，他们应该会来接你的。” 或许是吧。 楚留香也不是很确定，所做出这个推断也只是因为温青柿口中所说的那些。 听到这个回答之后，温青柿垂首叹了一口气，漂亮的眉眼间顿时弥漫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 好在他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多久就又恢复到了平常那副乐呵呵的模样。 温青柿和楚留香在这里停留也只是因为赶了太久的路，恰好这里有一条不深不浅的小溪经过，两个人便不约而同地勒停了马。 两匹枣红马慢悠悠地在小溪旁低头吃草，溪水流淌的哗啦声环绕在四周。 从小就生活在森林里的温青柿对于溪流和树木有着天生的好感，因此一安静下来便坐在了溪边望着河底随波摇晃的水草。 “哗啦——” 楚留香挽袖在旁边洗了把脸，虽是秋初，但天依旧热着，太阳高高地挂在天边，就连平常充满了活力的温青柿都变得恹恹的。 周围很安静，除了风声和流水声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温青柿抱腿坐着，一时间恍然回到了之前还在森林里的时候。 他低敛着眼，纤长的眼睫轻飘飘地垂下，将他眼底的情绪尽数遮挡——那情绪也只是因为天热而犯困罢了。 突然，原本还懒洋洋的少年猛地抬头睁开了双眼。 稍微落后他一瞬的楚留香也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劲。 “哎。” 一声轻飘飘的叹息猛地响起，紧随其后的便是白玉京的声音：“抱歉，这次恐怕又要连累二位了。” 温青柿站起身，此时他给人的感觉和平常简直是判若两人，虽是长相单纯，但那双向来清澈的眼眸在遇到危险时也会稍露锋芒。 “为什么这么说？” 少年走到楚留香身边，心里满是不解：“我们又没有答应要帮他？” 他在心理这么想着，由于眼神太过干净，以至于白玉京根本没有猜到他此时想的竟然是赶紧离开，不然就距离到达汴京晚一分。 可惜，现在说这些已经来不及了。 差不多十数人齐刷刷地从后方的树林里冲了过来，动作整齐划一，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只是这些人刚来的时候便看到了旁边的楚留香和温青柿，下意识地以为对方是白玉京的帮手。 但温青柿抬手抓着楚留香的衣袖，冷不丁地开口：“怎么还不动手？” 如此简短的一句话，足以让这些前来围杀白玉京的人分辨现在的状况。 看来这两个人并不是白玉京的帮手。 这么一来，他们几乎是在一刹那便冲着依旧站在树下的白玉京冲了上去。 正欲出手的楚留香都有些哑然，但他也确实没有立刻出手了。 毕竟被围杀的人是长生剑白玉京，若是连这些人都对付不了，又怎么会被那么多人忌惮？ 温青柿不懂这些，他的眼睛依旧是干净清澈的，眼神也无比的平和。但正是如此，也彰显出了他单纯性格中冷漠无情的底色。 像是野兽一般。 楚留香心里猛地冒出这个念头来。 这边安静得很，那边却是刀光剑影。 温青柿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地望向白玉京那边，只是单纯的好奇，并不抱有一丝一毫的恶意。 不愧是闻名江湖的白玉京，哪怕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之下也没有丝毫的狼狈。 “好快的剑。” 他低声说道，心里不由得将白玉京和冷血对比了起来。 冷血也用剑，是一把无鞘剑，剑身细薄，与其说是剑，倒不如说像是一根绸缎。 虽然白玉京很厉害，但冷血出招向来只攻不守，又擅长绝地求生，倒也说不准两个人对上之后谁胜谁负。 当然，作为哥哥的好弟弟，温青柿自然是无脑相信自家哥哥会更厉害的。 在他们旁观的这段时间里，那边的白玉京总算是解决了这些人。 只是哪怕他胜了，被这么多人围攻，身上多多少少还是出现了不少的伤口。 白玉京身上的衣服一直是新衣，此时如霜雪般的白衣上染了不少猩红的血迹，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温青柿知道自己的毛病，于是在对方收剑入鞘的同时便躲在了楚留香的身后。 反正不去看，他就不会联想到当初浑身是血的哥哥了。 才觉得江湖也没那么危险的温青柿顿时打翻了自己不久前的想法。 这么看来，江湖还是挺危险的，怪不得哥哥一直不让自己接触这些。 楚留香身形高大挺拔，和尚年轻的温青柿相比自然是比他大了一两圈，当然可以不费余力地将人遮挡得严严实实。 只是温青柿躲在他身后还不行，又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他已经救过中原一点红了，接下来一定要万分小心，不能再那么轻易地暴露自己了。 白玉京与他不相熟，见他做出这幅动作也没多想，只是以为他怕血。 倒是楚留香大概猜到了什么，于是便任由对方躲在了自己的身后。 在溪边的枣红马吃饱了草，不由得扬起头长嘶一声。 温青柿听罢，一边抬起双手捂着眼睛，一边透过手指间的缝隙摸索着翻身上马。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白玉京和楚留香听得不是很清楚。 “告辞。” 楚留香淡淡一笑，仿佛刚才袖手旁观的人不是他似的。 说罢，他也潇洒上马，冲着不远处的白玉京微微颔首示意，紧接着便策马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呼——” 等离开了之后，低着头的温青柿才抬起头来。 他脸上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楚留香瞥见之后不由得哑然失笑：“受伤的人又不是你，怎么这幅表情？” 闻言，面白如玉的少年撇撇嘴：“虽不是我受伤，但依旧可以体会到是何种的疼痛。” 明明他刚才还是一副冷漠无情的模样，现在倒是能从他口中听出来些许的不忍和后怕。 和他认识这么久了，楚留香大概也了解他不少，不由得有些担心对方这种性格之后会吃亏。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行走江湖，受伤是家常便饭的事情，更何况白玉京武功高强，你也不必这么挂怀。” 听完楚留香的话之后，温青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看着他白皙的脸颊，楚留香不由得有些怀疑他根本没有听懂自己话里的意思。 罢了，既然那位冷四爷都没有教对方这些，想必心里也有不少把握。 这么一想，楚留香这才放下心里——他大概是没有想到，保护着温青柿的那位冷四爷，在这种人情世故上和温青柿简直是半斤八两。 * 神侯府 “大捕头，这儿有一封给四爷的信。” 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将手里的信递给了正要出门的男子，对方坐着轮椅，面冷如雪。 闻言，对方接过了那封信，眼中稍显疑惑。 冷血不在神侯府，更何况对方也没有什么认识的好友，谁会给他写信？ 啊哈哈 温青柿听完楚留香所说的那些话之后便没有继续挂念白玉京了，只是，有时候缘分确实是难以阻挡。 之前来围杀白玉京的那些人称不上一流高手，因此白玉京才能全身而退。此时的他尚没有成为之后那么厉害的剑客，若是对上十几个一流高手，能不能胜出还有待商榷。 就连楚留香都想不明白他究竟惹到了什么人，竟然会接二连三地受到追杀。 看着倒在树下的人，温青柿抬眸回望了一眼站在远处的楚留香。 对方此时正在喂马，两人中间有一大片灌木丛，他只要弯下腰就足以被这些灌木遮挡住视线。 他蹲下身来，单手托腮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白玉京。 对方身上的白衣早已被鲜血染透，被划破的衣衫处还裸露出了不少伤口，有些甚至深可见骨。 少年低垂眉眼，表情有些纠结，似乎是在苦恼该如何处理眼前身受重伤的人。 这人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还伤成这样？ 难不成要将人丢在这里不管吗？ 温青柿陷入了两难，他一会儿看着倒在树下的白玉京，一会儿看向不远处正背对着他的楚留香。 看着白玉京身上的伤，少年无奈叹了一口气。 若是不救他的话，恐怕这人会有性命之忧。而且他也不知道那些人究竟还会不会来。 尽管前些天温青柿在白玉京被那些人围杀的时候坐视不管了，但现在面对濒死的人，他可做不到见死不救。 哎，我又和那些坏人不一样，我可是好人。 温青柿苦恼地皱着眉头，纠结了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只不过，他现在的脸色简直比刚才纠结要不要救人时还要难看。 反正在场的两个人，一个身受重伤晕倒了，一个被灌木丛挡着看不见，就算他救了人，应该也没关系……吧？ 少年有些不确定，但还是伸出手来轻轻地放在了白玉京的心口。 对方胸膛上的伤也不少，好在都避开了心脏。当然，哪怕是心脏被捅了一刀，只要还有一口气，温青柿都敢保证可以救下对方。 此时正面对面的两个人脸色皆白，只不过温青柿是如玉般的莹白，而白玉京则是失血过多之后的惨白。 因此，从温青柿手掌中逐渐冒出来的翠绿光芒便照亮了两人的脸庞，温青柿还好，白玉京惨白的脸覆上一层绿光之后倒是有些吓人。 光如萤火虫般分散开来，渐渐地融入了白玉京的身体里。 没多久，温青柿便收回了手，他先是看了一眼对方的脸色，发现没什么大问题了之后才有些心虚地往楚留香的方向看了一眼。 楚留香依旧背对着他，正抬手抚摸着被拴在身边的枣红马，看样子并没有发现他刚才干了什么。 见状，温青柿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匹马已经差不多吃饱了，他连忙站起身来往回去。刚才他只是给楚留香说自己过来活动一下筋骨，这么久了，再不回去恐怕就会让人起疑心了。 “好了？” “嗯。” 温青柿点头：“骑马时间久了，脖子都不舒服了。” 他低头看着脚边一朵盛开的小野花，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回答着楚留香。 也正因如此，他并没有发现楚留香看向他的目光，无奈之中又夹杂着几分了然。 厉害如楚留香又怎么可能没有发现灌木丛后倒了一个人？一直没出手也只是为了配合他罢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继续赶路吧。” “好。” 温青柿抬眸一笑，看上去乖巧极了，听话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抬手捏捏他的脸颊——虽然这份乖巧和听话差不多只是表象。 见楚留香没有起疑心，他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转身扯开拴着马的缰绳之后就动作流利地翻身上马。 两人扯着缰绳，随即就响起了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尘土在他们所经之后的道路上扬起飞尘，而灌木丛后缓缓地站起一个人来，正是被温青柿悄悄救了的白玉京。 * 秋高气爽，秋初过了几天之后气温才逐渐地下降。白天还好，但早上和夜里就有些冷意了。 温青柿身无分文，比路边乞讨的人还要穷，至少对方碗里还有几个子儿。 当然，他自然是不愁吃喝。 楚留香拎着一些成衣走到紧闭的房门前，紧接着就抬手敲响了房门。 “进。” 伴随着这件声音的响起，一阵脚步声也紧随其后。 温青柿打开了门，向旁边一侧身让人走了进来。 “看样子明天可以会下雨，多穿一些。” 楚留香一边说着，一边将衣服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谢谢！” 少年清脆的声音略微拔高，听起来似乎心情还不错。 他笑吟吟地看着楚留香，本就形状圆润的眼睛现在又圆又亮，像是惊讶时的猫似的。 “之后……”他思索着，随后接着说道，“等找到哥哥之后会还你。” “没事。” 楚留香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他并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反正他也不是什么能够安稳下来的人，就当是路上多了一个小辈陪着了。 温青柿坐在椅子上：“我们是要在这里休息几天吗？” “看明天会不会下雨吧。” 楚留香走到窗边向外看了一眼天色，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现在便是阴云密布。 看来是真的要下雨了，空气中已经隐隐传来了一阵淡淡的土腥味。 对此，经常生活在森林里的温青柿感知得更加明显。 “应该不会下大。” 他趴在桌子上，凭借着自己的经验说道。 “嗯，早点休息。” 眼看天色渐暗，楚留香便抬手关上了窗户，随即便离开了这里。 等楚留香离开之后，刚才一直趴在桌子上的温青柿这才有所动弹——他换了一只胳膊垫着自己的脑袋。 伴随着天色黯淡，房间里的光线也逐渐地暗了下来，只是这种程度还并不足以影响他的视线。 没过一会儿，外面响起一声惊雷，声势极其浩大，仿佛是在预示着什么不详似的。 稍等片刻，一阵小雨便淅淅沥沥地降落，似乎还起了一阵风，将那些雨水全部打在了窗户上。 温青柿的情绪不高，这很奇怪，毕竟他平日里一直都是那种无忧无虑的模样，倒是很少见到他这幅模样。 或许是秋雨总会惹人愁思吧。 * 雨下了一整夜，直到天刚亮没多久才堪堪停了下来，只不过天依旧是阴沉沉的。 温青柿刚睁开双眼的时候还有些不清醒，毕竟房间里一片昏沉，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是天亮。 倒是外面的敲门声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听声音应该是早已起来的楚留香。 “来了！” 他一边回应着，一边坐起身来动作快速又带着几分着急地将衣服穿好。 温青柿往门口小跑的同时刚好将衣带系好，然后抬手打开了房门。 只不过，楚留香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一言不发地走进来，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抬手关上了门。 看着对方关好门，温青柿疑惑道：“怎么了？” “坐。” 楚留香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等两个人都坐下去之后也没有立刻开口。 见状，温青柿也安静了下来，坐在楚留香的对面眉头紧皱，尚显稚嫩的脸上流露出几分的紧张。 对方怎么这幅表情？难道是不想和他一起去汴京了吗？该不会是他在不知道的时候做了什么错事吧？ 这些念头接二连三地从温青柿的心里冒了出来，宛如脱缰野马般。 “你有没有什么仇家？” 楚留香在心里斟酌了片刻之后才开口，当然，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一下鼻子，似乎也是在觉得这个可能有些离谱。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温青柿一听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楚留香，也不知道是不想就这么简单地告诉对方，还是因为确实没有什么仇人。 “我刚才下楼的时候听见有几个江湖人士在说有人花大价钱找人，听那些人的描述，似乎是你。” “我？” 这下就连温青柿都有些奇怪了，他可没有什么仇人，若非要这么说的话，恐怕只有在之前森林里的那头已经老了的老虎称得上他的仇家。 楚留香从他脸上的表情大概也猜到了这件事情大概是与他无关，于是便安慰道：“或许是有人想要借你找到其他人。” 只是这个世间和温青柿有所联系的人也只有一个，难道是之前和哥哥有仇的通缉犯吗？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楚留香，对方听完之后也觉得有可能。 “看来之后要多加小心了。” 楚留香微微一笑，也算是在安慰初出森林的温青柿。虽然不知道背后的人究竟是谁，至少在去汴京的路上有他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事情。 两人就此达成共识，哪怕楚留香没有说什么，温青柿也在心里暗自猜想究竟是谁在追杀他。 他之前几乎没有离开过森林，见过他的人屈指可数，倒是不难想到幕后黑手。 那些人想利用他来威胁哥哥，哼，踢到他可算是踢到大山了！ 看我干嘛？ 虽然温青柿知道哪怕自己被追杀也不会出什么事情，但他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还是万分小心，毕竟还有一个楚留香跟着他，总不能连累到对方。 此处距离汴京还有很远的距离，因此两人在等雨停之后便继续往前赶路了。 下过一场雨之后已经显露出寒意，好在温青柿提前多穿了一件衣衫。 至于楚留香，他依旧是一袭白衫，偶尔有风吹过时便飘飘乎如遗世独立。 前些天刚过秋分，一开始还没有那么冷，但现在这场雨却一反往常，一时之间还让人有些恍惚现在究竟是秋天还是冬天。 温青柿哈了一口气，随后便看到一团白色雾气在空气中飘散。他骑着马，稍微垂眸便能看到路旁的野草上蒙了一层白霜。 往前天冷之后他就很少外出了，小灰它们倒是趁着还没有那么冷而急匆匆地打猎，好存储下来过冬。 或许是因为温青柿离开森林的事情还没有多少人得知，因此接下来的两个月内并没有什么人认出他。 之前想象中的刀光剑影自然也没有发生。 一晃已经小雪，虽然并没有下雪。一路以来，温青柿便再也没有见过海了，他们一路向北，在两个多月之后还堪堪到了松江府境内。 当然，凭借温青柿自己，还分辨不出自己到底走到了那里。他知道到了松江府还是因为楚留香告诉他的，对方有个故人正是在松江府。 此处的温度和海边相比还是有些冷，温青柿抬手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我还以为接下来会越来越冷，没想到那一场雨过后温度反倒是上升了。” “估计是因为雨后冷吧。” 楚留香抬眸望向远处，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脸上竟然露出了几分的恍惚，随后又开口说道：“没想到已经快一年了。” “嗯？” 少年原本走在他前面，闻言不由得转过头来，疑惑道：“什么一年。” 楚留香笑了一下，抬手指着不远处的河流，上面有一座桥，看上去似乎有些年份了。 “那是秀野桥。” “秀野桥？” 温青柿重复着，眼神依旧带着些不解：“那桥看上去平平无奇，怎么？是有什么特殊的吗？” 他见楚留香看着那桥的眼神和平常不一样，脑海中不由得联想起了什么荡气回肠的江湖轶事。 听到他的话之后，楚留香抬手摸了一下鼻子，语气缓缓：“鲈鱼味美，其中四鳃鲈更为上品。” “啊，我知道了。” 在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秀野桥，温青柿不由得下马垂首望着桥下潺潺地流水。 水流清澈见底，足以让他望见河中时不时游动着的鲈鱼：“这个桥下的鲈鱼是四鳃鲈？” “嗯。” 见温青柿明白了之后，楚留香这才继续说道：“距离此处三里有个掷杯山庄，掷杯山庄的主人亲自下厨的鲈鱼脍堪称一绝。” “你是想过去吧。” 温青柿撇撇嘴，自然听明白了楚留香话里的隐藏意思。 对方都陪自己这么久了，他哪怕再着急相见哥哥，也不会不让对方去见朋友。 怪不得一到松江府楚留香就感叹一声自己有个故友在这儿，原来是这个意思。 楚留香抬手摸了一下鼻子，唇角微微上扬，眼中也盛着笑意。 “小友可是错怪我了，我往年也只是立冬前后去掷杯山庄，眼下离立冬还有段时间呢。” “看来是吃不上了？”温青柿哼笑一声，声音和桥下潺潺流水相比更胜一筹，“既然都来了，你不去见见你的朋友？” 楚留香：“在下正有此意。” 看样子他是故意在等着温青柿说出这句话来，被他逗弄的少年也不恼，只是无奈地耸肩：“我又不会拦着你。” 说罢，两人便向掷杯山庄的方向去，可惜现在并不是立冬，不然温青柿说不定还真的能尝到左二爷亲手做的鲈鱼脍。 * 掷杯山庄 楚留香上一次来还是去年的立冬，他是左二爷的好友，因此门童看到他的身影之后便立刻打开了大门。 “您来得正是时候，老爷还没出门呢。” 楚留香颔首浅笑，面上是不动声色。 和他相反，温青柿一进来就好奇地四处打量着，还不是那种光明正大地打量，反倒像是一只猫似的躲在了楚留香的背后。 好在楚留香早就习惯他这种行为，甚至还在往前走的时候抬手拽了他一把：“走了。” 温青柿点头，跟着楚留香往里走的时候心里不由得想道：“楚留香不是说他的这个朋友喜欢交朋友吗？怎么这里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热闹，甚至连只鸟儿都没有。” 他感知向来敏锐，刚走近掷杯山庄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非要说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出来。 毕竟他是第一次来这里。 不过楚留香倒是明白的很，一年前这里还是宾客满门，怎么现在就变得这么冷清了？ 左轻侯在楚留香二人进来的时候就收到了消息，因此当楚留香和温青柿快要走到正厅的时候便刚好碰见了对方。 “你今年来得倒早。” “刚好经过这里，便想着过来看看。”楚留香抬手摸了一下鼻子，笑道，“今年立冬怕是来不了了。” 左轻侯扯了一抹笑，但怎么看都有些别扭，脸色略显憔悴，一点儿也不像楚留香口中所说的豪爽侠士。 “二哥……你这是？” 楚留香察觉到了这一点，眉头稍皱。 “我……”左轻侯张了张口，但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更别说楚留香身后还跟了一个陌生人，末了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温青柿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觉得对方是在顾忌着自己，难得聪明了一次：“我还没来过这里，想去逛逛。” 他向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楚留香听到之后先是看向了掷杯山庄的主人，得到对方的首肯之后才放温青柿离开。 温青柿不像他们习武之人耳目聪慧，因此走远了之后就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了。 当然，他也不好奇，和楚留香两人之间的对话相比，还是眼前这座宽大的山庄更加得吸引他的注意。 八月底已经有些寒意，温青柿也不知道走到哪里，路上堆满了落叶，偶尔一阵秋风吹过，呈现出一副凄凉萧瑟之感。 温青柿低头不知道再找着什么，随后弯下腰拾起了一片枯黄的落叶。 “咔嚓”一声，他冷不丁地将枯叶用手碾碎，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 或许是得了乐趣，少年这次不再弯腰拾落叶了，而是慢悠悠地一脚一脚踩着。 耳边满是碎叶被踩碎之后发出的咔嚓声，莫名地解压。 或许是掷杯山庄莫名冷清了下来，以至于温青柿一路以来还没遇见其他的人。 这也导致了他低着头踩了一路叶子，竟然不知道自己走到了那里。 虽是深秋，但这座院子里还种了不少的花草树木，恍惚间他还以为回到了森林里。 “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打破了周围的安静，温青柿抬眸，那双圆润的眼眸之中满是疑惑。 他这是走到别人家了吗？ 就在这时，一位丫鬟打扮的少女打开了房门，一抬头就看到自家小姐院子里站了一个陌生少年。 “你是谁？！” 她心里咯噔一声，浑身紧张了起来，但警惕之后，等她看清楚少年长相的时候，那股淡淡的怒气顿时消散。 “你是谁？” 丫鬟再次询问道，只不过语气和刚才相比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温青柿宛如一只小动物似的微歪了一下头，听完对方的话之后，他也回答了对方：“我是温青柿。” “我没听说过。” 丫鬟抿唇，随即想到了什么，再次厉声道：“你来这里想做什么？还不赶紧离开。” 温青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刚准备转身就走，院子外面便走近来两个人。 一人是楚留香，另一个便是左轻侯。 看到熟悉的人之后，温青柿立刻小跑到楚留香的身边，低声道：“我迷路了。” 说罢，又皱着眉：“这里长得都一样。” 楚留香哑然失笑，知道他初来乍到有些迷糊，于是便主动侧首向左轻侯解释了一番。 “没事，年纪小嘛。” 左轻侯没有放在心上，淡淡一笑之后就不再提及这件事情了。 当下之急的是他女儿，除此之外的事情他甚至都没心去思考了。 左轻侯膝下有一女，现在已经十八岁了，从来都没有让他这个父亲失望过，但这次却是让他心里满是愁绪。 一走进左明珠的房间，最先闻到的便是一股浓重的药味，看样子这位左姑娘病了不久。 “咳咳咳——” 对方咳着，看到左轻侯来了之后低下头去，脸色苍白：“爹，女儿让你担心了。” 说罢，又再次咳了起来，惹得左轻侯满是心疼。 楚留香也皱起了眉，对方之前从未生过病，这次却是任由各大名医来了都束手无策。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低叹一声。 突然间，白衣男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往身侧看去。 察觉到他的目光之后，温青柿扬眉抬眸，无辜地摇摇头。 也是，对方早就说了不会透露能力，之前那次也只是意外。 看到楚留香眉眼间的遗憾之后，温青柿低声嘟囔着：“这人又没病，我治什么？” 哥哥怎么不来找我 虽然温青柿不是大夫，但他也是可以看出来一个人究竟有没有生病的。 正常没有生病的人身上会带着朝气蓬勃，反之则是带着萎靡不振。哪怕这些并不是肉眼可见的，但温青柿还是可以感受到。 反观躺在床上的左明珠，虽然对方是一副脸色苍白面容憔悴的样子，但在温青柿的眼中看来，对方分明没有生病。 至于那些前来诊断的名医为什么没有看出来，他觉得应当是左明珠用了什么手段改变了自己的脉象。 关于这些，楚留香和左轻侯并没有看出来，现在还在为对方的病而满脸愁绪。 而那位左明珠小姐看上去倒是真的像重病缠身，任由自己父亲恍如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她依旧坚持这么下去。 温青柿抬手摸了一下柔软的耳垂，有些不解，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是因为左轻侯对她不好吗？可就算是他也能看出来左轻侯是真的在乎这个女儿，不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了。 看着左轻侯和左明珠的相处，温青柿稍微垂下眸来，不由得想起来了和自己已经快要半年没见的哥哥。 那信分明寄了两个月了，怎么还没收到哥哥的回信？甚至来个口信都没有？ 难不成是寄信的人迷路了？信并没有寄到神侯府？ 这些念头一出来，温青柿便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起来，各种各样的理由他都想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他脸上表情的低落，楚留香看了一眼眼角泛着泪光的左轻侯，不由得低声轻叹。 “二哥，我们先出去了。” 他将空间留给了这对父女，随后便带着旁边出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的温青柿出来。 楚留香之前也曾在掷杯山庄留宿过，因此这里有他常住的院子。 原本下人是准备另收拾一间客房让温青柿住下的，但对方却想挨着楚留香。 见状，楚留香便摆摆手让下人先退下了：“那个院子也有不少空房间，将我隔壁那间收拾出来就好。” “是。” 等下人离开之后，温青柿才开口：“你刚才在房间里是想让我帮忙吗？” 他直言不讳，语气还满是疑惑。 听罢，楚留香无奈一笑，抬手摸了一下鼻子：“原本是这么打算的，只不过想起小友之前说的一些话，便还是放弃了。” “虽然哥哥确实这么说过，但你也帮了我不少，若真的有需要，我肯定会帮你的。” 温青柿只是太过单纯，但并不傻，还是知道知恩图报的。 人家从最南端一路保护着自己往汴京去，甚至有些路上的花销也是对方拿的钱，他还是知道感恩的。 闻言，楚留香一愣，试探道：“所以你是准备答应了吗？” “我说的是真的有需要。” “现在明珠缠.绵病榻……” 楚留香稍微蹙眉，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温青柿打断了：“可是她又没有病，我怎么治呢？总不能让她变得更健康吧？” 他的这番话说完，楚留香明显愣了一下，甚至都没有在意他所说的后半段：“你的意思是，明珠没有病？” “对啊。” 温青柿理所当然地颔首，双臂环抱在胸.前：“她只是表面上看着重病而已。” 他说完之后看楚留香还是在皱着眉，于是叹了一口气：“在我的眼里，需要救治的人和不需要救治的人是有很明显区别的。” 少年抬眸望着身边的楚留香，思索了片刻之后还是准备向对方解释一番：“健全的人身上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绿气，就像是刚萌芽的树木一样。生病或者受伤的人则反之。” 楚留香抬手搭在了温青柿的脑袋上，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开口：“这件事情你之后小心些，不要让其他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 “我知道。” 温青柿撇撇嘴：“你是好人，不会往外说的。” 他的信任来得很快，看人是否善恶的标准也很固定和绝对，楚留香心里有些无奈，但也不知道该如何教导对方。 更何况，自己似乎没有什么立场去教对方，顶多也只是让对方之后小心些不要什么都往外说。 对此，温青柿很是不满，一直解释着：“我给你说这些就是因为相信你啊。若是换做其他人，我怎么可能会往外说。” 他有时候确实有些孩子气，对此，楚留香只好颔首，笑着说道：“我知道，小友莫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 温青柿稍微扬了一些声音，说完这些话之后又连忙转移了话题：“反正那个明珠在我眼里看来并没有需要救助的。” 说罢，他转过身来：“哥哥之前说过，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这倒是冷捕头会说的。”楚留香淡淡一笑，毕竟对方是捕快，善于抽丝剥茧也是正常。 温青柿听到这句话之后轻抬下巴，莹白如玉的脸上满是笑意：“那当然，哥哥是最厉害的。” 说到这里，他皱眉：“时间已经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哥哥的回信。” 少年垂下头，分明刚才还一副有荣与共的模样，现在却像是一只垂头丧气的小狗。 楚留香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毕竟这么久了，不管怎么说都该有回信的，除非那封信并没有送到冷血的手上。 但看着面前失落的少年，他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只好安慰道：“或许是冷捕头还有要案在身，一时之间抽不出身来。” “也是。” 温青柿垂头长叹一声：“哥哥那么厉害，忙得也是应该的。” 说罢，他跟在楚留香的身边往客院走，一边走还一边感叹道：“忙吧，忙点儿好啊。” 楚留香在旁边忍俊不禁，等将温青柿带到休息的地方之后便再回去找左轻侯了。 看来少年刚才说的那些话他都停在了心里，现在看样子是要去再探究竟了。 而温青柿现在坐在刚刚收拾好了客房里，满脸的愁绪。 哥哥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啊——他们都这么就没有见面了，他还怪想念哥哥的。 而且，马上都快要年底了。若是还没找到，这恐怕就是他们第一次不在一起过年。 虽然他认识了新朋友，而且和对方在一起也挺自在，对方还有钱，武功也高强…… 不行不行，怎么越说越奇怪了。 楚留香虽然很好，但在他心里还是比不上哥哥。 少年直起身子，眼神很是坚定，握了一下拳，仿佛是想让远在千里之外的冷血放心。 对此，冷血究竟怎么想的他不知道，反正温青柿是问心无愧！ * 离开的楚留香确实是去找左轻侯了，但他并没有将温青柿的猜测告诉对方，而是不动声色地询问起左明珠生病之前发生了什么。 左轻侯坐下，听到这句询问之后不由得苦笑一声：“什么也没有发生，还是和平常一样。但几天前从外面回来之后就一直咳嗽，整个人的气色都差了起来。” 他叹了一口气：“一开始我还以为明珠是感染了风寒，但没想到接下来越来越眼中。” 情到深处，左轻侯眼中还有泪光闪烁。 楚留香见状也不由得无奈摇头，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光微动，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 掷杯山庄和之前相比冷清了下来，若是出去散步恐怕一路上也遇到不少人。 至于山庄里的下人，大家都各司其职，也很少在外面闲逛。 不过温青柿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相处，虽然现在没有小灰陪在他身边，有些可惜罢了，但他还是可以自娱自乐的。 天渐晚，楚留香回来喊他过去吃饭。 左轻侯是有名的老饕，因此掷杯山庄的厨师手艺也堪称一绝，不仅看上去赏心悦目，就连味道都很好，简直让人吃过之后便念念不忘。 温青柿坐在楚留香的旁边，一入座便垂头吃饭。 刚才左轻侯心里一直挂念着自己女儿，并没有仔细观察这个跟在自己好友身后的小孩子。 这是得了空，他便笑着开口询问：“小友是何方人士？” “嗯？” 温青柿口中还咬着一只虾，听到对方的询问之后便下意识地抬头，圆润的眼睛干净澄澈，此时写满了疑惑。 “我不知道。” 他将口中的虾吞吃入腹，在这个过程中还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该怎么回答，最终还是实话实说了。 温青柿只知道自己是被人遗弃了，自打记事起便一直和冷凌弃生活在森林里。 对方比他大三岁，因此便让自己喊他哥哥。 至于他们两个家到底是哪里的，他还真的不知道。 少年的眼睛太过干净了，像左轻侯他们这种闯荡江湖几十年的人，猛地对上这双眼睛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感到一瞬的心虚。 “我们此行是准备前往汴京。” 楚留香开口解释了一番，随后停顿了片刻：“二哥知不知道最近江湖上是否有什么大案？” “大案？” 左轻侯虽然不明白楚留香为什么要问这件事情，但还是认真思索了片刻，回答道：“好像并没有什么大的案件。” “怎么？有人在追杀你吗？” “没有。”楚留香笑道。 而旁边的温青柿听到这句话之后整个人的情绪都低沉了下去。 既然不忙，那哥哥为什么不来找自己？难不成是……也迷路了？ 鱼来了 吃过饭之后温青柿便回去休息了，至于楚留香，对方并没有回去，似乎是准备继续查有关左明珠的事情。 回到房间后，少年坐在桌子旁边，他连蜡烛都没点，就这么坐在昏暗的夜色之中。 至于什么左明珠，他根本都没有去想。此时他的脑海里满是一个疑问——为什么哥哥不来找自己？ 温青柿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难免会胡思乱想。但他又很相信冷血，因此不管再怎么胡思乱想，到最后他一定会安慰自己。 或许哥哥只是被其他的事情绊住了，说不定过段时间就来找自己了。 他这么想着，刚才郁郁的心情总算是开阔了不少，就连脸上都露出了几分的笑意。 天色还早，若是放到之前，他这个事情恐怕还在和小灰在河边玩。 温青柿睡不着，当然他也不会闲着，自我开解一番之后又起身准备向外走。 掷杯山庄很大，又因为现在没什么人而显得有些冷清。 好在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好事，若是真的遇见那么多人，他恐怕还不会出房间。 小径旁有石制的烛台，看上去像个灯笼，里面的蜡烛正散发出昏暗的光芒。 温青柿顺着这条鹅卵石小径向前走，路上也没遇见什么人，因此他不知不觉间便走远了。 前面是一处幽深的竹林，虽说不少叶子都落下了，但看上去还是那么的茂密。 夜深，天边的一弯弦月也不甚明亮。一阵寒风刮过，前面的竹林便左摇右晃发出阵阵沙沙声。 在如此寂静且黑暗的夜色之中，这阵声响倒是有些诡异了，乍一听还以为是鬼哭似的。 不过温青柿的胆子并不小，他也不怕，站在竹林小径入口处观察了片刻之后就不假思索地进去了。 一条小径将茂密的竹林分成了两半，往里走了不到一刻钟之后就能望见一片空地，那里摆放着石桌石椅，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温青柿走到旁边坐下，随后便仰头望着天。 那弯弦月在不断摇曳的竹枝间佁然不动，看得久了才能发现月亮其实是在缓慢地移动的。 他看得入神，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似的。之前还在森林的时候，每逢圆月，小灰和狼母都会爬到高处望月嚎叫。 “你来了。” 正当温青柿发呆之际，突然响起的一道声音将他吓了一跳。 在这种环境下突然开口说话是真的会吓人的，少年捂着怦怦直跳的胸口，正想转身去看说话的人是谁，却发现他身后空无一人。 温青柿：“……” 没有人？那刚才是谁在说话？总不能是真的见鬼了吧？ 他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缓缓起身之后才大胆地环顾四周。 就在这时，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我爹……朋友……恐怕……” 这话断断续续的，温青柿听不清楚，只能听到零星的几个字。而在这时，他也发现了这声音究竟是从哪儿传来的。 小径两边的竹林茂密，若是有人藏在后面，几乎可以完全遮挡。看来是有人在这里见面了？ 温青柿见不是鬼，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双圆润的眼睛都放松了不少。 他没太大的好奇心，自然不会继续偷听人家讲话。只是，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猛地听到了楚留香的名字。 但对方谈话时压低了声音，他听不清楚，只能从听到的那些话里拼凑出大致的意思。 说话的那两个人是两位姑娘，其中一位的声音他听起来还有些熟悉。 她们好像在策划着一件不能外传的事情，甚至连左轻侯都不知道。但楚留香的突然到来好像是打乱了她们的计划，这才临时出来见面。 听着听着，温青柿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会觉得其中一个声音熟悉了——他不久前才见过对方。 原来是那位正“重病卧床”的明珠小姐。 难道她们密谋是和“生病”这件事情有关？ 温青柿低垂下眼眸，他也不贸然向前，而是步伐轻巧地逐渐后退。 和森林中的野兽待的久了，他也学到了不少东西，比如说走路声音小，如果不是武功高手就很难听出来。 竹林里的人还在交谈，或许她们早就知道在这么冷的夜里很少会有人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也正是如此，她们并没有发现还有另外一个人在现场。 毕竟温青柿才来不到一天，任是谁也猜不到他究竟会去哪里。 * 温青柿回去的路上恰好碰见准备回去的楚留香，对方见到他之后稍有些惊讶：“你这是去哪儿了？” “随便逛了逛。” 少年打了个哈欠，说话时的声音略低，明显有了困意。 楚留香颔首，在对方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抬手捏掉了对方肩膀上的一片干枯的竹叶。 温青柿察觉到了这一点，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他去竹林也只是因为漫无目的地走到那里了，又不是他非要故意偷听人家讲话。 想到这里，他稍微侧首看向了和自己并肩而行的楚留香，对方眉眼俊朗，唇边似乎带着淡淡的笑意，但仔细看便能发现那只是因为对方的唇角天生微微上翘罢了。 “怎么了？” 温青柿思索了片刻，还是将刚才听到的事情告诉了楚留香，说罢，他抬手摸了一下耳垂：“不过她们说话声音太小，我只听到了一部分。” “没事，”楚留香莞尔一笑，“这次还真是多亏小友了。” “只是小事啦。” 少年轻抬起下巴，眼中满是笑意。 这幅容易满足的模样倒是让楚留香笑了出来，他都笑出了声，自然得到了来自温青柿的怒瞪。 “我可没有笑话你。” 楚留香举起手以示自己的无辜。 见此，温青柿双臂环抱在胸.前，轻哼一声：“我原谅你了。” 很少有人这么和楚留香说话，大部分都是恭敬的，甚至还有一些人会怕他。 而温青柿尚年幼，同时也不在乎这些人情世故，说话时自然不会在乎那些弯弯绕绕。 两人也没多说什么，毕竟温青柿对左明珠的事情并不怎么上心。他能够告诉楚留香一些线索已经很不错了。 回到房间之后，温青柿洗漱完之后就上.床睡觉了。或许是提前胡思乱想了一番，他今晚一躺在床上就安稳入睡。 翌日一早，天边的朝阳刚刚跃到山头的时候温青柿就醒了。 他起来推开门之后才发现睡在他隔壁的楚留香早就出去了，院子里种了一颗高大的槐树，只是现在叶子早已落完。 少年站在屋檐下伸了个懒腰，独自站了片刻之后便往外走。 他在半路上拦了一个下人，问对方楚留香现在在哪里。 楚留香每年都会来掷杯山庄，庄上的下人大多都认识，因此也能顺利地回答他。 得知对方一早就出去了的温青柿低声叹了口气，他原本还想和对方一起吃饭呢。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既然楚留香有要事要忙，他也可以自己寻乐子。 来到松江府都快一天了，他还未出去看看，心里自然好奇。 于是，他告知了下人一声，便独自出了掷杯山庄。 而庄上的下人和他不是很熟悉，想着这位少年是鼎鼎有名的楚香帅的朋友，想必也是武功高强，便任由对方独自离开。 已是深秋，但太阳出来之后城里便逐渐回温。抬眼向远处望去，只见青葱一片的山腰处环绕着乳白色的雾气。 温青柿也没骑马，只是步行进了城。 他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有到处乱逛，而是去了昨天经过的那座秀野桥。 桥上人来人往，还有几个小孩子站在旁边扒着围栏向下望。 少年走到旁边，先是看了一些旁边专心致志的几个小孩子，随后也学着他们双臂交叠地搭在围栏上向下望。 温青柿眼睛清澈，下面有鲈鱼游动的河水映入他的眼眸，乍一看，甚至还有逊色三分。 他看了一眼，随即视线便落在了坐在河边垂钓的几个人身上，有年轻人也有老人。 “你们在看钓鱼吗？” “对呀。” 旁边的一个小孩子回答着温青柿，头也不回，眼睛还在认真地盯着河面，比垂钓的人都要专注。 “那个人钓的最多。” 小孩子抬手指了一个老神在在的人，温青柿顺着对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人衣衫褴褛，还留着一大巴胡子，看上去邋里邋遢的。 垂钓的人不少，但在众人之间，对方竟然是最引人注目的一个，不是因为身上破烂的衣衫，而是因为对方身上那股闲适的气质。 温青柿来了兴趣，转身便从桥头绕到了河边。 他走到那人的旁边蹲下，好奇且认真地望着河面。 由于对方的胡子太过茂密，他一时之间看不出来对方的年纪。 旁边猛地多了一个陌生人，这人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像是入定了一般。 而温青柿也很自然地一句话都没有说，乖巧地蹲在旁边，看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跃跃欲试。 “试试？” 一根鱼竿猛地闯入眼眸，温青柿没有任何犹豫地接过了鱼竿，学着其他人的架势将鱼饵抛进了河中。 “钓鱼要耐心。” 对方没头没尾地说道，温青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由得直起了腰，神情十分专注。 一刻钟之后，他的鱼竿依旧没有任何的动弹，但旁边的人早已钓了四条肥美的鲈鱼了。 就在这时，一道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鱼来了。” 温青柿连忙往河面看去，但不管是他的鱼竿还是对方的鱼竿，皆是平静极了。 哪有鱼？ 再见 温青柿再次往平静的河面望去，两人的鱼竿依旧是一动不动的，倒是不远处有人用力拉扯鱼竿钓上了一尾肥美的鲈鱼。 旁边的人见他不解，不由得笑了笑：“这鱼既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 温青柿转过头，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打着谜语的男子，这才开口询问。 但对方也只是但笑不语，任凭他怎么询问都不肯开口回答。 这人若是不说这个话题还好，但他明显开了个头钓着温青柿的胃口，却故意不说明白。 这搞得温青柿有些抓耳挠腮，心里好奇极了。 见对方确实是下定了决心不肯开口，少年这才有些不甘心地收回了视线。 这人怎么回事？净会吊我胃口。 温青柿甚至都觉得有些委屈了，难不成看他这么着急，对方心里会畅快不可？ 路边不知名的树依旧青翠，一阵寒风而过，伸到头顶上方的树枝唰唰摇晃。 树枝上的叶子本来就不牢固，如今只需一晃便如雨水般向下飘落。 叶子几乎没什么重量，落在河面上时引起阵阵涟漪。但温青柿有些不自在，于是便侧首准备拂去肩膀上的落叶。 这一扭头，他便发现了旁边桥上站了一个年轻男子，约摸二十左右，看身上的衣着打扮，应当是个富贵人家。 温青柿注意到他还是因为对方从刚开始就一直站在秀野桥上，和那些看鱼的小孩子不同，对方既不向下看鱼，也不向上望天，而是径直向远方望去。 他跟着对方的视线望去，除了来来往往的行人之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发现。 所以这人是在看什么？ 温青柿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眼睫颤动着，随着他眨眼的动作时不时地遮盖住他清澈的眼眸。 钓鱼对于不喜欢的人来说很是枯燥，而他现在发现了另一个有趣的事情，自然会觉得一直坐在这里有些无聊了。 “哎。”旁边的男子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已经发现温青柿早已心不在焉了。 “你认识那个人吗？” 他转过头来看着对方。 “嘘——” 对方示意温青柿噤声，看样子是担心他开口说话会吓跑了鱼。 接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方的运气用完了，竟然一条鱼都没有再钓上来过。 见状，温青柿不由得弯眸一笑，颇有些幸灾乐祸。 不过，他也没有表现地那么明显，而是语重心长地安慰对方：“可能是你一开始钓太多鱼了，剩下的鱼害怕，就不往你这儿来了。” “你怎么知道鱼害怕我？” 温青柿疑惑道：“当然是感受出来的啊。” 他语气理直气壮，仿佛真的可以感受到河里鲈鱼的心情。 听罢，旁边的男子来了兴致，刚想张口继续询问，却见少年猛地扭过头去，一副闭口不言的样子。 看来是在报复他刚才吊人胃口的事呢。 男子也不生气，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似的：“那这样，我告诉你桥上的那个人是谁，你就告诉我怎么看出来鱼在生气。” 温青柿眸光一动，心里诧异不已。 他刚才说的那番话明显是胡说的，难不成对方真的相信了不成？ “好啊。” 温青柿虽然心里是那么想的，但现实里脸上的表情却是平静的。 “那人名为薛斌，虽说在江湖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名气，但他父亲可是鼎鼎有名。” 男子说完还特意看了温青柿一眼，本以为对方会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但除了迷茫之后便什么都没有发现。 “那他爹是谁？” 温青柿好奇地问。 “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 男子笑：“在江湖上能够叫得出名字的姓薛的能有几个？” 温青柿也笑，只是他眼眸中依旧是不解：“我不知道。” 这些男子倒是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好无奈地告诉了他：“薛斌的父亲乃是天下第一剑客的血衣人薛衣人。” 他觉得刚才只是因为只说了薛斌的名字，所以温青柿才没有什么反应的。 这次应该会有反应的吧？毕竟那可是薛衣人！ 但这次还是另他失望了，听到刚才那句话之后的温青柿第一反应并不是惊讶，而是不满。 “天下第一剑客？” “嗯。” 温青柿哼了一声，颇有几分打抱不平的意味：“谁说他是天下第一剑客？我哥哥才是天下最厉害的剑客！” 男子：“……” 感情他说了半天，眼前这小子只听到了“天下第一剑客”这几个字，还有，你哥哥是谁？竟然敢口出狂言。 而温青柿原本还想继续和对方交流，但眼下听完对方说的话，便觉得对方和自己并不是一路人。 毕竟这人竟然会觉得其他的人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剑客，他不服！ 还好他没有将心里想的这句话给说出来，不然男子非要嘲笑他不可。 温青柿叹了一口气，觉得遇见的人都没什么眼光，他哥哥明明那么——厉害，怎么没见有几个人夸呢？ 他站起身来，离开的时候那位薛斌还在桥上站着，呆呆地向远处望着，仿佛是丢了魂似的。 不过他看这人也没生病，便扫了一眼之后就离开了。 松江府称得上富庶之地，因此温青柿逛了一整天都没有逛完，倒是被不少软软糯糯的糕点给吸引了目光。 只是他身无分文，也只能望而兴叹了。 这糕点看上去就像是小狐狸软软的耳朵似的，看着就好吃。 少年身形略瘦，像是堆积着素雪的细竹，单是站在那里就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就连卖糕点的老板都见他可爱忍不住想要送他一些糕点尝尝了。 “一份玫瑰水晶糕，包起来。” 旁边有人没有丝毫犹豫地买下来了一份糕点，温青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开，接过袖子便被人从旁边扯住。 他回过头一看，这才发现旁边的人正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中原一点红。 对方一身黑色劲装，腰间挂着一把长剑，肤色冷白，仿佛是许久没见过阳光似的。 见温青柿认出了自己，中原一点红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给。” 他言简意赅，将刚才包起来的糕点递到了温青柿的面前。 “给我吗？” 温青柿不免有些吃惊，没想到对方买糕点是为了送给自己。但他也没有多想，而是十分自然地接了过来，还无比熟练地道了声谢。 他没有立刻吃，而是询问：“你怎么来这里了？” 说罢，心里想到一开始遇见时的场景，心里不免有些紧张：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能力来的吗？该不会要抓他吧？ 一时间，他脑海里几乎是千回百转。 中原一点红看出来了少年眼里的警惕，稍微一愣，只不过他以为少年只是在怕他，于是还很贴心地向后退了一步。 “有事情要办。” “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楚留香的。” 温青柿抿唇一笑：“你要见他吗？” 他说罢便准备转身带着中原一点红离开，却发现对方摇了摇头。 “咦？”温青柿疑惑不解，既然都在一个地方了，对方和楚留香有是朋友，为什么不要见面？ 他之前若是在森林一角察觉到小灰的气息之后都会去找对方玩儿。 中原一点红：“你们不是在掷杯山庄？” “在啊。” 温青柿疑惑歪头，不解到：“掷杯山庄怎么了？难道是他们不欢迎你吗？” 说着说着，他眼神中都快要流露出对中原一点红的可怜了。 中原一点红：“……” “我主人和掷杯山庄是仇家。”他耐心地解释。 若是有外人看到这一幕恐怕都会被吓到，传说中的中原一点红竟然会这么耐心，难道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这样啊。”温青柿半懂不懂，对于江湖上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他根本理不清，只好不懂装懂地点点头。 而中原一点红似乎也看出来了，但为了不让温青柿尴尬，他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你要回去？” 对方身边没有任何跟着，楚留香呢？ 中原一点红担心温青柿在回去的路上会遇到什么危险，于是便提出要送对方回去。 “好吧。” 温青柿也不推辞，果断地点头。 * 糕点刚出炉的时候最好吃，两个人刚才聊天的时候糕点已经便温了，若是还不吃，恐怕就变得不好吃了。 温青柿咬着软糯的糕点，总觉得这糕点粘上牙膛，他舔的舌头都酸了。 中原一点红跟在他身后，也不跟他并肩，不像是朋友，倒像是守卫似的。 “我叫温青柿。” 少年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告诉过自己的名字，便转身一边抬手递给对方一块尚温的糕点，一边询问道：“你呢？” “中原一点红。” “原来这是你的名字吗？” 温青柿诧异道，他还以为中原一点红是对方的代号，就像冷血是哥哥的代号似的。 大家都喊哥哥冷血，但他更喜欢喊哥哥的名字。 中原一点红望着温青柿澄净透亮的眼眸，心里突然有些畏惧，总觉得对方的眼睛可以看见他心底所有的阴暗。 “嗯。” “很厉害。”温青柿笑了笑，眼神中即没有害怕也没有好奇。 “厉害？” “嗯。” 少年说道：“听起来就像是黑暗中的独行客似的。” 森林的主人 中原一点红似乎在笑，但幅度很小，以至于温青柿怀疑是自己一时之间看错了。 等他准备仔细再看一眼的时候，对方脸上的表情早已恢复到了平常的平淡如水，仿佛刚才那些只是他的错觉。 秀野桥距离掷杯山庄不远，两个人说话间就到了。 温青柿转过身向中原一点红道谢，颔首示意之后就迈步向前。 等他走进掷杯山庄的大门之后，一直站在原地的中原一点红这才离开。 他来这里的消息楚留香已经知道了，温青柿在回去的路上恰好碰见了回来的楚留香。 见少年一副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楚留香抬手摸了一下鼻尖，笑着开口询问，只是语气仔细听似乎夹杂了些许的担忧。 为此，温青柿便解释道：“我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中原一点红，他把我送回来了，他真是一个好人。” 中原一点红……是个好人？ 楚留香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坏了，按照世间的标准来看，中原一点红怎么都算不上是好人。 但这话从温青柿嘴里说出来倒也不让人怀疑，送他回家是好人、帮他找哥哥也是好人，反正只要是对他好的都是好人。 如此武断地判断标准他已经很久都没有遇到过了，好在现在他已经熟悉了。 楚留香笑了笑，并没有过多地说什么。 温青柿一大早就没有见到人，出去逛逛还遇到了一个没品味的人。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好朋友，他自然开始喋喋不休地说着。 比如说几点出的门、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楚留香一开始还认真地听着，就像是在带小孩似的，但听着听着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说你遇见了谁？” “中原一点红？” 温青柿正在说的话被打断，他也不恼，而是再次重复着刚才说的话。 “不是，是另一个。” “另一个？”他自己说的话转头就忘，想了一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人是谁。 “薛……薛斌。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少年语气有些不确定，毕竟他并没有仔细记着这个人。 楚留香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眉头稍皱，心里有些疑惑。 薛斌前几天不是刚回薛家庄吗？怎么到这儿来了？若是其他人，楚留香或许还只是听过就算了，但薛斌不一样，其父亲薛衣人和他二哥向来不和。 这突然来松江府不得不让他心里有些怀疑。 一旁的温青柿并不知道楚留香心里现在想的是什么，他一提到刚才的事情就忍不住想起不久前和那个钓鱼的男子讨论的事情。 少年眉头稍蹙，脸上满是少年气，甚至还带着几分未经人事的随意自然。 “那个薛衣人是天下第一剑客？” 楚留香正处在沉浸中的思绪被一道清澈如泉水般的声音唤醒，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认识？” “有人告诉我的。”温青柿解释了一句，但他在意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另一件事情，“你也这么觉得吗？” 楚留香思索着：“薛衣人的在剑道上的成就确实很高，也称得上一句天下第一剑客。” 他的评价无比得客观，但眼前的少年听完这句话之后确实撇了撇嘴，这幅表情像是谁欺负了他似的。 “怎么了？” 楚留香问。 “天下第一剑客我心中另有其人。” 温青柿扬面抬眸，眼睛都有些湿，但并不是泪水，只是太过清澈。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颇有些愤愤不平，楚留香转念一想就猜到了他心中所想：“那是自然，毕竟冷捕头在江湖上也是名声鹊起。” 这话算是说到温青柿的心坎儿里了，脸上的表情都和刚才不一样了，明显得高兴了起来。 这么来看，楚留香倒是有些带孩子的本领。 两人说话间便快要走到正厅，如今掷杯山庄也没有多少的客人，他们两个便没有在这里碰见左轻侯。 反倒是在回院子的路上遇到了对方，和昨日一样，依旧是忧思过度的模样。 看着他这幅样子，温青柿都觉得和那位“生病”的左小姐相比，左轻侯的病说不定更严重。 少年的视线从左轻侯鬓边的一缕白发上挪移开，心里顿时诸多感慨。 他就站在楚留香的旁边，左轻侯看到他之后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随即便看向了楚留香。 温青柿一时间有些思维发散，只听到了左轻侯又在为自己女儿的病情烦忧，说到一半还叹了一口气。 “施家庄的千金前不久也病倒了，哎，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又有人病了？温青柿思绪逐渐回笼，不由得在心里暗自想道：“难道左明珠的病是真的？” 他眉头稍皱，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互相摩挲着，隐隐有些担忧。 这病该不会有传染的可能性吧？还是说是什么怪病？ 一旁的楚留香和左轻侯说完话后一转头就看到了面色难看的温青柿，不由得哑然失笑。 “在想什么？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温青柿回过神来，看着楚留香叹了一口气：“之前森林里也发生过这种事情。” “嗯？” “一开始只是有只狐狸病了，大家一开始并没有看出来，但是没多久这病就传染了起来，就连小灰都病倒了。” 回想起之前的事情，温青柿眼中还浮现出些许的后怕。 他当时就是因为没看出来那只狐狸的不对劲，若是当初看出来了，恐怕之后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少年低垂眉眼，隐隐可以看出来几分自责，他在为那场病疫中丧命的动物而感到自责。 楚留香看着他的表情，从此也大概猜出来了之前森林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件事不怪你。” 他抬手轻揉了一下温青柿的头顶，手感意外的很好：“你又不是什么大夫，不必为这件事自责。” 温青柿歪着头，反问：“可是我可以救他们。”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楚留香幅度较小地摇摇头，垂眸看着身边尚且年幼的少年，似乎想到了之前的一些往事。 温青柿学着之前的左轻侯叹了一口气：“哥哥也这么说过，可是……” 他侧过头：“明明可以阻止的事情，到最后还是因为我的疏忽而发生了。” 楚留香张嘴准备继续开解他，但少年情绪很快就变了：“我升为森林的主人，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森林的……主人？” “对啊。”温青柿转过头来看着表情古怪的楚留香，语气理直气壮，“那里除了哥哥就剩我一个人，我不是主人谁是主人。” “嘿嘿。” 他说罢还嘿嘿一笑，刚才的严肃悲伤的气氛瞬间消失殆尽。 楚留香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对方刚才的那番话只是在开玩笑。 * 森林的主人回到房间之后就没再出来过，楚留香也不知道他在房间里究竟在做什么。 等再次见到对方的时候就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温青柿一身浅橙色衣衫，衬得他肤色极白。 “你要出去？” 少年一抬头就看到了早已收拾好，此时正准备往外走的楚留香。 “嗯，去一趟施家庄。” 他听完昨天二哥说的那些话之后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仿佛是忘了什么事情似的。 温青柿先是抬眼望了一眼天空，随后才看向楚留香：“我也想去！” 他快步走到楚留香的身边，仰着脸无比期待地望着对方，仿佛只要是拒绝他就是什么万恶不赦似的。 楚留香笑了一声，抬手摸了一下鼻子：“好啊，不过，我要等晚上才去。” “晚上？” 温青柿有些吃惊：“所以你是要偷偷进去是吗？” 他还以为楚留香可以直接进去，怪不得要晚上去。 “好吧。” 反正他今天也没什么事情要做，就当是找件事情做好了。 施家庄距离掷杯山庄有些距离，但不多。 在前往施家庄的路上，温青柿转头四处张望着，看样子像是在找什么人。 “怎么了？” “我看还能不能再看到中原一点红。” “找他有事？”楚留香说道，“他应该不在这里。” 话音刚落，前面不远处便出现了一道身影，正是刚才楚留香说不在这里的中原一点红。 眨眼间，对方便走到了他们面前，脸上的表情冷淡，和他手里的剑一样。 “你看，他出现了。” 温青柿顿时高兴了起来：“刚才还在说能不能遇见你呢。” 中原一点红微微颔首，随即便看向了他：“我是特意来找你们的。” “嗯？” 看到了温青柿脸上的疑惑，中原一点红也没有多加思索，直接说道：“有人在追杀你。” “我？” 温青柿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你怎么知道？” 沉默寡言的青年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随即说道：“因为对方找的杀手是我。” 少年听完之后哈哈一笑，笑声清脆悦耳：“那么你要杀了我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渐渐弯起了垂在身侧的手指。 “不。” 中原一点红手里握着剑，回答得很果断：“我是来保护你的。” 威胁 “保护我？” 听到中原一点红的话之后，温青柿一直半弯着的手指才堪堪放松下来。 “谢谢。” 虽然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过来保护自己，但他还是微微颔首道了声谢。 毕竟中原一点红也是亲自过来了，楚留香便将他们今天准备去施家庄的事情简单说了几句。 对此，中原一点红握着剑：“我晚上还有事情在身。” 他并不是一个绝对的自由人，在有任务的时候自然是以任务为主。 温青柿点点头，对此并没有多少的怨言，毕竟对方都来保护自己了。 哎，看来江湖也没那么安全。这才出来多久？竟然都已经有人来追杀他了。 虽然他没有武功傍身，但还是有些自保手段的。 但现在已经有人保护自己，他便安心地继续赶路了。 * 楚留香还算是善谈，相比较下来，中原一点红的话便有些少了，大多时间只是抱剑跟在旁边，只有问到他的时候才开口说几句话。 若是旁人，看到他这幅模样的时候或许就会安静下来，或者不在与其交谈。但温青柿是谁？面对不会说话的动物都能侃侃而谈，更何况会说话的人？ 虽然中原一点红并没有因此变得话多，但在温青柿开口询问他的时候也会无比配合地回答。 这一点倒是让旁边的楚留香有些惊讶，他和中原一点红认识了这么多年，倒是还没见过对方这么配合的一天。 或许是因为温青柿的年纪比他们两个都小，他们自然也将对方当做小辈来看待，更何况对方之前还救过中原一点红。 温青柿倒是没除恶到这一点，他只是觉得中原一点红虽然话少，但是会很认真地听大家说话。 而且，或许是因为对方是杀手，在交流的过程中，他从对方的身上察觉到了些许熟悉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之前也曾在哥哥身上察觉到过。 原本还在兴致勃勃说话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情绪低落了起来，垂头丧气的，仿佛被雨打风吹的花骨朵似的。 楚留香大概猜到了是因为什么，于是正准备开口安慰他一番。 只是，还未等他的话说出口，在场的三个人竟然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就连刚才低着头的温青柿都抬起头不动声色地耳听八方。 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对视了一眼，随即便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地继续向前走。 若温青柿真的是只动物，此时两人恐怕就能看到对方身上猛地炸起来的毛了。 在森林里生活了这么多久，他自然不是没有任何的保命手段，察觉危险的敏锐度甚至和一些一流高手有的一拼。 一阵风声从耳边刮过，但仔细听便可以听到风声中夹杂着的细碎动静。 亮堂堂的白天，一队浑身煞气的黑衣人宛如从天而降一般落在三人周围，形成了一个环状将他们给包围了起来。 中原一点红早就有准备，在这些人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拔出了手里的剑，而楚留香也抬手将身边的温青柿拽了过去。 “来得挺快。”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摸了一下鼻子，语气似乎还带着些许的笑意。 “那个小的留活口带回去！” 为首的那个黑衣人一声令下，随后，围在周围的众人顿时冲了上来。 中原一点红身轻如燕，眨眼间便提剑迎了上去，身法有些诡秘，像是一道闪电似的，轻易不能看清楚。 温青柿半躲在楚留香的身后，略有些宽大的衣袖遮挡住了他垂下来的手。 圆润暖白的指尖似乎有淡淡的绿光闪烁，但外人根本看不清楚。 刀剑嘶鸣声在耳边猛地炸起，楚留香成名已久，这些人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哪怕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不会武功的温青柿。 “砰砰”两声，冲着楚留香杀过来的几个人顿时倒飞出去，还有一人摔到了不远处的大树上，那动静听得温青柿都觉得疼。 楚留香并不杀人，因此也不下杀手，但中原一点红就不一样了，他出手皆是杀招。 长剑如一道闪电般在黑衣人中穿梭着，银白的剑身还反射出道道刺眼的阳光。 只是，中原一点红的武功和楚留香相比还有不少的差别，对上这么多人，一开始还好，但到了最后就有些吃力了。 他和那些黑衣人干的都是杀手，有一些招式基本上都能猜出来。 但中原一点红并不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在察觉到些许压力之后就更加地激进了。 这种熟悉的打法让一旁的温青柿不由得担心了起来，一颗心脏在胸口不断地跳动着。 “怦！怦！怦！” 动静还不小。 好在杀手之间也是有差别的，到最后这些人还是被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解决掉。 收剑入鞘的那一刻，中原一点红的动作一顿，明显察觉到了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去，发现刚才在看着他的人正是温青柿。 但凡见过对方的人，第一印象一定会是对方那双圆润清澈的眼睛，如潺潺流水，又似琉璃一般。 有那么一瞬间，中原一点红都愧于站在这些血色之间，唯恐脏了对方的眼睛。 “你没事吧？” 温青柿开口询问，他瞄了一眼对方脸上的血迹，开始回想刚才对方有没有受伤。 毕竟是为了自己，他总不能见对方受伤了之后还无动于衷。 “没有。” 中原一点红摇头，见少年一直盯着自己的脸，这才后知后觉地抬手将脸上的血迹随意擦去。 “别人的。” “哦。” 温青柿颔首，随后便看向了倒在周围的那些黑衣人们。 有不少已经丧命于中原一点红的剑下，但还有一部分人被楚留香打伤之后躺在地上。 他低垂下眼眸，略显稚气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旁边的两个人还以为他是被刚才吓到了，但少年下一步的动作倒是真的吓到了他们。 只见衣衫干净整洁的少年突然从楚留香背后走出，径直往不远处正握着腹部倒在地上哀嚎的一个黑衣人走去。 “小友！” 楚留香一惊，连忙跨步跟了上去。 温青柿在黑衣人面前蹲下，语气天真：“是谁派你们来的？”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脑海里闪过了几个人的人名，和刚出森林那时相比，现在的他倒是有些熟悉江湖上的规则了。 眼前的黑衣人见他竟然自己来了自己面前，眸光一闪刚想做些什么，但一柄利剑便抵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中原一点红看向温青柿，不明白对方这是要做什么。 难不成他还懂审讯？ 温青柿自然不懂，但他之前听哥哥提及过这些事情，于是照葫芦画瓢地开始动手。 他先是拎着黑衣人的衣领，随后无比利索地将那团布料塞进了对方的嘴里。 嗯，这是为了防止吞药自尽。 少年满意地点点头，但他紧接着又皱起了眉。 下一步刚做什么呢？ 温青柿半蹲着，一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支着下巴。 他这时正绞尽脑汁地回想着下一步，旁边的楚留香倒是多看了他几眼。 “对了！” 他总算是想起来，于是笑吟吟地开口：“你若是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先威胁，然后再动手。 黑衣人是杀手，自然不会被他这种听起来没有任何威胁力的话给吓到。 见对方无动于衷，温青柿叹了口气，抬手就拾起旁边的短剑抵在了黑衣人的手腕上。 “你们用剑的最在意手了不是吗？”他弯眸一笑，明明是一个阳光单纯的笑，但搭配着他刚才说的话，倒是让人觉得有些胆寒，“若是不说，我便砍了你的手。” 这话倒是有些威胁力了，但黑衣人冷哼一声，并没有妥协。 诶？怎么和哥哥说的不一样？ 哎。 楚留香这才看出来温青柿刚才所做的那一切只是在照着学，他抬手摸了一下鼻子，开口：“这种事情……” 他话还未说话，脚边蹲着的少年便抬手将手里的短剑刺进了黑衣人的手腕。 血涌了出来，有不少溅到了温青柿的手上。 欺霜傲雪般的肌肤上猛地出现了一片猩红，倒是有些刺眼。 温青柿歪着头，脸上的表情还是和之前一样，但在特定的情况下，天真单纯倒是比冷言厉语更让人胆寒。 “你还不想说吗？” 他抿唇，表情竟然有些委屈。 黑衣人手腕上的剧痛让他额头都冒出了冷汗，可眼前的少年明显不想收手。 “这是怎么回事？情报里不是说这人天真无邪吗？眼下怎么像个恶魔一样？” 他心里想道，眼神都流露出了不少的痛苦。 尽管如此，他还是别过头去。 温青柿这才是真的有些无奈了，他仰起头看向中原一点红：“你们杀手最怕什么？” “？” 中原一点红竟然还真的思考了起来。 或许是觉得对方可能也说不出来什么，温青柿垂下头来拿着那柄短剑，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包白色粉末。 他将粉末涂抹在短剑上，随后又将短剑抵在黑衣人的伤口上再补了一刀。 “这是从官府传出来的毒药，只需一刻钟便会毒发，届时你的手脚会逐渐地化成血水，然后往上蔓延。” “这个过程你还可以亲眼看着自己变成这个样子。” 温青柿笑了一声，眉眼弯弯，和稚嫩的脸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被吸精气？ 少年说罢，还慢悠悠地抬起手指在黑衣人的手腕上轻轻一点。 原先黑衣人并不相信他的说辞，还觉得他只是在骗自己。 但随着手腕上的疼痛渐消，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抓狂的瘙痒时才发觉温青柿竟然是来真的。 “唔唔唔！” 见黑衣人总算开始慌了，温青柿这才抬手扯掉了塞在他嘴里的布料：“说吧。” “我……我们也不清楚。” 听到这个回答之后，不止温青柿，就连中原一点红和楚留香都开始皱起了眉。 怎么可能会没有任何的消息？ 眼看着少年的脸色沉了下去，黑衣人连忙开口说道：“不过！我知道消息是从京城传出来的！” “从京城？” 楚留香疑惑开口，下意识地垂眸看了温青柿一眼。 追杀人的消息怎么可能从京城传出来？神侯府可是在京城的，若这追杀令真是从京城传出来的，冷血岂不是早就有所行动了？ 温青柿也是这么想的，但他哥哥经常外出办案，或许还没来得及得知这件事情。 见三人面色各异，黑衣人心里不由得有些懊悔，早知道就不接下这个任务了。 非但没有完成，还险些将自己的命丢到这里。 眼下的情况对于他来说没什么好处，甚至都不清楚这个少年会不会说话算数。 虽然他不知道追杀令是怎么发出来的，但他好歹也提供了一些信息。 事实证明，温青柿确实说话算数，在听完黑衣人的解释之后他便将人给放了。 楚留香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他也不杀人。而中原一点红则是轻蹙蹙眉，觉得不应该将这些人给放走，应当斩草除根。 不过，还是以温青柿的意见为主。更何况有楚留香在，对方应当不会遇见什么危险。 少年起身之后拍了拍衣角，转过头之后就扬起了一抹笑来：“我们走吧。” 他的表情自然得很，丝毫不见后怕的情绪，仿佛刚才的追杀根本没有发生过似的。 三人起身继续向前走，身后是半死半伤的黑衣人们。 除了早已咽气的那一部分之外，剩下的人在起身之后也只是深沉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 看样子，这些人似乎还想着卷土重来。只不过，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发现，温青柿垂在身侧的指尖冒出来了一点不起眼的荧光。 刚一出来就宛如天女散花般四散开来，准确无比地落在了幸存的黑衣人身上。 * “你真的没有受伤吗？” 温青柿走在两人中间，身形比两人低了不少，宛如误闯大人国的小孩子似的。 不过，他尚且年幼，之后定会再长高一些！ 中原一点红：“没有。” 说罢，他侧目看向身边的少年：“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知道。” 温青柿笑了笑，虽说眼神依旧清澈不已，但和之前相比，给人一种洞察一切的模样。 “我不会出事的。” 中原一点红不明白少年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信心，难道是因为身边有楚留香跟着吗？但对方又不能跟着他一辈子？ 而温青柿自然也看到了中原一点红眼底的疑惑，但他也没有过多的解释，甚至都没有表明自己此次去汴京是为了什么——对方似乎也不知道他这次是要去汴京。 “哎。” 楚留香听完他们的话之后叹了口气，等他们将目光转过来的时候才开口：“之前我们就知道有人在追杀温小友，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找到了。” 说罢，他笑了笑，略微垂眸瞥了一眼旁边表情自然的温青柿，心里有些疑惑没有解开。 “再过些时日，等到了汴京再说吧。” 温青柿说道，心里也有些疑惑，追杀他的人究竟是谁？而且他这还是第一次出森林，知道他的存在的人并不多。 若是那几个人，也不应该是现在行动，要是真的想要杀他，之前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或许吧。”楚留香说道。 中原一点红在旁边听着他们的谈话，眉头稍蹙：“汴京？这岂不是羊入虎口？” 楚留香看了一眼温青柿，见对方没有要解释的样子，便笑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嘛，万一去了之后能很快找出幕后真凶呢？” 说完这句话，他还抬手搭在温青柿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更何况，天子脚下，那些人就算是再想杀温小友，也不敢轻举妄动。” 中原一点红听完解释之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闷声点头：“若是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放心吧。” 温青柿嘿嘿一笑：“我可不是什么在乎面子的人，要你帮忙肯定会开口。” 他止住这个话题，抬眼看向了不远处的城门。 早上出门的时候他和楚留香还没吃早餐，眼下走了一会儿，倒是有些饿了。 城中繁华富庶，但是早餐摊子就又不少，五花八门得简直让人挑花了眼。 温青柿看到一样东西就好奇地走不动路，但他也清楚，今天出来并不是为了逛街，于是看一眼之后就放弃了。 三人随意找了一家粥铺坐下点了三碗粥，又点了一些包子和小菜。 期间楚留香一直在看中原一点红交谈，温青柿则是埋头苦吃。 少年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不免有些大，但温青柿的饭量再大也比不上另外两个人。 简单地吃完早饭之后，中原一点红便向他们告辞，说是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 楚留香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于是便摆摆手做了告别。 “再见！” 温青柿笑吟吟地抬起手挥了挥，眉眼间带着蓬勃的朝气，看着他就会心生欢喜。 “嗯。” 踟蹰片刻之后，中原一点红也微微颔首，算是应了他的告别。 * 施家庄 夜色渐浓，自墙角缓缓冒出来了两颗人头。 温青柿扒着墙角，声音压低：“我们现在就进去吗？” 他低声询问，还十分警惕地往四周张望了一番。 “等一会儿。” 楚留香说道，他将不会武功的温青柿带了上来，但心里隐隐有些不放松，于是便转过头来： “稍后你就在那个角落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好。” 温青柿乖巧地点头，他知道自己一起跟着过去又可能会添乱，因此在楚留香安排好他之后便欣然答应，心里没有丝毫的不满。 阵阵寒风吹过，施家庄点起烛火，遥遥望去一片明亮。 楚留香将温青柿放在了一处隐蔽的角落，低声说：“小心一些，若是遇到了危险便往那边跑。”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好的。” 温青柿颔首，随后便看着对方轻如羽毛地一跃而起，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好厉害。他看在眼里，暗自在心里感叹道。 夜里有些冷，但还在可以忍受的程度。 温青柿向后缩了缩，眨着眼睛往四周观察着。 施家庄和掷杯山庄差不多大，只是装修风格不一样，而且这两家的小姐都生了病，庄子里的氛围乍一看还有些相同。 少年蹲在地上，单手支着下巴：“究竟是什么病呢？” 他思考的只是施家庄的小姐，并不是左明珠，毕竟他见过左明珠，知道对方并没有生病。 难不成这位也是？ 不过，若真的是这样，他们是为什么呢？总不能是学着森林里的某些小动物那样逗着玩儿吧？ 温青柿一想到这个念头就发笑，忍不住捂着嘴无声笑了一声。 笑过之后他又无声叹了一口气，在心里想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哥哥。” 真是的，这么久了也没有回信，等之后见到哥哥之后一定要好好地教训对方！ 就在温青柿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些幸存下来的黑衣人早就回去了。 他们非但没有完成任务，甚至还损失了不少的人，回去之后自然是要去述职。 只是，还没等他们走到上司面前，十几个人竟然不约而同地晕倒在地。 而且每个人倒下之后也没有其他的动静，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怎么回事？！” 走在前面的一个小头领训斥道，正准备上前去喊醒这些黑衣人的时候，便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只见倒下的那些人突然变得衰老，不过几息时间便从活生生的人变成了干巴巴的尸体，就像是被妖怪吸干了精气似的。 这么诡异的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不已，有些还被吓得跌倒在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撞鬼了？” “闭嘴！” 小头领脸色难看极了，连忙出声在场的人：“去喊个大夫过来。” 他说罢，便谨慎地拔出手里的剑，上前试探性地用剑捅了捅倒在面前的一个干尸。 剑尖碰上尸体之后便感受到一股阻力，并不像碰到人身上时有些许的回弹。 还真的被吸干了？ 这些人都是在众人眼前变成了这个样子，还花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实在是诡异极了。 * 施家庄 一处安静的厢房，一个矫健的身影像是猫一般轻巧落地，发出的动静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楚留香落地之后便环顾四周，随后才警惕地往床边去。 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的姑娘，脸色苍白不已，一看就是身患重病。 这样子简直和左明珠一模一样。 突然有事 温青柿尚且不知道楚留香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此时正坐在台阶上托着下巴发呆。 也不知道楚留香什么时候才回来。 他心里这么想道，大概是他想这件事情想得太入神了，隐隐约约间竟然还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诶，不对，好像还真的是楚留香的声音。 温青柿再次倾耳仔细听了一番，发现还真的就是对方的声音，似乎是从前面传来的。 正当他刚迈出步子的时候，猛地想到了对方不久前说过让他在这里待着不要乱走动。 应该没事。 温青柿知道楚留香的身手，这天底下恐怕还没几个人可以困住对方。 想到这里，他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退回去继续坐在上面没再乱动了。 果然，没过多久，一道熟悉的白衣身影便悄然而至，正是前去查探情况的楚留香。 “走！” 对方来了之后第一句就是这个，声音刚刚落地就抬起手抓起了正准备站起来的温青柿。 “发生什么事情了？” 少年一边抬手抓着楚留香的衣袖，一边仰面抬眸望着对方。 “被发现了。” “怎么会这样？” 听到对方的回答之后，温青柿不由得有些诧异，毕竟楚留香的轻功堪称天下第一，怎么会被人察觉到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疑惑，楚留香一边落地一边回答道：“是个埋伏。” 他落地之后便松了手，无奈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温青柿。 原来施家庄最近几天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施小姐喜欢的那个人落网。但是没想到那人没蹲到，反倒是蹲到了楚留香。 温青柿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打趣道：“没想到今晚这个姑爷长得这么好看。” 闻言，楚留香也忍不住哑然失笑，抬手摸着鼻子：“哎，我也没有办法。” “所以那位施小姐病很严重？” 楚留香眉头稍皱，思索着：“看起来确实很严重，而且也很眼熟。” 眼熟这个词放在这种情况下有点奇异，以至于温青柿眉梢轻挑：“眼熟？” “嗯。”楚留香一听就知道对方明白了他的意思，“或许这位姑娘便是之前和明珠碰面的。” “有可能。” 这个想法倒也有些道理，温青柿双臂环抱，随后便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 见他有了困意，楚留香便提议现在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温青柿想到了什么，正准备开口告诉楚留香，但一张开嘴就忘了。 嘶——他刚才想说什么？ 算了，估计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少年借着月色瞥了一眼身边的楚留香，见对方一副沉思的表情，便也没在继续“骚扰”对方。 * 回到掷杯山庄之后，楚留香并没有先回院子，而是去找了左轻侯。 因此，回院子的路上只剩下温青柿一个人了，他一边低头看着鹅卵石小径上摇曳的影子，一边思索着这件事情。 原先他是不准备掺和这件事情的，但他们在掷杯山庄耽搁太久了，他等的有些心急。 左明珠的病是假的，如果当初在竹林和对方说话的人就是那位施小姐的话，岂不是施小姐的病也是假的？ 温青柿没有亲眼看到，因此也不是很确定，只能大概猜测。不过楚留香说这两人的病看起来一样，想来应该差不多。 他打开门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继续想道。 所以，她们为什么要装病？为了逃脱掉什么吗？ 那究竟是什么呢？ 少年思索片刻，随后便翻了个身继续想。 不过他不清楚人情世故，因此也并没有往情情爱爱的方向去想。 等楚留香回来的时候，温青柿早已想着想着睡着，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脱。 而楚留香见他房间里已经灭了灯，便没有多想，径直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温青柿找到楚留香正准备询问对方事情的进展，便看到一抹白色的衣角消失在转弯处。 今天也出去这么早？他稍微有些吃惊，没想到对方会对这件事情如此的上心。 温青柿叹了口气，暗自在心里想道：“看来又要在这里多待几日了。” 只不过他显然是小瞧了楚留香，今天太阳临近下山的时候对方便回来了。 楚留香先去了左轻侯那里一趟，随后才来找温青柿，两人见面的第一句话便是：“明日就离开。” 和前几天不同的是，楚留香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放松，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 温青柿的视线从他脸上转移开来：“已经查清楚了？” “嗯。” 楚留香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还好她们的计划才刚开始进行，不然再晚一点儿就有些费劲儿了。” 他摇摇头，随后便将左明珠的计划告诉了温青柿，语罢再次叹了一口气。 “二哥也不是什么迂腐的人，若是实话告诉他，想必也不会多加阻拦。” 和仇人的儿子相爱这种事情话本早已写烂，情节多是曲折不堪，因此左明珠也担心左轻侯会做出一些阻拦他们的事情，这才除此下策。 温青柿听罢，疑惑不已：“为什么要阻止？” 他不是很明白这种情况，只知道只要相爱就可以在一起，没什么需要考虑的。 楚留香原本是想给他解释的，但想了想，对方如今年纪尚小，又从小在森林长大，接触的基本上都是动物，恐怕自己解释了对方也不会明白。 “嗯？” 温青柿见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好奇地追问：“怎么了？” “没什么。” 楚留香抬手摸了一下鼻子，随便开口说了一句话将这件事情给糊弄了过去。 真是奇怪，明明一副想要说的模样，却非不开口。 少年在心里想道，不过楚留香不说，他也没有多问，只是开心起来。 明天就能离开了，距离和哥哥见面又近了一步！ 温青柿转身就回房间收拾，他的东西不多，收拾起来也很快。 只不过等到第二天的时候，他一出门就看到楚留香站在他房间门口，明显是在等着他。 见人出来了，楚留香这才开口：“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你说。” “有个朋友有急事要找我，恐怕……” 他稍微蹙眉，脸上的表情有些为难。 虽然对方并没有将话说完，但也足以温青柿明白：“啊……所以……你要走了？” 其实对方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很好了，他总不能再因为这件事情黑脸。 少年靠在门框上，略微垂眸思索，似乎是在思索要不要跟着楚留香再去一趟对方朋友那里。 楚留香在江湖上闯荡了这么久，朋友自然早已遍布天下，有人有求于他也正常。 或许是看出来了他脸上的纠结，楚留香思索片刻便提议道：“虽说这里距汴京也有些距离，但也不像之前那么远，要不让中原一点红陪你？” “嗯？”温青柿诧异，“他不是还有任务在身吗？” 楚留香：“他和那些杀手不一样，也算是有一定的自由。” 听罢，温青柿便垂眸思考起来，总觉得这样不管是对于楚留香来说还是对于中原一点红来说都有些麻烦对方。 “其实我自己也可以的。” 他有些为难地开口说道。 楚留香抬手在他肩膀上轻拍一下：“我们是朋友，不用觉得麻烦。” 他垂眸注视着眼前的少年，年轻又皮相佳，再不会武功，还有人追杀，他怎么可能放心让对方一个人去汴京？ 在楚留香的坚持之下，温青柿还是答应了这个提议。 他心里觉得中原一点红不一定会答应，因为他觉得对方是一个喜欢独行的人，但没想到见面说了之后，对方竟然答应了。 温青柿脸上表情划过一抹诧异，但也没表现出来，只是连忙道了声谢。 虽然他现在还是有许许多多的懵懂，但和刚出来时的一无所知相比已经好很多了。 * 告别楚留香之后，温青柿便和中原一点红上路了。 对方话少，在路上基本是沉默不语的，于是一路上只能听见温青柿叽叽喳喳的声音，像只安静不下来的小鸟雀。 两个人性格差异到极点，但莫名地合拍，中原一点红从开始到现在竟然一丁点儿的不满都没有露出来过。 温青柿侧目看着身边的冷漠杀手，心里猜测道：“或许是因为曾经救过他吧。” 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了，最多也只是因为他们两个都和楚留香认识。 这三四天里一路风平浪静，以至于温青柿都快忘记自己还在被追杀。 中原一点红手持地图——还是之前楚留香手里拿的那副。 “再过半个月就到了。” 说罢，他把地图递给了坐在旁边的温青柿。 “我看不懂。” 少年垂眸看着递到眼前的地图，随即抬眸无比真诚地看着中原一点红，眼睛无比清澈。 中原一点红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一愣，看了看面前的温青柿，有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地图。 他思索片刻，认真地询问道：“是分不清方向吗？” 没想到眼前看起来聪慧的少年竟然是个路痴。 还追？ 温青柿也不知道自己被中原一点红暗自脑补成了路痴，他埋头吃完饭之后便抬手将那张地图翻来覆去的看。 对面的中原一点红什么都没说，只是抬眼瞥了他一息，只当他是无聊到随意翻弄东西罢了。 “走。” 中原一点红放下手里的筷子，随后便喊温青柿起身。 少年跟在他身后，一边看着他去柜台那边付款，一边垂首将地图折好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在经过一桌坐满了食客的桌子时，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小公子，你的东西掉了。” 温青柿下意识地低头去看，但地上什么都没有。 他轻抬眉梢，随后看向开口说话的那人，以眼神询问对方是什么意思。 “抱歉，我眼睛不好用，不小心看错了。” “哦。” 温青柿没放在心上，况且对方语气真挚，不但尴尬还夹杂着几分羞恼。 他转过身快步走到中原一点红的身边：“走吧。” “嗯。” 中原一点红不动声色地抬手搭在了腰间的长剑上，脸上的表情依旧平淡如死水，仿佛世间一切都无法吸引他的注意。 在走出客栈的那一刻，身后喧哗的环境顿时安静了下来，就像是时间被暂停了死的。 温青柿察觉到了异样，侧目看向旁边的中原一点红，这才发现对方此时竟然浑身紧绷，一副警惕到了极点的样子。 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正准备做些动作，旁边的中原一点红便迅速地抬手拽着他的胳膊，稍一用力就将他推了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中原一点红向后一退，抬手便用掌风将大门关上，随后整个人就如门神一般挡在了出口。 门外的温青柿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四处张望着，发现旁边开着一扇窗，便连忙抬手在窗户旁边落下了几点淡淡荧光。 除了可以治病的能力之外，他还能够逆行这个功能来吸取生命力。 这一点还是他前几天发现的，但由于尚不熟悉，因此也不确定那些被他施了荧光的人最后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 但眼下他也想不了那么多了，只要有人想从窗户那里冲出来便会中埋伏。 在这几息之间，关上大门的客栈内响起一阵打斗声，这声音一听便知道里面打得很激烈。 温青柿眉头一皱，脸上满是担忧，眼睛都死死地盯着那扇禁闭的大门。 中原一点红应该不会出事吧？不过他也看不出来里面那些人的武功究竟多高，万一中原一点红打不过该怎么办？ 虽说只要对方有一口气自己就能将对方救回来，但他相比之下还是希望对方没有受伤。 “砰——” 一声巨响，眼前的那扇被紧紧关上的大门被人从里面砸开，紧接着，一个受伤的陌生男子便倒在了地上。 想来应当是对方被打飞之后砸到了门上。 温青柿见门被打开，下意识地抬眸看向混乱一片的客栈。只是还没等他看清楚便眼前一花，面前飞跃来一个人，正是一手握剑的中原一点红。 “走。” 中原一点红拉过他的手，还没等话音落下便迈步向前跑去。 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两旁的一切变得模糊一片，尽数向后倒去。 还好温青柿的体力还不错，不然跑到一半恐怕就累得摔倒在地了。 但拽着自己逃跑的中原一点红似乎想起来了他不会武功，于是伸手一抓，两人几个起落就甩开了身后的人。 和楚留香的轻功相比，中原一点红自然有所不如，但和其他人相比已经算是不错了。 等落在一处茂密的树林之后，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地面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落叶，踩上去咔嚓作响。透过树枝落下来一大片的阳光，白.花.花的，没有多少热意。 “你受伤了？” 温青柿没有挣脱开中原一点红的手，而是抬手扶住了对方的肩膀，担心地垂眸看向对方的腹部。 中原一点红本来穿了一身黑衣，但现在腹部的位置被利刃划开了一道口子，破口周围的布料已经变得深黑，还隐隐透出几分暗红。 “没事。” 青年沉声道，声音很平稳，反复并没有受伤似的。 温青柿抿唇，向来自带三分笑意的眼睛里此时充满了担忧：“流这么多血，怎么可能会没事呢？” 他脑海中下意识地回想起之前哥哥受伤时的狼狈模样，差一点就要再次陷入梦魇。 好在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抬手准备治疗对方，但一点淡淡的荧光刚刚冒出来就被一只手给遮挡住。 温青柿不解，抬头看向阻拦自己的中原一点红。 “只是小伤，包扎就好。” 中原一点红也担心对方使用这种令人震惊的能力会有什么缺点。反正他经常受伤，这点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听罢，温青柿不满道：“可是你是为了我才受伤，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该袖手旁观，不是吗？” 他疑惑不已，不明白中原一点红为什么要拒绝，能够很快恢复难道不好吗？ 自己不能频繁地使用这个能力，但现在又没什么关系。 见不能劝阻对方，中原一点红脸上的表情总算是有了些许的变化：“麻烦你了……” 说完之后，他想起来温青柿第一次救他时的模样，于是便低声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温青柿抬眸看了他一眼，没回答，只是再次轻抬指尖。 他的手很漂亮，十指纤细，但又不显脆弱，莹白得在光下有些发光，指尖圆润，沾了一点绿之后便显得更加秀气了。 中原一点红见那抹淡光融入自己的身体，那些伤口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恢复如初。 “好了。” 少年不笑的时候还有些冷意，但由于年幼，两颊还带着一些肉，看上去倒是没有太多的威慑力。 “谢谢。” “不客气。” 温青柿果断地回答着，声音清脆：“谢谢。” 他也开口道谢，谢的是对方刚才救了自己。 “嗯。” 中原一点红颔首，这幅模样倒是让温青柿联想起自己的哥哥来，于是澄净的眼眸中难免涌出几分的思念。 “你倒是和哥哥一样。”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中原一点红正抬手拢着略有些松散的衣衫：“哥哥？” 他被这句话给吸引，不由得抬眸看向站在身前的温青柿，对方现在的表情明显是一副很怀念的模样，一看就知道那个“哥哥”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只是他似乎从未听对方提起过。 不过，对方提不提和他似乎没什么关系，自己甚至都算不上对方的朋友——以温青柿的视角来看。 “嗯。” 温青柿也没有任何想要解释的打算，说完之后就转过身来了。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说完之后他撇撇嘴，然后长叹了一声。 这幅模样有些令人怜惜，因此中原一点红冷静道：“有很多暗地里的交易，错综复杂，只要有钱，什么都可以得到。” “好厉害！” 温青柿感叹一声，他并没有觉得中原一点红所说的那个地方是见不得光的，这倒是可以看出来他的干净来，至少一些世间所规定的是非观对方尚没有形成。 “走吧。” 收拾好之后，中原一点红总算是开口：“这个地方不能留，对方说不定很快就会追上来。” “嗯嗯。” 温青柿连忙点头，那双圆润的眼睛此时笑得眯起，像两道弯弯的月牙似的。 他抬起脚步，听着枯叶被踩碎的声音，大脑有一瞬间的发散：也不知道小灰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像他，就像是他此时在想哥哥一样。 可能是觉得他们一个不会武功一个身上受伤走不了多久，两人向前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之后也没见有什么人追上来。 到了这时温青柿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整个人都放松了起来。 他低垂下眉眼，天生上翘的唇角似乎都有些下垂了。 可能是今天用了两次能力，总觉得有些困，甚至都快睁不开眼睛了。 “哗啦”一声，旁边响起一道纸张展开的声音，将他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中原一点红看着手里的地图：“前面有家客栈。” 他说罢，又沉思片刻，转过身来看向正抬眼看着自己的温青柿：“不过……现在有人追杀，恐怕要小心为上了。” 温青柿遥望着前面稍微带着些许青色的山头，伸手指了一下，说道：“要不就在山上找个地方休息吧。” 他语气平缓，尾音上扬，满是天真味道。 “嗯。” 中原一点红一开始还有些迟疑，毕竟他看温青柿年幼，而且皮肤莹白细腻，下意识地觉得对方不能忍受在荒山野岭夜宿。 但他并不知道，这种事情对方早就习惯了，甚至还怡然自乐。 * 半山腰有一个山洞，略小，但勉强能容得下两个人。更重要的是山洞旁长了不少藤蔓，向下垂着几乎可以完全将洞口堵着。 温青柿很满意这个位置，在中原一点红掀起藤蔓弯腰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收拾了。 洞里落了不少灰尘，还有一些碎石块。他将碎石块垒在了一边，灰尘就没必要再收拾了。 他掀起包袱里的一件外衫铺在了地上，随后就躺在了上面，双手交合贴在腹部。 模样无比得安详，和死了一样。 终于见到了信! 两个人在山洞里歇息时只吃了一些干粮，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吃。 对于这种情况，中原一点红早就习惯了，他之前就因为做任务不少夜宿荒郊野外，但另他惊讶的是，看似娇生惯养的温青柿竟然也接受良好。 正被他猜测的少年现在坐在一旁，面前点了一堆篝火，暖色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本就莹白如玉的脸上顿时闪烁着一种柔和的光芒。 少年将手里的干粮吃完，又扯下挂在腰间的水壶喝了一口气。 现在时间还早，一开始的疲倦感很快就消散了，因此他抱膝坐着，莫名无聊了起来。 若是还在森林，尚有一些动物陪着他，但现在身边只有一个不善言辞的杀手。 好在温青柿之前和冷血的相处模式也和现在差不多，所以很快就找到了话题。 中原一点红被称为天下索价最高，出手最狠的杀手，但很少有人得知他究竟归属于哪方势力，也有不少人猜测他是一个独行侠，一直都是单打独斗。 这件事情就来他的好友楚留香都不清楚，但他们交朋友自然也不在意这个。 温青柿将下巴抵在了膝盖上，略微眯起双眼，像只在打盹儿的小猫：“江湖很危险吗？” 少年的运气很好，刚踏入江湖就碰到了早已闻名天下的盗帅楚留香，一路上堪称顺风顺水，现在又有天下索价最高，出手最狠的杀手保护，这运气简直好得没边而了。 虽然中间遇到了一些追杀，但这些追杀也没有伤他分毫。 闻言，中原一点红眼眸微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他眼中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以至于旁边的温青柿什么都没有看清楚。 到他这种程度的杀手，大多都可以隐藏自己的情绪。 “很危险。” 他并不清楚温青柿为什么要问这件事情，担心对方什么都不清楚，万一再惹祸上身，于是便好心地向对方解释了一番。 听罢，少年低声叹气，语气真诚：“那你好厉害。” 他抬眼看向旁边的中原一点红，清澈的眼眸中有火苗在跳跃：“能在这么危险的环境下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番话他说的时候很真诚，中原一点红听完之后都感觉身上像是落下了一片阳光。 和这种人相处，他总是会察觉到两者之间的对比鲜明。 温青柿托着下巴：“我有时候也会担心。” “嗯？” “我哥哥也经常在刀光剑影中行走，我总害怕他会遇到什么危险。” 说道这里，他的语气和表情顿时生动了起来：“若是没有他，我都不敢想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说罢，他撇撇嘴，一副依赖的模样。 中原一点红从未感受过这种感情，在薛笑人手下长大，大多是训斥和严厉并存，很少有这么温馨的场景。 因此，他在听到温青柿说的话之后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温青柿也不是要从他身上寻找回应，只是想要诉说一下自己的心情罢了。 “不过，哥哥很厉害。” 他眼睛很亮，若说天底下谁最崇拜冷血，那恐怕非温青柿莫属了。 中原一点红：“既然如此，想必他也可以在危险中轻易脱身，你又为什么要担心？” “因为心里有他啊。”温青柿笑着说，“哥哥他……喜欢不顾及自己的安全就往上冲，有时候为了抓人还搞得自己一身伤。” 少年一提到“哥哥”就变得眉眼柔和，和之前的天真判若两人，语气也很真诚：“哪怕他只是手上有了一道小口子，我自然也会担心。” 听完这番话，中原一点红愣住，沉默片刻之后才微微颔首。 不过温青柿倒也不是非要对方能够体会到他的感情，说完之后便冲对方笑笑：“不和你说了，我要睡觉了。” 他双眼弯弯，笑容仿佛能传染似的。 “嗯。” 中原一点红看着他在旁边躺下休息，然后才转过头盯着面前熊熊燃烧的篝火，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莫名滋味。 * 一个平安夜。 翌日温青柿醒来的时候赫然发现中原一点红依旧保持着昨晚那个姿势，仿佛一晚都没有动弹。 “你没有睡觉吗？” 他吃惊道。 “休息了一会儿。” 中原一点红站起身，垂首用脚将面前变成一滩灰烬的火堆埋好：“走吧。” “好。” 温青柿颔首，安静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你要不要一会儿找个地方再休息？” “没事，习惯了。” 中原一点红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关心，转过身来瞥了他一眼：“谢谢。” “哦，”温青柿被他这句谢谢给弄得摸不着头脑，等对方已经继续往前走了才后知后觉地回答，“不客气。” 这座山在地图上没有标记，已经接近冬季，因此山上荒芜一片，处处都是裸露的石头。 温青柿一边往山上走，一边左顾右盼。 这山略陡，但他却像是如履平地，身姿轻盈，走来走去地宛如一只蹦蹦跳跳的鸟雀。 和旁边安静沉默的中原一点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距离汴京越来越近，温青柿的心情也越来越高涨，一想到快要见到哥哥，他这些天的思念便越发浓厚。 “真是的，到时候一定好问问为什么不给我回信。” 温青柿还在计较着这件事情，甚至都有些生气。 都这么些天了，怎么可能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就算再忙，回消息的时间总该有的吧？ 一直在关注他的中原一点红继续沉默着，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刚才还兴高采烈的，现在就变得气鼓鼓的。 可能是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吧。 * 神侯府 “已经派人去找了，只是还没有消息。” 一个看上去有些年轻的捕快正在和上司汇报，但他也没想到这消息都放出去两三个月了，竟然没有一丁点儿消息。 “继续去找。” “好好好。” 年轻捕快表面上格外恭敬地应着，心里却是烦躁不已。 他又不是没有去办，主要是真的没什么消息。不仅是派人去找了，甚至给江湖上的一些组织都递了消息。 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泥鳅，竟然这么难找。 哎。 他叹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一抬眼就望见了刚从外面回来的人。 对方看起来还不到而是，眼眸泛着幽绿的光，像是一匹凶狠的野狼似的。 “四爷。” 年轻捕快一惊，连忙向对方问好。 “嗯。” 来人正是刚办案回来的冷血，他步伐匆匆，腰间那把细长轻薄的无鞘剑在经过年轻捕快时反射出一道耀眼的光。 嘶——好浓的血腥味，看来冷四爷又受伤了。 年轻捕快无奈地摇摇头，神侯府谁不知道这位冷四爷向来只攻不守，带一身伤回来也是正常。 但这次的血腥味儿也太浓了，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身上的。 冷血自然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他刚进院子的时候就瞥见了不远处的人，于是走了过去。 “受伤了？”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隔着很远都嗅到了他身上的血腥气，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脸上的表情有些担忧。 “小伤。” 冷血在无情面前站定，明明旁边有椅子，但他依旧站着，宛如一根挺拔的青松。 “这么大的味道，真的只是小伤吗？” 无情听到他的回答之后都有些无奈了，他们师兄弟之中就属冷血的年龄最少，因此三人平常也会多照顾对方，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弟弟似的。 闻言，冷血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衫。 其实大部分都是其他人的血，他的伤确实不严重。 只不过…… 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剑柄上挂着的剑穗上，说是剑穗其实不然，只是一个婴儿拳头大的风干柿子。 只不过现在上面被溅上了血，变得有些脏，就像是被人玷污了似的。 冷血握紧了剑柄，思绪不由得发散开来：“下次就把小灰揍一顿，什么都吃。” 也不知道柿子现在在哪里，早知道他就将对方带到神侯府了。 他一开始担心对方的能力被外人得知，再因此遇到危险，所以才会不让对方出现在众人面前。 更别说对方也不想出来，在森林里和那些动物相处的无比和谐，不像他，只是很养育自己长大的那匹母狼熟悉。 一想到自己那位年幼的弟弟，冷血心里便担心不已。 “人还没有找到吗？” 无情知道他还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见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变化，便开口询问道。 “嗯。” 冷血思绪回笼，无声叹了一口气。 “对了。”无情像是想到了什么，“前段时间有你一封信，不过你不在，我放在你房间的桌子上了。” “好。” 冷血颔首道谢，随后便回房间找到了无情所说的那封信。 信封上的字很陌生，而且他也没什么朋友，究竟是谁会给他寄信？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拆开了信。 潇洒飘逸的字迹铺满了整张纸，字很陌生，但口吻却十分的熟悉。 “楚留香。”冷血低声说道，冷笑一声，但很快又欢笑。 看来柿子现在没什么危险，只是，他怎么和楚留香这么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