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刘玄德》 第1章 我叫刘封,我是刘备的亲儿子 刘封端坐在车厢中,身体禁不住轻微晃动。 在这没有弹簧,没有减震器,没有橡胶轮胎的东汉末年,哪怕牛车的速度已经很慢,依旧让坐车的人很是难受。 即便刘封穿越过来之后已经好几年了,可他依旧习惯不了东汉末年的生活,尤其是饮食和出行。 糟糕的饮食,再加上出行的颠簸。 刘封想起两年前从涿县到平原,去年冬天又从青州平原到徐州郯城这一路,如果不是他的身体素质越来越好,最轻也得大病上一场。 从那时候起,刘封就在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改良饮食和交通。 不过此刻,他却还顾不上这些。 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摆在了他的面前。 首先,刘封有一个老爹,名叫刘备,手长耳朵大。 同时,一个叫曹操的寡妇制造者刚刚被赶跑,他家还被水管工吕温侯给偷了。 最后,一个叫陶谦的老头在去年冬天病逝了,临死前半自愿半被迫着干了件大好事。 刘封是刘备的儿子,但又不全是。 在历史上,刘备曾经在徐州有几個儿子,都是先前在涿县的妻子、妾室生的。 其中刘封就是刘备在涿县的正妻所生,是刘备亲生的嫡长子。 只是这几个儿子,在后来刘备几次丢失徐州的过程中,因为战乱或死、或走丢。 这些事情都曾经记载在三国志,魏略中,而且更巧合的是,这个长子也叫刘封。 后来刘备在荆州收寇封作为自己的义子,也可能会有因为他和自己走丢的长子同名的缘故在里面。 说刘封不完全是,是因为这个刘封还融合了一个来自于后世的灵魂。 正是这个变化,让刘封注定不会再跟历史上一样销声匿迹,不知所终,甚至连名字都被刘备赐给了荆州的寇封。 刘封对这个世界的影响,才刚刚开始。 作为刘备的亲生儿子,真正的嫡长子,他将要改变老爹三丢徐州的狼狈,徐州将真正成为老刘家的龙兴之地。 不过对刘封来说,现在这个局面可远远称不上好。 外有曹操,袁术虎视眈眈,内部又有丹阳派、本地士族派、外来士族派以及本地军阀悍匪派等势力错综纠葛。 即便是一个本地士族势力,还分裂成了以陈登陈元龙为首的拥刘派,和以王氏、诸葛氏为首的消极派。 没错,这时候的武侯家,可是丝毫看不起大耳哥的,觉得这就是一幽州来的边军土鳖,根本不配领导徐州。 不过他们倒是没有激烈反对,而是选择了跑路。 根本不看好大耳哥能在徐州长久掌权的这些徐州士族,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离开本土,宁可背井离乡投靠外乡的亲朋好友,也不想继续留在家乡饱经战乱了。 这些人里,一部分去了江东,日后成了孙家的骨干。 一部分去了九江,投奔了袁术,最后被曹操一锅端。 最后一部分,也就是以诸葛玄为首的士族则去了荆州,投奔了刘表。 也就是今年,武侯全家都将会在武侯亲叔叔诸葛玄的带领下,抛弃祖业,背井离乡,前往荆州定居。 琅琊诸葛亮,将要落户南阳了。 刘封的身体随着马车晃动,心神都集中在脑袋里,最后一次推演着接下来的行动。 刘封这一次要拜访的,正是徐州诸多势力中,丹阳派的新任老大——建威中郎将曹豹。 曹豹这个人在三国历史上几乎没啥存在感,即便这个名字,也是在记录其他人的时候顺带提了一嘴,才能留存下来。 他在史书中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就是在明年被刘封的好三叔张飞给火并阵斩了。 看起来丢死人的履历,却并不代表这个人不重要。 在陶谦时代,曹豹就是他的左膀右臂,被委以重任,负责统帅军事。 而到了现在刘备接任徐州,曹豹手中的兵权依旧没有削弱,反而还因为陶谦之死,成了陶谦派系的继承人,整个丹阳外来派都团结在了他身边。 也就是曹豹实在是野心不大,否则就冲着刘备不明不白的继任徐州牧,他就有足够的借口和实力掀起一场大叛乱。 要知道这时候刘备手底下拢共不过六千兵马,其中四千还是曹豹旧部,被陶谦在几个月前刚刚调拨给刘备的,而曹豹手里可还有整整两万丹阳精兵。 在刘备入徐州之前,更是坐拥郯城在手。 刘封之前就花了很大的精力收集情报,确认了曹豹的性格偏向保守,野心不大,行事更偏向于听命从事,优柔寡断。 这对刘封来说,可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消息。 因为他的规划里,最迟要在今年上半年内,将曹豹也即是扬州丹阳派这个炸弹给拆解掉。 否则,等到今年下半年,三姓大孝子,兖州水管工吕温侯可就要带着并州军团来投奔他老爹了。 而到了明年,吕布更会在袁术的粮草支援下,趁着张三叔和曹豹火并,轻松拿下徐州,吞并丹阳军,反客为主了。 这一次的会晤非常重要,是刘封迈出关键的第一步。 如果这一步没能成功,虽然不至于再没有其他办法可想了,却也算得上是事倍功半。 “少主,曹府到了。” 牛车缓慢停下,从车外传来一个轻锐的声音。 “善!” 刘封深吸一口气,掀开车帘,在一个轻剽勇悍的青年扶持下,走下牛车。 “文珪,一会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动怒,必须听我号令。” 刘封在走向曹府之前,想起身边这位大佬的历史记载,忍不住侧脸特地对着他叮嘱了几句。 他身边这轻剽悍勇的青年不是旁人,正是历史上刘封他二叔的终结者,江表十二虎臣之一的潘璋潘文珪。 刘封在去年冬日,被刘备派人接到徐州的路上巧遇了潘璋。 当时他正一人一剑,独行南下,想要去江东博取个富贵,结果恰巧遇到了群盗。 对面整整七个大汉,却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叫潘璋杀了个精光,而他自己却是毫发无伤。 刘封一见,顿时心生招揽之心,请对方过来一叙之后,才知道了这人竟是潘璋。 在历史上,潘璋这次南下,到达江东之后,很快就入了孙权的视线,被委以重任,招募百人亲兵。之后从征山越开始,屡立战功,一路扶摇直上,最终功成名就,拜将封侯。 刘封虽然才和潘璋初识,但对他的性格还是有所了解。 此人虽然忠心敢战,有勇有谋,史记部曲数千精锐竟有万人之力。 可同时,潘璋性格狷狂,嗜杀贪财,在孙权麾下不但贪污纳贿,甚至为了钱财,劫杀东吴家资丰厚的士卒,堪称丧心病狂。 不过现在的潘璋还远没到日后的张狂性格,目前还是白身的他,面对徐州牧家公子的刘封还算是言听计从。 潘璋咧嘴一笑,一口白牙森然:“公子且放心,我潘璋言而有信,既答应这一年侍奉于您,就绝不会食言,必定为您号令是遵。” 刘封满意的点了点头,指示潘璋将牛车上的几个匣子带上,然后走向曹府。 此时的曹府门口,正站着几名衣着锦衣的仆役,都是曹府的管事下人。 看见刘封下车,他们赶忙迎了上来。 第2章 拜访曹豹 为首的仆役朝着刘封行礼道:“公子,中郎将得知您今日要来,早已经在后堂备下宴席,恭候多时了。” 曹豹此时的官职是陶谦为他所表的中郎将,统帅徐州丹阳兵两万余众。 “多有打扰,中郎将如此恩待,小子受宠若惊。” “小人曹羊,为公子引路。” 客套过后,刘封跟在曹羊后面进了曹府。 拐了几个弯,来到后院,远远就看见建威中郎将曹豹正站在堂前迎候。 刘封嘴角划过一丝浅笑,一瞬即逝,显然曹豹能够迎候在堂前,是一个非常良好的信号。 他可从来没有奢望过曹豹会等在曹府门口,他毕竟只是刘备的儿子,而不是刘备本人。 曹豹这会儿也在远远的打量刘封。 他之所以会堂前迎候,除了对方是刘备的儿子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刘封的美名已经自北地诸州传到了徐州。 据传闻,刘封不但是一個颇有孝名的大孝子,更是一个名扬青州的神童。 对于东汉,最吃神童这一套了。 《东观汉记》说到张堪“年六岁”,“才美而高,京师号曰‘圣童’”。 《华阳国志·先贤士女总赞论》对扬雄的夸赞中,这样说道“雄子神童乌,七岁预雄《玄》文。” 《艺文类聚》写爱书至凿壁藏书的杜安,也说他号曰“神童”。 东汉的神童层出不穷,几乎成了一个时代的标志。 历朝历代,追捧神童的无过于两汉。 曹豹对刘备的这个神童儿子已经有所耳闻,又恰逢对方来访,不由得他不好奇。 “小子刘封,拜见建威中郎将。” 刘封脚下加快几步,来到曹豹跟前大礼参拜。 曹豹脸上闪过惊异,赶紧上前搀扶:“公子何须如此,在下既为玄德公部属,自然也是公子的部属,如此大礼,让豹何以自居。” 刘封顺势被曹豹拉了起来,客气道:“正是因为建威中郎将乃是徐州重臣,我父栋梁之才,小子敢不以礼相待?” 曹豹愣了愣,心里咀嚼了一下栋梁之才四个字,不禁目放精光。 曹豹可不是普通的老兵头子,他也是士族出身,门第之后。 要不然陶谦凭啥会将手里最为精锐重要的武力丹阳军交到他的手里? 对于刘封之名,曹豹之前也已略有耳闻,只是不敢确信。 毕竟刘封年纪还小,哪怕个头长的已经有十三四岁少年大小,可他真实的年齿却仅有十岁。 如果再考虑到曹豹听说的那些传闻是发生在前些年,那岂不是说刘封六、七岁的时候就做下那些美事了不成? 因此曹豹一直都将信将疑。 也正因此,当他接到刘封想要登门拜访的时候,却又做出了郑重回应,并亲侯在后堂院门处相迎。 现在两人乍一见面,刘封随口四字,竟然就如此精炼韵味,这让曹豹对传闻不由的深信了几分。 “公子,请入堂一叙。” “中郎将请。” 两人脱去鞋履,走进堂中分主宾坐下。 潘璋则捧匣按剑,跪坐于刘封身后。 等到侍女奉上茶汤之后,曹豹笑着问道:“不知公子此来,有何见教?” 刘封悄悄吸了口气,挺起身体,正色作揖道:“小子此来,正为中郎将之身家性命。” 啪! 曹豹正巧刚端起茶碗,听到这话,竟将手里的茶碗跌落,撞碎在地上。 不过曹豹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茶碗,只是眉头一皱,神情不悦的望向刘封,声音登时冷了下来:“公子这是何意?” 对于曹豹的反应,刘封早有预料。 自古说客,必做大言。 如果不先把对方吓一大跳,对方凭啥会认真听你说话? 刘封神色自然,仿佛完全看不见曹豹的不快,反而还请求道:“圣贤云法不传六耳,恳请中郎将屏退左右。” 随后,不等曹豹反应,就转头对潘璋道:“文珪,将匣子放在我身边,你也先退下吧。” 潘璋应了一声,将木盒放下,率先起身离开。 曹豹原本还疑心轻彪勇健的潘璋会有不轨,没想到刘封直接让他离开了。 眼看着刘封一个十岁的孩子,就算个头大了些,怎么也不可能对自己有什么威胁。 曹豹沉思片刻,想到刘封的神童之名,心中一动,也挥了挥手,将堂上的侍女和门外的甲士统统屏退。 刘封见堂上只剩下了自己和曹豹,也没继续卖关子,径自道:“小子不才,试为中郎将简述一番时局。” “徐州自古乃四战之地,除东面临海之外,南、西、北三面受敌,地形一马平川,易攻难守。北边孔北海虽与徐州交好,可他却对青州黄巾毫无作为,只是枯守北海,此为无源之水,无根之木,能够自保就已是邀天之幸。” “况且青州刺史田楷已经进退失据,屡屡为袁冀州之子袁谭所败,连青州第一大郡平原都已丢了。料想不出一年时间,田楷必被袁军逐出青州。” 曹豹初始不以为意,可听着听着却是上了心。 他虽然也算是徐州高层,可眼界和情报又如何能与后人相提并论? 刘封这时候说出的信息,是曹豹怎么都不可能收集完整的情报。 “徐州之西,便是兖、豫,曹操两伐徐州,烧杀掳掠,屠城坑塞,泗水为之断流。将军乃徐州重将,与曹军血战多场,早已结下死仇,且中郎将还是曹操杀父仇人陶公的心腹。倘若曹操得势,占据徐州,恐无葬身之地啊。” 刘封接下来的这番话,让曹豹闻之色变。 虽然曹豹想要说服自己,这只是刘封故意夸大之词。 可仔细想想,刘封说的这些,又有哪一句不是事实呢? 况且这些事情,曹豹也早有所思,虽然没有刘封说的这么透彻,但他也不是一无所知。可即便如此,曹豹也一直都是苦思无解。 现在被刘封这么一说,顿时勾起了日夜所思的郁结,也就不难理解他会掉进刘封的节奏里去了。 “徐州五郡,广陵为最,可此郡自太守赵昱身死之后,便早就被袁术侵吞,还表举了陈留张邈之弟张超为广陵太守。袁术此人,量小性狷,用人只看家世,不重才能,更喜任人唯亲,阿谀奉承之辈环绕左右,身居高位,而忠臣良将却不得立锥之地。” “况且他自领扬州事,又兼称徐州伯,做事如此狂妄自大,四面开衅。将军自己觉得,你若是跟随袁术,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刘封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曹豹的神情。 第3章 大言欺人 只见对方神思不嘱,脸色随着自己的话语屡次变幻,显然已经完全进入了自己的节奏,顿时大喜,下猛药道:“更何况袁术树敌太多,北有曹操,西有刘表,东有刘繇,这些都是领有一州之地的方伯。曹操屡败袁术,将他打得丢盔弃甲,一败涂地,只有一残军逃进九江郡。刘表更是遣黄祖阵斩孙坚,断袁术一臂。” “不知道将军是否奇怪,徐州毗邻九江,袁术与陶公又是盟友。可这次家父为陶公所托,接掌徐州,袁公路却像是看不见似的?” 曹豹吃刘封一问,心中忍不住赞同起来。 是啊,袁公路向来野心极大,为人贪婪,对徐州早有吞并之心,可这次怎么会如此低调保守。 到了这时候,曹豹已经完全进入了刘封的节奏。 刚开始的时候,曹豹心里还暗暗讥讽刘封小儿狂妄,曹操、孔融、田楷、袁绍、袁术,哪一个不是天下英雄,名冠海内。 刘封区区一个幼学少年,也敢直呼其名,无礼至极。 可听着听着,曹豹被刘封的眼界,心胸和对天下的了如指掌深深震撼了。 曹豹可不是一般人,他可是陶谦的左膀右臂,统帅徐州军事。 陶谦能接触的情报,十有八九也不会瞒着他。 恰恰是这份阅历,让他能够肯定刘封所说无一不对,甚至刘封透露的很多信息,反而是他自己茫然无知。 这可就让人细思极恐了啊,难道刘备这大耳贼,私底下还藏了好几手暗招? 不过这时候,曹豹暂时顾不上这个怀疑,他更好奇的是袁术为什么会如此反常。 他第一次回应了刘封,干咳一声,客客气气的温声请教道:“哦,依贤侄之见,后将军为何会如此反常?” 刘封面色淡然,可内心却忍不住为曹豹的反应而感到振奋:“那是因为袁公路根本抽不出精力关注徐州了。” “自从被曹孟德重创之后,袁公路逃至九江,声势大挫,可他却依旧张扬跋扈。” “之前几個月,朝廷拜了东莱宗室刘繇为扬州牧。他见利起意,想着挟持刘繇,然后以后者得到朝廷拜除的名义,行扩张掳掠之事,吞并整个扬州。” “因此,他特地派遣手下大将吴景、孙贲护送刘繇去曲阿上任。” “却不想刘繇也不是泛泛之辈,他坐拥朝廷名位,来了一招瞒天过海。就在吴景、孙贲的眼皮子底下成功拉拢江东本地豪族的支持。” “吴景、孙贲两人平日里就飞扬跋扈,搜刮地方,早就使得扬州本地士族豪强心生不满。有了手握朝廷大义在手的刘繇登高一呼,刹那间江东变色。但凡传檄所到之处,江东诸郡无一不从。这些郡县早已不堪袁术欺辱盘剥,此时纷纷倒戈刘繇。” “吴景、孙贲见势不妙,想要武力镇压。” “可刘繇以樊能、张英为将,竟连战连胜,逼得吴景、孙贲在江东站不住脚,被迫退往江北。” “刘繇经此一役,声威大振,得到了江东诸郡县全力支持,眼下正与袁术鏖战江淮,丝毫不落下风。” “而袁术西边的荆州刘表也看到了可乘之机,蠢蠢欲动,欲袭袁术之侧。袁公路此时可谓是遍地烽火,苦不堪言,哪还有空关注徐州。” 看着曹豹恍然大悟的模样,刘封心中暗笑,他当然不会告诉对方,等到了明年,袁术就能稳住局势了。 而这个旱地恶鬼腾出手来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全力猛扑徐州,以纪灵为将,领精兵四万出广陵,直扑下邳,迫使刘备带着关羽和主力全力抵抗,鏖战盱眙、淮阴一线,僵持不下。 结果众所周知,就给了吕布又一次偷家的机会。 而给吕布提供这个机会的导火索,正是眼前这位中郎将曹豹的脑袋。 “此时此刻,就算将军投了袁术,恐怕也只会被用来拖住曹操南下。说句不怕得罪将军的话,倘若将军能敌得过曹操,又何必去投降袁术呢?” 曹豹只觉得胸口淤积闷气,也被刘封的深入浅析而又十分精准的分析所折服。 可同时,更大的困扰和惶恐包围了他,让他情不自禁的长叹出声:“哎,此情此景,豹又能何去何从?” 这话刚一出口,曹豹就知道说错话了。 坐在他面前的这人,可是刘备的儿子,而刘备可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当着顶头上司家亲儿子的面,问自己有什么出路,这不妥妥的二五仔行为吗? 就在曹豹忐忑不安,偷偷打量刘封反应的时候,刘封却突然起身,快步走到曹豹身前。 明明刘封年不过十岁,身高不过五尺余,可曹豹竟失态的做出后仰躲避的动作。 看见对方失态,刘封却视若无睹,双目精芒暴射,紧盯曹豹,慷慨激昂道:“将军出路,乃在我父也!” 曹豹不安的低垂下脸:“在刘使君?” “将军之所以瞻前顾后,不过是忌惮我父与陈元龙交好,又同陶公余部无甚交情,畏惧他不能容忍将军。可陶公余部是陶公余部,将军乃是将军。我父与将军在郯东之战里,可是有着性命之交的。” 听到这里,曹豹忍不住想起来郯东之战。 在此战中,陶刘联军其实是被曹操击败的。 可刘备帐下关张赵三人,在此战中却很是出彩,破阵断后,极其活跃。 也是有了他们三人的出彩表现,陶刘联军才能得以顺利撤退,败而不溃,保住了元气。 曹豹的心里忍不住升起了一个念头,恐怕也只有拥有如此虎将的刘玄德,才能抵挡的住曹孟德吧? 可随后,曹豹还是摇了摇头:“公子,有些事情,您实在是有所不知。豹并非不尊敬玄德公,实在是玄德公不愿意信任亲近我等。” “将军真的是多虑了。” 刘封却满不在乎道:“不过将军既然有此忧虑,小子不才,却有一法,可以让我父与将军达成互信。” 曹豹将信将疑:“哦?公子如果有这样的好办法,豹愿闻其详。” 刘封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前面所有的铺垫,都是为了这一刻。 事成事败,能不能为老爹争取到徐州根基,现在就是最为关键的一步。 刘封深吸一口气,目视曹豹,吐出了六个字:“封,愿求将军女。” 曹豹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望着刘封。 第4章 曹豹的困境 一个不过幼学之年的孩子,居然向自己求娶女儿。 不等曹豹反应过来,刘封转身将座位旁的木盒取来打开,送到曹豹眼前。 “将军可知这是何物?” 曹豹的情绪已经被刘封彻底调动,虽然对方突然跳跃话题,但曹豹非但不怒,反而跟着回答道:“不知。” 刘封用食指粘起一点点雪白结晶,送入口中。 “此乃食盐。” “食盐?” 曹豹大惊,当时的盐多带色泽,黄色的盐已经算是质量上乘了,甚至还有许多褐色的食盐,吃起来又苦又涩。 可他眼前的食盐却晶莹如雪,亮白如玉。 他忍不住也学着刘封一样,用食指粘了一点送入口中,震惊的发现这食盐丝毫没有往日的苦涩之味,可咸鲜却有过之。 刘封在曹豹满脸的不可置信中,指着这一盒雪盐:“将军,此乃雪盐。小子不才,偶得天授,已获雪盐制炼之法。只要将军愿出两千丹阳精兵为嫁妆,封,愿以雪盐一成利为聘礼,求娶将军千金。” 丹阳兵!? 曹豹被刘封说蒙了的脑袋终于回过神来。 原来这刘封打的是这么个主意。 丹阳兵对于曹豹来说,可是命根子。 他虽然没有太大的野心,但也不傻。 一直以来,曹豹都将手底下的丹阳兵视为立身根本,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 先前陶谦调走四千给刘备,就已经让他肉痛不已了,现在刘备的儿子居然又跑来要两千,这丹阳兵以后究竟是谁家的根基? 曹豹本能的就想要拒绝,可忍不住又回味了一下,这拒绝的话就又说不出口了。 没办法,实在是刘封说的太对了。 徐州周围都是死敌,曹豹就是想投降,也找不到投降的对象。 要想自立,那更是自寻死路了。 以现在的处境来说,曹豹要想活命,就得给刘备卖命,不然徐州一旦沦陷,他肯定第一个被祭旗。 除非他放弃丹阳兵,逃回老家丹阳当個富家翁。 可如果他真肯放弃丹阳兵,那为啥不能以丹阳兵为筹码,投诚刘备? 比起已经变成袁术、刘繇鏖战战场的扬州,眼下的徐州可要太平安全的多了。 况且曹豹跟随陶谦在徐州经营多年,也积累了许多财富和土地。 天下早已经兵荒马乱,姑且不提那些带不走的土地,就是财货又能有多少安全到达丹阳老家? 就算到了丹阳老家,没了丹阳兵,曹豹又靠什么来保全它们? 另外一方面,曹豹不像丹阳派里的另外一个大佬曹宏。 因为性情贪婪,心胸狭小,嫉贤妒能,曹宏在徐州的名声早臭大街了,几乎把徐州士族给得罪了个精光。 可他曹豹不是啊。 曹豹和刘备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徐州牧的继承问题。 不论是三国演义,还是三国志,刘备继承徐州仿佛都是水到渠成,万众支持。 可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吗? 大家可别忘了,陶谦自己可是有两个成年儿子的。 按照三国末年各路军阀的尿性,这两个儿子很可能各自都拥有一批支持者。就像袁绍家外来河南士族支持大公子袁谭,而河北本土士族则全力支持小公子袁尚一样。 刘表也是一样,刘琦的支持者是以藩属刘备为首的外来士族,刘综的支持者则是蔡、蒯为首的本地士族。 就连曹操都逃不过这个定律,在河北称魏王之后,从天使投资人转变成外地人的河南士族支持曹丕,而从被征服者华丽转身成本地派的河北士族则支持曹植。 从这个定律可以推导出,曹豹之前支持的很大可能就是陶谦长子。 而很可能是支持陶谦次子的陈登、糜竺等徐州本地士族在刘备入徐之后,果断抛弃了陶谦次子,光速跳船,支持起了刘备。 若是换了其他人,这事很可能办不成。 光是双方达成互信就可能耗上许久,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可能达成这样的政治合作。 但刘备不一样,这里面可是藏着非常隐蔽而关键的内在因素的。 这一切里最重要的人就是卢植。 卢植是刘备的老师,这是一个极其关键的人,他成为了刘备和陈登乃至大半个徐州士族互信的基石。 卢植有两个老师,一个老师叫陈球,这人在灵帝时期官拜三公,担任太尉,而他正是陈登的父亲陈珪的亲叔叔。 这层关系,让刘备和陈登成了远房师兄弟。 卢植第二个老师是大儒马融,而袁绍的四叔叫袁隗。 袁槐是董卓的举主,袁家实际的掌控人,导演了洛阳之变,藏在幕后操控诛杀十常侍的大黑手。 这个袁隗的老婆,正是马融的嫡女,他也是马融的正牌女婿。 这层关系,又让刘备和袁绍成了远房师兄弟。 而陶谦是袁术的传统盟友,立场一直都是反袁绍的。 因此袁绍会非常乐意,甚至是主动帮忙促成刘备接手徐州,成为自己的盟友。 这样不但徐州化敌为友,还削弱了死对手公孙瓒和袁术的力量,还同时限制了不老实的小兄弟寡妇曹的扩张野心,简直堪称一举三得,神来之手。 至于刘备呢? 他只需要和公孙瓒和平分手,就能得到诺大的一个徐州,他又怎么拒绝的了? 所以,陈群才会认为徐州是个大漩涡,力劝刘备留在豫州发展,别去徐州掺和这些破事。 刘备却怎么也舍不得这么大的一份基业,不顾陈群的阻拦,接掌了徐州牧。 也正是如此之多的内外因存在,刘备才能很轻易的就与公孙瓒和平分手,接手徐州的产业,下一刻就和刚刚还打生打死的曹操的后台老板袁绍结盟。 这一切,都是陶谦儿子们所做不到的。 而刘备有武力,陈登代表的徐州本地地主有粮食,糜竺代表的本地商业豪强有资金。 正是这三个人有钱有粮有兵,勾结在了一起,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继承了陶谦的“遗志”,暂时压下了其他所有人的不满。 可这只是暂时的,而且这些不满是在积蓄着而不是消失了。 曹豹最为尴尬的就是,整个徐州都知道他一直支持的人是陶谦大公子,而陶谦死了之后,整个丹阳派又团结在了他身边。 这让曹豹忧心多过高兴,毕竟丹阳派是个什么东西,曹豹自己还能不清楚吗? 这就是个匪徒集团。 第5章 愿求将军之女为侧室 看看丹阳派骨干们干的那些烂事,就是曹豹自己都没眼看。 丹阳派的盟友是下邳天子军,这是啥东西呢? 这是个反贼团伙。 丹阳派的另外一个盟友兼藩属是臧霸的琅琊军,这又是啥玩意呢? 这还是个反贼。 陶谦为首的丹阳派几乎快成了绿林扛把子了,往来皆匪徒,谈笑有反贼。 可曹豹没法甩开丹阳派。 丹阳军里他虽然是老大,但不是所有丹阳兵都是曹豹的部曲,其中曹豹的副手威远中郎将许耽的部曲就占了四千人,还有其他校尉、别部司马各自的部曲,曹豹真正的部曲,只有一万人左右。 曹豹既没有足够的野心自己扯旗单干,可又担心对刘备彻底低头后被吃掉。 曹豹是既担心丹阳派拖累自己,可又离不开丹阳派。 既不忿刘备接任徐州牧,又不敢扯旗造反。 既不满刘备只顾着和陈元龙,糜竺交好,可同时又害怕拒绝刘备的示好。 他现在就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快要精神分裂了。 恰好在这一刻,刘封出现了,而且还给了他一個极具诱惑的橄榄枝。 这不由得曹豹不动心啊。 最让曹豹意动的一点,便是站在他面前的刘封。 这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啊,竟有如此眼界,口才和能力。 等到刘封束发,这将会是何等恐怖的妖孽。 更让人动心的是,刘备年过三十五,虽然有三个儿子,可刘封却是唯一的嫡子,又是长子。 这可是不容置疑的嫡长子,那将来刘备所攒下的一切基业,不都是刘封的吗? 以刘封现在表现出来的能力来看,他也有足够的能力接收刘备的遗产。 而自己,则是他丈人! 犹豫再三,曹豹艰难开口问道:“公子是要迎娶我家清儿为妻?” 刘封一听就知道事情大概率成了。 曹豹看似犹豫不决,可实际上却连自己家姑娘的闺名都说了,这可是非亲近之人不可听闻的。 刘封意识到,这就是最后的临门一脚了,但有些话,还是得先说清楚,不然日后更麻烦。 刘封正色否决道:“将军,正妻之位,封无权定夺,必然是由我父做主。眼下,刘封只能以侧室之位相待。但刘封保证,会对令爱一视同仁。” 听到只有侧室的名分,曹豹不悦之色溢于言表。 可在他心里,却又悄悄的松了口气。 因为这才是实话。 如果刘封敢承诺是正妻名分,曹豹当场就要翻脸。 这样的大事,刘备怎么可以不在场。 要么就是刘封欺骗自己,要么就是刘封欺骗了刘备,不管哪一种,曹豹都无法接受。 可如果是侧室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曹豹不得不承认,他心动了。 曹豹的家族,是丹阳的豪强,而他的士人身份,也只是在丹阳管用,根本不被中原士人承认的。 在大汉,地域歧视不但非常常见,甚至还是一种政治正确。 河南士人就是第一档,徐州和河北士人能进第二档。。 至于所谓的丹阳士人曹豹,勉强能进第三档吧。 曹豹沉默了片刻,然后伸手接过盒子看了看,又尝了尝。 他只觉这雪盐咸鲜可口,毫无杂味,色泽纯净如雪,真不愧雪盐的名字。 雪盐的色香味,堪称曹豹平生仅见。 如此珍贵的东西,刘封竟然能得天授,而且还愿意分给曹家一成利润。 终于,曹豹下定决心,抬起头盯着刘封,一股森然之气油然而出。 不论如何,曹豹都是徐州军大佬,丹阳军领袖,大几万人的大战都打了好几场,气势也是有一些的。 “这雪盐利润我要两成。” 刘封眉头微皱,不过曹豹抬价也在他意料之中,而且如果只是多一成的话,那刘封还是舍得割让的。 毕竟两千丹阳兵对现在的刘封太过重要,必须尽力得手。 只是他不能妥协的太爽快,就怕曹豹脑子不清醒,蹬鼻子上脸,那可就麻烦大了。 可抢在刘封回答之前,只见曹豹又竖起右手四根手指:“我也不欺负你,这多出来的一成利润,算是清儿的嫁妆,我曹家不会动它。另外,我可再多你两千兵马,总共四千,换两成雪盐之利!” 总共四千!? 刘封倒抽一口凉气。 曹豹现在手里拢共也只有两万丹阳兵,真正属于他个人部曲的也就万把人。自己能要到两千就已经很是满足,刘封心里真正的底线其实才一千。 喊两千只是试着报价,等曹豹还价呢。 却没想到曹豹不但一口答应,居然还肯翻倍,四千人几乎是他手里的五分之二的兵马了。 刘封不知道的是,曹豹心里也发了狠。 大耳贼不就是忌惮自己手里的丹阳兵吗? 那老子直接交权,让出一半兵马,这样你刘备手里的兵马可就多过我了,也就不用那么防着我了吧? 更妙的是,这兵马给的还不是刘备本人,而是他的儿子,唯一的嫡长子刘封。 你陈元龙会投资刘备,给钱给粮给人,帮他摇旗呐喊,威逼利诱陶谦让位,我曹豹难道就不能投资刘封? 刘备年近四十,就刘封这一个嫡长子,以后就算生了其他嫡子,也威胁不到刘封嫡长子的地位。 更何况刘封今天在自己的面前表现的如此妖孽。 这一注,我曹豹赌了! 陈元龙,糜子仲,且看我们谁能笑到最后。 刘封确认道:“四千兵马,两成雪盐之利?” 曹豹却是神情轻松了起来,像是卸下了千斤之重:“不错,四千兵马,两成雪盐之利。” 刘封竟直接对着曹豹大礼参拜:“小婿拜谢岳丈大人。” 曹豹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起身将刘封搀起。 ***************************************************** “少主,小心踏脚。” 潘璋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刘封上了牛车,因为在曹府多喝了几杯,刘封显然有些醉了。 曹豹这人太不地道,仗着准岳丈的身份居然灌起刘封酒来。 不过这年头的酒度数很低,比前世大乌苏啤酒都还低,不过品种倒是非常的多。除了大家比较熟悉的清酒、浊酒外,还有种类繁多的各类果酒。 这一次曹豹宴请刘封的,便是上等浊酒以及各类果酒,其中还有一樽珍藏的西域葡萄酒,倒是让刘封大感满意。 刘封年龄尚小,但汉代大部分酒放现在都是饮料,最常见的浊酒就是一种醪糟,跟现代的甜酒酿挺像的,甚至于有些时候是被划为一种东西。 因此,也就不怎么禁忌孩童妇女饮用。 曹豹为了表现对刘封的重视,这一次可是下了血本。 不但拿出了珍藏的清酒冬雪吟,还准备了葡萄酒以及果酒中最出类拔萃的甘蔗酒,名为金浆醪。 刘封不怎么喜欢饮酒,但架不住曹豹殷勤,况且这些与其说是酒水,不如说是饮料。 所以一不小心,他就喝多了,醉醺醺的由曹豹和潘璋搀扶着,离开了曹府。 不过当牛车启动,车厢中只剩下刘封一人时,他却清醒了过来。 原来先前的醉酒都是他装出来的。 第6章 曹家夜话 刘封所融合的后世灵魂的酒量就不错,虽然算不上什么酒豪,但像大乌苏这种啤酒,也能有个四五瓶的量,如果换成米酒,或许还能给你表演个日饮一斗。 一石就算了,哪怕是以汉代的一斤220至250克来计算,那也是整整一桶半矿泉水,真喝下去人早死了。 这酒量似乎传承到了现在的这具身体上,而在身体素质上,比起前世还要强上许多。 刘封的酒量只会比前世高而不会低。 但刘封却不敢醉酒。 作为穿越者,他心里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万一酒后失言,那后果很可能是他承受不起的,甚至很可能会因此而丢掉小命。 可曹豹如此殷勤,双方又刚刚口头达成了联姻盟约的意向,刘封也必须考虑到对方的想法。 所以装醉就是最好的下台阶了。 躺在牛车中,刘封开始思考起后续的事情来。 曹豹现在成了他的准岳父,只要刘封能说服刘备也接受这次联姻,那整个丹阳派就只有投降和分崩离析两条路可走了。 就丹阳派那群垃圾,除了曹豹还有拉拢价值外,其他人里面就真没什么值得拉拢的了。 许耽如果识趣,交出部曲,那可以留他做個富家翁。 至于曹宏以及他的爪牙,那就是待宰羔羊,可以杀了吃肉了。 之前没动,是担心曹豹和许耽等掌握兵权的将领兔死狐悲而感到不安,甚至掀起叛乱。 一旦能够取信曹豹,那这些可就不是问题了,那动手的时机也就到了。 别的不提,光是曹宏一人在郯城置办的产业,就有数十万钱之多,这还只是产业,并不算他另存的现钱。 他们在徐州作威作福,鱼肉百姓这么多年,一个个都攒下了不菲的家私,正好用来改善民生,帮助父亲赢得徐州民心。 而曹豹彻底靠拢刘备之后,张三叔也就没有理由再去针对他了。 只要张、曹别跟历史上一样火并,吕布就算得了袁术的粮草支援,也根本找不到偷家的机会。 那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说服刘备接受自己的这个计划,并接纳曹豹进自己家阵营了。 刘封在牛车上思考着怎么让刘备接受他偷偷搞出来的这些事,曹豹在府中也没有闲着。 无独有偶,曹豹也没喝醉。 之前在刘封面前表现的醉态可掬,可其实他也没真醉。 将刘封送上牛车离开之后,曹豹转身回府后并没有休息,而是直接去了位于府邸后面的宁静院落。 这里住着的,正是他唯一的女儿曹清。 曹豹刚才是下决心赌了,重注刘封,就是因为他没有儿子,只有独女曹清。 这也意味着他的家业即便不交给女婿,也要交到其他族人的手里。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事情就结束了,恰恰相反,麻烦才刚刚开始。 他要找个人好好商量一下,下面的事情该怎么做。 曹豹虽然下了决心,但他依旧担心一旦自己和刘封联姻合作的事情公开后,又该如何安抚丹阳派的那些乡党。 万一他们激烈反对,自己又该如何取舍。 “父亲,若是许叔他们态度激烈,意见很大,或许才是最好的结果。”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曹豹的独女曹清。 曹清人如其名,清秀娴雅,皮肤白皙,一双温润的眸子深处,却暗藏着点点星光。 曹豹听的有些懵逼,完全听不懂自己家女儿说的是什么话。 “清儿这是何意?” 曹清有些无奈,只能给曹豹讲的更加直白道:“父亲,陶公走后,您就已经是丹阳派事实上的领袖人物。在刘使君接任徐州的过程中,您和丹阳派不但没有出力,下面有的人还趁机散播了一些谣言,想要阻拦刘使君接任。” “这种情况下,刘使君纵然愿意拉拢您,给您以恩遇,可他也不想您带着整个丹阳派投靠过去吧?” 曹豹还是不懂,越发疑惑起来:“这有什么不好吗?为父如果能够说动许正时他们,不就能在刘使君麾下有更大的话语权了吗?” 曹清心中暗叹一口气,自己这父亲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不过一介中人之姿,却阴差阳错中,在陶谦的全力扶持之下,竟成为了丹阳派的魁首,执掌一州军事。 可走的越高,一旦摔跤,则会跌的越惨。 幸好自己这位父亲从来就没有什么野心,也算有自知之明,现在又遇到了刘使君伸来的橄榄枝,只要把事情给他分析透了,想来家族应该能够保存了。 “父亲,正因为您会有这样的想法,清儿才说许叔如果有意见,反而是一件好事了。” 曹清有些心累:“父亲,丹阳派太大了,手里的军力也太多了。如果你们抱成一团投靠刘使君,那依旧臣强主弱的情况,刘使君就算与我们家结亲,又怎么能对我家真放心下来?” “只有您与许叔叔他们有分歧,丹阳派分成几个小派系,这才最能符合刘使君的心意啊。” 曹豹有些醒悟过来,觉得自己家女儿说的有些道理,但他还是纳闷不解的反驳了一句:“可刘使君与陈元龙关系很是亲密,陈元龙与为父又素来不和,倘若为父和许正时他们疏远了,陈元龙那些徐州佬如果想要对付为父,那为父岂不是连个帮忙说话的人都没了?” 曹清都快无语了。 “父亲,陈功曹虽然与您不和,可他性情豪阔,为人豁达,并非阴私小人,断然不会背后中伤构陷父亲。况且父亲日后是刘使君的姻亲,是少主的岳丈,疏不间亲,以陈元龙之智,又怎么会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曹豹这才恍然大悟,可旋即又追问道:“那为父该如何应付乡党诸君?” 曹清沉思了片刻:“父亲可分而化之。” 曹豹大喜:“如何操作?” “若是许世叔他们来问,父亲可力劝他们交出部曲,必要时,可用少主补偿我家的雪盐之利补偿他们。” 曹豹听完,面露不舍:“那我家会不会太吃亏了?” 曹清快被老爹给气笑了:“父亲,您若是真能办成这事,刘使君必大喜过望,对你感佩于心,所获之利,远胜雪盐之利。” “也是、也是。” 曹豹尴尬的应声连连,只是脸上还是挂着肉疼的神情,让曹清哭笑不得。 “父亲权且宽心,许给许世叔他们的雪盐之利,就从清儿的嫁妆中出,相信少主知道之后,也只会高兴夸赞,而不是责怪父亲的。” “这、这怎么行。” 虽然曹豹很舍不得雪盐的利润,但他更心疼自己家宝贝女儿:“为父知道了,一旦刘使君求亲的使臣登门,为父就会去请许耽他们过府一叙,就按照清儿你的办法来办。” 曹清这才满意,露出了一个温文的浅笑。 曹豹看着自家文静典雅的女儿,不由想起在他面前侃侃而谈的刘封。 他忽然觉得这桩姻亲若是成了,对女儿或许也是一个好归宿。 曹豹在这感叹的时候,郯城县其他几家权贵豪门家里,也陆续接到了刘封到访曹家的消息。 第7章 各方反应 陈登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吃饭。 陈元龙面前的餐桌上,摆放着四个碟子,其中两个为生鱼片,另外两個为一蔬一果,再加上一碗麦饭,一杯佐酒,就是他的全部晚餐。 这样的饭菜,以陈元龙的身份来说,已经算是十分节俭了。 不过陈元龙却吃得很香,大口大口地吃着麦饭,时不时地夹起生鱼片,裹着姜丝送入口中,然后露出一个满足的神情。 听完管家送来的消息,陈元龙的脸上似笑非笑。 对于刘封,陈元龙可从来没有以孩童视之。 虽然这位公子才刚到郯城不过月余,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州府中足不出户。 可郯城县里的权贵们无一不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些人里,也包括他陈元龙。 陈登虽然性格豪阔,为人慷慨仗义,可同时,他也足智多谋,深思远虑。 刘封这个嫡长子,可是给刘备加了许多分,他作为刘备的心腹,怎么可能对这样一位公子不闻不问? 片刻后,陈登拿着筷子的右手在空中用力一挥:“无妨,曹建威乃是徐州重将,公子与他走动有何奇怪。” 陈家下仆恭敬拜服,又听到陈登的声音:“可有打探到公子所为何事?” “不曾。” 陈家下仆摇了摇头:“主公曾叮嘱,万不可让少主察觉我等,因此我们只远远跟在车架后方。公子进了曹府后,中郎将亲自宴请公子,屏退了下人,暂不知公子和中郎将说了些什么。” 陈登听了,不怒反笑起来,对于自家仆人的服从和谨慎很是满意,点头夸奖了一句:“办得不错,加发尔等一月俸禄,下去领赏吧。” 陈家下仆欣喜过望,连连叩谢。 与陈登不同的是糜竺。 他这时候也在用餐,菜色比起陈登要丰富不少,多出了两道肉菜,不过也远远算不上奢靡,如果考虑到糜家天下巨富,徐州首富的身份,这可就显得很寒酸了。 糜竺听完家仆的禀告后,举着筷子若有所思,半响没有动作。 对于刘封,糜竺可是下了一番力气调查。 虽然刘备现在有三子二女,可唯独刘封是嫡子,而且还是长子,而刘备其他两个儿子,都不过两三岁的年纪。 刘封在继嗣顺序上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况且糜竺更惊讶的发现,刘封年纪虽然幼小,可名气却大的很。 刘郎怀橘的故事已经在河北大地传扬了两、三年了,这里面的主角刘郎,说的便是刘封。 这件事发生在三年多前,当时仅仅只有六岁的刘封跟随家中长辈赴宴,参加公孙瓒举办的宴会。 在宴会中,刘封表现的沉稳有礼,让人颇为惊讶。 而最亮眼的则是在宴会结束后,刘封跟着家中长辈向公孙瓒告辞时,怀中居然掉落了几个橘子。 公孙瓒以为是小孩子贪食,故意调笑道:“刘郎做客却怀中藏橘,让玄德知道了,还以为是我故意苛待你,让你吃不饱饭了。” 没想到刘封居然恭恭敬敬的大礼下拜,解释道:“明公宴请群贤,小子能附骥攀鸿,参与此会,这都是明公的恩德,怎么能说是苛待呢?” “小子怀中藏橘,实在是因为明公所宴之橘甘甜可口,清爽多汁为平生所食之最。故此,小子不忍多食,想留此橘回家好奉给大母、家慈和弟、妹,与家人共享明公馈赠,同感明公之恩。” 公孙瓒闻言大惊,与闻宾客无一不以目视之,都为刘封的孝顺所震动。 随后,公孙瓒大悦,将刘封招至跟前,抚摸着刘封的头顶,对众宾客赞叹道:“此子不过总角之年,竟如此孝道,尊祖敬母,爱护弟妹,感怀在心。小时就能如此孝顺,长大必为栋梁。玄德有此麒麟子,实在是羡煞我了。” 满座宾客也竞相夸赞,对刘封的孝心赞不绝口。 最后,公孙瓒更是赐给刘封整整一筐橘子,并其他糕点、肉食,让他带回去进奉祖母、母亲。 这件事因为有公孙瓒的缘故,在幽州几乎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更名扬远播到塞外和冀、并、青数州,可谓是给刘备父子大大的提升了一波名望。 糜竺初次听到这件事,就大为震惊。 这倒不是糜竺城府浅,眼界短。 正是因为他对刘备调查的很清楚了,才会如此震惊。 这年头的名士想要出头,除了名门大族之间的互相吹捧,更多的就是制造逸话。 刘备的家世早已经落魄到寒门的档次,如果不是族叔刘元起十分看好他,并且不惜用上极其宝贵的情分,让刘备得以拜师在卢植的门下,刘备的路会更艰难十倍。 不过即便如此,刘备在黄巾之乱后,也没能有所发迹。 好容易得到的县尉也丢了,不得不去投奔同学公孙瓒。 三年前,刘备才刚刚在公孙瓒手底下混了个平原县令,还是试守,也就是破格提拔加暂时代理的意思,可见刘备的仕途坎坷了。 因此,刘备是绝对没有能力和资本让名门大族来吹捧自己家儿子的,也同样没有足够的智谋去帮自己的儿子刘封精心设计这么一出刘郎怀橘的。 至于刘备的亲族,那就更不可能了。 刘备一族已经三代单传,自刘备的祖父刘雄起,就都是独子,还死的很早。 即便涿县刘家要是有这能力计略,也不会用在刘封的身上。 因此,糜竺得出了一个非常惊人,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结果。 那就是这一切,都是刘封真实表现。 糜竺得知这个消息很早,也因此,他加大了对刘备的投资,更坚定的同陈元龙联手,推他担任徐州牧。 只是与历史上不同的一点是,糜竺现在不但想要加大投资刘备的力度,同时更想要结交刘封,投资刘封。 可惜到目前为止,糜竺都没能想到一个接近刘封的好办法。 一个实权州府别驾,想要结交一个弱势州伯家的公子。 这不仅荒诞反常,而且还很容易弄巧成拙,引起刘备的疑心和猜忌。 没有一个绝好的时机,是万万不能随便出手的。 糜竺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他深知欲速则不达。 一个好商人,不但要有下注的魄力,也要有等待的耐心。 所以,他会继续耐心等下去,等一个最好的机会。 当那个机会到来的时候,糜竺会毫不犹豫地押上准备好的筹码,不会有半点犹豫。 糜竺对家仆仔细叮嘱,让他继续关注刘封的一举一动,但切记不能让对方察觉。 宁可错过,不能暴露。 得到满意的答复后,他才重新端起饭碗,将已经冷掉了的餐食用完。 第8章 晨昏定省 回到州牧府,刘封并没有直接去找刘备,而是先来到了后院。 作为大孝子,刘封以孝传名,对于孝道自然是不敢有半点怠慢的。 因此,从小开始,他就固定晨昏定省,每天两次到祖母、母亲这里问安。 刘封的母亲是刘备在涿县娶的嫡妻,只是一直以来身体不好,历史上在刘备入主徐州之前就已经病死了。 不过或许是因为刘封的细心照料和精神抚慰,让这位体弱多病的田氏活了下来,身体还比初见时好上了不少。 这样一来,大耳哥就失去了换新老婆的乐趣,而刘封的嫡子之位也就更牢不可摧了。 “祖母、母亲!” 没想到刘封刚走到后院门口,就看见两个妇人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下等在了那里。 年纪苍老的一个是刘封的祖母,刘备的亲娘吴氏,而旁边如弱柳扶风的妇人,则是刘封的母亲,刘备的嫡妻田氏。 此外,还有一個更为年轻,皮肤白皙如玉,五官姣好的少妇跟在一旁照料,此女乃是刘备的侧室甘氏,也正是未来刘禅的生母。 甘氏原本在后院的权力很大,因为田氏身体不好,长期卧病在床,而祖母吴氏年纪也大了,精力不济。 因此刘备的后院里,实际的掌权人反而是这位侧室甘氏。 只是当刘封名扬北地之后,情势就有些变了。 一来吴氏对刘封的宠爱日益增加,二来田氏的身体也渐渐有了好转,甘氏的处境就非常尴尬。 不过甘氏却不争不抢,甘于做事,不争长短。 这倒是让刘封大为惊讶,也赢得了他的好感,反过来又放权给了对方,毕竟他在外头的事已经够多了,哪还有空闲和心思跑这后院来跟妇孺争权夺利。 因此,后院又回到了甘氏掌权的局面,只是甘氏对于田氏更为尊敬恭顺了。 刘封走近后停下脚步,朝着两位尊长恭敬行礼问安。 看到刘封后,吴氏和田氏顿时笑容满面,上前搂住刘封,嘘寒问暖。 刘封当然变着方说好话哄着两个妇人,逗得她们开心不已。 等刘封把吴氏和田氏搀扶进堂中后,朝着甘氏问道:“今日元化先生可曾来过?” 刘封他们一路远道,从平原来到郯城,以吴氏和田氏的身体,自然少不了要病上一场。 幸运的是,被大耳哥请来看病的医生竟然是华佗。 原来这时候,华佗正在徐州隐居,也是徐州有名的名医。 不得不说,华佗确实是当代名医,看过之后并没有使用什么虎狼之药。 仅仅只是用了一些性情温和的汤药,配合一些健身动作,竟然就将吴氏和田氏给恢复了健康。 刘封在旁观察那些健身动作,猜测这些动作应该就是日后五禽戏的雏形了。 而华佗这边也很是吃惊,因为刘封为了祖母和母亲的身体健康,早就暗中传授了划时代的保健功法——第九套广播体操。 也正是因为这个,让吴氏和田氏对于华佗的五禽戏接受度很高,同时也把广播体操的动作暴露给了华佗。 得知这些动作是刘封所教后,华佗当时就极为震惊,随后又变的极其热烈的想要同刘封进行探讨。 刘封虚与委蛇的应付了一番,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将华佗彻底绑在刘家。 大家都知道东汉末年,英雄辈出,无数猛将、智士各为其主,争雄天下。 可却很少有人知道,东汉末年也是中国历史上疫病最恐怖最夸张的一段岁月。 东汉时期,医疗技术十分落后,医疗资源匮乏。 但连年的战争、饥荒、蝗灾水患,在使得黎明百姓大量死伤的情况下,引发了持续数十年的疫病大灾。 这一场大疫,从灵帝继位起就已经开始,张角的黄巾起义,也是靠着这场大疫才能聚拢人心。 随后断断续续,一直延续到建安末年,才算大致上结束了。 整个疫情的时间持续了整整五十多年。 影响的范围也是极其恐怖,主要爆发就在这兖、豫、青、徐、荆等中原地区。 这里可是整个东汉最为膏腴精华的地区,也是人口最为密集的地区。 那今年是何年呢? 兴平二年。 明年就是建安元年。 也就是瘟疫的高峰期才将要到来,这时候能有一个名医在身边,会增加多少安全感。 况且华佗还是内外科全才,给关羽做过手术,开创性的发明了麻沸散,同时又能救活一肚子寄生虫的陈登,简直跟开了挂似的牛逼。 对于如何笼络华佗,刘封在这阵子的接触后,已经隐隐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想到这里,刘封不得不又叹了口气。 之所以各种计划都没能启动,最关键的还是钱粮。 做什么事情,都离不开粮食和资金。 接下来就该去找糜子仲好好谈谈了。 得到甘氏的回答,之前留下的药物还足够三天之用,因此没有上门。 刘封点点头,专心的陪着祖母和母亲闲谈,哄着两女高兴不已。 直到刘备的随从小厮前来请他,说刘备有要事相召,这才起身离开。 “父亲。” 刘封脱去鞋袜,步入堂上。 刘备专心致志的翻阅着案几上的竹简帛书,直到刘封走到近前轻声呼唤时,才抬起头。 看见刘封,刘备的脸上不自禁流露出一个笑容。 因为对刘封这个嫡长子,他实在是太满意了。 刘备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出生之后,就一直呆在老家,由他母亲和祖母养育的孩子竟会如此出色。 不但早早的扬名幽州,更替他收揽许多人心。 这么一个出色的嫡长子,刘备不但视如珍宝,更为之骄傲。 “吾儿来了。” 刘备放下手中的竹简,朝着刘封招了招手:“且坐到为父跟前来。” 刘封应了一声,快步走到案几前,面对着刘备跪坐了下来。 “父亲,召孩儿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刘封有些讶异,自己这个老爹和二叔、三叔几乎形影不离,今天居然一人独处。 这样反常的举动,让他有些好奇起对方召自己前来,是为了什么事情了。 第9章 为父告诉你一件大好事 “吾儿,为父有一件大好事要告诉你。” 刘备脸上盈满喜色,嘴角微翘,喜悦之中还透着一丝丝自矜。 光是这表情,就可以看出来刘备对这件大好事的开心程度,以及对自己能办成这件事的骄傲了。 刘封露出浅笑,俯身向前捧哏:“恭贺父亲,儿子洗耳恭听。” 洗耳恭听? 刘备品味了一下这个新词,深觉这言辞精辟,让人回味。 对于刘封口中蹦出些回味无穷的新词,刘备早已经习惯,只是每一次总还是能让他对刘封生出更多的喜爱之情。 “封儿,为父今日为你请到了一位名士为师!” 刘备说完,忍不住就哈哈大笑起来,同时还自得的抚摸着胡须:“为父与元龙素来交好,这次能顺利接任州牧,元龙也是出了大力的。元龙与其父,都是徐州大族名士,其叔祖陈球更是灵帝朝三公,官拜太尉,曾教学于为父老师卢植公。这么算起来,陈太尉也算是为父的师公。” 陈球和马融一样,是卢植的老师,卢植是刘备的老师,刘备确实能算陈球如假包换的徒孙。 只是这个徒孙,刘备硬蹭的嫌疑稍稍大了些,毕竟他又不是卢植真正的入室弟子,充其量是个外门弟子而已。 “为父久欲为你拜一名师,却始终不能称心如意。结识元龙后,为父便有意让你拜师于他的门下,只是担心勉强了元龙,让他不快。只是为父没想到,元龙竟对你刘郎怀橘,卧冰求鲤的声名早有耳闻,更喜你深悉孝道,侍祖、母至亲,对此赞不绝口。” “为父刚一提出,元龙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哈哈哈……” 刘备说完之后,再次大笑起来。 也难怪刘备如此高兴了。 陈家可是东汉帝国二流士族门阀之第,徐州下邳豪门顶流,自陈珪之祖父陈亹起,历任两千石者,更是多达七八人之多。更出了陈亹之子、陈珪之叔陈球,在汉灵帝一朝官至三公,拜为太尉。 如果不是因为陈球在铲除权宦王甫的过程中,引起了其他权宦的警惕和报复,身死道消,以陈纪、陈登的才学名声,是有很大可能再出一個三公九卿级高官的。 可即便这样,陈家那也是三公门第,对于这样的名门士族,大耳哥他家可谓是彻头彻尾的暴发户。更别说大耳哥的暴发户本钱——州牧之位,还是陈登父子俩联手糜竺全力帮他运作来的了。 于公于私,这时候的大耳哥做梦都想和陈家深度捆绑,而拜师、联姻,则是最好用的手段了。 自古师徒关系,就是另外一种父子关系,而东汉更把这层关系推上了巅峰。 在东汉,师徒关系除了类父子关系以外,还有一层类君臣关系。 师父要对弟子的前途负责,有动用自己政治能量为弟子谋求官职的义务。而弟子则对师父有着君臣一样的义务,要忠诚于前者。 同时,因为两汉的察举制度,师徒在政治上也是捆绑在一起的,一旦有一方丢官罢爵,是必然会牵连到另外一方的。 如果被举荐的一方是因为作奸犯科而丢掉官位的话,甚至会连累举荐方下狱问罪。 这也是两汉二元君主制的独特特色了。 说的更透彻一些,以和平年代的惯性思维来看,陈元龙肯收刘封做弟子,对刘备的恩情甚至要大过推举对方当州牧。 因为刘备这个州牧,是个不完全的州牧,真正的地盘其实也就是残破不堪的两个郡国。万一出事,陈登和糜家的推举也可以推诿为公心,以此迅速的和大耳哥完成切割。 可陈登一旦收了刘封做弟子,那至少他陈元龙本人,算是和刘备深度捆绑了。 那可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也难怪大耳哥会高兴成这样了。 他和陈登本就性格投契,一见倾心,恨不能秉烛夜谈,通宵达旦。 现在对方又肯如此支持自己,这让一直饱受缺乏士族名士支持之苦的大耳哥如久旱喜逢甘露。 估计在见刘封之前,就已经偷偷大笑过好几场了。 只是大耳哥不知道刘封背着他偷偷干下的好事,接下来可是要乐极生悲了。 “陈功曹为徐州名士,性格爽朗,沉静豁达,睿智多谋,儿久闻功曹大名,心生向往。今蒙父亲恩德,竟能如此大贤为师,此为小子莫大之福分也。” 陈登此时被刘备升为州府功曹从事,负责徐州官员人事的选拔考核,可谓是位高权重。 刘封作为晚辈,为了表示尊敬仰慕之情,故称呼陈登为陈功曹。 刘备开心的连连点头,一副封儿伱的话说到你爹心坎里去了的样子。 只是他不知道,凡事最怕一个但是。 这不,紧跟着刘封就话锋一转:“然则此时,实非拜师功曹之时,否则必生大祸。” 大耳哥正喜滋滋的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冷不丁的僵硬了起来,一脸懵逼的看着刘封。 刘备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听错了儿子的话。 因此,他犹疑不定的求证道:“我儿刚才说的什么?” 刘封正色对答:“儿说此时万万不可拜师功曹,否则我父子必有大祸。此祸轻则丢家舍业,重则性命不保。” “你!” 大耳哥怒急攻心,猛的站起身,怒视刘封。 不得不说,刘备不愧是汉末英雄,沙场老将。 这一怒之下,竟生出庞然威压,罩向刘封,给后者带来莫大的压力。 但凡刘封胆小一些,别说是开口说话了,恐怕连抬头看刘备一眼都做不到。 “你……,荒谬!” 大耳哥被刘封气的浑身发抖,忍不住来回走动,恶狠狠的眼睛却始终盯着后者。 片刻之后,刘备走到刘封的跟前,面如黑铁,寒声逼问道:“你到底是听了谁的谗言,竟然对元龙生出了如此间隙。告诉为父,到底是谁!” 刘备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如此忤逆,本能的怀疑起有人居中挑拨,离间儿子和陈登之间的关系。 面对刘备的怒火,刘封却知道眼下正是关键时刻,一步都不能退让。 第10章 大耳哥你听我说 “父亲,没有人和儿子说陈功曹的谗言,儿子对陈功曹也毫无间隙。 只是儿子觉得当下时局艰难,牵一发而动全身。 你我父子置身于旋涡中心,一旦行差踏错,恐会有不忍言之祸事。” 刘备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自从接任徐州牧后,他就把自己的家眷全部接了过来。 现在的他共有三子二女,可真正让他满意,最为宠爱关心的,唯有这个已经扬名北地的嫡长子。 想到自己儿子的早慧,以及梦中遇仙的秘密,刘备的怒意渐渐消退。 过了一会儿,他盘腿坐下,目视刘封:“好,为父倒要听听你的高论,你就好好告诉为父,那祸事是什么。” “父亲,您真的觉得我们是徐州之主了吗?” 刘封的第一句话,就险些让刘备又炸毛了。 这逆子是什么意思,嘲讽老子是傀儡吗? 所幸刘备的度量还是很大的,他耐着性子继续听了下去。 “儿试为父亲分析局势。” 刘封起身从案几上取来几卷竹简、帛书,分别置放在地面上,随后指着竹简道:“徐州内部,大致有四股势力。父亲可为州牧派,执掌州牧之名,助力为二叔、三叔、子龙叔叔、国让叔叔等。 然父亲元从势微,人才匮乏。 父亲初来乍到,兵不满千,将只四人,即便得到了陶公四千丹阳兵之助,也仅仅是有了自保之力。 父亲,您既没有族人的辅助,也没有门生故吏,虽然贵为州牧,可州事却并不在你手里啊。” 陈家与糜家为首的徐州本土士族,在推举刘备接任徐州牧后,自然而然的便将州事大权揽入了手中,其情况,比之兖州士族对曹操还要强势上许多。 曹操好歹有曹家、夏侯、卫家等宗族鼎力支持,族中不乏人才,可以掌握一些关键职位。 可刘备呢? 他除了简雍、田豫、关张赵外,甚至连识字的手下都找不出几个,更别说士族文士了。 要不然一年之后,袁术起兵来犯,刘备带着关羽前去抵挡的时候,也不至于窘困到要张飞留守掌总了。 对于这个问题,刘备当然也知道,可他也冥思苦想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唯一觉得能做的就是加大拉拢陈登、糜竺的力度,全力依靠对方,尽量和对方捆绑在一起。 这個策略没法说对错,因为从逻辑上说,这是彻头彻尾的昏聩,这不但是放弃了作为主官高高在上,居中调和的优势,还直接下场参与政斗,甚至还给陈登、糜竺架空刘备提供了最大的方便。 但从结果上来说,也恰恰是因为刘备的这个策略,在他被吕布偷家之后,还能得到陈登和糜竺源源不断的支持,给人给钱给粮食,一度拥兵万人之众,差点就咸鱼翻身了的主要原因。 而当时相对的赢家吕布是个什么情况? 他攻打拥兵万人的刘备,仅仅只能派出三四千人,当时他总兵力竟然不过万。 虽然都是百战精兵,但也可以看见吕布有多窘迫了。 一个新任的徐州之主,居然没有败光家业,重头再来的刘备兵马多。 刘封现在要帮大耳哥守住徐州基业,如果从这个角度出发,那刘备的所作所为,就极其愚蠢了。 “父亲,这第二股势力,便是徐州士族豪强。 这些人可一分为二。 以陈家和糜家为首的,亲近父亲,相对忠诚,但州权也全在他们手里,这是既需要安抚,也需要分化的力量。 此外,另外一派如王家、诸葛家等士族,对父亲毫无了解,缺乏信任,宁可外出避难,也不为父亲效力,这是可以安抚,同时又可以争取的力量。” 刘备听着刘封的叙说,眼底深藏的怒火渐渐退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思。 刘封现在所说的这些,刘备其实也早有察觉,只是苦无对策。 此时此刻,他忍不住对刘封产生了一种期待,希望对方能够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来。 “第三股势力,则是以建威中郎将为首的丹阳外来派了。 他们本来是陶公从家乡带来的心腹,忠于陶公,同时也与徐州本地士族结怨甚深,彼此敌视。这股势力对父亲既靠拢,又疏离,既有投靠之心,又不乏警惕怀疑。 可他们与陈功曹所在的徐州士人派,却是嫌隙已久,双方矛盾尖锐。现在父亲就任州牧,必须要在其中调和安抚,至少要能让这两派共存。 否则,不但会让这两股势力忙于内斗而无心正事,更容易引起派系失衡,从而为外敌所侵。” 刘备突然开口:“外敌,我儿所说的外敌,究竟是何人?” 刘封说的东西,刘备之前虽然看不了这么透彻,但凭借着天赋卓越,隐隐约约总能感知到一部分。 只是一直以来他都是被陈登和糜竺亲附,刘备端水的水平又不高,因此,他很快就因为和前者的过往密切,而被丹阳派疏离。 刘备其实并没有消灭丹阳派的心思,但很多事情,自然而然就要更偏向陈登、糜竺一方。 刘备心里也有过盘算,丹阳派作为外来派系,在本地并没有根基,虽有兵权,可钱粮都得靠本地士人支持。 刘备一旦联手陈登,丹阳派几乎毫无胜算。 在这种情况下,刘备甚至产生了可以借着本地士人派针对丹阳派的压力,慢慢吞并消化掉丹阳派的想法。 这想法具体行不行,当然还得看刘备后续的操作和手腕。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得有一个封闭的圈子。 因为圈子封闭,那丹阳派就找不到外援。 没有了其他力量加入,丹阳派最后就只能在被消灭和投靠刘备中二选一了。 刘备和他们又没深仇大恨,丹阳派大佬们疯了才会选择第一个,这样一来,刘备不就有机会吞并消化丹阳派了吗? 之前刘备觉得问题不大,他在继任州牧的时候,就和袁绍通过气了。 陈登的《遣诣袁绍告迎刘备为徐州牧》,让袁绍选择了与刘备和解。而神奇的是,刘备虽然和袁绍和解了,却并没有同公孙瓒撕破脸,顺带还使得袁绍的盟友曹操失去了再次进攻徐州的名义。 第11章 我生的儿子强啊 而徐州南边的袁术虽然十分不满,可现在的他也身处泥潭,有一大堆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根本顾不上刘备。 这恰好有了一个真空期,让刘备的周围竟然真的找不出一个像样的敌人。 可现在,刘封却告诉刘备,你不但有敌人,而且还会勾结丹阳派造你反,刘备自然是又惊又疑。 要不是刘封之前表现太好,他根本就不会有耐心继续听下去了。 刘封毫不迟疑的回答道:“温侯吕布!” 在来之前,刘封早就想好了要爹前显圣,自己的年龄既是优势,也是劣势。 如果不能让刘备从内心认为自己的谋略和眼光,那很可能关键时刻要出大事的。 为了增加刘备眼中自己的分量,刘封只能当一回预言家了。 “吕布?” 刘备顿时一脸懵逼,他想过刘封会说二袁、曹操、公孙瓒,甚至连臧霸、下邳天子军、黄巾军都想到了,可偏偏没想到刘封会提起正在兖州鏖战曹老板的吕温侯。 “不错,正是吕布!” 刘封斩钉截铁的重复了一遍:“父亲,以封儿之见,吕温侯虽为当世英雄,诛杀董贼,匡扶汉室,扬名天下,麾下兵精将勇,但他绝非曹兖州对手。不出半年,他必为曹兖州所败。他若身死也就罢了,如若逃走,必会投奔父亲而来。” “哦?当真如此?” 刘备既惊且喜,他收到的情报,此时吕布还压着曹操打,占据着兖州绝大多数的郡县,更得到了陈留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超、兖州名士陈宫等人的全力支持,而曹操仅剩下鄄城、范县、东阿三座城池,局势恶劣之极。 可自家宝贝儿子怎么这么笃定曹操能翻盘,而且还如此之快。 看见刘备疑惑的神情,刘封便继续解释道:“父亲,曹操从徐州退兵,但他主力并未有失,更关键的是荀彧,程立等人为他守住了几个立足之地。” “曹操手下主力为青州兵,勇悍敢战,更兼对曹操忠心耿耿,这就给了曹操翻盘的本钱。” “吕布虽彪悍骁勇,部下兵精将勇,更擅长骑战,可他毕竟势单力孤。兖州周边诸多势力竟没有一個是与他相善。” “袁家兄弟南北鼎足而立,却都有杀吕布而后快之心。曹操根基为他所夺,自然不死不休,而关中诸军,更是因董卓之死,恨不能将吕布碎尸万段。即便是父亲,也因为徐州牧一事,已与袁冀州讲和。曹兖州乃是袁冀州的盟友,父亲最多两不相帮,也不可能出兵助吕攻曹。” “吕温侯看似声势浩大,一夜占据兖州,可他不过是空中楼台,井中明月,实羸弱不堪,更无盟友后援。而曹兖州主力未损,又有盟友袁绍全力相助,双方高下,实已明了。” 刘备听的如痴如醉,这还是第一次用如此细致入微的方式,帮他讲解局势。 “可即便如此,你为何断言曹操必胜?须知战场凶险,胜负难料……” “父亲,兖州……缺粮。” 刘封回答道:“兖州虽是名州,可自黄巾之乱以来,实乃久战之地。曹操入主兖州之后,更是连年征战,其钱粮皆是强征而来,兖州士民早已经疲敝不堪。若非如此,偌大的一个兖州,岂会在一夜之间,弃曹投吕?” “因此,孩儿断定,不论是吕布军还是曹操军,手里的粮食都不多了。可曹操有袁绍相助,钱粮补给总接应的上。可吕布除了搜刮兖州本地,还有哪里能弄到粮食?” “时日一长,兖州本地士人本就不满曹操盘剥而离心,现在换了吕布也来盘剥,这兖州之主,不就白换了吗?” “吕布本就是外来户,又失了本地士民的支持,必然会急于求战,这一战,便是成王败寇,胜者为兖州之主,败者非死即逃。” “那为什么赢的就一定是曹操?” 刘备想起刚才刘封所说的话, “曹操手下青州军,乃是他在青州大败百万黄巾之后,从俘虏中挑选而来。” “父亲有所不知,曹操当年讨伐黄巾,战后记功获封济南相。 青徐二州历来有个独特的问题,那就是淫祠。尤其是青州,淫祠对当地百姓的重压,甚至都超过了赋税。 曹操担任济南相之后,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强拆了济南当地的淫祠,使得当地的民众对他非常感激,名声甚至传遍了整个青州。 因此,盘踞青州数年的百万黄巾军,才会被曹操一战而破,尽收其中。 而从这些黄巾军中挑选出来的青州军,皆对曹操忠心耿耿,乐于效力。 与之相反的是,吕布所部先在长安为凉州军大败,后又颠沛流离,遭遇袁绍、袁术兄弟追杀,忠贞敢战之士所剩不过千余。 就算占据兖州后有所补充,可曹操得知消息后,立刻从徐州退兵,返回兖州攻打吕布。况且兖州缺粮,吕布又能扩军多少? 如此这般,吕布如何能抗衡曹操?曹操可以输十次,但吕布却输不起,哪怕只是输一次,就满盘皆输了。” 刘备沉思片刻,深以为然。 尤其是曹操轻而易举的尽收青州百万黄巾众,先前刘备根本看不懂,问了陈登,也只是说了一些套话。 反倒是自己这个宝贝儿子说的有理有据,别管到底是不是真的,但至少比套话要强出十倍了。 他看了一眼刘封,压下心中对曹操的嫉妒羡慕,犹豫了片刻:“这些事情,我儿也是梦中得授?” 刘封淡然笑道:“确如父亲所猜,正是蒙梦中仙人所授。” 刘封身上有太多的马脚,他要做的事情也有许多会很出格。 思来想去,刘封只能将这一切都推给神佛,大搞迷信了。 在见到刘备之后,刘封就将自己梦见白胡子老爷爷的“事情”告诉了对方,并故意引导大耳哥往仙人、祖宗上去想。 可想而知,当时的大耳哥表情有多精彩了。 刘备默默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曹阿瞒家世确实比我强,可我生的儿子强啊! 第12章 破局之法 对于自己儿子的“仙遇”,刘备已经深信不疑了。 这不仅仅是因为刘封的早慧,其他许许多多的例证,也让他不得不信,并且渐渐开始以此为傲了。 “父亲,吕布一旦失败,他必然出逃,而父亲和徐州,正是他唯一的生路。” 刘备点了点头,这很好理解,袁家兄弟分居南北,都是对吕布有切齿之恨,除之而后快的。西边的凉州军军阀头子们对吕布的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不就只剩下东边的徐州一条路了吗? 说起来,刘备对吕布来投,其实还有点小激动。 这时候的吕布可不是后世的三姓家奴,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奋威将军,仪比三司,封温侯,更挟再造大汉的奇功。不论是官位还是爵位,又或是功勋,都甩大耳哥十里地了,更别说在汉献帝眼里,吕布可是忠心耿耿的心腹重将,而你大耳哥是个啥? 这种心情,很像当初孔融找刘备求援,大耳哥高兴的跳起来大喊孔北海也知平原刘备吗? 只是刘备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这么一个背叛丁原、董卓,袁术、袁绍的人,凭啥不能背叛他刘备? 就凭刘备你耳朵大? 刘封看出刘备既惊又喜,还夹杂着担忧的神情,大致猜到对方心里所想。 这明显是既想招揽吕布,又担心驾驭不住对方。 刘封赶忙加上砝码道:“父亲,吕布此人,自视极高,既勇且狡,断不可信。丹阳军本就不支持父亲继承徐州牧,现在低头,只是时势所逼,不得不服。可一旦吕布来投,丹阳军就有了可以结交的外援,如不提前分化掌控,到时候必然蠢蠢欲动,让父亲防不胜防。” 刘备仔细想想,深觉有理,不由被刘封所动。 刘封继续建言道:“为今之计,只有提前分化消融丹阳军,将他们吃掉,转化为父亲的嫡系,才能一箭双雕,既消除了叛逆可能,又增加了父亲的实力。” 刘备听了,慨然长叹:“为父自然也想,可空有此心,却无计可施,如之奈何。” 刘备不是没试过拉拢对方,在他接任徐州牧之前,丹阳军对他的拉拢嗤之以鼻,毫不感冒。毕竟那时候刘备自己也只是陶谦养的一个藩属,用来看门防曹的,实力甚至连曹豹的十分之一都没有,人家凭啥被你拉拢。 而当刘备接任徐州牧之后,丹阳人对刘备就更警惕了,而且还多了不满。 毕竟丹阳人原本是想要拥立陶谦的长子继位的,只是他们没有可靠的方案和计划,反而让陈登、糜竺拥立刘备捷足先登了。 看着刘备忧心忡忡,长叹不已,刘封知道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父亲勿忧,孩儿已说服建威中郎将为父效命,他愿拨出四千士卒交给孩儿统领。” “什么?” 刘备闻言愣住,不可置信的看着刘封。 刘封不得已,只能重新复述了一遍。 刘备冷静下来之后,问出了关键点所在:“你许给了他什么条件?” 刘封心跳顿时加快,知道成败在此一举,他也不可能瞒着刘备,只能咬牙道:“孩儿将雪盐之利许给中郎将两成,另外……” 刘备紧盯着刘封,雪盐这东西刘封早就告诉过他了,这也是刘封被仙人托梦的重要证据之一。 刘备不是傻瓜,他更知道曹豹也不是傻瓜,不可能单纯的为了钱而放弃军队。 “另外……孩儿答应了建威中郎将,将迎娶他家千金为侧室。” 说完之后,刘封低垂下头,眼角偷偷关注着刘备的反应。 听到这個答案,刘备本能的先是大怒。 他愤怒刘封的胆子如此之大,竟然敢绕过自己和曹豹谈论联姻大事。 哪怕他们谈的只是侧室之位,可联姻却是做不得假的。 这已经严重挑衅到刘备作为父亲,主君的逆鳞了。 刘封也不是不知道这点,但他还是冒险这么干了。 最大的原因就是担心刘备的阻止,因为大耳哥和陈元龙实在是太投契了。 这哥俩好到啥程度? 一个由始至终坚定的支持刘备,哪怕吕布占了徐州,他跟他爹还给吕布来了一场无间道,把吕布骗的家破人亡。 大耳哥被曹老板绑架去了许昌,陈元龙依旧是个坚定的刘吹。 大耳哥成功骗了曹老板的天使投资,杀回徐州,已经被曹操提拔为伏波将军,广陵太守的陈登立刻和他暗通款曲,送兵送粮。 哪怕到了最后,大耳哥又被曹老板光速击败,跑路打游击了,陈元龙依旧铁了心的夸赞世间英雄,王霸之略者,最敬重刘玄德。 而刘备对陈元龙也是极为喜爱,他都落魄到在荆州老表家里当保安了,照样当着刘表的面怒怼兖州名士许汜,原因是因为许汜对陈登有所不满。 甚至还因为这一通怒怼,创造了一个著名成语——求田问舍。 可见这两个人是真爱到什么地步了。 刘封是真担心刘备会考虑到陈登的立场和态度,坚决拒绝刘封的方案。 如果事情真这样发展了,那刘封更会陷入到进退两难的境地,明知故犯可比先斩后奏更严重。 刘备沉默起来,听闻刘封居然敢私自联姻曹豹时,他是非常恼火的。 可随后想起刘封刚才的分析和判断,却又说进了他心里去了,曹豹和丹阳集团确实是他眼下最大的心病。 这么一想,刘封现在的这个方案,还真就是最好的破局方法了。 否则曹豹不可能信任刘备,而刘备也不会信任曹豹。 现在刘封付出的,仅仅只是一个侧室之位,如果撇开陈登态度的话,刘备已经觉得并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刘备也隐隐有些体会到了刘封未尽之意。 刘封这是故意给自己留余地,把这些事情变成他个人的擅作主张,而刘备则有更多的回旋余地来面对陈登。 这小子居然连这一点都算到了吗。 刘备有些不可置信,但也只有这么想才合理。 说实话,刘备此时已经被刘封说动心了。 第13章 大耳哥,赵云田豫要跑啊! 可一想到陈登和自己的志同道合,一直以来的倾囊相助,他极其担心与曹豹联姻会导致陈元龙疏远自己。 看着刘备脸色凝重,沉默不语,刘封心中苦笑。 都说到这样了,刘备居然还在顾忌陈登的感受。 退一步想,这也能理解,毕竟陈登应该算是第一个真正看好刘备,信任刘备,投资刘备的一流士人啊。 不过刘封也早就下定决心,此事必行。 既然已经摊牌了,那刘封此刻只能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于是,刘封决心给大耳哥上点强度。 “父亲,你可知子龙叔叔与国让叔叔要走了。” “什么!?” 刘备刚刚还能控制住的脸色,终于崩了,他大惊失色的望着刘封,一脸不可置信。 历史上,赵云正是在刘备入主徐州之后,以兄长去世为引,离开刘备的。而田豫则走的更早一些,在刘备决定去徐州之后,他就以回乡照顾老母为名离开。 现在因为刘封的蝴蝶翅膀而没有离开,但刘封知道如果没有更大的改变,田豫迟早是要走的。 “子龙与国让要走?我怎么不知道?” 刘封正色答道:“这正是父亲您的过失所在。” “我的错?” 刘备先是吃惊,随后猛的想起什么,转而变得心虚起来,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刘封却不给他面子,直接揭他老底:“父亲前日里,将六千士卒分为三部,除了您亲领一部为中军外,另外两部分别交给了二叔与三叔分领,并表二叔、三叔为校尉。 子龙叔与国让叔追随父亲日久,几度低谷却不离不弃,堪称赤胆忠心。父亲现在接任州牧,却对子龙叔与国让叔视若无睹,未有任何加封。 在他们看来,父亲难道不是只可共患难,不可同富贵吗?” 刘备脸色连变,最终化为苦笑:“为父手中仅有六千余众,徐州战事方歇,钱粮绝无,你二叔、三叔最早追随为父,总不好委屈了他们吧?” “孩儿并非此意。” 刘封狠狠捅刀道:“父亲所言自然不错,可眼下却有四千精兵可用,父亲难道还要无动于衷,坐视子龙叔与国让叔心寒,弃父亲他走吗?须知今日乃是大争之世,非但君主择其臣子,臣子亦可择其君也!” “父亲,您元从一系本就凋零,可大用者,不过关张两位叔父、简叔父与赵、田两位叔父。如果再去两人,您还有什么人才可用?千万不能等到子龙叔与国让叔离开了之后再后悔莫及啊。” 刘备沉默片刻,长叹一声:“封儿所言甚是,是为父薄待了子龙与国让。他们两人追随我于危难之际,南征北战,浴血沙场,同甘共苦,从无怨言。今日为父执掌徐州,确实不能委屈了他们。” 刘备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心动了。 这四千兵可是带编制的,放在曹豹手下,一样是要他出钱粮供养着。 现在划到他的麾下,等于不费一钱一粮,就凭空多了四千兵马,而曹豹一方却少了四千。这实力对比可就一下子逆转了八千。 况且联姻的事情真的成了,那曹豹也就成了刘家姻亲,刘备这一方的兵力可就彻底压倒丹阳派了。 终于,刘备下定了决心,大不了自己亲自去给陈登赔罪,也要收下这四千人,挽留住赵云和田豫。 心里决心一下,刘备登时恢复了平静:“那依封儿之见,为父该如何做?” 刘封早有成算,托盘而出道:“父亲容禀,孩儿觉得可将这四千人分为三部,其中两部各一千五百人,交由子龙叔与国让叔统领,同时表举两位叔叔为校尉,坐镇要县。剩余千人,可交由孩儿,孩儿先前请父亲征召的人才算算时间,应该快要到了。待他们到齐,便可试用简拔之。” 得知刘备入主徐州之后,刘封人还没到,就先给刘备送去了帛书,请他发出辟书,征辟数人。 其中第一位,便是临淮东城县人鲁肃鲁子敬。其后还有广陵东阳人陈矫,淮南成惪人刘晔、九江下蔡周泰、蒋钦,琅邪莒人徐盛等诸人。 不过这里面却并没有诸葛玄,倒不是刘封不喜欢诸葛武侯,而是诸葛玄根本不看好刘备,就是征辟了也只会吃闭门羹,刘封只能另做他谋,容后再表。 以上这些人,鲁肃是王佐之才,德才双馨,更兼性格忠贞,是刘封力荐刘备势在必得的头号人才。 其他诸人之中,概率最小的便是刘晔。 这人虽然睿智多谋,目光长远,极具战略眼光。 可在历史上,他与大耳哥的相性极差,一个刘姓宗室,却是铁了心的跟着曹老板混。不但对孙家的招揽毫不动心,更几次劝说曹操杀了刘备,以绝后患。 至于陈矫、周泰、蒋钦、徐盛等人,主要就得看两个字,一個巧字,一个快字。 按照历史来说,周泰,蒋钦,徐盛都是在这一年前往江东,投奔孙家。尤其是周泰和蒋钦,两人更是同乡,进退与共,一起投到了孙权的麾下。 而陈矫是广陵人,曾避难江东,但最终拒绝袁术、孙策等人的招揽征辟,返回家乡。 这个人才,只要刘备占住了徐州,就算这次没征辟到,早晚也必然能入刘备幕中的。 鲁肃王佐之才,刘晔谋略鬼才,陈矫三公之才,周泰,蒋钦、徐盛,以及已经跟随在刘封身侧的潘璋,都是战将之才。 如果能将他们全部收入囊中,倚为心腹,那刘备的元从势力将会实力大涨,真正成为刘备制衡徐州派、丹阳派的鼎足力量。 这,就是刘封为大耳哥的战略谋划。 刘备不愧是一方豪雄,虽然各方面能力都只是中上之姿,但善于用人,能接纳他人的意见。尤其是对于人才,那更是如饥似渴,对于刘封的请求,一律照准,还额外增加了三成礼物,求贤之心溢于言表。 刘备点了点头,麾下人才稀薄,可用之人寥寥无几,且绝大多数都是徐州士人和丹阳武夫,他内心深处其实也是很不安的。 第14章 献策屯田 刘封趁机进言道:“父亲,徐州刚刚经历战火,曹兖州嗜血残暴,所过之处,尽皆屠戮,士民十不存一。依孩儿所见,不计广陵、琅琊两郡国,下邳国稍好,而东海郡损失过半,至于彭城国,所辖各县几乎无一幸免。” “来年除了下邳国和半个东海郡的税赋可以指望外,恐怕别无其他收入,若有风吹草动,便是一场饥荒。” 刘备长叹一声,刘封所说的也是他心里的忧虑。 他勉强想出了一条对策,恰好可以问问刘封的意见。 “吾儿,为父想迁州治往下邳,拜曹豹为下邳相,你意下如何?” 刘封心中大喜,倒不是大耳哥这对策有多好,而是大耳哥的态度。 大耳哥居然肯和自己商量这种级别的大事了。 “父亲,孩儿觉得不妥。” 对于刘备这个想法,刘封早就早历史上见过了。 虽然这个办法说不上有多好,但刘备确实在这個框架内做到了最好。 不但解决了粮食问题,还一度缓和了和曹豹之间的紧张关系。 如果不是后来袁术眼热徐州,北上攻击刘备,寡妇曹趁机驱狼吞虎,用汉献帝的诏令逼着刘备离开下邳去和袁术死战,不得不留下张飞镇守曹豹。 如果他能再拖个一两年,丹阳派还真说不定让刘备给按下去了。 这可不是瞎说,看历史资料就很明白,丹阳派在刘备入主的时候,可是足足有两万兵马的实力。 可等到吕布抢了房本,丹阳派大佬投了吕布,结果吕布总兵力也才万把人,跟袁术拼老命大决战时,才搜刮出了五六千步兵和两千骑兵。 日后大破大耳哥于沛县时,也才出动了三千步兵一千骑兵。 这里面还得算上吕布的老本钱并州部曲,张辽的部曲,以及兖州跟着他跑路的士族兵马。 可见当时的丹阳势力已经衰退成啥样了。 “哦,为何不可?” 刘备觉得有些没面子,不过连续驳了他意见的人是他的宝贝儿子,想想还是算了。 “父亲,下邳国乃是陈家的地盘,陈家在下邳经营数百年,不论士民,无一不服。如果父亲将州郡迁去下邳,州事、郡事全都落入陈家一系士族手中,即便父亲拜曹豹为下邳相,他也只是个空头国相,又怎么会对父亲有感激之心?” “况且父亲离开东海郡,前往下邳,那这半个东海郡必定彻底失控,父亲这徐州牧恐怕连一个县都管不到了。” 刘备倒抽一口冷气,他先前还觉得自己这办法也算是可取,去了下邳,至少能有足够的粮草养兵,又能就近保护徐州最后的一片膏腴之地。 还能用国相职务去拉拢曹豹,分一分陈登的势头。 可听了刘封的分析,才知道自己是昏了头了,这计策可实在是太烂了。 刘封接着将心中所想托盘而出:“父亲,眼下不过正月,距离开春还有两三个月,只要能筹集到种子、农具和粮食,彭城国姑且不说,东海郡却是能屯一波田的。” 刘备有些讶异:“屯田?” “对!屯田!” 刘封点点头:“东海郡靠着兖州那半边,已经彻底被打烂了,士民就算侥幸得活,也早就离开当地了。可人能跑,田地却跑不了。我们只要有粮食,种子和农具,就能轻易的募集到流民,将他们安排至襄贲、兰陵、丞县、阴平这四个县中耕种。” “这……怕有不妥吧?” 刘备皱起眉头:“虽说当地士民十不存一,可这些田地却是有主的啊。” 刘封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也想到了解决的办法:“父亲可以以州牧出一道法令,命令原籍士民限时返回,如开春前返回的,田地如数奉还。如年内返还的,须等秋收后返还。如一年之后返回的,州府将额外加收一笔熟田赋后返还土地。” “熟田赋……?” “对,熟田赋。这些人抛弃家乡,田地抛荒,州府为他们耕种土地,维持田土,总不能白干吧?” 土地既需要休耕养地,也需要不断耕作,一块田地如果休耕超过两年,又没有好好保养,反而会从熟田变成生田甚至是荒地,产量不增反降。 以这个名头收一笔钱,正好用作屯田士卒百姓的搬家费,也是一个双赢的好政策。 况且刘封所说的那四个县,连同更左边靠近州境的昌虑、合乡六县,当真是被曹操杀的人头滚滚,仅彭城一县,就杀了四万多人,连泗水都为之断流。 这些地方就算有人侥幸活下来,又能拿出地契,那也是极少数,恐怕连百分之一都不到,根本不用担心将来会有大量的士民联手闹事。 “孩儿建议父亲可以表举鲁肃为屯田校尉,总揽屯田,表赵云为承县县令,表田豫为兰陵县县令,可令他们二人于此两县中军屯。” 刘备看着刘封火热的眸子,愣神了片刻,摇头苦笑道:“封儿你未免也太性急了。且不说那鲁肃鲁子敬肯否被征辟,就是这屯田的钱粮工具,为父这里也是毫无着落的。” “父亲,您难道忘了孩儿梦中仙人所赠的雪盐、霜糖了吗?” 刘封哈哈大笑:“儿愿以此为质,寻糜别驾谈一笔生意,好为父亲换来足够的钱粮、种子、农具。” 刘备恍然大悟,只是有些不舍。 这两样东西都是上天恩赐给自己儿子的,若是转让了出去,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到刘封的福运。 得知刘备所想,刘封心中不禁感动。 “父亲,上仙既然恩赐给孩儿,那自然是唯孩儿所用。若是不能告诉他人,那孩子总不能去当个盐工、糖匠吧?况且这两样东西如果能为父亲换来立足徐州的根本,可谓是物超所值,孩儿又怎么会舍不得?” 刘备听完,大为感动,拉着刘封的手唏嘘不已。 刘封也是长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说通了刘备。 时间紧任务重,要是大耳哥再拖后腿,那局面可就更艰难了。 幸好大耳哥还是讲道理的。 “父亲,目前正是收拢建威中郎将的关键时刻,万不能做出让他忐忑不安的事情。” 刘封最后总结道:“因此,孩儿不能拜陈功曹为师,至少现在阶段是绝不能的。” 刘备虽然很是惋惜,遗憾不能让刘封拜师陈登,但还是通情达理道:“是为父考虑不周,既如此,此事就交给为父,元龙跟前,为父自会安抚。” 听到刘备的话后,刘封彻底放心下来。 徐州的基业,终于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第15章 潘璋归心 同刘备告别之后,刘封起身离开。 走出堂外,发现潘璋竟然还在院子门外候着。 刘封握住潘璋的手道:“文珪,我早就说过在府中不需要你随身侍奉,府中安全的很,你自可以去休息,等出门时,我会派人去请你。” 潘璋闻言,却咧嘴一笑:“公子待文珪如亲人,恩重情深。文珪是个粗人,只有一身力气和胆气,若是连这些都偷奸耍滑,那不是连猪狗都不如了。” 刘封哈哈大笑,拉着潘璋的手往自己住所走去。 在路上,刘封兴致盎然的给潘璋画饼起来。 “文珪,先前曾和你对赌,愿以一屯甲士侯君,今日也算是不辱使命了。” 先前刘封在来徐州的路途中偶遇潘璋,想要招募对方时,却被潘璋婉拒。 潘璋那会儿可是想南下投奔小霸王孙策,沙场博取功名财富,怎么看得上刘封这么一个稚子。 直到刘封报出自己姓名,又把老爹给搬了出来,还特地强调老爹已经官拜徐州牧的事实,才让潘璋心生动摇。 可即便如此,潘璋还是犹豫不决,最后还是刘封许出屯长职位,并许诺一年之内办到,如办不到,则任由潘璋离去。 这才让潘璋彻底动心,留了下来。 这一个多月以来,刘封对潘璋很是敬重,以恩义笼络,让潘璋大为感动,暗中早就已经改变了之前的想法。 却没想到,刘封的动作竟如此之快,今天陪着刘封走了一趟曹豹府邸,回来就听到了这么個好消息。 潘璋大喜过望,朝着刘封大礼参拜道:“璋只是一介乡里游侠,素来被人轻视,除了这一身力气和胆略,也就没有其他值得一提的东西了。” “璋在乡中,听闻江东猛虎孙文台之子孙伯符勇烈果敢,欲继父业,广招勇士,用人不拘家世,便想要南下试试。没想到在南下路上遇到公子,对璋青眼相加,不惜屈身相交。” “追随公子以来,公子嘘寒问暖,常赐酒肉,又赠甲胄宝兵,璋早视公子为主,矢志终身不改,愿为少主效牛马之劳,虽死无憾!” 潘璋这一番话可谓是荡气回肠,表达出对刘封的一片忠心。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改公子为少主,更是直接认刘封为主,可谓一片赤诚。 刘封心中揣度,潘璋这番话还是能有个七八成可信度的。 两汉还远远不是司马老贼洛水之盟后的道德尺度,这时候的大家还是挺要脸的,誓言也是很有约束力的。 潘璋能对刘封这么表忠心,一来也是刘封待他确实好。 二来刘封平易近人的习惯落在潘璋身上,就是折节相交了,他这种游侠武夫的脾气就特别吃这一套。 三来也是刘备的事业处于上升期,堂堂徐州牧可是两千石的高官,更恐怖的是还掌管了一州的军政大权。 这岗位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就算是现在,天底下总共也就只有十三个。 这要是换了过去,潘璋别说是和刘封相交为友了,就是想卖身给刘封做佃农都不配,人家还嫌他出身游侠,不会种地呢。 刘封也是大喜,潘璋应该算是他收下的第一位历史名人,也将会是他培养嫡系军队骨干的第一步。 将潘璋搀扶起来后,此时天色已黑,两人也不再敷言,回到刘封的院落后,各自归屋休息。 第二天,刘封起床之后,先去祖母和母亲处定省,然后才回自己的住处。 这时,已经有几个少年等在了院子里。 刘封看见他们,笑着招呼道:“都进屋说。” 虽然刘封态度和蔼,可少年们却依然恭恭敬敬的给刘封行礼完后,才跟随在他身后进了屋子。 这一间屋子并非是刘封的卧室,而是专门用来办公的。 众人分别跪坐下后,开始汇报。 汇报的内容有钱粮,学习进度,以及其他各种事情。 这些少年居然个个识字,而且还会简单的加减乘除法,放到外面随时可以担任乡里小吏。 只是这些人都是刘封的私人,轻易不会放出去。 他们都是这些年跟随刘备征战四方部曲的子弟,其中有父兄为刘备战死的,也有重伤失去劳动能力的。 不论这些人的出身,刘封统统将他们收留起来,号为刘儿营,不但供他们日常饭食,还亲自教他们识字,知礼以及算学。 这些人,就是刘封手里的种子,未来刘封就将要靠他们来壮大支持自己的统治力量。 只要有了他们在,士族门阀就别想把刘家给架空起来。 而最终,刘封的目的是借助这股力量革新时代,彻底抹除五胡乱华的可悲未来。 这可不是刘封杞人忧天。 东汉末年的门阀已经非常可怕,只是这头怪兽目前还不知道自己拥有多么巨大的能量,也暂时没能长出锋利的爪牙,只是空具魁梧雄壮的躯体而不自知。 可现在这样,并不代表一直会这样。 事实上在三国中期开始,各路诸侯手底下的士族就开始染指军权,和自己家的主公争夺起军政大权来了。 袁绍之所以要用河南人压制河北本地士族,刘表各种扶持侨居荆州的外来士族,以压制蒯家为首的本地士族,曹操依靠宗室掌兵,压制士族,都是这个原因。 哪怕是端水水平很烂的大耳哥,到后期的时候,他手里的嫡系兵权也是掌握在类似宗室的二爷、三爷、以及部曲出身的魏延手里。 就连被大耳哥当成干儿子看待培养的武侯,大部分情况下也是拿不到兵权的。 可惜这些举措只是用来防范危机,而不能主动消灭危机。 俗话说的好,只有一日防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因此,刘封不但要坚决斩断这头怪兽长出爪牙的机会,另外一方面也要给这头怪兽放放血,掉掉肉,有助于整个躯体的健康平衡。 这些少年,就是刘封的试验田。 更幸运的是,徐州刚刚被曹操铲了一遍,死了大批的地方士族,空出了大量的良田矿山,还让徐州士族恐惧不安,又嫉妒仇视曹操,不得不依附于刘备。 这也给了刘备经营自己的势力,扩大自己影响力的机会。 否则,基本盘如此弱小的大耳哥,早就被徐州本地士族架空成个人形公章了。 这大大有利于刘封即将要展开的计划。 第16章 曲辕犁 刘封翻看着手中的竹简,听着身边少年的报告。 “少主,我们手头的钱粮不太多了。” 其中一个名为刘立的少年开口汇报:“粮食倒还好,家主先前有吩咐,若是不够了,可以每七天一次去州府领取。只是制钱只剩下了不到两万钱,每日固定开销就要七千多文,已不足三日所需了。” 刘立乃是刘封的同族子弟,他爹是跟着刘备东征西讨,在救援青州,血战黄巾军的时候阵亡。 同样是阵亡在青州的胡人遗孤萨合离开口道:“少主,我们算了一下,若是停了进学,再减了每日的鸡子,午食和三日一顿的荤腥,就能省下五千多文的开支。” 其他几个少年虽然没开口,但也都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没其他原因,仅仅是他们认为刘封对他们实在是太好了,恩养过重。 在座的这几个少年,以及不在这里的其他少年,每一個都愿意为刘封效死命! 他们的家中长辈是为刘备战死了,可现在是个什么世道? 军阀又不仅仅只有刘备一家,其他军阀对手底下人是什么待遇,刘备已经算是很有良心和底线的了。 更别说他们父、兄战死之后,只要能找到他们,刘备都会给一份钱粮。 而刘封来了之后,他们的日子就过的更好了。 几乎所有能找到的遗孤都被聚拢了起来,刘封亲自出马,说服吴氏拿出刘备送回来的钱财,又说服刘家族长拿出粮食,养育这些战争孤儿。 同时,刘封竟然还亲自教育他们识字,算数。 每天三顿饭,早晚都加一枚鸡子,三天就有一顿荤腥。 要不是刘备在外屡次建功,官职也一路狂飙,从临时平原县令干到平原国国相,又升到豫州刺史,最后接任徐州。 恐怕刘封再是表现的如何神童优秀、口灿莲花,也别想让刘家宗族掏出这么多的资源来帮他养孩子了。 即便如此,刘备这些年送回涿县的浮财也叫刘封花了个七七八八,所剩无几。 也幸好吴氏、田氏极其宠爱刘封,涿县刘家也愿意竭尽全力的投资刘封,否则他也撑不到大耳哥入主徐州的时候。 这三四年的恩养可不白费,两汉时期,世俗观念就是重义轻利。 当然这不是两汉时代的人道德就有多么的高尚,这只需要看看世家大族的表现就明白这些人有多肮脏了。 只是其他一些特殊的因素,促成了底层的特殊的崇拜名望生态。 底层人民,尤其是游侠儿,可真把恩义名望看的比自己性命还要重。 因为这个时代的寿命实在是太短了,尤其是底层人民。 同时游侠儿能赖以生存的就是名望。 一旦名望崩了,人活着也和死了没太大区别了。 所以名声比他们的命还重要,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必担心,你们一会去找刘管家先支取五万钱,就说是我吩咐的。钱的事情你们无须担心,用心做好功课。” 吩咐完后,刘封问起了他最关心的事情。 “少主,按照您的吩咐,家主给我们派来了工匠。经过这些天的研究,终于把您想要的东西给做出来了。” “当真!?” 刘封激动的直起腰,朝着刘立确认起来:“你们有验证过吗?” 刘立回道:“已经试过了,确实好用,原型器已经带来了,按照少主的吩咐,我又让鲁工开始制造第二件了。” “好!” 刘封高兴的大笑了起来,让他这么兴奋的东西,正是对于中国农业变革起到划时代作用的曲辕犁。 曲辕犁在历史上直到唐代晚期才被发明出来,而且仅仅只是江东地区开始慢慢使用。 但到了宋代,南方经过大规模的开发后,曲辕犁凭借其轻便、省力,效果好等诸多特点,轻而易举的击败了笨重而又难以操作的长直辕犁。 它的出现是古代中国耕作农具成熟的标志。 宋朝的人口巅峰期高达一亿两千万,几乎是唐朝的两倍多,曲辕犁和占城稻绝对是居功至伟的利器。 占城稻在交州,相隔数千里,一时半会儿根本过不去。 可曲辕犁这东西可并不难,对曲辕犁有印象的刘封,将曲辕犁的整体构造和大概比例记录了出来,然后安排农具工匠进行复原。 没想到仅仅只花了大半个月,工匠们就已经把它给复制出来了。 刘封欣喜异常,接下来无论是屯田,或是恢复徐州民生,又或是找糜家合作,甚至是在一些会侵犯徐州本地士族利益的小改革中,用来安抚陈登代表的徐州士族。 这东西可都是一个极其宝贵的筹码。 这怎么能不让刘封大喜过望。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坐不住了,直接站起身,刘儿营的少年纷纷跟上。 到了院子里,果然看见了曲辕犁。 虽然和刘封记忆里的还有些微的差距,但整体上已经非常相像了,接下来只要在使用的过程中再根据具体反馈进行微调就好。 “好,好。” 刘封转身对刘立道:“赏鲁工一千钱,其余参与工匠和刘儿营少年每人两百钱,今天就发下去。” “是,少主。” 这时候,院外来了个小厮,告知刘封刘备相召,还让他带上潘璋。 刘封一看天色,此时已经快午时了,便吩咐刘儿营的少年们下去吃饭,然后让两个小厮抬着曲辕犁,然后唤来潘璋,前往刘备那。 到了刘备那才知晓,原来今天中午刘备打算宴请赵云和田豫。 刘封嘴角扯了扯,自己老爹这速度还是很可以的。 昨天刚给他报警,今天他就下手补救了。 不过转过来一想,老爹补救的资本不也是自己给他准备的吗? 哎,别人都是望父成龙,自己是扶父成龙,大耳哥这辈子能遇上自己这个儿子,真是太幸运了。 不过安抚老兄弟这种事情,刘备自己就驾轻就熟了,把自己叫来做什么? 还特地让他带上了潘璋,莫非是想要在今天一并把潘璋也给委任了? 潘璋有些紧张,虽然刘封主动招揽他,还视他如友,但潘璋本人依旧还只是个白身。 现在大堂上端坐着的可是堂堂徐州牧,军政两派的最高首脑,一言便可决定他的生死。 第17章 宴请赵田 即便是剽悍勇健的潘璋,也不由的心虚起来了。 “文珪,不必紧张。我父早就见过你,对你的勇力和胆魄称赞过好几次,我父亲素来礼贤下士,唯才是举,不问出身。” 说到这里,刘封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看的潘璋心里七上八下:“说不定今日,便是文珪你脱颖而出之时。” 刘封走进大堂,此时刘关张三人正在堂中闲聊,而赵云和田豫还未到。 刘封一进来,就引来了三道目光。 其中属于刘备的目光自然是极度温柔,宛如观看珍宝珠玉。 倒是二爷和三爷的目光有些不对劲,既像是审视,又蕴含着喜悦,最后还带着点酸。 刘封当然不知道,从昨天晚上刘关张三人同塌而眠,大耳哥已经足足和二爷、三爷炫耀了一晚上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炫耀也就罢了,大耳哥还玩起了凡尔赛。 虽然他不懂凡尔赛是什么,但他却完美了演绎了凡尔赛。 刚开始的时候,刘备主动提起了关、张的婚事,这时候关、张还不觉得什么,只是单纯的以为这是兄长对自己的关心。 可没想到,聊着聊着就变了味道。 关心他们的婚事的话题里,怎么老跳出来刘封这个小侄子? 一会夸刘封如何孝顺,一会又夸刘封如何聪明,回头又夸起了刘封的勇力。 别看刘封现在只有十岁,可个子却窜的很高,而且同样增长的还有力气和饭量。 刘封一顿饭能吃同龄人的三到五倍,而且性喜肉食,平时还要加餐。 这些吃下去的东西都转化成了气力,在刘封面前,别说是十岁的孩童了,就是十三四岁的孩童都远不是他的对手。 单纯以力气来看,他甚至已经不弱于普通壮汉了。 关、张二人对刘封这個侄子也是满意之极,平日里也是非常疼爱,一旦得到了什么新鲜玩意和好东西,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给刘封送去,从不藏私。 可架不住大耳哥太凡尔赛了啊。 而且你凡就凡吧,可为啥还要搞拉踩呢? 听着刘备期许关、张二人将来的孩子也能继承两人的勇武,成为一代名将,刚开始时还有些沾沾自喜,可后来却回过味来。 凭啥咱俩的娃就只能当武夫,大哥咋不望着他们更好些,怎么也得跟着大侄子学学经论吧? 被大耳哥魔音贯耳了一整晚,现在看到了刘封本人,自然眼神怪怪的了。 刘封并没有居功自傲,主动上前给刘关张三人行礼,态度认真恭敬。 刘备自然是非常满意,关、张也都感受到了这个大侄子对自己的尊重,脸上染上了笑颜。 “父亲今日宴请赵、田二位叔父。也是凑巧,正好孩儿得了一件宝物,恰好可以当做随礼,赠与两位叔父。” “哦?” 刘备来了兴趣,关张二人也好奇的望了过来。 刘备故意调笑道:“是什么宝物,封儿为何不送给为父?” 刘封对答如流:“此物虽然非常珍贵,却又不难获取,况且此物珍贵之处并非将其束之高阁,藏于宝库,而是用之于民也。” “用之于民?” 这次开口的人不是刘备,而是身边的关二爷。 这位二爷虽然在性格上有着严重的缺陷,但不得不承认,他对底层人民是抱有很强烈的同情心的,他对人民的同情心是真心的,并不是以此求名博利。 在听见能够造福于民之后,关羽的兴趣更为浓厚了。 平时这位二爷可不会轻易开口,这并非是因为他是个倾听者,而是他内心的自傲让他不屑同一般人说话。 “二叔且容小子卖个关子,可否等赵叔与田叔来了之后,一并观看?” 关羽丹凤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也没有再开口,只是抚摸着长须缓缓点头。 看见关羽都同意了,刘备和张飞也都不会反对。 接下来,刘封带着潘璋入了座。 随后,刘备就对潘璋嘘寒问暖起来,态度亲切,感情真诚,把潘璋狠狠的感动了一番。 论拉拢人心,得士效力,自己家这位老爹真的是天赋异禀,如有神助一般。 没等潘璋感动完,赵云和田豫就先后到了。 刘备带着众人特地走到外面迎接,将赵云和田豫迎了进来,然后各自归座,随后开宴。 宴席一开,刘备就先朝着赵云和田豫敬酒。 “国让、子龙追随我多年,历尽艰难困苦,始终伴随左右,克己奉公。” 刘备言辞恳切,目光蕴含深情厚谊:“备感怀在心,不敢有片刻忘记,今日借水酒一杯,聊表谢意。” 赵云的颜值相当能打,身材魁梧雄健,却不显壮,不愧是能风流日后两千年,堪称三国武将第一顶流偶像的赵子龙。 你可以比赵云能打,也可以比赵云聪明,更可以比赵云战绩辉煌。 但赵云在民间的人气,却始终第一。 二爷虽然成了神,成了忠义的化身,但单论喜欢,也不免逊色子龙三分。 白马银枪的造型,就是这个时代最拉风的写照。 与赵云相比,田豫就显得低调了许多。 不是赵云喜欢显摆,而是他人在那里一坐,就是那么的吸睛。 不过田豫的才能,却是不逊色于赵云的。 历史上的田豫,为曹魏久镇幽燕,威震北疆。 北疆诸多游牧部落,但凡听到田国让的大名,无不颤颤巍巍,愿为他效死力。 后来甚至还到扬州来刷了一波战绩,又从大帝孙十万身上刷了个田不动的成就。 这位论才能,妥妥的方面大员级别的。 可这会儿,赵子龙和田国让可都是青年,被刘备几句话感动的热泪盈眶。 刘封在旁边笑盈盈的陪着,心里还是感叹自己老爹即便能如此善笼人心,可毕竟画饼是填不饱肚子的。 历史上的田豫和赵云会在这时候告辞离开,其中至少有一半是因为刘备的水没有端平吧。 好在自己来了,这一切也终将会改变。 果然,接下来刘备趁热打铁,公布了昨晚与刘封商量后的结果。 “国让,我欲表你为别部司马,驻军兰陵,兼任兰陵县令,并都兰陵屯田诸事。” 田豫一听,顿时眼睛红了。 第18章 委以重任 正如刘封所猜测的那样,田豫对于这段时日的变化确实是心有不满的。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可心里却十分低落。 同样是追随刘备左右,同样是浴血沙场,田豫自认为不论是对刘备的忠心,还是自身的才能都不弱于关、张二人。 可自从入徐之后,关、张二人都已经被拜为校尉,还独领一部。 而田豫却原地不动,这让他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留下的决定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没错,在历史上,田豫根本留不到现在。 在刘备被陶谦表为豫州刺史之后,田豫便离开刘备,返回家乡去了。 他之所以现在在徐州,完全是因为刘封这只蝴蝶。 刘封特地派人带着一份重礼去拜访了田家,问候田豫之母。 之后又以带信为由,获取了一封田豫之母的家书,火速送往徐州,交到了田豫手中。 这个时代极其注重孝道,田豫更是一个大孝子,正是刘封的这一番操作,才让他拉不下脸离开,留了下来。 就在田豫再度升起离开心思的时候,刘备居然突然给了这么一个大礼包,让田豫几乎怀疑自己幻听了。 即便田豫再怎么自傲,也不认为现在的他有资格当校尉,更别说还兼任县令了。 县令可是千石大官了,就是二等县令那也是六百石高官,而别部司马也是千石级的中高级军官了,单独统领一部兵马,并具有独立指挥权。 这也是田豫为何会不满关、张担任校尉,而现在又不敢置信的缘故了。 没等田豫缓过神来,刘备那边又公布了对赵云的任命。 “子龙,我也表你为别部司马,驻军承县,兼任承县县令,并都承县屯田诸事。” 赵云也懵逼了,他的心情和田豫如出一辙。 别看赵云为人低调,但历史上这位最有名的可是“云大怒”。 但凡跟这一句联在一起的,就没個好下场了。 他目下的官职,比起田豫还要低。 就是个骑兵队长,带的几十骑人马名义上还是公孙瓒调拨给刘备的,可实际上却是赵云的乡党。 赵云这时候的官职不过是骑兵队长,虽然骑兵有兵种优势,可即便考虑到这一点,实际上也不过是个百石级别的低级军官。 此时竟然被刘备一口气越阶提拔成千石高官,赵云彻底懵了,如田豫一样,只觉得一切都变得有些不真实了。 看到这一幕,刘封心里老怀大慰。 自己这老爹虽然蠢笨,但好歹还是很听话的。 刘封他的表举其实是打了提前量的,毕竟想要开窗,直接喊着要拆房才会容易得手。 没想到刘备居然真就全盘接受了。 田豫和赵云两人也回过神来了,纷纷离座而起,朝着刘备拜倒。 “主公如此厚爱,豫(云)敢不为主公效死力。只是豫(云)才浅学薄,恐不能胜任,还请主公三思。” 看着田豫和赵云忐忑的神情,可见他们这番话也不全是谦虚,对于自己被一步提拔到如此高位,心里也着实有些虚。 况且他们也都不是新人,知道这样的提拔,会给刘备带来很大的压力。 刘备虽然是徐州牧,但却不代表徐州是他的一言堂。 提拔亲信这种事情,尤其还是越阶提拔,很容易落人口实,引来本地士族的强力反弹和阻挠。 到那时候,即便成功了,也会引起本地士人的不满,而一旦提拔失败,那更会大损刘备的威望和影响力。 田豫和赵云毕竟都是人杰,性格也偏忠厚,在感到刘备的礼遇后,两人并没有迫不及待接任,反而为刘备担心起来。 刘备这时候反过来安抚田豫和赵云,亲自离开座位,将他们两人一个一个扶起,然后一手握住一人。 “国让,子龙,你们都有过人的才干,优秀的品德,只是缺少了一个让你们展现才能的机会。我相信你们,就如同相信云长和翼德。 此次委任,便是希望两位贤弟能为我分忧,尽展才能,为我治理好两县。” 田豫、赵云两人只觉得热血奔涌,之前心里的嫌隙和不满一扫而空,甚至还产生了羞愧感。 一时之间,两人只觉得刘备以国士待自己,而自己却因得不到升迁而心生不满,这还是大丈夫所为吗? 关、张二人在旁坐视,并无不悦,这件事情今天早上刘备就已经与他们通过气了。 两人也很赞同。 先前就那么点兵马,关、张即便和田豫、赵云关系不错,却也没好到愿意割自己的肉去补贴对方,更何况就算他们想割,那也得刘备同意啊。 否则不就是慷刘备之慨,做自己的人情,这不成二五仔了吗。 现在看到田豫、赵云有了出息,他们俩人也是很高兴的。 至于潘璋,那看的眼睛都直了。 出身游侠的潘文珪,何时见过这等场面。 刘备一口气许出两个县令,还附带了两个别部司马,这可是至少两千人的兵马。 潘璋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难怪刘封当初一见自己,开口就敢许他屯长之职,看来果然是嫡亲的父子,对亲信都如此的大气慷慨。 可笑自己当初差点把刘封当成了骗子,就因为对方给的待遇太好,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田豫、赵云两人的脸上隐隐透出几分羞惭不安之色,想要开口推辞。 刘备果断先一步开口:“两位贤弟,不必多言。须知这一次给你们的委任不仅仅是升迁,也同时是一份重担。 承、兰陵二县,都为曹操所破,城内百姓百不存一。 这两县连同周遭的几个县,已经彻底崩溃,官吏聚拢不了百姓,百姓寻找不到官吏。为兄只能将两县剩余百姓托付给你们了。” “主公待豫情深义重,豫敢不为主公效死力呼?” “主公请放心,云必竭尽全力,绝不辜负主公厚恩!” 田豫和赵云两人同时下拜,愿为刘备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备哈哈大笑起来,一边把两人搀扶了起来,一边长松了口气。 果如自家封儿所料,这段时间自己的疏忽和迫不得已,确实已经伤了国让和子龙的心了。 幸好封儿有所察觉,又进言自己及时补救,总算没有辜负了国让和子龙。 第19章 赠礼曲辕 在场的关、张二人,也为田豫和赵云感到高兴。 此时的二爷还远没有日后那般膨胀,更没有怼马超怼黄忠,老子刘家第一人的傲气。 事实上这时候的他虽然排行第二,可实际地位其实是不如张飞的。 不论是与刘备的亲密程度,还是对刘备的投资,都要逊色于张飞。 也因为这样,刘备日后才会留着张飞守下邳,而带着关羽去抵挡袁术了。 也正是因为丢了下邳,张飞在刘备集团中二号人物的地位,才开始动摇,渐渐的被关羽所取代。 不过三人的感情属实真挚,张飞本人对此竟然没有半点意见,可见他不但真把关羽当成了二哥,也真心服气关羽和刘备。 “来来来,我等共饮此杯,祝愿国让和子龙一展雄才,下安士民,上报朝廷。” 全场轰然应诺,气氛热烈了起来。 潘璋在其中也很是活跃,赤诚之心溢于言表,恨不能立刻就为刘封、刘备赴汤蹈火。 简单一句话,那就是他太想要上进了。 谁让刘家父子这么慷慨呢? 说来也好笑,关羽居然对前世的苦手潘璋的观感不错,反倒是张飞有些不屑,觉得潘璋过于粗鄙了。 田豫和赵云两个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非常冷静,而且体恤爱民。 田豫在历史上为曹魏镇守北疆,轻徭薄赋,重视生产,从不挥霍民力。 赵云在刘备入蜀后,就先一步谏言军纪,为此不惜得罪各路军头和军心,甚至为此丢掉了自己的重号将军。 这两人,都是把百姓真放在心上的。 眼下接了两县县令,辖内惨遭兵祸,百废待举,他们忍不住就想到如何恢复民生上去了。 田豫和赵云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趁着刘备此时心情大好,想要从刘备这里得到一些援助。 别的不说,招揽流民就需要大量的粮食,麾下的部曲也需要粮食,恢复耕种还需要种子、农具和耕牛。 其他更别说还有修复县城残破的城墙民房,招募官吏,恢复生产的开销了。 总之就是缺钱、缺粮、缺人手。 他们老大刘备手底下都没几个嫡系,田豫和赵云除了几個从家乡带出来的子弟外,真就没人可用了。 赵云最先开口,向刘备求援。 刘备神秘兮兮的笑而不语,弄的赵云摸不着头脑。 田豫在一旁看的一头雾水,不明白刘备的反应为何如此奇怪。 可这时候他和赵云利益一致,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帮忙。 没想到刘备依旧不说话,反而笑吟吟的去看刘封。 看到大耳哥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刘封就知道自己老爹这是想让自己人前显圣了。 在座的关、张、赵、田,都是大耳哥心腹里的心腹,嫡系中的嫡系。 刘备目前最信任的人,就是他们,也就最想要让自己的儿子刘封获得他们的效忠了。 刘备这时候都三十四、五了,在汉代这个平均年龄三四十的时代,已经算是半截身体埋进土里了。 眼看着儿子这么出色,他本能的想要加速给刘封立威的速度。 刘备的心思,刘封大致能够理解,因而他收拾起心中的复杂感受,朝着刘备拱手道:“父亲,孩儿先前备下的礼物,倒是正好能派上用场了。” “哦?” 刘备愣了一下,这一番热闹之下,礼物的事确实已经被他抛之脑后,早就给忘了。 “那好,封儿给为父速速呈来。” 刘封应诺,没等他起身,旁边座位上的潘璋就很有眼色的起身离开。 片刻之后,潘璋带着几个小厮,将曲辕犁给抬了进来,放在中间。 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曲辕犁上。 “这……似乎是耕犁?” 大耳哥毕竟是底层出身,虽然喜好游侠,织席贩履,但不代表他不懂农事。 其他众人也都是底层出身,也都认出了曲辕犁是用来耕种的,只是不明白为啥会如此复杂。 汉代常用的还是直辕犁,辕长,犁直。 与之相比,曲辕犁的辕短了许多,而犁则变成了弯曲状,还多出了许多其他的部件,跟直辕犁一比,有一种骑行车变摩托车的感觉。 刘备等人的目光又集中到了刘封身上,后者也是当仁不让,现场表演起操控技术,仔细的讲解了曲辕犁的优势和使用方法。 随着刘封的讲解,刘备等人的目光越来越亮。 他们已经意识到这件农具的用处,毫不客气的说,使用曲辕犁的耕作效率,是直辕犁的五到十倍以上。 这意味着可以用更少的人力来耕种更多的土地。 这对于饱受战乱创伤,人口寥寥无几的承县、兰陵县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赵云迫不及待的开口,眼睛死死的盯着刘封,里面的热切让后者有些发毛。 “公子,不知这曲……曲辕犁有多少件?” “仅此一件。” 刘封的话让赵云和田豫很是失望,宝贝再好,如果只有一件的话,那也根本派不上用场啊。 可刘封接着说道:“曲辕犁看似复杂,其实制作工艺并不难,最大的问题是犁铲和犁壁需要用铁来打造,其他取材都很方便。” 听到这里,赵云、田豫,甚至连关、张二人都很热切的望向刘备。 大耳哥也心动了,毫不犹豫的就做出了决断。 “此事容易,为父随后就征召工匠,令他们全力生产曲辕犁。” 沉吟了一下,刘备继续说道:“在春耕前,应该能先制出一批,到时候先各调拨一百件与国让和子龙。” 田豫和赵云大喜过望,离席拜谢。 刘备命小厮将曲辕犁抬下去妥善保管,继续重开宴会。 看过曲辕犁这件宝贝,又得到刘备的亲口许诺。 感受到刘家父子对他们的鼎力支持,赵云和田豫也彻底放下了心,投入到宴会之中。 午宴的气氛十分热烈,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才结束。 开席的时候天色刚过正午,结束的时候,太阳已经都快彻底下山了。 田豫和赵云只觉胸中的郁气一朝散尽,剩下的只有无限的热忱和激动。 刘封在宴会上喝了不少,可比场上其他人却是好太多了。 大耳哥今天太高兴了,喝了个酩酊大醉。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潘璋甚至喝醉了还在堂中为刘封和刘备跳起了舞剑,看的众人连连叫好,一时之间,欢宴融融。 结果就是所有人都醉了一地,还是刘封指挥着下人,将他们一一安顿下来。 关、张自然是和自家老爹住一块,而赵云和田豫住在官舍里,这时候自然不能送回去了,也在州府中找了上好的房间安顿了下来。 最后在把潘璋给送回去后,刘封还硬撑着去了吴氏和田氏那里问安。 两位妇人心疼刘封,并没有多留他叙话,而是吩咐他赶紧回去休息。 第20章 榻上盘账 第二天,刘封恢复了足不出户的作息,每天晨昏定省,然后宅在家里看书。 只是抽空给曹豹送去了一封书信,告诉对方事情已成,另外再给糜竺下了个名刺,待其休沐之日,上门拜访。 等到中午的时候,刘备也起床了,将刘封叫了过去。 刘封到的时候,刘备还倚在榻上没起来。 关羽和张飞倒是已经不在了,两人新任校尉,又各自都督一部兵马,经常要往返于军营和州府之间,已经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和刘备饭则同几,睡则同榻了。 “封儿,唤你过来是有几件事情想要和你商议。” 看到刘封,刘备抬起手朝他招了招,示意他近前来。 刘封直接脱鞋上榻,钻到刘备身后,然后在背后按住他的太阳穴轻轻揉捏。 刘备有些惊讶,随后放松了下来。 刘封的手法非常不错,轻轻的挤压揉捏,让刘备因醉酒而胀痛的脑袋舒服了许多,不知不觉就沉溺了进去。 过了好久之后,刘备才醒觉过来。 转头一看,刘封的额头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显然这一番按摩也是很耗力气的。 刘备感动的拍了拍刘封的胳膊,暗示对方停下。 自己这个儿子,不但少年早慧,才能卓绝,甚至还有仙遇,就是对待自己这个老爹,也是孝顺之极,真是让他说不出的满意。 “封儿,叫你来是为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曹建威那里,不能拖太久了,得给一個正式回复。” 刘备拍着刘封的手道:“为父已经收到消息,曹建威这次诚意很足,已经开始整理部曲,并让人通报为父,让为父做好准备,派人去交割。” 说到这里,刘备感叹了一句:“他倒是真信得过你,也不知道你小子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这话是刘备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到徐州后这几个月,他不是没拉拢过曹豹,可对方就跟缩头乌龟似的,让他无从下手。 要不是曹豹只守着自己的三分地,也不来挑衅刘备,双方能不能和睦到现在都不好说,恐怕早就火并过一场了。 “为父考虑了下,打算后日就请你简雍叔父去一次,在曹建威那下一份婚书,暂定伱加冠之后即可完婚,你看怎么样。” 刘封想了下,觉得没啥问题,曹豹和刘备这点政治互信总还是有的。 看到刘封没有反对意见,刘备继续说下去:“你也知道,这些年为父的钱财都用来养部曲了,剩下的也都送回老家了。为父昨天专门盘查了一下,哪怕从府库里挤出一部分,一时之间也只能凑出三四十万钱……” 刘备很是尴尬,自己儿子要纳妾,他这个老子居然拿不出聘礼。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为父想着先下一部分聘礼,后面等手头宽裕了再添加,你看可行吗?” 刘封听的是目瞪口呆,被大耳哥这操作给雷到了。 可转念一想,也有些心疼大耳哥,对方现在确实没啥家底,而且还要养着四五万人马,能凑出三四十万钱已经委实不容易了,肯定是把小金库都给掏干净了。 刘封安慰道:“父亲不必多虑,孩儿已经与建威说好了,就以雪盐的利润作为聘礼。当时他也答应了,孩儿明日拜访别驾回来之后,写一封契书给他即可。” 听到刘封这么回答,刘备这才长松了口气。 “甚好,甚好,封儿你既然已有应对,那为父就不多操心了。” 话是这么说,对象也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可刘备心里依旧有些空落落的。 不过刘备毕竟是刘备,软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他就重新振作了起来。 “第二件事,就是屯田物资的事情了。” 刘备直起身,从床头翻出两卷帛书,递给刘封。 “为父昨日上午请来陈长文,统计了一下州中府库的盈余。虽然不多,但也还有粮三十五万余石,食盐一千五百石,钱三百四十七万,铁七万余斤,再加上各类麻布、绢帛数千匹,这就是徐州的家底了。” 刘备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就这点东西,里面还有三分之一是元龙从下邳郡给运来的。另外,子方也从朐县运来了四万石粮食,五百石食盐。” “为父估摸着,下邳郡库藏里多少应该还有些仓底,我回头与元龙商议一下,看看能不能从这两处再筹措一些来。至于广陵郡,为父也发一份公函过去,只是有没有回应,却是不知了。” 此时的广陵郡因为郡守张超不在,到兖州帮他兄长张邈对抗曹操去了。 现在广陵郡内的郡事,张超全都托付给了自己的别驾袁绥了。 这个袁绥虽然不是汝南袁氏,但却跟袁氏的祖先是同一个祖宗。 因此,他对袁术还是比较善意的。 在袁绥的影响下,广陵郡虽然没有插旗反叛,但对于袁术的态度是友善的,也不排斥对方插足。 所幸袁术现在正焦头烂额,被刘表和刘繇夹在中间狠揍。 大耳哥还有机会挽回广陵郡的心,不过这机会的难度还真不小。 刘备这一次也是想乘机试探下广陵郡的反应,如果真输送粮食过来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不但有粮食进仓,还代表了袁绥愿意接受刘备这个州牧。 如果袁绥直接回绝了,那就基本别想和平解决这事了,等着干仗吧。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是杯水车薪,难以为继啊。” 刘备长叹着,一脸愁容:“封儿,你的屯田之计确实甚好,可物资如此匮乏,恐怕也只能等秋收之后,再做计较了。” 刘备这么沮丧是有原因的,他目前需要养兵两万七千人,其中六千人是他的嫡系,另外两万则是丹阳兵。 虽然丹阳兵有些拥兵自重,但刘备出钱养着,那就只是有些拥兵自重。 如果刘备敢断了这些大爷们的钱粮,那可就是武装暴动了。 所以,刘备必须把丹阳兵们的开销也算到自己的头上,这事就挺憋屈的。 好在白捡了一个大徐州,刘备也算是供的心甘情愿。 也正因此,刘备在得知能够获得曹豹割让的四千部曲后,会高兴成那样了。 第21章 别有心思 当然,偌大的徐州,不可能就靠刘备这点兵力,其实州内还另有两三万兵马,只是这些兵马并不听刘备的,而且也是分别驻扎在各郡国,因此暂时不用刘备操心。 刘备这不到三万的兵马,绝大部分都是步兵,消耗较小。 一个士卒每个月需要两石左右的粮食,如果粮食紧张,节省点的话,一石半也是能凑合的。 可如果连一石都不到的话,那士卒肯定会因为饥饿而导致影响操练,战斗力下滑,并且心生怨气。 马匹的消耗比较大,大概是3至5个步兵的消耗,所幸刘备军现在总共也才两三百骑,加上州府圈养的马匹,总数都不到五百,相当于两千步兵的粮食。 再加上郯县里,州、郡、县三级官吏所需要的粮食,差不多就是三万人的供给。 这样的话,即便按照中等消耗每人每月一石半来计算,刘备要坚持到夏收,也至少需要七個月的时间。 这人吃马嚼,按照三万人消耗,最少需要三十二万石粮食。 汉代的计量单位里,分大石、小石,一小石约为一大石的五分之三,而这里的计算却是按照大石算的。 刘备刚才说了,郯县内的州郡府库里,还有四十万石粮食,那扣除了三十二万军粮的底线后,哪怕刘备一粒粮食都不留了,也最多只能挤出三万石。 这点粮食,既要出粮种,又要当口粮,恐怕最多也就招募个千把人。 在刘备看来,与其这么小打小闹,还不如把三万粮食留在手里,以防万一了。 刘备这想法完全没错,只是他不知道刘封的算盘和胃口有多大。 他这次去糜家,可是准备狮子大开口的,至少也得搞到十万石的粮食,加上百万钱的物资。 “父亲,此事先不急,待我访别驾后再说。” 刘封善意地瞒着刘备,没告诉他自己的打算,否则真担心大耳哥被吓的跳起来揍自己。 为了转换话题,刘封主动问起刘备:“那父亲,第三件事是什么?” 刘备答道:“是襄贲县的事。你之前建议为父表子龙去承县,国让去兰陵,那襄贲县怎么办?” 襄贲县乃是位于交通要道上,承县和兰陵县与郯城县沟通的必经之地。 如果将襄贲县给切断的话,那承县和兰陵县就突出在外,与郯城县断了联系了。 刘备接着说道:“况且你现在还建议为父在承县和兰陵县屯田,可襄贲县的位置比这两县还要重要,是郯城县西边的门户,封儿应该不会没有考量吧?” 刘封当然有考量,他太有考量了,因为襄贲县根本就是他徇私想要留给自己的地盘。 刘封早想好了,把赵云和田豫顶到前面,他则缩在襄贲县,背靠刘备的郯城,进可攻退可守,既能随时得到刘备集团的保护,又能甩开刘备的干涉,简直是一举多得。 可刘封也知道,他想要达成这个目的的难度很高。 不管现在大耳哥怎么看重他,尊重他的建言,甚至主动找他问询,可他毕竟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啊。 更别说在官场上,一县之主怎么也不可能交给一个没有加冠的孩童。 别说刘备不会答应了,就算他答应了,也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被陈登,陈群他们喷成猪头。 事实上,赵云和田豫这两个县长就来的极为不容易,是多重巧合的结果。 在正常和平年代,县令这种官职,怎么也得是有茂才身份的牛人才能直接担当的。 茂才是什么角色? 大家可以理解为省状元,一年只有一个。 和平年代没有州牧,只有州刺史,而州刺史每年才能向朝廷举荐一个。 至于郡守,那就只能举荐孝廉了。 而孝廉还跟人口有着密切关系,每二十万人,每年才能举荐一个。 如果人口不足二十万,那还要拉长举荐时间。 比如十万人的话,每两年才能举荐一个,五万人的话,要三年才能举荐一个。 可想而知这身份的尊贵了。 可即便是孝廉,那也是需要去洛阳进修学习,然后才有机会分配到县丞的。 大多数情况下,孝廉想当一县的主官,那也得先在洛阳镀过金,担任过中央郎署官职才能做到。 赵云和田豫是啥身份,那可真就是底层士人了。 完全是借了曹操屠戮徐州的遗泽。 曹操把徐州本地的士人屠杀了个遍,可谓是寸草不生,这大大减少了赵云、田豫的竞争者。 其次,因为曹操的屠戮,承县、兰陵县已经是一片狼藉,而且还非常危险。 毫不客气地说,这两个地方现在是野兽丛生,匪患连绵,民不聊生,更别说谁也不知道曹操什么时候又会打过来,再杀一遍了。 即便这个时代的士人还没烂到根子上,可也不会有几个人会为了这两处县令,同赵云和田豫展开竞争。 也因为这一点,陈登、陈群、糜竺等高阶士族,才会高抬一手,不反对刘备对赵云和田豫的任职。 要是换个没遭过曹操兵灾的地方,你试试看。 哪怕陈元龙再和你刘备交好,也一定会坚决反对,而且在陈登心里,他反对的还是你刘备的乱命,他反对的越激烈,越能体现出他对你刘备的忠诚。 因此,刘封很早也已经做好了打算,准备玩一手借壳上市。 他打算在征辟的几个士人中挑选一个作为县令。 刘封最早的打算是想让鲁肃来当这个县令,可后来发现,如果让鲁肃当县令的话,那刘备很可能会让陈登兼任典农校尉。 因为在陶谦时代的徐州,陈登就曾经出任过典农校尉,并且在徐州推行屯田,还取得了很大的成功。 陈登登上任便“巡土田之宜,尽凿溉之利”,使得徐州农业生产得到恢复和发展,收获“粳稻丰积”,百姓富足,谷丰仓满。 可惜的是,这也刺激了陶谦的野心,让他疏远陈登、赵昱等有能力的士人,重用曹宏等亲信小人,四面开衅,虽然开始的时候占到了一些便宜,可最后却输得惨不忍睹,在惶惶不安中病死。 面对刘备的疑问,刘封一脸正气地回答道:“父亲,正因为襄贲县地处要害,又是郯城县的门户,故此用人必须千万小心,孩儿恳请父亲暂时搁置几日,宁缺毋滥,也不能操之过急。” 刘备看了刘封几眼,点了点头:“好吧,元龙他们也说等年后再议,眼下光是收拢流民,劝说大族出粮赈济灾民就已经忙的焦头烂额了,一时半会儿也确实顾不上这些了。” 说完,刘备指了指脑袋,闭上眼睛道:“封儿刚才那手法委实不错,再给为父按一阵。” 刘封心里有些嘀咕,莫非大耳哥看出自己另有打算了? 不过嘀咕归嘀咕,人还是老老实实的给大耳哥按摩起来。 第22章 拜访糜竺 东汉末年,气候变得非常干旱少雨,天灾频出,夏短冬长。 按照后世的说法,那就是进入了新一轮的小冰河时期。 这一天下午,本该在家休沐的糜竺糜子仲,竟然站在自家大门外,以堂堂徐州别驾之尊,在瑟瑟寒风中等人。 这一幕落在有心人眼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糜竺却神情淡然,丝毫不在意这些。 但藏在他恬然神态里面的,却是强烈的惊喜。 他本还在想该如何搭上刘封的线,却没想到刘封居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我欲靠山不及,山却来靠我。 糜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刘封也没让糜竺久等,很快他的车架就出现在了街道入口处。 刘封每次出行都尽量轻车简从,但刘备却不放心他的安危,特地调拨了二十名甲士由潘璋统代,专门护卫刘封的安全。 很快,一行人就靠近了糜府。 糜竺整理了一下衣服,扶正头冠,准备迎接。 却不想车架突然停下,刘封忽然从车上下来,快步朝着糜竺走了过来。 糜竺心中一惊,赶忙迎上,刘封却早早的大礼参拜。 “小子久仰别驾贤名,特来拜访,却不想惊动别驾,竟外出相迎。小子内心惶恐,特此告罪,望别驾海涵。” 糜竺愣了一下,嘴角翘了起来。 这小家伙还真是方伯的种,这拉拢人心,推心入腹的手腕几乎如出一辙。 心里的念头一闪而过,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糜竺赶忙快步上前将刘封搀扶住:“公子愧煞吾了,自得公子拜贴,竺喜不自禁。贵客上门,坐立难安,故索性出门相待,公子何必自责过甚。” 刘封趁势握住糜竺的手,感动道:“别驾乃是我父亲的左膀右臂,又是州中重臣。别驾如若不弃,可将我当成晚辈一般。” 糜竺眼角抽搐,心里大喊吃不消,此子声情并茂,情真意切,恐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糜竺一番推辞,却抵不过刘封殷勤似火。 意识到不能再在大门外表演推拉了,糜竺不得不答应了下来,这才和刘封一起进入糜府。 对于刘封到访,糜竺极其重视,特地准备了丰厚的宴席和礼物,并亲自检查几次,确定万无一失。 糜竺将刘封引到正堂,两人分主宾落座。 糜竺这一次只是谦让了一下,察觉刘封态度坚决之后,就不再纠结,直接入了主位。 “公子大驾到访,寒舍蓬荜生辉,竺深感荣幸。” 刘封客套道:“别驾过谦了。小子昔日远在涿县,就听说过别驾的大名。海东糜家,行贾于天下,夸富于徐州。” 糜竺有些了然,原来是要钱。 也难怪糜竺会有如此误解,实在是他家太肥了。 糜家世代经商,扎根于徐州,自他曾爷爷辈起,就已经是徐州第一豪富之家了。 只是糜家行事比较低调,不喜出头,又施恩乡里,交结徐州本地的士族豪强,这才能传承数代而不倒。 可见糜家的手腕和能力有多强。 其中最强的几招之一,那就是朋友有通财之义了。 远的不说,就说陶谦担任徐州刺史开始,就不断的在割糜家的肉。 陶谦刚到徐州时,养丹阳兵、用陈登屯田、拉拢臧霸、阙宣等徐州地方军阀的开销,可都是由糜竺报销部分,甚至是大部分的。 别的不说,光是屯田这一项,糜竺就一次性借贷给陶谦粮食一万石,还有种子、农具、衣物等等各种资源。 再加上陈登作为徐州士族领袖家族的嫡长子,又让士族豪强们凑了份子。 要没这些东西,光凭陶谦一个外来刺史,身无分文的喊一声我要屯田,就能干成功了? 糜竺很自然的认为刘封也是要来打秋风的了。 他不但不以为忤,反而还很高兴,因为他早就有了投资刘封的心思。 想了想后,糜竺一脸认真的朝着刘封说道:“我家在徐州世代经商,蒙乡人支持,州郡相扶,终有所成。我祖、父屡次告诫于我,当与人为善,相忍为国,不可持强凌弱,不可骄奢淫逸。 我是中人之才,能够谨守住家业就已经是邀天之幸,不敢奢求更多。 昔日曹操入侵徐州,战火连绵,数十城百姓生灵涂炭,幸得明公不畏强、暴,驰援徐州,终将曹兖州击退,此明公大恩于徐州也。 在下蒙明公不弃,不嫌我才愚性钝,添为别驾,早就生了报效明公之心,只恨不得用尔。 公子今日若有吩咐,尽管直言,竺绝不推辞!” 糜竺这番话中心思想就一个,开价吧,封哥儿,你要多少,我就给多少,绝不打折。 糜竺的心意是很诚的,他这么看好刘备和刘封,自然不怕投资更多,更何况投资越大,回报才会越丰厚。 况且此时的刘备还是低谷期,但入主徐州之后,肯定会迎来一波上升期。 糜竺作为豪商,怎么会不懂低买高卖的道理? 另外,糜竺这也是在试探刘封,虽然他从收集到的情报里分析出刘封能力卓越,可眼见才能为实。 糜竺自然想要趁着眼下这個机会,小小的试探一下刘封,是否像自己猜想的那样优秀。 如果是,那糜竺自然全力以赴,追加投资。 如果不是,那今天送的礼就算是看在刘备面子上的礼赠,是对刘备本人的追加投资,糜家也不亏。 里外里,都是糜家稳赢。 刘封愣了一下,他被糜竺的大气给惊到了。 明明自己是打算来合作的,可对方怎么一脸随便开口要的狗大户嘴脸? 略一沉吟,刘封有点回过味来了。 看来糜竺所代表的糜家,是真看好自己老爹,这是想要加注啊。 意识到这一点后,刘封果断决定变化打法,争取收益最大化。 “糜公过谦了。” 刘封开始发动彩虹屁攻势:“糜公施仁义于乡里,结恩义于州郡,贤名远播。” “陶公在徐州屯田,大获成功,这里面陈功曹居功至伟,但如果没有别驾您慷慨解囊,提供大量的口粮,种子,农具,衣物,甚至是耕牛。陈功曹即便才干再强,也必然做不成事的。” 糜竺啧啧嘴,猜到了刘封这次上门的缘由。 第23章 徐州的烂摊子 看来是刘备也想要屯田了。 这也合情合理。 刘备接手的是陶谦留下的徐州,这和演义里可大不相同。 在演义里,刘备接受的是一个仓满廪实,府库丰登,只是将弱兵颓,只会种地,不会打仗的徐州。 可实际上,陶谦的丹阳兵其实猛的一匹。 在正史上,只有丹阳兵达成了“三国杀”成就,把三国三个开国君主都给追杀了一遍。 曹操第一次讨伐董卓,被徐荣吊打到全军覆没,本人还是靠着曹洪舍命相救才成功逃命之后,痛定思痛,去了丹阳募兵。 在丹阳成功募兵四千之后,曹操带着这支部队北返,结果走到龙亢的时候,丹阳兵造反了,差点就把曹操给砍了。 孙策起家的时候也如出一辙,当时孙策的舅父吴景被袁术任命为丹阳太守,于是他兴冲冲的跑去丹阳募兵,聚拢了几百士卒。 结果孙策连这么点人的人头都没认熟,就被丹阳豪强祖郎逮到一顿输出,全军覆没。 孙策本人九死一生,才逃回袁术那里。 最后就是大耳哥了,因为丹阳兵丢掉徐州基业,最惨的时候被困广陵,部下相食,也算是险死还生了。 只能说丹阳兵不负他们天下强兵的美名,差点直接将三国给扼杀了。 其实许多人都被演义给骗了,以为是曹老板主动进攻徐州。 可真实的历史上,却是陶谦这个坐拥数万丹阳精兵的“老好人”,主动进攻的曹操,而且还是联合了一大帮子人去围殴曹老板。 一度打的曹老板左突右支,不但丢了泰山郡,连任城郡都差点没守住。 要知道任城郡这個地方虽然不大,作为一个郡国,竟然只有区区三个县。 可它的地理位置确实非常重要,堪称是兖州郡中的交通要隘。 任城东邻琅琊国,西与济阴郡接壤,南靠鲁、沛两国,北与泰山郡交接。 这地方要是丢了,那战略主动权就彻底落入陶谦之手,即可轻而易举的将兖州诸郡各个击破了。 陶谦的战略十分正确,可遗憾的是,他遇到的人是曹操。 曹老板这人确实天赋异禀,在军事上的学习天赋实在太强,打着打着就把这逆境给翻盘了。 更使陶谦雪上加霜的是,他这一方居然在这个时候炸了个大雷。 陶谦怎么都想不到在这关键时刻,他居然被自己的心腹,丹阳派里和曹宏、曹豹一个级别的巨头笮融给捅了几近于致命的一刀。 笮融是陶谦的心腹,陶谦对他可谓是极其宠幸,哪怕赵昱、陈登、糜竺等人多次劝谏也毫无作用。 原因就是笮融既是丹阳老乡,又带了几百人主动投奔于他,最后就是这人能搞钱。 一个军事集团想要维持,壮大,都离不开资金。 而陶谦手底下的人,也只有笮融能为他搞来大量的资金。 既是丹阳乡党,又是陶谦开张初期的原始大股东。 陶谦如果这都不重用,还能重用谁? 哪怕徐州地界都被笮融搜刮的天高三尺,徐州从士人到豪强到黔首都恨不能把笮融给生吞活剥了,可陶谦却坚决袒护,还给笮融升了官。 笮融区区一个丹阳豪强,连士人圈子都混不进去的土鳖,居然被陶谦一跃提拔成了下邳国国相,这可是真正的两千石郡守级别的高官。 除此以外,陶谦还一口气把下邳、彭城、广陵三郡的税收运输工作全部交到了笮融手里。 笮融这下子可是猫进了鱼塘,老鼠进了米缸,彻底放飞自己了。 陶谦和曹老板干仗的时候,他在后面各种捞钱。 当陶谦占上风时,他还收敛一点。 可等到曹操逆风翻盘,反败为胜之后,笮融彻底疯了,一口气把三郡的税收,库藏全部席卷一空,带着几万人的部曲和三千多马匹往南方跑路了。 随后又在南方干出了诸多丧心病狂的恶事,直到被孙策击败,死于山民之手。 可就这样的一个大恶人,只是因为他信佛,后世居然还被佛教吹捧洗白,可见历史之荒谬。 笮融的这一波卷款跑路,也是陶谦军直接雪崩,被曹操吊起来锤的直接原因之一。 徐州总共就五个郡国,琅琊郡还是人家臧霸的。 笮融一口气卷了四分之三的钱粮跑路,就剩下东海郡一个郡国,这怎么支撑得住前线的战事。 断了补给,连饭都吃不上了的丹阳兵士气直接归零,被曹老板一路撵回了徐州。 可见徐州的府库空虚到什么程度了,如果没有陈登、糜竺的鼎力支援,刘备就连他自己的六千嫡系都养活不了。 糜竺作为别驾,虽然不怎么管事,有些吉祥物的感觉。 可他的实权其实是相当大的,对州内的事务更是了解的非常清楚。 别驾这个位置,不少人理解为高官。 这是因为州牧或者州刺史不在的时候,行政事务一般都是由别驾代为处理。 可实际上这个认知是错误的,别驾并不是副职,他更像是州牧之下的第一人。 别驾这个名字的由来就很说明这个职位的含金量了。 别驾的意思就是,他和州牧、州刺史一样,拥有专属的座驾,而在他们外出的时候,他的座驾仅次于州牧、州刺史,位列第二。 正因为这样,所以各地别驾的人选,往往都是当地拥有大量土地,钱粮,同时又是高声望名士的人来担当。 这种人强势起来,把州刺史给架空了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按理来说,糜竺是没资格当别驾的。 虽然糜家有钱,但糜家不是士族圈的,他的家世是商贾。 哪怕糜家仗义疏财,与士族圈子关系搞的很好,但不代表士族就能容忍糜竺出任别驾。 可谁让陶谦是个不守规矩的人呢? 相比起陶谦提拔曹宏当长史,提拔曹豹、许耽当中郎将,提拔笮融当下邳国相,并负责下邳、广陵、彭城三国的税赋钱粮输送工作。 糜竺当个别驾,可真就算不得什么大事了,就连徐州本地士人都懒得反对了。 毕竟他们忙着怒喷曹宏、笮融都来不及,糜竺好歹还能算是自己人。 第24章 狮子大开口 糜竺清楚的知道现在府库里的那点东西,也就够刘备维持到夏收。 因此,刘备能在这时候就想要屯田,并且咬牙付诸实施,这让糜竺很是疑惑,既惊讶刘备的魄力,也怀疑对方是不是藏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资源。 对于刘备想要屯田的心思,糜竺是非常理解的。 眼下屯田,各项物资确实都非常紧缺。 不屯田的话,钱粮尚且还能支撑住。 可一旦屯田,那资金物资口粮食必然处处捉襟见肘,入不敷出。 可架不住现在屯田的好处太大了啊。 如果现在就开始屯田并且能够成功实施的话,那从明年开始,徐州窘困的局面将大大好转。 屯田的效果可不仅仅是一年,早屯田早收获,投入的资源是一样的,但产出却是越早越多。 糜竺原先还觉得以刘备稳重的性格,应该会求稳,放缓屯田的脚步。 先尽量节约开支,压缩支出,从而积蓄物资,等到物资囤积的差不多了,再开始屯田。 事实上也正如他判断的那样,刘备虽然没有明言,但行动上确实没有做任何有关屯田的先期准备。 可现在看来,却是自己判断错了。 糜竺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果敢,又或者……其实是刘封说动了刘备,临时改变了主意? 糜竺脑海里想了很多,可脸上却没透露丝毫,还谦虚了一手:“公子过于赞誉了,方伯关心黎民生息,特地下令,元龙费心尽力,抚民屯田。我不过是攀龙附骥,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当不得公子如此褒美。” 刘封笑了,下一刻,他就单刀直入:“倘若家父也想要屯田,不知别驾能否鼎力相助。” 糜竺心道果然是要屯田,既然方伯决心已下,他早有报效之心,于是正色答道:“公子放心,明公和公子但有所命,竺必全力以赴。” 刘封有些惊讶,糜竺竟然把自己也捎带上了。 这是直接向自己卖好吗? 刘封带着怀疑,还是按部就班的进入了下一环,狮子大开口起来。 “不瞒别驾,这次所需钱粮甚多,整个徐州,恐怕也只能仰仗别驾了。” 刘封看着糜竺,报出了一个让对方大吃一惊的数字。 “预计需要口粮七万石,耕牛一百头,衣物鞋履两千套,被褥一千套,铁三万斤,钱百万,粮种三万石。” 东汉时期,徐州主要的粮食作物有三种,分别是粟米、小麦和水稻。 水稻对种植的要求最高,不但要求水源充沛,对日光和土壤肥力也有着比较高的要求,但它的产量却是最高的,平均亩产可以达到三石以上,上田甚至能产出四石以上。 小麦则次之,对土地的挑剔没有水稻那么厉害,产量也不如水稻,但也超过了三石。 粟米则是最低,但也最好种植,不但耐旱,对土地的要求也最低,可它的产量也是最少的。 每亩粟米产量仅仅只有两石不到,不过粟米可以复种,每年的产量也能勉强到三石。 汉代的粮食产出比大致为1:20左右。 也就是1石种子,能出20石粮食。 虽然不同的粮食会有细微的差别,但大致上是这么个比例。 刘封这次屯田,计划屯500顷水稻田,1000顷小麦地,2500顷粟米地。 总共4000顷,按照一亩需要10斤种子来计算的话,那需要八百万斤种子, 汉代一石为120斤,那差不多换算下来就是三万石各色粮种。 4000顷土地相当于40万亩地,汉代一户农民,一般可精耕80亩田地,那就需要最少五千户民户。 按照平均一户最少4人来计算,那就是两万人。 刘封最少要为他们准备半年的口粮,以支撑到夏收以后。 两個成年人每个月需要3石粮食才够生存,这时候副食品非常少,至于肉几乎没有,只能靠粮食来提供能量,所以人的饭量是很大的。 这么一个四口之家,两大两小,每个月最少需要五石粮食。 毕竟这些农夫是要屯田的,不吃饱,是没有力气干那沉重农活的。 五千户家庭,刘封就要为他们准备十万石粮食,好让他们支撑到收获。 这投入是相当大的,可一旦屯田成功,屯田的收益也是极其丰厚的。 光粮食这一项,每一季就能产出六十万石粮食。 即便刘封比较厚道的五五分成,那他也可以净入三十万石粮食。 而三十万石粮食,足够负担刘备再养五千军队一年的开销。 况且这还只是第一季收获,以东汉末年农业的成熟度,很多作物都能两年三熟,甚至是一年两熟。 只要屯田运营得当,第二年开始,产出的粮食很可能直冲百万石,这还不算农户纺织、桑农等产出。 屯田的好处有这么多,但事情的关键,却在于刘封能不能筹措到足够的口粮和种粮。 至于糜家有没有这么多口粮和种粮,答案是有的。 鲁肃家不过一县豪强,家里有两个圆形大粮仓,每仓装有三千斛米。在周瑜跑去找他借粮食的时候,鲁肃随手就指了一个粮仓,借了他三千斛米。 糜家豪富海内,为徐州首富百余年,家底怎么也比鲁肃家强上几十倍吧? 刘封可是清楚的记得,糜竺把他妹妹嫁给大耳哥的时候,可是一口气出了两千僮仆,金银财帛,甲胄兵刃等资助刘备,使得刘备声势大振。 并且在半年之内,就迅速恢复实力,拥兵万人,引得吕布侧目,心生不安。 因此,这点粮食物资,只要糜竺肯借,他就一定会有。 刘封的狮子大开口,着实吓了糜竺一大跳。 他原先想着之前陶谦屯田,他赞助了一万石粮食,现在刘备也屯田,大不了照猫画虎,也出一万石。 谁能想到刘封胃口这么大,光粮食就直接翻了十倍,要七万口粮,三万粮种。 如果再算上钱百万,耕牛一百头,衣物两千套、被褥一千套以及三万斤铁,那真比陶谦那会儿翻二十倍都不止了。 糜竺这人有一个长处,那就是性情沉稳。 因此,虽然他内心震惊,可表面上却依旧镇定自若。 片刻之后,糜竺缓缓摇了摇头:“公子,这……实在是太多了。” 第25章 意料之外 “即便是我糜家,一时之间也拿不出这许多的东西来。” 刘封心中估算,糜竺这话应该是半真半假。 拿肯定是拿的出的,但估计也要掏空糜家粮食储备,毕竟粮食这东西是易损货物,过了当季就是陈粮了,而且库存起来也十分麻烦,损耗很大。 即便以糜家巨富,也不可能储存太多的粮食。 以刘封的估算,三十万石应该就是糜家的粮食库存上限了。 不过糜家虽然囤了三十万石粮食,可这并不代表就能全借给刘封。 糜家的仆从就有万人之多,这些人并不是都是佃农,其中很大一部分都在糜家的工坊、盐场、铁场里工作。 这些人可都是要靠糜家养着的,他们吃的粮食可都得糜家掏。 因此,糜家可以随时动用的粮食储备,也就在十万石左右。 考虑到糜家在东海郡沿海地带根深蒂固的富商豪强的地位,临时再筹措个十万石粮食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所以,刘封认定糜家是肯定拿的出这么多粮食的。 故而,在糜竺表现的有些推脱的时候,刘封没有退让,而是打算提出交换条件。 却没想到,在他开口之前,糜竺却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我糜家在地方上也有一些亲朋好友,料想凑一凑,应该还是能满足公子所求的。” ??? 刘封有些目瞪口呆,这是怎么个情况,他怎么就全盘答应了? 刘封还打算先等糜竺诉苦婉拒一番,然后再把天大的好处拍到他脸上,PUA对方一番。 可谁能想到自己还没用力气,对方就直接趴下了? 虽然糜竺答应了刘封的要求,可刘封不知道为啥,生出了一股淡淡的不悦。 可能这就是源于对狗大户的嫉妒羡慕恨吧。 说起来,也是刘封运气太好。 俗话说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假如是一天之前,糜竺可能还会犹豫,就算不直接拒绝,也得和刘封打个商量,讨個折扣。 但在昨天晚上,他却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曹豹竟然愿意出让四千部曲,归由州牧调遣。 更让他吃惊的是,刘备还一口气任命了两位元从亲信田豫、赵云为东海郡县令兼别部司马,分别驻扎郯城县以西的承县和兰陵县。 这两件事都是在刘封登门曹豹之后接连发生的,而且一件连着一件。 尤其是第一件事,曹豹居然肯割让自己的部曲,这不由糜竺不震动。 即便是糜竺,也知道部曲便是曹豹安身立命的本钱,哪怕豁达如他糜子仲,若是换到了曹豹的位置上,也很难割舍得了。 可曹豹就这么割让了,而且还一口气割让整整四千人,这可是他将近一半的军力啊。 糜竺虽然不知道曹豹为什么这么做,但他却知道曹豹一定是因为刘封才会如此反常的。 更重要的是,曹豹的举动,大大增强了刘备的实力。 这也让糜竺产生了担心,此时不投资,以后还会有这么好的投资机会吗? 糜竺原本就打算加大对刘备的投资,现在刘封上门来寻求帮助,这不正是一个天赐良机吗? 于是,糜竺虽然诧异对方胃口之大,但还是咬牙答应了下来。 左右不过是十几万石的粮食,几百万钱的财货物资罢了。 陶谦能从自己家要到一万石粮食,那是他陶谦只值一万石,可不是我糜家只有一万石。 刘备价值更高,那自然值得投入更多。 刘封不是不信,而是确认的反问了一句:“别驾,此言当真?” “自然当真!” 糜竺一脸正色:“稍后我立刻修书一封,令家仆送往东海朐县,让舍弟准备粮食物资,送来郯城。不足之数,也让舍得代为一并筹措,务必让公子满意。” 刘封此刻还不知道糜竺对自己的看重才加重了投资,还觉得这糜竺对自己家老爹当真是一往情深。 这也难怪日后糜芳背叛,老爹还哄着安慰糜竺,开国时糜竺的官位爵禄更在诸葛亮之上了。 无非是糜竺为人实在太好,太让人感动了。 自己这么漫天叫价了,他竟然直接满口答应了下来,连个还价都没有。 他真的,我哭死。 虽然糜竺已经通盘答应了下来,但刘封却不能真让糜家就这么割肉。 有来有往,才是长久之道。 糜竺表现的越好,那刘封就必须要回馈他更多,否则以后还有谁对你好? 刘封拿起先前带在身边的一个木盒,放到糜竺的跟前。 “别驾,可识得此物?” 对于这个木盒,糜竺先前也注意到了。 这东西实在太过碍眼,也不可能注意不到。 潘璋端着这木盒跟在刘封的身后,直到他和糜竺进了后堂后,才放下木盒离开。 只是刘封不说,糜竺也不好问。 现在刘封终于把木盒推出来了,糜竺心里确实很是好奇。 糜竺摇了摇头:“不知,还请公子指教。” 刘封笑了:“别驾且看。” 说着,他打开木盒,露出里面的东西。 木盒被一分为二,左边是晶莹剔透的白色结晶颗粒,而右边则是雪白晶莹的块状物。 糜竺看了看木盒里的东西,又抬起头看向刘封。 刘封没有过多的解释,直接伸手先捻了一点雪盐送进嘴里,随后又挑了一块旁边的冰糖扔进嘴里。 “别驾可尝一尝。” 刘封的举动,配合着邀请,糜竺只能跟着品尝了起来。 雪盐入口,糜竺本能的皱起了眉头,可随即眼睛就瞪圆了。 这是食盐? 可为何食盐的味道如此单一,竟没有苦涩杂味。 糜竺望向刘封,可后者却没有回答他的意思,反而笑盈盈的指着旁边的大块结晶。 “别驾,再尝尝这个。” 糜竺无奈,只能把到嘴边的疑惑又吞了下去,挑了块小的冰糖送入口中。 下一刻,甘甜的滋味在口腔中爆开。 先前的咸鲜味还没散光,衬托着冰糖更为甜美,糜竺只觉得活到今天还从未有尝过如此甘甜的味道。 历史上,细盐一直要到唐代才有,通过再次加工来减少杂质的存在,最后形成的白色食盐,被称为细盐。 至于糖霜,则是通过最古朴的方法,将糖浆表面的白色糖霜给收集起来而成,色泽白里透红,并不纯一。 就这样半红半白的霜糖,也同样是唐代时期才开始出现,而且因为生产的方式,导致产量一直非常的小。 第26章 八二分成 “公子,这莫非是食盐和糖?” 这下刘封终于有了回答:“不错,正是雪盐和冰糖。” “雪盐……,冰糖……。” 糜竺嗫嚅着两个名词,眼神越来越亮:“好名字!确实物如其名。 晶莹如雪,冰清玉洁。 好!好名字。” 这时,刘封又跟了一句:“别驾可知,此二物如何制成?” 糜竺身体微微一顿,忍不住看向刘封。 虽然明知道不可能,可糜竺还是忍不住生出了一丝幻想,难道刘封连这个都肯告诉我? 没想到下一刻,刘封还真就让他美梦成真,继续说了下去。 简单一番叙述,将制作雪盐和霜糖的工艺当着糜竺的面说了一遍。 最后,在糜竺不敢相信的目光中笑道:“小子不才,不知能否有幸与别驾家合作,将这雪盐、冰糖行销天下?” 糜竺这下是镇定不下去了。 谁能想到刘封居然备下了这么一份大礼。 糜家世代豪商,对于当官,那糜竺是门外汉,可对于经商,糜竺却是行家里手,游刃有余了。 以糜竺的眼光来看,不论是雪盐,还是冰糖,这都是能比拟聚宝盆一般的宝贝,而且还是能传家立业的那种。 日后很可能海东糜家,说不得要改成雪盐糜、冰糖糜了! 天下有钱的士族豪强多的是,他们从不缺钱缺人,缺少的只有享受。 如此雪白咸鲜,毫无苦味的雪盐,纯净剔透,甘甜可口的冰糖,不论哪一个,都能彻底征服那些士族豪强,让他们乖乖打开族中府库,捧着财货求着你卖。 现在,刘封居然毫不保留的将制作工艺都告诉了自己,这是真的要和自己合作? 嘶…… 冷静下来之后,糜竺又又震惊了。 他已经意识到刘封为什么会如此慷慨的找他合作了,因为眼下的徐州,只有糜家有着稳固的商路和行销天下的渠道。 虽然因为天下大乱,这些商路和渠道随着崩坏的世道越来越艰难,可毕竟还是有现成的。 要是刘封自己去卖的话,恐怕就是这东海郡郡内,他想要彻底铺开,都得花上一年半载的时间。 这样一想,如果割让個几成利益,换取糜家的商路,那反而是非常高明的手段了。 静下心来之后,糜竺开始盘算起来。 这笔生意能做啊。 不,与其说是生意,倒不如说是自家走路踢到了金元宝。 简直是财神把饭给喂到嘴边了。 “蒙公子大恩,我糜家自然不会不识好歹。” 糜竺面色诚恳,神情认真道:“我糜家愿承担一切成本,只求能有三成……不,两成利润即可。” 糜竺在心里计算过了一番徐州本来就产盐和糖,这两种原材料在本地并不稀奇,商路和渠道又是现成的,糜家需要额外的开支并不多。 而且盐和糖的成本并不高。 比如食盐,一石食盐的价格在800钱左右,而徐州本地就产盐,价格还要更低。 如果以糜家自己的盐场为例,成本甚至能压低到500钱一石。 糖的成本高一些,不过徐州最南端的广陵郡南部有种植甘蔗,糜家很容易就可以前往采购,虽然一斤蔗糖的成本很可能高达一百钱,但冰糖随随便便就可以卖出十倍以上的价格。 因此,糜竺刚开始的报价是三成,但报出口之后,觉得还是太高了,有些不好意思,故而又主动降了一成。 刘封有些懵逼,他原本想的是五五开。 刘封出技术,糜家出成本,利润对半开。 没想到糜竺这么大方,居然只要两成利润,就肯把所有成本给负担了。 这也让他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两件宝贝的价值。 确实,刘封并不知道,眼下的糖霜和雪盐贵比黄金,一两霜糖、雪盐,就等同于一两黄金。而且市面上的霜糖和雪盐不但数量很少,色泽面相和口感都被刘封的产品完爆,更别说就这还供应的极其不稳定,时有时无。 这种稀缺性,不但大大增加了雪盐、冰糖的价值,同时也将它们从单纯的商品中剥离出来,增加了贵重物品的稀缺属性。 就像后世的茅台,那还是单一的白酒吗? 刘封犹豫了一下,决定全盘接受糜竺的意见。 既然糜竺觉得两成的利润已经非常满意,那刘封也不能给的太多。 一来刘封确实舍不得,这倒不是他守财奴,而是眼下到处都要用钱,五千顷的屯田只是刚刚开始,刘封还想继续屯田,至少把那些被曹操打空了的郡县全部占住,这些可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 难得这些郡县里的士族、豪强都被一扫而空,少了这些人的抽血,同样一个县所能获得的税赋,可能几倍于其他郡县。 最为重要的是,这些郡县将来必然会是刘家的基本盘,真正的核心力量。 二来,刘封还需要大量的资金来培养人才,刘儿营的扩编势在必行,这些孤儿就是刘封最忠心的部下,以后不论政军的基本盘,都能依仗他们。 三来,刘备已经许给了刘封一千人的编制,这些人就是刘封的亲兵,要增加他们的待遇,更新更好的装备,提升他们的战斗力,这也需要大量的资金和物资。 四来,刘封心里还有许多计划要展开,不论是造纸,还是炼铁,都需要大量的资金,这些可都是长期投资,短时间内是很难有回报的,只能靠雪盐、冰糖来输血了。 最后,刘封也担心给的太多,反而让糜竺生出贪婪的心思。 虽然历史上糜竺的脑子一直非常清醒,哪怕曹操用两千石加关内侯的高官厚禄来拉拢他,他都不屑一顾。 正因为这样,刘封才要更好的保护他,希望能和糜家善始善终。 于是,在糜竺期待而忐忑的目光中,刘封点头应允:“好!就依别驾所言。” “公子,那就一言为定!” 糜竺大喜过望,主动询问起屯田的地点,随后又表示,到时候只要刘封愿意,他可以将粮食和物资直接送往承县和兰陵县。 在商定完后,刘封又开口道:“别驾,小子还有一事相求。” 第27章 代工耕犁 糜竺心里咯噔一下,他现在对刘封是又爱又怕,既爱刘封送上门来的聚宝盆,又怕刘封的请求。 他现在算是知道了,刘封的请求可从没有容易的。 刚刚一事相求,就掏空了他家的粮食储备,这一次相求,也不知道是又要掏空糜家的什么储备了。 可定了定神,糜竺还是语气坚决的表态道:“公子尽可明言,但有所命,竺绝不推辞。” 刘封拍了拍手,冲着外面喊道:“文珪,把东西搬进来。” 堂外潘璋应了一声,随后一个人捧着曲辕犁走了进来,将曲辕犁放在糜竺的跟前,然后告退。 糜竺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形状奇怪的工具。 他虽然不知道这玩意有啥用,但大致还是能看出是个工具。 “别驾,此物名为曲辕犁,乃是我从直辕犁改良而来,不但能更省力,耕种效果更好,而且使用起来更加轻便简单,能够大大提高耕种效率。” 刘封的声音响了起来,为糜竺仔细介绍了曲辕犁的好处。 随后还起身捧着一卷帛书放到糜竺跟前摊开。 “别驾,这便是曲辕犁的制作工艺,小子恳请别驾能在春耕之前,最少造出三百架曲辕犁。” 第一波屯田有五千户农家,最少也需求五千具曲辕犁。 但这個时代的工业极其薄弱,生产力低下,有时候甚至纯粹是靠人力堆砌生产力。 眼下是正月,距离三月春耕前只剩下两个多月了,糜家能提供三百架曲辕犁,再加上刘备掌握的官方工匠的产量,能凑个五百架曲辕犁就很不错了。 糜竺仔细看了一番,心里又激动了起来。 糜竺虽然是商贾,但他家在东海郡也是大地主,对于农具可是毫不陌生。 他觉得刘封说的还是保守了,这曲辕犁的作用恐怕比刘封所说的还要大上十倍。 当糜竺听到刘封说这是他改良的时候,即便以他的城府,都忍不住怀疑对方是不是剽窃了某个老农、工匠的成果。 可一想到对方刚刚拿出来的雪盐、冰糖,糜竺瞬间又不自信了。 如果说老农、工匠能改进直辕犁,发明曲辕犁,糜竺还能相信的话。可如果有人说是工匠、老农能想出雪盐、冰糖的制作方法,那糜竺可是一百个不信了。 毕竟这些人一辈子都未必能看见过雪盐、冰糖呢。 这一次会晤,刘封给糜竺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弄的素来以稳重著称的麋子仲都有些慌乱不堪了。 糜竺强行定了定神,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番,随后重新抬起头,给了刘封一个保证:“公子放心,我糜家在三月末之前,一定输送三百架曲辕犁至郯城。” 刘封正色道谢,同时还继续预定后续的曲辕犁。 哪怕这一季用不上了,可下一季还差大几千架呢。 要是再赶上第二期屯田,曲辕犁的缺口只会更大。 毕竟好东西永远都是短缺的。 糜竺也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每个月给刘封送一百五十架曲辕犁,半年以后月输送量翻一倍。 这半年时间,就是糜家扩产的时间。 这样的好东西,糜家自己也要用啊,他家的需求量,比刘封有过之而无不及,至少上万架是需要的。 这不仅仅是糜家自己的佃农需要,还有依附于糜家的宗族、自由民,也都用得上这样的好东西,更别说还有其他交好的其他士族、豪强和商贾了。 远的不说,光是东海郡,需求量就在三万架以上,下邳郡的民户人口还在东海郡之上,需求量只会更多。 刘封其实心里还有不少东西,比如流水生产之类的点子。 不过这些现在告诉糜竺太过于浪费的,好东西要一点一点给,另外,现在告诉他了,也提升不了产量,毕竟铁的产量就那么多。 既然如此,也就不急于一时了。 商定完这些琐事后,糜竺强留着刘封不让走,非要宴请于他。 刘封便将潘璋也叫了进来,糜竺则唤来几个清客,几人欢宴了一场。 欢宴的过程中,糜竺震惊的发现刘封不但学识渊博,见解新颖而大气,更有着常人所不及的阅历。 尤其对天下大势的分析,有一种说不出的自信,让人不知不觉中,就被他强大的感染力所说服。 这给糜竺本人很强的错觉,如果蒙上眼睛,他根本不会相信同他交谈的人竟然只是一个十岁孩童。 如果有人告诉糜竺对方是一个年逾花甲的高洁隐士,恐怕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相信了。 糜竺心里最为惊骇的一点,就是刘封学识的广面和深度,唯他生平仅见。 不论糜竺如何转换话题,刘封总能跟上他的节奏,然后抢走话题,反过来碾压他。 这让糜竺不由想起一个传闻,难道这世界上真有人生而知之乎? 糜竺本来是不信的,但看见刘封的表现后,他动摇了。 糜竺并不知道,刘封这一次的表现是故意的。 他有意想要折服糜竺,因为在他的计划中,拥有大量成熟僮仆,作坊,资金和技术的糜家,可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如果能够折服糜竺,然后顺利拿下糜家,那刘封的大计划将会事半功倍。 因此,他有意在糜竺人前显圣,要的就是糜竺对他产生敬畏,进而服从。 而刘封则会非常大度的给糜家一个投资自己的机会。 当刘封在糜竺家里宴饮的时候,大耳哥也正忙着。 他也准备了酒宴,邀请了陈登上门。 不得不说,陈登这人性格豪气,为人阔达,人缘那是相当好的。 且不说刘备爱他爱的深沉,素来推崇名士的张飞,更是对陈登好感爆棚。 毕竟张飞只是个地方游侠,算是下等的豪强,有些产业。 别说士族阶级了,就是豪强大族都不怎么看的上他。 可陈元龙一介名士,却能同张飞谈笑风生,丝毫没有偏见,光这一点,就让崇拜名士,重义轻利的张飞感动到骨子里了。 就连一向桀骜不驯,性颇自负,善待卒伍百姓而骄于士大夫的关羽,都对陈登赞不绝口,引为好友。 可见陈元龙之长袖善舞有多厉害了。 第28章 迁府之议 历史上刘备之所以丢了徐州,还有一个巧合就是陈登被他委以重任,派去担任东海郡任职,以制衡东海郡太守昌豨了。 如果陈登留在下邳,而不是去了郯城就任,以陈元龙之谋略,再加上张飞对他的信服。吕布很难有机会偷袭徐州得手,甚至曹豹都不可能会与张飞闹崩到火并。 只是历史没有可能,刘备手底下就那么几个信得过的亲信,有才能的就更少了,他不让陈登去制衡昌豨,那整个东海郡就全丢了。 到那时候,刘备就真成了名为徐州牧的下邳国相了。 刘备相邀,陈登自然一口答应。 上门之后,在关、张、田、赵作陪下,众人宴饮作乐。 陈登在宴会中丝毫没有士人的惺惺作态,反而举动随意,酒到杯干,没有半点架子,让一众武将很是心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都有些微醺之后,刘备朝着陈登说到:“元龙,今天请你来,是为了让你看一件宝贝。” 刘备早和刘封沟通过了,曲辕犁这种东西,是瞒不住的,也没有必要瞒。 与其藏着掖着,以后让本地士人盗版走,不如直接拿出来跟他们分享,用增加产量的方法,来换取他们能够积极的纳税服役。 刘备本就宠幸陈登,有这好东西,自然是愿意分享给陈登的。 只是碍于刘封的意见,这东西是刘封弄出来的,要是他蛮横的硬要告诉陈登,那伤了儿子的心可就心疼死他了。 幸好刘封一口就答应了,没让他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刘封只是叮嘱刘备要拿这個多换点好处,可别被陈元龙忽悠几句就白送出去了。 就算便宜了陈元龙,好歹也让其他士族豪强多交点税赋。 刘封最后还着重提醒刘备,郯城县的州府仓库里都穷的可以跑老鼠了。 现在徐州一穷二白,刘备也觉得日子是真的不好过。 如果有机会改变一下的话,他也是非常乐意的。 在黄巾之乱前,徐州一年产量约为两亿石,按照汉代三十税一的田税制度,官府可以征收约七百万石的粮食。 可黄巾之乱之后,各地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 曹操入徐,更是打的彭城国几乎化为白地。 徐州总共五个郡国,琅琊郡在臧霸手里。从陶谦时代开始,臧霸的琅琊郡就已经不但不向州府输送钱粮,还反过来要州府补贴军费了。 广陵郡则在东平寿张人张超张孟高的手里。 虽然他现在人不在广陵郡内,带着部曲跑去兖州帮着他哥哥张邈造曹操的反了。 可被张超委任代理郡事的袁绥却态度中立,并没有承认刘备,到目前为止也没主动向刘备示好过。 至于彭城国,在曹操的兖州军烧杀掳掠下,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最后剩下的就只有东海郡和下邳国两个郡国。 东海郡的西边也被打烂了,根本收不上粮食,北边的几个县则是被陶谦所表的东海郡郡守,徐州的本土军阀,臧霸的盟友昌豨所占据,而东边的几个县则是糜家的自留地。 能够收到税赋的,恐怕也只有南边的几个县,以及指望糜家肯给面子,多少交点钱粮了。 唯一的税收大户就是下邳国,这里经历的战火相对较少,保存比较完好,本身就是徐州人口最多的一个郡国,下辖整整16个县,是彭城国的两倍。 人口也高达六十多万,原本仅次于没有经历战火的东海郡。 而现在,则已经是徐州内毫无疑问的第一大郡了,还有着很多的税收潜力。 陈登正是下邳淮浦人,陈家是下邳士族之首,这已经不是地头蛇了,简直是地头龙的存在。 只要他肯出面协调,下邳的税赋就不会出任何问题。 这也是为何刘备刚从陶谦手里接过徐州,就想把州府治所从郯城县迁往下邳县的根本原因了。 因此,就刘备的本心,也是很希望能够陈登出面,尽量为他说服本地的士族豪强能多交点税的,否则今年州府收来的粮食连本部兵马都养不活,那乐子可就大了。 对于刘备的请求,陈登二话不说,直接一口应允了下来,根本没提任何条件。 更让刘备感动的是,陈登不但答应了为刘备去催收下邳的钱粮,还反过来给刘备吃了定心丸。 “明公不必忧虑,下邳士、民皆忠君爱国之辈,必耽误不了税赋。下官斗胆在此担保,今年下邳秋收,至少可向州府输送三十万石粮食。但请明公放心,此事如有差池,唯元龙是问。” 刘备大喜,感动的忍不住走到陈登跟前,握着对方的手:“元龙,这叫我如何感激是好。” 徐州和平时候,官府每年可入七百万石粮食,但扣除州郡县乡亭各级官员的工资,执政的开销后,真正能够结余下来,输入中央的,其实不过才一百五十万左右。 以现在徐州的情况,下邳国能供给州府二十万石粮食,就已经是对他刘备忠心耿耿了。 没想到陈元龙居然敢打下包票,要供三十万石给州府,这让刘备喜出望外。 就只凭这三十万石粮食,刘备就足以养兵了,这意味着他徐州州牧的位置算是真正坐稳了。 这让他如何不对陈登感激涕零。 “明公何以言谢,此事本就是下官分内之事,当不得明公如此嘉奖。” 陈登慷慨激昂:“下邳士、民皆视明公如父母,才会如此竭尽全力,报效州府,可见下邳士、民对明公的一片殷殷厚望。” “前日里,登曾向明公建言,劝说明公可将州府迁往下邳,如此可省去输送之靡费,又能得下邳士、民死力。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不知明公考虑的如何了?” 陈登固然是徐州的名士,但他更是下邳人,当然更希望刘备能把州治迁往下邳。 毕竟下邳在徐州一直都是千年老二,东海郡才是州府所在,东海的名门大族才是徐州的翘楚。 陈家能和东海郡士族抗衡,完全是因为陈家出了一任名太尉陈球,不但学识渊博,更牺牲在铲除阉宦的第一线上。 在东汉,这就是最大的政治正确,这给陈家加了太多的分数。 第29章 元龙,备给你看一件宝贝 在东汉,这就是最大的政治正确,这给陈家加了太多的分数。 陈珪和陈球的几个儿子,都不约而同的升到了郡国太守国相这种两千石的实权位置上,肯定是享受到了陈球的遗泽。 另一方面,东海郡眼下也确实不如下邳国安全。 这里西边已经是一片白地,北边又有背靠割据郡县,手握重兵的臧霸和昌豨,这都是敌友不明的势力。 下邳国相比起来,确实要安全上许多。 当然最重要的,却是陈登意识到时代变了。 虽然汉廷尤在,但陈登却敏锐的察觉到时代已经进入了乱世。 乱世之中,兵强马壮者才能自保。 如果是和平时期,陈登姑且不说,其他徐州本地的士人们自然是希望刘备这种边疆武夫有多远滚多远,生怕他们骚扰乡里,洗劫地方。 可现在,得对武夫换一个态度了。 陈登以及下邳士族并没有强壮的兵马,那么他们势必要拉拢武人以自保。 这也是源于此时的士族还不清楚自身所具备的巨大能量,他们完全不清楚以他们的钱粮底蕴和号召力,可以轻而易举的拉起来一支庞大的军队。 所以,刘备、吕布、孙坚这样的边疆武人,才有机会参与到东汉末年这场绚烂的群雄争霸中来。 而眼下,刘备就是陈登以及陈家、糜家等徐州士人选中的合作对象。 因为刘备不但比较能打,而且还有仁厚的名声。 这一点很重要,因为仁厚就意味着不会对地方敲髓吸骨,也因为着不会做没底线的事情。 既然这样,那陈登自然更希望刘备能带着他的兵马直接驻扎到他家里去。 同刘备比起来,曹操眼下的名声可就臭大街了。 曹操的兖州之变,原因非常复杂,有曹操本人和兖州本地士族的分歧,也有兖州连年征战,士族朝不保夕的恐惧,更有曹操提拔颍川士人和宗族来压制兖州本地士族过大的权柄所产生的矛盾。 可还有一个原因是不容忽视的,那就是曹操对兖州地方的盘剥过度。 曹操对兖州的盘剥是非常沉重的,这并不是说曹操掠夺民财是为了自己享受奢侈的生活,而是因为他要活下去,他想要带着兖州士民在这乱世活下去,更想要能壮大自己。 大家看史料能发现,从曹操192年下半年接手兖州开始,就连年战争,而且打的还都是几万人、甚至几十万人的大战。 曹操接手兖州的契机就是兖州刺史刘岱惨败,身死道消,而那一场战役,就是刘岱输给了进入兖州掠夺的百万黄巾军。 因此,在曹操当上兖州牧之后,首当其冲的就要与兖州百万级别的黄巾军大战一场。 好容易打赢了,还没喘口气,又迎来了陶谦联军的偷袭。 艰难的打退了陶谦、刘备、单经,结果屁股都没坐热,袁术又来了。 等到曹操辛苦的击败袁术,把他赶跑,还没来得及追击扩大优势,隔壁徐州的陶谦又觉得自己行了,再一次组织贼寇联军,带着阙宣、臧霸就想要找曹操报仇雪恨。 这短短的两年里,曹操光五万人以上的大战就打了四五场,这所需要的钱粮补给早就是一個天文数字了。 幸好这是在兖州境内的本土作战,不需要太长的补给线。 否则曹操就是把兖州搜刮到天高三尺也凑不齐足够的钱粮。 可即便如此,需要的钱粮也是极为恐怖的数量了,而这笔海量的钱粮唯一的出处就是兖州赋税。 刘封个人认为,正是这沉重的赋税压迫,才是真正导致兖州士人受不了曹操的根本原因。 毕竟兖州的政治斗争,才处于刚开始,荀彧到兖州都没满两年,更别说其他颍川士人了。 因此,兖州的政治斗争,远远没到本地人需要掀桌子的地步。 真正让本地人掀桌子的,是曹操不断的洗劫他们的钱粮,割他们肉。 这可是切肤之痛,没有长远远见的士族怎么可能忍的了? 事实上能忍耐两年多才在曹操二度征伐徐州的时候跳反,已经是兖州人顾全大局,对得起他曹孟德了。 同样,有了曹操在兖州这样现成的例子,徐州士人挑选合作军阀,就很看重仁德了。 这也让刘备脱颖而出,捡了这么一个大漏。 而徐州士人也确实没看错刘备,刘备虽然第二年就丢了徐州,可他主政的那一年,轻徭薄赋,不惹事,也不怕事,完美的让徐州士人感到非常满意。 这个时代的士族,普遍都是守户之犬。 什么样的军阀最让本地士族满意? 那就是别惹事,太太平平的,轻徭薄赋,尽量用最少的钱维持基本的防御力量。 想要让他们帮你打出去,扩大地盘? 那也不是不行,但你得先给士人们好处,给了好处,他们再投资你。 即便如此,一旦出师不利,这些士族说不定就立刻怂了,翻脸撤回投资都不奇怪。 因此,在徐州士族们眼里听话懂事又仁厚的刘备,丢掉了徐州之后,依旧在徐州声望极高,轻易就能聚众万人,让吕布晚上睡觉都睡不好了。 眼下,陈登早就说服了下邳士人。 他们一致公认,为了刘备那好几千既能打,又仁厚的兵马,下邳的士绅豪强愿意为此付出更多的钱粮。 可刘备的反应却有些不对劲,他先是沉默了一下,随后缓缓摇了摇头。 在陈元龙有些不解和失望的眼神中,刘备解释道:“元龙,此事重大,东海郡也不稳定,如果此时将州治迁往下邳,恐失东海士人之心啊。此事容我细细思量,还请元龙再多给我一些时间。” 陈元龙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 况且刘备的话说的也很实在,这时候将州治迁走,东海士族肯定要骂娘的,要知道昌豨可就在北边虎视眈眈呢。 于是陈登决定暂时偃旗息鼓,打算另找一个好时机再劝刘备一次试试。 刘备虽然推诿成功,但却莫名的有了一种理亏的感觉,赶忙转移话题起来。 “元龙,备给你看一件好宝贝。” 第30章 刘家当大兴 刘备拍了拍手,几个仆人将曲辕犁给抬了进来。 在场的人里,除了陈登以外,其他人都已经见过了。 所以仆人按照刘备的意思,直接将曲辕犁放到了陈登的席位前。 陈登好奇的看着这个有些复杂的木具,思索片刻,讶然道:“明公,这莫非是辕犁?” “正是!” 对于陈登能猜出曲辕犁的作用,刘备也不奇怪,只是兴致浓厚的给陈登解释起来:“此物名为曲辕犁,是封儿自直辕犁改进而来。” “这几日已经安排人试过,比起直辕犁来,效率高上了三五倍都不止。而且非常轻便,容易掉头转向,我已经命令城内工匠加紧打造。” 陈登吃了一惊,忍不住确认道:“这曲辕犁效率比之直辕犁强上那么许多?” 得到刘备肯定的回答后,陈登坐不住了,恳求道:“明公,下官可否请您将此物制造之术,赐予下邳士、民?下邳士、民必感激不尽,为明公效犬马之劳。” 刘备大笑起来,安抚道:“元龙不必焦急,备正有此意,想借助元龙在徐州推广此物。” 陈登闻言大喜,连连恭维:“明公恢廓大度,宽仁雅量,恩泽徐州,徐州士民必感激不尽。” “原先只以为明公能征善战,仁义过人,却没想到明公刚一主政州务,就给徐州士民送上了这么一份大礼。想来随着此物的推广,百姓也能缓上一缓,松口气了。” 刘备高兴的连连点头,随后取出一卷帛书:“元龙,这是曲辕犁的制作工艺,你且收好。另外,走时可将这具曲辕犁一并带走,送去下邳仿制。若是还有什么问题,可随时来州府找我。” “明公高义!登代徐州百十万士民叩谢明公大恩。” 陈登赶忙离席下拜,感激涕零。 刘备自然连忙将他扶起,握着陈登的手,将他送入席中。 随后众人继续开宴,兴尽而散。 ******************************************************* 夜色渐深,月上枝头。 糜竺站在书房中,对月长思。 刘封已经在一个时辰前告辞离开,而糜竺在送走刘封之后,就一直在书房里长考。 倒不是糜竺后悔刚才答应刘封的条件了,而是作为一個成熟的商人,他需要复盘整个商谈的过程和结果。 尤其是今天这峰回路转,让他震惊不已的情况。 平心而论,刘封的要求不可谓不过分。 别的不说,光是那些物资要求,整个徐州能拿得出来的人就寥寥无几。而拿出来后还能不伤元气的,那恐怕也只有他海东糜家了。 眼下乱世已至,各种物资价格都已大涨,可即便是以二十年前的低价来计算,刘封开口要的这些,就已经高达数百万之多。 东汉耕牛的价格在四千到八千钱之间,以最低的价格算,一百头耕牛也要四十万钱。 一套单衣裤子、鞋履、麻袜加一起,成本价都得要六七百钱,两千套那就是一百两三十万钱。 铁价虽然便宜,但三万斤也最少需要三十万钱。 再加上钱百万,这些财帛物资拢共加一起,就是三百万钱,十万石粮食。 不过糜竺却丝毫不心疼,他在历史上能在刘备丢掉徐州,士卒星散,蜗居小沛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援助对方两千僮仆,金银财帛无数,就能看出他在投资方面的豪气。 要知道一个健康的僮仆就价值两万到三万钱。 从刘备此后的发展来看,糜竺赞助他的僮仆都被训练成了军队,可知这些僮仆最少也是壮汉,甚至可能是接受过基础军事训练的家兵。 这样私兵的价格,更是高达四万钱一人。 两千僮仆就是整整八千万钱,再加上其他的粮食财帛,那一次投资最少也有上亿钱之多,可糜竺依旧敢于下注。 相比较之下,刘封今天讨要的三百万钱,十万石粮,其实对糜家根本无足轻重。 可糜竺却意外的陷入了烦恼中。 说来其实有趣,如果刘封这次来就只是为了要钱要粮要物资,糜竺反而不会如此纠结。 他沉吟至今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刘封所给的雪盐和冰糖。 单只说雪盐,徐州历来产盐,盐价并不高,一石食盐也不过才八百钱。 可雪盐的价格却需要用黄金来衡量,一斤雪盐就价值一两黄金。 汉制,一斤等于十六两。 一石雪盐120斤,一斤雪盐就是一两黄金。 那一石雪盐,就相当于七斤半黄金,而一斤黄金理论上价值万钱,实际上却要更多,这意味着一石雪盐至少能卖十万钱以上。 成本不过千钱,却能转售十万巨利,这堪称暴利中的暴利。 而刘封却如此大气,愿意与糜家八二分成,平白送给糜家两成利润,这是何等豪气大度? 更别说刘封还毫不犹豫的把制作工艺都给了他,这让糜竺相信刘封乃至他背后的刘备,对他糜竺和糜家是有着巨大好感的。 糜竺的内心里甚至涌动起了士为知己者死的激动。 糜竺至今也想不通,为何刘封舍得将雪盐、冰糖的制作工艺交给他。 在他看来,这种工艺自然是要控制在自己手里就好,哪怕要借重他糜家的销售渠道和商队,只需要按月将雪盐、冰糖送来就好。 糜竺已经看过制作工艺,发现这过程并不复杂,更谈不上难。 而且雪盐、冰糖,物以稀为贵,也根本不需要太大的产量,只需要几十个人就能完成,这样也不用担心工艺外泄。 想来想去,糜竺只能觉得刘家是在报答自己推举刘备接任州牧的恩情,以及想要拉拢糜家的态度了。 雪盐、冰糖、曲辕犁。 任何一样东西,都是千金不换的珍贵技物。 刘封却一口气拿出来了三样,让糜竺感受到了刘封的可怕,也生出了更大的野心。 今天同刘封的会面,让糜竺更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刘家大兴在即。 糜竺这辈子最为自傲的就是识人,他从来没有见过像刘备、刘封这对父子如此奇货可居的人物。 他敏锐的意识到,糜家也到了一个关键点上。 进,则攀龙附骥,一跃千里。 退,则错失良机,家财不保。 也不知过了多久,糜竺终于动了起来。 第31章 两封家书 他坐到案几前,调亮烛火,拿起毛笔在一卷帛书上奋笔疾书。 在给弟弟糜芳的书信中,他先是重点叙述了刘家大兴在即的论点,随后又将刘封今日过府求助的详情说完,然后重点交代了自己对于雪盐和冰糖的安排。 紧跟着,糜竺以家主的名义做出安排,让糜芳立刻调集家中现有的物资,并钱两百万火速送来郯城,同时在乡里继续筹措物资,能收到多少,就送来多少。 写到最后,糜竺又停下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义无反顾的在信末尾处,交代了糜芳在看完后,将此信转交父亲,务必请父亲重新出山,召集乡人,筹措物资。 写完之后,糜竺还认真的检查了好几遍,确定没有任何瑕疵后,唤来心腹家仆,命其立刻点起一队家兵护卫,将此信连夜送往朐县老家。 无有独偶,陈登这会儿也在家里奋笔疾书。 他写信的目标正是他的父亲陈珪。 陈登写的信主要有三个方面。 第一是介绍曲辕犁,并且强烈建议父亲试用一下,如果效果确实如刘备所言那样,便倾尽全力大量生产,配给自家庄园中的佃农们,然后再推广给其他士族,并看看能否借此为陈家谋取些好处。 第二是述说了刘备和曹豹的反常,重点描述了曹豹突然愿意割让四千部曲给刘备,而刘备又连续提拔了两名亲信田豫、赵云为县令兼别部司马,驻军承县、兰陵县的事情。 并让家里尽量打探其中的秘密,不过千万要小心行事,不能引起刘备、曹豹的不悦。 第三则是讲述了刘封的事情,先叙述了刘备本有意请自己为刘封师的事情,自己答应他的所请,是出于何种考虑。紧跟着又疑惑刘备似乎改变了主意,自己百思不得其解,想要询问父亲陈珪的看法。 信的最后,陈登又惯例的将刘备一顿猛夸,夸赞刘备雄姿杰出,有王霸之略,性情仁厚宽容,礼贤下士,乐于听取有识之士的各种建言,其中尤以他陈登的意见最为重视,对他非常倚重。 后半段的书信中,满是得遇明主的欣喜雀跃和幸福,还有一点跟自家老爹炫耀的感觉。 陈珪此时也不过五旬,其实是政治年龄的黄金期。 之前陈家与陶谦合作,陶谦得到大量钱粮兵马的支持,成功攻入兖州,占据大量兖州郡县,表举陈珪为沛国相。 可随着陶谦兵败,被曹操一路吊起来锤,陈珪的沛国相也自然丢了,眼下已经回了老家下邳。 陈登选择刘备,也得到了父亲以及陈家的认可。 因此,陈登就想着能够制造机会,让老父亲再次出山。 这倒不是他内心私心作祟,以陈珪的资历,想要当官那是实在太容易了,根本不需要投靠刘备。 远的不说,只说袁术就曾经写信拉拢陈珪,许给他高官厚禄,甚至还用陈珪的儿子来威胁陈珪为自己效力。 可陈珪却依然不为所动,这既是他眼光好,知道袁术并非明主,但同时也是他的节气,让他无法认可袁术这种旱地恶鬼。 历史上,陈珪对刘备的观感也很好,一度在吕布面前演起了无间道,最后成功骗了吕布,帮刘备报了抢夺基业之仇。 陈登写完信后,酒意上涌,转身上床。 片刻后,鼾声大作。 第二日,刘封午时收到消息。 糜竺已经派人送来了第一批物资,里面包括粮食三千石,钱十万,铁五百斤,衣物鞋履五十套,盐五石。 此外,还有锦袍十套,玉带五条,宝刀一口,铜镜四面,蜀锦六匹,丝绸二十匹,妆面四套以及一些珍贵药材等礼物。 刘封过去看了看,随手就分拨明白。 “将两件锦袍送去我关、张二叔那里,玉带则分送赵、田两位叔叔。铜镜送三面去后院,呈给我祖母、母亲和小娘。” 刘封最后拿起宝刀,拔出看了看,果然是一柄精铁利刃。 随后刀身入鞘,然后扔给了身旁的潘璋。 “宝刀赠壮士,文珪,这刀归你了。” “公子?” 潘璋愣在当场。 刚刚他还在咋舌糜家的豪奢,这些礼物的价值至少几十万钱,放哪里都是一份极重的厚礼了。 其中大半东西,他潘文珪这辈子还是头回见到。 没想到下一刻,其中最让他心神摇曳,目不转睛的那口宝刀,居然就这么成了他的宝贝了。 “公子,使不得!” 回过神来之后,潘璋匆忙下拜:“公子,此物过于贵重,宝兵难得,还是公子留着自己用吧。” 潘璋可是知道眼前这个少年虽然不过十岁,但力气已经不逊普通成年壮汉了。 这样的宝刀,他虽然不一定会使用,但一定是有使用的资格了。 既如此,他潘璋又已认少年为主,怎么还能与刘封抢东西? 刘封瞟了潘璋一眼,就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文珪,你侍从于我左右,兵危战凶,没有一把好武器,如何能保护的好我?况且我方习武,用此宝兵,恐怕不等伤人,就先伤己,你总不能害我吧?” 潘璋被堵了个严实,心里也确实爱极了这宝刀,更何况潘璋本就是贪财的性格,要不是他对刘封太过服气,现在又年轻,没有历史上的桀骜,哪里会和刘封客气。 既然现在有了充分的理由,刘封赠送的心意又如此坚定。 潘璋当然不会再推辞,讪笑着将宝刀挂上腰带,恭身谢道:“谢公子赐刀!” “文珪,你随后将这副妆面,加上两套锦袍、一面铜镜,两匹蜀锦,四匹丝绸送去建威中郎将府上。锦袍呈给曹建威,其他的则是给曹建威千金的礼物。” 片刻之间,刘封已经将价值几十万钱的礼物分個干干净净,自己却丝毫不留什么,看的一众下人咋舌不已。 潘璋恭敬领命,然后指挥仆人将礼物分好,该送去后院和前堂的则立刻送去,剩下的收入府库。 分配完这些事情后,他才朝着刘封告罪一声,亲自带着刘封指定的礼物前往曹豹府上。 第32章 许耽筹谋 当刘封在后院分拨礼物的时候,刘备正在和关张赵田商议军事。 承县和兰陵是郯城西面的屏障,也是曹操前次进攻徐州的主攻路线,现在已经是一片疮痍。 刘备嘱咐赵云和田豫到了当地之后,首要就是安民,他会尽力输送粮食支援他们。 除此以外,刘备还叮嘱赵云和田豫,让他们注意当地的局势,侦查地形、道路,并绘制地图。 虽然现在西边的曹操已经转敌为友,而且还深陷吕布为首的叛乱之中,可刘备对曹操还是十分忌惮,让他们多注意兖州的动向,有情况就立刻向郯城汇报。 田、赵两人自然满口答应,眼中热切,满含期待。 这可是他们二人第一次独立领兵,又掌一县之政,这对于两人都极具诱惑的挑战。 说着说着,仆人突然进来呈上礼物。 在座的各位人人都有,赵、田得玉带,关、张获锦袍。 只有刘备什么都没得到。 看着手下的心腹们各个笑逐颜开,就连二爷都摸着胡须露出了欣喜之色,三爷更是高兴的直接在堂上换起了衣服。 刘备就更不开心了。 这种感觉既像是儿子对自己的爱被手下亲信给分走了,又像是手底下的亲信被儿子给拐跑了的感觉。 这两种感觉,不论哪一种,都让刘备相当不悦。 于是刘备愤愤不平的抱怨起来:“哼,这个逆子,当真是人人都有礼物,却偏偏把我这个老父给忘了。” 在场的其他人听了,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刘备这里其乐融融,可在郯城县内,此时却有一個人坐不住了。 这人就是中郎将许耽。 他此时正将儿子许英、心腹司马章诳召来商议。 可三人对坐之后,却只是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竟然冷场起来。 过了许久,看见自家儿子和心腹依旧只是眼观鼻,鼻观心,许耽忍不住了,开口抱怨道:“英儿、正言,刘使君同曹建威的传言,你们二人可曾听说?” 许英是许耽的儿子,也是独子,自小被许耽宠爱。 自从许耽跟着曹豹一起投奔陶谦,成了丹阳军三大巨头之一后,许英更是水涨船高,在徐州城内无人敢惹,同陶谦的小公子,曹宏的儿子曹贺,以及笮融的儿子笮营并称徐州四大公子。 可实际上,这四个人却被徐州本地士民称为丹阳四犬,可见恨之入骨。 不过四个人中,最为跋扈的既不是武斗派许耽的儿子许英,也不是正派主公陶谦的小儿子陶应,反而是曹宏的儿子曹贺最为嚣张,伙同笮营一起为非作歹。 大部分的恶事倒是这两个人干下的,倒是连带着许英和陶应也一起被骂成了丹阳狗。 许英这人性格比较沉闷,胆子不大,属于那种随波逐流的主,自己没什么主见。 因此这会儿听见父亲的问话,他虽然也听说了,但确实没啥想法,自然只能继续低着脑袋当没听见。 许耽瞪了自己儿子一眼,把目光转移到心腹章诳身上。 和许英不一样,他保持沉默不是因为不想说话,而是知道许耽找他来的目的,可他想到的办法,却很可能不如许耽的意。 只是被许耽盯着了,也不好继续装傻,只能开口道:“确有所闻,只是不知真假。” “此事定然为真。” 许耽恨恨出声:“刘公子前几日都上曹家宴饮了,可恨曹文蔚还想把我瞒在鼓里。这两日,丹阳老乡常来通风,他曹文蔚已经开始整顿部曲,很可能要抽出数千人交给刘使君直领,这是要将我等夹在火上烧烤啊。 曹文蔚当真可恨!昔日说好了共同进退,可这会儿他却单独攀上了高枝,就全然忘了兄弟盟友了。” 章诳摸着下巴的鼠须,此人身材矮小,一脸文气,看起来更像个官吏而非武夫。 一直以来,他虽然担任司马,却是许耽的谋主。 “既然如此,那曹建威同刘使君已然结亲,那中郎将也该另寻方法自保了啊。” 许耽没好气的白了章诳一眼,这不是废话吗? 我要是想的到自保的办法,还在这里和你废话不成? 许英这时候傻乎乎的插话道:“父亲,孩儿正有一事要说。” “何事?” 许耽不耐烦道:“有事就赶紧说。” 许英不敢怠慢,赶忙将事情托盘而出:“昨日受曹贺邀请,在外宴饮,他让孩儿传句话给父亲,说他父亲曹长史,想择日宴请父亲。” 许耽听了,有些动心。 “切不可去。” 章诳眼尖,赶忙开口劝说:“曹长史已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他昔日行事,太过高调,早已经是徐州士族眼里的木刺,必欲除之而后快。” “现在与曹宏结盟,这何异于抱薪救火。” 许耽有些疑惑:“正言,前些日里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当时你让我推举曹豹为丹阳众人之首,还特地让我劝说曹豹不要疏远曹宏,可现在怎么又让我不要接近他了?” “此一时彼一时。” 章诳答道:“之前那么说,是因我丹阳人在徐州举目无亲,只能互相照料。若不团结并力,恐会唯徐州人所乘。” 许英一脸讶然,插话问道:“那现在就不需要抱团了吗?” 许耽这次没有斥责许英,因为这也是他想问的。 章诳耐着性子解释道:“现在曹建威都已经抽身离开了,他一人就手握我丹阳过半实力,缺少了曹建威,丹阳派也就失去了顶梁支柱啊。 曹长史昔日位高权重,那是因为陶公尤在,对他信任有加,长史地位显赫,故而权倾徐州。可现在陶公已然离世,刘使君对曹宏并不看重,反而与陈登、糜竺交好。曹长史此刻别说是权势了,就连长史之位也是岌岌可危。 诳敢断言,倘若不是刘使君在意曹建威与将军的态度,早就夺了他长史之位,下狱待罪了。”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许耽听的连连点头。 章诳精神一振,继续说到:“此时曹长史想要拉拢将军,实是想借将军之势也,却无好处给将军,事故下官劝阻将军,万不可再亲近曹长史了。” 第33章 先行中策 许耽用力一拍大腿:“幸有正言为我出谋划策,否则我险些就让曹宏小儿给白白利用了。” 感慨一番之后,许耽又问计道:“那依正言之言,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章诳犹豫了起来,似乎有些话不好说出口。 许耽立刻表态:“正言尽管直言,我绝不追究。” 章诳对许耽还是有信任度的,听了这话,把牙一咬:“为今之计,有上中下三策!” 许耽、许英一听,居然还有这么多办法,顿时乐了。 “正言快快道来。” 章诳略一思索,整理了下思路:“诳之上策,乃是主公愿意放弃兵权,将部曲尽数交给刘使君。” “这……如何使得。” 要不是刚刚约定,许耽差点跳起来骂娘了。 章诳面色诚恳:“主公,曹建威已然靠向刘使君,两万余丹阳兵,刘使君已掌握半数以上。更何况下邳、广陵、本郡东部尚有两三万郡兵,主公手里这四五千人吗,又济得甚事?” “倘若来年刘使君整顿兵马,要从主公部曲中抽调精锐,主公给是不给?” 许耽犹豫了,正如章诳所说,眼下武力对比已经彻底失衡,刘备一方已经占了上风,而且可见的随着时间推移,这优势只会越来越大。 眼下是因为粮草不济,下邳、广陵和东海郡沿海地带的郡兵没法调动。 可这不是常态,只是一时缺粮所导致的。 等到今年夏收之后,夏粮入库,刘备就有了动手的底气,恐怕真如章诳所言,到时候以州府之命调他麾下的精锐,他到时候是给还是不给呢? 给,不但心不甘情不愿,还削弱了自己,以后恐成砧板上的鱼肉。 不给,那就是违反州府命令,那就只有造反一条路了。 章诳看见许耽沉默了下来,赶忙继续劝说道:“主公,刘使君素有仁厚之名,曹建威不过才割让部分部曲,主公若是直接将兵权全交了,那就是第一个投诚的将军,刘使君于公于私,都必定要重赏于你。” 许耽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正言,且先说说中策。” 章诳有些失望,在他看来,丹阳派的大哥大曹豹都投了,许耽这点实力,趁着曹豹还没彻底下定决心,赶紧先博个头名才是最聪明的举动啊。 但他也知道现在不能再劝了,要是继续劝说,恐怕要被许耽当成二五仔了。 章诳缓缓说道:“中策就是维持原状,以观时局变化。” 许耽见章诳停下了,赶忙追问道“然后呢?” “没有了。” 章诳摇头道:“只能见机行事,看日后有什么变化,再做决定。” 许耽一脸失望,但还是不死心,继续追问:“那下策又是什么?” 章诳无奈道:“下策就是据兵自守,与曹长史互为表里,引彼此为援,以抗刘使君。” “不妥不妥。” 听到章诳的下策,许耽已经连连摇头:“正言先前已经说了,曹宏这待宰羔羊是亲近不得,说不得要被他拉下水的。” 章诳无语,我刚说的多了去了,刚才精心贡献的上策也没见你答应啊。 许耽看了眼章诳,见对方沉默不语,不肯再说话了,只能无奈的叹气道:“且先行中策吧,再让我考虑考虑。” ************************************************** 刘封遣走潘璋等人后,本想回自己院落继续整理东西,却突然听说华佗来了,正在后院给吴氏、田氏调理身体。 刘封顿时一喜,他倒不是不肯去找华佗,而是华佗一般停不下来,平时乐善好施的他经常施针赠药,为穷人免费看病,忙的不可开交。 况且外面人多眼杂,而且刘封自己这阵子也忙的不可开交,于是便耽搁了下来。 现在,华佗主动来了州府为州伯母亲和夫人,也就是刘封的祖母和母亲调养,那刘封肯定要过去感谢一番,顺便也好趁此机会,与华佗聊聊正事了。 很快,刘封便来到了后院内,站在吴氏和田氏的门外,恭恭敬敬的等待着。 直到半个时辰后,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位老年医者。 看到此人,刘封眼睛顿时一亮,上前两步迎接道:“元化先生辛苦了,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老年医者不是旁人,正是三国三大名医之一的华佗。 华佗抬眼一看,见是刘封,顿时露出了微笑:“好,公子请。” 刘封引着华佗来到一旁的书房,然后上了茶汤。 等到华佗品尝过茶汤之后,他才开口。 先询问了一下祖母和母亲的身体,华佗表示两位夫人将养的很好,只要继续调理,想来今年身体定能有大的好转。 听后,刘封高兴感谢了一番,然后才将话题转向正题。 “先生,小子听闻你曾有意出仕?” 没错,华佗从来都不是一個单纯的医师。 华佗的出身,就是谯郡士族,跟曹操还是个老乡。 而且华佗除了医术以外,还曾经读过经史,并且游历四方,拜访名士。 陈登的父亲陈珪就很欣赏华佗,曾经在沛国任沛国相的时候,甚至想要举荐华佗为孝廉,却被华佗婉拒。 只不过可惜的是,华佗并非是因为不想要当孝廉,才拒绝陈珪的举荐。 恰恰是华佗很想要入仕,才会拒绝。 因为举孝廉这种事,是很少会举荐到真正的寒门身上的。 华佗很可能就是寒门。 陈珪举荐华佗孝廉,然后华佗拒绝,整个流程就是一套典型的东汉式扬名。 陈珪的举荐是善意的,华佗的拒绝也是善意的。 陈珪明知道这个孝廉是不可能真正给到华佗的,而华佗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拒绝。 更重要的是,华佗受到举孝廉提名,随后又婉拒,这一套动作,就为他赢得了不菲的名声。 日后即便不能举孝廉,也可以凭借这美名踏入仕途。 事实上,华佗的想法并没有错。 但遗憾的是,华佗输给了命运。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老乡曹操会异军突起,成功统一北方。 他更想不到,曹操还会因为二伐徐州,和徐州士族结下了血海深仇,以至于他到晚年还要压制徐州士人。 而华佗他,就因为欣赏他的陈珪,被曹操打入了另类。 最后,华佗也只能以一介方士的身份,被曹操养在身边,最后还落得个拷问而死的下场。 第34章 真实华佗 其实历史上,华佗根本没有跟曹操说要开颅。 开颅一说,是罗贯中在三国演义中杜撰的一个桥段,并不真实。 真实历史上,华佗因医术被曹操征召,随后成为了曹操恩养的十六异士,与左慈等人一起呆在了许昌,常伴曹操左右。 陈登第一次重病时,是华佗救了他,同时也留下了叮嘱,告诉陈登他的病三年之后会复发。 可三年之后,陈登已经被曹操从广陵调走,改任东城太守。 在任上,陈登重病复发,使人前往许昌请华佗,可曹操却不放人。 此时,曹操已经非常忌惮陈登。 因为陈登在徐州的表现太好了,不但深受广陵士民爱戴,更连续两次以少胜多,击败孙家北上的大军。 尤其是第二次,还是孙策亲自领军,却依旧铩羽而归。 更让曹操感到担心的是,陈登还同刘备相交莫逆,形同挚友。 这要是换了刘备的话,大概率还能容忍,可曹操在这方面异常敏感猜忌。 曹操本来就是浪漫细腻的性格,起兵之后,又连遭背叛,因此脾气性格就越来越变得多疑诡谲。 将陈登调离广陵,改任东城太守之后还觉得不够,眼见有这机会,索性想将问题彻底解决。 没有曹操的允许,华佗无法离开许昌,前往东城给陈登治病,而陈登也因此病死。 陈登的父亲陈珪曾提携华佗,举华佗孝廉。 虽然事情没成,可华佗事实上已经成了陈家的门生。 这件事情,让华佗对曹操产生了很大的怨气。 再加上曹操其实并不重视华佗,将他捆绑在身边,也只是视为阿谀之臣。 以才自傲的华佗忍受不了这种状态,后来便找了个借口,假意妻子病重,请得假期,得以离开许昌。 可华佗只是请的病假,假期总要结束。 但华佗离开之后,曹操几次三番的命令他尽快回来,可他却几次三番的请求延长假期,就是不回来。 曹操顿时生出疑心,命令当地官员前去探视,并下了密令,如果华佗的妻子真的病重,那么就赏赐华佗四千升小豆,延长假期,让华佗妻子好好养病。 可如果病情是假的,那就以欺主之罪将华佗抓起来押送回许昌。 结果当地官员过去一看,果然华佗妻子安然无恙,便将华佗押送许昌监狱。 在监狱里,华佗遭受了拷打,承认了罪过。 荀彧想为他求情,请曹操看在他过人的医术上,为将来做打算而赦免华佗。 可曹操却讥讽道不必担忧,像华佗这样的无胆鼠辈多的是。 最后华佗是死在了拷问中,而当曹操病重的时候,会不会后悔当初没有留华佗一命呢? 华佗此时自然是不知道他日后的坎坷,不过出仕的心思,倒是困扰他很久了。 华佗传有记载:华佗本作士人,以医见业,意常自悔。 充分说明了华佗不但想要出仕,而且还因为医术耽误了出仕而感到后悔。 面对刘封的问话,华佗变得忐忑起来。 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才回答道:“佗确有出仕之心,只是年岁日长,身无长物,唯有一点医术,实在是让人汗颜。” 刘封点点头,继续问道:“元化先生,倘若有一出仕的机遇,却要先生用医术来换,先生可愿?” 华佗吃了一惊,虽不明白刘封这么问的原因,但思索了下,却是摇了摇头:“佗飘零半生,除了这点医术,已身无旁物。” “昔日年少之时,也是因为喜好方才入了医道,一晃已四十余年。若是现在再去弃了医术,佗可就一无所有了。” 刘封赶忙解释道:“先生误会了,我并非是不让先生从医,而是想请先生广传医道,将先生的医术公之于众。” 华佗脸色一变,心生不悦。 这时候,各行各业的传承都非常谨慎,挑选弟子就像是挑选儿子一样,更有着法不传六耳的规矩。 华佗一身医术,倒是有大半是他自己研究而来,但也受到这种想法的影响。 现在刘封跑来请他将医术公之于众,这和砸他饭碗有什么区别? 这让华佗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先生,请听我一言。” 看见华佗面露不快,刘封赶忙继续说道:“先生,您也是读过经典,看过先贤著作的。您试想一下,如果当年留下诸多著作的先贤们也敝帚自珍,严禁他人观看,你觉得会是一个什么后果?” 华佗愣了一下,随即不快道:“先贤经典,何等珍贵,医术小道怎可比拟。” 刘封却是不慌不忙道:“元化先生,那先贤性命可重要?” “那是自然。” 华佗毫不犹豫的接道,内心对刘封已经有些看轻。 先前接触,还觉得这孩子少年早慧,颇知礼数,可今天怎可说话颠三倒四起来了。 刘封继续道:“那若是先贤重病,能救治先贤的医术可重要?” “这……” 华佗被问蒙了,开口这了一声,接下去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了。 确实,他要是说重要,那先前说的就是假话了。 要说不重要,那也连带暗示先贤的性命也并不重要了。 “元化先生,在我看来,医术一道,并不逊色于先贤经典。不论是先贤的经典,还是医术,都是导人向善的东西。只是一個是在精神上引导人们变好,而另一个,则是在肉体上引导人们变好。” 刘封的话,宛如一柄大锤,狠狠的砸在华佗的心坎上。 其实华佗这人,是有一些自我矛盾的。 从本心来说,他是真的热爱医术,喜欢医术,钻研医术给他带来快乐,用医术治疗病人,又能让他得到满足。 可内心的士人之心,又让他对医术产生了羞愧之情,觉得自己将时间浪费在医术上,是辜负了父母和自己的志向。 看到华佗沉默了下来,刘封知道是时候放大招了。 “先生,我曾向父亲建言,欲设一医学从事。” 刘封图穷匕见:“此从事之任,便是专司收集各项医术,去腐存精,去伪留真,然后再行推广,育教育人,培养医者。” “元化先生,我大汉五千五百万子民,饱受各种疫病之苦。” 刘封大礼参拜道:“先生难道就无恻隐之心,眼看着百姓被黄巾符水欺骗,死于染疾吗?” 第35章 医道三不朽 刘封这的确没有欺骗华佗,他确实从大耳哥那弄到了医学从事的委任状。 从事即从吏史,亦称从事掾,是汉代刺史的佐吏。 绝大部分的从事都只是直属于刺史的官员,地位较为清高,配铜印黄绶,俸百石,已经算是正正经经的官僚了,而且就近侍从州牧、刺史,较为容易升官。 尤其是别驾从事,长史从事,治中从事和功曹从事,这四大从事,那是从事中的顶级存在,任何一个,都是炙手可热。 医学从事虽然不在其列,但毕竟也是从事,配铜印黄绶。 华佗有些动心了。 这还真不是华佗见官眼开。 实际上华佗早几年的时候,甚至还得到过豫州牧黄琬的征辟,那很可能也是从事起步。 只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不但能满足华佗出仕的愿望,让他负责的更是医道之术,这对他而言,简直是再完美不过了。 华佗确实曾经说过,后悔以士人的身份,从事医师的事业,这让他没有办法再出仕为官。 但从人物的情感和事迹考量,这话其实是一种感情的抒发,有一种类似于我当年如果好好读书,不玩游戏,我也能考上好大学,找到好工作了。 可实际上,大部分这么抒发的人,其实心里未必真有那么后悔,毕竟游戏给大家带来美好是真实的,或许很多人到长大后,依旧对游戏恋恋不舍。 从华佗的事迹来看,医术对他来说,就像是游戏对喜欢游戏的人是一样的。 真让他放弃医术出仕为官,他也未必真的就能放下。 “元化先生,我意在徐州建立一座医院。” “医院?” 华佗念着名字,若有所思。 “不错,正是医院。” 刘封进一步解释道:“这是为医者传医授道的地方,为大汉培养真正医者的庭院。” “传医授道?” 华佗被震惊到了,因为刘封的话语太高太大了。 “不错!” 刘封掷地有声道:“世人常以为医术乃是小道,此大谬也!神农尝百草,立功于天地,始能封圣。今医者乃是承继神农之伟业,继往开来,砥砺前行,何以为小道乎?” “在封之规划中,医学从事当兼领医院院长之职,为医院编写教材,立医学之道。” “昔日,春秋时鲁国大夫叔孙豹与晋国大夫范宣子辩论,何为死而不朽。 范宣子认为,他的祖先从虞、夏、商、周以来世代为贵族,家世显赫,香火不绝,这就是“不朽”。 叔孙豹则以为不然,答曰这只能叫做“世禄”而非“不朽”。 真正的不朽,乃是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 “元化先生,叔孙豹大夫仅凭此言,可封圣也!” 刘封面前的华佗已经目瞪口呆,听的耳鸣目眩。 于是直接掀开了汤锅,将里面的鸡汤对着华佗的嘴就倒了进去。 “先生此任,便是三不朽!立医德,建医功,著医书!” 华佗彻底懵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医术都能是大道,如此崇高,甚至是继承了神农的事业。可听刘封这么一说,又觉得确实非常合理,谁能否认得了神农是医者始祖? 谁又能否认神农圣者的身份? 继承了神农事业的医者,如何就是小道了? 华佗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一种崇高的使命感,与满足的事业心混合在了一起,酿成了一杯让他愿意从此醉死不复醒的美酒。 而在这时,刘封对着华佗郑重邀请道:“元化先生,您愿意助我振兴医道,使它复兴成大道吗?” 华佗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气从肺腑升腾而起,直冲凌霄,让他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大声喊出:“佗之愿尔,敢不为公子效死命乎!” “善!” 刘封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这一切都是他的心里话,可不是在忽悠华佗。 毕竟刘封做事讲究光明正大,你情我愿,他只是给了对方一个无法拒绝的价格而已。 接下来,刘封花了足足半個时辰,给华佗描绘了他所设想的一系列的医学体系,包括如何建立医院,如何招收学生,如何划分科目,以材施教。 不过这里的划分科目,只是简单的划分为内、外科。 而这,华佗倒是非常好接受,毕竟他是这个时代唯一的外科圣手,也是开辟外科道路的圣者。 只可惜,华佗的道并没有能流传下来,这是整个中华民族的损失。 这一点,寡妇曹难辞其咎! 华佗先是安静地听着刘封描述,到了后面,他的问题则是一个接着一个,让刘封都有些应接不暇了。 刘封只觉得现在的华佗,与对话之前的华佗已经截然不同了。 先前的华佗虽然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风格高雅,言行端庄,可内里的本质,却更像是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现在的华佗,却像是冲破了山壁,奔腾而下,有着数不尽的能量,想要发泄出来。 华佗,活了。 **************************************** 这一日,刘备刚刚睡醒,就听到近侍来报,说公子已经在外等候召见了。 “嗯?” 刘备愣了下,随后不悦道:“既然是封儿来了,为何不早报?” 近侍委屈的辩解道:“我等是想要禀报主上,是公子拦下了我等,说主公公务操劳,更需要好好休息,他等一会就好。” 听到近侍们的解释,刘备的火气已经消了一半了,但还是心疼儿子,不满道:“眼下天寒地冻,外屋远不及里屋暖和,若是冻出个好歹,你们……” 刘备毕竟为人宽厚,不会跟曹操一样胡乱杀人。 他挥了挥手:“哎,算了,你们快去将公子请进来。” 近侍如蒙大赦,赶忙转身出去请人。 很快,刘封就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堆帛书。 一看见刘封,刘备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朝着他招手道:“封儿快来,且坐到火炉前,先烤烤火暖和暖和身子。” 刘封走上前,将帛书放到身边,然后朝着刘备大礼参拜。 “父亲,儿恳请问对。” 第36章 问对徐州 “问对?” 刚想要去搀扶对方的刘备愣住了,这好好的,又要搞什么问对? 愣了一下之后,刘备还是起身拉住了刘封,将对方扶了起来。 “痴儿,有什么话,同为父讲就是,做这些有甚意思。” 感受着刘备的温暖,刘封心中心意更坚。 起身入座之后,刘封恳请道:“父亲,请您暂时屏退左右,孩儿有要事禀报。” 刘备毫不犹豫的挥了挥手,将几个近侍全都赶了下去。 “都出去!将房门关好,退出五步。没有我的召唤,任何人不得靠近卧房。” 近侍们恭敬应命,鱼贯而出。 “好了,封儿你想说什么?” 刘备神态很是轻松,用着被褥,斜靠在凭几上。 凭几是个好东西,是能让东汉人在床榻上摆出葛优躺的神器。 刘备舒服的靠姿,看的刘封有些心痒痒,也想靠上一靠。 想到还是正事要紧,刘封也只能端着身体,正色道:“父亲,孩儿已与别驾家达成协议,这份帛书,便是草签的协议。” 刘封从身边的托盘中,取出第一份帛书,挺起身体递给刘备。 刘备接过帛书,略一翻阅,便露出惊喜的神情:“麋子仲果是慷慨大方之士,竟愿出借如此之多的粮食物资。” 说到这里,刘备心算了一下,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这恐有上千万钱之多啊。” 刘备说的一点不错,糜竺答应给出的物资就价值三四百万钱,而那十万石粮食,以目前最低的价格来算,也当两千余万钱。 糜竺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答应了,可见海东糜家之豪富,确实动人心魄,也难怪刘备如此感慨了。 “父亲,别驾深明大义,对我家鼎力相助,这份情谊,不能不铭记于心。” 刘封的话让刘备连连点头,他也被糜竺的大手笔给震惊到了,性情仁厚的他虽然也有腹黑的时候,可绝大部分的时候,也还是知恩图报的。 “封儿此言,实乃正论。” 刘备继续看着帛书,同时连连点头:“麋子仲如此雪中送炭,我父子切不可忘了他与糜家的恩德,日后必当重报。” 看完之后,刘备抬起头,脸上满是笑容:“封儿,你先前所言屯田一事,得麋子仲鼎力相助,想必终于可以付诸实施了。” 刘封也露出赞同之色,点了点头,可随即话锋却是一转:“父亲,常闻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今有糜家支持,物资充沛,然而犹有大事未定。” “是何大事?” 刘备惊了,以为自己没睡醒,怎么就突然来了大事了。 刘封正色道:“父亲且安坐,孩儿试为您一叙当下大局。” 刘备可不敢轻视自家宝贝儿子,立时端正了坐姿,如临大敌。 刘封开始叙说:“徐州自古乃是兵家必争之地,可地处平原,四通八达,无险可守。历来都是易攻难守。 眼下,徐州下辖五郡,之前也为父亲浅析过当下格局。父亲能够控制的,也仅有下邳国一郡,以及小半个东海郡。 更让人细思极恐的是,即便是下邳国,父亲也是靠着陈功曹家才得以笼络。一旦陈功曹与父亲离心,下邳国还听不听父亲的号令,孩儿十分悲观。” 如果曹豹在这里,一定会大喊又来了。 刘封这一手又是先做大言,仗势欺人,将对方引入自己的节奏,然后掌控对方。 曹豹就是这一套打法的第一個牺牲者。 可刘备却不知道,他仔细一想,还真就跟自己儿子说的一模一样。 下邳现在服从自己的命令,输送钱粮到州府,真就是陈元龙的功劳。 可同样,一旦陈元龙反叛,那以他和陈家在下邳的影响力,那不就分分钟是兖州叛曹的局面? 想到这里,刘备明明是躺在温暖舒适的卧房里,却是遍体生寒。 因为按照刘封的说法,哪怕是刘备所在的东海郡,也是陈元龙联手糜竺为他安定的。 况且曹豹的两万丹阳兵也不是自己的嫡系,目前也不过是做臣服状而已,自己一时之间根本消化不掉对方。 刘备越想越懵逼,自己好好的一个徐州牧,怎么听了儿子一番话,就变成毫无立锥之地了? 刘封继续说道:“陈功曹、糜别驾对父亲忠心耿耿,乃是忠臣,故此东海、下邳两郡并非当务之急。” 刘备缓缓点头,松了口气,我就说嘛,元龙和子仲都是厚道人,我只要待之以诚,料想他们也不会弃我而去,不至于众叛亲离,重演兖州旧事。 “父亲觉得,目下徐州的当务之急在何处?” 刘封突然的提问,让刘备陷入沉思。 好一会儿后,刘备方才答道:“莫不是在广陵郡?广陵地广人众,又未有经历战火,可谓是兵多粮广。眼下袁绥代张孟高署理郡务,此人亲近袁家,恐其与袁术勾连,引狼入室,犯我徐州,可谓是当务之急?” 大耳哥的能力虽然不是顶尖级别,但也是各路军阀中的中上表现。 因此,他能看出袁绥的广陵郡是个大麻烦。 这不但是一个毒瘤,而且还是一个轻易不能刺破的毒瘤。 因为张超张孟高这时候还在兖州帮着张邈、吕布对抗曹操,曹操也正是因为兖州之叛才会从徐州退兵。 如果这时候去动广陵郡,且不说张孟高在广陵素有遗泽,这行为更是等同于恩将仇报,必会为人所不耻,也会被陈登、糜竺等徐州本地士人所劝阻。 更可怕的是,曹操在兖州鏖战的过程中,曾经为战事所苦,竟然生出心思想要回头来打徐州。 这实在是因为吕布、张邈等人战力不俗,双方互有胜负,哪里如徐州那般好打。 曹操肯定是觉得与其在兖州和吕布、张邈死斗,不如捡软柿子捏,先去把徐州占了,然后回过头来再收拾吕、张。 可这种想法简直蠢透了,完全没考虑到徐州本地士人和他的血海深仇。 别说当初曹操举兖州全州之力,两伐徐州都没能将它打下来。而现在他手里只剩下寥寥几个郡县,还有吕布、张邈强敌在侧,就能打得下来了? 更何况就算侥幸打下来,徐州士族只需要软抵抗,拖着钱粮不给,就很可能让曹操在吕布的攻势下彻底崩溃。 所幸荀彧、程昱等人苦劝,才打消了曹操两面树敌的蠢行。 第37章 心腹大患 为什么说曹操是个另类,关键就在这里。 以曹操的性格和学识,其实他更适合做一个高官、学者,诗人,而不是军事家。 曹操之所以能成为军事家,他的军事天赋如果只有60分,远不如李二凤、大唐二李,卫霍、徐常等先天满分的牛人,但他的学习能力,却高达90分。 曹操属于靠着学习能力后天逆袭的军事家。 曹操的心思,刘备当然不知道,他还以为眼下已经和曹操化敌为友的。 毕竟他都和曹操的老板袁绍结盟了,那曹操不顺理成章的也成盟友了,要不是荀彧和程昱劝住了曹操,以大耳哥现在的麻痹劲儿,还真有可能让寡妇曹给偷袭成功了。 可即便这样,广陵依旧碰不得。 这么一个又痛又痒的广陵确实是一個大问题,刘备能看出这点,已经拥有不错的战略眼光了。 可惜的是,刘备的眼光还不够长远,他看不到更深层次的问题。 接下来,刘封就可以给大耳哥上课了。 “父亲所言谬也,广陵虽是大患,却是疥癞之患。且不说我们目下实在不能去碰广陵,不但道义上说不过去,更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况且即便袁术入了广陵,依旧动摇不了我们东海、下邳两郡。” 刘备点点头,丝毫没有被儿子驳斥的不悦,反而还觉得刘封说的很对。 下邳、东海人心在我,袁术就算进了广陵郡,也动摇不了大局。 既然自己说的不对,那刘备就想知道刘封的看法:“那依封儿所见,心腹大患在何处?” 刘封从身边的帛书里选出一份,打开摊放在刘备跟前。 这是一份简单的徐州地图,刘封的手指落在徐州的最顶部。 “父亲,徐州的心腹大患,正是此处!” 刘备定睛一看,刘封所指的地方,正是琅琊郡。 “琅琊?” 刘备有些迷茫,琅琊一郡,地处徐州最北方,被臧霸等人所割据,怎么看都不像是心腹大患啊。 刘备琢磨了片刻,还是觉得广陵郡的问题要比臧霸严重的多。 别的不说,袁术拿下了广陵,肯定是想继续向北,全取徐州的。 刘备与袁术之间,势必要大战一场。 可臧霸虽然有些不服自己,可现在还老老实实的呆在琅琊郡内,别说兵戎相见了,就是脸皮都没撕破。 况且臧霸目前来看,并无太大的野心,先前也愿意臣服陶谦,没理由他刘备连陶谦都不如吧? 刘备把自己的看法跟刘封说了一遍,然后等着刘封解释。 刘封先点了点头,肯定了刘备的看法并不是错的,只是他看的少了。 就像是盲人摸象,只是摸到了大象的大腿就因为这是大象的全貌。 那他说的越详细,越准确,就只会离真正的答案越远。 “父亲,如果单以徐州州内论,您说的不为错。可既然广陵已经引入了袁术这个外敌,您为何会忽视琅琊的外敌呢?” 刘封的话惊醒了刘备,他猛然反应过来。 琅琊郡的位置确实重要,而且还深入青、兖中间,甚至距离豫州也仅仅只是几十公里,可谓是被三州土地包围在中间。 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等于是琅琊郡能同时受到青、兖、豫三州的影响。 刘备试探的询问道:“封儿你的意思是,臧霸会有外援?” 刘封点头道:“父亲所言说对了一半。” “哦?此言何意?” 刘封指着地图,给刘备讲解起来。 “父亲请看,琅琊郡北,便是青州。 眼下的青州州中,是袁、田、孔三人争霸,可实际上,田楷和孔融即便联合在一起,也不会是袁家的对手。据我所知,袁绍已拜臧洪为青州刺史,拜袁谭为青州都督,此二人皆有安抚百姓,征讨不臣之能。 田青州与孔北海,快则年内,慢则明年,若不主动逃走,势必将束手就擒矣。” 刘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袁谭、孔融、田楷这三个人他都熟,对方能力如何,与他们打了几年交道的刘备又怎么会不清楚。 尤其是袁谭,刘备可是在他手底下吃了老大的苦头了。 他在平原国内,跟着田楷与袁谭多次交战,可谓是连战连败,最后连整个平原国都丢了。 可见袁谭军事能力之强。 曾经刘备还有些羡慕袁绍,居然有子如此。 不过现在嘛? 至少大耳哥他自己肯定是觉得自己家宝贝儿子可比袁谭那个只会打仗的武夫厉害多了。 “父亲,青州最多只能坚持两年,两年之后,必定落入袁家之手。如果袁家想要继续南下,琅琊郡首当其冲。 倘若我们不能在两年内解决臧霸的问题,将琅琊郡纳入手中,一旦臧霸投靠袁家,那东海、下邳可就直面袁军锋锐,其势必危矣。” 刘备看看地图,只觉得刘封所言极有道理,顿时脸色大变。 没等他有所反应,刘封又接着说道:“先前已与父亲说过,吕温侯虽能征惯战,然其有勇无谋,行事轻佻,终究难是曹兖州对手。 当时孩儿也曾判断,两年之内,曹兖州必将大获全胜,将吕奉先赶出兖州。 到了那时候,重获兖州的曹操,如果想要觊觎我州,以其帐中荀彧、戏志才、程昱皆是多谋善断之士,不难发现琅琊郡的漏洞。 如果曹兖州拉拢臧霸,使其投效自己,东海、下邳将会三面受敌,父亲还能在我州安坐吗?” 随着刘封的叙说,大耳哥不但脸色难看,额头更是冷汗直冒。 明明外面寒风刺骨,可屋内的大耳哥却已经是汗流浃背。 刘备不明白,昨天陈登还向他保证,年内至少将输送三十万石粮食供州内使用。 刘封又得到了糜家的鼎力支持,筹集到了足够屯田的粮食物资,还拿出了曲辕犁这样的农具神器。 再加上赵云、田豫被成功挽留,曹豹主动割让部曲,向他靠拢。 明明形势一片向好,不是小好,而是大好。 怎么只是一个晚上的功夫,到了自家宝贝儿子的嘴里,他刘备在徐州怎么已经危如累卵,岌岌可危了呢? 第38章 刘公妙计丢徐州 刘备情难自禁地升出了一个荒谬至极的念头,难道是我还没睡醒? 刘备毕竟是一代豪雄,虽然眼下还很稚嫩,可他却没有轻言放弃。 虽然觉得刘封的话极有道理,一环扣着一环,推演的合情合理,可他还是皱着眉头紧盯着地图,想要找出刘封话里的破绽。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不论怎么思考,都找不到破绽。 刘封在这时,还故意添油加醋道:“父亲,还有两件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孩儿还没说。” 刘备吓了一大跳,这实在不是刘备没有定力,徐州是他获得的第一处基业,已经寄托了他全部的希望。 说句不好听的,刘备这会儿都不知道失去了徐州之后还怎么活下去了。 历史上,刘备在丢失了徐州之后,依旧不屈不挠,那是他的接受能力强,并不意味着他现在就有这样的认知。 况且,在丢失徐州之后,刘备一直都驻扎在小沛。 熟悉地理的都清楚,小沛就在豫州进入徐州的门户上,距离徐州只有二十公里。 其后,大耳哥几次三番的被吕布击破,可每一次被击破之后,又重新整顿兵马,重回小沛,这里面都是大耳哥对徐州满满的渴望之心。 最后,他更是不惜骗了一直投资他的曹操,终于得以返回徐州,重新自立。 现在刘备虽然尚未丢失徐州,但他对徐州的重视和爱惜,已经丝毫不逊色于日后了。 “这、这……还有什么祸事?” 刘备纵然心中惶恐不安,却还是没有讳疾避医,有着直面困难的勇气。 既然如此,刘封也不会客气,径自说道:“其实这两件祸事,之前也都和父亲您说过了。 第一件祸事,便是淮南袁术。 早先和父亲提过,袁术此时正身陷泥潭,被刘表、刘繇和江南士族困在扬州苦战,暂时无瑕北顾。 可刘繇虽得江东士族的支持,才能也堪中上,能得人效力,可惜他终究势单力孤。” 讲到这里,刘封顿了一下,差点嘴巴一秃噜,把孙策给说出来了。 眼下孙策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辈,也没什么亮眼的战绩,就连去丹阳征个兵,回来的路上都差点被山越酋帅祖郎给打得丢盔弃甲,险些命都没了。 要说他能把刘繇给击破,就算抬出仙人、祖宗来,刘备恐怕也很难相信。 “孩儿预计,刘繇恐怕最多只能坚持到明年。 一旦刘繇落入下风,袁术腾出手来,他第一個目标,就会是我徐州,是我广陵郡。” 刘封的态度非常肯定,而且也拿出了证据:“毕竟袁术才刚自封了徐州伯,其对徐州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袁公路尤为可恶!” 刘备恨恨出声,自己好容易有了块落脚之地,这袁术居然如此无耻,觊觎徐州,自己定与他势不两立。 可随后一想,两年之后,袁绍抵定青州,曹操全据兖州,袁术又来侵犯广陵,莫非自己在徐州只能待两年? 不知道老爹心中悲苦的刘封继续开口,其实就算他知道也要继续说的,毕竟他可是大孝子,侍父以诚,侍君以忠,刘封既诚又忠,实是天下大孝。 “父亲,您可别忘了还有吕布呢。” 刘封悠悠的话语,让刘备如坠冰窖。 “先前也曾和父亲说过,吕奉先一旦战败,他只有往徐州来一条路可走。 到那时候,父亲是接纳还是不接纳? 若是不接纳,吕布虎狼之性,很可能因此深恨父亲,反倒是要和我徐州来个鱼死网破了。 若是接纳,那父亲又将吕布安置在何处? 莫非是彭城? 那可就危险了。” 刘备已经呆若木鸡,自己这儿子还真是能掐会算了。 早在先前刘封告诉他吕布必定来投之后,他就思考良久,最后想出了一个妙计。 那就是把吕布安置到彭城,反正彭城国已经一片白地了,也不怕吕布能在彭城扎下根来反客为主,同时又能以吕布为藩属,抵挡曹操可能的进攻,简直一石二鸟,堪称神来之笔。 可听着自己儿子这意思,自己这妙计难道不对劲? 刘备颤颤巍巍的问道:“将吕布安置到彭城,莫非有什么不对之处?” 刘封叹息一声,反问道:“父亲,吕布虎狼之性,素无信义,叛主如家常便饭。您今日将其安置在彭城,想要借他之力抵御曹兖州。 可您怎么知道吕布在彭城,不会觊觎我下邳城呢? 须知彭城至下邳,一路畅通无阻,地势平坦,又有河流可为助力,输送补给物资。 吕布军乃是并州军团,多骑善跑。 一旦袁术来犯,父亲南下抵御,吕布却突然反水,直插下邳,父亲该如何是好?” 刘备心里拔凉拔凉的,他好歹也征战半生,打了那么多场仗,能不知道刘封所说的是真是假吗? 大耳哥这会儿信心直坠谷底,想起陈群昔日在豫州劝说他的话,难道真让陈群给说对了? 陈群苦劝刘备不要离开豫州,前往徐州,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豫州是支持你刘备的,留在豫州发展是最好的选择。 徐州看起来很美好,可那旮沓水太深,你老刘把持不住的,万一翻了船,你连豫州这块地盘都没了。 眼看着老爹从山顶已经一路滚落到谷底了,刘封知道一个好儿子,这时候一定要好好的鼓励一下老爹,让他知道儿子永远会和他站在一起,面对各种艰难险阻。 “虽然局势不容乐观,但有孩儿在,父亲无须担忧!” 刘封直起身体,正视刘备,郑重的话语带着强烈的自信,感染到了正惶恐不安的刘备。 “封儿有何良策可教为父?” 刘备是真被刘封所描述的可怕景象给吓到了,这要是变成真的,那他刘备可就生不如死了。 偏偏刘封的推演极其合理,毫无破绽,让刘备想要驳斥都做不到。 除非刘备当个鸵鸟,可他性格坚韧不拔,又怎么可能干出那种蠢事。 刘备此刻是真的想从刘封这里听到一些好消息,好舒缓一下他的情绪。 刘封也知道眼下到了谷底,是时候再重新建立一下刘备的信心了。 第39章 双管齐下克臧霸 于是他将自己酝酿已久的计划托盘而出。 “父亲,徐州之危难,在广陵,在彭城,然此二地,为疥癞之患而已。唯有琅琊郡,乃是我徐州心腹大患,如不早平,必将使我父子无容身之处也。” 刘封摊开第三个帛书:“父亲,琅琊之事,非一日之寒,所幸眼下尚有时间,可以为父除患。” “父亲请看。” 刘封指着琅琊军简易地图道:“琅琊郡地势西北高东南低,自北而南,有沂山、蒙山、尼山3条主要山脉呈西北东南向延伸,控制着沂沭河上游及其主要支流的流向。 以沂、沭河为中心,西、北、东三面群山环抱,向南构成扇状平原。 境内一水二山,三平原,四丘陵,乃是徐州境内最为要紧的北方要隘。” 刘备听着刘封的介绍,眉头紧皱,这样的地形,想要动兵就非常麻烦。 果然,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刘封紧接着就继续说到:“臧霸出身兖州泰山郡华县人,其父臧戒为县狱掾,因据守法律,不听从太守杀囚的命令而激怒太守,被下入狱。 其后,臧霸纠集十多个食客,竟将其父从百余名役卒中救出。 臧霸健勇是原因之一,其父的恩泽也不可忽视。 随后,父子俩在泰山郡呆不下去了,便逃奔东海。 可一时之间,臧霸孝烈之名却远播周遭数郡。” 刘封先介绍了一下臧霸的背景,这在后世只需要百度一下的资料,此时却是刘备很难掌握的秘闻。 听完刘封的话,刘备忍不住赞叹道:“此子敢于救父,不惜以弱击强,确是一名孝子。” 汉代极其推崇孝道,刘备自己也是大孝子,对臧霸的孝顺自然很是欣赏。 刘封接着说道:“黄巾乱起,臧霸趁势而动,纠集悍匪、豪强,从征陶公,击破贼众,被陶公拜为骑都尉,更笼络孙观、吴敦、尹礼等人,聚合军众,自为统帅,屯于开阳一带,形如藩属,不为陶公所制矣。” “然则,臧霸虽强,却并非琅琊国相,他的官职只是骑都尉。 国相萧建乃是朝廷所拜,治莒县,收付琅琊的契机,就在此人身上。” 刘备顿时兴奋起来,你要说这个,我可就高兴了。 “臧霸与萧建历来不合,后者根本看不起前者,而前者颇有野心,一直想要取后者而代之。 因此,他们两人的矛盾,只会慢慢激化,而不会得到化解。” 刘封说到这里,转而向刘备问道:“父亲,琅琊郡中,不论臧霸还是萧建,都不会轻易服从我们。更麻烦的是,我们手里也没有能让他们转而支持我们的筹码。 因此,对于琅琊郡,只有动武一条路可走。” 刘备闻言,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苦笑摇头:“封儿,你说的不错,可琅琊郡地势如此险要,又多山岭,臧霸这样的地头蛇若是坚壁清野,固守城池,那麻烦可就大了。 为父手中不过六千元从,即便加上曹建威的四千,也不过万人,还要分兵留守郯城,可用之兵,恐怕不足六七千人。 我虽不知臧霸等人纠合了多少兵马,但料想也不会少于数千。 若是野战,尚有机会击破对方,可要攻城,那是半点机会也无了,更别说还要在两年内之内消灭对方了。” “父亲所言甚是,以我所观,泰山兵共分五部,每部有少则一二千人,多则两三千人。合兵一处,恐最少也有万人之数。” 刘封点头赞同:“若是对方守城,一时之间,委实难下。” 在这個时代,守城是相当有效的防御手段,如果攻击方遇到的还是有名的坚城,那往往只能靠偷袭得手,或是围城来获胜了。 历史上下邳就是有名的坚固城池,曹操带领几万大军围攻,吕布只有数千守军,却依旧不落下风。 曹军兵疲将倦,一度想要撤军。 还是程昱、郭嘉等人联手制止,并且献上了水攻之策,掘开泗水,水淹下邳。 可即便城市都被淹了,下邳依旧屹立不倒,又坚持了一个多月,最后还是在内讧的情况下,被叛变方打开城门,宣告破城。 开阳是臧霸的根据地,即便不如下邳坚固,也应当拥有不俗的防御力,刘备自然全无攻城得手的信心了。 不过刘封却是依旧信心十足:“父亲所言甚是,只是孩儿想了两条计策,若是双管齐下,必有奇效。” 不待刘备提问,刘封就将托盘中最后两个帛书取来打开。 “父亲,孩儿这第一计,便是假道灭虢之策,我们可假意征讨萧建,可实际却是先灭臧霸!” “父亲请看!” 刘封指着地图:“臧霸所盘踞的开阳,就在东海与琅琊的边界附近,而他居中,下控昌豨,上连孙观,若是不将他打掉,根本到不了萧建所在的莒县。” 刘备纳闷道:“若是真能除灭臧霸,自然是好,可封儿你也说了,臧霸拥兵自守,开阳附近又易守难攻,况且还要经过昌豨的地盘。恐怕我们刚一发动,臧霸就会收到消息了吧。” 情况确实如刘备所说的那样,臧霸集团对刘备所在的郯城县不可能麻痹大意。 虽然刘备忌惮他臧霸,可他臧霸现在日子也不好过。 他的开阳县,可是被夹在刘备的郯城县和萧建的莒县中间的。 也因此,臧霸一定会对刘备的郯城县密切关注,任何风吹草动,都很难瞒过对方。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偷袭臧霸,无异于痴人说梦。 “父亲莫急,确实如您所想,我们是无法奇袭臧霸的。可我却给臧霸留了另外一条计策,名为釜底抽薪!” “父亲请看。” 刘封把最后一封帛书递给刘备,上面记载着一系列的数字。 “这是何意?” “此乃孩儿所收集,开阳附近的粮食产量,孩儿这一套计略,便是联合别驾家,以雪盐、白糖为诱饵,在秋收之前,去开阳附近收购粮食。 如采用此计策,那收粮行动越早开始越好,既可以辅助我屯田增产,也能收购更多的琅琊存量,最后甚至还能起到麻痹臧霸众匪的作用。” 刘封把整个计划托盘而出,没有对刘备卖任何关子。 毕竟这是现实,不是小说。 军国大事,一个配合失误,都会有不可预料的严重后果,怎么可能在这里故弄玄虚的卖关子。 第40章 一统州境的遐想 刘备乃是一州之主,又是军队的第一统帅,刘封想要绕过他策划这么大的一场行动,简直是痴人说梦。 任何行动,都要有刘备的配合,才能将己方的力量发挥到最大。 听完刘封的计策,刘备惊的嘴都合不拢了,喃喃自语道:“此计竟如此歹……,竟如此精妙。” 刘封的计划总的来说,就是用雪盐和白糖以及财帛在秋收之前去臧霸地盘上收购粮食。 因为秋收在即,相信开阳等地的豪强民户,但凡家中有多余的粮食,都会很乐意出售换钱,顺便给即将成熟的新粮腾出仓储空间。 而等到粮食收的差不多了,刘备军就赶在开阳等地秋收粮食入库之前出兵,直接把臧霸给堵在城里,同时还能以周围刚刚收割集中的开阳秋粮为军粮,就食于敌。 堪称一箭双雕。 到时候,没了粮食的臧霸根本守不了城池。 除了投降,就是饿死了。 就算臧霸负隅顽抗,也拖延不了多少时间,料想年内就能彻底解决。 更何况历史上的臧霸相当圆滑,而且并没有太大的野心,刘封有足够的自信能够顺利劝降对方。 听完刘封一整套完整的计划,刘备惊为天人。 毕竟一直以来,大耳哥虽然能打,但那都是仗着阵战搏杀著称的,靠的是兄弟们不怕死,武艺好,力气大。 要论起玩脑子的谋略,他目前还只是七窍通了六窍,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么阴人的计划的。 不过刘备还是找到了个破绽:“封儿,如果臧霸不肯卖出粮食,那该如何是好?” 刘封哈哈大笑起来,随后给刘备解释道:“臧霸不过区区一介地方豪强,如何能看穿我的计谋?况且此计乃是阳谋,即便臧霸看穿了,也无力破解。 父亲须知,臧霸与孙观、昌豨等人,名为君臣,实为盟友,他很难真正干预手下人的私事。 因此,即便到时候臧霸不卖粮,可昌豨、孙观等人如何忍得住? 到那时候,臧霸不干涉还好,若要干涉昌豨孙观卖粮,恐怕只会引起他们的猜忌。 须知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臧霸但凡聪明一些,是不敢那么做的。” 刘备恍然大悟,越看越觉得这计划可行,可谓万无一失。 刘封最后总结性陈词道:“父亲,琅琊一战,乃是您入主徐州之后的首战,务求一击而中,立威于东海。” “封儿所言,甚为有理。” 刘备目含渴望,盯着刘封:“收服琅琊郡之后呢?” “到那时候,父亲自可挟大胜之声威,南下广陵,胁迫袁绥低头,一统州境。” 刘备想起先前所说,不禁追问道:“封儿你先前可曾说过,广陵不能碰,为何此时又能南下广陵了?” 刘封笑着回答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到那时,即便袁绥依旧不肯向父亲低头,张孟高恐怕也已经死在兖州了。 既然张孟高已死,父亲以州牧之尊,收服辖内郡县,又会有什么过错呢?即便张孟高侥幸不死,父亲只是南下广陵,以备袁术北侵,袁绥性格不甚刚强,定不敢与父亲兵戎相见。 到那时候,大军入城,父亲以州牧事调整人事,任用贤达,广陵可入父亲股掌之中矣。” 刘备恍然大悟,顿时乐得合不拢嘴,心里忍不住遐想起真正一统徐州的美好景象了。 郯城以东百余里,东海糜家所在的朐县中,糜家家主之弟,糜芳糜子方,正阅读着兄长糜竺派甲士护卫,急送回来的帛书。 糜芳此人同兄长糜竺相似,都是温文尔雅,却又精擅射术的儒生。 只是比起糜竺的内敛,糜芳要显得奔放一些,性格更为外放,沉不住气。 看信的时候,糜芳的眉头一直紧锁。 这也难怪他会有此表情,实在是糜竺答应刘封的物资数量太过庞大。 各种物资还好说,家里凑一凑,总能筹措的出来,哪怕差了一些也不要紧,主要同朐县的豪强士族们通个气,他们都会给糜家一个面子,帮忙补上不足之数。 只是那十万石的粮食太过吓人,糜家的府邸里的确还有近三十万石的新粮,可这却是糜家几万人的一年所用。 一口气抽走三分之一,万一出点情况,那麻烦可不小。 直到雪盐、冰糖的内容出现时,糜芳的脸色才从犹疑转为怀疑。 可当他打开随着信件一起送达的,装着雪盐和冰糖的木匣后,才彻底变成了震惊。 兄长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本有些犹豫要不要按照兄长嘱咐去做的糜芳,直接捧起木匣和信件,朝着后院而去。 糜竺与糜芳的父亲糜甑还健在,年过六十之后,他就彻底退隐,将家中事务全部托付给了自己的长子糜竺,并让次子糜芳,辅助长子经营。 而他自己,则彻底隐居起来,呆在家中后院福楼中,安享晚年。 这座福楼高四层,周长百十步,是朐县城内数一数二的高楼,站在楼顶,视线能越过县城城墙,眺望城外的风景。 当初糜家建造此楼,据说足足耗费了两千万钱,被糜甑命名为福楼。楼内装修美轮美奂,每层楼都有六至八個房间,四楼顶部,还有一座阁楼,可供登高望远。 糜芳一路小跑,看的来往的下人有些惊吓,不知什么事情能让糜芳这个二家主急成这样。 等来到糜甑隐居福楼,糜芳敲开大门,登楼而上。 自己老爹糜甑这时候,正在一个眉目如画,明眸善睐的少女陪伴下,悠然自得的喝着小酒,看着远处的景色。 整个顶楼的窗户全部打开,内里又被丝绸所制的帐幕包裹,只露出对着山景的一面。 这样既能遮挡冬日寒风,又能让糜甑烤着火炉,欣赏冬日远山雪景,而又不感到寒冷。 听见楼下传来的动静,本来在少女陪伴下,喜笑颜开的糜甑脸色一收,转目看去。 等看清上来的是糜芳后,糜甑又重新露出笑容,笑着责怪道:“子方,为父说了你多少次了,为人处世要稳重,不可轻佻。尤其是我们经商之人,虽然需要下定决心时的果决,但在下决心前,却一定要慎重考虑,不能草率行事。” 第41章 糜家父女(四更求支持!) 听见父亲的批评,糜芳低头认错:“是,父亲,孩儿记住了。” 只是知子莫如父,糜甑怎么看不出糜芳的认错只是尊重自己这个父亲,并不是真的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可他也没办法,同样的话他已经无数次教诲过糜芳了,可他总改不了。 糜甑确实担心这一点会在日后会让糜芳摔个大跟头。 糜甑转而问道:“那是出什么事了?” 糜芳抬起头,脸上露出了混合着兴奋和忧虑的复杂表情,但动作却很是亢奋。 他上前几步,将手里的木匣子放到糜甑面前的桌子上,引来了糜甑和他身边妙龄少女的目光。 “二兄,这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原来这妙龄少女,正是糜甑老木逢春,晚年时候才生下的宝贝闺女,糜竺和糜芳的妹妹,历史上的糜夫人糜悦。 自出生起,糜悦就一直受到父亲糜甑,兄长糜竺、糜芳的各种疼爱,那真是宛如珍宝,备受呵护。 也因此,眼下已经十三岁的糜悦依旧没有定亲,而是留在糜甑的身边,陪伴着老父亲。 糜竺曾经传回来消息,前任徐州刺史陶谦陶公,曾为自家二儿子求亲,想要为他求娶糜悦。 结果糜甑听了之后勃然大怒,直接写信把糜竺给骂了个狗血喷头,痛斥对方不爱惜自家妹妹,居然连陶应这种货色都敢往自己这里推荐。 更指责糜竺是不是为了個别驾的官位,连父子兄妹之情都不要了,想要拿自己的妹妹去巩固自己的官位? 糜竺接到信件后,被老爹给骂蒙蔽了。 他倒不是真心想要把糜悦许配给陶应。 同在郯城县,陶应是个什么货色,糜竺还能不清楚吗? 只是他毕竟是陶谦所拜的别驾,陶谦不论是名义,还是实际上,都是他的长官和举主。 这种身份在汉代是具有很高义位的,所幸陶谦也知道自己家儿子是什么德行,也顾忌糜家的实力,只能暗示糜竺,而不敢直接求亲。 要真直接求亲被拒,那可就是撕破脸了。 陶谦还是觉得自己离不开糜家,他暗示糜竺的目的也是想和糜家结亲,拉拢糜家成为自己的助力,而不是逼迫对方反目成仇。 既然糜甑直接跳出来反对,陶谦也就只能放弃。 “父亲、小妹,你们且看。” 糜芳卖了个关子,然后将木匣子打开,露出里面的雪盐和冰糖。 “咦?” 原本一脸淡然的糜甑突然来了兴趣,撑起肥胖的身躯,想要仔细观看。 糜芳和糜悦赶紧上前搀扶,生怕自己老爹一不小心给摔倒了。 糜甑观察了下,随后粘起一点尝了下。 “这是雪盐和霜糖?” 糜芳赶忙回答道:“是雪盐,不过这糖貌似叫冰糖。” “冰糖是吗?” 糜甑点点头,这霜糖、冰糖,其实又有什么区别。 随后,糜甑重新放松了下来,靠回凭几上。 “这批雪盐和霜……,冰糖的成色,要比以往采购到的好太多了。” 糜甑感叹了下:“我刚刚入口,丝毫没有异味。” “雪盐味道醇一,咸鲜到略带咸苦味,而不是以往的酸涩味道。至于那冰糖,更是甘甜怡人,和它名字一样纯甜。” 感慨完后,糜甑看着儿子问道:“你这是从哪里收来的?不要在乎钱,这种好东西可遇不可求,有多少,就收多少,价格随对方去开。” 说到这里,糜甑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你兄长正在郯城,你派人将这些给他送去,让他分送给刘使君、治中、功曹诸人,你兄长并非士人,担任别驾容易招人嫉妒,得多交朋友,朋友多,才压的住流言蜚语。” 糜芳心里苦笑,想着老爹虽然说是退隐了,可心里还是记挂着他们兄弟俩。 他倒是丝毫没有嫉妒的心思,只是赶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什么?” 以糜甑的阅历和年龄,这一刻也震惊的有些失态了。 他再度从凭几上直起身,拉着糜芳确定了一遍。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糜甑第二次放松了下来,缓缓靠在凭几上。 片刻后,糜甑朝着糜芳一伸手:“汝兄长书信何在?” 糜芳不敢怠慢,赶忙从怀中拿出帛书递给糜甑。 糜甑打开,阅读起来。 此时,糜甑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整篇帛书并没有让他的神情再次出现波动。 直到看完,糜甑眯起眼睛陷入沉思。 糜芳和糜悦在一旁静静的等待着,即便受宠如糜悦,也没有出声打搅糜甑。 过了好一会儿,糜甑才将帛书缓缓放到面前的案几上,糜悦一看,伸出小手将帛书取走阅读起来。 糜甑就当没看到,而是朝着糜芳开了:“你兄长的书信可看过了?” 糜芳恭恭敬敬的答道:“已经看过。” 糜甑重新品尝起美酒来,一边随意的问道:“嗯,那伱是怎么看的?” 糜芳有些犹豫,但片刻之后,还是如实回答道:“刚看到书信时,芳觉得兄长或许是受了刘使君胁迫……” “嗤,胁迫?哈哈。” 糜甑嗤笑出声,抬起左手指点着糜芳:“子方,在为父面前你还想遮掩什么?你怕是觉得你兄长是昏了头了吧?” “芳怎敢如此诋毁兄长。” 糜芳尴尬的低下头:“只是……只是兄长所需物资钱财,尤其是粮食的数额实在太过巨大,芳只是担心兄长被人蒙骗……” “哼!” 糜甑冷哼一声,吓的糜芳身体一颤,赶忙住嘴低下了脑袋。 可糜甑冷哼之后,却也没有斥责,而是叹息一声:“子方,你不如你兄长多矣。” 糜芳脸上火辣辣的,嗫嚅道:“孩儿不敢和兄长做比。” 糜甑继续和声说到:“你性格冲动,目光却并不长远,有些小聪明,却又粗枝大叶。你刚才说担心你兄长被人蒙骗,为父倒是真的担心你将来被人蒙蔽,做了替罪羔羊啊。” 糜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孩儿无能,让父亲失望了。” 看着跪在地上的糜芳,糜悦心中有些心疼,一双明媚的大眼睛看着糜甑,想要为糜芳求情。 第42章 韩循献策 糜甑自然感受到了女儿求情的目光,心中不由一软,对糜芳说道:“起来吧。” 糜芳还跪在地上不敢起来,糜悦便走上前亲自将二哥搀扶了起来。 “子方啊。” 糜甑语重心长道:“我家在东海确是世代巨富,周围的士族豪强也与我家相善,同气连枝,互为表里。” “可你不能忘记,我家毕竟只是商贾豪强,并非士族名门。” “陈元龙同你兄长交好,那是陈元龙为人豁达,不以家世看人。可徐州有几个陈元龙?就算是朐县里的那几家与我家交好的士族,又有哪一个不是我家用钱喂了几辈子才养出来的交情?” “甘家、王家的子弟,说起来与你交好,情同兄弟。可你在他们身上花掉的钱,难道还少吗?要是不花这些钱,他们还会同你这么要好吗?” 糜芳尴尬的点点头:“父亲教诲的甚是。” “你啊。” 糜甑摇摇头:“须知做大事者,断不能舍不得钱财。别说这次刘公子拿出雪盐、冰糖的制法。即便没有,我糜家也要鼎力相助刘使君。” “陶公志大才疏,伱却愿意年年供奉,刘使君精明强干,你反倒是吝啬起来了,何其蠢乎!” 糜芳差点又要跪下,忏悔道:“是,父亲教训的是,孩儿一定谨记这次教训,还请父亲息怒。” 糜甑这才收敛了怒容,左手拍着大腿沉思了片刻:“这次你兄长要的东西,我们不但要给,还要超额给。 所有钱财物资,加两成,粮食再加一成。” 糜芳听到这话,脸上浮出犹豫,却又不敢说话。 这自然逃不过糜甑的眼睛:“你想说什么就只管说,难道我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吗?” 糜芳赶忙摇头:“父亲自然不是,孩儿只是想提醒父亲,其他东西还好,只是粮食本就紧张,再加一成,家中可就要缺粮了。” “无妨!” 糜甑似乎早有所料:“你明日给甘家、王家,以及朐县内的豪强商家都发份帖子,老夫要请他们来福楼吃饭,到时候,粮食的缺口自然能够补上。” 糜芳听了,松了口气,赶忙应承了下来。 有了自己家老爹出马,别说只是一两万石的粮食了,就是一二十万的粮食,也不是问题。 “另外,从家里抽调身世清白的家生子,按照刘公子所传授的方法试做一下,看看这法子有没有用。 如果有用,做出来的雪盐和冰糖,同刘公子给的这些是否一样,如果不一样,就找出差在哪里。 另外,将那个曲辕犁也要复制一下,如果有问题,赶紧跟你兄长联系。” 糜芳赶忙又应了下来。 最后,糜甑摆了摆手:“好了,下去办事吧,记得这一切都要保密,绝不能对外泄露半点。” “是!父亲。” 糜芳看了一眼冲他做鬼脸的糜悦,脸上露出一個苦笑,然后下楼离开。 直到糜芳走了之后,糜悦才靠到糜甑身边,拉着父亲的手挽道:“爹爹,你对二哥太严厉了,你刚才训的二哥都快哭了。” “你这是心疼你二哥了?” 糜甑瞥了一眼自家闺女:“我这也是为了他好,要是眼光一直这么短浅,他连给子仲看好家底的能力都要没了,更别提帮子仲分担压力了。” 糜悦拉着糜甑的手撒娇道:“好了,爹爹,二哥已经知错了,日后您再慢慢教他,相信二哥一定能改过的。” “好好好。” 糜甑拍拍自己宝贝闺女的手背,目中若有所思。 看子仲的来信里说,刘公子的年岁倒是和自家闺女差不多大,而且自己家儿子对那位刘公子是极力夸赞,各种褒美。 如果不是自己熟悉自己儿子的性情,知道子仲的性子是何等稳重,他肯定就不会相信那些夸奖推崇的话语。 只是现在,糜甑倒是对刘封产生了很大的好奇。 如果刘封真的如子仲所推崇的那般好,那糜甑可就有事想做了。 想到这里,糜甑看了自家女儿一眼。 ********************************************************** “明公,循日思夜想,为明公思得一计,特来献之。” 刘备处理了半日公务,正打算午休吃饭时。 下面一个名为韩循的从事突然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刘备思索了一下,想起来这韩循是陶谦所任的儒林从事,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 不过对士人,刘备一向容忍度很高,也乐于表现自己尊崇士族。 他推迟了午饭的时间,将对方请了进来,然后听到了对方的这句话。 这让刘备来了兴趣。 别的不说,光是日思夜想为自己筹谋良策,这态度就很值得肯定嘛。 不论这计策行不行,好不好,只冲着这态度,就必须得好好嘉奖一番。 “哦,从事请坐。” 刘备直起邀请对方入座,温声询问道:“不知从事有何良策,要献于备啊?” 韩循是个四十岁的文士,长相倒是斯文清秀。 听到刘备的问话,韩循恭敬回答:“先前陶公在任徐州的时候,州中名士王治中、赵别驾一起进谏陶公,对曰:春秋之义,求助诸侯不如勤王。 现在天子远在西京,应该派遣使者奉承王命。 陶公听后,甚为赞同,于是便派赵别驾前往西京,参拜天子。 天子阅读陶公奏章后很是欢喜,不但大加赞赏,更升陶公为徐州牧,安东将军,封溧阳侯。同时,别驾赵昱也被朝廷任命为广陵太守,治中从事王朗则被任命为会稽太守。” “今明公受陶公重托,署理徐州州事。可您毕竟只是自表,并没有朝廷的背书。” “既如此,何不效仿陶公之策,遣使者赴西京,朝见天子,为明公求取州牧之职。” 刘备听了,顿时觉得这建议不错。 确实,他现在虽然当上了徐州牧,可这个徐州牧,是他和陶谦私相授受的,并没有朝廷的背书和认可。 说白了,这场交接并不合法,是钻了天下大乱的空子。 虽然目前勉强也能凑合使用,毕竟眼下是什么世道,大家伙也都清楚,不会那么挑剔程序合法了。 可如果真的能得到朝廷的背书和赐官,刘备这个徐州牧的地位将会更为稳固,而他能行事的权利也会增大许多。 这不由的不让刘备动心。 第43章 非蠢即坏 虽然西京长安的那个朝廷都快被李傕、郭汜等凉州武夫给玩坏了,可地方上朝廷的威信还是不低的。 别的不说,最少广陵郡的袁绥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抵触刘备,很大可能会听从刘备的命令,向郯城开始输送税赋粮食等物资了。 光这一点,就对刘备产生了极大的诱惑力。 刘备有些意动,神情郑重了许多:“那依从事之见,备该如何派人前往西京?又该派何人前往呢?” 韩循当即推荐道:“此事可依陶公所在时之旧例,请别驾出马。” “别驾?” 刘备想起别驾正是糜竺,眼下州中诸多事务,全靠糜竺居中调协,元龙帮忙指点。 按照道理来说,派遣别驾前往西京,是最具诚意的行为,可刘备觉得自己委实离不开他们二人,况且此时西京兵荒马乱,让麋子仲冒险前往,恐会引得对方离心,更有恩将仇报的嫌疑。 “不妥不妥。” 刘备连连摇头:“子仲乃是我左膀右臂,须臾不得离开。” 韩循倒是没有继续劝说,而是转而又推荐起其他人来:“别驾既然走不开,州中治中又空缺,那可从长史和功曹中择一前往。” 汉代州级官吏中,除了州牧刺史是空降主管,其他四大史吏都是本地人。 这四大史吏乃是别驾、治中、长史、功曹。 其中以别驾为最,治中从事次之。 长史和功曹又次之。 眼下徐州别驾糜竺、功曹陈登肯定是不能派去西京的,而治中从事这个位置又暂时空缺。 既然别驾和功曹不能出马,治中又空缺,那就只剩下长史曹宏了。 但曹宏称病已久,自从刘备接掌徐州后,曹宏便抱病请假,至今已有月余。 刘备即便再怎么讨厌曹宏,也不可能逼他带病出使西京。 这不但会让刘备失去仁厚的人望,同时也是对朝廷的不敬,更会让丹阳派臣子们产生兔死狐悲之情。 刘备忍不住叹息一声:“别驾、功曹都有重任在身,无法离开,治中之位空缺,而长史又身患重病,一时之间,州中竟无人可担此重任啊。” 韩循感觉火候到了,主动毛遂自荐,起身朝着刘备大礼参拜,请缨道:“明公勿忧,循不才,愿为明公前往西京,参拜朝廷,向朝廷叙述明公忠谨恭顺之心。” 刘备大受感动,上前将韩循搀扶了起来:“卿之心,我已尽知。” 不过刘备并没有一口答应了下来,如此大事,他是一定要和陈登、陈群、糜竺以及自己宝贝儿子商量的。 “此事我已知晓,卿且先行退下,容我三思。” 韩循知道这时候多说无益,便就此告退。 等韩循离开之后,刘备在殿堂内转了几圈,决定先听听自己儿子的意见。 “来人,去将大公子请来。” 这时候刘封在自己的屋内,同潘璋一起吃饭。 吃了一半,听见刘备派人来传召,心里有些奇怪。 不过他却是没有耽搁,直接丢下饭碗就走,能在吃饭的时候让大耳哥派人来找,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了。 很快,刘封就见到了刘备。 看到刘封,刘备脸上浮起笑容:“封儿近前来坐,为父有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刘封近前行礼,然后跪坐下来:“父亲,不知是何要事?” 刘备斟酌了下后,开口解释道:“就在刚才下值之后,儒林从事韩循单独求见为父,并向为父提议派人前往西京拜见天子,并述忠义之心。 他说当今天子虽年少却神明,为父又是汉室宗亲,必能得天子赞赏。其后封官拜爵,更可受朝廷封拜徐州牧之职。” “为父觉得这韩循所言甚有道理,只是子仲、元龙都脱不开身,长史曹宏又告病在家。恰好治中之位还空着,为父考虑了下,有意准备以长文为使,拜为治中,再以韩循为副使,前往长安拜见天子,为为父谋求徐州牧,封儿你意下如何?” 刘封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陷入思考。 片刻之后,刘封失笑起来:“父亲,你可清楚这个韩循是哪边的人?” 刘备有些惊讶,仔细想了想后答道:“此人乃是丹阳人,也是陶公带来徐州的老部下。其儒林从事之位也是陶公在时所辟。只是其人一向低调,与丹阳老乡走动也不多,为父以前倒是从未有注意过他。” 刘封听完,顿时冷笑起来:“韩循此人非蠢即坏,他这计策看似很好,实则漏洞百出,更有可能藏着阴私鬼祟的阴谋,想要坑害于您。” 闻言,刘备顿时脸色一变。 他知道自己儿子说话向来有的放矢,难道自己真的被这韩循给骗了? “封儿,你这是何意?” 刘备压住内心的焦急,看着刘封,等着后者给他解释。 “父亲,也亏的是你先找了我商量,若是陈功曹先知道此事,必请您立斩韩循。到那时候,事情可就要闹大了。” 刘封的话让刘备更为紧张起来,能让陈元龙开口喊杀的,那一定是出大问题了。 刘封上前给刘备剖析起来:“今天子远在西京,虽名为皇帝,可朝廷大权尽数落在了李傕、郭汜等凉州武人手中。” “关东诸雄,尤其是河北袁冀州与凉州武人势不两立,至今仍被朝廷打为逆贼。” “其官职也多为互表自立,毫无朝廷背书。” “父亲你接任徐州牧,立时就与袁冀州和解,结为盟友。” “在如此情况之下,您派人前往西京叙述忠心会是一個什么结果?” “别说李傕、郭汜等人了,甚至就连天子都不会相信伱,而袁冀州则要开始怀疑你有背盟之举。” “您此举既讨好不了天子和凉州武人,却又得罪了袁冀州和曹兖州,凭空树敌,莫过于此。” “更糟糕的是,您的徐州牧乃是自表,完全是徐州各派势力相互妥协之下,共同让步的产物。不论是法理还是程序,都无朝廷背书,在这种情况下,托词道路险阻尚可维持颜面和权威。 可如果您派了使者前往西京,却最终没能带回徐州牧的任命,甚至朝廷另外委任了一名徐州牧,到那时候,父亲你又如何自处?” 第44章 韩循该死 “您如果不认,那您就是彻头彻尾的逆贼了,届时徐州境内各派都有正当的理由反对您。 周围的诸侯更可以以此为借口讨伐您,在这内忧外困之下,您能在徐州坚持多久? 又如何能以徐州为根基发展壮大? 可您如果认了,那徐州这片基业就要立刻拱手让人。 您到时候,不但徐州丢了,豫州也回不去了,那您还有什么立足之地呢? 这种情况下,到时您是认朝廷的任命,还是不认朝廷的任命呢?” 刘封的话如一击洪钟,炸响在刘备的脑海里。 这不是刘备真的愚蠢,而是视野、经验和情报所限。 刘备没有意识到,他和袁绍结盟之后,在汉献帝那可就是叛逆了。 袁绍由始至终没有承认过汉献帝,在最开始,袁绍就是坚决的少帝派,为了阻止董卓废少帝,他甚至不惜与董卓兵戎相见。 逃出洛阳之后,哪怕董卓已经换帝成功,可袁绍依旧不认汉献帝。 为此,他在河北甚至还想拥立刘虞当皇帝。 在某种程度上,汉献帝甚至要比李傕、郭汜等凉州武人还要痛恨袁绍。 在这种情况下,刘备作为铁杆反贼袁绍的盟友跑去上京,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确实,之前陶谦玩了一回,在赵昱和王朗的建议下,派了赵昱出使长安,大获成功。 不但带回了升陶谦为徐州牧,安东将军,还赐封陶谦溧阳侯,同时又任命赵昱为广陵太守,王朗为会稽太守的诏命。 可陶谦是谁?陶谦是袁术的盟友,是表面上支持中央朝廷的军阀,最重要的是,陶谦和袁绍尿不到一个壶里,两人之间还有仇怨。 陶谦在汉献帝眼里也好,在凉州武人眼里也好,都是值得拉拢,可以拉拢的好对象。 这才是陶谦轻而易举就赢得了朝廷赏赐的根本原因。 可即便这样,朝廷依旧给陶谦势力里埋了沙子,任命了赵昱为广陵太守,以分陶谦之势,又任命了王朗为会稽太守,分离陶谦麾下的人才。 而现在,关中地区已经打的一团狗脑子,李傕、郭汜先和马腾、韩遂、刘虞火并,打赢了之后,又开始内讧,先是鸿门宴宰了樊绸,然后又吓跑了张济,最后李、郭火拼。 这种情况下,使者能不能活到长安,还得打个问号。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刘封他很清楚,明年曹操就去迎接天子了,等到天子到了许昌,曹操立刻就会主动的给刘备封官赐爵,毫无半点风险。 多等一年,就能毫无风险的获得更多。 而现在却要冒丢失徐州的风险,千里迢迢的送礼物去长安,这如果不是蠢到极点的话,那么就只能是有人想要挖坑坑害大耳哥了。 也不一定,也有可能这并不是想故意坑害刘备,只是他们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无所谓刘备的下场而已。 不过不论是哪一种可能,韩循这個人都不能用了,而且还得好好查一查,他背后到底有没有人指使。 如果单单只是蠢还可以原谅,如果是坏的话,那真是欺负刘家不会动刀子了吗? “韩循该死!” 刘备怒发冲冠,宛如猛虎怒目,百兽臣服。 一旁的刘封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肃杀气势给吓了一大跳。 毕竟大耳哥也是征战沙场半辈子的豪雄,光他亲手格杀的敌人就何止百人? 只是刘备平时将这种杀伐隐藏在了求贤若渴之下,其实他骨子里也是个暴脾气,一言不合就翻脸的类型,可不是演义里那个唯唯诺诺,只会掉眼泪的受气包。 历史上真正鞭挞督邮的可不是张飞,而是他刘封的这位霸气老爹。 当时刘备甚至想直接抽死那督邮,反而是张飞在一边苦劝,最终才保住了督邮一命。 刘封都有些心疼自己张三叔了,明明不是自己打的,自己还是和事老,结果还背锅上千年,难怪脸黑的跟锅底似的,肯定是背锅背多了的结果。 不过罗贯中也不全是胡编乱造,他只是巧妙的采用了嫁接的手法,将刘备对待贤才时的态度极端化,掩盖住了刘备的暴脾气,使得仁厚变成了刘备的脸谱罢了。 眼下,刘备是动了真怒了。 他确实不擅长政治斗争,哪怕再有天赋,这方面也需要长时间积累的经验、看问题的高度,以及丰富的阅历和情报信息。 而这三点,刘备一个都不具备,自然就轻而易举的被人引进坑里了。 刘备后怕的看了看刘封,幸好自己有儿子在,一想到丢失徐州的结果,他就不寒而栗。 别看接任徐州之前,刘备几次谦让,那是实在没信心,而不是真不想要。 要知道在这之前,刘备亲自治理的只有一个县,还是临时超阶提拔加代理。 后来挂的平原相那只是遥郡,相当于挂个级别,实际上连平原县都丢了。 这让他一下子突然接掌诺大的一个徐州,几百万人口,刘备心虚是必然的。 可刘备想要的心,也是真切的。 看看他推辞之后,假惺惺的提议袁术,就知道刘备有多少小心思了。 可别小看这推荐,很多人看不出大耳哥推荐袁术有多阴险,甚至有少数天性善良的人还以为刘备是真心推荐袁术。 可实际上,刘备这波推荐袁术是有着很深的目的性的,他真是的目的是在逼人站队,而且逼迫的还是大佬下邳陈家。 很多人不知道,下邳陈家和袁术是有仇的,而且还是大仇。 下邳陈家最有名的,自然是陈珪、陈登父子俩。 可那是后人的眼光,在东汉末年群雄讨董那会儿,真正有名的是陈珪的堂弟,陈登的叔叔,陈球的亲儿子陈瑀、陈琮。 这两位可不像陈珪,早就当上了两千石的大官,而且还是兄弟俩一起出任。 一个是汝阴太守,一个是扬州牧,结果都是被袁术给灭了。 偏偏这两人还都逃回到了下邳,陈家能和袁术善罢甘休? 更别说引袁术入徐州任徐州牧了。 不过刘备当时也是想的太美了,最初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接任的是一个完整的徐州。 等到上台之后才发现是这么个烂摊子。 第45章 举荐太史 “封儿,那以你之见,这个韩循可能够杀掉?” 刘备原先想直接一刀砍了韩循,可发现刘封并没有赞同的意思,话到嘴边,就改成了疑问句。 “可以杀,但不能现在就杀。” 刘封心里也来气了,他想看看究竟是这个韩循自己谋划的,还是有高人指点。 “父亲可答应他,只是拖着不办,以观其变,另外暗中派人监视韩循,看他同谁往来密切。” 刘备明白过来,知道刘封的计划是引蛇出洞,顿时大为心动。 “好!就依封儿之言。” 商定完这事,刘备得知刘封午饭都只吃了一半,便让他留下陪自己一起用膳。 “正好孩儿也有事想要来找父亲。” “哦?” 刘备一边吩咐近侍把饭食端上来,一边问道:“是有何事?” 刘封答道:“孩儿知道父亲身边缺少人才,求贤若渴。于是这几日一直在苦思冥想,想要替父亲解忧。 所幸还真让孩儿想起了几人,才能卓著,刚正不阿。 父亲此时正缺才俊,当可征辟他们以补不足。” “哦?” 一提到人才,大耳哥总是特别兴奋,面露喜色:“封儿快快道来,为父无有不准。” 刘封从怀中取出几封信件:“这为首一人,父亲也曾经见过。” “哦?” 刘备思索了了起来:“不知是哪位高士?” “东莱太史慈!” 刘封第一个说的就是太史慈,眼下是他的最后窗口期,今年下半年,孙策破刘繇部将樊能、于麋于横江津,突破江防,进逼东阿的时候,太史慈就正好到了。 算算时间,太史慈应该就在年中的时候自东莱出发,倘若现在还不征辟他的话,等他去了江东,就再不会有机会了。 太史慈虽然只是过去访友刘繇,可连他自己也想不到,这一去,就再也没有返回过北地,从此以后,终老江东了。 “太史子义身长七尺七寸,美须髯,猿臂善射,弦不虚发,宛如由基再世。更喜此人性格豪雄,忠肝义胆,谦恭孝顺,文武双全,将来必能为父亲独当一面。” 太史慈的名声,在后世曾经经过一個巨大的起伏。 最早的时候,太史慈可是与赵云一样的赤胆忠臣,喜欢他的人也很多,也都认可他的忠心。 尤其是和孙策的那一段化敌为友,以及如期而返的信誉,更是被抬高到了一个极高的程度。 只是后来,很多人翻阅到了吴书里记载的一句话。 “丈夫生世,当带七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今所志未从,奈何而死乎!” 这句话的问题看起来很大,尤其是七尺之剑,更被人当做了铁证,用以证明太史慈何等狂悖,居然想当皇帝。 这些人最根本的逻辑,就是七尺之剑,非人臣所能佩戴的,这是帝王之礼。 咱们姑且不谈,太史慈死之前还会不会坑儿子一大把,他可是有儿子太史亨的。 也不说吴书整段话里,最后还有孙权甚至还有“权甚悼惜之的后缀。” 难道说孙权是在可惜太史慈死的早,不能和自己抢皇位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七尺之剑的问题。 这一点如果不能解释,那太史慈确实是洗不干净的。 可史书中有一件事,完美的解释了这一点。 后汉书,冯异传记载:时赤眉、延岑暴乱三辅,郡县大姓各拥兵众,大司徒邓禹不能定,乃遣异代禹讨之。车驾送至河南,赐以乘舆七尺具剑。 这里说的是,在后汉光武讨伐赤眉军的时候,为了增加冯异的威信和宣扬他的功绩,刘秀亲自派车架将七尺具剑送到河南,赐予冯异。 这里能说冯异想当皇帝了吗? 能说光武帝是想让位给冯异了吗? 而且太史慈正是东汉末年人,两汉最重典故,太史慈死前的话,很可能是表达自己的志向,曾经想像大树将军冯异一样,为天子建立不世之功,佩戴着天子赐予的七尺具剑,让天子降阶而迎,达成自己成为王佐的志向。 这里的七尺具剑,正是礼仪用剑,某种程度上可以参考日后的尚方宝剑的性质,而不是表达想当皇帝的意思。 因此,刘封坚信太史慈还是那个忠肝义胆,箭术超群,义气过人,又忠君爱主的神将。 听到太史慈这个名字,刘备猛的想起了当初还在平原国内,那一位自孔融处破围而出,突围来找自己求援的山东大汉。 刘备当时也是印象深刻,当时就曾经动心过,只恨自己那时名微官低,无法招揽对方。 现在让刘封一说,顿时心中大动,昔日不行,可今日我已贵为州牧,太史子义未必会再拒绝于我啊。 “好!好!好!” 刘备连连点头,有些后悔起来:“幸有封儿提醒,若不是你,我竟没能想起子义来。” 刘备也是忙昏头了,虽然之前想要招揽太史慈,但真当他有这能力了,却一时之间没能想起来。 也亏了刘封帮他弥补了疏漏。 刘封推荐的第一人,就让刘备大为动心,这也让刘备对后面的两人更为期待起来。 “父亲,我推荐的第二人,名为是仪。” 刘封举荐道:“此人名为是仪,仪清恪贞素,详数通使命,综文采才用,足以让您对他托付信任,如能征辟其用,这将会是一位如同架屋承瓦的木头一样重要的人才!” 刘备从来没有听说过是仪的名字,但既然刘封如此夸赞他,那么刘备就愿意将信任交托给是仪。 “此事可也!” 刘封最后道出了第三人:“营陵王脩,字叔治,北海郡营陵人,乃是孔北海挚友,几次三番救助孔北海,其刚正不阿,目光远大,现任胶东县令,治理胶东,抑制豪强,鼓励农桑,赏罚分明,深为胶东士民爱戴。王脩之才,州郡不可限量也,当速征辟之!” 王脩的名字不像是仪,因为贤明和孝行,在北海的名气很大,更是差点被孔融举荐为孝廉。 虽然王脩几次三番的推让,想将孝廉让给邴原,但孔融坚持不许,几次写信劝说。 这个邴原可不是一般人,这一位可是与管宁、华歆并列,被称为建安一龙的贤者。 王脩都能压住邴原,可见他的才能和名声有多好了。 第46章 青州三士(三更求支持) 王脩都能压住邴原,可见他的才能和名声有多好了。 不过这件事情最后还是没能成功,倒不是王脩让给了邴原,而是因为战乱导致了推举孝廉的事情被中断,就此耽搁了。 刘备听了很是心动,却表示怀疑道:“王叔治之名,为父也早有所闻,只是他与孔北海如此交好,此时又担任胶东县令,为父如何请得动他?” “此事虽难,却有一法可以尝试。” 刘封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孔北海曾照顾过太史子义的母亲,对太史慈有恩,太史慈为人重义,又孝顺老母。孔北海若是帮忙美言,定有好处。” “是仪此人,并不受孔北海重视,且目前应在郡中担任小官,只要父亲开口,相信孔北海必定愿意将他转让给父亲。” “父亲可修书一封给孔北海,请他帮您游说下太史慈和是仪,可大增事成之可能。” “唯有王脩,此人不但才干出众,勇于任事,而且政绩斐然,为孔北海排忧解难,是他很难舍弃的左膀右臂。” “此事易尔,为父稍后就修书一封。” 刘备从谏如流的点头应允,可随后还是不满足的追问起来:“那王脩王叔治,封儿你有办法让孔北海放人吗?” 刘封出主意道:“孩儿曾经听闻,孔北海左右有心腹二人,一人名为王子法,另一人名为刘孔慈,皆是雄辩之士。” “只是此二人与王脩并不和睦,对于孔北海礼重王脩多有嫉恨。” 刘封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父亲若是备下重礼,托请此二人帮忙游说孔北海,相信此二人会助父亲得偿所愿。” 听闻此言,刘备并没有喜出望外,反而愁眉紧锁。 “封儿,为父有一言要教你。” 刘备直起身体,谆谆教子道:“为父没有什么大的能力,也没有贤明的声誉,但我行事,素来以仁义为重。” “人生如沧海行舟,期间或许会遇到许多小利,但取小利而忘大义,此为因小失大也。” “孔北海能安居北海,王叔治功不可没,你我父子仰慕其德行和才干,想要征辟于他并不为过,可如何能与小人勾结,中伤诬陷贤者呢?” 刘封知道刘备是误会了,不过他相信刘备的这一番话,却是发自肺腑的。 很多人在后世诟病刘备其实是个伪君子。 可实际上,刘备如果真是个伪君子,那他就不会被天下英雄所重了。 刘备在平原,孔融求援第一個想到的人是他。 刘备在徐州,陶谦不惜赠与重兵挽留他不要回青州,最后虽然有陈登、糜竺的缘故,但确实并没有史料记载陶谦让徐州乃是虚构,或是伪造陶谦遗命。 刘备在许昌,曹操对他是尊崇有加,不但拜他为豫州牧,更升迁至左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刘备在邺城,袁绍以国宾之礼相待,让自己的亲儿子袁谭以师徒之礼侍奉刘备。 刘备在荆州,刘表将他当成骨肉同胞,到最后也生出托孤出让荆州的心思。 刘备如果是一个伪君子,这么多英雄豪杰,难道眼睛都是瞎的? 刘备临死之前,对刘禅说自己德薄,极其愧疚抢了刘璋的基业,这应该是他的真心话。 刘备这一辈子,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都是尽力遵循仁义二字,以仁厚为人处世,想要装,是不可能装的了的。 这只能是他真心信奉仁义,才能坚持的下来。 刘备现在虽然高兴刘封智计百出,但也担心刘封会过于重视计策,而误入歧途,失了大道。 所以才会谆谆教诲,对刘封一片呵护之心,溢于言表。 “父亲所言甚是,孩儿必定铭记于心。” 刘封知道刘备是误会了,不过他没有先行辩解,而是顺从的应了下来,随后才解释道:“父亲,我之本意,乃是请动王、刘二位劝说孔北海多做准备,交结父亲,引为外援。” “况且王、刘二人虽然嫉恨王叔治,可也并非小人,做不出阴私鬼祟之事,况孔北海明朝秋毫,若是他们包藏祸心,孔北海如何会被瞒过?” 刘备听了刘封的解释,仔细想想,也觉得合理。 这时候的刘备对孔融,还是带着严重的滤色眼镜的,相当推崇对方。 两人又没深入结交过,只是隔空互吹了一波,刘备又恰好救了对方一次。 孔融也很给面子,并没有因为刘备边疆武人的身份就看不起他,还狠狠的吹捧了刘备一番,让刘备的声望大涨了一波。 因此,在刘备的眼里,孔融这么一个大名士,那能力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啊。 于是他就相信了刘封的解释,只是叮嘱对方这类计策,能少用还是少用的好。 听到刘备说少用,而不是不用,刘封就懂了。 自家老爹这不还是很眼馋王叔治,深怕自己就这么放弃了不是? 无奈,刘封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算了,替自己老爹背锅不算背锅,这锅我扛了。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细节,以及写给孔融的书信内容。 议毕之后,刘备当场写信。 写完之后,招来近侍选定礼物,然后安排元从甲士护送使者,前往青州。 刘封接着说到:“还有两人,也需要父亲亲自征辟,最好再请陈群先生写一封书信,帮忙招揽。” 陈群虽然极力反对刘备接任徐州,但在刘备入主徐州之后,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继续待在刘备的麾下。 直到吕布偷袭下邳得手,刘备回来还对陈群诉苦,悔恨昔日没有听长文之言。 此时,陈群已经是吕布的俘虏,之后也被迫投降吕布了。 吕布被曹操所灭之后,陈群与其父陈纪自然也就顺势投降曹操,被带回许昌,与刘备再无君臣的名分。 现在不一样了,陈群还在徐州,还在刘备麾下,只要刘备继续站住脚,甚至还能依靠颍川陈家向豫州发展。 相信陈家会相当乐意的,当初刘备在豫州时,就被陈纪、陈群父子看好,进行投资了。 可见陈家父子对刘备是比较满意的。 “需要长文修书一封吗?” 刘备猜测道:“那你这次要推荐的,想必应该是颍川明士?” “正是!” 刘封推荐道:“这二人都是颍川人士,一人名为荀攸,字公达,乃是荀家嫡系子弟。袁绍身边的谋主荀谌,曹操身边的谋主荀彧,这二人皆是荀攸叔父。” 第47章 郭嘉荀攸 “荀公达自小机敏过人,内藏英知,少时就能分辨忠奸。” “数年之前,荀攸在长安担任黄门侍郎,与议郎郑泰、长史何颙、侍中种辑、越骑校尉伍琼等人商议刺杀董卓。” “可惜他们中有人行事不密,走漏了风声,荀攸随即被下狱问罪。” “一同下狱的何颙自杀而死,可荀攸却饮食如故,竟等到董卓被诛,天下大赦,免罪而出。” “眼下他求取了蜀郡的太守位,却因为道路不通而被阻塞在荆州襄阳,正是父亲征辟他的天赐良机。” 刘备听得目瞪口呆,他其实挺想问自己儿子,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因为仔细想想,刘备不问也知道答案。 梦中仙人所言。 如果不是刘封就跟自己住在一起,哪怕对方是自己儿子,刘备都很难完全相信。 可现在,他也只能选择相信了。 “好,为父下午便寻长文修书,然后使人前往襄阳征辟荀攸。” 刘备继续问道:“那还有一人呢?” “另一人姓郭名嘉,字奉孝,乃是颍川郭家旁支远脉,现在袁绍麾下就职小吏,郁郁不得志,” “说起来,这位郭奉孝在见过袁绍之后,与同族郭图,姻亲辛评评价了两句话,孩儿觉得可谓一针见血,尽数袁本初之弱点。” 刘备一听,顿时心痒难耐,要知道袁绍可是快一统河北的庞然大物,他大耳哥连对方的儿子袁谭都打不过,被揍得连平原国都丢光了。 现在有人居然敢说袁本初的坏话,那听听也是极爽的。 “这郭奉孝说了什么?” 刘封对曰:“他说袁本初好逑士而不知所用,好设谋而不得其理。因而获人众而不能人尽其用,多谋而无断,若是遭遇大难,必危殆矣。” 刘备啧啧嘴,缓缓点头:“这郭奉孝所言不虚,本初确有好谋无断之贤。昔日在洛阳,曹孟德苦劝本初收拢南北军,联手丁原,驱逐董贼。可本初却死活不应,只是让我们容他三思,当真急死个人。” 刘封看了眼刘备,只见自己老爹脸上满是怒其不争,心里撒笑。 郭嘉的话听听也就罢了,这里面毕竟掺了不少水分,你咋还共情上了。 袁绍在洛阳那会儿,怎么可能跟你们一起驱逐董卓。 要知道那会儿董卓可是他袁家门人,袁绍的嫡亲叔叔袁隗就是董卓的举主,董卓手底下的兵马,在袁家来看,可比你曹操、刘备要忠诚可靠多了。 不过听大耳哥的口气,当年洛阳之变的时候,他就在东都内,甚至还和曹操、袁绍相交莫逆。 这不禁让他想起后世的一些分析,刘备早在卢植那求学的时候,就已经认识曹操、袁绍、袁术等人了。 难怪日后刘备去哪里都吃香的很,毕竟都是老相识,还是结交于年轻时的好友。 刘备属实是越混越好的励志老男孩。 刘备很是满意,高兴地夸赞了刘封一番,还忍不住遐想道:“封儿举荐的这些贤士,若是能够齐聚一堂,何愁徐州不兴!” 刘封赶紧给他泼起了凉水。 “父亲,这几人都是一时之俊杰,能招揽到一个,都是我徐州的福分,可不敢奢望能将他们聚拢于麾下。” 刘封嘴上没说,可心里其实是有笔账的。 太史慈当初和自己老爹相见,对老爹还是挺佩服的,双方的观感确实都不错。 只是太史慈志向远大,而且人家起点也不低,刚过二十就已经是郡中大吏了,此后又因为为帮太守而亡命天涯,传美名于青州。 此后又为报孔融之恩,来回杀穿围城黄巾,勇冠三军,武名远播。 现在这时间,想要征辟太史慈,一个六百石的别部司马,或是武猛从事是最基础的价码了。 否则太史慈要怀疑你不是去征辟他,而是去羞辱他了。 如果要稳妥一点,那给個校尉,或者县令。 目前刘备就那么点兵马,钱粮也捉襟见肘,给个空头校尉毫无诚意。 因此,刘封给刘备的建议是县令加别部司马,比照赵云、田豫的待遇,另外,还可以给出武猛从事的位置任太史慈选择,可谓是诚意满满。 毕竟太史慈在刘封心里的排名是比较靠前的,是这次的重点拉拢对象之一。 是仪的话,入手的可能性最大。 毕竟他本身此时还没有什么大名气,又不是出身名门大族,再加上不受孔融的喜欢,相信是最好挖角的了。 可主角记得,是仪也是在今年离开孔融,南下投奔孙策的。 所以,是仪能否得手,完全得看他是否已经动身前往江东了。 王脩的名气最大,目前表现出来的能力最强,再加上他当前的官位最高,即便有孔融帮忙,恐怕也是最难得到的了。 能不能说动王脩,就得看刘封精心准备的信件能不能打动对方了。 至于荀攸和郭嘉,这俩人太聪明了,刘封哪怕自诩多了两千年的见识,也不敢打保票能玩赢这两个人的心眼子。 刘封劝说刘备示之以诚,同时希望荀攸能够继续秉持家族分散投资的原则,与荀谌、荀彧分属一方的考量,留下帮助刘备。 因此,所送去的征辟书信不但态度诚恳,而且还只是邀请对方来徐州做客,顺带访问一下,到时候再谈是否留任徐州。 商量完正事之后,饭菜都已经凉了。 但刘备和刘封却没让近侍端走,而是就着热水吃起冷饭来。 因为兴致颇高,两人很快就将饭菜一扫而空。 刘备固然很是繁忙,刘封也是一大堆事情。 两人饭后便分道扬镳。 刘备去前厅继续处理州务,而刘封则去后院处理琐事。 刘封说忙,可还真没有骗刘备。 他这会儿手头上就有好几件事情要处理。 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扩大刘儿营。 原先因为钱粮的关系,刘封养着现有的百十个少年就已经相当吃力,自然是没有余力继续扩充。 要知道这些少年们的饭量可真的不小,甚至比起壮汉来都毫不逊色。 第48章 鲁肃应辟(祝我母亲生日快乐!) 他们每个人一个月,光粮食都就能吃掉1.5石,还不算肉类、蔬菜和鸡蛋。 刘封竭尽全力,也才养了一百五十多个少年,每個月基础消耗就需要三百石粮食。 不过现在有了狗大户的赞助,以及刘备的支持,刘封的计划可以开始实施了。 糜竺送来的礼物,最后被刘备全部划拨给了刘封。 其中那三千石粮食,就足够刘封喂饱他的刘儿营,还有余力继续扩充了。 刘封拿出一卷帛书,递给一旁的刘立:“眼下刘儿营扩充在即,可以开始招募人手了。 此事就由你负责,你从刘儿营里挑选二十个副手,带上护身的武器。记住,我们刘儿营收人的规矩不能改,先从徐州本地士卒的遗孤里挑选,选完了之后,再去城外灾民群里挑人,明白了吗?” 刘立恭恭敬敬地接过帛书,上面记载着各种挑选要求,以及分拨事项。 “少主放心,立必尽心竭力,不负少主之命。” 刘封点点头,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招新。 他原本想要亲自出面,只是考虑到刘立、萨合离这些少年都需要锻炼的机会,再加上也确实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所以就干脆将这件事下放给他们锻炼了。 “萨合离,你也同样带二十个人,去城外以招收佃农为名义,挑选精壮劳力,为屯田做准备。挑人的标准,我也写在这帛书里了。” 刘封又取出一份帛书,递给了萨合离。 萨合离咧开嘴笑了起来,用力地拍了拍胸脯:“少主你放心,我一定按您说的做!” 刘封挥了挥手,刘立和萨合离转身离开,外出挑人。 刘封继续思考翻看着帛书,听着刘儿营的少年们汇报事情。 他先前与华佗说好了,要挑选八名机敏聪慧的少年送去学医。 刘封打算全部从刘儿营里挑选,毕竟刘儿营里的少年都有基础的文化水平,能够识字书写。 以后,这些都是当医生老师的种子。 同时,刘封这几日也整理出了一套教学的方案,推荐给华佗。 刘封原本做好打算,如果华佗抗拒这套方案的话,就和对方约定只对刘儿营的学徒如此教授,其他则任由华佗喜好。 结果没想到华佗年纪虽然大了,却眼光很好,一眼看出这种教学理念的先进之处,并决定完全按照刘封的建议去做。 这让刘封大喜过望,大手一挥,先给华佗调拨过去了粮食百石,钱十万,作为医院的启动资金。 就在刘封忙得昏天黑地的时候,也是刘儿营出身,名叫田丹的少年进来报告,说主君刘备征辟士人的长吏回来了,刘备便派人通知刘封。 刘封心头一喜,刘备能派人来通知他,显然这次征辟应该是成功了。 他站起身,绕席而出,一边走一边问:“可知道来的是何人?” 田丹点头道:“近侍说是去九江的长吏回来了,征辟来的贤士叫鲁肃。” 鲁肃来了! 刘封大喜过望,嘴角的笑容怎么压都压不住。 “走!这就去!” 等刘封赶到刘备正厅时,厅堂中正有两人谈笑风生。 其中一人,自然是坐在主位上的刘备,而另外一人身形魁奇。 刘封的出现,顿时引来了堂上两人的目光。 刘备看见刘封,自然是满脸带笑,而一旁的鲁肃却是目露惊异,但随即恢复了平常。 刘封心中暗赞,果然雍容不迫。 刘备笑着朝着鲁肃笑吟吟道:“子敬,可知此儿是何人耶?” 听着刘备略带戏谑的话语,鲁肃何等精明,自然能看出自己未来的主君心情极好,而且这份好心情,就是来自于面前的这位少年。 这让鲁肃心中对刘封的好奇和疑惑变得更大了。 一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少年居然可以在州牧府中随意行走,必然是州牧极为亲近的子弟。 再一想到刘备这混合着骄傲和自豪的情感,鲁肃隐约有了个猜测。 “莫非,这位乃是明公府中公子?” 刘备放声大笑起来:“子敬果然机敏,此乃备之犬子刘封,有些才气,总算没有辱没先人。” 鲁肃小吃了一惊,能让刘备这么夸奖,这刘封必然有过人之处。 整个汉族几千年,最重祖先,而这当中,又以汉人为最。 汉代对死人的葬礼是极其重视的,陪葬品往往会超过活人的待遇。 这种厚葬风俗,引得华夏许多的黄金宝物被带进了地下,最后逼得皇室不得不带头推崇薄葬了。 刘备能以不辱祖先来夸奖刘封,这已经是极高的赞许了。 只是鲁肃不清楚,刘备这个祖先指的可不是他的父亲和祖父,真正的对象乃是刘邦。 要是让鲁肃知道这一层,恐怕他可就真要被震惊到失态了。 刘封走到鲁肃跟前,大礼参拜道:“子敬先生,小子刘封有礼了。” 鲁肃赶忙起身避让:“肃乃白身,怎可当公子如此大礼。” 刘备适时插话:“子敬尽管端坐无妨,以子敬之才,备求都求不来。今日邀天之幸,能得子敬辅佐,实乃我刘备的福分,定当以要职相待,子敬又何必自惭耶?” 刘备话音刚落,刘封也紧跟着道:“小子刘封,日后还要蒙您多多教诲,今日礼敬于您,实属应当。” 听完刘备的话,鲁肃就已经心头一片火热,得遇明主之感油然而生。 在听到刘封的话后,感受到刘家父子给与他前所未有的重视感,已经让这位被乡人族老诸多误会的智者破防了。 鲁肃离席之后,冲着刘备大礼参拜:“肃才疏学浅,人微望轻,不意主公与公子如此器重,待肃以诚,期以重望。肃敢不竭尽股肱之力,效犬马之劳。” 两大魅魔同台竞技,即便强如鲁肃看来也是吃不消的。 当然了,这也和鲁肃郁郁不得志,又久被乡人、族老误会非议有关。 鲁肃这么多年下来,除了周瑜、刘晔寥寥数人之外,竟再无知己,更无明主。 可想而知鲁肃这些年有多郁闷。 现在猛然间遇到刘备这么一个情深义重,又能给他机会施展才华的明主,如何能不感激涕零。 第49章 鲁肃举才 别看鲁家很有钱,是东城有名的巨富之家。 可就连鲁肃那些短视的族老都知道,鲁家在逐年衰退。 吴书清楚的记载:父老咸曰:“鲁氏世衰,乃生此狂儿!” 可见当时鲁家逐年衰退至少在当地,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鲁肃这么一个才高雅量,又深谋远虑,性情豪爽的人,如何能接受得了这个事实。 可不论他如何学习击剑骑射,招聚少年,给其衣食,往来南山中射猎,阴相部勒,讲武习兵。 但他依旧只是一颗沧海遗珠,不但没有吸引来明主,反而引得乡人视他如同纨绔子弟。 他眼光越好,越是曲高和寡,心中的空虚寂寞,忧心忡忡谁人能懂? 鲁肃心中的委屈心酸,能与谁说? 现在猛的一下子碰上火力全开的大耳哥,态度亲和,体贴入微,心意相通,理解鲁肃内心的痛苦和忧心,这让他如何把持得住啊。 “子敬快快请起。” 刘备赶忙离席,上前亲自将鲁肃搀扶起来,目蕴欣赏和激励道:“子敬,何出此言。备素来德薄,蒙徐州父老看重,托以州事,夙夜忧愁,深恐有负百姓。 今得子敬辅佐,备如鱼得水,今后还请自己不吝赐教,直言正谏,备当从谏如流。” “恨不能早遇主公!” 鲁肃感动的眼睛都红了,要知道这个鲁肃可和演义里的老好人,受气包截然不同。 真实历史里的鲁肃可是個腹黑男,又恃才自傲,还很能察言观色,投主公之所好。 即使过河拆桥,不念旧恩的孙十万,到晚年也曾怀念鲁肃,虽然中途哔哔过鲁肃言过其实,可身体却是非常老实的遵照鲁肃的战略在做。 这是因为鲁肃实在太会了,什么话,什么事都做到领导的心里,这怎么能让人不喜欢他呢? 但现在看来,比起大耳哥,初出茅庐的鲁子敬还是差了一点,已经快被对方给征服了。 要不然,也不会将明公换成主公了。 可别小看这一字之差,明公是我给你打工,你是我老板,这没错,但我随时可以离职,你也随时可能被罢免。 不论是我离职了,还是你被罢免了,咱俩就不是主从关系了,最多我欠你个人情,是你的故吏。 但现在这年头,故吏已经没有太多约束力了,纯粹看人的道德水准有多少。 可主公可就不一样了,这是要认主的架势,哪怕以后刘备被罢免了徐州牧,鲁肃一样是刘备的私臣,可要跟着刘备一起跑路的。 三人再度分主客坐下,刘封坐在鲁肃的对面。 “主公,肃不才,愿为主公献上三策,以助明公立足徐州。” 鲁肃挺直身躯,开始谏言。 刘备和刘封也认真起来。 如果说鲁肃的入职是一场面试,那么鲁肃现在是要展现自己的才能了。 刘备正色答道:“请君直言!” 鲁肃竖起三根手指:“肃之第一策,先请主公广纳良才,如今乃是大争之世,中国内乱,南北群雄四起,强者连州跨郡,弱者据城自守。 主公欲安徐州,非广纳贤才,聚拢英杰不可成其事。 肃斗筲之才,却为明公所重,竟以轩车征召,待肃恩重礼隆,肃平生无所长,却有几名英杰好友,愿举荐给主公,助主公安邦定国。” 刘备自无不可,连连点头:“子敬之才,虽只是初识,然备已深知,能为子敬所敬之好友,必定也是同样的高明之士,子敬可从速道来,备当轩车相迎。” 轩车,是一种高级别的车,可驾四马,华盖,车体亦大,六百石以下不得乘之,只有二千石以上的长吏才可乘坐。 原本刘备征召鲁肃根本用不上如此隆重,只需一长吏携征辟文书即可。 毕竟此时的鲁肃只是区区一介豪强,家中别说两千石了,就连六百石郡中大吏都很久没出过了。 不过刘封担心鲁肃低估了刘备,拒征不从。 因此,刘封力劝刘备派出轩车相迎。 事实上,刘封这次劝说还真起了很大的作用 鲁肃对于刘备入主徐州其实并不看好,他的观点和陈群非常相近,认为徐州此时已是旋涡,势力复杂,内忧外患。 如果按照鲁肃本心,不熟悉刘备的他自然不想跟着去跳雷坑。 即便鲁肃很想出仕,但他这样的智者,求的只会是长远的发展,而不是一时的任官。 因此,鲁肃原本大概率是会拒绝刘备的征辟的。 可这时候,刘封劝说派出的轩车就起了很大的作用,让鲁肃感觉到了被重视的感觉,而且还是捧在手心的那种。 要知道轩车可是州府、太守的座驾,能让他们派出自己座驾去迎接的人,自然是极受他们器重的。 这既让鲁肃对刘备生出了很大的好感,士为知己者死,如此隆重的礼下于人,鲁肃怎么能不感动呢? 同时,还让鲁肃对刘备给他预留的位置生出了好奇。 能动用轩车接送的,怎么都不可能是微末小官了。 就好比省政府一号车来接伱去当官,怎么都不可能是去当个村长的。 哪怕你是白身,那也是有破格提拔的途径在的。 现在刘备又表态愿为鲁肃的推荐而派出轩车,别的不说,这份信任确实足以让鲁肃为之动容。 “主公,肃索要举荐有三人,第一人姓刘名晔,字子扬,淮南成惪人,与主公一样,也是汉室宗亲之后。 此人少年早慧,果敢机敏,十三岁时便奉母亲遗命,斩杀了父亲宠信的侍者,而后又坦然向其父请罪。 其父刘普原先大怒,但知道刘晔的动机后也对他十分欣赏,不作苛责。 汝南许劭善于观人,当时在扬州避难,称刘晔有佐世之才。” 刘备顿时兴奋起来了,竟忍不住插话道:“许子将面人无数,有识人辨伪之能,世人都以得许子将一言品评为荣。 备久仰大名,只是无福,不能得许子将之评也。” 刘封心里偷笑,知道自己老爹又给自己贴金了。 他哪里是碰不到,根本就是不够资格罢了,刘备区区一个边郡寒门子弟,哪里入得了许子将的眼睛。 第50章 举荐撞车 许子将和他兄弟许靖两人,在汝南搞了个月旦评,品评名士,客观的说,虽然这其中有很大的炒作成分,但确实也给了一些出身寒微的人扬名的通道。 就连曹操也在许子将那得了一句“治世之英雄,乱世之奸雄”的评价而沾沾自喜。 可见许氏兄弟的月旦评影响力之大。 普通人想要让许子将看一眼都难,更别说点评了,而这个刘晔,却偏偏让许子将主动品评,给出的还是佐世之才的美誉。 虽然这多多少少有点寄人篱下的原因,可刘晔的才能却是后世证明过的。 许子将眼光之毒辣,可见一斑。 可惜这位许子将已经在年前跑路,前往投奔刘繇了,而且就是死在今年。 要不然,刘备如果能把这位招募入麾下,做个牌坊,那价值可就太大了。 想到这里,刘封心里不禁一动,许子将是死在今年,能不能想想办法,做点文章? 刘封正想着小心思,却不想刘备突然放声大笑,打断了他的思绪。 抬头一看,对面的鲁肃也是一脸疑惑,不明白刘备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失态了。 “子敬,你却是不知,刘晔之名,备实已早知,征辟他的轩车早已出发,只因路远还未归,只是子扬是否愿意辅佐于备还不得而知。” 刘备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却又不惹人厌憎,相反还让人觉得他坦诚直率,这不能不说是大耳哥的特色了。 果然,鲁肃闻言,大为惊叹,在刘备的感染下,也露出了笑容,失笑道:“肃不意主公竟也知道刘子扬,更遣人前往征辟。 主公勿忧,我可修书一封,立时送往扬州,力劝子扬北上徐州,同为主公效力。” 刘备大喜,竟起身离席拜谢。 这份求贤若渴,重视人才的态度,让鲁肃惊喜莫名。 “子敬,还有何人举荐,还请快快道来。” 刘备心痒难耐,催促着鲁肃继续举荐。 鲁肃恭敬应命:“我居东城,与九江近在咫尺,常听闻九江郡中有两位豪侠,皆有万夫不当之勇,主公可遣使征辟,用为爪牙。” 刘备正色请教道:“哦,不知此二人是何人?” “一人名周泰,字幼平,乃是九江下蔡人。另一人名蒋钦,字公奕,九江寿春人。此二人聚拢当地游侠儿,呼啸一方,横行江上。” 鲁肃介绍完后,心里有些忐忑。 盖因周泰、蒋钦二人乃是江贼,所谓聚拢游侠儿,无异于盗贼团伙,呼啸一方,横行江上,点明了就是江贼团伙。 但此二人确实轻彪骁勇,更兼熟悉水情,是天生的水将。 在鲁肃后续想要进献的战略计划中,是比较重要的一环。 因此,鲁肃便一边察言观色,一边想着如果刘备因为两人江贼身份而不悦的话,该如何从中斡旋。 可鲁肃抬眼一看,只看见了刘备的侧脸。 原来刘备居然扭过头去看刘封了。 鲁肃有些懵逼,弄不懂这里面是什么情况,难道刘备用人,还要听刘封的意见不成? 好在刘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转头朝着鲁肃笑道:“不瞒子敬,此二人备也早有所闻,也已经遣使前往征辟,不日就有消息回来。” 鲁肃神情微变,可心中却是大惊。 这些人可是鲁肃精心挑选过的,想要为刘备献上的第一份大礼。 可谁能想得到,刘备居然全都征辟了。 刘备一個北地人,来徐州不过数月,其中还有半数其实是呆在豫州的,他怎么对我徐、扬如此了解? 鲁肃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把刘备看的很高了,可这个时候却发现,很可能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幽州军阀。 可别小看这信息差,在东汉这种互通困难,传递信息纯靠人力的时代,信息甚至比金钱还要难得。 要不然,也不会有家书抵万金之说了。 这句话可不仅仅是表现对家书的重视和感情,同时也是真实的衡量传递千里家书所需要消耗的人力、物力。 鲁肃在心里暗暗的把刘备又提高了一个台阶,光是这份情报能力,就值得他加大投资了。 犹豫了片刻,鲁肃还是没忍住,试探道:“不想主公初掌徐州不过月余,竟已遍知淮泗英杰,主公对我淮泗之重视,让我淮泗人如何能不感恩戴德。” 刘备开心的笑了起来,可笑完之后,却对着鲁肃解释道:“子敬谬赞也,备初掌徐州,虽然有心征辟徐州英杰,却是无从下手。” 紧接着,在鲁肃更为疑惑的目光中,刘备用手遥指刘封:“让子敬见笑,刚才子敬所举荐的三人,连同卿本人在内,都是我这犬子举荐的。” 鲁肃这次真维系不住脸上的镇定了,第一次震惊到失态。 这怎么可能? 他既然打算接受刘备的征辟,自然对刘备要有所了解。 据他所知,刘备的这个嫡长子刘封,可是一直在河北的,直到一个月前,才刚刚抵达徐州。 可刘备居然说包括他在内的这些人,都是刘封推荐给刘备征辟的。 鲁肃本能的都以为刘备是在撒谎了。 可鲁肃毕竟不是庸人,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刘备根本没有撒谎的必要。 就算刘备想要帮自己儿子扬名,也没必要用这么近乎愚蠢的手段吧。 那么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刘备说的都是真的。 看着刘备脸上那自豪、骄傲的神情,鲁肃已经可以断定他说的都是真话了。 鲁肃好奇的目光集中到了刘封的身上,他不理解这么一个少年,怎么会对淮泗英杰了如指掌的。 刘封感受到鲁肃的目光,还以一个微笑:“我父历来求贤若渴,是以小子来到徐州之后,便不惜人力物力,访问贤才之名,得意举荐至父亲跟前。” 鲁肃露出恍然之色,一脸原来如此的样子。 可他心里却是一个字都不信! 如果刚才刘备那突兀的言行反倒是像真的话,那么这少年看似合理的解释却是在撒谎! 不过对方却是刘备的亲儿子,对方既然不想说,鲁肃总不能拿剑去逼着少主说吧。 于是,鲁肃一脸恍然的赞叹道:“主公父子求贤若渴,实乃我淮泗士人之福啊!” 第51章 公瑾难求 刘备沾沾自喜起来,他倒是误打误撞,原本只是想炫耀一下自己儿子,却不想让鲁肃对自己的评价瞬间抬高了好几层。 只可惜儿子仙遇的事情,现在还需保密,否则对方的脸色一定很有趣。 可即便如此,鲁肃要被刘备父子俩所透露出来的情况所震慑,如果这是个游戏,那么鲁肃对刘备的忠诚度以及期待值已经蹭蹭上涨了不少了。 刘备有些遗憾,难得鲁肃自告奋勇推荐人才,结果还和自己家儿子撞车了。 他心有不甘的问道:“子敬,可还有贤士推荐?” 鲁肃答曰:“还有一人,此人名声更大,想必已经为主公所征辟了。” 刘备立刻接上:“子敬所言何人?” “周瑜周公瑾!” 鲁肃掷地有声,大声夸赞起知己好友:“此人乃是庐江郡舒县人,出身世家,祖上两世两公,堂祖父周景、堂叔周忠都官居三公太尉之职,其父周异曾任洛阳令,世出两千石,乃是庐江当地的名门望族。 周公瑾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精通音律,志向远大。有吞吐宇宙之志,混一海内之向。当真青年俊彦,庐江第一。” 刘备大吃一惊,不由转向刘封问道:“封儿,你可识得周公瑾?” 其实刘备原本想问的是为何不向他推荐周瑜,因为刘封连庐江本地的周泰、蒋钦都推荐了,这可是江贼。 既然连将贼都知晓了,又怎么会不知道庐江如此声名显赫的青年名士呢? 鲁肃原本都以为刘备肯定征辟周瑜了,听了这番问话,才惊觉对方居然不认识周瑜。 于是,他也将惊疑不解的目光转向刘封,和刘备一起等着刘封的回答。 刘封苦笑摇头,开口解释起来:“父亲,孩儿自然久闻周公瑾之名,只是此人世出名门,家世显赫,并不缺少出仕的机会。 之前周公瑾曾为袁术所辟,担任居巢长。 此间还发生了前往鲁先生府上借粮,鲁先生指囷相赠的雅事。” 刘备冲着鲁肃赞许的点点头,鲁肃面色沉静,可心里还是有些窃喜,暗暗感谢刘封为他君前扬名。 刘封继续说到:“可很快周公瑾就察觉到袁术任人唯亲,亲近奸邪,无人主之相,便离开袁术,返回家中养望。” “孩儿也知周公瑾才华洋溢,英气过人。 只是周公瑾少时曾遇孙破虏讨董,举家迁徙至于舒,巧遇孙破虏之子孙策,并与他意气相投,由是定交。 此时孙策子承父业,刚从袁术手中要回父亲旧部部曲,想要渡江前往横江,帮助舅、兄击破刘繇,时周瑜之从父正任丹阳太守,孙伯符必然想到周瑜。 以此二人之交,恐父亲虽有揽玉之心,却不得其时也。” 刘备和鲁肃听完这段话,算是彻底明白了。 刘封话里虽然说的很委婉,但意思却很清楚。 那就是周瑜出身高贵,人家不缺机会,就连袁术都眼巴巴的想当他的举主,可周瑜却看不上他。 咱们老刘家刚刚才执掌徐州,人家真不一定看的上我们,而且机会也不对。 孙坚的儿子孙策和周瑜是发小的感情,现在孙策又独当一面了,肯定要去找周瑜帮忙,周瑜想必也会很乐意去帮孙策,咱们就别去自取其辱了。 刘备和鲁肃都沉默了。 前者是有些叹息,想起了这一路走来的不容易。 刘备可不是没有遇到过名士,可这些名士眼里又何曾有过他刘备? 态度好点的,与他逢迎一场,态度差的,几乎就拿鼻孔看他了。 要不然,孔融被黄巾军打的出不了门,太史慈突围找他求援时,大耳哥能激动成那样? 孔北海也知我平原刘备乎? 这句话里可是满满的心酸。 刘封对于淮泗情况的了如指掌,鲁肃已经彻底信服了。 听到刘封对周瑜家的如数家珍,很多情况甚至连自认为是周瑜知己的鲁肃都不清楚。 可见刘备绝对不像表面显示出来的那么弱小,刘家在暗中一定藏着许多底牌,最少在谍报方面,就是鲁肃平生所见之最。 鲁肃心里渐渐火热起来。 鲁肃此人,性情豪爽,仗义疏财,平生的志向就只有建功立业。 刘备表现的越好,实力越强大,不就意味着鲁肃得偿所愿的机会更大了吗? 于是,鲁肃决定加大投入。 “主公,不意少主对淮泗之事竟如此了解。 只是周公瑾确是王佐之才,文武双全,倘若错过,实在可惜。 肃不才,愿修书一封,诉与公瑾,若能说动公瑾来投,岂非皆大欢喜。” 刘备闻言大喜,连连点头:“那就辛苦子敬了,若是此事可成,当记子敬一大功。” 鲁肃自然谦让连连。 随后,鲁肃又开口道:“主公,徐州刚经战火,百废待举。 凡事当以人为先,可钱粮却也不可忽视。 徐州沃野千里,土地肥沃,人口众多。 虽遭曹兖州之戮,损失惨重,却并非不能恢复。 肃恳请主公开屯田,聚灾民,垦荒田,积粮草,以助养兵之资。” 鲁肃献上的第二策,正与刘封同,都是想要劝说刘备屯田,积蓄粮食,以飨甲士。 “子敬所言甚是!” 刘备立刻出言赞同,只见他双目饱含欣赏,赞许之情,面露欣喜:“子敬,真可谓是英雄所见略同,不瞒你说,州中已经在筹集物资,准备开春之后,便行屯田!” 鲁肃大喜,紧跟着补充道:“肃家小有资财,今徐州初定,又欲进献屯田之策。肃思州府中或缺粮、械,特携部曲百余人,皆是乡中勇悍敢战之士。 随行粮食五千石,耕牛三十头,农具两百把,钱五十万,良弓三十张,箭矢五千支,骏马两匹,一并献给主公。 此等俗物,不足报主公恩,唯稍表肃之感激,愿主公笑纳。” 刘备听的眼睛都直了,没想到鲁肃居然带了这么多东西来,还要送给自己。 这可是他有史以来受到仅次于陶谦所赠四千丹阳兵和糜家千万投资以下最大的一次投资了。 第52章 双向奔赴 刘备的为人还是厚道的,当他听说鲁肃要将这些东西统统送给自己之后,立刻就生出了亏欠的感情。 犹豫了片刻,刘备还是拒绝道:“子敬,不瞒你说,州中用度确实入不敷出,为了筹集屯田物资钱粮,备也是千方百计,想尽办法。 幸好州内糜家慷慨解囊,愿出十万石粮食,百万钱物资以解燃眉之急。 子敬此举,实乃是雪中送炭,只是现在屯田物资已齐,子敬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些财货你可用于在郯城购置田地,建立庄园。” 鲁肃感觉今天节奏不太对劲,不过他似乎已经习惯这一波又一波的震惊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带的这一批财货,尤其是五千石粮食,会大大减缓刘备的粮荒,可谓是雪中送炭。 结果现在刘备居然不收。 更让人咋舌的是,糜家居然一口气赞助了刘备十万石粮食。 先前陶谦屯田,用一个别驾的价码才从糜家换出来了一万石粮食。 按照这价码来看,刘备也只有把州牧位置让给糜竺,才值得了这么多粮食财帛了吧。 鲁肃都忍不住想去问问糜竺你发什么疯了。 心里虽然苦闷,可脸面上却还要义正辞严道:“主公,这些财货不过聊表寸心,为主公事业略尽绵薄之力。” 这时候,刘封开口了:“父亲,屯田物资,尤其是粮食自然是多多益善。 难得子敬先生一片赤诚,您若是硬要否了他的美意,恐伤子敬先生之心啊。” 鲁肃得刘封助力,赶忙开口赞同:“少主所言,正是子敬心声!” 刘备面露赧然:“既如此,那备就受之有愧了。” 看见刘备肯收下自己的礼物,鲁肃也长松了口气。 这要是送不出去,他鲁子敬可就丢大人了。 不过刘备欲拒还应也是应有的流程,鲁肃只是过于紧张了。 说起来这也全是刘封的锅,正是他做的太多,使得鲁子敬所预备的打算一个接着一个破灭,还惊吓得他失了平常心。 随后,刘备正色同鲁肃说到:“子敬,备实欲重用于你,只是你初来乍到,贸然提拔,引来小人嫉恨。” 刘备语气诚恳,态度恳切。 鲁肃自然不能挑肥拣瘦,反而还要谢谢刘备的表态。 至少刘备表示了,我個人是非常欣赏你的,只是碍于各种原因,不能直接让伱身居高位,但只要你一立功,我马上就提拔你。 能有这样的表态,鲁肃本心已经满足。 可没想到,刘备后面的委任却是大大出乎了鲁肃的意料。 “子敬,备欲拜汝为典农校尉,又或是襄贲县县令,不知子敬瞩意何职,可否屈就?” 鲁肃彻底蒙了,这说好了不能显擢,怎么就这么一个大馅饼扔过来了。 屯田校尉虽然只负责屯田,但这毕竟也是真校尉啊。 哪怕是校尉中的最下等,俸禄也只有比两千石。 但鲁肃又不是缺钱的人,他缺的是官职,是门第,是能发挥他才能的机会。 看看上一个当典农校尉的是谁? 那可是徐州门阀第一陈家的嫡系子弟,青年一代领军人物陈登陈元龙啊。 陈登当了一任典农校尉之后,立刻转入刘备的州府中,担任四大长吏之一的功曹,掌管一州官吏的升降大权。 鲁肃只需要照本宣科,跟着陈登的脚步一步一个脚印,那必定会有大功等着他,到那时候,至少他州郡千石的地位就稳固了。 鲁家的门第也就此飞升了。 以后谁还会说鲁氏日衰? 况且襄贲县县令也是千石高官,还是一县之长。 汉代的县长权力极大,堪称百里侯,可以执掌县内的所有事务。 如果是和平年代,以鲁家的门第,这县令之位就是鲁家做梦都摸不到的显宦官位了。 平心而论,这两个职位不论是哪一个,都是极有发挥空间的美职。 鲁肃来之前,也曾经瞎想过,但以他的认知,想的也不过是一大县的县丞、县尉,又或者干脆是州府的从事,佐史。 他甚至盘算过想要谋求典农校尉身边的要职,毕竟屯田可是大功一件,只要能加入进去,必定收获颇丰。 可现在,刘备直接把典农校尉糊他脸上了,还附带一个襄贲县县令让他挑选。 鲁肃眼眶有些红了,激动的有些不能自已。 这可不是嘴上说说的器重了,而是实打实的行动。 这两个职位任何一个都能让外头打破脑袋,要不是徐州被曹操刚屠了一遍,士族惶惶不安。 这两个任命随便哪一条都别想通过。 即使是现在的局势,刘备想要任命鲁肃为典农校尉,阻力必定会十分巨大。 可刘备却毫不在意,表现的信心十足。 鲁肃直到此刻,终于确认刘备是真心器重他,认可他的才能了。 无他,饼太香了。 这份器重,让鲁肃改变了来时韬光养晦,先在刘备身边积累功勋,厚积薄发的打算。 鲁肃离席大礼参拜,发自肺腑道:“肃,必为主公效股肱之力,誓死也要屯田成功,为主公增粮益产。” 刘备大喜过望,上前亲手搀起鲁肃,一时之间,主宾俱欢。 随后,刘备特地备下晚宴,为鲁肃接风洗尘。 还请来了关羽、张飞、糜竺、陈登、简雍、田豫、赵云、曹豹、许耽等人作陪,给足了鲁子敬牌面。 晚宴中,刘备抚摸着刘封的后背,感慨的对刘封说:“幸有我儿,使我得子敬。” 刘封嘴上谦虚,心里却是洒笑,这才哪到哪。 鲁肃最大的本事可不是种地,他这是初来乍到,故意藏拙呢。 不需要等太久,快则十多天,慢则月余,鲁肃肯定要拿着大战略来找你秀一波了。 在前三国时期,天下能称王佐之才的,在刘封来看,一共有三个半。 其中周瑜算半个,鲁肃却是一个。 来看看剩下那两个是谁? 那分别就得是曹操阵营的二号人物荀彧,以及袁绍阵营的二号人物沮授了。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们都为自己的主君提出了一个大战略,并制定完成这个大战略切实可行的细节计划,而且还能成功的实施,至少实施了一部分。 这才叫真正的王佐之才。 大耳哥,你就等着鲁肃给你带来新的惊喜吧。 第53章 挑选遗孤 对于这一点,刘封本人也很期待。 他虽然在心里有着一套完整的大战略,但他稍稍有些信心不足,因此,他也很期待鲁肃提出的大战略,看看是否与自己契合,自己又是否能够从对方的战略中汲取营养,改进自己的计划。 是夜,鲁子敬大醉。 刘备留鲁肃宿于州府,并挑选郯城县内的宅院,赐予后者。 另外一边,刘封身边的遗孤刘立,则带着刘封的命令,将手底下的副手们散播开去,开始聚拢丹阳兵士卒的遗孤。 丹阳兵清一色都是丹阳人,从中平五年(188年)开始,就跟着陶谦来到徐州,已经整整七、八年了。 不少丹阳军的中、下级军官,要么把老婆孩子一起接了过来,要么干脆在徐州本地结婚生子了。 随后在接下来几年的战争中,这些中下级军官死伤十分惨重,剩下的老婆孩子们,就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寡母。 有关系的,则被丹阳军的亲朋好友接走抚养。 没有关系,举目无亲的,要么靠着积蓄离开徐州回老家,要么就只能继续留在徐州艰难过活。 在刘封来徐州之后,对丹阳兵中的孤儿寡母做过一番调查,已经将可以招收吸纳入刘儿营的对象登记造册,并且送去了一些钱粮,让他们不至于饿死。 眼下只需要按图索骥便可。 潘军跟着父亲来到徐州已经整整七年,是丹阳兵里最早来徐州的那一批。 他的父亲积功任队长,已经管着五十人了,这可是妥妥的踏入中级军官的领域了。 只是潘军的父亲并不是什么大族出身,只是靠着个人勇武敢战以及上官的欣赏才得以升任队长。 因此,在去年曹操第二次征伐兖州时,其父战死。 之后,潘家刚有的上升趋势立刻被彻底打断,潘军的日子一下子从有余钱认字习武,变成了靠积蓄艰难度日。 所幸之前的长官还有些情分,给了一笔微薄的抚恤。 靠着家里的积蓄和抚恤,潘军艰难度日,日子一天比一天差,到最后几乎快要断炊了。 恰好在这时候,刘封到了徐州。 在他的走访调查安排之下,这些丹阳兵的孤儿寡母们,都得到了一石米粮的补贴。 这一招让刘备在丹阳兵们的声望上升不少,许多丹阳兵开始觉得刘备确实仁厚,居然连那些孤儿寡母的都能救济,那自己这些军士自然不会比他们更差了。 刘封只用了几百石粮食,就帮自己家老爹涨了一波声望,在丹阳兵里刷了一波好感度,还成功调查了丹阳兵里孤儿寡母的成分,可谓是赚大了。 现在,刘立就是照单找人,按照之前调查的结果聚拢可用少年。 刘立驾驭着牛车,一路来到郯城县南城区的贫民窟。 这里都是郯城县里穷人的住宅,大部分的房子都是木板、稻草,泥巴胚堆砌而成。 原本这里脏乱到极点,各种垃圾堆叠,污水横流,简直像是垃圾场。 刘封来了之后,整顿了这一片区,至少将垃圾统统送城外埋掉,然后引了几条污水渠。 这并非是刘封有洁癖,也不是想要收买人心,纯粹只是担心这么肮脏污秽的环境,一旦引发了疫病,那可是要人命的事情。 被刘封整顿了一番之后,贫民区的条件虽然还是很差,但至少环境好了许多。 没有了垃圾挡路,就连道路都拓宽了不少。 刘立这一行人,整整三大架牛车,上面堆满了粮食。 刚一进入贫民区,就引来了诸多觊觎,甚至有些发红的目光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只是下一刻,这些目光落到这些少年手中所持的大刀,长枪等武器,以及腰间挂着的腰牌,立刻冷却了下去。 牛车停到潘军的家门口,刘立然后跳下车,和其他几个少年一起搬下一袋粮食,扔到潘军的门口,冲着对方喊道:“潘军,先前跟你约定的事到时候了,跟我走吧。” 潘军看了看门口的粮食,这一袋子足足有一石粮食,够他和弟妹们吃上十天半个月了。 “好,等我一会!” 潘军一口答应了下来,然后招呼屋子里的弟妹们出来,一起把粮食搬进了屋子里。 刘立他们就安静地看着潘军动作,也没帮忙的意思。 这年月,粮食可是命。 刘立他们很明白这個道理,所以也就没动。 很快,潘军把粮食搬回家藏好,然后嘱咐了弟妹们看好家,就跟上了刘立的队伍。 丹阳兵的孤寡在贫民区里也是抱团的,彼此间居住的地方也很近。 刘立他们停在潘军家门口发粮的片刻,已经有十几个破屋里钻出人来了,各个手里都拿着木棍等武器。 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神情,活像一头头饥饿的小野兽,直到看清楚是刘立等人后,才放松了下来。 刘立朝他们挥挥手,让他们准备好领粮食。 这些少年才重新钻回破屋,唤了家里人出来等着。 很快,刘立只是在附近转了一圈,就聚齐了一百多个十二岁以上的少年。 这时候牛车已经全空了,刘立便带着丹阳遗孤们返身离开。 萨合离这一路也是照章办事,早在之前,刘备就已经在郯城外建立起了灾民营地,聚拢因兵灾,水灾、疫病等灾祸而产生难民。 根据刘封送来的防疫手册,整个营地都是按照规定的规章所建,里面的灾民也都做过了初步统计整理。 萨合离接受的命令,就是在里面挑选2到6口之家,首重青壮劳动力,次选少年孤儿,老人多的家庭只能狠心放弃。 毕竟这是屯田,不是救济营,况且留在这里还能有一碗粥喝。 屯田物资筹集不易,必须要最大效力地发挥它们的作用,以便来年有更多的产出,这样才能帮到更多的人。 不过这两种挑选的标准不一样,处理方案也不一样。 青壮年劳力的家庭只是被挑选出来,然后安排到另外一个早就预备下来的营地,这是为了隔离开挑选者和落选者,以免引起民众的恐慌和不满。 而符合条件的孤儿少年,则被挑选出来后带走,跟着萨合离他们一起回了城内。 第54章 自由来去 等到刘立和萨合离在城内一处校场碰头时,双方的队伍都已经扩大了十倍,有四百余人之多。 校场上已经起锅烧火,大锅里煮着白花花的大米。 这些大米还都是脱了壳的,雪白雪白,随着热水的流动而翻滚,看的少年们一个个馋涎欲滴,有些骚动起来。 刘立和萨合离给了刘儿营少年们一个眼神,其他人都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個个从营帐内取出棍棒,然后开始指挥孤儿们开始整队。 遇到不明白的,刘儿营的少年会好心指点,哪怕一次教不会,也会耐心的教第二次,第三次。 只是与第一次不同,在教第二次之前,会用手里的棍棒狠狠的揍上几下之后再讲道理。 在这过程中,潘军也挨了好几下,屁股火辣辣的感觉并不好受,这让他警醒了不少。 大约小半个时辰,少年们终于认识了自己的站位,已经很少有人再站错了。 这些少年都是丹阳兵的后代,平时就成群结队,东汉时代少年的游戏,很多都与模拟军武离不开。 这也是这些少年这么快就接受列队的原因。 队伍列成之后,刘儿营的少年站在外面,手持棍棒,一个个如狼似虎,不怀好意地盯着新入营的少年们。 新入营的少年们也只能继续站着,刚刚刘儿营的少年们可是说过了,谁要是不得命令就乱动,破坏队形的,一律拉出来打十个大板。 好在刘儿营的少年们也没有躲懒,而是站在队列外,陪着他们一起站着。 就连刘立和萨合离两个领头的都没例外,这两个人就站在队列的最前方。 大约站了半个时辰,队伍里不少人都有些吃不消了的时候,刘立和萨合离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差不多了,这些少年底子虚,要是站出什么事情可就不好了。 “都听命令!” 刘立朝着队列大声喊道:“都不许乱动,在自己站立的位置上坐下!” 听到这个命令,新入营的少年们如蒙大赦,就连身体素质不错的潘军也有些吃不消了,赶忙坐了下来。 坐下来之后,身体的疲劳不会那么快散去,相反,饥饿感倒是涌了上来,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这时,刘儿营的少年们开始给队列的新入营少年们发碗。 “一人一碗粥,上好的大米粥!” 萨合离在给第一排的少年们发碗的同时,一边大声喊道:“记住!你们吃的这粮食,是少主给的,你们家里发的粮食,还是少主给的。你们的命,以后就是少主的!愿意的,留下,大家就是兄弟,都有饱饭吃,不愿意的,喝了白粥离开,给你们的粮食也不用还,就当少主发善心了。” “何去何从,你们喝粥的时候就可以开始考虑了。” “少主说了,从今日起,七天之内,你们都可以随意退出,给了伱们的粮食,也不会再要回来。” “可时间只有七天!” “七天内,你可以退出。” “可如果七天之后,再要退出,那就按逃兵之罪处置!” “到那时候,立斩不赦!” “你们可以开始好好考虑了,记得一定要考虑清楚,一旦做了决定,可就再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刘儿营的少年们在萨合离的喊声中,一勺勺地将热粥倒入少年们的碗里。 每个人的分量都差不多,半汤半干,米粒已经煮得酥烂,米汤则是带着一股米香和极淡的清甜味。 少年们等不及粥冷,呼哧呼哧的就喝了起来,频频被热粥烫得喊疼,却怎么也舍不得放下粥碗。 很快,热粥都被吃了个干干净净,就连碗底都被舔了好几遍。 刘立和萨合离也不催促,只是等着少年们的决定。 潘军端着碗没动弹,他早就想好了,家里就那几个弟弟妹妹,如果不是刘封发了善心,早先给了他们家一石粮食,现在最少也得饿死一两个了。 人家是州牧家的公子,自己是个穷军汉家的崽子,有什么值得别人图的? 吃了刘公子的,喝了刘公子的,还拿了刘公子家的粮,不为他卖命,就是地底下的老爹也饶不过自己。 更别说现在走了,十几天后又断炊了怎么办? 再去求人家发善心? 潘军可没这脸。 坐在潘军两边的也都是熟人,一个叫猴子,尖嘴猴腮的,一双眼睛很是有神,而另外一个叫狗剩,看起来就有些呆愣愣的,一副憨厚模样。 这两个人跟潘军关系很好,算是发小,三人中隐隐以潘军为头。 “军子哥,你看咱留不留?” 猴子话多,代替狗剩一起问了。 潘军看了两人一眼:“我是打算留下的,咱们爹当初就是吃人钱粮,为人卖命,总不过再来一遍罢了。” 猴子点点头,附和道:“这倒也是,我看新使君家的公子都比老使君大方。” 狗剩突然也冒出一句:“还比老使君心善。” 猴子笑了,戏谑道:“嘿嘿,狗剩你倒是晓得拍公子马屁,可惜人家听不到。” 狗剩有些着急,他那说的可是真心话,哪里就是拍马屁了。 潘军撇了一眼外面的刘儿营少年,开口劝说两个同伴:“好了,既然都决定留下了,那就好好待着,别闹腾,当心吃板子。” 猴子和狗剩一听,扭头往外看去,发现果然已经有几个刘儿营少年盯上了他们。 两人赶紧老实起来,不敢再闹。 刘立和萨合离也不急,这也是刘封事就交代的,不要硬逼,真正愿意留下来的,才是值得培养的。 要走的人,就让他们走。 机会是需要代价的,不是谁都配得到机会的。 新入营的少年们已经把热粥喝完,身上的热乎劲也过去了。 有个尖嘴猴腮,跟猴子有点像的少年举起了手:“现在退出,真的不用还粮食?” 萨合离看了对方一眼,点了下头:“是,不用还。” 一听真不用交还粮食,就有好几个人动心了。 入营之后,又是罚站不许动、又是按倒挨棍子,不少人心里都嘀咕起来了。 萨合离话音一落,就有一个少年站了起来,试探性地朝营地外走去。 第55章 繁忙的刘封 所有少年都紧盯着他,看着刘儿营少年的反应。 没想到刘儿营少年竟然真的对此不闻不问,反而在一旁冷冷的看着那少年离开。 直到那少年走出了营地的大门,都没人阻拦他半点。 那少年心头大松,竟然回过头朝营地内走了几步,还想要招呼关系好的人一同离开。 可就这么几步,还没来得及开口叫人,就被刘儿营少年给挡了下来。 “止步!” “军事重地,不许乱闯!” “再有下一次,就地正法!” 两个营地门口的刘儿营少年直接拔出长刀,恶狠狠的盯着那少年,凶狠的模样像是要择人而噬。 那离营少年吓的瘫倒在地,裤子都湿了,连滚带爬的往后退去。 看到那少年退开,刘儿营的少年重新站回原来的位置,让开了营地大门。 眼看着刘儿营少年竟然真的不阻拦人退出,校场上的少年们心里更加活泛起来。 除了一部分早就决定留下报恩的少年外,其他少年也互相讨论了起来。 一时之间,校场上嗡嗡作响,像是菜市场一般热闹。 可这一次,不论是刘立还是萨合离都没去管,而是任由少年们讨论。 接下来,好几个少年偷偷站了起来,低着脑袋往营门走去。 其中有一个还被其他少年喊住,可他装作没听到,依旧逃了出去。 一盏茶过后,刘立终于开口:“现在没走的,就继续训练,想要走的话,等训练完了再走。” “你们放心,答应过你们七天内任由来去,少主就绝不会反悔。” 萨合离也补了一句:“等休息的时候,你们随时可以离开,现在先训练起来。” 少年们在刘儿营少年的驱使下,纷纷站了起来,继续站队。 这站队列的方法,是刘封当初用在刘立、萨合离等刘儿营少年们身上的。 这一套东西,再搭配上体能训练和识字,算术,当时可是折磨的刘儿营少年们痛不欲生。 现在可不同了,他们翻身当老师了,自然是要好好的操练操练新人,让他们也感受到自己曾经经历过的美好岁月了。 刘立和萨合离回来报告,这一批少年总共有四百二十七人,现在走了六人,还剩下四百二十一人。 刘封闻言转过头,看向萨合离。 萨合离也接着汇报道:“少主,按照您的要求,在城外的灾民营中,挑选出了六百五十六户屯田民户,已经安排在了东城营地里。” 刘封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们了,你们两人联手去做,我身边的事情就先交给刘法,娄室俩人。” “是,少主。” 刘立和萨合离心中欣喜,又有些不舍。 他们已经跟在刘封身边三四年了,早有了深厚的感情。 现在离开刘封,既有不舍的感情,也有独当一面的喜悦,混合起来,让他们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好了,有事可以随时回来汇报,就是没事,休沐的时候也可以回来见我。” 刘封看出俩人的心思,挥了挥手赶人道:“下去做事吧,把事情做好,比赖在我身边要强的多。” “是,少主!” “少主,咱不在的时候,您可要照顾好自己。” 刘立和萨合离朝着刘封大礼参拜,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刘封现在手上的事情,总共分为四摊子。 第一摊,就是刘儿营,现在还吸收了丹阳兵遗孤和徐州孤儿,规模壮大了三四倍。 这一项,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会是刘封立身的根本,是刘封不计金钱,力量也要坚持投入的根本项目。 第二摊,便是华佗和医院。 刘封最终从刘儿营里抽调出八個人跟随华佗所整理出来的医学理论,这些理论也会送到刘封处让他翻阅一遍,有些根本和方向就错了的理论,还是不学最好。 同时,刘封也将这些年写下来,关于医学方面的知识交给了华佗。 这些知识有部分会颠覆华佗的认知,也有部分会印证华佗的猜想,激发他的灵感。 总之这一些,也让以刘干为首的学徒去负责了。 这也是一项需要长期投入,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甚至是人命的项目,刘封目前只是开个头,因为他实在资金紧张,填不满这个无底洞。 第三摊,则是屯田,这方面他已经打算全部交给鲁肃来执行了。 同样的,刘封也已经抽调了刘立和萨合离两个人去负责,其中刘立主要负责刘儿营新少年的培训和教育工作,而萨合离则主抓屯田。 刘封指示他们两个人,从刘儿营里抽调出六十个少年,去给鲁肃打下手,充作吏员,负责运营整个屯田机构。 这是培养,也是实践。 刘儿营的少年们最少也都经历过了三年的文字和算术的学习,只要学以致用,屯田这点事情,根本难不倒他们。 等到他们实践完后,就可以作为新的种子,结出更多的果实。 第四摊,则是技术研发,为首的是刘法带领的几个人负责。 目前他们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把刘封安排下来的项目落地。 就像之前刘封给出了曲辕犁的草图,以及记得的部件效果和使用效果。 刘法等人则负责联系工匠,与工匠一起讨论制作,将曲辕犁给复刻出来。 最后一摊,就是刘封的秘库,里面除了各种用简体字混合着英文字母所书写的机密文件外,就是一些珍贵的物件,还有就是目前刘封所掌握的财务明细和清单。 目前来说,除了少量的刘备赏赐,以及刘封从老家带来的一些积蓄外,最大的一笔收入,就是糜竺送来的那一份重礼了。 刘封整理了下这两天忙出来的帛书,仔细确认了上面所书写的东西。 确认无误后,刘封前往刘备那。 眼下诸多事情都进入正轨,已经可以开始着手解决臧霸的问题了。 琅琊居徐州之北,是郯城的北方屏障。 一日不握在手里,郯城一日不得安宁。 从琅琊郡和东海郡的边境上到郯城,仅仅只需要半天时间。 臧霸竟然到现在都不表态,刘备可就如芒在背了。 第56章 釜底抽粮 况且就刘封的角度来看,臧霸不表态更好,要是他主动投诚了,反而更加麻烦。 琅琊郡地理如此重要,想要占稳徐州,就一定要把琅琊郡拿在手里。 若是臧霸主动投诚,以大耳哥现在的心虚和仁厚之名,大概率会学曹操一样,许给臧霸琅琊的藩属地位,这等于是给自己埋了一颗巨大无比的地雷。 现在臧霸在琅琊郡内,还只是最大、最强的一股势力,却不是唯一的。 在臧霸的背后,还有琅琊郡太守萧建的势力在,地方上又有王氏家族和诸葛氏家族的存在,北边还有青州黄巾军余孽。 可以说琅琊郡简直就是当前徐州的缩小版,郡内势力错综复杂,乱的一塌糊涂。 因此,与其花大精力去调节,还不如快刀斩乱麻,趁着臧霸不服,直接武力镇压。 再借着灭臧霸之威,横扫琅琊郡内,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势力全部镇压,将琅琊郡权收归州府。 刘封此时去找刘备,州府官吏已经见怪不怪。 州府内人人都知道新任州伯不但仁厚,善战,还有一个少年早慧,能够左右州伯决策的儿子。 听说刘封求见,刘备马上就下令召见。 刘封进来之后,发现陈登也在。 原来陈登正在同刘备商量来年的屯田事宜。 虽然屯田的事情已经决定交给鲁肃来办,还提拔鲁肃为典农校尉。 这个位置的上一任,就是陈登,而且他还在这岗位上干的非常漂亮,屯田大获成功,收获了许多粮食。 也正是这个基础,才让陶谦生出了自大之心,在往后几年连续动兵,想要扩张势力。 陈登不愧是刘备的好基友,早在听说刘备要屯田之后,陈登就已经将屯田经验全部写了下来,还特地整理了一番。 今天来找刘备,就是想要将这份屯田经验呈给对方。 此外,陈登还收到了父亲陈珪的信件。 在心里,陈珪对于刘备父子和曲辕犁是一通猛夸,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表达整個下邳国士民对刘备父子的感激,以及忠心。 当然,陈珪也不是光耍嘴皮子的。 在信件的最后,陈珪听说刘备要搞屯田,于是动员了下邳士绅,凑出来了二十头耕牛,五千石粮食,钱三万,铁三千斤,麻布五十匹,丝帛二十匹,素(白绢)五匹,还有些衣物、被褥、农具等若干。 这些物资加一块,大约也有一百多万钱。 虽然看起来这一个郡送的礼才和鲁肃一个人送的差不多。 但刘备却是非常感动,因为这可是本地士民的一片心意。 这些人不论哪一家都不可能有鲁肃有钱的,就算是陈登家,也只是在家世上远超鲁肃,可真谈到钱,那可就远远不如了。 下邳国这两年也不好过,虽然主战场大部分都在东海和彭城,可下邳也一样受到了战火的洗礼。 只是一来这边不是曹操进攻的主攻方向,二来下邳国士民坚守意志比较坚强,在陈家的带领下,坚决抵抗,曹操才无功而返。 这种情况下,还能支援州府一百多万钱的钱粮物资,当真是忠诚度拉满了。 刘封进来第一眼,就看见大耳哥正拉着陈元龙的手,一个劲的道谢。 看见刘封来了,陈登抽回手,然后起身恭敬的向他行礼。 刘封自然不可能等着对方行礼,早就一个礼拜下去了。 两人对过礼后,陈登就掉头对刘备道:“公子既然有事,那登就先告辞了。” 陈登刚想要走,却被刘封拦了下来。 “陈功曹且慢。” 在陈登疑惑的目光中,刘封诚恳道:“小子此次前来,乃是献计于父。陈功曹深沉有大略,机敏多智,还请功曹留下一同参详。” 陈登去看刘备,后者自然大笑着将陈登重新拉回了席位:“元龙乃我心腹爱将,州府重臣,有何事是你不可知的?元龙不必避嫌,且坐下来听。” 刘备都这样说了,陈登自然不会再告辞了。 实际上,他对于刘封这位刘备的嫡长子,还是兴趣很大的。 先前刘备说要请他收刘封做弟子,他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只是不知道后来有了什么波折,刘备这边似乎没了下文。 不过这一次,倒是一个很好的接触机会。 刘封刚才说要献策,这正好可以让陈东观察一下刘封的个性和才能。 “还请陈功曹多多指点,不吝赐教。” 陈登笑着点点头,他一向都是凡事敢于争先的性格,韬光低调可从来不适合他陈元龙。 “父亲,功曹,请看此图。” 刘封毕竟是后世的人,喜欢数字和PPT。 摊开在刘备和陈登面前的,便是一副PPT。 上面画着大致的琅琊郡地图,一旁的空白上则罗列着数据。 “父亲,功曹,据我所知,琅琊郡在先帝时,下辖13县,有户十二万,民五十七万余,每岁可产量近四千万石,我朝田税三十收一,可得田税一百三十万石。 后来黄巾作乱,战火连绵,徐州虽不是主要战场,但深受青州黄巾的骚扰,琅琊首当其冲,人口锐减。 至陶公执掌徐州时,琅琊的户口已不及巅峰时期半数,土地抛荒更是超过三分之二。 臧霸控制的土地其实并不多,主要是靠着东海郡一带,只有郡治开阳和阳都两县。 这两县虽然没有经历太多战火,况且开阳地处河湾地带,土地肥沃,上田众多。可即便如此,两县产量至多也在七百五十万石。三十税一,臧霸也只能收到二十五万石的田税。 臧霸手里有数千人,算上孙观、孙康、吴敦、尹礼、昌豨,拢共大概也就七、八千人,养兵总要消耗十六万石,手头活泛的也就不到十万石。 哪怕算上前些年的存粮,以及民间的一些商业流通的粮食,绝对不会超过十五万石。 现在的粮价是二百五十钱一石,十五万石差不多就是三百八十万钱。” 说到这里,刘封停顿了下来,看向刘备。 陈登有些好奇,不知道刘封报出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 刘备主动和陈登解释了起来,把刘封所献上的假途灭虢,釜底抽薪的计策告诉了对方。 陈登听着听着,频频转头,目视刘封。 第57章 元龙荐长文 这两条计策不论哪一条都相当不错,组合在一起,更是威力无穷。 陈登是越听越心惊,即便是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最多就是严令不许出售粮食,并且武力驱赶收粮队伍。 可即便是这一招,也是饮鸩止渴,等于牺牲将来的发展代价来苟且一时。 把商队赶走容易,想要把他们请回来却是难上加难了。 没了商队输送物资,先不说地方发展和商税了,就是本地士民所需要的各种物资也会渐渐短缺,时间一长,必定怨声载道。 对此,臧霸是完全没有应对办法的。 况且,即便是饮鸩止渴,也得臧霸先看破局势。 陈登料想,臧霸虽有智谋,可刘封这一套计策下来,他十有八九是看不穿的。 臧霸的智谋虽然看不穿,但多半会感觉不妥,这样一来,他估计还要苦恼上好一阵。 直到大祸临头,才能反应过来,也属实是够惨的。 陈登在观察刘封,刘封其实也在观察陈登。 因为他想要趁着这个机会,试探一波陈登的态度。 终于,在刘封将全部计划说完之后,刘备询问起了陈登意见:“元龙,你看此策可行否?” 陈登斩钉截铁道:“此策大善!恳请州伯速行此计,快则三月,慢则半年,定能将臧霸降服,将琅琊收归州府所有。” 刘备顿时大喜,他对陈登是深信不疑的,既然连陈登都觉得这计策可行,那刘备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就在刘备、陈登君臣相得的时候,刘封不识趣地开口打扰道:“父亲,功曹,臧霸不识天数,不从州府,一介豪强竟有割据地方的心思,合当败亡。只是在铲除臧霸之后,孩儿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想要呈给父亲和功曹参考一二。” 刘备、陈登都被刘封的话所吸引,静心倾听。 刘封将自己的计划小心翼翼地托出:“先前跟父亲提过,在铲除臧霸之后,可顺势前往莒县,逼降萧建,收回琅琊全境。 只是琅琊郡地势险要,又多匪患,北部更常年受到黄巾余孽袭扰。 故此,孩儿想是否将琅琊郡一分为三? 南部以郡治开阳为郡治,依旧为琅琊郡,辖制开阳、临沂、即丘、缯国、四县。 西北边则以东莞为郡治,分东莞、东安、阳都、姑幕四县为东莞郡。 东北边则以莒县为郡治,分莒县、诸县、东武、海曲、琅琊五县为莒城郡。” 其实刘封这一套分而化之的办法,是源自于曹操。 而曹操这么干的时候,是建安三年,公元198年。 是年,曹操官职是司空,并非大将军,也不是将来的魏王。 按理来说,他此事能改动郡国,刘备没理由不能。 无非是一个真上表朝廷,一个自表罢了。 这并不是什么涉及到朝廷底线的事情,也不是会激起本地士族豪强强烈反对的事情,因此只要陈登带头表示支持,而刘备也确实拿下臧霸、萧建的话,那么这件事情就不难办到。 陈登思索了片刻,他的想法也正如刘封所推测的那样,觉得这并非是底线问题,而且还凭空多给徐州造出了两個郡守职务,他倒是有些倾向于赞同。 “使君,公子的建议虽然有些突兀,却并非不能考虑。琅琊郡内确实问题很多,久不服州府号令,若是将其分而治之,未必不是一条好计策。” 听见陈登赞同,刘备心思活络了起来。 他也没先说答应不答应,反而问陈登道:“如此划分,那这多出来的两郡太守,元龙你可有推荐?” 刘封心中咯噔一下,这老爹咋回事,你好歹让我先把话说完吧。 要是在这里让陈元龙把果子全吃了,那我吃啥? 更别说刚才想好的试探了。 刘封先前就已经想好了,想要推荐陈群担任东莞或莒城太守,论资历的话,担任过豫州别驾的陈长文是够格的了。 况且这两个郡国都是从琅琊郡内分出来的,也就辖制四到五县,可谓是恰到好处。 同时,也可以试探一下陈登为首的徐州本地士族,对于豫州士族进入徐州担任官职的态度如何。 刘封可是很清楚,陈登对陈群,以及陈群背后的陈家是非常欣赏的。 如果连如此欣赏的态度都免不了激烈抵制的话,那么引入豫州士人的计划就会很麻烦。 这将会大大影响和改变刘封后续的一系列规划。 陈登何等人精,看见刘封脸上一闪而过的焦急,就察觉到了刘封的部分意图。 他笑吟吟地开口道:“此州府重事,下曹本不应多嘴。只是蒙使君垂顾,登敢不肺腑直言?” 刘封心中暗叫糟糕,却也无法可想。 要是这时候贸然插话,既失了礼数,也把小心思暴露的太过彻底了,倘若引起了刘备和陈登的反感,那可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不如索性耐下性子,先听听陈元龙怎么说,看看有无挽回的余地。 即便最后满盘皆输,也算吃个教训,总好过赔的更多。 刘封心里暗自盘算着,却看见陈登冲着自己微微一笑,开口道:“莒城郡唯有北面有些黄巾,东面靠海,西南皆是我州地,因此,只需要派一治理干臣,左右不过两三年,必能还主公一个富庶之地。 遍数州中俊彦,依登之见,陈群陈长文可担此重任。” 刘封吃了一惊,没想到陈登竟然会主动推荐陈群,这真是出人意料。 刘封固然没想到,刘备也没想到陈登这一出。 其实刘备刚才听到刘封的话后,第一个反应也是想为陈群争取一个郡守的空缺。 昔日在豫州时,陈群曾经力劝自己不要来徐州接任,可自己却没有听他的建议,心里本就愧疚。 再加上陈群在所谏不从之后,也没有撂挑子跑路,而是勤勤恳恳的隔着刘备从家乡来了徐州,地位还从别驾变成了一个普通从事。 倒不是刘备亏待陈群,以刘备的为人,来了徐州之后就想把空缺的治中交给陈群,可没想到后者却言辞推拒,并建议刘备从徐州本地的士人中挑选。 第58章 毛遂自荐 此外,陈群还亲自推举了张昭、诸葛玄、王融等人。 在刘封的力荐之下,刘备派人前往征辟张昭,欲任其为治中从事,只是第一次征辟刚被张昭婉拒,刘备业已派出第二批使者,前往广陵征辟张昭为治中从事。 从这些举动上来看,陈群还是很为刘备考虑的。 虽然在豫州时候,刘备没能听从他的建言,可他依旧跟随刘备来到徐州,之后也依然尽心竭力的想要帮助刘备站稳脚跟,而不是发牢骚说些汝不从我言,必悔之晚矣的话。 这里就必须艾特一下某位特别喜欢耍脾气,秀优越的袁绍谋主。 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某丰、某授先生了。 能做到这一点,一方面是因为陈群以及陈家对刘备的看好和欣赏,另一方面也是陈群本性宽厚,忠心。 陈群本来在历史上的名声是很好的,尤其是他的儿子陈泰位列曹魏尚书,一门多侯,却先为洛水之盟感到羞耻愤怒,自请出外。 在曹髦遇刺后,又不惧生死,坚持要司马昭斩杀贾充为曹髦偿命。 那可是司马氏气焰最嚣张,下手最狠辣的时间段。 陈泰敢这么仗义执言,完全是提着脑袋在说话,夸奖一句忠臣是不为过的。 刘备眼神里满是欣喜,虽然不知道陈登为什么要推荐陈群,可这推荐却是推进了刘备的心坎里。 有些欢喜,又有些担心的刘备以退为进道:“长文乃是出身豫州……。” “这岂不是更好?” 陈登笑着打断了刘备的话:“我朝可是有着三互法,长文无论是才干还是出身,再适合不过。” 三互法简单的说,就是为了避免地方士族豪强互相勾结,做大,甚至最终割据一方,因此当地的主官必须要其他地方调来,而不能是本地的籍贯。 官员越大,三互法越严厉。 比如县令的话,只要不是本县籍贯,哪怕是临县,勉强也能糊弄过去。 可郡守的话,必须要出身其他郡才行。 到了州府一级,最严格的时候,必须严苛执行非本州人士担任刺史。 陈群出身豫州,在徐州连刘备的州牧都能当,自然是非常合适。 刘备看了眼刘封,后者小幅度的点了下脑袋,便决定道:“好,就以长文任莒城郡郡守。” 随后,刘备得陇望蜀的继续问道:“元龙,那东莞郡郡守,你可有贤才举荐?” 陈登慷慨激昂道:“东莞郡北面青州,西依兖州,两面皆有强大诸侯,非良将名士不能经营。 此一任,须为州伯北拒袁绍,西抗曹操,还要经营郡内,安抚百姓,鼓励桑农。 此郡郡守,实坐于火炉之上,登不才,愿毛遂自荐,为使君熄此熔炉!” 陈登的请命可谓是荡气回肠,意气风发,这一番豪言壮语,让刘备和刘封两人同时血气上涌,只觉热血沸腾。 “好!” 刘备大声赞赏,起身走到陈登跟前跪坐下来,握住对方的手道:“元龙英姿焕发,敢为人先,为我分忧解难,备何其有幸,竟能得元龙辅佐。” 这可不是玩虚的了,刘封知道自己老爹这番话一定出自肺腑,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陈登看。 就是刘封自己在一旁也被感动了,这人与人之间,确实是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无缘无故的恨。 这可能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相性吧。 刘备和陈登就属于相性优秀的等级,而同样,曹操对陈登的相性恐怕连及格都不到。 历史上,曹操能够容忍臧霸割据青、徐二州,却容不下陈登在广陵郡两败孙策。 如果曹操心胸能够再大一些,给陈登更多的信任,何至于后来悲呼悔恨不早用陈登的计策,以使孙氏在江东坐大。 甚至连整个淮泗一带的百姓,都深受曹操之苦。 因为没有了陈登,曹操惧怕孙氏再度北上,沿着广陵郡一路打穿整个青、徐、兖、豫,于是使出了他的看家本领——拆迁大队。 曹操将整个广陵郡的人口都给搬空了,留下了整整横竖几百里的无人区,否则孙大帝何至于要和合肥死磕,早就掉头去广陵了。 “使君!登不过百里之才,只有一腔为使君效力之心,如何当得使君如此谬赞。” 陈登也回握住刘备的手掌,一脸感激涕零的表情,君臣得遇,莫过于此。 两人感动了好一会,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末了,刘备还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元龙毛遂自荐,备安敢不从?只是不舍元龙远去尔。” 陈登一挺腰杆:“使君勿忧,东莞距郯城不过百余里,使君但有所命,登可星夜而回。” 刘备点了点头,其实他内心也是非常支持陈登的建议的。 功曹虽然位高权重,但毕竟只是从吏,并非主官。 而郡守可是两千石的大官,又是一郡的主官,执掌一郡军国大事。 在这以郡为家的东汉,郡守就是某种意义上的郡国国王。 陈登从功曹改为郡守,这可是妥妥的升迁,而且还是越级升迁。 放了和平年代,这种事情不说绝无仅有,那也是相当轰动一方的大事了。 刘备自然也希望陈登能够步步高升,能为自己独挡一面,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下来。 刘备还不放心,关心道:“元龙,东莞郡位置重要,四面危机,你欲带多少兵马上任?” 东莞郡处于兖州和青州的包夹中,还有地方匪患和黄巾骚扰。 刘备一旦拿下琅琊郡,臧霸等人手底下的大部分兵马是肯定要整训调离的,这些人都属于俘虏降兵,留在当地很可能会掀起反叛,必须带回郯城打散混合整编。 因此,想要依靠所剩无几,也不知是否可靠的琅琊郡兵,那难度是相当大的。 刘备如此欣赏爱护陈登,是不舍得陈登如此冒险的。 因此,刘备特地想要让陈登带兵上任,这样便可以轻松压服豪强,驱逐匪患和黄巾余孽的骚扰。 看见刘备为自己想的如此周到,陈登再自信也很感动,略一犹豫,便欣然接受刘备的善意。 “还请使君给登五百士卒,登可保东莞安然无恙。” “五百太少。” 第59章 否决张飞 刘封这时候插话了:“功曹之能,封早已知晓。只是猛虎搏兔,也尽全力,窃以为功曹当做万全之准备。” 劝了陈登一句后,刘封又转向刘备道:“以孩儿之见,可从下邳抽五百郡卒,再从东海抽五百郡卒,丹阳兵中也可抽出五百人,最后还可以在琅琊降兵中挑选五百,凑足两千之数,料想暂时应该足以镇压东莞全郡了。” 刘封这番谋划,可谓是替陈登操碎了心。 从下邳抽调的五百郡卒,可以是陈登的子弟兵,他陈家就是下邳国最大的地头蛇,在郡兵中素有威望,可以依托为心腹。 从东海中抽调的五百郡卒,也是徐州本地人,对陈登有着天然的亲近感,在有下邳郡卒托底的情况下,以陈元龙的手段,收服东海郡卒简直易如反掌。 最后的丹阳兵里抽出五百人,既是对陈登的考验,也是打开了陈登未来的上升渠道。 整个徐州还是以丹阳兵为主力,仅人数上,丹阳兵就有近三万人之多,占了徐州兵总人数的五分之三。 相信在随后的几年里,丹阳兵的比重依然会很高。 想要在刘备手底下掌兵独当一面,那就必须处理好和丹阳兵之间的关系。 否则祸起萧墙,历史上的刘备就已经给出了这会付出何等惨重的代价。 陈登是徐州本地人,和丹阳兵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 这一次调拨五百人归他辖制,其实也是一个让他可以把手伸入丹阳兵内部的机会。 不过这样一来,也等于是公开允许陈登扩大在军方的影响力,这如果不是主君信任臣子到极致,是不可能点头的。 这就充分证明了刘家父子对他的信任程度。 “封儿此言大善。” 刘备闻言,仅仅只是思索了片刻,就重重点头,推心入腹般语重心长道:“元龙,五百人实在太少。备知你胆大心雄,才高气清,有出将入相之能。 只是,也请元龙爱护自身,切勿以身犯险。 元龙对备,胜过徐州。 备可弃徐州,却不能离元龙啊。” 陈登何等机敏,在刘封提议之后,他就很快明白了刘封建议里隐藏着的善意和信任。 此时又听见刘备这一番声情并茂的抒情,登时眼睛就红了,对着刘备表忠心道:“登才疏学浅,蒙使君不弃,委以重任,登必将竭尽全力,报效使君。” 刘备自然是一番劝慰,君臣之间又加深了感情。 等到陈登离开之后,刘备才回过头来询问刘封:“封儿你今日此举,仿佛想要让元龙涉足军事?” 刘封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他的目的有些明显,如果刘备不问,他反而要担心出什么问题了。 现在刘备正大光明的问了出来,说明自己老爹还是非常信任自己的,那只要好好回答,就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父亲,孩儿是如此想的。” 刘封坐直身体,正色答道:“徐州自古乃是兵家要地,即便父亲韬光养晦,谨守本分,守州界而无侵人之举。 可父亲须知,人无伤虎心,虎有吃人意啊。 其他人暂且不提,只淮扬袁术就绝不会放过我州,只是他眼下四面楚歌,抽不出精力和兵力。一旦刘表和刘繇给他的压力稍减,他必定兴师来犯。” 对于刘封的分析,刘备自然是同意的,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忧心忡忡的主要原因。 现在结合刚才刘封力荐陈登的事情,刘备猜得出了一个很明显的结论:“莫非,你是想要让元龙独当一面?” “正是如此!” 刘封建议道:“徐州四通八达,百战之地,将来很可能会发生多线战争的情况。如果到了那时,只有父亲一人可为帅,父亲如何能救的过来?” 刘备悚然,确如刘封所说,徐州三面受敌,地形平坦,易攻难守,他一個人着实不可能独挡三面,最少也得有两个帮手才行。 沉思了片刻,刘备开口询问起刘封的意见:“封儿,你觉得你三叔如何?能否独当一面?” 刘封心叫果然,这个时候,张飞才是刘备集团内真正的二号人物,而且还是刘备自己都力捧的。 不论是感情,还是利益,张飞对刘备而言,都要比关羽重的多。 这不仅仅是因为张飞和刘备是同乡,还因为刘备刚起兵的时候,张飞就破家资助,带着大量的原始股份,而且还从来不翘尾巴,踏踏实实地给刘备当小弟,还特别能打,有军事天赋。 这样的原始股东哪个老板不宝贝? 毫不夸张的说一句,这时候刘备心里的T0只有张飞一个人,关羽和简雍是T0.5,其他人才是T1. 也正是如此,张飞才会越过关羽,成为刘备集团第一个独当一面的方面大员,成为徐州留守,代理州权,这简直是讬孤寄命般的信任。 可惜张飞输了。 历史上都觉得是张飞辜负了刘备的信任,张飞大意失徐州。 再联通后面关羽大意丢荆州,兄弟俩合起伙来坑刘备了,最后还导致刘备夷陵惨败,嫡系精锐尽皆战死,差点基业断送。 可后世客观的看待这个问题,张飞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甚至倒因为果,张飞和刘备本质上是被刘备给坑了。 陈群之前就力劝过刘备,徐州是一滩浑水,不要去搅合。 刘备不听也就罢了,但至少得重视起来吧? 徐州的势力错综复杂,刘备一直没能把丹阳兵消化掉,虽然彼此之间的关系有所改善,可毕竟炸弹还在那里,并没有彻底拆掉。 既然炸弹没拆掉,那就要妥善安排留守的人,要保证留守的人不会引爆炸弹,又或是引爆了也能镇得住。 可刘备却选择了张飞坐镇,而张飞也果然引爆了炸弹; 因此,这口锅刘备是至少要和张飞平分责任的。 至于关羽,那就更倒霉了,他比张飞还冤枉,也被刘备坑的更惨烈。 “父亲,三叔并不适合。” 刘封自然知道顺着刘备的话说,肯定能让他高兴,可这高兴的代价可太大了。 因此,他只能犯颜直谏起来:“三叔性情粗疏,虽重士人,却轻视小卒,更看不起丹阳诸将。 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三叔先天就丢了人和,众将战于外而不和于内,此非兵法之大忌乎?” 刘备脸色有些难看,却没发作。 第60章 知会曹豹 刘封只能视而不见,继续劝说:“父亲麾下,二叔、陈功曹、田叔都有方面之才。三叔与这几位相比,还逊色了一筹,父亲平时可将三叔带在身边言传身教,日后定能成才,届时还担心没有方面之位吗?” “若是父亲此时硬扶三叔上位,既难以服众,伤了其他叔伯们的进取之心,万一三叔有个闪失,也非父亲之福啊。” 刘备长叹一声,有些被刘封说动了。 片刻后,他又摸着下巴的胡须,不解问道:“你说翼德性情粗疏,不和于军中,可云长之傲,更胜翼德,难道你就不怕云长不和于军中吗?” “父亲,二叔是傲于上,而不凌于下,他主政一方,必会得罪士人,可统帅一军,却能安抚士卒,为之效力。” 刘封接着说道:“况且二叔的问题是傲上,并非只针对士人。对于像陈功曹、鲁子敬这样有真才实学的名士,二叔一样是非常尊崇的。 日后父亲若以二叔为帅,可以安排如陈功曹、鲁子敬这样的智谋之士给他当参军,如此一来,可保万全。” 刘封嘴上说的是陈登,鲁肃,可这两位其实都是要大用的,给关羽配做军师可就太屈才了。 刘封想的更多的是,荀攸、刘晔、郭嘉等人。 这三人都是顶级的谋士,战术家,奇谋妙想的行家,而且这三人的性格,也是顶级的参谋性格。 荀攸性情低调,谨身守份,郭嘉豪放不羁,平易近人,刘晔则是心思机敏,玲珑八面。 可惜这三个人历史上都没啥好结果,荀攸被叔叔连累,硬生生让曹操拖死在战场上。 郭嘉身体不好,虽得曹操喜爱,却天不假年,早早病逝。 至于刘晔,刘封觉得这三个人里,说不定最惨的就是他了,所谓谋不用,计不从,说的就是刘晔了。 这位顶级参谋人才,居然硬生生被曹家三代给逼疯了,最后落了個表里小人的下场,郁郁而终。 在刘封看来,别的不说,只是荀攸和郭嘉一定能得关羽喜爱尊重,刘晔的圆滑机敏,也大概率能哄好二爷。 只是现在这三位一个都没来,刘封也没法说这些事。 “二叔比三叔沉稳,徐州易攻难守,除了主攻方面,其他方面必更适合求稳。” 刘备眼睛顿时一亮,细思之下,竟觉得刘封所提建议相当不俗,让他十分动心。 看到刘备默默点了点头,刘封趁热打铁:“父亲统帅大军,也需有敢战将军,让三叔跟在父亲身边,也好建功立业。待三叔成熟之后,再配以让他信服的智谋之士,当可大用。” 刘备不由自主的点头起来,可见刘封这番谋划确实不俗。 当然了,刘封这也是事后诸葛亮,毕竟了解过襄樊战役和丢失荆州的过程,他是很清楚关羽的问题是出在哪里,又该如何补救的。 况且年轻时的二叔,远远没有驻守荆州那么骄狂,要容易建言的多。 回过神来的刘备,干咳两声,缓则道:“此事且容为父三思。 封儿可还有何事?若是没有了的话,那就先下去吧,为父还要处理政务。” 刘封没想到大耳哥居然翻脸不认人,这就想赶人了,他可还有私货没得手呢。 他赶忙道:“父亲,孩儿还有两件事想要请父亲定夺。” 刘备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那就快说。” “父亲,您觉得,我们这次行动,是否需要告知曹建威一声?” 刘备闻言,眉头一紧。 他没想到刘封最后扔出这么个烫手山芋。 刘备倒是没怪刘封多事,这确实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 如果告知曹豹,并让他参与进来的话,那么这次行动一旦成功,就能够大大促进曹豹对自己的忠心和认可。 可风险也是挺大的,这可是刘备入徐州以来的第一仗,许多人都在冷眼旁观。 刘备如果赢的漂亮,那自然是众望所归,大家都是州牧的忠臣。 可万一有个闪失,相信趁机落井下石,兴风作浪的人也绝不会少。。 如此重要的事情,叫上曹豹增加风险,值得吗? 可如果撇开曹豹,会不会让现在的拉拢收服变得前功尽弃,甚至影响到双方联姻。 刘备也拿不定主意了。 结果,刘封等了半天,没等到刘备的决断,反而被对方把球给踢了回来。 “曹建威的事情,不是一直是封儿你在负责吗?此事你是什么建议?” 刘封目瞪口呆,半响没能说出话来。 刘备也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两声:“此事重大,为父不能独断,也想听听你的建议。” 好在刘封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眼下只能硬着头皮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还是可以告诉曹建威的。” “哦?” 刘备追问起来:“封儿可详细说来。” 刘封索性竹筒倒豆子:“曹建威既然已经答应与我家联姻,相信他是有足够的诚意的。况且那四千部曲也已经在整顿拨出,等着父亲去接收了,可见对方是很有诚意的。 如果这种时候,我们却不能示之以诚的话,必将动摇曹建威对我们的信任。” 刘备赞同的点了点头。 “另外,与曹建威通气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拉他一起出兵。 臧霸等人的兵马,约莫在六七千人,最多不超过八千,还分散在至少五六处据点中。 听陈功曹所提,他们的军械装备补给困难,前任使君陶公对臧霸也是边用边防,想来对方野战应该不是我军对手。 可即便如此,我方最好也能动员一万五千人,倍而克之,才更有胜算。 眼下父亲嫡系部曲有六千,丹阳兵两万,下邳国郡国兵八千,广陵郡郡兵一万,东海郡残存郡兵四千。 这些军力里,可从下邳国郡兵中抽调四千人,东海郡兵全部征调,这样便有八千郡兵。 父亲嫡系部曲中,最多抽调四千人,这样就是一万二。 如果曹建威能再出动数千人,那可用之兵接近两万,已是臧霸等人两倍以上,胜算可就更大了。” 听了刘封这一通计算,刘备怦然心动了。 第61章 陈群家书 两万兵马出动,还能顺便整合一二,郯城县内又有自己两千精锐部曲镇守,可谓是万无一失。 可想要决断的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一句疑问。 “封儿,可如果曹建威那边走漏了风声,让臧霸提前得到了消息,那麻烦可就大了。” 刘封赞同的点点头,随后话锋一变:“父亲,但这个险值得冒,一可得曹建威之心,二可得曹建威助力,三可立父亲之信义于州郡。 况且孩儿还是信得过曹建威的,要说风险,更多的是担心曹建威手下里有人出卖建威,走漏风声。 那孩儿有个不成熟的想法,父亲看看是否可行。” “封儿可速速道来。” “父亲,我们可先请曹建威过府一叙,将计划全盘托出,以取信曹建威。然后再嘱咐曹建威不外泄,只是借着交割部曲的由头整理部队。 可先安排可靠部队先发,而曹建威的部队可挟其他丹阳兵一同出发,这样既能增加前线战力,又可保郯县无虞。 只是这其中还是会有走漏风声的风险,并非万无一失。” 刘备听了之后,陷入沉默。 足足思考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做出了决定。 “封儿所言甚是,此事说则利大,不说则弊大,既如此,那又何惧风险。” 刘备断然道:“此事还是你来处理,为父准你将计划告知建威。” “是,父亲。” 刘备决断已下,又符合刘封的心意,他自然是恭敬从命。 “为父记得你还有一事,一并说了吧。” “额……” 刘封心虚起来,末了还是压不住内心的渴望:“父亲,此次计划中,采购粮食一事,孩儿想亲自负责。” “你想负责这事?” 刘备满不在乎道:“这也容易,不过些许案牍文书罢了,为父准了。” 刘封额头冷汗直冒,他没想到刘备竟然误会了。 “不、不是,孩儿是想……” 刘封把牙一咬:“孩儿是想亲自去开阳收粮。” “什么!?” 刘备瞬间跳了起来:“这如何使得,万万不可!” “父亲,且容孩儿细说。” “细说也不行,为父不准!” “父亲,此事并没有什么危险。开阳臧霸其人虽有割据之心,却无翻盘之念。他不过是想盘踞在琅琊,和父亲讨价还价,孩儿即便亲自前往也不会有……” “没有也不行!” 刘备的态度极其坚决,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你给为父老老实实的呆在郯县,哪里都不许去!” 刘封看到刘备如此激动,知道这事暂时是没戏了,只能低头:“是,父亲。” 看见老爹发怒,刘封知道这时候说啥都是错,于是便脚底抹油,赶紧开溜了。 陈群此时在家中写信,这信是写给他父亲的。 当时刘备进入沛国,被陶谦表为豫州刺史时,陈群就投入了刘备的麾下,担任豫州别驾。 此后,虽然劝说刘备不要入徐未果,可陈群本人还是跟着刘备来了徐州,而他的父亲陈纪则留在了颍川许县老家。 陈群来了徐州之后,刚开始的时候正如他所料那般,局势非常险峻。 曹豹、许耽的丹阳兵联合长史曹宏联手自保,疏远刘备,臧霸则根本不服州命,形同割据,南边的广陵郡情况最为糟糕,失去了郡守的同时,开始倾向于袁术。 如果不是鼎力支持刘备的陈登、糜竺对他很是示好,刘备也一如既往的重视,他恐怕早就生出返乡的心思了。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自从刘备的长子刘封来到徐州之后,事情渐渐开始起了变化。 最早的变化,是这位很少出门的大公子突然拜访曹豹,只是一次会面,竟说动曹豹割让四千部曲,转交州府辖制。 其后,刘备又紧跟着宣布屯田,提拔赵云、田豫等将领兼任地方县令,负责屯田的具体事务,陈登等徐州本地士族居然没有阻拦,让这条任命轻易通过。 再然后,糜家开始源源不断的向郯城输送物资,名义上是借给州伯屯田所用。 外面风传糜家这是要同州伯联姻了,这一笔财货物资恐有千万之巨。 在这个关键时间上,刘备突然召陈群独对,竟然是想请他给身在襄阳的荀攸和身在邺城的郭嘉写信,想要征辟他们来徐州任职。 陈群刚开始是不信的,他一個老乡都不知道荀攸在襄阳,刘备一个河北人怎么可能了解这个。 可刘备信誓旦旦的跟他说,荀公达向朝廷求取了蜀郡太守的官职后,就想入蜀为官,却为战火所阻,只能停留在了襄阳。 听了这话,陈群开始有些相信了,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不过在写信之前,陈群还是跟刘备交底,自己和荀公达虽然见过面,但并非好友。 至于郭嘉,那更是毫无任何交际,连见都不曾见过,只是在荀彧、郭图和辛评口中听到过这个人。 刘备很是通情达理,只是表示希望陈群能够尽量表达他的诚心,最后更希望陈群在信里写明,刘备邀请他们来徐州看看,如果最终还是不想留下,他甚至可以派人护送他们回许县。 陈群有些惊讶,即便刘备一直都非常重视人才,求贤若渴,但姿态放到这么低,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荀公达确实有才,少年机敏,辨识人心,十三岁时就能察觉来为自己祖父守孝的故吏有问题。 可郭嘉这人并无美名,可刘备却将他与荀攸并列,莫非此人的才干,竟不逊色于荀公达? 陈群压下心里的疑惑,当场就为刘备书信两封。 刘备阅览过后,非常满意,挽留陈群叙话,并高兴的告诉陈群,徐州的危局已经有所转变。 经过自己的不懈努力,已经与曹豹达成和解。 只要能够成功合流曹豹,丹阳派其他的人就失去了领头羊,再也不成气候。 再加上陈登和糜竺肉眼可见的支持,陈群神奇的发现刘备竟然在徐州有了站住脚的迹象了。 虽然此时依旧危机四伏,刘备实际掌控的其实也就郯城一个县。 可不论怎么说,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转变,这是超出陈群原本计划的。 第62章 鼓动曹豹 陈群会跟着刘备到徐州,可不仅仅是因为刘备对他礼重,更大的原因是想要在刘备发现站不住脚,心生气馁的时候,再从容劝说对方退回豫州。 这才是陈群没有离开刘备的根本原因。 就陈群以及他背后的陈家,还有部分的豫州士族来看,刘备是一个非常好的合作对象。 作为一个军阀,刘备从没有屠杀过平民,更没有屠城的案例,对士族包容重视,施政尊重士人意见,有着仁厚的美名,同时还相当能打,实在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合作对象。 陈群希望能够把刘备拉回豫州,为豫州的士族们看家护院,以待天时。 进,可助刘备争夺中原,退,可挟刘备投奔真龙。 双赢。 刘备在叙话中频频暗示,如果他能够在徐州站稳的话,很欢迎陈群邀请更多的豫州士人来徐州参政。 往后徐州的发展方向,豫州也是很值得考虑的。 这些话听的陈群相当动心,回来之后一直在思考这個问题,最后决定写封书信回给父亲,询问父亲的建议,以及乡党的态度。 ************************************ 曹豹本在军营中整顿部曲,考虑着该分割哪些出去。 这些天他天天留宿在城外军营中,主要做的就是这项工作。 话虽然好说,可事确实难做。 他虽然大气的跟刘封表示,愿意多出一倍的部曲。 可真到了挑拣兵马的时候,却是各种肉疼,这也不想给,那也不想给。 硬着头皮拣选了快一周了,才挑选出了一千八百多人。 距离四千,还差了一大半。 正挑选的头疼时,贴身随从突然来报,说刘封又下拜帖了,想来拜访他。 曹豹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上一次招待刘封,就亏了四千部曲,这一次又要来,难道又要亏四千部曲不成? 不过头疼之中,也有一些窃喜。 他原本还担心刘封过河拆桥,现在看来,对方还是挺看重自己这个岳丈的。 这不,屁颠颠的又想来打扰自己了,这离上次见面也不过才过了几天而已。 于是,曹豹直接就答应了下来,让人先去回话。 随后又看看天色还没黑透,索性直接回了郯城,亲自安排第二天的宴请。 第二天下午,曹豹静候在家中,等着刘封再次上门。 刘封也没让曹豹久等,照例是潘璋带着二十名甲士随行护卫。 当刘封下车的时候,看见曹豹竟然已经等在大门口了。 刘封自然不敢托大,赶忙上前行礼,却被曹豹上前托住。 “公子何必多礼,于公,您是公子,我乃使君之臣。于私,你我已是姻亲,何必如此拘礼。” 曹豹倒是浑不客气,竟然直接拉上了姻亲。 刘封倒也不介意,或者说曹豹这态度倒是让他更好说话了。 很快,在曹豹的亲自陪同下,两人来到正堂坐下。 刘封只是暗示了一下,曹豹就熟悉的让侍女近侍们统统退下。 “叔父,小子这次前来拜访,是要送一件大功给您。” 熟悉的开场,熟悉的味道,让曹豹忍不住想捂住虎符。 “贤……贤侄,叔父已经在拣选部曲,最多再有一旬……不,两旬时间,一定将部曲拣选出来,交给使君。” 刘封无奈叹气,明明自己是来送功劳的,这曹豹怎么戒心这么重。 他不得不安抚道:“叔父过虑了,部曲的事我自然信得过叔父,这次前来,确实是有大功想要与叔父共享。” 看见刘封很是认真的神情,曹豹心里忍不住升起了些许窃喜,难道对方是真来送功劳的? 反正听听也不妨事,就先看看刘封怎么说的。 “叔父可知,前日里小侄为父亲献上一计,蒙父亲不弃,决心采纳。” 刘封故作神秘道:“此计一出,州内定有人灰飞烟灭。” 曹豹心里咯噔一下,本能的先想到自己,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和刘备都快是姻亲了,刘封更是主动提的亲,而且真要是对付自己,怎么还会跑来如实相告? 曹豹心里苦笑,都已经放松下来一旬时间了,自己心底里竟然还这么紧张,可见之前刘备给他带来的压力属实也不小。 谁让刘备战绩亮眼,几个心腹兄弟都那么能打呢? 看看自己身边,竟无一人是对方数合之敌。 这怎么能不战战兢兢,生怕刘备火并了自己? “哦,不知道贤侄想要拿下的是何人?” 曹豹捧场的打听起来。 刘封脸色一正:“正是琅琊臧霸!” “嘶,竟是此人!?” 曹豹大吃一惊:“臧霸昔日引数百壮士前来投奔陶公,此后每战必先,悍勇无比。东武一战,正是臧霸为先锋,率孙观、吴敦、尹礼等人,拣选精锐一千五百人,奋勇当先,冲乱黄巾大阵,这才让陶公大获全胜。 他也因此积功,被陶公表为骑都尉,驻扎琅琊开阳,形同藩属。” “昔日他就有兵马三四千人,经过这几年的经营,恐怕不下万人。” 曹豹忧心忡忡,主动劝说起刘封来:“我与臧霸共事过一段时间,其人重信义,讲礼数,并非蛮横无知之人。眼下也只是骑墙观望,只要使君能够稳如泰山,其人早晚必定卷旗来降。” 曹豹这番话很曹豹。 这人最大的目标,不过是保全现有的权势和财富,并没有太大的野心。 因此,他最想要的是徐州稳定,他的权位稳定。 为此,让他向刘备输诚都行。 故此,他也不想刘备大动干戈,直接起兵去火并臧霸,甚至刘封可以断定,曹豹这番话真是肺腑之言,而且还是在为刘备着想。 不过刘封可不想就这么发展下去:“叔父,臧宣高盘踞琅琊,地处要害,又不肯为我父所用,委实不能留他。 这一次动兵,最少也要让他效忠我父。 至于其他的,还请叔父先听我计如何,若是计策实不可行,小侄自然也不会强求。” 曹豹听了这话,重新坐定,静待刘封开口。 接下来,刘封将他对臧霸势力的分析托盘而出,随后又拿出了臧宣高控制的开阳地盘的产量数据,最后再将釜底抽薪之计托盘而出。 曹豹听的一愣一愣,脸色不断变化。 第63章 下邳国相 等他听到釜底抽薪的断粮之计时,曹豹都觉得自己腿肚子有点抽筋了。 眼前这小子不过才堪堪十岁,竟然能想出这么阴狠歹毒,却又如此巧夺天工的计谋。 曹豹脸色一会红一会青,既后怕着对方的诡计,又窃喜自己是这小家伙的准岳丈了,回头又担心起刘封上门别是又有什么企图了。 一时之间,曹豹只觉得屁股下面多了个火炉,那滚烫的滋味,让他有些坐不住了。 “那……那贤侄,此事既然已得使君首肯,叔父又有什么能帮你的呢?” 刘封闻言,大为不解:“叔父何出此言?” “小侄此策得父亲首肯之后,便是第一个想到了叔父,欲使叔父一同参与此事,好为我父和州中立下一份大功,难道叔父不愿意吗?” 刘封满脸诧异,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曹豹:“莫非叔父不愿意为我父效力……” “绝无可能!” 曹豹厉声喝止,义正辞严道:“豹非不识好歹之人,蒙使君和公子愿与我家联姻,此恩豹感激涕零,愿为使君和公子效犬马之劳。” “那就好。” 刘封露出一个感动的笑容:“小侄还以为贸然为叔父谋取建功立业的机会,会让叔父怪罪小侄太过多事了。” 你确实有些多事。 曹豹好容易才将这话憋住,没有脱口而出。 “叔父,请您万勿轻视此事。” 刘封神情又转为严肃:“此事若成,叔父在其中立下战功,我父即可为叔父谋求转任,不论是广陵郡太守,还是下邳国国相,都大有可能啊。” 嘶…… 曹豹动心了。 虽然中郎将和国相、郡守都是两千石。 严格的说,中郎将名义上的地位还稍稍高了点,因为在和平年代,只有中央才有中郎将这种高级将官。 州府根本不配有中郎将,也无权任命中郎将。 所以中郎将的含金量,可不是普通的国相、郡国太守能碰瓷的。 可曹豹这個中郎将是个什么货色,他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这可是陶谦给他自表的,说白了就是自娱自乐,连徐州本地人内心里都是不认的。 这中郎将完全是靠那两万丹阳兵的支持,才能戴在曹豹的头上。 因此,曹豹本心还是非常虚的,既想换个实权官位,又生怕丢了兵权。 进退维谷这四个字,形容曹豹的处境再恰当不过,也是他愿意对刘备低头的根本原因之一。 刘备是现任州牧,只要刘备愿意承认曹豹的中郎将身份,哪怕曹豹手底下的丹阳兵全跑了,那他也依旧能保有中郎将的待遇。 其他人不行,因为他们的承诺没有这样的效力。 现在刘封居然说要让他转任下邳国国相或是广陵郡太守,这可就更有诱惑力了。 “贤侄,刘使君当真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 刘封毫不犹豫的重重点头:“叔父,您对我父子投之以木桃,我父子又何吝啬报以琼瑶?” “事成之后,国相、郡守可任由叔父择一!” 刘封还煞有其事的补充道:“以小侄浅见,叔父当选下邳国相更为稳妥。” 曹豹来了好奇心,他原本以为刘备更希望他去广陵,好为他抵挡袁术。 没想到刘封居然说刘备更希望他去下邳,这让他不由好奇的问道:“哦,这是为何?” 刘封一脸正气的反问了一句:“叔父缘何明知故问?” 曹豹一脸懵逼,我怎么就明知故问了。 刘封继续说到:“下邳乃是陈功曹家乡,陈功曹乃是我父心腹智囊。” 曹豹点点头,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刘封接着话锋一转:“叔父乃我徐州重将,你我俩家,联姻在即,叔父必然也是我父亲信心腹,又是军方大将。我父与我言道,希望叔父能与陈功曹早日化解旧怨,同心协力,襄助我父,守护徐州父老。” 曹豹眼睛瞪的大大的,甚至连嘴巴都无意识的张开。 刘封赶忙继续使劲:“小侄冥思苦想,终得一计,那就是拜叔父为下邳国相,镇守下邳。到时候叔父只需要垂拱而治,萧规曹随,必能得陈功曹家乡父老的称赞,到那时候,陈功曹必为叔父胸襟所感,双方化敌为友,成就一段佳话啊!” 曹豹大张着嘴巴合不起来,只觉得原来我当国相还能有这好处? “况且广陵郡地处淮泗第一线,两面受敌,西有袁术,东有吴景,被袁公路的势力包裹在中间。郡中多有不服郡府、州府,亲近袁术的逆贼,局面错综复杂,相当危险。” 刘封为曹豹分析着两个郡国的优劣,下邳国被夸上了天,而广陵郡则是危机四伏,凶险异常。 曹豹其实已经被刘封给彻底说服了。 他开始真正相信刘封父子对他是善意的,是能为他着想的可靠主公。 这股信任是带着冲动的,回头会慢慢消退,但之前播种下的信任种子却是开始发芽了,只要刘封和刘备能够言行一致,相信这信任必然会越发壮大。 “不过叔父,这一切还是得立功。” 刘封面露难色:“叔父您也知道,我父虽从陶公手中接任州牧,可实际上也是多赖别驾、叔父和功曹之功,权势如何能与陶公相提并论。” “因此,只有立下功劳,我父亲才能顺理成章的推举叔父为国相啊。” 刘封谦让了一手,还捎带上了曹豹。 曹豹哪有什么拥立之功,他当时算阻力还差不多。 可既然刘封都这么夸他了,曹豹自然乐得默认。 这一次,曹豹没有犹豫,而是爽快的问道:“这一次需要叔父如何配合,贤侄请尽管直言。” 刘封大喜,赶忙将自己的计划托盘而出:“叔父,这一次行动首重保密,切不万不能泄露分毫,否则事必不成。” “需要叔父做的其实也并不多,叔父可按部就班的继续拣选部曲,借着拣选的由头,让部曲做好开拔的准备。” “一旦开始行动,叔父可直接带部曲出发,不用告知属下行动细节,只需要沿着官道而行,直扑开阳城下即可!” 曹豹听的连连点头,只觉得刘封计划相当稳妥,也确实不用跟手底下人说些什么。 第64章 上门送礼 有州府和刘使君的开拔命令,又是曹豹自己的嫡系部曲,随时开拔真是毫无难度。 等到了开阳城下的时候,那也已经图穷匕见,根本就无须再保密什么了。 不过刘封又提出了一个稍稍有些难度的问题。 “叔父,我父这州牧之位,乃是陶公所赐,这份恩情一直在我父心中,不曾或忘。也因此,我父对叔父一直是抱有期待的,对于许中郎将也有很大的期许。” 刘封故做犹豫的顿了顿,在曹豹眼神的催促下,继续说到:“您看到开拔的时候,是否可以请叔父出面,临时从许中郎将那里抽调部分部曲,一同行动?” “就算许中郎将不想立功,相信应该也会有其他想立功的将士吧?也得给他们一个报效州府的机会吧?难道叔父忍心让丹阳士卒没了升迁的机会吗?” 曹豹恍然大悟,刘封的意思已经暗示的很明确了,就是希望他在自己部曲出发后,能够拉动许耽一起出动。 退一步说,就算拉不动许耽,也要把丹阳派那些小头目给拉上,那也是大功一件。 曹豹心动不已,这功劳来的也太容易了。 想到自己也能出将入相,拒绝的心思就怎么都升不起来了。 最后,曹豹牙齿一咬,拍着胸脯保证道:“贤侄放心,叔父在丹阳军中也不是白待了这七八年的。许耽姑且不说,其他人必定会给叔父这个面子,只要钱粮不缺,开拔不成问题。” “好!叔父快人快语!” 刘封大声称赞,最后竟恭贺道:“既如此,那小婿就预祝岳父大人出将入相,转拜下邳国相了!” 曹豹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后心花怒放,忍不住长声大笑起来。 正事办完,但刘封并没有立刻就走,而是耐着性子留下来,陪着曹豹好好宴饮了一番。 曹豹倒是没看出什么,高高兴兴的喝了一通,才放过了刘封。 刘封离开之后,曹豹稍微醒了醒酒,就去后院找自家宝贝闺女。 等曹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就以一种渴望的眼神看着曹清。 曹清知道,自己老爹是对下邳国相的位置动心了,但还是有些担心刘封在骗他。 曹清让老爹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包括那個釜底抽薪,殄灭臧霸的计划。 她还几次打断了曹豹的叙述,重点问了几个问题。 最后,曹清肯定道:“父亲,公子此计确实堪称神机妙算,臧霸极难察觉,更可怕的是,即便臧霸察觉了,他也无力回天。” “若是父亲在臧霸位置上,清儿只有劝您立刻投降,归顺刘使君,否则就只能带着心腹嫡系赶紧放弃开阳,火速入山了。” “从这一点上来看,公子所言应该都是真的,他不可能编这么一个绝计佳谋来欺骗您。”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事后他们会不会守信。” 说到这里,曹豹的心提了起来,他最担心的不也是这个吗? “清儿,那你觉得他们会守信吗?” 曹清其实也没百分百的把握,但她还是分析道:“依清儿之见,应不成问题。” “毕竟父亲的部曲只是交出去,并不是就此遣散,日后刘使君可是要继续靠他们征伐淮泗的。 况且刘使君,英雄也,如何不知千金马骨的道理。但凡刘使君有虎踞徐州之心,必将效仿先贤,以父亲为千里马,吸引四方人才贤士。” 曹豹听的乐呵呵的,刘使君比陶公还要有眼光,知道自己乃是千里马,却是没听出曹清话里的隐意。 听见女儿也觉得刘使君此事可信,曹豹算是彻底放心了,不由遐想起自己去下邳国,执掌一郡大事的美景起来。 看见一旁沉浸在美好遐想中的曹豹,曹清心里也暗自松了口气。 正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如果父亲放弃军权,而被刘使君塑为千金马骨,那父亲和整个曹家都将安如泰山了。 ******************************** 计划进行的如此顺利,连曹豹都轻易说服,让刘备父子精神更为振奋。 刘备自然负责军事行动,找来了心腹关张田赵,仔细商讨出兵路线,如何围城,如何断绝开阳外援等诸多军事计划。 刘封自然负责招待糜竺和鲁肃,请这两位大金主慷慨解囊。 傍晚,糜竺和鲁肃都欣然赴约。 刘封在州牧府中自己的院落内布下酒宴,邀请糜竺和鲁肃赴宴。 糜竺和鲁肃面对刘封的邀请,自然不敢怠慢。 两人都已经了解刘封的能力和才干,早就不以孩童视之。 在收到邀请之后,纷纷做了准备,想要送上一份礼物表明自己的心意。 糜竺和刘封早有合作,了解的情况更多,知道如何投其所好,因此对今日的礼物信心十足。 与之相比,鲁肃则显得不自信了,仓促之下,他也没什么好东西准备,只能临时采购,居然让他发现了一件非常不错的珍贵物品,正好用作礼物。 傍晚时分,刘备跟他的兄弟们饮酒作乐的时候,刘封这里也迎来了两位宾客。 双方落座之后,糜竺先取出了一份帛书,让近侍转交刘封:“公子,往日蒙您照顾,一点心意,聊表寸心。” 刘封接过一看,好家伙,上面全是各种物资,从最基础的粮食到衣物、药材、被褥,统统标了一个让人心动的数字。 原来糜甑的决定已经送到了糜竺的手上,同时送来的还有第一批物资,以及曲辕犁、冰糖、雪盐试制成功,效果更是极好的消息。 糜竺已经彻底确定,这位州牧家的公子值得糜家下重注,尤其是父亲来信中的暗示,也让糜竺心里非常心动。 “这份礼物太贵重了。” 刘封开口的前半句,让糜竺有些担心,想着该如何劝说刘封收下的时候,却不想他竟然主动往回拉道:“蒙别驾错爱,小子为郯城县外的灾民,只能厚颜愧领了。” 糜竺喜滋滋的答道:“公子何出此言,这本就是竺分内之事,不敢当公子谢。何况先前公子与我家的合作,已经验证无误,即将全面铺开,这实是公子对我家的恩德,竺不敢或忘。” 鲁肃不知糜竺到底送了多重的厚礼,看见刘封如此欣喜欢悦,心中暗自猜测,这礼物必定相当之重。 不过随后,鲁肃想起自己买到的那几件宝贝,心里的忐忑又恢复了平静。 有这几件宝贝,即便不如糜家,料想也不会相差太多。 第65章 礼送卖家 刘封郑重的谢过糜竺,同时也表示还有更多的事情想要仰赖糜竺,后者则心中大喜,面色沉静的表示愿效犬马之劳。 之后,鲁肃也献上了礼物。 鲁肃准备的礼物不少,其中有两样比较特殊,一对刀剑宝兵。 刘封看后表现的十分高兴,郑重离席谢过鲁肃。 鲁肃受宠若惊,离席回礼。 鲁肃心中只觉得刘封年少风流,足智多谋,刘备父子竟有虎父龙子之像,自己真是没有投错人。 若是刘备父子能够更进一步,那自己岂不是能获从龙之功,攀龙附骥,得以登天!? 是的,鲁肃从来就不是什么汉臣,而且他的胆子还大的很。 鲁肃的忠心从来都是给自己的主公,而并非这大汉朝廷。 原因非常简单,因为鲁肃与其说是士族,不如说是豪强。 东汉末年,鲁肃这样家财丰盈豪富,地产田连仟佰,吃喝不愁,还能读书的豪强,却偏偏没有出来做官的渠道。 这些渠道全部被士族,尤其是经学世家把持在手里,连一点点残渣都漏不下去。 可想而知,这些豪强会生出多大的怨气? 事实上,如鲁肃这样的豪强在东汉末年比比皆是,著名的黄巾之乱,其本质并非单纯的农民起义,而是豪强领导的宗教起义。 黄巾之乱之所以会规模如此庞大,正是因为各地的豪强蜂拥而入,支持张角。 这种支持可不是嘴上说说,而是倾尽全力,不惜毁家资助,出钱出粮出人,为的就是在推翻大汉之后,拥有自己的出仕机会。 历史上,鲁肃对孙权极其忠诚,也极得孙权看重。 但偏偏鲁肃是第一个劝说孙权要有帝王之志的人,又是坚定的断定大汉必亡的人。 归根到底,是因为孙权如果投降,张昭、张紘这些经学大家,自然可以拍拍屁股去曹操控制的汉廷当高官,甚至是三公九卿。 可他鲁肃呢? 连六百石的县令都不可得! 这鲁肃能不咬牙死挺孙权抗曹吗? 所以不要高估鲁肃的地位,不要用后世对鲁肃才能的评价来忽视了他现在地位的低下。 在刘封的力劝下,刘备给鲁肃的起点、恩德和信任,可比孙权还要高的多。 鲁肃此时只会觉得自己的决定简直太对了,只恨没有早早来投,竟还得方伯轩车征辟。 士为知己者死,鲁肃已下定决心,一定要辅佐刘家父子成就大业了。 鲁肃对自己的才能相当自信,现在又遭逢明主,日后未必不能得拜三公九卿,封候传世。 鲁肃接着呈上第二份礼物,是一个黑色的木匣子。 木匣子不大,仅一尺见方,四壁上还雕刻着好看的花纹。 一旁的糜竺有些讶异,只觉得这东西有些眼熟,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想了想后,又合上了嘴。 等到他将黑匣子打开,刘封惊讶的发现,里面竟然是雪盐和冰糖。 这鲁肃竟然购买到了糜家上市的第一批雪盐、冰糖,还以此为礼物赠送给自己。 “哈哈哈哈哈。” 刘封和糜竺看见这一幕,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鲁肃一脸懵逼,不明白两人这是在笑什么。 刘封止住笑容,对鲁肃道:“子敬先生不知,这雪盐和冰糖,正是别驾家中产业,近日刚刚上市,不想却让先生破费了。” 糜竺接着刘封的话笑道:“子敬先生更不知,此二物,乃是出自公子之手,我家不过是粗有些人手工匠,商队店铺,有幸蒙公子偏爱,得以分销此二物。” 这…… 鲁肃心中掀起一阵巨浪,他这种地方豪强,最清楚雪盐、冰糖的价值有多么恐怖了。 大汉有无数个鲁肃这样的地方豪强,空有钱财,却不能出仕,只能沉溺于享受,以此来麻痹自己,消磨志向。 震惊过后,又是一阵狂喜涌上心头。 但凡争夺天下,不论钱粮人而已。 徐州乃是富庶州府,巅峰时期年产粮食达两亿石。 即便三十税一,也足可以收入七百万石。 除去留给各地郡县自用的部分,州府可获三百万。 这可足以养兵数万,再加上地方郡国兵马,陈登当初力劝刘备来徐州时所说,聚十万强兵供刘备征伐天下,恢复汉室的话,倒也不全是大话了。 再加上税钱,以及这雪盐、冰糖之利,可供军械奖赏之用。 刘使君礼贤下士,推赤心与人腹,久而久之,必得贤才来奔,为刘使君效死力。 是时,徐州智谋政杰之士居于庙堂,虎贲敢战之将领于军,兵强马壮,装备精锐,足以对外扩张,大事可成也。 鲁肃压下心头火热,苦笑道:“不想公子竟有此能,更没想到此物两位早已识得。肃此举,可算是班门弄斧耶?” 刘封与糜竺一起笑了起来,气氛一片融合。 刘封命近侍将礼物收了起来,然后下令开席。 东汉时代,没有铁锅,因此炒菜一直没有诞生。 因此宴席上最奢侈的两道菜,分别是石板烤肉和生鱼脍了。 虽然有华佗在,可刘封还是担心生鱼片里的寄生虫卵,因此,他调整了一下菜单,将生鱼脍所用的原材料从河鱼换成了海鱼。 幸好徐州本就滨海,郯城距离海边也就一二百里,快马奔送的话,倒是不虞海鱼变味。 不过世人,以河鱼为贵,海鱼为轻,也不知道能不能理解刘封这番苦心。 欢宴过半,眼看着鲁肃和糜竺都已尽兴,不再多喝。 刘封欣然从之,然后命近侍与侍女退下,随后又让潘璋领甲士守护在堂外,防止有人偷听。 鲁肃和糜竺安静的端坐在席,面色波澜不惊,只看着刘封安排。 “别驾,子敬先生,恕小子冒犯,实在是下面要说之事太过重要,不可走漏了风声。” 糜竺微笑点头,鲁肃则称赞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公子所为,正合圣人之道也。” 等到一切安排妥当,刘封请糜竺与鲁肃转入密室,然后取出几件帛书,将州府已经决议图谋臧霸,并双管齐下,釜底抽粮等计策托盘而出。 第66章 千万资金(下周一五更爆发!) 糜竺听罢,只觉得往日虽已十分看重刘备父子,没想到最后,居然还是低估了对方。 这也难怪,又有谁能想得到,刘备才刚刚入主徐州不过月余,辖地不过郯城一县,兵马不过六千,粮食不过勉强支撑到夏收,可他竟已经开始图谋琅琊郡国。 若是这计策荒诞不堪,那自然是大大的失分,成为刘备不安分守己,穷兵黩武的最好佐证。 可现在的情况是,刘备在这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竟然已有收服曹豹,瓦解丹阳派的情势。 此刻刘封提出的琅琊战略,又如此绝妙精奇,出人意料却又极具可行性。 哪怕糜竺、鲁肃二人以自己的视角代入臧霸的位置,都自觉只有束手待擒一条路可走。 尤其是鲁肃,心里已经掀起巨浪。 他这几日冥思苦想,已经思得一策,打算精心雕琢打磨之后,再献给刘使君。 其中第一步,便是解决琅琊臧霸。 只是他想的几个办法都很粗糙,而且成功把握极小,都远远不如刘封现在所说这计策精妙可行。 两者相比,犹如云泥之别。 鲁肃忍不住问道:“公子,此釜底抽薪之计堪称羚羊挂角,精妙之极,不知是哪位高人智者所献?” 刘封突然被鲁肃吹捧为高人智者,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神色怪怪的。 鲁肃看了,还以为这是什么机密不能说,赶忙辩解道:“还请公子切勿见怪,肃只是为这位先生智计所折服,忍不住想要打听一二。若是事关机密,公子自不必告诉在下。” 看见鲁肃急了,刘封也回过神来,解释道:“子敬先生岂可自轻乎?” “我父常言,能得子敬先生辅佐,如鱼得水,如鸟上青天。此事何须隐瞒先生,刚才犹豫,实乃是子敬先生过誉了。” “不瞒两位先生,此计正是小子所献,蒙家父和陈功曹允准,才付诸实施。” 鲁肃和糜竺竟然有些习惯了,听到刘封亲口承认这计策是他所出时,居然没太吃惊,甚至心底里还生出了这挺合理的念头。 “原来如此,竺竟不知公子如此多智。” “不想使君竟有子如此,日后必非一州所能局限。” 刘封不敢怠慢,正色谢过糜竺和鲁肃的夸奖。 随后,话归正题。 “别驾,子敬先生,小子此计能否成功,还得全看两位是否能鼎力相助。” 刘封神情诚恳道:“小子已与父亲商定,两位的援助可视为州府借贷,利息以市价来算,等拿下开阳之后,可以钱粮结算,归还两位。” 以刘封的估计,至少要准备一千万钱的资金。 先前已经计算过,臧霸最多不过能有十五万石粮食,按照市价,约为三百八十万钱。 可后来经陈元龙提醒后,刘封才发现自己疏忽了。 这十五万石中,能以市价收购到的粮食不会超过三万石。 其他的不是收不到,就得抬高价格。 最后很可能有五到十万石的粮食,会被臧霸收入库房,作为仓底,轻易不会出售。 想要弄到这些粮食,光钱是不够的,还得想想其他办法。 做比较宽泛的预算,这一次采粮计划最少要动用上千万钱,刘封父子不得不找徐州的金主们求援了。 当然,这虽然是借钱,可实际上却是送功劳,糜竺和鲁肃都是人精,尤其擅长政治投资,如何会不知道这一点? 两人不但没有债主的嘴脸,相反一脸惊喜的神情,一副请千万给我们一个为州府和方伯贡献机会的模样。 最后,糜竺与鲁肃仅仅只是交谈了几句,就已经定下了额度。 两人愿凑一千二百万钱,糜家出资八百万,鲁家出资四百万,三月可先送来第一批五百万,全部资金最迟四月可凑齐。 刘封大喜,躬身感谢,而且此事两家不但要出钱,还要出商队。 不论是糜家的商队,还是鲁家的商队,在徐州早已经是熟面孔,去臧霸那里收粮,再打上刘备要屯田的旗号,只会显得光明正大,很难引起臧霸等人的警觉。 敲定了计划的细节,刘封又提出了一些后世的先进经验,听的糜竺和鲁肃又惊又疑。 也不知道刘封这么小的年纪,是如何知道这么多阴私……不,是机巧手段的。 两人忍不住不约而同的生出了一個念头。 莫非,世间竟然真有生而知之者乎? 商定要事,三人兴致又起,复外出续宴。 酒酣耳热时,刘封突然提起刘晔,关心鲁肃有没有给他写信劝说。 鲁肃表示已经连写两封信,早就派人送往淮南。 刘封闻言大喜,他心中还是挺欣赏刘晔的。 刘晔这人虽然在选君主上蠢了点,但战术奇谋上真的是有一套,更兼具战略眼光,有大兵团参谋长的天赋。 只看他几次在关键大战役中的进言,那真是言必中,谋必果。 但凡曹操、曹丕父子俩听他一次,也就没后来的三国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偏偏选了曹操,最后被逼成了个疯子,因为在曹睿面前表演了两面派,担心曹睿治罪,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了。 在刘封的规划中,刘晔或者荀攸搭配上赵云,其实是非常般配的。 赵云沉稳正直,有大将之风,甚至还不缺急智和奇谋,却唯独缺少了大将之才。 这里的大将之才指的是对战场局势的判断,以及战而胜之的办法。 纵观赵云的战绩,他有空营计的高光时刻,可大多数的情况下,他的胜率并不高,最后更是输给初出茅庐的曹真,以至于郁郁而终。 这不能不说刘备、诸葛亮没给他机会,而是赵云没有把握住那些机会。 赵云和张飞就是两个极端。 张飞经常不是大胜,就是大败,反而打平的概率较少。 而赵云极少大败,却也罕有大胜,打平的场次反而多的不行。 从这个角度来看,如果给赵云配上一个眼光犀利,足智多谋又具备战略素养的刘晔或是荀攸,那可就是如虎添翼了。 只是担心赵云和刘晔能否合拍,毕竟性格是否融洽,也是将帅和睦的重要因素。 兴尽之后,刘封送糜竺和鲁肃离开。 两人自然是不肯让刘封相送,连连要他留步。 可刘封如何肯从? 最后,还是糜竺和鲁肃拗不过刘封,让他一手拉着一人,握手而行。 第67章 府外遇豪杰 刘封此时虽然年不过十岁,可发育却很快,已经超过了一米六,从外表来看,除了容貌稚嫩,身材已经不逊色于普通男子。 东汉年代,人类普遍不高,普通男性的平均身高也不过才一米六一。 像关羽、张飞、赵云这种魁梧雄壮的壮汉,先天就具备了猛将的底子。 刘封不但身材健硕,力气也大,糜竺也就罢了,鲁肃可不是普通人,自幼习武,喜好与游侠为伍,编练乡中少年,以为部曲。 这位在正史上,可不是演义里那包子性格,相反还是有历史记载的弓、剑双修的大家。 其使大弓,能箭透蒙盾,剑术高超,独步淮泗。 或许不如关张赵之类的万人敌,但至少也是个百人敌,只是在历史上没有发挥的机会罢了。 官微时任文职,转军职时,鲁肃已经身居高位,为孙权所器重,接壮志未酬身先死的周郎,任大都督,自然也就没了搏杀阵前的机会了。 两人只觉得刘封拉着他们的手上力气很足,浑然不像个孩童。 俩人不约而同的隔着刘封对望了一眼,眼神里满是惊讶,不意刘封竟似文武双全。 很快,两人恢复了平静,被刘封恭恭敬敬的送出府外,然后亲手搀扶他们上车。 糜竺和鲁肃感动不已,依依不舍的离开。 直到拐角处,他们透过车窗还能看见刘封站在府外,遥望着他们离开。 如此敬重,如何能让人心中不暖。 “什么人!?” 刘封看着马车远去,拐弯消失不见后,便打算回去休息。 结果身后的潘璋猛的动了起来,抢到刘封身前,用身体将他挡在身后,同时抽出腰间宝刀,遥指一处墙角。 潘璋行动之后,其他甲士也纷纷反应过来,抽出刀剑,将潘璋和刘封护住。 “在下乃是应辟而来,特有机密情报要禀报方伯。” 从墙角的阴影里走出一条壮汉,高举起双手,摊开手掌,以示没有兵器。 刘封透过人群看见,轻轻拍了拍潘璋的后背,示意他让开一点缝隙,对着那壮汉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莒县徐盛,蒙方伯征辟,不胜荣幸,本欲星夜赶来州府,却不想突然自莒县中探得一消息,因此耽搁了一段时日。” 那壮汉站在灯笼光下,报出自己姓名,并继续说道:“前几日探得确切消息后,盛心急如焚,连夜赶路,想要将消息禀报府君,只是因来的匆忙,没有凭证,进不得州府。” “你是徐盛?莒县徐文向?” 刘封心中已经确认,对方就是江表十二虎将,百里疑城,吓退曹丕的徐盛徐文向。 此人乃是徐州莒县豪强,也是因为曹操东进,两伐徐州,杀的淮泗血流漂橹,士豪胆寒,纷纷南下江东。 徐盛也在此列中,带着亲人部曲舍弃家乡田产,南下吴县客居。 日后投奔了横扫江东的孙家,终建功立业,名列江东名将。 江东、荆州诸多人才,倒是有大半是自此而得,孙家可是欠了曹操一个天大的人情。 “正是徐盛!” 听见对方知道自己,徐盛心中不由一松,偷眼望去,且看见一玉树临风的少年正在打量他。 和他视线对上之后,那少年还笑了一下,徐盛赶忙垂下脑袋,思考着这少年是什么身份。 只看着四名甲士贴身随侍,就可判断出这少年非富即贵,一定是州府贵人。 尤其是那第一個发现自己的大汉,一看就是勇武能战的高手,虽然没有过手,但只看对方的气势,就为自己平生仅见的大敌。 徐盛觉得自己所见之人中,除去自己外,或许只有开阳臧霸能有此武力。 “文珪,且让甲士让开。” 刘封确定了对方身份,自然没有必要再紧张了。 况且他这时候只有神童之名,也没人会想要来行刺于他。 潘璋让甲士让开,目光依旧警惕的钉在徐盛的身上,全身肌肉紧绷,如同一头猎豹,随时能够扑杀对方。 刘封主动站了出来,在潘璋的护卫下来到徐盛的面前。 徐盛感受到潘璋的威胁,却不敢有任何防范的举动,反而要松弛身体,以示没有恶意。 在徐盛疑惑的目光中,刘封自我介绍道:“久仰徐壮士大名,小子姓刘名封,乃是州牧之子。” 听见面前的少年竟然是征辟自己的州牧之子,徐盛脸色大变,匆忙下拜道:“徐盛不知公子在此,惊扰大驾,实属罪过。” “壮士何罪之有?” 刘封毫不犹豫的上前扶住徐盛,用力想要将他抬起。 刘封现在的力气自然是远不如徐盛的大,可徐盛又如何会抗拒,顺势便被刘封扶起。 “徐壮士是何日出发的?” 刘封突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徐盛虽不知刘封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乃是前日自莒县出发,带双马,日夜兼程,两天两夜,赶在今日闭城门前进了郯城。” “足下辛苦了!” 刘封松开手,倒退一步,向徐盛大礼参拜:“壮士为我父探听消息,是为智,日夜兼程,通风报信,是为义,守候府外,不惊夜人,是为仁。” “小子刘封,代父拜谢徐壮士此大仁大义大智之举。” 徐盛整个人都蒙了,脑袋里嗡嗡的,心里觉得该做些什么,可大脑里却空荡荡的,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一切。 而刘封就这么弯腰以待,礼重情厚。 好一会儿,徐盛终于醒觉过来,赶忙上前搀扶刘封。 一边搀扶,还一边泣不成声道:“盛,一介匹夫,如何当得起公子如此礼遇。” “公子,您折煞盛了。” 刘封顺势直起身体,却是一脸正色的握着徐盛的手:“徐壮士何必自谦,封不才,自小为父所教,世间最可贵者,仁、礼、智、孝、义尔!” “父亲所教,封牢记之,不敢或忘。” “今日得见壮士行事,兼具智仁义,为我父之事,披星戴月,无暇自顾,小子感佩于心。” 刘封说着,握着徐盛的手,在潘璋等人的护卫下,朝着府内走去。 “壮士且先随我入府,我自即刻去寻我父禀报。” 第68章 心热如火(明日万字大爆发!) 刘封这一番举动,徐盛固然是感动的不行,只觉得自己得遇明主。 同时更想到,眼前的刘封还只是方伯的公子,平日受方伯教诲,就已经如此礼贤下士。 方伯那岂不是更加求贤若渴,重视人才了? 徐盛觉得自己虽然出身低了些,但也粗通文字,又有勇力,差的只是一个机会。 只要刘备愿意给他这个机会,他就愿为刘备卖命。 有这想法的不只是徐盛一个人,就连旁边的潘璋和那四名甲士也都被刘封礼贤下士的行为所感动。 尤其对象还是徐盛这么個武夫,这更让他们感同身受,恨不能取而代之。 刘封带着徐盛进了府邸,将他安置在客房中,还下令伙房立刻开火,给徐盛准备晚饭,还要求准备足够的好酒好肉。 另一边,他又抽空吩咐下人烧水,准备浴桶,好让徐盛洗一洗一路上沾染的尘土。 这番细心体贴的安排过后,才让徐盛先坐下休息,让潘璋在旁作陪,而刘封自己则告罪一声,离开去找刘备。 刘封虽然离开了,可徐盛还是觉得坐卧难安。 实在是刘封的安排太过体贴,让徐盛受宠若惊。 他区区一介武夫,刘封未免太过看重了吧。 看见一旁大咧咧坐着的潘璋,徐盛忍不住想要打探一二。 徐盛站起来朝着潘璋做礼,然后问道:“不知足下如何称呼,徐盛有礼了。” 潘璋愣了下,随后也起身回以一礼。 他却是知道,自己虽然是公子心腹,但毕竟只是公子身边人。 刘备已经许他屯长之位,待兵员齐备后便要外放。 可眼前的徐盛却是刘备亲自征辟的,地位显然要比自己要高。 看对方的装扮言行,这徐盛出身也该比自己好上许多,光是那两匹代步的马匹可就价值数万钱。 因此,潘璋并没有托大,而是认真还礼:“在下潘璋,字文珪,暂充公子身边侍卫领,徐兄可直呼我字文珪。” 潘璋如此客气,徐盛心中的不安也转为欣喜,赶忙拱手客气回礼道:“文珪若是不弃,也可直呼我字文向。” 两人互相客气,气氛自然不错。 徐盛有心结交,潘璋又素来是个好面子的,两人很快就水乳交融,称兄唤弟起来。 “文向兄尽管放心,公子与方伯皆是求贤若渴,礼贤下士的大贤人,而且对我等武人素来亲近,与士人无二。” 说到这里,潘璋还神秘兮兮的放低声音:“我观方伯身边关、张二人,皆为武夫,可方伯却待二人如兄弟,恩宠异常。方伯与公子,实乃是我等武人之伯乐也!” 徐盛的身上虽然还冷冰冰的,被冻了两天两夜了,又饿着肚子,光是烤火哪里能那么快暖和起来。 但听了潘璋的话后,徐盛感觉全身燥热了起来,尤其是心里,更是已经火热如炎了。 于是他一边跟潘璋说着话,眼睛却更频频的落在门外,满心期待着刘备与刘封的出现。 刘封找到刘备的时候,刘备已经喝的有些高了。 关张赵田诸人也没少喝,看来大家都对这次军功相当期待啊。 和刘备说了一声之后,刘备立刻让人端上醒酒汤,然后洗了个冷水脸,带着刘封来寻徐盛。 跟在刘备身后,刘封也是心生钦佩。 自己这老爹,当真是个努力勤奋的人啊,也难怪能屡败屡战,始终与曹操纠缠到最后了。 刘封忍不住想起曹操那句名言,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尔! 英雄相惜啊。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徐盛所在的院子。 刘封抢先将房门打开,然后跟在刘备身后进了屋子。 大耳哥一进屋,眼睛一转,就落在了唯一一个陌生人徐盛的身上,然后快走几步,伸手握住对方。 “文向,一路辛苦你了,备何德何能,竟让文向如此错爱,备受之有愧。” 果然是熟悉的套路。 刘备一来,不先问情报,反而先是一顿嘘寒问暖,随后又亲自询问饭食酒肉,最后才拉着已经感动的不能自已的徐盛坐下。 “封儿,可为徐壮士备好衣物?” 刘备掉头询问刘封。 刘封自然准备妥当了:“父亲放心,孩儿已将前些日糜别驾送来的锦袍取了过来,只待徐壮士梳洗过后,便可换上。” “善。” 刘备欣然点头,转头朝着徐盛说到:“文向,不知卿有意文事,还是武功?若是文事,州内有多县缺少管理,明日汝可挑选一县,先以县丞之职代掌县事。待有功绩,备便可擢升汝为县令。” “若是对文事无心,也可从军。” 刘备一副推心入腹的模样,介绍道:“近日,州郡兵马正在整理,来日或有好几个屯长之位。文向切莫嫌弃,我实欲重用文向,只是文向初来乍到,军中又特别重视资历,只待文向立下战功,备绝不吝于提拔。” 说到这里,刘备还指向潘璋:“文珪也是骁勇之士,已经预定一个屯长之位了,若是文向有意,来日文珪便是汝之战友。” 刘备言谈谆谆,温润如长者,使人信服。 徐盛不知不觉间,就为刘备的魅力所感染,起身大礼参拜:“盛本地方布衣,承蒙使君不弃,以州中长吏征辟在下,恩同再造,盛不通经史,却也知做人的道理。自即日起,盛必为使君爪牙,尽心竭力。” 刘备自然是一通安抚,等饭菜酒肉端上来后,还丝毫不顾身份的与徐盛,潘璋一同吃喝。 这平易近人,毫无架子的模样,引得潘璋和徐盛不由不心折。 直到吃喝完,徐盛都梳洗过,换上了刘封给他准备的锦袍后,刘备都没有主动开口询问。 反而是叮嘱徐盛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把徐盛感动的稀里哗啦。 他何时见过这么温情的高官,还如此器重关心他。 今日虽只是初见,却已恩同再生父母。 到最后,还是徐盛主动拜倒在地:“使君,盛有重要情报在身!” 刘备这才重新扶起对方,询问起来:“文珪乃我心腹爱将,不是外人。文向不必多虑,可尽管直言。” 刘备一句话,一个态度,又让潘璋热血沸腾,恨不能立刻就为刘备斩将夺旗,以报知遇之恩。 第69章 子当与父同平乱世(加更来了!惊喜吗?) 徐盛也很是激动,但他强行平静了一下,吐露道:“盛有至亲于郡府中为长吏,前几日有开阳使节至,求见太守。后郡守府中有消息传出,竟是骑都尉臧霸前来借钱,还愿求娶郡守之女,两家联姻。” “哦!?” 刘备转头与刘封对视一眼,两人现在对粮食钱财非常敏感。 这臧霸突然去找萧建借钱借粮,是怎么回事。 而且还不惜联姻,要知道臧霸可是琅琊郡霸主。 虽然琅琊郡中还有不少其他势力,其中最强大的就是驻扎在莒县,被朝廷拜为琅琊郡太守的萧建了。 可萧建一直斗不过臧霸,被欺负的都跑到莒县去了,而且他周围的开阳,阳都,临沂,都在臧霸盟友小弟们的手里,他几乎就是个光杆太守。 可这时候,臧霸居然要跟对方联姻了,这也相当诡异。 刘备忍不住生出一个念头,难道是自己这边走漏了风声,引起了臧霸的警惕和防备? 可很快,刘备就醒觉了过来。 这不可能。 如果是自己这边走漏了风声,臧霸最应该做的不是借粮食,而是立刻动员兵力进行防御。 难道,臧霸是真缺粮了? 可他除了借粮,也借钱了。 这时,徐盛继续说道:“这臧霸、萧建素来不和,又不服使君,坐断地方,抗拒州府。盛当时已得使君征辟,身为州吏,如何能不为使君尽忠? 于是,盛竭尽全力,不惜财货四下打点,终于从萧建侧室处探得具体情况。 原来臧霸是缺钱,他与北地公孙度一亲信部下有旧,是昔日在青州共击黄巾时留下的交情。 臧霸连年送礼,终于请动对方,说动公孙度向他出售一批战马。 这批战马皆为二、三等,其中二等马为六万钱一匹,三等马为三万钱一匹。 总数为一百匹,其中二等马二十匹,共一百二十万钱,三等马八十匹,也是二百四十万钱,共计三百六十万钱。 臧霸手中只有两百余万钱,想找萧郡守借一百四十万钱。” 徐盛接着说道:“臧霸借粮,也是开阳已无余粮,一旦这批马匹到了,恐怕粮食就不够吃了,所以想预先借支五千石粮食,以供养马之用。” “萧建不肯借粮,臧霸的来使便表示愿意买粮,价格可以跟随市价,只是需要赊欠,等来年与借款一同奉还。” 听到开阳已无余粮,臧霸宁可买粮也要获得粮食,刘备和刘封眼睛都亮了。 这里不是说开阳没有粮食了,接下来就要断炊了。 而是指开阳除了军队和民众的口粮外,臧霸所掌握的府库里已经没有多余的粮食了。 要是多动用一石粮食,就可能要饿死一个士卒。 刘封之前曾经计算过,臧霸手中可能有五万到十五万石粮食,这其中其实也包括了民间流动的余量,以及商贾掌握的商品粮。 只是这個数字是料敌从宽而定的,自然是往宽泛里去算。 可如果徐盛所言不虚,那臧霸手里的粮食要远比刘封计算的要少的多。 如果还有办法能从臧霸的府库里再扣出点粮食来,那臧霸别说继续守着开阳了,恐怕都要有断粮的风险了。 看来臧霸也在走险棋啊,都缺粮成这样了,还想要买战马,这摆明了是要增强自身战力,继续向外扩张啊。 刘备直奔中心:“那萧太守可有决断?” 徐盛摇头道:“目前打探出来,萧太守已经直接回绝了借粮的请求,即便是现钱也不行,更别说是赊账了,倒是借钱的事有个商量。” “萧太守对战马也很动心,回复臧霸使者,愿出一半的钱,同臧霸合伙购买战马,然后平分。可臧霸使者很不愿意,只肯出让两成战马。” “萧太守大怒,已将对方驱逐出城,双方并没有达成任何协议。” “此事备已知晓,文向此番,可谓是立下大功了。” 刘备重重拍了拍文向的手背:“此功,备绝不会忘,日后定有重赏!” 徐盛嘴角止不住的翘起,他费尽心思打听情报,又两天两夜赶到郯城,天黑都不去休息,守在州府门外,图的是什么? 不就是一个出身机遇和功劳吗? 潘璋也在一旁眼红的不行,只是他的出身比徐盛可差多了。 徐盛还能算豪强,他就是个游侠儿啊。 既没出身,脑子也不咋聪明的潘璋最后还是放弃了。 反正只要自己能抱紧了少主的大腿,还怕没有功劳吗? 安顿好了徐盛,刘备和刘封这才离开。 走到院外,刘封忍不住朝刘备请缨道:“父亲,孩儿还是恳请,请您同意我前往开阳。” 刘备脸色一变,不耐烦道:“此事不可,无需再议,为父是不会同意的。” 刘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父亲,孩儿曾闻,极西有神鸟名海东青,其好将幼鸟推下高空巢穴,以逼其展翅。 展翅者,翱翔九天。 不展者,殒命化泥。 是以,雏鸟终将离巢,乳虎必定出洞。 封不才,继父祖之血,乃我大汉宗亲。 此乱世烽烟,子当与父同平! 此汉室倾颓,子必与父共挽!” 刘备愣愣的望着刘封,眼眶有些湿润。 是啊,自己为何征战半生而不悔,为何飘零二十年而无怨? 不就是为了这汉家天下吗? 一旁的潘璋也沉默了,虽然这些话他只听懂了个大概意思,可内心却堵的慌。 他想要发泄,却不知道如何做到。 最后,只能恨恨的小声嗫嚅了一句。 “这狗日的世道。” “起来吧。” 刘备仰头叹息了一声,随后伸手将刘封拉了起来:“为父准了。” “谢父亲!” ***************************** 第二日,刘备召集陈登、糜竺、鲁肃、曹豹四人,以及关张赵田等心腹爱将商议,让徐盛将具体的情况又说了一遍。 在刘封、陈登和鲁肃的力主之下,决定加快行动的步伐。 首先,州府立刻打出屯田的旗号,开始召集流民,分配田地,准备开始春耕事项。 同时,鲁家和糜家立刻调动商队,前往开阳打着州府屯田缺粮的旗号,高价收购粮食。收到多少,就立刻启运,尽量不在开阳囤积粮食,以防臧霸临时扣人扣粮。 另外,曹豹也答应十天之内,将四千部曲调拨给刘备,同时继续整备剩余部曲,做好开拔准备,随时出动。 赵云和田豫心中火热,一想到这四千部曲中的大部分即将划归他们俩指挥,州府内又要对开阳有大行动,只觉得振奋至极。 关、张二人倒是有些羡慕赵、田这两个小老弟了。 没想到俩人后发先至,已经快赶上他们两个老大哥了。 第70章 糜家商队【1/5求追读!】 在一支北上琅琊,前往开阳县城的糜家的商队里,多出了两个壮汉,以及一个少年。 没错,刘封在得到刘备的应允之后,混进了糜家的商队,前往开阳主持收粮工作了。 不过刘备也态度强硬的把徐盛和潘璋给安排了进来。 潘璋是贴身护卫,徐盛是琅琊地头蛇,还都兼具过人勇武,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手。 至于商队名义上的主持人,则是糜家的一个老商贾,也姓糜,单名一個路字。 说起来,糜路还是糜竺的长辈,和糜竺父亲糜甑同辈,年龄还要长上不少。 和糜甑一样,糜路也已经退休荣养好几年了。 只是这一次任务重要,需要的人必须靠谱,而且时间又很仓促,糜甑特地把他请了出来,让他带队陪同刘封行动。 郯城距离开阳实在不远。 只是几天功夫,商队就到了中间的即丘县。 在这里,刘封等人停留了两天,收购粮食。 这里是臧霸的地盘,他表举吴敦为即丘县令,统兵千人驻扎此处。 糜家的关系网确实厉害,只是两天时间,就已经把即丘县内的粮食储备情况摸的一干二净。 果然如刘封所猜测的那样,即丘县内已经没剩什么存粮,民间粮食也已经见底,而府库里的粮食也大半运往开阳。 可见臧霸早做了准备,一旦刘备真要和他撕破脸,吴敦肯定会直接放弃即丘县,带着兵马退往开阳汇合,与前者一同守卫开阳。 刘封再一次确定了自己的计划精髓所在,那就是开头行动一定要快,一定不能放跑了吴敦。 其他人随他们去,因为他们根本来不及进入开阳。 另一方面,整个琅琊臧霸的布防里,只有吴敦孤悬于外,又是臧霸的心腹重将,拿下他应当是一个不错的筹码。 更有利的一点是,即丘城中没有存粮,吴敦就是想守也守不了,到时候要么投降,要么突围,只能速战速决,也不耽误后续行动的时间。 离开即丘县之后,又走了三天,看见了位于沂水之畔的开阳县城。 开阳县城墙高大,引沂水为护城河,堪称城高壕深,易守难攻,历来是琅琊国国都所在。 琅琊由国改郡后,也一直都是郡治所在。 只是这里被臧霸窃据,新任太守萧建才不得不跑去莒县就任。 可见萧建和臧霸之间的仇恨可不小,臧霸也是欺人过甚,就这关系,还敢派人去找萧建借钱借粮,真正是狂妄之极。 臧霸虽然是贼寇出身,也没有太大的野心,但他却很有能力,不但治军严整,将一伙原本贼寇一般的义军整治的像模像样,竟然能保持着不错的军纪,而且还有治理地方的能力。 开阳县地处交通要道,也没经历过战火,因此比起州府郯城来,竟然不遑多让,在人气上还要高出一头。 这里往来的商贾很多,南来北往的商贾,只要走的是徐州沿海这条官道,就必然会路过开阳。 在郯城县,到处还有难民。 可这里却热闹鲜活了许多,尤其是商业,更是繁盛。 也正是商税不俗,让臧霸仅仅一两年的时间,就积攒下了不俗的钱财,竟然想要购置战马,组建骑兵了。 不过这样也好,刘封他们的收粮队伍混在里面,就变得毫不起眼了。 在熟悉的客栈落脚,糜家的伙计们开始外出收集情报。 刘封特地叮嘱,让他们记得收取一下泰山贼二代们的情报,比如臧霸之子臧艾,孙观之子孙毓等人的情况。 很快,情报源源不断的被汇总到客栈。 正如刘封猜想的那般,年龄大的臧霸之子臧艾已经开始出来做事,臧艾现任开阳县主簿。 另外,臧霸想要筹钱买马的事情,在开阳竟然已经不是秘密。 这因为臧霸不但去找萧建借钱借粮了,就是在这开阳城中的豪强人家,也都被臧霸上门借钱。 看着这些汇总之后的情报,刘封慢慢的勾勒出了一个补充计划。 如果这补充计划大获成功,那将会大大加快吞并臧霸的时间,并减少己方的伤亡。 即便这计划不成功,那也最多就是白跑了一次开阳,如果算上现在收集到的这些情报,那连白跑都算不上了。 “糜老,麻烦您下个帖子给臧主簿,就说我们糜家今晚请他吃饭,顺便谈谈生意。” 敲定计划之后,刘封开始了行动。 他的第一步,就是接触臧艾。 糜路是整个商队里唯一知道刘封真实身份的人,他笑呵呵的答应了一声,随后推辞了一句:“您可太客气了,叫我老糜,老路都可以,唯独糜老,老头子可受不起啊。” “糜老,是您老太客气了。” 刘封笑着解释道:“现在我可是糜家后辈子弟,出来历练的,主事的可是您。平时就要习惯,免得临时失口,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糜路听了这解释,这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去下帖的小厮回来了,说臧艾已经答应下来,一个时辰后就来赴宴。 糜老告退一声,下去准备晚宴。 刘封则在房间中继续推敲着计划的细节,看看还有没有需要补充修改的地方。 很快,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臧艾已经到了楼下。 透过窗户,刘封能清晰的看到楼下的情景。 臧艾是个身材中等,一脸书生气的青年,年龄大概在二十出头。 他所乘坐的牛车一路缓行过来,也没有跋扈高调的行为,从外观上来看,几乎认不出这位是开阳土皇帝家的公子。 这也难怪,这位臧艾在历史上可是臧霸的嫡长子,在臧霸死后,继承了前者的爵位,受封良成侯。 魏书记载这位少以才理著称,初为黄门郎,历任郡守,官至青州刺史、少府。 可想而知,这位不论是名声,才学,还是能力品德,都算是不错的,没有辱没臧霸的威名。 只是,根据整个三国,尤其是曹魏的历史规律,这个时代发家的绝大部分家族,第一代都是能力、品德、才学兼具的。 等第二代的时候,就很可能只有一、两项了。 到了第三代的时候,很可能就什么都不剩下了,甚至还倒欠品德分。 第71章 互惠互利 【2/5求追读!】 臧艾的儿子臧权嗣就是其中典型之一,这人后来因为想要当上九卿,不惜巴结朝臣权贵,将自己老爹,也就是臧艾最喜欢的侍妾送与邓飏。 这个邓飏是当时执掌曹魏大权的大将军曹爽的亲信,东汉名将邓禹的后人,与何晏、丁谧两人一起号为台中三狗。 可见这名声有多烂了。 因此,臧权嗣为求官而赠父爱姬的事情,当时可是震惊了整个洛阳城,一时传为美谈。 现在的臧艾自然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大孝子,居然在自己死后还要再送自己一顶帽子,生怕自己在地底下脑袋凉。 臧艾此时正与糜路有说有笑,俩人竟然还是旧识。 很快,屋外传来了声音。 今天,整個客栈都让糜家给包了下来,设宴的地点也在二楼。 刘封就在宴会的包间内等候着,屋门打开时,他起身相迎。 臧艾一进屋,就看见刘封,他惊讶的望向糜路,没想到屋里居然还有其他人。 糜路笑着解释道:“臧主簿,这位是我家小少爷糜封,今次乃是家中安排,随老夫出来历练的。” 臧艾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先前便听说糜老你已归家荣养,还奇怪这次商队主事为何是你,原来是被糜老家主委以重任了啊。” 陪着家中嫡系少爷出来经商,这确确实实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任务,不是极受信任,能力又强的老人,是不可能得到这样的重用的。 刘封有些低调的问候了臧艾,然后两边入座。 臧艾看起来文气十足,有些儒生的派头,听其谈吐,也是挺有能力,想做实事的好官吏。 要是可能的话,刘封其实也挺想招揽臧艾的,毕竟以他的能力,当个县令也是绰绰有余了。 只可惜,这一次刘封是要对付臧艾的父亲臧霸,而且臧艾还得成为这把插入臧艾心脏的利刃。 双方客套了一番,然后菜过五味,酒过三巡,开始进入了正题。 糜路首先开口,引出话题:“臧主簿,老夫听说骑都尉在筹集资金?” 臧艾点了点头,这是全开阳都知道的事情,也不用保密。 “不错,确实如此。” 臧艾神情淡然,居然坦然直白道:“即便现在,我家的筹款依旧不足,糜老既然也已经知道此事了,不知糜家是否愿意卖个人情?” 糜老闻言,笑而不语,望向了一边的刘封。 臧艾这时也顺着糜老的目光,转向刘封。 感受到两人目光的刘封,脸上露出一丝紧张,却强自镇定的模样,朝着臧艾开口道:“主簿既然有事,我糜家自然愿意帮忙,只是我糜家也有件事,想请主簿帮忙,不知主簿意下如何?” 臧艾愣了愣,心里一番思索。 听刘封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想要和自己达成什么交易。 想到家中烦躁的父亲,臧艾决定先听听糜封的意见。 得到臧艾的允许,刘封顿时露出激动的神情:“主簿,既然骑都尉缺钱,而糜家恰好缺粮,主簿为何不说动骑都尉将多余的粮食出售给我糜家呢?” “贵府要买粮?” 臧艾诧异道:“东海糜家如何突然缺粮了?” “并非是我糜家缺粮,乃是方伯缺粮了。” 刘封解释道:“刘使君就任方伯之后,就想要教民屯田,只是缺少粮食和种子。故此,州府此刻正在筹粮。” “您也知道,我家家主正在州府中担任别驾,之前陶公屯田,我家家主也是大力支持。眼下自然被刘使君委以重任,实在是不得不为之。” 臧艾明白过来,原来糜家又干老本行了,出钱出粮出力气,换州中美职。 这事几年前糜家就干过,自己父亲被拜为骑都尉时,糜家也送了一份重礼过来。 现在替州府筹粮,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随机,臧艾又想起前几天收到的情报。 在情报里,刘备确实想要大规模进行屯田,并且已经开始了行动。 糜家、下邳国都开始筹措资源,送往郯城。 按照这情况来看,这老糜的话还算可靠。 “主簿,我家愿为粮食出高价,你看这个数字怎么样。” 刘封给出的价格相当具有诱惑力,2倍的价格别说是现在,就是夏收前那最青黄不接的时间点上,都卖不到这个价格。 只是臧艾身为臧霸的嫡长子,又已经出仕,还是担任开阳的主簿,对于臧霸的家底可是非常清楚。 臧霸现在不仅仅是缺钱,也同样缺粮。 粮食虽然缺的不是很多,勉强够吃到六月夏收,但真没有半点多余的了。 这下可就头疼了啊。 糜家想要粮食,愿意出高价购买,自己虽然也愿意卖,但是粮食不够这可就没办法了啊。 臧艾苦笑的朝着糜封和糜路说道:“两位也都不是外人,那我也就实话实说了。不瞒两位,开阳的粮食早就已经见底,家父从周围调集了剩余粮草,也仅仅只够全城百姓和士卒吃到夏收,真就是一点都挤不出来了。” 糜封和糜路脸上都露出了非常明显的失望之情。 臧艾也很无奈,但粮食还是决不能出售的。 忽然,刘封提出了一个新的想法。 “臧主簿,我们可否先以高价购买粮食,然后再从远处购买粮食回售给贵方?” 臧艾刚开始一脸懵逼,直到糜封解释了之后,才理解了过来。 原来糜封解释说刘备需要粮食要的很急,因此糜家根本没有时间去远方筹集粮食。 也就是糜家缺少的不是粮食,而是时间。 如果有充足的时间,糜家是完全可以筹集到足够的粮食的。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能在开阳赊借一笔粮食,先送到郯城交差,然后再从其他地方收购粮食还给开阳。 臧艾被糜封的大胆和精明给震惊到了,他没想到对方居然能想出这么粗看离奇,可细想之下却有相当靠谱的主意。 糜封甚至拿出了详细的细节,只要臧艾愿意,他们可以以1.5倍于市价的价格采购粮食,而回头则以市场价回售同样数量的粮食给开阳。 中间的差价,他们甚至还可以多留一倍作为押金。 借贷的时间仅仅只需要两个月,现在是一月,那么三月下旬即可还上粮食,对于开阳根本毫无损害。 第72章 臧霸的忧愁【3/5求追读!】 之前有说过,臧艾并不是一个纨绔子弟,相反还是一个有才能,学识和能力的二代。 因此,他能看得出这个办法确实能够解决臧家的燃眉之急,而且也让糜家获得好处 这样一来,两方都能得利,就像是眼前糜封所说的双赢。 虽然臧艾明显已经动心了,可到了最后,臧艾也没能做出决断。 “事关重大,此事必须禀报家父,请他定夺。” 对于臧艾的态度,刘封两人自然全无不可。 双方约定了再见之后,臧艾也顾不得酒宴了,直接起身告辞。 离开客栈之后,臧艾已经无心继续办公,索性直接回家。 到家之后,问明父亲在家,臧艾直接前往拜见。 对于臧艾这個儿子,臧霸可是非常喜欢的,经常自诩自己这个武夫,却生出了个儒生士人。 只是可惜,现在这个世道已经没有豪强寒门上升的渠道了,而且臧艾士人的身份,也未必被士族们承认。 纵使臧艾读书再多,没有名师、同学、经学士卒帮忙扬名,他依旧只是个豪强子弟。 臧霸此时正在书房中犯愁。 公孙度那条买马的渠道可不好搞,要是这次没能成功交易,以后断了联系,那可就再也没有买马的渠道了。 可臧霸这段时间以来,能搜刮的地方已经都搜刮了,还找人借贷了不少,可依旧没能凑够。 汉代税制,田赋三十税一,可这仅仅只是田赋,也就是你种地种出来的粮食,要先交一次粮食税。 后世人大多觉得汉代税收很轻啊,竟然才3.3%,可这是个极其严重的误判。 因为在田赋以外,还有大量的其他税种。 包括但不限于亩税,每亩10钱,每年交一到四次,全看当地官员的良心。 算赋,这个是家庭成年人口交的人头税,但至于你是不是成年,对不起,还是得看当地官员的良心。 要是没有良心的,你家五岁的娃看着都像是十五岁,你家死了几年的人照样还在官府的税账上,所以都得继续交钱。 口赋这个就很有特色了,理论上是未成年人交的人头税,汉代帝王为了怜惜民众,历来会减免这方面的赋税。 可实际上,许多未成年人却根本享受不到这份恩泽,是不是很惊喜? 这份惊喜来源于大汉底层官吏和豪强们觉得,陛下无权剥夺孩子们的纳税荣耀。 至于其他的践更啊、徭戍、劳役啊、桑农税啊,宅邸税啊。 只能说东汉和后面的各个王朝没有本质区别,也是一个万岁的国度。 所谓曹魏能把税收到农民八九成的收入,那是算上了这些杂税的,如果仅仅田税就交八九成,那曹魏的官员都是亡灵法师,只能靠死人种地了。 毕竟算上杂税,全部产出都交了还得倒欠官府,可不得白干活来还债了。 曹魏真正对百姓压迫过狠的,是田赋太高了,他们的田赋往往征收到五成以上,可即便这样,百姓活的依然比军户好。 所以曹魏后期只能靠中军打仗了,郡国军户兵越来越烂,这一点也被晋朝完美继承复刻。 作为东汉末年,一个合格的豪强和军阀,臧霸觉得自己还是很有良心的。 因为这些杂税,他仅仅只收到了后年。 因为臧霸觉得这些钱已经足够养兵了,短时间里也没必要扩充,也就不需要继续盘剥百姓了。 这年头百姓太苦了,让他们缓一缓也好,毕竟割韭菜也得养一养啊。 可现在,缺钱的臧霸开始琢磨,要不临时把大后年和大大后年的杂税提前收一下? 开阳这块地方还是很富庶的,也没有经历过战火,这两年风调雨顺,田地又有沂水灌溉,大部分百姓家里都有些底子。 就算多交个一两年税,也都负担的起。 毕竟如果不是自己冒死击败了黄巾军,开阳这早就成白地了。 臧霸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他也想治下百姓的日子好过点。 可实在是这年头马匹的价格太昂贵了,尤其是战马的价格,已经飙升到天上去了。 想要少买点,公孙度那边肯定没兴趣。 人家一个掌控了半个辽东的大军阀,就跟你谈几十匹战马的小生意? 要知道就是这一百匹都是他好容易才谈下来的。 原本对方可是少于两百匹不谈价的。 现在已经一月下旬了,算上路上的时间,最迟二月中得把钱送过去。 这样马匹出发的时间会在春季,要是拖到了夏季,天气湿热,马匹就容易生病,损失可就巨大了。 就在臧霸心情焦躁,犹豫不决的时候,长子臧艾回来了,还特地来求见他。 臧霸收拾了下心情,把儿子叫进书房。 臧艾一进来,身上就带着很重的酒气,显然是去赴宴了。 而且回来之后也没有梳洗过,这对于臧艾这种守礼君子来说,是极为少见的情况。 臧艾进来之后,顾不得失礼,先将刚才在糜家酒宴上,对方的提议说了一遍。 臧霸一边听着,眼睛一边眯了起来。 他心中默默计算起来。 如果糜家可信的话,那这倒真的是一场双赢的交易。 糜家拿了他的粮食去刘备那邀功请赏,然后他拿着糜家给的钱去买马。 然后糜家会去周边的地方收购粮食,再运到开阳来平价回售给他。 臧霸和臧艾的反应一样,先是眼睛一亮,觉得是个好法子,可冷静下来之后,也发现了不少风险。 其中最大的风险就是糜家能否如期还上粮食。 刘备想要屯田,那粮食可少不了,最起码都是大几万石,甚至十万石以上。 现在可不比陶公在的时候了,那时候徐州州府仓库里还有往年积蓄的粮食,府库里也有足够多的钱财。 刘备是一穷二白,接手一个烂摊子,府库粮库空荡荡的,想要屯田,几乎全得靠糜家和士族豪强们掏腰包买单。 因此,臧霸对糜家要求买粮食倒是没有什么怀疑。 因为这合情合理,而且也很常见。 臧霸和臧艾最大的疑虑,就是糜家能否及时还上粮食。 第73章 面见臧霸【4/5求追读!】 糜家家大业大,是天下有名的豪商,徐州本地的龙头商贾世家,诚信是没得说的。 如果不是事关臧霸生死存亡,他肯定直接就信了。 臧霸想了半天,拿不定主意,又回过头问臧艾的意见。 可臧艾也给不出答案啊。 而且这锅太重了,他也背不动。 臧霸眉头紧皱的问道:“那他们想买多少粮食?” “十万石以内,有多少要多少,给的价格是市价的两倍。不过如果需要他们回售的话,就只肯给一倍半了。” 嘶…… 臧霸心算了一下,目前粮价的行情,粟米是220钱一石,十万石可是两千两百万钱。 这糜家还真舍得投资啊。 臧霸没来由的升起了一股嫉妒,怎么就没有这等豪强商贾看上自己呢? 明明自己也挺能打啊,而且也能安定地方。 开阳不就让自己治理的挺好吗? 可自己舔着老脸,还以兵势相压,才从开阳以及周边豪强商贾那敲出来了不过二三十万钱,真的是给糜家提鞋都不配。 可就这点钱,还弄的豪强商贾们怨声载道,自己的名声也随时一落千丈。 要是再提前征收三年后的口算杂税,那他臧霸的名声恐怕还要更惨淡几分。 臧霸收拾了下心神,回归正题。 他现在府库里只有十一万石粮食了。 这是他手底下四千嫡系士卒,以及五千盟友军队,还有他控制下几个县内所有大小官吏,总计九千余人,半年的口粮。 按照糜家说的办法,他们最迟五月初就能把粮食给补上。 那么他们只需要留足四个月的口粮,几乎可以拿出三万石粮食出售,可换得钱财千万。 到时候糜家会按照市价回售给他们粮食,三万石只需要留下七百万钱就已足够,多出来的钱几乎可以多买一百匹战马。 这交易不但交好了糜家,又表面上支持了刘备,可向州府邀功,还可以白白赚进一百匹战马。 这简直是一箭多雕啊。 一想到好处这么多,臧霸和臧艾就更为心动了。 如果不是臧霸一直以谨慎仔细著称,恐怕早就一口答应这笔交易了。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犹豫很久之后,最终决定再找糜家谈谈。 这一次,臧霸准备亲自出马。 得到臧霸府上传来过府一叙的邀请,刘封知道计划成功了一半了。 只要接下来自己能够打消臧霸的担心,又或者提高加码到臧霸下决定,就能够彻底网住泰山贼这条大鱼了。 刘封继续让糜家商队收集情报,以便能发现更多的情报,就算现在用不上,也说不定很快就能派上用场。 第二天,刘封和糜路两个人来到了臧霸的骑都尉府,此时臧艾已经在大门外等候着了。 刘封和糜路表演了一番受宠若惊之后,才跟着臧艾入府,见到了这一行的正主,泰山贼的领袖,陶谦的骑都尉,琅琊的地头蛇,两年后的琅琊太守,吕布的亲密藩属,曹操的青徐王臧霸。 不错,这個男人拥有如此之多的头衔。 他的能力足以让他获得更多,但他的野心却不够大,限制了他攀向更高的山峰。 臧霸最著名的几个事情,都体现了他这个人的特点。 曹操围攻吕布的时候,吕布向好几个盟友求援。 远的有生死之交河内太守张扬,近的有淮泗的霸主袁术。 可最后唯一真正出兵来援,和曹军正式交战了的,只有琅琊臧霸。 后来被曹操招安,负责镇守徐州,负责青、徐战场。 在官渡之战中,臧霸挑选精锐,直接杀入青州,一度控制了大半个青州。 可在这个时候,他停下了,不打了。 臧霸这个心态和一般人不一样。 别人是想坐山观虎斗,可臧霸更像是来完成任务的,做完之后就打卡下班了。 他答应了曹操,要帮曹操守住侧翼,不让援军从青州渡过黄河,侧击兖州泰山郡。 所以他刚开始时发了狠,集结了所有精锐,一鼓作气连推了三四个郡国,把袁绍军直接给撵回了黄河北岸。 然后……然后就下班了。 接下来的一年里,臧霸与青州的袁军隔着黄河大眼瞪小眼,双方连一次渡河都没尝试过,一直僵持到官渡主战场分出了胜负。 然后臧霸也没有痛打落水狗的想法,而是直接撤军回家了。 从头至尾,臧霸的兵力一直堆积在和袁绍军对峙的第一线,并没有任何威胁,或者想要威胁曹操侧翼的举动。 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个有着出众才能,能笼络人心,招揽豪杰,却又没什么太大野心的臧霸,让诺大的青州、徐州,从官渡之战开始,彻底消失在了大众的视线里。 日后的三国时期,几乎没有青州、徐州什么事了,就像是消失了似的。 而这神奇一幕的始作俑者,就是臧霸。 刘封偷偷的打量着臧霸,这是一个身材健壮雄武的中年汉子,皮肤有些粗糙,五官并不帅气,却带有一股天然的豪杰气息。 刘封和糜路上前问候,同时将带来的礼物奉上。 其中有一个熟悉的黑色小木匣,格外显眼。 没错,又是神奇雪盐、冰糖。 刘封已经打听清楚了,臧霸想要买马的事情并没有特别保密,因为筹集资金,更是弄得开阳城内的士族豪强人尽皆知。 因此,刘封说服臧霸的信心更加充足了。 原本刘封会以为臧霸比较高冷,和自己儿子配合一出红白脸。 可出乎刘封意料的是,臧霸表现的比想象中要热情的多,竟然没有丝毫。 刘封心里本能的有了提防,俗话说的好,非奸即盗。 以臧霸历史上的名气地位,就算现在还不是日后的他啊,但也不至于这么好说话吧。 “听说两位想要收购粮食?” 分主宾落座之后,臧霸上了茶水,然后直奔主题:“两位别怪我心急,实在是如今我已焦头烂额,若是糜家能够助我一臂之力,日后霸必有厚报!” 刘封和糜路对视一眼,然后俩人眼皮一耷,都不回话,一副我在深思。 看见此景,臧霸心里也明白,光靠嘴皮子是忽悠不了两人的。 第74章 白色的金子【第五更求追读!】 说实话,臧霸本心是不想弄险的,但这次买马的机会实在难得,而且之前与黄巾大战中,臧霸深刻的感受到了骑兵的威势。 哪怕只是一两百骑,在关键时刻,要胜过数千步卒,这是能够一锤定音的战术力量。 臧霸很肯定自己如果错失了这次机会,很可能就再也买不到战马了。 “这样吧,霸愿意交付贵家三万石粮食,但必须要现钱,而且要快。” 臧霸最后还是觉得值得赌上一把,糜家世代经商,立身之本就是信义,他们要是骗了自己,那后果之剧,也是他们自己承受不起的。 那些世代与糜家交好的士族豪强首先就要和糜家生出嫌隙,往常合作的各地豪强商贾,也会因此而提高和糜家生意往来的担保。 更别说信誉败坏之后,一连串的其他糟心事了。 况且臧霸想过,卖出三万石粮食虽然有风险,可这风险实际上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等他拿到钱后,自然还能去找其他人买粮。 糜家给的价格很高,到时候哪怕他临时加价收购粮食,也还是有的赚,甚至赚的不少。 正如糜家所说的那样,两三万石的粮食虽然很多,但只要走远点,价格高一点,收货时间周期拉的长一点,总归是能凑足的。 糜家只是缺少时间,周围能一口气甩出三万石粮食的,也的确只有自己一家了。 同时,糜家的条件中,有一条是规定臧霸必须回购粮食,可以便宜一些,按照市价走,让他吃上一笔差价,可却强制规定了不能拒绝回购。 这一条正是刘封坚持加上的,落在臧霸的眼里却反而显得糜家的情况更加真实可信了。 要是糜家真打开阳的粮食的主意,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又为何会要求他回购呢? 这两年的确粮食价格涨了不少,可再怎么涨了,也远远没到翻倍的时候。 糜家这差价与其说是买粮食,不如说是借贷粮食的利息。 臧霸若是不肯回收粮食,那糜家不就把本金给砸手里了吗。、 正是想通了这一点,臧霸才能下定决心,打算冒上一点风险,干成这一次交易。 看见臧霸松口,糜路赶忙开口答道:“只要都尉答应我等的条件,一个月之内,全部货款都可运来开阳。” 臧霸摇了摇头:“一个月太久了,最多半个月。” 天气越来越热,买马的人手和护卫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都是他的心腹勇士,只要财货一到位,立刻就能出发。 可到现在为止,臧霸也拢共才凑了两百万的财货,其中还有三分之一是帛币,也就是丝绸,麻布等绢帛代币,说不得这些东西到了幽州,不但没有增值,还要被对方砍上一刀。 “半個月太紧,您也知道,路上现在不安全,到处都是匪患。” 糜路恳请道:“都尉可否宽容一二,再宽限一些时间。” 臧霸倒是没生气,也好言好语的解释道:“路老,非是我无情,实在是我这里时间也很紧。如果误了出发时间,我这粮食不如不卖了。” 臧霸这话听起来像是拿乔,一倍半的价格还不如不卖? 可刘封知道对方是真心话,臧霸轻易不喜犯险,也不是被区区几百万钱就冲昏了头的人。 刘封止住了还想争取时间的糜路,起身将身边的黑色匣子摆到臧霸面前打开。 “都尉,此二物乃是雪盐和冰糖,是我糜家独门秘技所制。” 刘封指着木盒道:“小子糜封,敢情为都尉试尝之。” 说完,刘封先后粘起雪盐、冰糖,依次送入口中。 臧霸、臧艾父子不由动容。 这木匣中的晶体晶莹剔透,通体雪白,说不出的纯净雪亮。 光是这卖相,就相当诱人,如果真如刘封所说,那这东西可就是价值连城了。 待刘封尝过之后,臧霸便有意尝试。 结果臧艾却先一步抢将出来,代父试尝。 臧霸这时倒是无心再感动臧艾的孝顺举动,只是紧盯着臧艾,等他的回答。 臧艾的回答并没有让他失望。 “父亲,确如糜封先生所言,这两样东西,确实是雪盐和冰糖。” 臧霸顿时大喜,这一次他亲自尝试了一下,果然嘴里先后泛开了咸鲜味和甘甜味。 “此二物有多少?” 臧霸心思电转,立刻决断道:“糜家可否用此物结算?” 先前提到过,当今市价,一两白糖一两黄金,雪盐的价格稍微便宜一些,但也有白糖的一二成。 臧霸买马,可是要将钱财千里迢迢送去辽东的。 这一路上要经过上千里的距离,钱财实在是太显眼了,也太诱人了。 哪怕准备了充足的护卫,臧霸也没十足的信心。 可要是换了冰糖、雪盐,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两样东西在哪里都是不输黄金的高端硬通货,而且还容易变现,有固定的市场。 路上运送不显眼,到了辽东之后,价格还能暴涨,简直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冰糖两石,雪盐二十五石。” 汉制,一石一百二十斤,冰糖可与黄金同价,甚至还犹有过之。 一石冰糖,就是一石黄金,那就是一百二十斤黄金。 一斤黄金价值万钱,那一石冰糖的价格,可抵一百二十万钱。 雪盐的利润要比黄金少许多,但一石雪盐的利润,也当在十万钱以上,况且雪盐的生产要比冰糖容易,产量更大,市场也更庞大。 毕竟人可以不吃糖,却不能不吃盐。 因此,雪盐的总利润应该还要比冰糖更高。 两石冰糖,就是两百四十万钱,雪盐二十五石,是二百五十万钱。 这俩俩相加,接近五百万钱,相当于一半的购粮资金量了。 这哪里是冰糖、雪盐,分明是白色的金子才对。 臧霸问了下冰糖,雪盐的价格。 这一点上,刘封也好,糜路也罢,都报的是市价。 臧霸沉默下来,默默计算。 发现如果改用冰糖和雪盐,车队至少能减少四分之三以上,而且还能选择灵活的小型车辆,使得车队也会变得更为低调隐蔽。 “好,我答应了。” 臧霸做出决断:“现在这批货就当定金,你们再运三石冰糖,三十石雪盐过来,就可以把粮食运走了。” “哈哈。” 刘封突然莫名长笑了起来,让一旁臧霸的脸上顿时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