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个夏天》 1、转班 《第七个夏天》文/姜温夏 文学城独家发表 冬夜好眠。 阳光从窗帘缝隙里钻进来，扑在书桌一角摊开的历史课本上。 像是被翻过很多次，书角微卷着，这一页上的“戊戌变法”几个字被红色中性笔圈出，旁边画着一颗皱着脸的五角星，眉眼耷拉着，嘴巴也撇着，看起来没精打采。 空调安静地送着暖风，睡在床上的少女半蜷着身体，只露出半张脸，黑睫卷翘，脸颊透红。 梦里的乔七把历史课本丢到一边，转身扑到星座运势上，咬一口甜筒，细滑甜香的奶油味在味蕾上爆开，她眯起眼，仔细看双子座这周运势。 宜：祈福、嫁娶、偶遇、开学。 忌：求医。 嘶，连星座运势都说今天宜开学。 就是这星座运势怎么一口老黄历味，像极了外婆家挂在墙上的撕纸日历。 乔七翻了个身。 咬一口甜筒，扒拉着星座运势继续看。 综合运势86。 速配星座：水瓶座。 幸运数字：7。 幸运颜色…… “七七，起床啦！” 乔七动了动眼珠，不想醒。心里面着着急，幸运颜色是什么？让我看看啊！ “七七？七七？熙宝？” 额头上覆过来一只手掌。 好凉。 好舒服。 “发烧了？” 幸运颜色：黑。 乔七满足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晃过魏雪的影子，她喊了声“妈妈”，随即拧起眉心。 嗓子干裂的疼，像是久未淋水的地面裂开一道口子。 魏雪出了趟卧室，再进来时端了一杯温水，手里拿着额温枪，将她脑门上的碎发拂到一旁，滴了一下。 滴滴滴滴的尖锐警告声响如蜂鸣，额温枪显示屏变成红色。 乔七捧着杯子小口嘬水，凑过去一看，38.4摄氏度，距离魏医生准则里可以吃退烧药的温度还差让人头疼的0.1度。 是个值得让魏医生纠结的温度。 乔七抬眼，果然，魏雪拧了下眉。 乔七把水杯放到桌上，拿起一旁的卫衣往身上套，魏雪终于有了决定。 “今天开学第一天，大概不会讲重要内容，要不就——” “不要。”乔七打断她的话，穿着白色小熊拖鞋蔫蔫地往洗手间走。 “说好了今天要去领书。我等一下喝退烧药就好。” 魏雪见她坚持，默了片刻妥协：“我送你去学校，今天不用上晚修，放学后你在教室里留一下，等我下班过去接你，然后一起回医院抽血。” 魏雪任职的儿童医院和南礼附中不在一个区，晚高峰没有一个小时开不到。 乔七身上没什么力气，靠着门挤好牙膏，一边刷牙一边含糊逃避：“先不抽血吧，上次没抽血也好了的。放学我可以自己回来。” 魏雪知道她怕疼，等她刷好牙检查了一下她的喉咙，扁桃体轻微红肿，暂时也就同意下来。 吃过早饭又吃过药，乔七兜着额温枪几样药品一瓶旺仔牛奶和一大杯温水，随着魏雪上了车。 昨天还是春寒料峭，今天已如三月春晖。街上多了几抹绚丽色彩，有人褪去繁重的冬装，穿起轻便春装。 乔七穿着冬季校服窝在副驾上，边听魏雪嘱咐今天一定要按时吃药多喝水，边在脑子里过着历史年份表。 背着背着，思绪又拐到早上的梦里。 今日宜祈福。 祈福，祈福…… 不管是不是梦吧，科学与玄学同在！ 乔七轻闭双眼，双掌合十举过脑门儿小声嘟囔：“积土而为山，积水而为海。祈祷乔七小仙女努力得到回报，考上理想院校。b大b大b大！” 旁边魏雪看她神神叨叨的模样噗嗤一声笑，随口哼起歌，“沿途与他车厢中私奔般恋爱，再挤逼都放不开……” 乔七放下手无力叹气，“妈妈……” 魏雪哈哈笑两声，随口问起别的，“星然和念念周几回来？” 乔七拿出手机扒拉着顾念昨天的消息轰炸，从她的吐槽里摘出一条有用信息，“最快周四吧。” “这次还挺巧，刚好转到念念班级。” 陆星然和顾念是乔七的竹马和闺蜜，乔七和顾念从小学开始便在一所学校。和陆星然更早，从幼儿园开始。 到了高二分科，顾念选择文科，乔七和陆星然选择理科。本来以为在理科埋头学习就能考上理想学府，没想到一次月考给了乔七当头一棒。 那一次数理化老师有意提高考题难度，据说是到了竞赛级别，要杀杀这群学生的锐气，没想到一下杀过了头。 考完后大半学生垂头丧气，乔七是里面头垂得最低的那个。 数学还好，将将及格。物理化学就惨了，两科加在一起考了满分。 虽然那次除了个别几个同学保留水准，大家分数都普遍低，但乔七的年级排名往下掉了八十多。 她猛砸了半学期基础又埋头熟悉题型，成绩提高了一些，但是有限，很大可能考不上院校专业。 乔七分科前文科学得比理科好，在和父母商量后决定转到文科。 南礼附中高二第一学期已经将高二整年知识点学完，第二学期开始学习高三知识点。乔七的转科决定就意味着她要在第二学期开学前赶上进度。 整个寒假被补课和自学填满，她只在除夕春节时休息了两天，连好朋友的滑雪游玩邀请都没答应。担心开学后赶不上功课一通着急上火，昨天晚上又着了凉，今天成功感冒。 乔七家距离学校并不远，赶在早高峰之前出门，十分钟后已经到达。 她嘴上“嗯嗯”答应着魏雪的各种叮嘱，背上书包下车，遇到相熟的同学打了声招呼。 她要在上课前先去教师办公室领取课本和练习册。 虽然为了补习她已经在书店买过一套课本，但是附中自己印制的练习册被各学校奉若珍宝，是在外面买不到的。 乔七之前复印了顾念的，现在还是想买一套属于自己的。 还没到早读时间，教室那边沸反盈天，教师办公室这边却没几个人。 乔七上楼时正巧一名男生从办公室出来，顺着走廊往教室方向走。 男生没穿校服，乔七多看两眼。 身姿挺拔，宽肩薄背，腿很长，背影闲适散漫，是能让顾念尖叫的程度。 黑色运动裤，黑色套头连帽衫。 后脑勺的头发很有层次感，两侧蓬松，看不到正面，不知道是不是碎盖微分。 奇怪，是哪个班级的学生不穿校服还敢来办公区这边晃，还烫发，不怕被老顾逮住扣分吗？ 乔七收回目光，站到办公室门口喊报告。 新班主任姓苏，年轻漂亮，带着她点了一遍课本和练习册后又和其他老师聊了两句“转校生”，领着她往教室走。 乔七从老师们的闲聊中归结出一条信息：高二理科班新来了一名转校生，成绩很好，长得还帅。 应该就是刚刚的黑色帽衫吧。 乔七在心里加了一句，他应该不怕冷。 今天阳光虽好，风却很凉，她穿着冬季校服感觉刚好。黑色帽衫，转校生的黑色帽衫看着只有薄薄一层。 一阵凉风扫过，地上的叶子被卷起打了个漂亮的旋儿又轻轻落下。 乔七打了个寒颤，跟着班主任进了高二（13）班教室。 她个子不矮，暂时被安排到最后一排，同桌是顾念，此刻桌子里空空荡荡。 将新书整齐地码放到桌角，只来得及和前桌简单认识，乔七马上进入学习状态。 和魏雪猜想的不同，南礼附中开学第一天没有给大家任何时间调整，直接上课。 乔七头有些疼，上课紧跟知识点，脑子不停笔也不停，下课赶紧趴倒在课桌上充电。 就这么熬了一上午，身上发冷到想打颤，她感觉自己又烧了。 下课后乔七背上书包直奔校门口的罗森。 这里不像食堂那么挤，乔七简单买了一份盒饭，加热后坐在长桌边吃上几口便没了胃口，没等饭后消化半个小时，她直接拿出药吃掉，之后背上书包回教室。 她现在需要窝到有空调的教室里睡一觉。 乔七的动作很快，回到教室时里面还没人。走到座位上将书包摘下挂好，打开桌上的旺仔牛奶咕咚咕咚喝光。 甜香的奶味溢满口腔，空调暖风吹过，乔七感觉缓过一点劲，将外套帽子扣到头上，趴好睡觉。 她睡得并不沉。 有同学打打闹闹进门，笑闹着说陆星然跑去看冰雕结果被困在哈城回不来，乔七没了竹马陪着，这几天恐怕要自己上学。 乔七迷迷糊糊在心里补充可不是嘛。陆星然去一趟哈城天天笑得跟哈士奇似的，还给她发照片和视频炫耀，乐不思蜀，现在终于遂愿，被一场大雪困住。 没一会儿，又有同学回来，男生话题转向篮球联赛，女生聊起明星小鲜肉。乔七听着陆星然和顾念天天在耳朵边念叨的几个名字，慢慢沉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很香。 桌面笃笃笃的声音响了很久，又听到两声“乔七”，她才转醒。 帽子里又热又潮，后背也是。 乔七掀掉头上的帽子，一只手在头顶压了下，接着下巴搭在手臂上缓缓睁开眼。 左边是对她咧嘴笑的旺仔，右边桌角上搭着一只手。 那只手很大，指节很长，手指蜷着，关节向下，还保持着扣桌姿势。 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 这只手适合弹琴，适合画画，适合拨弦。 握笔的姿势一定很漂亮。 “乔七……” 又有人叫她。 乔七慢半拍回神，先抬头看了一眼前桌熟悉的老同学，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一边的黑衣少年。 少年个子很高，眸光点点，眉骨锋利漂亮。黑色运动裤，黑色连帽卫衣，一只手搭在桌角，另一只手捏着一罐雪碧，指尖冷白。 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雪碧瓶身上一层薄雾，沁出串串水珠，在温度舒宜的教室内冒着缕缕白汽。 是那个不怕冷的挺帅的转校生。 他往桌边散漫慵懒的一站，半垂着眼皮看着她，眼型狭长，黑眸中压着淡淡情绪，嘴角勾起微末弧度，声音清爽干净。 “乔熙，你坐错位置了。” 乔七有瞬间的晃神，没听清是“乔七”还是“乔熙”，眼神茫然地盯着男生看了一会儿，向四周扫去。 都是她熟悉的同学…… 都在留意后排的动静…… 她反应过来，她走错教室，睡在了别人的课桌上。 乔七蜷了一下手指，有点尴尬。 周寻目光一直没离开乔七。 她看起来像是病了，整个人没什么精神，随着帽子摘下，马尾轻晃后再次服贴的垂在脑后，头顶几根头发调皮地翘起。 她大概知道会这样，用手连压两下，倔强的头发被狠狠镇压。 她睡觉出了汗，耳边碎发发梢被浸湿，贴在红润的脸颊上，睫毛一晃一晃，明显还懵着。 抬头看他时睡眼惺忪，眼神无辜，像只软绵绵的小绵羊。 让人不敢高声语的那种。 周寻没再催促，一只手仍搭在桌角，一只手捏着雪碧喝了两口。 咕咚。咕咚。 少年仰着脖颈，喉结一滚一滚。 如锋锐的利器。 心中悠然一动，乔七连忙收回目光站起身。 他真的很高，身上好闻的青柠味道喧嚣四散着。 乔七背上包道了歉，等他颔首后让开，侧着身挪出座位，离开他的领地。 出门时正遇到班长俞韩。 俞韩右手抱着篮球，穿着整齐的校服挡不住身上的那层热气，看到乔七时眼睛一亮，站在门口没动，“七七，你怎么在这里？” 乔七回头瞟了一眼，黑色卫衣转校生正捏着雪碧看向这边，唇边的笑已经淡下去。 乔七略微心虚，在他座位上睡了这么久，多半耽误了他午休。她不好意思地转回头模糊着回答俞韩：“走错教室了。” 俞韩笑笑，他后面的蔡嘉齐窜过来，“是你能干出来的事。” 乔七抬起拳头作势要挥出去，蔡嘉齐吓得往俞韩身后躲，乔七收回拳手摆摆手要走。 “戴上帽子吧，外面有风。” 乔七将帽子扣在头顶，扯了扯帽沿，谢过俞韩提醒，朝外走去，把转校生的目光抛在身后。 南礼附中教学楼呈回字形。高二一共十八个班级，一到十班理科班，分布在下面三层，十一班开始是文科班，在上面三层。 乔七原来所在的班级是十班，位于三楼，现在转班到十三班，在四楼。 午后的阳光正盛，明媚如春日，不费力地穿过树梢上的单薄枝条泼洒在走廊上。她眯着眸子行到转角处爬上一层楼梯，又兜过半圈，回到十三班。 十三班和十班错层相对着。 临进门前乔七歪了歪头，鬼使神差地朝十班的位置扫去。 她的视力极好，黑色卫衣转校生的座位就是她原来的座位，挨着窗边的那一排，旁边是陆星然的课桌。 陆星然被困在哈市回不来，此刻课桌是空的。 一众校服中转校生的黑色卫衣十分抢眼，他伸过手臂，将一罐旺仔牛奶放在窗台上，目光倏地朝她这边瞥来。 乔七嗖地一下钻回教室，更加心虚。 课桌不是她的，旺仔也不是她的。 占他座位午休不说，还喝了他的旺仔。 2、青柠 乔七坐到座位上，摘掉帽子，抹了下额角的汗。 得还给他。 改天吧…… 周寻远远瞥见少女躲进教室的身形，低下头轻笑，在手机上敲下“见到了，很可爱，找机会给你要联系方式”后将手机熄屏扔进桌肚。 - 南礼附中开学第一周没有上晚自习的硬性要求，上完一天课，乔七蔫蔫地随着人潮涌出校门，到校外的公交站台等车。 大概是接触了过敏源，她的鼻炎发作，抹掉眼泪和清涕，乔七将纸巾丢入垃圾桶后，7路车刚好遥遥驶来。 这一站多是附中学生，车门开启，大家笑笑闹闹有序上车。 轮到乔七时，前面同学不知在闹什么，本来已经上车的男生毫无征兆的后退，眼看就要踩到自己的脚砸到自己脸上，乔七慌忙后退，没想到脚下一软，在她以为要被砸到时后背忽地贴上一道硬朗胸膛，身侧多出了一条手臂。 青柠味道缓缓飘过鼻尖。 面前男生的后背正被那条手臂撑着，晃了两晃后站稳。 乔七向前迈了一小步站好，回过头抬眸对上一张眼熟的脸。 “对不起——” “对不起同学你没事吧？” 乔七被打断，回过头还没回答，司机已经在催着上车。 “上去。”身后男生说。 “谢谢。” 乔七跟着人流在前面男生一步三回头的目光中上了车。 “嗯。” 身后那人极淡的应了一声，声音混在前面几人的笑闹声中，清浅到听不清尾音。 这一站上车的学生很多，已经没有空位。乔七挤到后门附近，抬手拉住扶手。 公交车启动，她晃了一下站稳。 “七七，这里。” 乔七侧过头往后看，俞韩坐在位置上朝她招手，点一下身下座位，看意思是让她过去坐。 这里距离她家只有四站，十几分钟车程，车里的附中校服连成一片，乔七不愿意挤来挤去，笑着朝俞韩摇摇头没动。 没过多久，挂着扶手的横杠上多出一只手，俞韩笑着站到她旁边，“我过来陪你。” 乔七纳闷地看他一眼，“哦”了一声。 俞韩讨了个无趣，低头揉了一下耳朵，眼神朝左扫，“周寻，你也坐这趟车？” “嗯。” 乔七回头看一眼站在她另一侧的男生。 原来转学生叫周寻。 她转过头去默背英语课文。 上帝为乔七半掩上数学和理科的窗户，又为她大大敞开了英语语文。 靠着这两科，她理科分数平平的时候也排进过年级前十。 周寻站在乔七左后方，距离乔七半只手臂距离，一只手抓住头顶横杠，一只手闲适地揣着兜，支着手肘，身后是乌泱泱的人群。 像把人群和乔七切隔开的利器。 俞韩为心里的想法多看他几眼，企图看出什么端倪。 周寻对他的扫视视而不见，微颔首后眼神看向窗外，有点不显山不露水的城府。 不像他周围那些一点屁事都藏不住的十六七岁少年。 俞韩什么都没看出来，悻悻地低头和乔七找话题。 周寻站在一边，车外是车水马龙霓虹灯光，余光里是乔七微晃的马尾，偶尔多出俞韩的半边肩膀。 俞韩：“七七，新班级那边适应吗？” 乔七：“适应。” 俞韩：“我以后英语题还可以找你问吗？介词部分还是分不清。” 乔七：“可以呀。你可以每天用半小时时间朗读英语培养语感，找不到语感只能死记硬背。语法都是固定的。” 俞韩：“羡慕你的语感。” 乔七：“天生的没办法。” 坦诚又理直气壮。 周寻偏过头笑。 俞韩又说：“你有不会的数学题也可以问我。” 乔七：“谢谢，我问陆星然就可以。” 俞韩：“……” 陆星然数学卷常年满分，他比不过。 乔七想到陆星然会考试不会讲题，恨不得加上辅助线直接出结果，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他不会讲的我来问你好吗？” “好！”俞韩一口答应下来，眼睛都亮了。 车身晃动，俞韩肩膀前倾贴上乔七的。他微微撤开了些，又没有完全撤开的意思。 乔七往左侧移动，和他隔开。 俞韩满脸失望。 周寻在一旁看着俞韩就差把喜欢写在脸上，而乔七一脸单纯丝毫没感应到他的脑电波，看着窗外的站牌弯了下嘴角。 公交车缓缓停靠，报站。 “吉云路锦绣路到了，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 乔七和俞韩说了声再见，分开人群向外走。 这一站只有两个小区，7路公交车乔七坐得多了，已经习惯只有她和陆星然下车。 陆星然没在，今天应该只有她一个，没想到在她身后扑通扑通跟下来几个人。 俞韩看样子也想下车，不料公交车门关闭，师傅一脚油门开走了。 乔七回头看看身后的周寻和几个男生，转过头朝路口走。 她家在吉云路上的小区。 身后又传来脚步声和几个男生的声音，听起来像你推我搡的，小声起着哄不知道要做什么。 乔七还发着烧，身上没什么力气，拖着步子往家走。 “同学，你家住哪儿？”身后忽地一声。 声音很大，口吻淡淡，带着点散漫和好听的儿化音，在南礼这座南方城市很少见。 虽然没交谈过几句，乔七听出这是周寻的声音。 乔七激灵一下回过头，看向周寻。 周寻单侧肩膀上挎着一个黑色书包，拦在那几个男生前面。 为首的男生视线越过他看向乔七，又往路边扫，支支吾吾地开口，“锦绣路上的。” “那你哪个小区啊？我们可能是邻居。”周寻问。 “锦绣，锦绣小区。” 话音一落，他身后的男生噗嗤噗嗤笑成一团，“笨蛋，榕湾那么出名你不知道？！” 为首男生满脸通红，不敢再看乔七。低搡着头推推几个同伴，没什么脸似的，悻悻走开。 乔七认出对方是差点砸她脸上那个男生，明白过来这些人可能是在跟着她。 周寻看着几个男生走远，转过头。 乔七站在前面，像是在等他。 果然，他走过去时乔七侧过头，弯着唇角说了声“谢谢”。 声音很软，没什么精气神儿。 周寻停下步子，看向少女烧红的脸，拢了一下眉头又松开，语调清浅，“不客气。” 乔七跟着停下，抬眸撞上他黝黑的眼眸，蓦地想起她喝掉他旺仔牛奶的事，眼神晃了晃，斟酌着开口，“今天不好意思，喝了你的牛奶，明天我拿给你好吗？” 周寻挑起眉稍，唇角微抬，“哦？不急。” 那笑容看起来有点欠欠的痞，大有点你终于想起来的意思。 乔七却没能领会到他的意思，听他说不急，也就真的没急。 这件事一直到顾念和她说起转校生要回被借出去的笔才被想起。 顾念人在哈市，心在南礼。 开学当天晚上就找乔七说“听说高二十班来了个转学生，北城来的，是个高富帅，男朋友里的绩优股”，问乔七见过没。 乔七和顾念向来无话不说，亲密到课间十分钟隔着楼层都要约着一起去卫生间的程度，把睡错课桌喝错牛奶的糗事和她一说，又提了一句他帮她拦了几个跟她的男生。 顾念沉默片刻，随即化身尖叫鸡，感叹了一句周寻人真好，说要去打听更多消息。 乔七隔着网线也能猜到顾念在苍蝇搓手——她遇到帅哥的专有动作。 用顾念自己的话说，猥琐又真诚。 尽管乔七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啃史地政，还是听到很多周寻的消息。 接水时、去卫生间时、在路上时，周寻的名字被女生们以各种口吻讲出，一时风头无二。 乔七默默为陆星然点一根蜡，不知道以他那个臭屁的性格知道自己几天没在校园男神已经易主，会是什么表情。 顾念和陆星然飞回南礼前一天，顾念把有关周寻的信息“汇报”给乔七。 乔七当时正写地理练习册，开着视频听顾念叨叨。 “周寻这人成绩很好，以前在北城一家私立中学一直第一，因为户口在这边转学回来高考，听说他家特别有钱。” “他就住你家那边的榕湾，嘿嘿嘿，我猜以后你们会经常遇到。” 乔七没明白顾念嘿笑的点，抬头“哦”了一声。 “你说他家那么有钱怎么没把户口和学籍转过去呢？北城和南礼用的教材不一样，这边又卷，他高二才转回来，能不能跟上啊？学霸的世界里有挑灯夜读吗？” 乔七想起那天周寻背在身后瘪瘪的黑色书包，不像是带书回家学习的人，突然也想知道一个月后的月考他能考出什么成绩。 “周寻在北城的时候特别受欢迎，他走的时候，那些爱慕他的女孩十八相送，泪浸北城，还有一个跟着飞……” 乔七听她越说越离谱，敲敲桌子打断，“你哪里听来的？” “他们学校贴吧啊！里面还有校花和他的小作文！” 顾念说起八卦抑扬顿挫慷慨激昂，和她背语文课文磕磕巴巴的样子判若两人。 “哎，后来被周寻知道了，找到小作文女主角，就是校花，让她别造谣！” 乔七头顶冒出三个问号，不耻去问：“他怎么知道是校花造谣？” 顾念老神在在：“你不追星不知道，热搜上谁的名字在前面就是谁买的营销！贴吧同理！” 乔七是真不明白，她选择默默记下。虽然也不知道将来能派上什么用场。 “听说吧，周寻特别护自己的东西，自己的东西一定要抓到手里。就你之前的前桌，卢乔慧，借了周寻一支笔两天没还，被周寻在今天午休的时候要回去了！听说有人看到卢乔慧哭了。” 乔七好奇：“这你都知道？” 顾念得意：“我是校园百晓生啊！你说周寻要的是笔吗？他要回的是女同学的心灰意冷啊！卢乔慧是不是面子挺薄的？周寻好像没说什么重话。” 乔七对卢乔慧有些了解，卢乔慧经常低着头，性格内向，平时说话温声细语，从来没和别人红过脸，当然交流也少。她物理学的很好，给她讲过几次题。听说她家境不太好。 乔七想了想，又问“是当众要回的吗？一支笔，周寻是不是有点小心眼了？” 他们写试卷和练习册很多，平时都是按盒买笔。 顾念反驳：“那是小心眼吗？那是边界感！说明他对自己的名声很爱惜！放在古代就是贞洁烈男！” 乔七一头问号，怎么又扯上边界感了？贞洁烈男？ 窗纱一角忽地被掀起，飘荡着久久未落，冷风从开着的半扇窗口灌入。 乔七抬眸瞥过，想再理论几句，突然想起，她欠周寻的旺仔牛奶还没还。 3、情书 风吹了一夜又停。 乔七把旺仔牛奶放进一个小小的手提袋，想了想又放进去两包旺仔q.q糖做为延迟归还的利息。 她把书包拉链拉好，陆星然在外面按响门铃。 为了赶上今天早读，陆星然和顾念坐红眼航班回的南礼。 飞机上休息不好，陆星然眼底泛红，但精神亢奋。 他家就住在乔七家楼上，两人做了十年同学，熟悉到知道对方一口菜嚼几下。 陆星然进门后将特产和礼物交给乔七，转身钻进厨房。 乔七一边拆礼物一边听厨房那边对话。 陆星然：“阿姨，早上吃什么？” 魏雪：“生煎包和小馄炖，做了你那份。” 陆星然：“嘿嘿，最爱阿姨的厨艺，闻着就香！” 又拍马屁。 乔七撇嘴，去掉礼物包装，拿出一个冰雕。是一只飞鸟。 晶莹剔透，姿态肆意，空灵自在。 陆星然：“叔叔什么时候回来？” 魏雪：“下月初。” 乔七爸爸是眼科医生，春节后便被派往西北援医，每天只有晚上半小时和乔七魏雪联系。 乔七把冰雕小心地摆到房间书桌上，陆星然已经帮着魏雪把早餐端上餐桌。 - 如果要论蓬勃朝气，非高中生莫属。 枝头才冒新芽，已经有同学迫不及待脱下冬装，换上春天的蓝白校服。 早间春凉。女生们被冻得耸着细瘦的肩胛骨，嘻嘻哈哈挽着手臂冲进教室。 男生们不怕冷似的，拉开拉链敞着怀，自行车蹬得飞快。 不管帅不帅，先做到又冷又酷。 “七七，快点！跟上！” 乔七瞪一眼陆星然，用眼神把他骂出十里地，停下自行车后摘下口罩，抽了张纸巾抹鼻子。 陆星然今天活像踩了风火轮，两条腿不是自己的似的，不要命地往前蹬。她在后面跟得吃力，后来索性慢悠悠骑过来。 “鼻炎又犯了？” “唔。” “怪不得这么蔫。” 陆星然一边问一边把她车子往里挪，锁好，钥匙丢她书包里，一眼看到里面的手提袋。 他好奇心起，在看清是旺仔牛奶时又悻悻然拉好拉链，还是没忍住询问。 “旺仔送谁的？” “你新同桌。” “……” 得益于顾念的八卦精神，陆星然已经知道自己有个帅得不要不要的新同桌。 只是没想到，他同桌还喝儿童乳制品。 他以为也就乔七会喝这种小孩子的东西。 陆星然低头看着乔七头顶圆圆的发旋，非常手欠地敲了一下，马上得了一脚踹。 乔七把纸巾团成一团，路过垃圾桶时丢进里面，又把口罩戴好，和陆星然一起往高二教学楼走。 陆星然人缘极好，叫得出半个年级同学的名字，一路都在和人打招呼，慢慢的，两人小分队扩充到三人、四人，到班级外的时候已经有六人。 乔七混在里面，跟着一起到了高二十班。 她要把牛奶还给周寻。 陆星然被几人架着从前门进教室，迅速被更多男生围住要礼物。 “大师兄你可算从花果山上下来了，有没有想师弟？快，交出你的桃子！”蔡嘉齐说着就要往陆星然怀里摸。 “卧槽你恶不恶心？！” “老陆，给兄弟们带了什么礼物？” “没有！” “快交出来，兄弟们送你上墙拿第一！” “什么墙？” “告白墙啊！你不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那边嚷成一团，乔七顺着走廊走向教室后门。 周寻的座位在那里。 路过窗边时，那罐旺仔牛奶还在。 顶上的盖子已经被掀掉，放了一罐土，表层湿润，像是刚淋过水。 旺仔咧着大嘴，戴了一顶，emmm，水泥帽子。 乔七停下好奇地看上两眼，顺便看到周寻座位边站着一名男生。 男生身量很高，穿春季校服，指尖捏着一个粉红色信封，露出信纸一角。 信纸也是粉红色。 不用看内容，乔七已经知道那会是什么。 男生注意到桌上投来的人影，侧脸抬眸。 是周寻。 他的头发已经被理成利落的板寸，趁得五官更加优越。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眉眼上，为他整个人渡上一层亮色。 那天散漫的少年眼中多了几分正经。 看到乔七，周寻拿着信封的手臂自然垂下。 乔七目光随着垂下，他桌斗里还有几个信封和包装精致的礼物盒。 还挺受欢迎。 周寻注意到她的目光，将手里信封塞进桌斗，挪动半步，有意无意挡在桌前，掀起眼皮看过来。 乔七想起这次的目的，弯起眼睛，站到后门口，从书包里拿出礼品袋递过去。 “给你。” 少女巴掌大的小脸上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软。 细白的小指勾着精致礼品袋。 周寻微愣，弯起嘴角伸出手，指尖一勾，袋子已经落在他指上。 他抬眼看她，“送我的？” “嗯？” 周寻穿得比她薄，但手温比她高。 乔七眨眨眼纠正：“牛奶还你的，糖是送你的。” 周寻笑着低头看了一眼，又撩眼看过来。 “谢谢。” 说完又看向她，像是等她说话。 “不用谢。” 周寻还在看她。 乔七这次没能明白他的意思。 这时陆星然带着几个男生过来，乔七没再多留，脚步轻快走向楼梯，想起顾念昨晚的话。 周寻很有边界感。 周寻放在古代就是贞洁烈男。 所以。 春枝迢迢才是真的吧。 “蔡嘉齐你个狗！！你是不是人？！拆我情书！！” “卧槽我不是！我意思那不是我干的！是纪珂跟我扯坏的！” “冤枉啊大师兄二师兄……” 乔七听着陆星然崩溃到不讲逻辑的语句笑出声。 十班的吵闹声惹得路过的同学频频回头。 乔七后面的两个女生小声议论。 “陆星然又收到情书了。” “这不是正常的吗？何况今天。” “对呀，今天情人节。” “不过也够老土的，这年头谁还写情书，不是都去表白墙吗？” “老顾今天在表白墙蹲点儿的，去年抓了十五个，搞得大家今年都只敢匿名。” “嘻嘻，你是不是去写了？” “没有啦。” “说说嘛，你写给谁的？周寻还是陆星然？” “emmm，我都写了。” “哈哈哈你厉害！” “嘻嘻，没有没有，反正又没人知道我是谁……” 乔七踏上楼梯，身后对话声渐渐远去。 她特意绕到后门进教室。 路过顾念座位时站住，隔着一层窗户往里看。 顾念低着头，两只手埋进桌斗，一看就是在背着老顾干坏事。 乔七抬起手指咚咚咚地敲窗。 顾念激灵一下，双手猛地缩回，扭头看向窗户时瞳孔地震。 她一张脸圆乎乎的，眼睛一瞪，像受惊的猫。 乔七看她这怂样扬眉一笑，气得顾念从座位上奔出来要挠她痒。 乔七身高一米六.五左右，顾念和她差不多，但胜在力气大，很快就把她治服。 两个女孩在走廊里抱着闹了一会儿才回教室。 乔七回到座位坐好，看顾念丢给她一个礼物后又从桌斗里摸出手机。 她把礼物收好，谢过顾念，边拿早读课本边问：“鬼鬼祟祟地在看什么？” 顾念脸贴到窗上，左右看看，确认安全才把手机拿出来。 “在数表白墙上谁收到的表白最多。” “……谁？” “现在周寻121，陆星然120。” “唔。” 看起来势均力敌。 竟然不觉得意外。 乔七摘掉口罩，扔到小垃圾袋里封好，打开英语书。 顾念探手过来，在她脸上捏了两下，细白嫩滑，手感颇好，于是又捏两下。 “我的宝，还是你厉害，你现在有228条。” 乔七呲着牙拿掉她的手，“说归说，少动手啊你。小心奶瓶给你打掉！” 顾念哈哈笑着拍她书包，“谁的奶瓶？我们两个谁喝儿童饮品？” 乔七憋了口气，鼓了鼓嘴又泄气，“我竟无法反驳。” “哈哈哈哈！” 顾念凑过去又想捏脸，被乔七笑着推回去，“假期试卷写完了吗？老师今天肯定要来收的。” 顾念马上一脸灰败，摸出没做完的试卷开始奋笔疾书，没再拉着乔七八卦。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课间操。 文科班的男生队伍比女生队伍要短，顾念拉着乔七站在十三班女生队末尾，做操时向着十班方向探头探脑，要一窥转学生真容。 苏老师在队伍最前端站着，隔着几十米，顾念的声音大到花痴得人尽皆知。 “站陆星然后面的是周寻吧？” “啊啊啊好帅啊！” “穿着千篇一律的蓝白校服也不会泯然众人的帅！” “他怎么这么帅啊！” “七七，是不是？” 还没等乔七回答，已经有隔壁班女生嘻嘻笑着回：“帅，好帅，啊啊啊的帅，嗷嗷叫的帅。”。 顾念找到了精神好友，和女生热情对视，小声探讨，转体运动时话都没落下一句。 乔七跟着动作，转向十班时隔着几排人群看向女生口中“嗷嗷叫的帅”的周寻侧影。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分明的下颌线。 宽大普通的蓝白校服穿在他身上丝毫不拖沓。 肩膀平直，线条流畅，腿也长。 乔七欣赏着帅哥。 帅哥转身的动作利落帅气。 帅哥扫向她的眼神里压着笑。 猝不及防的对视让乔七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慢了半拍。 再想跟上时难免手忙脚乱。 周寻借着转体运动看着几排外的少女动作慌乱地调整节奏，按住加速键似的划水做动作，还，一不小心加猛了。 少女“僵”在原地两秒，等节拍到了再继续跟上。 他低下头笑笑。 前面的陆星然自然也注意到了在人群中玩“我们不一样”的乔七，“哈”地一大声后马上收音保命。 乔七小仙女的脾气偶尔火爆。 他不敢惹。 这边的乔七很是郁闷，她虽然体育没多好吧，但也不算笨手笨脚那一类的。 今天就真的有点丢脸。 希望没有太多人看到吧。 回到教室后她拿上自己的水杯又拎上顾念的去接水，回来时顾念又在看手机。 乔七把水杯往她桌上一撂。 顾念抬头，神秘兮兮拉着她坐下，把手机拿给她看。 不知道哪位匿名壮士两分钟前在表白墙发布了一条： 乔七，你手忙脚乱的样子很可爱。 下面有人跟问什么手忙脚乱。 不知道哪个好心人给了答案。 乔七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儿上。 秀色不可餐，美色真误人。 她现在特别想揪出来这个把她公开处刑的人，看看他究竟是谁！ 4、拐角 关于怎么揪出“匿名壮士”乔七还没有任何头绪，她做早操手忙脚乱的事已经传到高一。 这是午饭后她被高一学弟堵在楼梯拐角时知道的。 一楼楼梯后面通风、向阳，且视野开阔。 上午放学时班长通知地理老师下午有事不在，安排了英语老师过来随堂小考。乔七趁着午休时间来这里突击用功。 书还没翻几页，面前多出来一道人影。 是那天上车差点砸她脸上，后来又带啦啦队跟她的男生。 男生这次一个人，肢体僵硬，不敢和她对视，整个人看起来紧张又害羞，他偷瞄了她后飞快地移开视线，又过了一会儿才转回眼神开口。 “学姐，我是高一三班的姜琦。” 说完抿着唇憋红了脸看看她，又移开目光。 高高大大，像羞红的铁塔。 乔七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为了能早点继续看书只得开口。 “你好，我是乔七。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姜琦被她一问找到了话头，急于表现自己对她的了解和关注，“我知道你的名字，早间操的事我听说了。你真可爱。” “……”乔七垂了下眼睫，心里懊恼，嘴上礼貌，“唔谢谢。” “不用客气。我，我想问问你，”姜琦看看乔七又看向别处，“我想问你……” 乔七看着他，眼神鼓励。 快说呀，我好想看书呀。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没有。”乔七回得溜快。 男声脸上明显一喜，声音激动起来，“那我可不可以追你？” - 南礼附中要求不可以带手机到学校，教导主任老顾每周会突击检查一次。 这周已经检查过，今天默认安全，又是情人节，太多人把手机带到学校趁着课间冲浪，隐秘地跟暗恋对象偷偷表白，或者看看今年又是谁收到的表白最多。 周寻午饭回来时接到好朋友林奕的电话。 他报道那天刚被老顾批评过发型太过爱豆，念他是初犯才没有扣班级分数。 周寻不算是循规蹈矩的好学生，但因为自己个人原因影响到班集体的事还是会多考虑一层。 林奕连续打来三通电话，周寻担心他有事，接通电话后避开教室办公室在一楼找隐蔽的位置。 林奕是他在北城的好朋友，一起组过乐队。 他是鼓手，林奕是吉他手。 “说。” “卧槽，哥，你在南礼人气不行啊，陆星然谁啊？你们学校表白墙上他票数和你旗鼓相当！”林奕大嗓门，一出声一口京片子味儿。 周寻将手机拿远几公分，瞟了一眼前面不远处的楼梯拐角，慢慢踱步过去。 “还有别的要放吗？” “……”林奕差点儿被他揶个跟头。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省略了什么字！ “没有挂了。” “哎哎，别介呀，你又不缺那几块钱电话费。” “抓到带手机到学校扣分。”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发出震天大笑。 周寻移开电话，利落挂断。 没过两秒，电话再度震动。 震动即将结束前，周寻面无表情接通，对面林奕已经收敛笑声。 “不是，你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个？” “有事说。” “行吧行吧，我和程辙周末过去找你玩。” “没空。” “操，是不是兄弟？你没空陪我们，你要去干吗？” 不想听林奕再念叨，周寻拿着手机继续往楼梯拐角处走。 “学习。你们等五一过来。” “……真的假的？你以前哪个周末学习过？” “成绩不是大风刮来的。两边教材不一样。” 北城教材用的是人教版，南礼用的是省教版，内容大体相同但总归有差异。他这段时间都在自学南礼这边的教材。 说完了正事，林奕又扯起别的。 “你们学校的乔七是不是很仙儿？我看表白墙上属她名字最多。” 周寻脚步微顿，“你没去搜搜？” “还是你懂我。搜不到，网上一张照片也没有，给我急得，抓心挠肺的。” “嗯。你搜到什么？” “就说她跳舞特好，特仙儿。我心想这得多仙儿啊能被叫小仙女儿。还说她……唉不对，你什么时候对女生感兴趣了？你不对劲啊周寻？趁早交代吧你！” “有什么不对劲，我和她小时候就认识。” “小时候就，小时候就认识啊？哦，就你小时候来北城之前？那你铁定知道她仙儿不仙儿了。” 周寻琢磨几秒。 他回来后见乔七次数不多，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双眼睛。 睡醒时懵着的，看他时笑着的，湿漉漉的。 “可爱型的。”他说。 “噗……哈哈哈哈，’可爱’这个词还能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活久见，哈哈哈哈！别怪兄弟没提醒你，看一个女生可爱就是心动的开始。乔七可是附中有名的’管杀不管埋’，你可悠着点儿。” “什么意思？”周寻敛眉。 “她对你笑啊对你好啊，其实不是对你有意思，你陷进去了就是自己的事，我可是听说，她天天想的除了学习还是学习。” 周寻没说话，拿着手机走近楼梯。 “不可以。”声音软糯好听，带着微微鼻音，像是乔七的。 周寻脚步一顿。 “没事儿挂了。” 乔七回完后收好书本准备走。 姜琦铁塔一样拦在她前面不想动。 “为什么不可以？你不是没有喜欢的人？” “我没有喜欢的人不代表我想谈恋爱呀。” “那你想做什么？我可以陪你一起。” 这就有点无理取闹了。 乔七看着姜琦没说话。 姜琦眼见有点急，“你要是有喜欢的人可以告诉我——” 乔七往后退了一步和他保持距离，“我有喜欢的人你就不追了？” 姜琦看着她咬牙，憋出一句：“你就是有喜欢的人。” “……” 怎么得出结论的？ 乔七没再纠结这个问题，打算换个思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她想了想，开口：“你可能是被我的外表骗了，其实我除了长得漂亮点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女生，和所有的女生一样，有缺点有弱项，我甚至会偏科。我也没有多聪明，需要努力学习才能进步一名。这有什么值得特别喜欢的呢？你的喜欢只是短期内多巴胺荷尔蒙作用的结果。你相信我，只要你关注学习，过几天就能把我忘了。” “你看，你就是很特别。” 乔七想摊手了。 她想了想又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姜琦这次马上接口，“你看你就是有喜欢的人了！” 男生梗着脖子，面红耳赤，眼睛瞪得很大，鼻孔呼呼出着粗气，眼神肯定的盯着她。 乔七轻轻吐出一口气，脑子里转着那天早上做的梦，默了片刻，开始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对，他很帅，很高，声音很好听。喜欢穿黑色，会踩着七彩祥……会坐着七路公交车陪我一起回家。我们约好了现阶段好好学习，毕业后就在一起。” 姜琦看着她愣了一会儿，眼圈开始泛红。 然后扭头走了。 看起来挺伤心的。 乔七眨眨眼睛有点纳闷，这是被她说哭了么？ 运动手表上的时间指向一点半，她没再逗留，拿起课本准备回教室，到转角处时被站在那的高大身影吓了一跳。 周寻垂着眼皮看向乔七，心里面过着她刚刚描述的“心上人”。 有点意思。 又想起林奕说的“管杀不管埋”。 这不是管埋吗。 干脆利落，埋得还挺深。 乔七拿眼睛偷偷瞟一眼少年。 这要笑不笑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应该不是站在这里听墙根的吧。 只知道安市城墙根挺厚的，北城没有城墙吧。 两人也算认识，她笑着打了声招呼想走。 刚走到周寻身前，就被远处的吼声吓得一哆嗦。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站那不许动！” 5、关系 乔七侧头，便看到了教导主任老顾。 老顾的声音明显很兴奋。 是的，兴奋。 乔七应该没有感觉错。 就是那种终于被我逮到了吧的兴奋。 对比之下，乔七心里可就太没底了。看老顾那架势，她和周寻像被当成小情侣抓包了似的。 她抬起睫毛去看周寻。 少年立在楼梯一侧，脸色平静神态淡然，眼睛里含着笑，丝毫没有被抓包后的慌乱感。 乔七想起早晨周寻捏着的粉红色信封，心里直叹气，我这是什么无妄之灾啊！ 他有情况，我可是清清白白来看书的。 老顾四十多岁，长的就是一副苦口婆心劝人好好学习的模样。 那一声吼之后，伸出食指点着他们脚下生风地奔过来，恨不能把他们按在“案发现场”。 乔七急于撇清自己，脚步一挪站在前面，拦住老顾的指指点点，表情真诚语气无辜：“顾老师，我和周寻不熟。我来这里看书准备下午的随堂小考，正要回教室。” 界限划分得太过急切，周寻憋住溢到唇角的笑，目光落在少女头顶圆圆的发旋上，把手机滑进裤子口袋后抬起头。 先是对视，再是一个挡在另一个前面。 老顾是见过世面的，眼神堪比x光，狐疑地在两人身上扫过。 乔七站得笔直，立得要多正有多正。 老顾眼神一挪，定在她身后。 “周寻，把你手机拿出来。” 手机？？ 乔七眼神一颤，僵硬着脖颈回头。 这和她想的不一样。 周寻面色从容地和老顾对视一眼，没有丝毫挣扎和抵赖，从校裤口袋里掏出一支黑色手机。 手机并没有锁屏，他修长的手指自下而上滑动屏幕，表白墙页面一闪而过，几个程序依次被关闭。 做完这一切，周寻将手机关机，递给老顾。 老顾哼一声，冷脸接了手机，再次扫视两人。 “十班扣五分，十三班扣二分。” 乔七眼睛瞬间瞪圆，她是真的无端被牵连了吗？ “老师，十三班是无辜的。” “十三班不该扣分。” 男声同她一道响起，乔七歪歪头看向周寻。 周寻目光直视老顾，语气不紧不慢，“带手机用手机的是我，乔七不知情。” 乔七忙颔首。 老顾看着两人这一唱一和的架势，眉头一皱，紧接着一连串让人窒息的问题砸过来。 “她不知道她给你挡着？” “还挺心有灵犀的哈？” “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她刚刚是不是站在你前面？” “你是不是趁机把手机收起来的？” “我看得清清楚楚的我还能判错？” 老顾当了多年教导主任，训起话来很有一套，一句比一句声调高。往常他这么一顿猛如虎的操作下来，犯错的学生已经乖乖认错不再抵赖。 但是乔七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冤。 “我——” “她不知道。没有心有灵犀，今天这事儿纯属巧合。是可以一起坐7路车回家的关系。她站在我前面的时候我是把手机收起来了。最后，”周寻停顿几秒，眉眼一抬，“老师您能判错。” 大脑宕机几秒，周围安静到可以听到咚咚心跳声，乔七才反应过来周寻是在回答老顾的问题。 老顾南方口音，质问时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威压和话语权在握的底气，周寻北城口音，天生散漫，答的又气定神闲，听起来像是在呛声。 老顾被呛乐了。 他抬抬下巴，眼神扫着周寻，摆出一副听你狡辩的表情，“那你说说，我哪里判错了。” 周寻眉眼一抬，一步不让，“十三班不该扣分。” 问题又绕回原点，老顾一噎，张了张嘴，火气渐旺，“乔七自己都没说什么，你总替她出什么头？” 不是这样的。 乔七头顶硝烟站在两人中间，缓缓举起一只手，声音软糯，“老师我刚刚说了。” “……” 老顾眉头皱得死紧，回忆几秒后舒展开，把老狐狸三个字写在脑门上，乐呵呵地引导：“乔七，那你说说，你为什么帮他挡着？” “……” 您可真会问。 乔七瞟一眼周寻。 那眼神可怜巴巴的。 是啊。她为什么要去挡？不挡她最多是路人甲，一挡反而成了嫌疑犯。 但是她就是个大怨种啊，周寻是有情况，可对象不是她。 乔七鼓了鼓嘴，眼睛一闭，掷地有声：“我怕您吓坏新同学！” “哧。” 乔七回头，一眼瞪过去。 笑什么笑！ 怒了！ - 乔七耷拉着脑袋回到班级时顾念也耷拉着脑袋。 她把书放在桌上，叹了口气。 好闺蜜顾念连忙看过来，“怎么啦？” 乔七趴在桌上，脸朝着顾念方向，睫毛半垂着，整个人似一只没精打采的病猫。 “我很好，我霉逝。只不过是当了一次大怨种。只不过是被扣了二分。只不过是中午没有复习好，只不过是要在放学前写一份检讨。放心吧念念，我真的霉逝，我一定能活到明天的。” “……扣什么分？” 乔七将事情简单一说，顾念听完之后愤然拍桌。 中午时间教室并不算安静，这一拍桌还是引了不少目光过来。顾念对着不知道谁翻了一个冲天白眼，才趴过来安慰。 “没事没事啦，二分么，做一周值日也就抵消啦，我帮你！那个那个，周寻真的有情况啊？” 乔七想了想，说了自己看到的部分。顾念听完看着她直叹气。 乔七也叹气，随即想到万一叹出去的是运气多亏呀，连忙吸回来。 顾念也正吸。 两个人看到对方心有灵犀的动作，笑着闹了一会儿，心情都好了些。 “你刚刚在朝谁翻白眼呢？”乔七问。 说到这个顾念又鼓起脸，坐起来朝斜前方瞪去。 “苏星月！气死我了！她在背后叭叭你学不好理科才来文科！靠啊，气得我冲上去和她吵了一架！” 顾念说着说着蔫下来，“可惜没吵赢。” 她撇嘴，“她就抓住一句你学得好理科为什么会转文科，我被问得死死的，可恶！这一架没吵好，你等我复盘好了再战，呜呜。” 乔七坐起来朝斜前方看了一眼。 苏星月个头中等，身材纤细，从小学习芭蕾，是班级文艺委员。她家境不错，好像家里人还和娱乐圈的认识，时不时能拿到一些明星签名。 乔七才转过来不到一周，也知道她朋友很多，每次进出班级如众星捧月。 这会儿苏星月的座位旁边就围着一群人，在聊近期小火的一个男明星。 “她为什么在背后讲我？”乔七不理解。 “你忘啦？”顾念忿忿不平，“去年校园文化节你跳舞她也跳舞，本来她想一鸣惊人拿第一，私下里献花都买好了，结果第一被你高票数轻松拿走，还得了一个小仙女称号，气得她摔了舞鞋！” “是的是的，我亲眼看到她摔舞鞋。”前排的黎佳突然回头，“她当时表情特别吓人。” 顾念瞪着眼睛捂住嘴，后背靠在椅背上，“我声音这么大的吗？” 不会被很多人听到了吧？ 她坐直了身体朝苏星月方向打量一眼，见那边依然聊得热络才放下心。 “还好还好，是我耳朵灵。”黎佳嘻嘻笑着看向乔七，“七七，你跳舞真的好看，是不是学过呀？” “嗯啊。” “那当然，我们七七从小学习古典舞。”顾念作为好朋友，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她眼珠一转，随后憋着坏似的问黎佳，“你知道七七为什么学古典舞不学芭蕾吗？” “为什么呀？” 顾念看看乔七，“我们七七藏得可深了，”她捏着乔七宽大的校服外套晃晃，“这里面可都是真材实料！你不知道吧，太大不能跳芭蕾，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这把火怎么突然烧到自己身上，乔七脸色爆红，扒拉掉她的手。 黎佳反应过来顾念的意思，也跟着哈哈大笑。 顾念的笑声太猖狂，引得苏星月那波人频频回头。 黎佳收了笑声问：“小的可以跳？” 这一句话不知道怎么又戳中了顾念的笑点，又笑得停不下来。 乔七叹了口气，在一旁无奈地回答：“我学古典舞是因为家门前商场里就有一家机构。” 哪有什么大小的问题啊，她那时候才几岁。 她抽了一张纸巾递给顾念擦眼泪，纵然难以启齿，还是微红着脸实事求是。 “其实，太大也不能跳古典舞的……会影响平衡，很多动作做不了。” 青春期发育后，她的身材优势渐显，再加上学业繁忙，乔七最近练舞的次数越来越少。 “原来太平还有这种优点呀！”黎佳感叹。 “哈哈哈哈哈哈！” 才止住笑的顾念又开始了。 见黎佳完全被顾念带歪，乔七为了不误人子弟还是解释：“正常身材是可以跳舞的，不是必须要太平……” “哦哦，七七你人真好，你都不生气吗？感觉你在为苏星月解释哎。” “气也是气的，”乔七翻开书，又抽出一支笔，“但是她说的是事实呀，我理科学得确实不好。不过没事，我要用下一个事实打败她。” 咔吧。 乔七按出笔芯，眼睛盯着书，气哼哼地，“我每天都在好好学习。你等我这次随堂小考先超过她，然后慢慢爬到文科第一，卷！死！她！” “七七我真是爱死你了！用最萌妹的语气说最硬核的话，用最棒的34c跳最靓的舞！” 乔七笔尖一晃，胳膊上多了一个顾念。 面色又红，乔七几乎想吼回去，“你给我把后一句收回去！” 顾念一边蹭她一边晃，“别呀，七七，你让我rua一rua，让我rua一rua～你真是可爱到我想天天rua！” 乔七被她蹭得笔尖都落不下去，笑着开口： “顾念念你在影响我卷人你知道吗？我这次要是考不过她我会哭的！” “少吓唬我，你什么时候为成绩哭过哦。她还不好考过吗？她二十几名来着。” “二十六。”黎佳答。 咚咚咚。 三人聊得正热闹，顾念旁边的玻璃窗忽地被敲响。 高瘦少年立在窗边。 乔七循声望过去，视线与周寻相接。 周寻嘴角轻勾，再看她一眼后退到一旁的走廊边。 顾念从“我c好帅”中震惊回头，推推乔七。 “快去呀，他在外面等你！” 6、检讨 “找我？” 乔七目光眺向窗外。 周寻后背半倚着走廊另一侧的宽大栏杆，身后是无暇晴空和教学楼一角。他身上的校服拉链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 时间转向下午，金乌西斜，阳光从他左后方切入，少年身上裹上一层朦胧光晕。 他一只手扶在栏杆上，食指富有韵律地敲击，另一只手半垂着，指间夹着什么。 “不愧是能和陆星然票数相当你追我赶的人！”黎佳隔窗感叹。 “这泼天的好运怎么就去了十班。”顾念摇头。 周寻长相出挑，不用什么额外动作，只站在那里已经引得经过的女生偷偷侧目。 他是理科生，却出现在文科班级外，显见是在等人。因此，瞟向十三班教室的目光也跟着增多，停在靠窗而坐的两个女生身上的最多。 他朝乔七扬了下手。 真的是在叫她。 乔七挪开椅子走出教室。 “找我呀？” 眼前的少女脸颊微红，眸光明净，清泠泠如一汪清泉。 她声音本来就软，这几天鼻炎发作，鼻音加重，像被人欺负了似的。 周寻垂下目光，“给你。” 他将手里的纸页递过去，“今天不好意思连累你。” 乔七目光搭在他手腕上，没接。 周寻的手很漂亮，皮肤冷白，骨节分明修长有力。他的腕骨也很漂亮，清瘦，浅浅的青色血管隐在皮肤之下。 这样漂亮的手腕上系着一根红绳。 红白交替，如洁白雪花上落着的红缨，很好看。 余光中英语老师抱着试卷顺着走廊走过来，乔七往旁边挪了挪，喊了声“张老师”。张老师笑着应一声，视线在少年少女身上温柔扫过，点点头进了教室。 要上课了。 手上倏地一热，一只大手裹住她的，手里被塞了一张纸。 温热一触即逝，乔七抬起头时，周寻已经将手抽离。 “拿好，我走了。字迹不同，记得重新誊抄一份。” 没等她再回应，少年脚步轻快朝楼梯走去，三步两步跃下台阶，蓝白衣角一闪，不见了影子。 男生都是这样吗？下台阶用跳的。 乔七低下头。 这张纸的纸质细腻柔和，像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页对折着，边线处带着细小毛边。 乔七回到座位时黎佳已经坐好，只有顾念搓着手一脸兴奋，“什么好登西呀，快让我看看！” 乔七看到她这个动作就想笑，将纸展开。 洋洋洒洒半页字，最上面一行的三个最大，“检讨书”。 周寻笔锋锐意不驯，虽然通篇内容都是检讨，但这些自带“脾气”的字看起来就不像是来认错的。 顾念啧啧两声，念叨了一句“字如其人”，手指点在落款处的“乔七”两个字上，“他替你写的哎！” 乔七想起周寻的话，“是的吧，他让我抄一遍。” “哇，那他人真好，还帮你写检讨书哦～～” 乔七没听出顾念拉长语调拐着弯的“哦”字有什么含义，心里正赧然着，她说和他不熟，他帮她写了检讨。 对比之下，人品高下立现。 她把检讨书再看一遍后收好，准备等课间再抄一遍，嘴上顺着顾念的话给周寻肯定，“他人怪好的咧。” “……” 顾念要无语某一个人的迟钝了，简直想把话明说。 她敲了敲桌面，循循善诱。 “短短十几分钟，他回到教室写下检讨赶紧给你送过来。你没别的想说的？” 乔七一愣，她刚刚倒没想这些。 这样一想…… “我仔细想了一下，发现他思虑周全。他现在不送来，下节课间我就要自己写了。” “……那他还得谢你没有马上动笔？” 乔七给自己糊上一层脸皮，“那多不好意思呀。” 还“呀”。 顾念看她一眼，眼神幽幽的，叹一口气，“可怜周寻今天生日不仅被没收手机写检讨还被发好人卡。” “今天是他生日呀？那是有点倒霉的。”乔七这次听懂了，“不过他对我没意思，他手腕上系着红绳。” “红绳？” 乔七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对，陆星然说过，他们男生只有女朋友实名制要求的时候才会系红绳。说那红绳看起来就娘们唧唧的。” 她还为此把陆星然削了一顿，教他尊重女性。 顾念“哦”了一声。 上课铃声恰在此时响起，英语老师将卷子分成几份，从前排向后传。 收到卷子的前排小范围骚乱。 “啊？” “没发错吧？” “我看看你的。” 后排的同学探头向前看，好奇极了。 乔七坐在最后一排，他们这一排传卷子的动作慢，卷子还没到手，同桌顾念早已在一旁小声欢呼。 “七七，今天活该你出人头地啊！” 她做了一个帅气的拿木仓手势，指尖朝前排一挑，眼神睥睨，“狙她！” 乔七朝她那边一瞥，英语试卷安静地躺在桌上。 看来是班长带回来的消息有歧义，这一节随堂小考的科目居然是英语。 她的优势科目。 她蜷了蜷手指，抽出一支笔。 - 顾念家住的比较远，每天都是家里接送，在听到乔七先去交检讨，再去十班找陆星然后，抱着某种显而易见的目的直接去十班外等人。 乔七在学生里算是乖的，还是第一次被罚写检讨，一路忐忑到办公室，没想到班主任苏老师并没有多问，叮嘱她把学习放在第一位，又让她领了下一周的值日就算完事。 对比之下，周寻好像被安排了什么难事。 乔七进办公室时他正站在十班班主任老穆办公桌前，聊到了摄影、视频这些字眼。 她没再好奇，交好检讨后直接出了办公室。 二月的南礼日落依然很早，暮色将沉，晚霞和夜幕在做最后拉扯，含混着彼此，将天边染成一幅漂亮的画卷。 远处校园林荫路上亮起稀疏灯火，拉出几名少年的利落身影。 而教学楼的楼梯口正挤成鱼罐头，小鱼们争先恐后向外游。 教师办公室在二楼，乔七需要爬到三楼去十班，她成了唯一一条逆流小鱼。 她贴着楼梯边慢慢向上挪，已经足够小心，还是免不了偶尔的肢体碰撞。 青春和莽撞是分不开的。 她要把这句话写进日记本！ 在爬了半截楼梯手臂就被撞了三次之后，乔七停住脚步，准备等这波鱼潮过去。 她一偏头，就看到了落在几步之后的周寻。 大概办公室里被老穆摆了一道，周寻脸色有点臭，肃着一张脸时给人一种这人不大好惹的感觉。 和她不同，周寻逆着人群走过来时格外轻松，连女孩们的叽喳声在他经过时都会压低几分。 神奇了。 周寻越过她时眼神一瞥，留下一句“跟上”。声音倒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乔七紧跟在后面。 有了强大的火车头在前面开路，她很快离开最拥挤的楼梯。 到了三楼，十班同学越来越多，一声声“周寻”、“七七”接次响起。 乔七发现周寻人缘似乎不错，才来几天已经和班上的同学混熟了的样子。 周寻放慢脚步，两人变成并肩。 乔七歪了歪头，眉眼弯弯，“谢谢你帮我写检讨。”她想起今天是他生日，又补了句“生日快乐”。 周寻唇角轻弯，脸上有了点笑模样，一时间让乔七想到湖面化冰。 咔啦一声。冰融万里。 他半垂着眸光，又恢复了一些往日腔调，让乔七不自觉放松几分。 “谢谢。和我不用客气，我惹的事儿。” 北城话很有意思，儿化音自带俏皮和一股利落劲。 或许是利落劲儿？ 事，事，而，事而。 劲，劲而，劲儿。 乔七粉唇轻启，在闹哄哄的人声掩饰下小声念叨。只是怎么读都觉得差了些意思。 旁边一声轻笑，周寻又侧过头半垂着眸光，“有时间我教你。” 乔七笑开，“谢谢，那我……”她想着自己拿得出手可以回馈的。 “那你帮我个忙好吗？”周寻问。 “嗯？”乔七抬眼。 “老穆让我拍摄女生节的视频，我需要素材，和其他女生还不熟悉，所以。” “哦，”只是拍摄视频，乔七爽快答应，“好呀，你拍之前找我就好。” 第一周不用上晚修，到十班时，只剩下值日生和零星几个晚走的同学。 陆星然勾着书包和顾念站在教室外，不知道在聊什么，一个臭着脸，一个对臭脸视而不见说得正欢。 臭着脸的是陆星然，看到乔七后一秒松气，扬着声音问：“被罚什么了？” 少年音清亮，一句话传出去老远，教室里的值日生侧目的程度。 乔七瞪人：“值日。” “没事，我过去帮你。” 另一边顾念过来挽着乔七手臂，眼睛还在小心翼翼瞥周寻，又不好意思主动搭话，那样子看起来就很怂。 还好有个热情的陆星然，拎着书包问了句：“周寻，一起走吗？” “好。” 周寻勾起书包，单肩挎着，和陆星然走在前面，嘴里聊着男生间的永恒话题，球。 乔七跟在后面，手臂上缀着周寻的新晋小迷妹。 隔着几米距离，这位小迷妹看得正大光明，还不忘和乔七小声分享。 “经过我用目光精密丈量，他比陆星然要高出2厘米，高出的部分在腿！！在腿啊！！啊啊啊，七七你看，他腿好长啊！” 乔七先看向两个男生的腿，又看向两个男生头顶，差不多嘛。 顾念扯了扯她袖子，点明其中奥义。 “陆星然鞋跟高，啊啊啊周寻好有钱！他那双鞋限量版的，全球十双！抢都抢不到啊！而且那价格够我吃半学期！” 乔七对限量版鞋没有研究，对顾念花在吃饭上的钱倒是清楚的。顾念嘴馋，又从不委屈自己，非常能吃。 吃钱的吃。 到岔路口顾念和几人分开去外面找自家的车，道别时顺便和周寻拜拜，成功认识。 乔七悄悄给她竖起大拇指，看她眉眼飞扬地走了。 车棚里零星停着几辆自行车，一辆柏油黑色山地车孤零零靠在车棚一侧。 车主人将背上的包一勾，挂到车把上，弯腰开锁。 陆星然流着口水蹭过去。 “周寻你这台车改过？” “小改过。” 陆星然绕着车转上一圈，简直要哈吧上去，“改完怎么样？” “马路上没有太大感觉，山地还行。” 看陆星然还想聊，乔七开锁推车，把他拽回现实，“好饿，走啦！” 陆星然这才巴巴地过来，推出自己带后座的通勤车，拍了下车后座看向乔七，“又饿了？要不要我载你？路上买个关东煮吃？” 周寻长腿一迈，跨上车座，支着手臂看向几米外的两人。 乔七皱着张瓷白的小脸低声咕哝了一句这几天吃腻了，用手拨弄了一下唇边的头发，戴上口罩。 她今天没有竖马尾，头发软软地铺在肩上，在路灯下闪着淡淡光泽。纵然身上校服宽大，风一吹过还是能轻易勾勒出细腿细腰。 整个人看起来又小又软。 好像一只手臂便能将她轻松抱起。 乔七跨上车，摇晃一下骑在前面，陆星然招呼一声周寻跟上去。 两名少年并排骑在后面，时不时看向前排的少女。 少女小心翼翼，骑车时很专注，在经过街角的烤红薯摊位时轻轻歪了下头又转回。 陆星然嘴上话不停，说到每年春天的篮球赛，遗憾没有一个可靠拍档。 周寻目光锁着前方的红灯。少女身影自然的落在他视线内，再次歪头的动作毫不掩饰内心想法。 周寻低头笑了下。 好像看到了轻耸鼻头的小猫。 “吃烤红薯吗？” 他问。 “有些饿了，我请你们。” 7、特产 第七章 南礼附中进入校门后是一条长长的林荫路，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梧桐树。夏天时梧桐树冠如华盖。枝繁叶茂，蝉鸣悠长。 现在干枯的枝头只挂着几片刚刚熬过冬季的可怜叶子，摇摇欲坠。 林荫路两侧分布着几块公告栏。校规校纪、校园文化、教学成果、活动公告，这些在学生眼里实在没什么意思，因此也很少有人驻足。 大家更爱聚集在各年级教学楼的荣誉墙前。 荣誉墙上有几位常客，十班的陆星然、俞韩，十一班的陈立雪。乔七因为英语竞赛获奖也在上面。 荣誉墙边有一块小小的公告栏，用来张贴活动公告和处罚检讨。 往往老顾收完手机的第二天，是这里最热闹的日子。成打的检讨书用一个宽大的黑色书夹夹在一起，挂在公告栏上“公开处刑”，大家都想看看被放在最上面的是哪个倒霉蛋。 今天的倒霉蛋是乔七。 乔七背着书包从这里经过时刚巧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小声议论。想到昨天的事，她微微撇了下唇，拢了一拢书包背带上楼，到二楼时才发现陆星然没有跟上来。 她回头，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挺拔少年。 周寻高挑瘦削，单肩背着黑色书包，侧脸看不出什么表情，懒懒散散站在公告栏前，正撩起第一张检讨书。 几秒过后，他将检讨书整本摘下，捏着夹子抽出第二张放在最上面，夹好后又挂回去。 刚刚闹哄哄的声音转小，风把楼下的对话轻易送到二楼。 “周寻把自己检讨书放最上面，把乔七的检讨书压到下面了！” “牛逼！” “英雄救美！” “你俩是不是……” “卧槽周寻你昨天手机被老顾收了？” “嗯。”周寻收回目光，很淡地应一声。 “太倒霉了吧！” “昨天就你一个被收的吧？” “……” 陆星然从后面分开人群，翻了两页检讨书，笑着拍一下周寻肩膀，竖起大拇指。 在哄闹声起来之前，他又回头对着众人，“散了散了，要早读了！” “走吧走吧！” “走走。” 很快，人群朝乔七涌来。 她站到楼梯口一侧，等落在后面的两个少年。 陆星然侧着头和周寻说了句什么。周寻抬起头，唇角勾着，目光精准和乔七相撞。 早春阳光明媚，没了枝叶遮拦，肆无忌惮洒在他们身上，在公告栏上拉出两道颀长身影。 乔七眯了下眼，弯起唇角，抬起手弯了弯手指。 等两人走近，她歪了下头轻声问：“你把自己的检讨书放在前面了？” 周寻抬眸，很淡的一声，“嗯，事儿我惹的。” 话音一落，肩膀上多出一条手臂。陆星然揽上他的肩，“下次注意啊，我们七七刚刚脸都白了！” 乔七不服气，“我皮肤一直很白好吗？！” “好好好！” 周寻蹙了下眉，目光落在身旁女生脸上。 乔七皮肤很水，天然透白。睫毛浓密，盖住一双秋瞳。她今天穿着宽大的春季校服，更显得肩膀很薄，一只手能轻易抓住。脑后束着高马尾，转头时发尾扫过细瘦后颈。 此时小巧圆润的耳朵露在外面，耳垂淡粉半透，不知道是害羞的颜色，还是阳光的颜色。 - 自从那天和周寻一起回家，再放学时陆星然总会叫上他。 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乔七和周寻处于一种半生不熟的关系。每天一起放学，说过的话却不多，还不如她听来的他的八卦多。 八卦分享者自然是附中百晓生周寻新晋小迷妹顾念。 学习累了，乔七喜欢听顾念说些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只是最近含寻量过高。 什么周寻那天把自己检讨放在第一页把你的放在第二页真爷们，什么周寻今天用三种方法解题帅呆了其中一种还是老师没想到的，什么周寻以前组过乐队，什么周寻打球时有人送水但是他没收，后来那水被蔡嘉齐喝了。 今天又是周寻。 乔七揉了揉右耳，吃着碗里的蓝莓，听顾念讲“今日周寻”。 “七七你还记得上次我说周寻和卢乔慧要回笔，卢乔慧哭了的事吗？” 乔七点头。 “信息有误！我要更正一下。这两件事先后发生，但没有因果关系。你知道那个李明杰多过分吗，给卢乔慧起外号叫惊头怪！卢乔慧就是因为这个哭的。” 李明杰是十班学生，以吊车尾的成绩考入附中，努力学习跟不上后自暴自弃走了另一条路，是十班最让老穆头疼的学生。 乔七听过他和校外混子称兄道弟的事。 “我去查了惊头怪，没想到竟然是一种叫鲸头鹳的鸟，会低头给人鞠躬！卢乔慧平时走路不就……李明杰那天拦着卢乔慧不让走，非让她给他鞠一个，你说他是不是太缺德了！” “周寻问卢乔慧用完笔了没，卢乔慧这才回了教室。还完笔她就哭了。” 会低头给人鞠躬…… 难怪顾念这么气愤。 卢乔慧性格内向平时不爱说话，常常低着头走路，路上遇到同学时如果对方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她就从旁边低头经过。是一个游走在班级边缘的人，在班上也没有一个要好的朋友。 卢乔慧的成绩很好，没有掉出过年级前二十，其中物理学的最好，刚分班的时候是物理课代表。只是半学期后，物理课代表换了人，老师也没公布原因。 顾念又把李明杰骂了一通才挂断视频。 乔七俯身，拉开书桌最下层抽屉，拿出上学期的理科试卷。 她翻开物理试卷。满分100分，她拿到72分。 错题部分已经用彩色水笔写出正确解题过程，十分详细。这是卢乔慧教她的。 这么好的女孩子，为什么没有自信呢？ 明明很优秀…… 咚咚敲门声响起，乔七侧耳，魏雪在外面问：“宝贝，妈妈可以进来吗？” “可以！” 魏雪穿着睡衣，端着一杯热牛奶推开门。 杯身不高，杯口很宽，侧面汇着一只小猫。牛奶刚热过，飘着薄薄热气。 乔七低着头将试卷翻到下一页。 这一页的水笔换了另一种颜色，题干里的关键词被圈出，解题部分仍然很详细，也是卢乔慧讲给她的。 很轻的一声，魏雪将牛奶杯子放在桌上，视线隔着热气落在敞开的试卷上。 “又爱上理科了？” 乔七一只手摸着杯身上的小猫，一只手在热气上晃啊晃，小声咕哝，“没有。它都不爱我。” 玩了会儿热气，乔七侧仰起头，“妈妈，你说，一个明明很优秀的女孩子为什么会不自信呢？” 魏雪抱着手臂靠在桌旁，垂眸看着眉头微锁的女儿。 “宝贝，你觉得优秀是什么？自信又是什么呢？” 优秀是什么？自信是什么？ 优秀、自信，两个很常见很常用的词，也是她之前没有细想过的问题。 乔七脚丫点着地面将座椅转过小半圈，正面魏雪。 她低下头思索片刻。 杯子里的牛奶转凉，表层凝出一层奶皮时乔七抬起头，黑眸一闪一闪。 “优秀的释义是客观差异，可以是在某个领域有突出的成绩，也可以是形容美好的品行，或者，我觉得，优秀可以是一种习惯。” “自信，我认为它是一种正面情绪，是心理上的自我肯定。可以是对全部自己的肯定，也可以是对部分自己的肯定。它和优秀，就像两个相交的集合，不是完全的交集。所以，优秀的人不等于有自信的人。” 见她不再多说，魏雪笑着提醒，“宝贝喝奶，”又问：“可以和妈妈说说为什么优秀的人不等于有自信的人吗？” 乔七低下头咕咚咕咚把奶喝光，将杯子放在桌上，再抬头时唇边粘着一圈奶泡。 她觉得魏雪的问题太幼稚了，但还是又说得详细些。 “优秀是客观存在的，自信是主观的。比如念念，她古琴弹得好，虽然学习成绩，嗯，没有她弹琴那么厉害，但是光古琴一项就能让她挺起腰板，她人也特别自信。” “再比如卢，再比如我一个同学，她物理学得非常棒，总分也很高，但是她好像心里其他东西的权重更重吧，就没那么自信。” 乔七说完又小声嘟囔，“但是没必要呀，我要是物理能考满分，不得被夸天才？天天都要笑醒的程度……” 魏雪笑着抽了张纸巾，沾了下乔七嘴角。 乔七接过纸胡乱抹了一把，手一扬，纸团精准丢入垃圾桶。 她脚踩着地挪动椅子，箍扭到魏雪身前，抬手搂住魏雪的腰，脸往她肚子上一埋，“妈妈，原来你是要让我自己想通呀？谢谢妈妈！” 魏雪低头摸摸身前的小脑袋，“想通了？” “嗯嗯。” “那妈妈想知道，我家熙宝自信吗？” 魏雪对乔七有四个称呼：乔七、七七、宝贝、熙宝。 生气时直呼乔七。一般情况叫七七。心疼她学业辛苦时叫宝贝。至于叫她熙宝，有时候是担心有时候是调侃，有时候像是在怀念她小时候。 乔七原本的名字是乔熙。 她出生的时候魏雪沉迷韩剧，钟情“熙”字。 幼儿园时，班级里有小朋友端端正正写下自己名字后，不但得到班主任夸奖，还得到一枚闪亮亮的贴纸。 乔七拿了一支笔，翻出衣角内衬，那里有魏雪用印章盖上的“乔熙”两个字，后面跟着一只猫猫头。 乔七歪歪扭扭写下“乔”字，败倒在“熙”字面前。 这一大坨字是怎么长在一起的？她看不明白，小手根本画不出来。 那枚贴纸太漂亮了，那个小朋友爱不释手，贴到了自己的幼儿园小卡上，还拿给她看，问她漂亮不漂亮。 乔七点头。非常漂亮，她非常想要。 想要到她把汉字里读音相似的“七”字写在“乔”字后面。 她拿给老师看，得到了一枚同样闪亮漂亮的贴纸。 再后来，乔七成了她户口簿和身份证上的名字。 她长大一点后，魏雪和她讲起这件事时她已经完全没有印象，只觉得原来自己小时候就这么要强，这么自来卷。 哦，那时候的她也可能只是想要一张很闪很漂亮的贴纸。 乔七又把脸往魏雪身上埋了埋，声音闷闷的，“我其实……我相信，我能学好文科。” 想到即将到来的月考，乔七顿时紧张起来，松开魏雪后顺了下额前的头发，脚踩着地撑着椅子滑回去，将代表过去式的物理试卷叠好收好，拿出地理练习册。 书桌上的电子时钟显示10:55。旁边是陆星然送的冰雕。 飞鸟展翅。 乔七轻呼一口气。 过去的事情已经无力改变，不如及时放下，她要奔的，是未来。 魏雪不知道该不该欣慰，别的同事每天回家鸡娃时，乔七的学习从来不用她催。只是乔七之前周末还和顾念出去玩，自从决定转科，只过年玩了两天，其余时间一直在学习。 让人心疼。 魏雪想到乔林传过来的视频，等到乔七写完一道题目问：“宝贝，是不是该睡了？爸爸今天拍到了一只刚出生两天的小羊，你要不要看看？很可爱的。” 乔七头也没抬，笔尖唰唰继续下一题，“好呀，做完这页题就睡。妈妈你把小羊发到我手机上吧。” “……好。爸爸问你有没有想吃的特产，他带回来。” “特产，哦，小羊吧，听说很好吃。” 笔尖顿住，空气一时安静。 乔七抬起头，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眉眼弯弯地讨好着小声问：“妈妈，那边的牛肉干是不是很好吃？” - 相隔一个路口的榕湾内，书房的灯还亮着。 周寻从书本中抬起头，黑色座椅背因为他靠过来的动作晃了晃。 他闭着眼睛捏了捏鼻梁，而后睁开眼拿起桌上之前震动不停的手机。 林奕在半个小时前发过来十几条信息，六张图片，两个跪地嗷嗷大哭表情包，几条文字消息。 [大林子]：哥，这题咋解？明天要交！！！！ [大林子]：哥，哥，哥，看看我！！！ [大林子]：哥，你人呢？你看看我，你还记得被你留在北城的好兄弟林奕吗？孩子快被该死的数学卷子难哭了！ [大林子]：槽，老郑又拿竞赛题来出卷的吧！ [大林子]：卧槽，人呢？爸爸行了吧 [大林子]：爷爷？ 又是五分钟后。 [大林子]：拉黑了 唇角轻勾，周寻笑一声，手指翻动。 [zx]：废 [zx]：等着 对面很快回过来，措辞相当卑微狗腿。 [大林子]：好的爷爷 周寻点开图片，手指按住拖大，随手拿过一张草稿纸。 唰唰唰，笔尖滑过纸张，一串串漂亮的数字算式跃然纸上。 二十分钟后，林奕收到几张图片。 [大林子]：6啊爷爷，速度又快了 [大林子]：你们要月考了吧？怎么着，打算第几？ [zx]：能考第几算第几 [大林子]：怎么去到江南还谦虚上了？ [大林子]：江南水土是不是特别养人？ [大林子]：听说江南特产美女 [大林子]：你们学校美女多不多？ 周寻轻蹙了下眉又飞快松开，垂下目光，眼前闪过那天捧着烤红薯吃得津津有味的女生，白净的手指和脸颊，被烫得红润润的嘴唇，夜灯下笑起时弯着的明亮眸子。 手机屏幕上慢慢出现一个“嗯”字又消失。 [zx]：没注意。 8、拍摄 第八章 比月考先来的是女生节。 和周寻约好中午休息时间在活动中心见，乔七吃过午饭后带着随身挂件顾念一起过去。 南礼附中考试和活动并重，用顾念的话说，不放过任何一次考试，也不放过任何一个节日活动。 像这一学期，女生节过后马上月考，再之后的篮球赛、期中考、校庆、运动会紧挨在一起，期间还穿插着艺术节。 一边玩一边考，明晃晃考验你的定力和时间管理能力。 乔七到达活动中心时，没看到周寻，倒看到不少高一高二的女生们聚在一起讨论着怎么化出一个清新自然又上镜的妆，叽叽喳喳如小黄雀，声音清脆好听。 唯一没参与讨论的，是角落里安静独坐的卢乔慧。 卢乔慧出现在这里还挺意外的。 乔七四处瞧了一遍，确实没有周寻的影子。倒是卢乔慧正好抬头看到她，拘谨地朝她摆了摆手。 十班每周调一次座位，前面三排轮换，后面四排轮换。乔七和卢乔慧坐前后桌的时间比和陆星然做同桌时间都长。 乔七和顾念一起过去，挨着卢乔慧坐下，熟稔开口：“乔慧你也来拍视频吗？” 卢乔慧点点头，低下头没再说话。 顾念看着卢乔慧恨不得把头埋起来的样子又想起李明杰给她起的外号，心里一顿堵。 乔七也想起了李明杰给卢乔慧起的外号。 卢乔慧性格腼腆，平时班级活动都会选择能不吭声就不吭声的边缘角色，这次能主动来拍视频，乔七很为她高兴。 乔七又挪过去一些，低声交流：“我真开心我们可以一起，你拍摄的是哪一部分呀？” 这次女生节由学生会主办，有讲座、演讲、演出，周寻接下的视频拍摄剪辑，是用于演出前开场vcr，展现女生青春、热烈、自由、自信的一面。 听说周寻这几天中午都在忙这个，今天是最后一天。 卢乔慧抬起头飞快瞟了乔七一眼，被她真挚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又低下头去，手指无意识绞着，“自，自信。” 乔七一愣，回身和顾念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还没等她说什么，活动中心大门被推开，少年少女先后走入。 今天气温有些高，周寻单肩背着黑包，两边衣袖都扯到手肘处，露出结实的小臂。他右手抓着一部相机，手背青筋鼓起，黑色相机带缠在小臂上。左手拎着折叠三脚架，乔七上次看到的红绳绑在腕间。 周寻脸色很臭，平时的散漫劲儿不见了，步子迈得又快又大，像是要甩开什么人。 他身后紧跟着一个高个女生，长直黑发披肩，运动服拉链敞开，里面搭着一件白衬衫，生生将校服穿出了文艺范儿。 两人走得都急，女声随着开门声传入，“周寻周寻，你等等我，我刚刚开玩笑的！” 大厅里一片寂静。 周寻回头，声线冷冽，“我没开玩笑。” 大厅里还是一片寂静。 小黄雀们都盯着门口看。 乔七也是。 以前顾念念叨过一个人看八卦没意思，要好闺蜜一起看一起讨论才香。今天天时地利，乔七出息了，赶上现场了。 那女生她认识，升入高二后就待在荣誉榜上的陈立雪，雷打不动的文科前三名。 乔七扯了一下顾念袖子，小声说：“今天帮你圆梦。” 话音才落，袖子马上被顾念回扯。 乔七暗喜，闺蜜果然心意相通。 没人说话时气氛总会有几分尴尬，周寻却没感觉似的，视线一扫，径直朝着乔七这边走过来。 腿长步子大的人，走过来也没用几秒。 他额角晶亮带汗，目光扫过卢乔慧时微点下头，对上乔七的，“抱歉，有事耽搁过来晚了。” 少年身材挺直高大，站在面前如一堵高墙，乔七仰着头，“这就完了吗？” 她准备大听一场的。 不知道怎么的，周寻喉咙里溢出一抹笑，漆黑眼眸点点笑意，好看又晃眼，他勾了下唇角，征询她意见似的问：“那你想怎样？” 乔七愣住了，也被问住了。 结果是她可以定的吗？她，有这么大权力，可以决定八卦结果？ 袖口又被拉一下，乔七扭头。 顾念正朝她挤眉弄眼，眼皮像是抽了。 她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已经被顾念推起来，身体一倾，差点撞到周寻身上。 乔七站直了回头瞪一眼，顾念眼皮还在抽筋。 她回过头稍微歪了点身体，视线朝周寻身后扫去。 陈立雪还站在进门的位置，沉着嘴角，和一群小黄雀们一起盯着这边。 目不转睛，鸦雀无声，怪吓人的。 乔七迅速缩回来，确保周寻把她挡得严实，才抬起食指悄悄指他身后，小声问：“那边不管了？” “嗯？” 周寻垂下目光，乔七眼神里的好奇没遮没拦地淌出来。 看得他心里发闷。 “管什么？”他问。 乔七不好把八卦精神表现的太明确，唔了一声没答。 周寻看她想说不敢说的样子，转身走在前面，“我们去楼顶拍摄。” 乔七被顾念推着跟上去时，陈立雪那边也有了动静。她走到小黄雀们那边拍拍手，“再练最后两遍。” 大厅里燃起激情音乐，乔七踏上楼梯时回头。 陈立雪站在最前面，头上扣了一顶棒球帽，身体随节奏摆动。 自由，随性，洒脱。 袖口被轻扯，顾念挽上她的手臂，“馋了吧？是不是想去练舞了？” 有一个对自己了若指掌的闺蜜真是…… 乔七收回视线，“等月考完吧，你陪我去洒洒汗。” 乔七回头对卢乔慧伸出手，卢乔慧摆摆手，坚持自己走在后面。 “行吧。难得你肯出来。”顾念嚷嚷着，“适当放松还是要的，天天闷在屋里你想养蘑菇吗？” “我想赶上进度嘛。”乔七回过头瞥一眼前面走到楼梯转角处的周寻，小声转移话题，“你觉得今天周寻的八卦是怎么回事？” 她的音量太小，完全被音乐声盖住。 “什么？没听清。”顾念说。 乔七不得不抬高音量，同时做贼心虚地盯着少年身影，“你觉得今天周寻的八卦……” 声音太大，被八卦的人回头了。 特别是还对视了。 这就尴尬了。 乔七眼神迅速朝一旁瞥去，正巧看到顾念憋笑的皱脸。 乔七轻蹙眉头没功夫管她，转着心思想怎么找补回来。 只是脑子里晃过的都是“好事不出名坏事传千里”、“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这，补不回来了。 害。 乔七偷偷抬眼，松了口气。 好在当事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脚步微顿后又继续上楼。 活动中心的楼顶栽种着四季绿植，被布置得像一个小型花园，虽是春天，仍然绿意盎然。 周寻到中央空地处将三脚架支好，勾着背包带扯下黑包。 他撩起眼皮瞥一眼站在三米外没过来的三个女生，垂下目光拉开拉链取出一个镜头，鼻音轻哼，喊了一声“乔七”。 “怎么了？” 乔七站着没动。 周寻抬眼，看她一脸做了亏心事又努力遮掩的表情，眸光闪动不敢对视，眼睫都在打颤。 看了就想让人欺负。 “过来帮我一下。”他说。 乔七一脸视死如归地过来。 “怎么帮呀？” 女生眼神无辜，声音软软的。 像极了北城家里那只抓坏了他模型又来讨好的小猫。 “……”这倒让他犹豫了。 周寻把手里的镜头递过去，“拿着。” 乔七乖乖掌心朝上接过端好，看他动作熟练地拆下相机上的镜头，换上她端着的这个，随后把换下的镜头放进包里，拉好拉链，把包蹲在三脚架旁。 “？？？” 所以叫她过来干嘛？ 端一会儿镜头吗？ 她以为他不想把包放在地上才叫她过来。 所以是他不想蹲着？ 他包里有芒果味。 这么香，是贵妃芒？小台芒？还是别的哪个芒？ 想吃。 周寻不知道她这些疯狂跳脱的想法，架好相机调试好，转身问：“你们两个谁先拍？” “我——” “卢乔慧，可以吗？” 摄影师还是要尊重的。 乔七咽下后半句话，转头去看卢乔慧。 卢乔慧明显向后缩了下，之后硬撑着说了句“可以”。 乔七看着她走过来，退到一旁，心里有些担心。 卢乔慧要展现的是自信，但是她现在显然没有。 每个拍摄的同学都会事先写好一段话，再由老师帮忙把关或修改。 卢乔慧微低着头站在镜头前，眼神躲来躲去，背诵课文一样。 “不必仰望高山，即使我们站在平地……” 乔七和顾念站在一起，担忧地看向她，这样真的行吗？ 周寻站在镜头前，没有打断卢乔慧，机器无声运转。 第一遍录制结束，三个女生齐齐去看周寻。 周寻没抬头，看着相机里的画面提建议，“不用紧张。站好后面向镜头，头不要低，我们再来一遍。” 卢乔慧艰难点头，头稍微抬高些。 “准备好可以直接开始，机器一直在录。” “不必仰望高山，即使我们站在平地……” 又录制两遍，周寻站在相机后翻看记录。 卢乔慧站在镜头前仍然低着头，脸颊上的红色已经蔓延到耳后，手指抠着手心。 其实不用翻记录，三次录制并没有什么进步，反倒是卢乔慧声音越来越小。 周寻脸上淡淡的，不说话的样子给人压力很大。 “这一次……” “等一下。” 乔七上前打断，“等一下再录好吗？我有几句话和乔慧说。” 周寻目光留在乔七身上几秒，收回按在录制键上的手指，“好。” 乔七拉上卢乔慧走到一边，离开镜头摄制范围低声问：“乔慧，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来参加录制吗？是不是老穆给你压力了？” 卢乔慧刚刚的样子完全不像是自愿的。 卢乔慧飞快地摇了下头，闷着声音没说话。 她伸手抹了一把眼睛，再抬起头时眼圈通红，脸上几道泪痕，过了一会儿才说：“这个学期我想拿到资助奖学金名额，穆老师说我课上成绩可以，课下活动表现上不太出彩，让我参加活动。我报名了女生节。” 乔七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卢乔慧说的资助奖学金是某个集团为鼓励寒门学子在附中设立的，衡量标准就像老穆说的，分为课上和课下。课上单指成绩，一目了然，课下则由教务处根据学生平时表现打分。 如果这件事做好了，卢乔慧自信起来，那对她来说不止是奖学金上的收获。如果做不好，只会更打击她本就不多的自信。 乔七想了想，问：“乔慧，你在我心里一直是非常优秀的，不管是你的成绩，还是你的人品，在我眼里都是闪闪发光的。我问话可能有些直接，我能知道你为什么喜欢低着头走路吗？” 卢乔慧愣了一下，被戳到痛点般头垂得更低，身体发抖，好像要把自己缩进一个壳子里藏起来。 乔七看到她这个反应心里格外难受，连忙握紧她的手，语气放柔放缓。 “你不想回答没关系的。我只是想帮你又不知道怎么帮。对不起，我刚刚——“ 就在她以为卢乔慧太过为难不会回答时，卢乔慧小声开口。 “我低头不是我喜欢，是因为，我很丑。” 乔七惊讶，哪里丑？ 她向后退一步，和卢乔慧拉开一点距离仔细打量她。 卢乔慧身材最多算微胖，是小家碧玉的长相，其实长得很耐看，只是平时不爱出声又常年低头，很多同学甚至说不出她的具体样貌。 但是不管从哪个角度讲，都和丑完全不沾边。 乔七记得高一报道时，那时候的卢乔慧脸上身上的肉肉比现在要多上很多，其实还挺可爱的。 卢乔慧掐住手心，心情死沉等待宣判般，却听到乔七说：“你哪里丑？很好看呀！” 乔七语气真诚，不像是作假骗她。 卢乔慧一愣，心间如注入一汪温泉，她慢慢舒了一口气，也敢稍微抬起头。 “是有人这样说你吗？” 卢乔慧点点头，没说话。 “别信他！” 乔七笑得眉眼弯弯，又说：“而且我发现，你身材还挺好的。” 起初站在一旁的顾念过来补充，“对的，你身材很好的，卢乔慧，之前不知道原来你这么有料的。” 一句话把卢乔慧说得脸色一白，头又埋低，表情开始不太对劲，看起来像是又要哭了。 乔七顾念对视一眼，同时想，难道觉得自己丑是因为这个？ 乔七拉拉卢乔慧的手，拯救她被抠红的手心。 “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对你说过伤害或者侮辱性的话，让你对自己产生怀疑，觉得自己的身材有缺点，”乔七举起一只手，“我发誓，乔慧，不管从哪个角度哪个层面讲，你真的真的和丑完全不沾边！”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乔七最后一句说得铿锵有力。 几米外的少年闻声抬头，在看到女生俏皮地翘着两根手指时轻笑出声。 低着头的卢乔慧慢慢抬头，看到乔七所谓的发誓是在比耶时又想哭又想笑，“七七，你是不是在逗我？” 乔七笑意盈盈，语气调皮，“我是认真的，也是在逗你笑，”她眼睛盯着卢乔慧，“你笑起来时很漂亮的。” 卢乔慧面色泛红，又要低下头，乔七忙说：“哎呀别害羞。上帝在捏你这个小人的时候一定费劲了心思。你想想，你的成绩好到秒杀一片，物理好到老师出题都难不住，内心强大性格又这么好。” 顾念在一旁补充，“身材还好，你怎么会觉得自己丑？你是不是不照镜子的？你知道多少女生会羡慕你吗？首先，一名叫顾念的女同学就在实名制羡慕。” 卢乔慧被说得不好意思，腼腆地道谢。 乔七又说：“而且你那么聪明，一定知道身材样貌这些外在的东西都是一时的，它们会随着你发光，也会随着你老去。我们都不是什么惊世的大美人，样貌也从来不是我们的武器，不如多沉淀自己，花开自有蝶来。一杯枯荣，百年之后，都是一具白骨，那争得便是万年芬芳。” “不管以前怎样，昨天都是为今天而存在。不完美的杂质在板块运动中被挤压进一颗普通岩石，几百万年后一颗璀璨宝石才能现世。你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不管你昨天是不完美的杂质，还是一颗普通岩石，今天的你已经很好，明天的你一定有属于自己的独特光芒。” 卢乔慧一怔，呆呆地看着乔七。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一番话。 烦闷多年的心事渐渐被纾解，石缝里钻出一抹新绿。 乔七笑着，“乔慧，我们先把眼前这一关过去好吗？抬头挺胸，不要害羞，都是女生没再怕的！” 她猛地想起这层楼还有一个男生在，飞快地回身瞥了一眼。周寻站在一盆高大的绿植旁，一条腿随意地支着，视线定在手机上，姿态懒散。 像是没注意这边。 她回过头，“看到就算是便宜他了。” 周寻：“……” 他也没想过占别人便宜。 他抬起头，视线微拢，定格在扎着高马尾的少女身上。 从小学习舞蹈，被汗水浇灌出的女孩柔软又坚韧。 她站得笔直，肩部打开，唇角上扬，笑意轻漾，示意卢乔慧跟着来学。 周寻收回视线，耳边滑过她刚刚的话。 一杯枯荣。百年之后，都是一具白骨。那争得便是万年芬芳。 不管昨天是不完美的杂质，还是一颗普通岩石，明天一定有属于自己的独特光芒。 他微摇头。 不用等待明天，有人生来便是宝石。 卢乔慧接下来的拍摄顺利很多，两次过后已经完成。她还有其他事，和三人告别后离开。 乔七不用周寻提示，已经站到卢乔慧刚刚的位置。 周寻却像是在相机上调试什么似的，一直没喊开始。 乔七向他那边看过去，相机挡着，她只能看到他半露着的利落下颌。 “怎么了吗？”乔七忍不住问。 取景框里，少女校服穿得规矩，额间点点汗珠。 周寻俯身提起黑包，从侧面掏出一包纸巾，“擦一下汗再录。” “哦，谢谢。”乔七走过来接过。 今天的太阳不要钱似的挥洒热情，气温真的很高。顾念躲在一片阴凉处，乔七走过去，抽出一张纸巾慢慢擦着，舔了一下唇角，脑子里自动飘过芒果香。 她这算不算是鼻子没闻到，但脑子闻到了。 简而言之，馋了。 “想吃芒果冰沙。” “什么时候到夏天啊。” 好闺蜜都是心意相通的。 夏天和冰西瓜般配，和芒果冰沙更般配。 乔七和顾念对视一眼，一起笑出声。 顾念将校服拉链拉开，手掌在脸边扇风，“要不我去校门口买两杯奶茶吧，不知道老板那有没有加冰的，你脸都热红了。” “等我一下吧，应该很快录完。”乔七拿手掌贴了下脸，“刚刚做了太多嘴部运动，脸都热了。” 顾念：“……” 神tmd嘴部运动。 她眼睛瞥着乔七樱红的唇，手指一挑她的下巴，眼神邪邪的，一副霸总样，“是该找个人做嘴部运动，啧，看你嘴干的。” “……” 乔七下巴一别想要还手，一旁周寻喊：“准备好了就过来。” 留下一个秋后算账的眼神，乔七又站过去。 拍摄很顺利。 至少乔七觉得是这样。 拍完后定住两秒没敢动，见周寻始终没反应，她忍不住微微歪了下头，问：“可以了吗？” 周寻的脸从镜头后移出，眼神慢慢落在她身上，“再来一遍。” 于是又拍了第二条。 等到录完，乔七凑过去，拉开拉链，露出里面的t恤，手在脸旁扇着风，和周寻一起回看。 周寻已经将相机取下，手指灵活按动翻页键，调出上一条。 镜头里的她大大的杏眼快要弯成月牙儿，唇角轻扬，笑得明媚自信。背倚绿树蓝天，身后有飞鸟掠过。细碎的阳光晕染开，柔柔地拢在她身上，虚幻又真实。 没想到拍摄效果这么好。 周寻按了暂停。 乔七还没自我欣赏够，侧头问：“没有了吗？” 两人离得很近，少女清香无声侵入，少年喉结滚动，手指一动。 视频继续播放。 两秒的静寂后，镜头里的少女轻轻歪头像是在寻什么，马尾晃动扫过肩颈最后搭在锁骨位置。微风轻拂，身后绿枝摇曳，软软的嗓音响起，“可以了吗？” 她的眸光向上，清澈的少年音回她：“再来一遍。” 视频播放结束，周寻目光扫过来，眸中带笑。 乔七好像读懂了他的意思：满意了吗？ “……” 后面是这样的吗？ 就，乔七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感觉有点不对劲。又感觉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 她顺了一下吹到唇边的碎发，把想不通的问题抛远。 “是不是可以了？” 周寻肃着一张脸又将相机架回去，“还没有，再拍一条花絮。” 乔七哦一声，配合地站回去，“要拍什么呀？” “你卖个萌。” 嗯？？？？ “什么？”乔七瞪圆了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唱一首可爱点儿的歌。” 乔七眨眨眼，求助般去看一旁的顾念。 顾念一开始像是没反应过来，也愣着。 没过两秒，她两手并拢，搓了搓。 还一脸兴奋。 乔七想怒了，这个时候搓什么搓？！ 9、春枝 乔七吁出一口气。 闺蜜顾念在这个时候化身周寻迷妹，她是完全指望不上了，只能自力更生。 想了想，她转回身求助周寻：“别人唱了什么歌？可以参考一下吗？” 周寻站在镜头后不紧不慢眼皮一撩，“你们不一样。” 好吧。 乔七垂头丧气，鞋尖抵着地面慢慢地磨，脑子里转着可以称之为可爱的歌。 周寻看着取景器里耷拉着小脑袋瓜的女生，鬼使神差地按下录制键。 乔七磨一下地面看一眼顾念，磨一下地面又看一眼顾念，企图用眼巴巴的可怜眼神唤醒她。 闺蜜关键时刻还是有用的，顾念看她这样马上从迷妹身份中脱离，站在一旁出主意。 “七七，你唱小青蛙呀，你经常唱的那首，快乐池塘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叫小跳蛙。” “不重要，”顾念两只手比着耶放在头上，一歪一歪的，“你还可以蹦跶两下，可可爱爱。” 谁家青蛙长着兔子耳朵…… 乔七低声咕哝，“可可爱爱和幼幼稚稚还是有区别的吧。” 但是，有些歌一旦听到名字，脑子里就自动有了旋律，赶都赶不走。 想不出别的曲目，乔七投降，眼睛一闭再一睁，清了一下喉咙，面向镜头，“我就，直接清唱吗？” 安静听完两个女生斗嘴的周寻咽回嗓音里的笑意，抬头“嗯”一声，“你可以假装手里拿着麦，后期我会加上去。” 乔七握着空心拳站好，总觉得这样子傻傻的，心里不由得爬上一丝赧意。她皱了一下眉又松开，弯弯唇做好面部管理，才一开口，又被周寻喊了停。 “等一下。” 乔七乖乖闭嘴。 周寻蹲在地上打开黑包，手伸进去，像是在找什么。 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刚过抽高的年龄，身材是专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清瘦坚韧。如果按照顾念的说法，周寻比陆星然高2厘米，那应该有188了。高出的2厘米是腿。 乔七眼神不由落在周寻腿上。 少年半蹲着，一条腿支在外侧。运动裤下包裹的长腿腿形完美紧实有力。 看着确实很长。 他心情似乎不错，一反平时的散漫样子，眼角眉梢带笑，整个人露着光似的。 这和中午的他又不一样。 一个人到底可以有多少面啊。 少年人的笑和好心情总是能轻易传递，乔七没再多想，心底刚刚爬上来的那点赧意轻松被驱散，嘴角跟着上扬。 又在周寻摸出一颗棒棒糖递过来时凝固住。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假装一下。” 少年声音倒是淡定。 乔七淡定不了，眼前闪过自己拿着棒棒糖唱歌的样子，声音都开始颤抖，“你确定用这个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旁边顾念不顾闺蜜情，已经毫无形象地笑翻过去。 周寻也在笑，只是面上收敛很多，只把笑意藏在眼睛里。 “确定。” 声音里也藏着笑。 乔七没动。 顾念抹着眼圈转回身，“七七，哈哈哈哈，真的，可以，哈哈哈哈，是可爱的，哈哈哈哈！” 周寻的手还伸着。 棒棒糖无辜地看着她，渴望被收留似的。 乔七接过棒棒糖，捏着手柄在指腹间搓来搓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念在思想方面显然已经叛变投敌，说出的话不可信。 周寻看着女生迟迟不答，多少抿出了她的心思，笑着又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 “或者用这个。” 乔七看着周寻手上黄澄澄的芒果。 她的鼻子果然没闻错！ 但是谁家上学会带芒果啊！ 顾念那边又是一阵笑，“这个也可以，也可以。” 乔七已经开始无视她。她接过周寻手中的芒果试了一下手感。芒果肉肉的，偏瘦长，手掌刚好握住，比棒棒糖要好一些。 应该好一些吧？ “用芒果吧。” 棒棒糖真的太奶太幼了，不适合她这个十六岁的美少女！ 一切准备就绪，开始录制。 小跳蛙是乔七很喜欢的一首儿歌，心情好的时候就喜欢哼上几句。她不是什么扭捏性子，开始唱的时候还算收敛，到后面已经完全自我沉浸甚至摇头晃脑，一副享受其中不要叫醒我的样子。 周寻躲在镜头后面肩膀轻颤，憋笑得厉害，想起乔七小时候唱歌就是这样。 那时候在幼儿园，他和乔七总是被安排站在一起。电视机里的小朋友在唱歌时会左右摇头，那是老师教的。乔七的摇头是自己嗨的。 她总是开始时规规矩矩，唱着唱着能摇到他身上，再对他露着小白牙甜甜一笑，然后继续摇。有几次他觉得，她是故意摇到他身上，之后再笑嘻嘻的分他一颗糖果道歉。 他其实不爱吃糖。最后那些糖还是进了乔七肚子。 她是知道撞他等于白撞吧？ 镜头前的乔七唱完一首歌，这次没再等他说结束，已经小蝴蝶一样扑过来。顾念也跟着过来。 “可以看看吗？”少女声音雀跃。 周寻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快要上课了，来不及。” 乔七眉眼一垂，肉眼可见地失望了，如果耳朵长在头上，一定也已经垂下来。 周寻怕控制不住自己想去揉她头的手，眼睛都不敢看她。他微微倾身，收起相机拿上三脚架才抬眼，“等我剪辑好发给你。” 女生马上眼眸明亮着道谢。 归还了被握得热乎乎的芒果，乔七拉着顾念走在前面。事情结束了，好闺蜜的临阵叛变可以被大度的人原谅。 乔七晃着手往顾念鼻头前面伸，“你闻闻香不香。” 顾念乐于捧场，“喔，小爪爪真香！” “我要它今天晚上出现在我的碗里！” “芒果小爪爪吗？这小爪爪这么嫩，留着做点什么不比吃了好？” “啊啊我想吃芒果……冰了……” “好的好的，容我稍后就给阿姨发消息告诉她七七想吃芒果冰了。” “……她一定会让我忍到夏至再吃的。你又带手机来学校啦？” “嘻嘻我忍不住嘛，我追的连载今天中午更新！不能在更新时马上看到就会抓心挠肺地想，而且！可能，99.99%的可能，晚几分钟就只能看到一把大红锁！你知道那是一件多残忍的事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晚几分钟只能看到大红锁？” “算了算了，喝奶的孩子你别问，你不懂！” “顾念念，我有证据你在内涵我！” “乔七七，我说得这么明显了已经是在明涵了！” “……” - 第二周开始上晚自习后，周寻回到家已经九点半。 他把车子停在院子里，进门换鞋开灯，又进到厨房，拿出一听雪碧。 咔呲，拉环拉开。 冒着白汽的冰凉液体灌入喉咙，一侧墙壁上映出少年被拉长的灰黑色身影。 他一手扶在敞开的冰箱门上，一手举着雪碧，脖颈微仰，喉结不停滚动。 沁凉感直达心脏，周寻仰头喝光，将空瓶投入一旁的垃圾桶。 为什么要等到夏至才能吃芒果冰？ 端出切好的果盘，周寻摸出手机，边上楼边搜索词条。 偌大的房间里回荡着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他被带离南礼时这边的房子刚要拆迁开发，那时外公周占卿病重，周思晓回北城撑起集团事业，母子俩便没再回来。这套别墅买了多年，只退休的外公偶尔回来渡个春天。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南礼的春天非常舒适。再过阵子，外公会过来和他作伴。 一直到走进书房也搜索无果，周寻只隐约得出个女孩子要娇养的结论。 开了电脑，将今天的拍摄内容导出，周寻捏了捏眉心。 老穆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他拍照摄影剪辑有一手，就着班级扣分的事，打着为班级加分多认识同学的名义把这次女生节开场vcr任务压在他身上。 被抓到校内使用手机扣五分，做vcr加十分，一来一回，老穆套了他五分。 可真贼。 想到今晚把视频做好就能交差，周寻舒了口气。 周四周五月考。他平时觉得学了就好，对考试并不上心，这次莫名的想拿到名次。陆星然说，连进两次年级前五就会被贴在荣誉墙上。 先剪好卢乔慧和乔七的个人部分，加到之前剪辑的vcr里保存好，周寻将视频上传到网盘。 网速不快，预计需要五分钟。 周寻点开乔七的“小跳蛙”。 他没骗乔七，其他人确实也录制了花絮，只是没有一个是唱歌的，还是唱小跳蛙这种可爱的，儿歌。 中午录制的时候一想到乔七胆子大到隔着几米距离八卦他，他就不想那么容易放她走。 周寻加了一轨伴奏进去，乔七节拍踩得很准，几乎不用他调。 看着她摇头晃脑的模样，他轻笑，给她套了一个大头效果上去。 对他来说小小的两只手握着一只芒果，小小的身体细细的脖颈上支着大大的脑袋，晃来晃去地唱着歌。 “快乐池塘栽种了，梦想就变成海洋，鼓的眼睛大嘴巴，同样唱的响亮……” 两个人的歌被她一个人唱得热热闹闹。 盈润的一双眼睛弯成月牙笑得快乐，隔着屏幕看他。 几根头发落在唇角。 少女的唇色是粉红。 周寻盯了几秒，收住笑，推开椅子站到窗前，伸手推开窗。 三月初的夜风还沁凉。 他穿着一件薄t站在窗边，心头火热。 榕湾面积大，住户却并不多。 成排的路灯边是新发芽的春枝。 头顶夜幕点缀着几颗稀疏的星星。 十点多钟的夜晚已经很静。 少年听着自己快要撞出心脏的怦怦声，最终低头弯了下唇。 平时软糯嗓音的少女唱歌时格外清甜，像夏天的第一口冰激凌。 夏天，什么时候来呢。 10、缺席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见故国之旗鼓……” 乔七穿着宽松睡衣，腹部贴地，两只手从外侧拉住脚踝，挺胸直颈，眼睛注视前方，口中小声念诵。 房门留着一条缝，魏雪敲了敲门，将门推开，“宝贝，妈妈帮你装几份牛肉干？” 爸爸乔林今天出差回来，带来了乔七点单的牛肉干。 乔七保持着姿势没动，默默算好份数，“妈妈，可以帮我装两大份两小份吗？” “好，”魏雪没有多问也没有迟疑，又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乔七“提花篮”，“后天月考对吗？” “嗯，”乔七松开脚踝，起身后边放松手臂边回：“明天晚上我回来的可能迟一点，要问同学题目。” 魏雪点头，眼神温柔地落在乔七身上，最后也只是嘱咐了她两句不要睡太晚后便退出房间。 乔七又做了一组舞蹈基础动作，坐回书桌旁拿出数学习题卷，整理好明天需要问陆星然的题目后捏着笔杆双眼出神。 后天是她转科之后第一次考试。 她和文科班其他同学有半年的基础差距，这次要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竞争名次。 信心是有的，不安也是有的。 转科的决定对不对，两个月的全力以赴可以换来多少分数，她是不是能做到对顾念说的那样慢慢爬到年级第一。每个问题都在敲打着她。 乔七摸摸憋闷的胸口，怪不得说压力山大，压力真的山大。 深呼吸一口气，她扭开台灯，翻开思想政治课本。 - 陆星然敲响乔家门后，被推门出来的乔七吓了一跳。 人还是那个人，只是精气神像是被抽干了。 往日飞扬的眉毛耷拉着，明亮的眼睛半眯着，白嫩的皮肤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头发软趴趴地铺在肩上。 小可怜一个。 陆星然和门里的魏雪乔林打过招呼，带着国宝乔七下楼。 他拎过乔七的书包，手臂被压得一沉，嚯了一声，“装了什么进去？” 乔七眯着眼睛没答。 平日一楼台阶只需要三步的少年这次规矩地走在前面，回过头问：“昨天复习到几点？” 乔七撇唇，有气无力地伸出三根弯着的手指。 实际上，三点钟上床后她并没有立刻睡着。身体眼睛明明都很疲惫，脑子里却在叫嚣着跑火车。车头疯了一般狂奔，她这个司机根本控制不住。 最后到几点睡着的她也不清楚，只觉得梦还没做一个就被闹铃叫醒了。 “今天我载你去学校吧。” 陆星然弯腰开锁，将乔七书包挂在车把上，自己的背好，跨上车座。 “放轻松，就是一次考试，这次拉开桌子就考，题目也不会多难，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做什么？” 乔七塌着肩往他后座上蹭，坐好后拍拍他的书包，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靠着，没吭声。 这是她转科后第一次考试，她哪里轻松得起来。 陆星然蹬一脚地，载着她向前骑。 “晚上给你顺顺数学，数学考好了什么都不用怕。你数学习题卷带了吧？到学校先给我。” 乔七轻轻拽一下他的书包带，示意带了。 出了小区，声音逐渐嘈杂。乔七靠着陆星然的书包，眼睛半眯着，瞌睡虫迟来的往上冒。 早上的空气还有些凉，陆星然骑得不快，嘴上闲不住。 “你知道周寻篮球不错吗？我们两个体育课上练了配合，挺合拍的，今年篮球赛十班稳了。” 乔七闭着眼睛，没答。 “你们十三班不行吧，超过一米八的男生就两个，啧，去年打的就菜，第一轮淘汰。要不你还来给我加油？” “乔七，七七？怎么一句话不说？” 街上熙熙攘攘，陆星然絮絮叨叨。 乔七被问得烦了，闭着眼睛回上一句：“别张嘴，知识会掉。”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就戳到了陆星然的笑点，少年嘻嘻哈哈笑出声，车子一晃，乔七一歪身体直接向后倒。 不是吧，今天这么霉的吗？ 就在她以为要后背着地摔成一只小乌龟的时候，后背被人稳稳托住。 那人力气很大，手温隔着两层布料传到她背后，一直到她坐直坐稳后才缓缓撤走。 恰逢红灯。 乔七手上抓着陆星然的书包带惊魂未定，瞌睡虫跑得七七八八，侧头去看。 清晨的风把少年校服灌得鼓起，周寻耳朵上塞着一只黑色耳机，右手扶着车把，左手撤回后插进口袋，单腿酷酷地支在地上。 “卧槽，怎么样七七？”陆星然刹住车回头。 乔七狠狠拽了一把他的书包带，转头对周寻说了声谢谢。 陆星然被她拽得肩膀一歪，呲了下牙也没反抗，看了乔七两眼，确定她只是在生气才松口气。 周寻眼神在两人身上扫过，微微颔首，非常淡漠的“嗯”了一声。 声音低得要被人声车声淹没。 乔七悄悄望过去。 一大早的，周寻心情好像就不大好。 眼圈半黑着，也是考试压力大吗？ 她转科，他转学，想一想都不容易啊。 她瞬间生出些同命相怜之感，看人的眼神都软乎很多。 周寻看着女生的眼神从对着陆星然的恶狠狠小狼一样，到看到他时的软乎乎小羊一样，心里面那股憋闷感很快消散，脸色多云转晴，还带出点笑。 “今天没骑车？”他问。 陆星然想到乔七那句“别张嘴，知识会掉”又乐出声，为了保护乔七的“知识”抢先说：“先别和她说话，要掉知识的，哈哈哈哈！” 乔七对陆星然这种转头就忘恼怒非常，又拽了一下他的背包带，嘴上嘟囔，“陆星然你烦不烦？” “别说话啊乔七，你看你知识掉了吧？诶，这是掉的哪个数学公式？唉还拽，别拽了别拽了，我烦，我烦还不行吗？拽坏了我可拿你压岁钱顶！乔七你想清楚，明年你就成年了，只剩最后一年压岁钱，小心我截胡我妈给你那份！” “幼稚不幼稚，就你会截胡吗？” 周寻没听懂陆星然的掉知识梗，可看出来两人动作话语之间的熟稔。 那是他缺席的十一年。 红灯转绿。 笑容回落。 周寻收回投在乔七身上的目光，踩一脚脚踏板，迎着风向前。 歌曲切换，耳机里慵懒男声唱着。 you’reinlovewithadrug i’minlovewithaphantom …… 耳机外隐约听到少女的声音，“陆星然你骑稳点。” “我追我同桌。” 周寻轻捏手刹，等到陆星然领先半个车位才缓缓跟上。 视线里的少女这次没再靠着书包，脊背坚.挺，坐得很直。 - 女生节这天，最清闲的非男生莫属。 乔七和顾念去年就吐槽过女生节的安排。在玫瑰墙上写理想愿望的是女生，偷看的是男生；利用课余时间排练的是女生，打篮球的是男生；上台表演展现风采的是女生，在台下坐得轻松的是男生。 各位领导根本没get到她们的心思。 她们更想在这一天悠闲地坐在台下，看陆星然弹吉他唱歌，看俞韩拉小提琴，看八班那个体育委员打篮球时不经意间撩起衣摆擦汗时露出来的腹肌，听十二班英语课代表用伦敦音读一首浪漫诗。最后这几个人可以来个男团舞，一定会沸腾全场。 啧，完美。 然而，今年女生节和去年的安排并没有两样。 乔七在校门前跳下车，周寻和陆星然去停车时，她独自一人走过一段林荫路被迎到玫瑰墙。 去年就是这个流程，她因为没有什么理想也没有什么愿望，最后非常朴素地写了一句“国泰民安”贴上去，被顾念和陆星然知道后笑了整整一周。 今年她有备而来，笔尖落在纸上刷刷几下，而后找了个位置去贴。 从车棚到高二教学楼有另外一条路可走，乔七没等两个男生，顺着林荫道往前行了一段，转弯。 她到高二十班时周寻和陆星然还没到，倒是俞韩和卢乔慧都在。 乔七爱吃也爱分享，在十班时收获一众好人缘，现在转到十三班还能时不时收到十班同学的投喂。 她拿了一大包牛肉干给俞韩让他帮忙分一下，又拿了两小包，一包给卢乔慧，把原本打算自留的一包放在和她同命相怜的周寻桌肚里，转身出了教室。 希望周寻吃了牛肉干后能和她一样坚强。 陆星然停好车后就往林荫路走，倒是周寻跟在一起让他有点意外。 “有想看的女生？” 周寻“嗯”一声没多说，他想问一句“你呢”又觉得没必要。陆星然要去看谁的显而易见。 “那你得认识她的字，她们贴纸不署名的，你要看谁……” “的”字还没问出口，蔡嘉齐和纪珂在玫瑰墙边招呼一声“大师兄，寻哥”。 陆星然抬起手摆了下，周寻轻点头。 等到走近了，蔡嘉齐闹闹哄哄地说：“快快，来找找乔七的，她今年贴哪去了？” 陆星然一看这两人猥琐的样子当场炸毛，“卧槽！你俩找七七的干吗？” “我和老纪打赌，我赌乔七今年写风调雨顺，他赌乔七今年写国富民强。” 陆星然“呵”一声，“怎么可能。” 纪珂说：“毕竟她去年的国泰民安就很炸裂。”说完又和蔡嘉齐笑成一团。 陆星然问：“赌注是什么？” “叫对方一周’爷爷’。” “行，我也参加。” “那你先说你的答案我们再找。” 附中学生多女生也多，玫瑰墙设计成高二米宽八米的巨大幕墙，取二八年华之意。幕墙正面为盛放的玫瑰花，背面为女生张贴的理想愿望。 他们到校时间不算早，幕墙背后已经贴满便签纸。 陆星然本来就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再加上新来的转学生周寻，晚来的女生已经顾不得理想愿望，眼睛不停在两人身上流转。 周寻目光在幕墙上快速掠过，最后落在靠近右下角一张印着猫猫头的粉色便签纸上。 和他在公告栏上看到的一样，纸上的字迹圆润秀气，折勾都写得丝滑，和它的主人一样，看起来软绵绵的好脾气。 便签纸贴的不牢，周寻伸出食指轻碾，指尖落在字迹上。 不远处陆星然的话音落下。 “b大经济，就这四个字，多一个字我叫你们两个爷爷。” “卧槽你狂，乔七多写一个字你就等着叫爷爷吧。” “不可能，她转科理由填的就是b大经济，一个字都不带多的。” 周寻低眸，指尖在“b大经济”四个字上收回。 11、飞鸟 周寻俯身，食指拇指捏住便签纸边缘，轻轻一扯，刚被粘好的纸张带着少女理想一起被拢进温热掌心。 周寻直起身，和陆星然几人打过招呼后向教学楼方向走去。 早春三月，林荫路两侧梧桐树枝已经披上青绿新衣，莺飞燕语，朝阳碎光落在少年眉尾发梢，映出眼眸里的笑意。 周寻双手抄兜，指腹轻抚。便签纸一面细滑，一面粘在他掌心。 b大经济。 他抬头看一眼上空掠过的飞鸟。 即使中途曾经走散，她和他也会在未来相遇。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她和他靠得很近。 周寻进教室时里面正热闹，俞韩手上提着一袋牛肉干过来，笑着抓了一把递给他，“帮乔七发的。” 周寻脚步微顿，目光落在俞韩脸上。 他还记得第一天放学时俞韩对乔七的百般殷勤。 又有同学进门，俞韩看他不接，留下一句“想吃过来拿”后一脸喜色地去发给其他同学，显然对乔七“布置”的这项任务非常上心。 周寻垂下眼皮，几步走到座位上，肩上背包往桌上一甩，砰的一声，惊得前桌的卢乔慧肩膀一缩，回头看他。 他压下一大早被压下去又窜上来的闷气，拉开椅子坐下。 乔七给的，俞韩来代发的。 人缘还挺好。 哧。 周寻揭下掌心粘着的便签，拉开背包拉链抽了一个笔记本出来，粘在尾页，看了两眼又阖上。 一低头，桌肚里安静躺着一个小纱袋。 湖蓝色的透明纱袋上缀着金色星月，袋口用一根金色细绳收紧，乖巧地蹲在桌肚中央。漂亮精致，一看就是女孩子喜欢用的东西。 重点是，里面放着牛肉干。 和俞韩给他的一样的牛肉干。 乔七带来的。 周寻眼睛往陆星然桌肚里一瞥，随后嘴角上翘。他把笔记本放到一边，拉开袋口捏了一颗牛肉干出来。窸窣声响后，舌尖将牛肉粒卷入，满口馥郁。 味道不错。 心情跟着斜飞。 随即又摇了下头。 他的心绪什么时候被一个人的举动这样轻易牵动过。 算了，昨天他就知道自己八成是栽了。 今天只是印证了而已。 周寻拉紧袋口，放进背包。 陆星然蔡嘉齐和纪珂三个人从前门进来，吵吵嚷嚷堪比一个班级，听意思是没找到乔七写的字，叫爷爷这事没个定论。 不用俞韩主动献宝，蔡嘉齐纪珂已经一人上前抓了一把牛肉干，陆星然径直往里走。 蔡嘉齐长得高高壮壮，因此在三人的西游记组合中排行第二，拿了个八戒称号。他的座位就在陆星然左上一排，嚼着牛肉干跟过来。 “大师兄，你没拿啊？挺香的。” 陆星然把书包往桌上一放，弯腰往桌肚里看，“七七肯定给我——” 然后“槽”了一声。 一团草稿纸安静和他对视。 蔡嘉齐一看他这样就明白过来，哈哈大笑，扫到卢乔慧桌上的小袋子后笑得更欢。 他特意凑过来往陆星然桌肚里瞅，嘴上还要嚷嚷：“大师兄你这竹马怎么回事，地位堪忧啊，还不如卢乔慧同学，你现在连份独食都吃不上了。” “滚，”陆星然推了他一把，校服拉链一拉，敞着怀拉开椅子坐下，张手跟蔡嘉齐要了一颗，扭开包装袋把牛肉粒扔进嘴里嚼。 “用得着给我吗？”他撇一眼卢乔慧桌上的袋子毫不在意，“送点小零食什么的是她们小女生的友谊，我和七七楼上楼下的，直接去她家吃就行。” 被突然点名的卢乔慧握着笔的手收紧，红着脸将零食袋放进桌肚，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周寻。 周寻手里不紧不慢地转着一支笔，两耳不闻窗外事没被他们打扰似的，垂着眼皮，正在看一道数学题。 她又瞅一眼陆星然。 啪啦一声，笔落在桌上。 周寻捡起笔，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卢乔慧脖子一凉，连忙回过头去继续解题，没再想七七怎么把另一袋牛肉干给周寻没给陆星然的事，而周寻也没有要讲出来的意思。 陆星然又跟蔡嘉齐要了一块牛肉干，从书包里掏出一卷习题卷子摊开，抽出一支铅笔。 “我去，怎么学的，这也能错？！”男生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周寻后背往椅子上一靠，侧了侧眼，眼角一沉。卷子上的字迹他可太熟悉了。 陆星然在乔七卷子上写了几笔，将笔一扔向后撸了把头发，转头一看，他同桌今天气压有点低。 想起周寻早上早早地走了，陆星然问：“你找到那女生的便签了吗？” 周寻眼皮一抬，“嗯”了一声。 陆星然拿起乔七的卷子边扫边说：“我们三个没找到七七的，今年不知道她贴到哪去了，看了一遍，眼都要瞎了也没找到。” 周寻目光落在乔七秀气的字迹上，“下次早点去。” “嗯？” 周寻转过脸，窗台上并排放在一起的两个牛奶罐里的种子萌出新芽，小小的一棵。 他伸手轻轻点了一下，唇边的笑意味不明。 “今天有风，说不定没粘牢被风吹走了。” - 乔七睡了几个课间，到下午时才精神一些。 女生节晚会安排在学校礼堂，晚上7点开始。吃过晚饭，她和顾念跟着班级坐到十三班的位置。 晚会还没开始，人声、脚步声、座椅的吱扭声混杂在一起，礼堂里乱哄哄的，听得人昏昏欲睡。乔七歪在顾念肩膀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哎小祖宗，你昨晚真的只是在复习吗？我怀疑你打了一晚上架。” 乔七半眯着眼，声音懒倦，“我能和谁打架？我这么向往和平的一个人。” 顾念嘿嘿嘿地笑了几声没答。兜里手机一震，她先鬼鬼祟祟地看看四周，确定安全后才摸出来看。 “蔡嘉齐来问我你在玫瑰墙上写了什么。” “为什么？” “他们在拿你打赌。” “……无聊。” “七七你写了什么啊？” “他们不会自己去找吗？” 没过一会儿，顾念笑得肩膀直颤，“他们找了，眼睛快找瞎了也没找到，说是被风吹走了。你写的到底是什么呀？” 乔七没答。 顾念拱了拱肩膀，“说说嘛。陆星然说你肯定写‘b大经济’，多一个字他都管蔡嘉齐纪珂叫爷爷。” 乔七的头被拱得一晃，想到早上陆星然先是笑了她一顿，又差点儿把她摔了，还拿她来打赌，数罪并罚，愤怒值upupup。她眼珠一转坐直了说：“b大经济系。” 陆星然你叫爷爷去吧！ “哈哈哈哈哈！” 顾念笑得肩膀乱颤，也没耽误她发消息。乔七看她在相对静止的状态下发过去一条：七七写的“b大经济系”。陆星然可以叫爷爷了:d。 隔着十一十二班，乔七探着头看向十班。 没过一分钟，蔡嘉齐纪珂一左一右摸到陆星然身后，趁着他和旁边同学说话的时候突然扑上去压住他肩膀。陆星然懵了两秒开始反抗，“不可能”三个字声音大到乔七都能听到。 陆星然被压得牢牢的，确认似的扭头往乔七这边看。 结果就看到乔七呲着小白牙朝他笑得要多贼有多贼。他一看就明白过来，乔七就是故意的。 反抗无果，陆星然彻底放弃挣扎，“你们没看出来吗？乔七是在故意坑我！” 蔡嘉齐、纪珂：“没有。” 蔡嘉齐推了推他，“少玩赖子，乔七自己都说了写的‘b大经济系’，多了一个字，赶紧叫爷爷吧你！” 陆星然不服，“没找到纸条我不信！！乔七就是在坑我！你没看到她笑得有多贼吗？” 纪珂扭头，“卧槽，那是甜好吗？” 陆星然扒拉他，“甜p甜，你看那小牙呲的！” 纪珂扭回头，“卧槽，想追她是怎么回事？” 两道冷冰冰的视线投到他身上。 陆星然直接吼了声：“你敢！” “不敢不敢，”纪珂缩下脖子，继续压着陆星然，“你少抵赖！乔七没事儿坑你干嘛？我就没见过乔七干坏事，是吧周寻？” 周寻往回收了收冷气，撇过头。 乔七大概是笑累了，两只手正放在脸颊上慢慢揉着，眼神碰上他的之后眨了眨眼，大眼睛里露出点笑意。腾出一只手朝他挥了挥。 招财猫似的。 是挺甜的。 周寻清了下嗓音，回过头，状似真诚地发问：“她坑你做什么？” 陆星然被两边夹击着压得更低。 吵吵闹闹声在礼堂上空突然出现的一句“青春是飞鸟”中定格。 礼堂屏幕由黑转亮。 镜头中划过万里晴空，眼底出现一只飞鸟。飞鸟一路向下，俯冲近地面草坪。 视角切换，飞鸟贴着地面，大片绿意迅速后退，眼旁是少年少女的轻快步伐，耳边是咧咧风声。 飞鸟低空飞行一段后再次振翅，掠过萌发新芽的树尖，冲破雨幕，躲过雷电，俯瞰广场上的少年人，最终冲向天际。 清甜少女音冲入耳膜。 “有人问，青春是什么？” “青春是飞鸟，来的时候悄无声息，像春天的第一场雨，树上的第一棵芽，万物萌新，肆意而生。飞鸟掠过盛夏，听第一声雷，看少女舞动的裙摆，少年奔跑的热汗；飞鸟掠过金秋，和枝头上那片不愿坠落的倔强叶子擦肩；飞鸟掠过寒冬，在漫漫风雪中前行。” …… “掠过的四季是风景，经过的沿途是风景，青春的我们，也将成为风景。” “飞鸟向空，青春向阳。” 乔七好像火了。这件事好像又和她无关。 晚会结束后，三三两两人群聊起她时，她本人倒坐在陆星然的前排座位上，皱着秀气的眉，听他讲一步跳三步，从题目中画出条件，三级跳后直接出结果。 明天月考，今天学校并不强制上晚自习，晚上活动结束后很多学生直接放学。这会儿教室里只零散地坐着几个同学。 周寻坐在座位上微垂着眼眸，眼前摆着数学习题，注意力却在旁边两个人身上。 陆星然挫败的“啊”一声，低着头揪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再抬起头说：“又没听懂？不是吧？乔七你分一点智商给数学好吗？我真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原本的吐槽在对上少女乌溜溜的一双黑眸时又拐了弯，“我，我再给你讲一遍？” 乔七笔帽戳在脸颊上，软软的脸蛋被压进去一个小坑，眉头依然皱着，声音怨恼，“我也没那么笨吧？陆星然你分一点智商给讲题好吗？你的再来一遍和复读有区别？” “我……”陆星然摸了摸耳朵没了话。 乔七闷着头，声音也闷，“我自己想想吧。” 听起来怪可怜的。 陆星然靠回椅背，摸了一把脖子，视线扫过起身往这边走的俞韩，眼前一亮。 “要不让俞——” 周寻撩起眼皮，黑笔在右手指尖快速旋转，左手一把扯过乔七的卷子，声音和陆星然同步。 “哪题不会，我给你讲。” 12、汽水 周寻说完后眼波一收，目光落在乔七脸上。 卷子突然被抽走，乔七懵了一瞬，随即眨眨眼睛抬起头，“周寻，你会讲题呀？” 声音软是真的，叫“周寻”两个字很好听是真的，语气里的质疑也是真的。 周寻眉头一跳，笑得散漫，“我看起来像学渣？” “不不不！我就是奇怪你刚转学过来书都不带回家……” 周寻脸色眼神都没变，甚至还带着点笑，乔七还是住了嘴。她往里挪了一个座位坐到他对面，十分识趣地说：“那谢谢你。” 周寻很浅的“嗯”了一声，低头看她试卷。 陆星然也好奇周寻的水平。 周寻转学过来后就有种不显山不露水的沉稳感，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日常冷着一张脸谁都看不上似的，其实并不难相处。两人同桌，在打球上又很合拍，晚上回家经常一起，聊得多了他能感觉出来周寻确实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这种聪明放在学习上能有什么样的成绩他还挺好奇的。 陆星然靠着椅背望着这边。余光中俞韩又回到座位上坐下。 周寻先把卷子扫了一遍，抽出一张空白草稿纸，点了下题目。 乔七坐在他对面，看起来有点费力。 刚刚陆星然讲题时卷子是横着放的，两个人都半歪着身体，这样都可以看到。乔七看了一眼周寻，他像是没注意到她在倒看试卷的问题，完全没有把卷子横过来的意思。 乔七只能压着声音主动问：“可以横过来看吗？“ 周寻撩起眼皮没说话，直接站起身拿上试卷，绕过陆星然，坐到乔七身边的空位上。 陆星然：“……？？”蹭听没有了。 他拿起一本书翻上两页后又合上，靠在椅背上百无聊赖，最后摸出手机进了游戏。 乔七发现周寻不是直接讲题，而是根据错题先给她梳理一遍知识点。原本她没学透的地方被他点出来，错题重做一遍，变换题型再做，一番操作下来，乔七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她心里喜滋滋的，看人的眼神不自觉带上了小小崇拜。 周寻瞥她一眼就能摸出她的小心思，想起她最开始的问题，低眉计较，“还担心我不会讲题吗？” 乔七忙摇头，周寻的讲题能力和卢乔慧是一个级别的。她翻了一下卷子，有点不好意思地拍着马屁问：“周老师你好厉害的，就是我错题很多，今天可以讲完吗？” 少女眼神明净真诚，崇拜憧憬，杀伤力超凡。 少年喉头一滚。 周老师…… “可以。” 周寻的笃定让乔七放下心。 马上听到他纠正，“叫我名字就好。” “好！” 知识点理解了，错题修改得很快。乔七注意力再集中，偶尔还是会走神。比如一直在她眼前晃的这只手。 周寻的手很漂亮，手指细长，骨节匀称，而且和她的想象一样，握笔的姿势很漂亮。 乔七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有些小肉肉的手，往回缩了缩，又去看周寻的。 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姿势，怎么他的就那么好看，曲起的关节白玉髓似的，腕骨上似乎有一颗很浅的小痣。 有点眼熟。 乔七往他的方向挪了一寸，想再看清楚些。 正在写字的笔尖却突然顿住。 “乔七。” 乔七抬头。 周寻侧过头，“专心点。” 男生声音不大，低沉悦耳，说话时喉结轻震。 “……哦。” 乔七摸了摸鼻尖，当场走神被抓包感觉有点丢人，但还是十分好奇，“周寻，你会弹钢琴吗？” “会。” “那周寻，你会拉小提琴吗？” “会。” “那周寻，你会……” “乔七，”周寻用笔杆敲一下桌面，很轻的一声。 虽然女生一句话一个他名字的感觉很玄妙，但他还是要提醒，“明天月考，想和我聊天还是想听题？” 乔七连忙收敛姿态坐得端正，“听题。” “你把这道题目重新解一下。” “哦……” 乔七接过卷子，咬一下笔帽，秀气的眉又蹙起，思索片刻后才落笔。 走神一时爽，做题火葬场。看我把它蹚过去！ 不再讲题后，教室里重新安静下来，侧耳便能听到后排陆星然快速的按键音。 乔七那侧的窗户半开着，湿润的风从窗口灌入，卷着雨水潮气，吹乱她的发丝。 少女鼻头翕动，胡乱地掖了一下碎发，眼睛仍盯在题目上。 一副认真起来八风不动不受外界干扰的样子。 周寻看她耳边的碎发又被吹起，起身，隔着她去关窗。 少年手臂修长，拉着黑色手柄向内用力，宽大的校服衣摆轻晃，带着清浅的柠檬香扫过少女脸颊。 乔七一手抓住衣摆，眼睛仍盯着试卷，一手写出最后答案。她检查了一遍，呼了口气，抬头正对上少年幽深的眼眸。 周寻率先错开目光。 乔七松开他的校服衣摆前又拽了下，笑得像只等着被夸的小猫，“周寻你看看，我做的对不对？” 周寻压住嘴角轻笑，坐下后拿过试卷，笔尖轻触在她娟秀的字迹上。 身旁忽然投下一道身影，桌角也被敲了一下。 俞韩背上背着书包，背光站着，看样子像是回家前顺便过来说话。 “周寻，我那里有一套二中的试卷，有时间切磋一下？” 二中是和附中齐名的重点高中，试卷也颇受各校学生追捧。 周寻后背靠在椅背上，长腿随意地支着，微抬下巴，眼波不动，“可以。” 这姿态像是批准了似的。 俞韩压下心里闷气，声音仍紧绷。 “月考后，下周一晚自习。” “随你。” 两个人的对话稀松平常，乔七置身局外却听出了一□□味。她眼神在两人身上扫过，“切磋”这个词，就很高手过招，不是她这种小民可以参与的。 后排的陆星然听了一耳朵，“加我一个。” 乔七低下头，歪着头去看周寻转笔。 周寻转笔时动作不快，黑色签字笔在指尖悬停，要掉不掉的。和他的人一样，总给人一种不紧不慢游刃有余的感觉。 那笔一停，在试卷上点了一下，“没问题。” 乔七一笑。 “乔七。”俞韩忽然唤她。 乔七抬起头，“嗯？” 俞韩一笑，“外面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乔七这才向外看，一下先瞥到窗台上并排放着的两罐旺仔。不知道周寻洒了什么种子进去，黑色土壤里冒出几棵小小的绿芽。一棵绿芽躬着腰头还埋在土里，要冒不冒，看得人想上去帮它一把。 窗外路灯映照下能看出几丝斜雨，雨丝很细，落地无声。 “嗯。” 南礼四季有雨，出门带伞是基操，她的书包里常年放着一把伞。 “那你回家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好，拜拜，你也是。” 俞韩又笑了下，嘴角牵得费力。 他朝她点下头背着书包转身，周寻敲一下桌面，“看这道题。” 乔七忙低下头，因此也就没看到身边少年嘴角轻轻扬起。 错题讲完时，刚好和每天晚自习的放学时间差不多。 乔七把试卷收进书包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占用了你一个晚上时间，耽误你复习了没？” 周寻卷好草稿纸眼皮一抬，“过意不去？” 这人会读心术的吧。 没等她回答，周寻又说：“我没带伞，你帮我撑一下？就当回报。” 原来又是一次礼尚往来。乔七秒懂。 催着陆星然快速结束游戏，三个人一起走出教室。 雨还在下着，教学楼距离校门口还有一段距离。乔七撑开伞，周寻自动接过伞柄。 陆星然用打车软件叫了一辆车，三个人撑着两把伞向外走去。 乔七的伞是单人伞，周寻个子高人又大，一个人占去伞下大半面积，乔七站过去时，还有半只手臂露在外面。 还没走进雨幕，她的手臂便被拉了下，周寻出声：“站过来一点儿。” 乔七舌尖无声念着他的儿化音，缩着手臂站过去，小小一只。 周寻垂眸。 乔七的头发长度刚过肩膀，高马尾扎起来后露出圆润的后脑和纤细后颈，灯光下白瓷一样晃眼。走起路时马尾轻晃。她自己可能不知道，多少人偷看过她的背影。 有风吹过，雨丝斜飞，落在手臂上，衣料很快濡湿一片。 少年手中的伞微微倾斜。 雨水滴答落在浅紫色伞面上，激起一层层小小水花，像是夏天冒着细小气泡的葡萄汽水，气泡上涌，入口时啵的一声炸掉。 和着心情喝下，口腔里最后只剩酸甜，微涩。 女生轻晃的马尾不时扫过男生手臂，簌簌声低不可闻。 - 月考这两天的天气都不好，一直到周五考试结束才转晴。 周寻的车子昨天已经骑回家，陆星然的则在学校放了两天，今天一看时只剩半胎气，偏偏街角的修理叔叔没在。 他拍了下车座叹气，“早知道让顾念家的车送你回去。要不七七，你坐公交回去？我在下车站牌那里等你？” 顾念家住得远，每天车接车送，但是，和乔七不顺路。 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你先走，我自己过去等车。” “哎七七你书包给我拿。” “不用，我自己背。” 今天周五，放学时间比往常早一些，又是住宿生回家的日子，校门外挤挤攘攘，停着一排车。 乔七先过马路，绕过拥挤的一段，去往7路车站牌。 站牌下立着一道熟悉身影。 13、秘密 接连两天阴雨，温度再度回落。日落西沉，天空放晴，可风还是冷的。 乔七在校服内加了一层卫衣，指尖仍是凉的。 周寻像是天生不怕冷，仍然是一件t恤一件校服。 7路车在附中这一站上车的人依旧很多。 乔七和周寻上车时已经没有座位，连她最喜欢的车门边也站了人。 司机催着人向后走方便前门的乘客上车，乔七准备再往里挪时手腕被握住。 少年掌心温热。 周寻带着她转了个方向，移到正对后门的一片区域。这里拆掉了两排座椅，可以站人，此时里面靠窗站着三名女生，稍有空余，勉强还可以再挤一个。 周寻没让她挤，只把她带到女生外侧。前排座位后有一道横杆，可以抓扶。 两人才站好，公交车突然启动，车身一晃，乔七身体惯性后仰，她一手抓住横杆时，腰上也多了一只手掌。 “抓好。” “抓好了，谢谢。” 周寻慢慢抽回手，手臂向上伸，轻松握住头顶横杆，另一只手闲闲地揣进校裤口袋。 少年身材高大，轻松隔出一片空间。 乔七轻轻呼了口气。 靠窗的三个女生间接受益，躲在内侧同样不会被挤到，目光探究扫视两人，而后咬着耳朵说起悄悄话，一面偷偷打量周寻一面笑。 周寻习惯性忽略这些，目光垂落在乔七身上。 乔七侧面对着他，目光虚虚聚焦在前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露出一只小巧圆润的耳朵和半边无暇脸颊，小扇子似的眼睫又黑又长，偶尔扇动一下。 周寻摸出手机，先打开设置，确保摄像头声音关闭，才将手机举到眼前。 按下拍摄键的同时，乔七正扭过头来看他。 完美侧脸变为完美正脸。 周寻心里突地跳动一下，手上不紧不慢收起手机，对上望着他的明亮双眸，“怎么了？” 乔七朝他勾勾手，示意他离近一些。 少年喉结滚动，心脏剧震，弯着唇慢慢俯下身。 少女身上的软香顷刻间浸透鼻息。思维被嗅觉占领，周寻只能看到乔七用手拢着的粉唇翕动，听不出她说了什么。 “沿途与他，车厢中私奔般恋爱，再挤逼都不放开。”靠窗女生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周寻飞速瞥过一眼，听觉渐次回归。 “嗯？” 乔七目光从女生手机上收回，只以为车厢太吵，周寻没听到，再次压着声音重复：“我说，你看前面那个叔叔，一定很讲究很时尚，光头保养得这么好，不知道哪家的精油这么厉害。” 少女语气真诚，且颇多艳羡。 周寻看了一眼前排头皮蹭亮的叔叔，又看一眼乔七，在她耳边低低笑出声。 乔七扭头看他，顿觉两人离得太近，稍后退一点，面露疑惑。 周寻站直，仍是忍不住的笑。 这让乔七有些恼，目光中多出些不满。 如果脸颊再鼓起来，活脱脱一只生气的炸毛小猫。 让人想揉。 握住手机的手抓紧，周寻掩住唇轻咳一声，再挪开时凑近了一些问：“你听过溢脂性脱发吗？” 乔七愣怔几秒，后知后觉，薄红从耳廓开始，随后一路向下，红到脖颈。 她扭过头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有点丢人。 周寻打开手机，镜头中央一只粉红色的柔软耳朵。 乔七独自憋闷了一会儿，转过头小声祈求，“周寻，这件事可以不和别人说吗？” 周寻把嘴角的笑压下去，“好，这是我和你的秘密。” 乔七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 连过两个绿灯，目的地即将到达。 周寻终于能理解《少女的祈祷》歌词中，少女为何连做六次祈祷。 如果可以，他也想祈祷，这是一趟不会停下的车。 - 附中考试成绩一向出得很快。 为了给学生减压，考试成绩并不会张贴出榜，学生自己找班主任领取即可。 乔七周一到教室时，已经有同学拿到成绩条。考得好的谈笑风生，没考好的垂头丧气。 不过也有例外。 顾念拿着班级第35名，年级第265名的成绩条，坐得稳如老狗，笑得如沐春风。 乔七放下她的成绩条抱抱她，“进步5名，念念好棒！” 顾念成绩一直在中下游徘徊，不管是家里还是她自己，对成绩要求都不高，因此说她是最快活的高中生也不为过。 顾念一脸神秘兮兮，“还有更棒的，你要不要听？” 乔七拿出一罐旺仔牛奶，放进桌肚，“什么？” “你班级排名第二，年级第十！七七你好棒！！” 乔七猛地抬头，心头突突直跳，“真的？！你看到啦？” “真的真的！”顾念猛点头，“我去领成绩的时候老师们正在夸你，张老师说你英语试卷比她做的还快，正确率100%，只在作文那里拼错一个单词扣掉一分。数学老师说你考得也很好。然后，苏老师说这是你应得的，这次考试班级第二，年级第十！你太牛了七七！” 乔七兴奋得有点坐不住了，只想快点拿到成绩单，真真切切地把它抓到手里。 “我去领成绩单！” “哎！”顾念一把抓住她，“苏老师马上就来了，你等着她发吧。” 乔七按耐着激动坐下，顾念又说：“还有更更棒的，你要不要听？” “更更棒的？陆星然考了年级第一？” 顾念翻个白眼摊开手，“no～他被周寻k.o了。” “什么意思？” “陆星然班级第二年级第二。” “？？！！” 乔七猛地反应过来，“那周寻年级第一啊？！” “嗯哼。” 乔七眨眨眼，想到周寻给她讲题时的通透，拿个第一好像还蛮正常的。 顾念在一旁悠悠补充，“他比陆星然高了十分！现在大家都在猜他下次能不能蝉联第一，打破理科轮流坐庄的现状。” 顾念话锋一转，继续说：“现在大家也都传遍了，那个帅气逼人的·年轻多金的·秒杀众少女的年级第一周寻，在上周五放学的公交车上逗红了一名女同学的脸。” 乔七一脑门问号。 顾念探身过来，扯了下她的脸颊，“周寻逗红的是这张脸吗？怪嫩的咧！乔七七你老实交代，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她要怎么说，此红非彼红？ 乔七在丢人和绯闻之间，最终艰难选择了实话实说。 结果就是，苏老师拿着成绩单站到讲台上时，顾念还趴在桌上笑。 十三班这次月考成绩不错，苏老师一脸喜气，鼓励这次没考好的同学，点名表扬几名成绩优异的同学，特别提到了乔七。 乔七拿着班级第二年级第十的成绩单，眼圈发烫。 寒假里通宵达旦的日子没有白费，两个多月来的闷头向前没有白费。这次的考试内容虽然只针对一个月来学习的新内容，但这个成绩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肯定。 肯定她转科的正确性，肯定她努力的正确性。 如果说之前她是一只飞鸟，不知归处，不知归途，不知归向，在碰壁后才调整方向。那她现在可以肯定地说，她做了一次正确选择。 乔七呼了口气，既然方向对了，以后继续努力就是了。 她身上正有一股用不完的劲儿。 成绩部分讲完，苏老师又讲起接下来的活动安排。 “从高一过来你们也知道，这一学期会比较忙。接下来4月份的篮球赛、4月底的期中考、5月份的运动会和校庆艺术节都可以开始报名。” “我们先说篮球赛，这一项由体育委员和班长负责拉队组队训练，有需求可以找我说。下面说期中考……” 有同学在下面举手，“老师，期中考可以报名不参加吗？” “哈哈哈哈！” 全班轰然大笑。 苏老师也意识到自己的口误，“可以报名，苏老师不会批准。” 全班再次大笑。 苏老师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面运动会、校庆艺术节一起说。体育委员下课后到体育部拿一下报名表，每个项目都要有同学报名。艺术节和去年一样，评比后的优秀表演有机会在校庆舞台展现。” “同时运动会的引导员，还有校庆要求每个班级必须有的单人节目，我们现在来报名一下。” 苏老师看向台下，“大家来自荐和推荐一下吧。” 班级内安静片刻，顾念突然举手，乔七忙扯一下她，还是晚了。 “老师，乔七跳舞厉害，是去年的单人最佳！” “老师，星月的芭蕾刚在市里拿了奖！ “黎佳每天晚上在宿舍狼嚎，不是，唱歌，可出战！” “陈庚上课总找我说话，给他报名一段单口相声吧！” “李闯和关晓宇晚上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建议报名交响乐！” “……” 眼见推荐越来越没边，苏老师即时控场，“刚刚被推荐的几名同学说一下自己的想法。” “老师，我们双人表演不符合赛制申请淘汰！” “老师，班丑不可外扬，申请不要公开处刑！” “老师，我上去唱歌容易被人怀疑精神状态丢班脸，放过孩子吧老师！” “……” 排除掉胡闹的和自认实力不行的，最后只剩乔七和苏星月。 苏老师：“乔七和苏星月同学什么想法？” 乔七在顾念“上上上上上”的念叨中起立，“老师，我听安排。” 苏星月向后排望了一眼，“苏老师，我想为班级争光。” 顾念嘶了声，“完了完了完了，你不争不抢，她主动请缨。” 果然，苏老师说：“好，那校庆单人表演就由苏星月同学负责。” 顾念叹一声气，看起来比当事人还难过。 “运动会引导员就由乔七同学担任。” 乔七：？？ 14、礼尚 南礼附中很重视学生的活动参与度，这一项在日常分数中占比不小。 篮球赛、运动会、艺术节、校庆，几项活动加在一起的威力完全盖过月考，体育委员的座位每节课间都被围得水泄不通，铅球、标枪这样的项目成了抢手货，争相报名的声音简直要掀翻教学楼顶。 顾念从人群里挤出来，一屁股坐到座位上灌了口水，开口时声音微哑。 “太难抢了，我抢到了铅球的最后一个名额。” 乔七把月考成绩条展平，用手压了两下，装进文件夹收好，“你和我一起报五千米多好。” “小祖宗，八百我都费劲，五千米要绕操场跑十二圈半，绕了我吧！你等着体委感谢你吧，去年三千米都要求着人报，今年你直接五千。七七你要不要换个轻松的？跳高跳远这些名额都还有，”顾念深吸一口气，目光佯装凶狠，“为了你，姐还可以再去挤一次！” 乔七摇摇头，“算了，那两项我也不厉害，五千米还可以帮班里拿分。” 乔七爆发力一般，但是从小练舞，吃过的苦不少，因此耐力不错。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到窗户被轻敲了下，乔七扭过头，陆星然就站在外面，示意她把窗户打开。 乔七把窗户打开，陆星然先伸过手来在她头上揉了一把，“这次考得不错。” 乔七歪头躲过他的手，“干嘛来了？” 陆星然收回手，“北门那边新开了一家小店，我和周寻中午过去吃，你们两个要不要一起？” 没等乔七应声，顾念已经回了一叠声的“要”。 附中食堂菜色一般，顾念是个嘴馋的，吃不了三天食堂就要去校外打牙祭。这次有偶像加成，中午下课铃声一响就拉着乔七直奔十班，出班比老师还早。 可惜到十班时，老穆正在拖堂。 老穆教物理，年纪不算大，满眼精光藏在眼镜后面，正拿着粉笔写乔七头疼的物理公式。 十班和十三班轮换座位时间不同步，乔七和顾念这周又轮换到靠近走廊的窗边，而陆星然和周寻轮换到了最里侧那一排。 两个旺仔牛奶罐连带着被放到了那一侧的窗台上。 顾念拉着乔七靠在走廊边越过几排同学向里看，“旺仔牛奶罐里种了什么呀？周寻很宝贝的样子。” 几天过去，小嫩芽长高了一点，看起来像戴着帽子的豆芽菜。 魏雪和乔林平时工作忙，家里只有绿萝、多肉、富贵竹这种好打理的绿植，没有家庭熏陶，乔七自小对这些也不感冒，因此搜肠刮肚也只能实话实说“不认识”。 两个不识花草的人，最后把目光投在了人身上。 拖堂历来是学生最烦的事，对理科班的年级第一第二来说也一样。 陆星然靠着椅背，向后撸一把头发，以乔七对他的了解，下一步就是扭头看窗外同时抖腿。 果然，陆星然抖着腿看向窗外，还非常手贱地拨弄了一下豆芽菜。 原本微低着头的周寻瞥了他一眼。 手臂被顾念拱了两下，乔七听到她说：“这是不是就叫阳光隔着玻璃窗偷吻他的眉眼？” 周寻那一瞥后又垂下视线，左手托着额角，右手转着一支笔，时不时停下来，看姿势是在书上画了一笔，再转，再画，不像是在听课。 那一侧的窗帘没拉，一束阳光落在他脸上，亮了眉眼。 乔七非常实在地回：“阳光不会刺眼吗？这样看东西不会发黑吗？” 说完马上被顾念按住一顿掐，“啊啊啊啊，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乔七七你真的不懂浪漫！你赶紧给我飚两句漂亮诗句出来！夸他！使劲夸他！” 两个人正胡闹，那副眉眼忽地朝这边瞥来。 教室里温度比室外高，周寻褪掉校服外套，只着了一件白色t恤，即使坐着，也能看出高材高大。他懒懒地靠在座位上，左手支着额角，右手黑笔悬停。 春晖斜洒，微见尘埃。 光线柔和了原本锋利的五官，少年眉眼清隽，如墨如画。眼底藏着一层极浅的笑意。 时间流淌，静水流年。 乔七不知怎的，脱口而出一句：“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说的大概，就是他这样的少年吧。 - 陆星然口中的“小店”并不小，上下两层，每层十余张桌子。新开的店，店面桌椅都非常干净。 他们四个到的比较晚，到二楼时才寻到一张空桌，点过餐，陆星然下去买饮料，顾念开始在线追星。 顾念平时大大咧咧，追星的时候倒是收敛了些性子，一边捏着乔七的指腹玩，一边虚心请教。 “周寻你数学考了满分，有什么学习方法吗？” “有。” 顾念一喜，又捏了两下。 乔七的手很小很白，指腹很软，被捏过后迅速充血粉红，放开后又莹莹的白。 周寻垂着眼，目光落在上面。 正当乔七想感叹追星使学渣上进时，顾念又问：“那可以教一下七七吗？我们七七很聪明，但是数学分数忽上忽下，上次考得差强人意，这次考得特别好，我寻思着就是差一个学习方法。她要是数学稳了，那就是个六边形战士！” 乔七抽出手，抬眼去看周寻。 周寻坐在她对面，一条腿支在桌子侧面，腿长得就快要伸到她这边，眼底一点笑，说话慢条斯理，“哦？那很厉害。” 没有提他帮她辅导的事。 周寻手指点了下桌面，又说：“刚好我英语介词部分学得不好，乔七同学，我们互相帮助？” 乔七努了努嘴，才开口：“英语可以每天——” 马上被顾念拉住。 顾念替她一口答应下来，“可以的！七七英语特别好，你们强强联手，互帮互助，携手并进，一定可以秒杀一片！” 顾念说完又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七七你不亏，你真的不亏！你数学上去，期中考试稳稳上荣誉墙，b大也能稳稳的！” 乔七识相地闭上嘴。 又是礼尚往来吗？ 英语介词语法换一套数学辅导，说起来是她赚了。 赚大了。 小店新开业，来的学生并不少，一波波地上来找座位，遇到认识的同学，加上一张凳子就能拼个饭。 乔七这桌也有人来。 大家都认识，文科第一，陈立雪。 陈立雪今天依旧一副文艺范，她和乔七顾念不算熟，点了点头就算打过招呼，和刚转学过来的周寻倒是关系很好的样子。 陆星然去买饮料还没上来，陈立雪直接坐到空位上，扭头看向周寻，眼睛笑成弯月，“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吃饭吗？” 顾念一阵恶抖。 周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的笑收回去，淡淡一句：“这里有人。” 乔七扯了一下顾念手指，默不出声当好观众。 陈立雪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那我在旁边加个座位吧？来得晚了，没有空位。” 这次周寻没答，撩起眼皮直接看向乔七。 陈立雪也看过来，还是笑着，“乔七，可以吗？” 观众被迫上线做主。 乔七向周围看了一眼，确实没有空位。 “可以，”她把菜单递过去，“那你看看要加点什么告诉周寻，这是我们点好的。” 陈立雪笑着接过去看了两眼，又问：“这些就好，我吃的不多。你们是aa吗，我把钱转给谁，周寻吗？” 乔七和顾念同时看向周寻。 周寻带着手机，直接扫码点餐后付了钱。 陈立雪笑着看过去，拿出手机，“那我们加一下好友？” 周寻垂眼看桌面，眼皮也没抬一下，“没带。你转给陆星然。” 乔七、顾念：“……” 尴尬。 但是很精彩！ 乔七的目光移不开了。 陈立雪嘴角的笑僵了一下，勉强维持住。她收回手机，“那我转给他。周寻，你这周末还去骑行吗？” 乔七默默佩服她，不亏是文科第一，喜怒不形于色，转话题如流水般丝滑，同时给出的信息量也大，周寻上周末去骑行了，可能两个人还遇到了，可能…… 袖子突然被扯了一下，乔七低头，顾念递过来的手机备忘录上显示一行字：陈立雪在追周寻！！！ 乔七点点头，她看出来了。 顾念手指戳着屏幕，哒哒哒又是一行字：没看出来周寻不愿意，躲都躲不急吗，怎么还往跟前凑？！！！ 三个感叹号还不够，后面又非常形象地跟了两个小火苗。 乔七默默想，是手机备忘录影响了顾念的发挥，这要是放在q.q上，横竖要整出来十个表达愤怒的表情包。 顾念又打：你生气不生气？ 乔七拿过手机，在上面回：摸摸头，不气不气，我懂你，粉丝都希望偶像独美的！ 顾念抬起头，皱起眉顶着三个问号。 没安慰到位吗？ 乔七细想，顾念大概是希望她能够同仇敌忾，又在上面回：我特别生气！！！ 下一句还没打，桌面上“砰”一下被放上一瓶电解质水。 陆星然擦了一下额角的汗，把其余几瓶饮料也放在桌上，没问怎么多了一个人，拿起乔七面前的瓶子，咔地一声拧开瓶盖递到她面前。 “为了给你买这个水，我跑出去一条街。” 顾念看着手机上的“我特别生气”和三个感叹号，再瞄一眼斜对面的周寻。 很好，周寻脸黑了。 这下要精彩了！ 15、青梅 “谢谢，下次换我去。” 乔七抹掉脸颊上溅到的水，接过瓶子眼睫一抬，“还请不要怼到脸上。” 陆星然摸摸脖子嘀咕一句“哪能让你跑”，转眼就看到坐到他位置上的陈立雪，“什么情况？” 陈立雪仰着头甜笑，“和你们一起吃饭，欢迎吗？” 陆星然扫一眼桌上神色各异的三个人，爽朗地笑了一声，“欢迎啊。” 他去旁边搬了一个凳子坐到乔七和周寻中间，见一桌人没有一个说话的，只得招待似的问：“你要喝什么吗？菜单里有。” 陈立雪瞟了一眼乔七手里跑了一条街才买到的电解质水，白色瓶身上画着一个粉红色桃子，看起来分外诱人，“没关系，我不喝。” 她拿过手机，“这顿饭aa下来是多少呀？我转给你。” 陆星然一愣，脱口而出：“你直接——” 话还没说完腿就被撞了一下。 陆星然即时收声，瞥了一眼周寻。 周寻一手拉开雪碧拉环，刺啦一声，仰头灌了两口，收回来的腿向前伸，碰到什么后忽地停下。 对面正在小口抿水的乔七一顿，抬了一下眼睛，接着把腿往回收。 桌下的一切进行的无声。 “你直接吃吧，没多少钱，不用给。”陆星然把话接完，没再管陈立雪，四处看了一眼，起身朝洗手台走去。 乔七放下水瓶跟了过去。 周寻垂下目光一笑，也跟了过去。 扫视全局把每个人的反应记在眼睛里的顾念也跟了过去。 桌上瞬间只剩陈立雪一个人。她抿起唇，用力握了一下手机，也笑着站起身。等到她施施然走过去时，那四个人已经洗完手向回走。 顾念憋着一肚子笑，扯扯乔七的袖子。乔七回头看了一眼形单影只的陈立雪，不知道平日很好相处的周寻为什么对上她时界线划得分明，不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吗？ 周寻明显不想理陈立雪，乔七对她倒并不讨厌，但顾忌着好朋友顾念的心情也没有说话，社交重任又落回陆星然头上。 硬着头皮尬聊了五分钟，饭菜终于上桌。 陈立雪面前摆了一盘茄汁大虾，筷子刚伸在半空，盘子就被端起。 周寻将一盘清炒菜芯放过来，茄汁大虾移到乔七面前，“你点的。” 乔七哦一声道谢，眼睛瞟了瞟盘子却没有动作。基围虾开背去了虾线，只只大而肥美，上面裹着番茄酱，色泽金黄，让人食指大动。 乔七吞了吞口水，眼睛仍然没有移开。 盘子上方突然出现一只手，骨节匀称，腕骨后绑着一根红绳。 周寻拎了一只虾出来，轻松去掉虾头，手指顺着虾背一剥，露出半截嫩白虾肉。 手指好看的人剥的虾也好看。 乔七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敲了下桌边。 旁边的陆星然认命地放下筷子，一边笑一边拎起一只虾，“唉，乔七你是不是看我在才敢点虾？” 他没注意旁边周寻剥虾的手一顿，手上用力，快速拧掉虾头去掉虾尾，顺着虾背把壳去掉，熟稔地将白嫩嫩的虾肉放进乔七碗里，“我刚刚洗手了的，你可看到了啊。” 说完又拿起第二只虾。 本想暗度陈仓，结果被公开处刑，乔七深感脸上无光，瞪了一眼陆星然没说话。 陆星然被她逗得直笑，“你这是掩耳盗铃，我不说别人就看不到吗？” 他麻利地剥完第二只虾放进乔七碗里。 陈立雪看着这边，笑着问：“乔七是不是不会剥虾呀？” “我会。” 乔七坐不住了，放下筷子手伸向盘子，还没沾到盘子边就被陆星然一拦，“你别弄脏手了，我来就行。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乔七满脸问号，他在她不丢人，顾念在她不丢人，现在加上周寻和陈立雪在，还不丢人吗？ 乔七抬头瞥一眼周寻，周寻低着头，手里慢条斯理剥着一只虾，像是没注意这种小事。 而陈立雪眼神炯炯，势要问个究竟的模样。 陆星然手上剥着第三只虾，眼睛也没抬地回陈立雪的话：“七七的手用来画画写字就好。” 乔七哼了一声，“你怎么不说我的手用来拿筷子吃饭就好？” 陆星然还没回，陈立雪先笑了，她转转眼珠，眼神在两人身上扫过，“你们两个真有意思，是不是一对呀？青梅竹马看起来好甜。” 周寻被某个字眼刺到，手上动作一顿，抬眼朝乔七瞥去。 还没等乔七说话，顾念先表了态：“别乱嗑cp哦，他们两个可不是。” 乔七点点头，好脾气地答：“我们只是从小一起长大，不是……” “从小，几岁？”周寻突然打断。 乔七一愣，没想过周寻会对这个问题刨根问底。太小的事情她记不清，下意识去看陆星然，嘴上不太确定地问：“幼儿园吧，我们是不是一起读的幼儿园？” 陆星然将剥好的虾放进她碗里，“是呗，我转学过来后老师安排我和你在同一张小饭桌上吃饭。” 他拧了下眉头仔细回忆，一边笑一边说：“你是不是不记得了？我们友谊的小船就是从剥虾开始的。那时候你自己的虾放着不吃，泪汪汪看着我。等我扛着压力吃完了以后你把你的虾推给我，结果我才吃了一只你就开始哇哇哭，当时把我吓坏了，后来才弄明白你是想让我帮你剥虾不是让我吃虾。老师说帮你剥虾的小朋友转走了。” 顾念也是第一次听这段，一边笑着一边偷偷观察周寻。 周寻捏着一只虾一直没动，目光半垂着，睫毛一盖看不到神色。气压看起来不高。 那边陆星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哪个小朋友把这个历史重任留给我，吃了一只虾，剥了十多年。” 乔七低下头戳戳虾，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些事我都记不得了。” 陈立雪接道：“你没听过那句歌词吗，’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乔七，我好羡慕你。我就没有一个竹马对我这么好。” 她笑笑，扭过头问周寻，“周寻，你有没有什么小青梅？” 周寻眼皮一沉，只觉得心脏被酸涩填得没有一丝空隙，太多的话想冲口而出。他将手里的虾剥好后放进碗里，抽了一张纸巾擦净手，压下心绪抬起眼。 “有一个。” 他一笑，眼神散漫，直直落在对面的乔七身上。 “我那个小青梅没什么良心，也没什么记性。我在的时候天天找我玩，我走的时候抱着我哭得直打嗝，转天就和其他小朋友划起了友谊的小船。” 桌上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大概谁也没想到周寻这样的人会被青梅抛之脑后。 乔七被他看得身上汗毛直竖，好像她就是那个没良心的青梅似的，心里莫名其妙漫上来一层心虚，筷子握在手里，虾也不敢吃了。 周寻眼神一直没移开，乔七顶着压力开口安慰：“你这么优秀，你的青梅一定会后悔的。” 周寻笑一声，“谁知道呢。”转头便对上陆星然若有所思的目光。 他没避讳，两个人对视几秒后各自收回视线。 压力没了，乔七轻轻呼一口气继续：“现在通讯这么发达，你可以和她多保持联系呀。” 周寻抬头瞥她一眼，慢悠悠“嗯”上一声，接着拿出手机，突然说道：“乔七，把你联系方式给我一下。” “嗯？” “传给你上次的拍摄花絮。” 乔七这才想起来她的那段花絮没出现在女生节晚会上，“哦”一声后报上一串号码，然后才猛地想起周寻半小时前刚和陈立雪说过没带手机的事。 她快速瞥一眼陈立雪，见她也拿出手机，面无异色，看样子像是已经忘了半小时前的事。 “七七，我也加一下你。” “嗯……”乔七看看两人。 不理解，她真的不理解。 这一顿饭可谓吃的五味杂陈，后面没人再说话。乔七回学校的路上想起没吃几只的茄汁大虾，拉着顾念嘀咕。 “那个虾真的很好吃，”她回头看一眼并肩走在后面几步远却罕见没聊天的周寻和陆星然，压低声音，“你说周寻说归说，为什么要看着对面无辜的我呀？他那个眼神搞得我心理压力好大，我的虾，它们也那么无辜……难道是他的青梅不理他，就嫉妒我有竹马？” 顾念心里简直要笑翻过去，内心狂喊你没闻到一股要冲天的醋味吗，脸上还要不动声色，“是吧。” “啊？我就是随口一说。” “嗯，我也是随口一答。” “哈哈，顾念念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随便？” “嘻嘻，乔七七我问个不随便的，在陆星然之前是哪个小朋友给你剥虾啊？” “嗯？我不记得了，今天陆星然说起来我才知道的。” “太没良心了吧你？” “记忆太遥远，如抓不住的星星，我真的想不起呀！” “使劲想！使劲想！你给我使劲想！” “好好好！” 两个人说说闹闹回了教室，乔七还是把这件事放在了心里。 晚上回到家时，魏雪正站在客厅，一手提着富贵竹，一手拿着剪刀剪掉杂乱无章的根系。 乔七站在门口，把书包放在一边，低头换拖鞋，问：“妈妈，陆星然幼儿园转过来之前，我是不是有一个玩得不错的小哥哥？” 16-20 第 16 章 外套 周寻把车停在院子里，进门，开灯，换鞋。 别墅里依旧冷清。 周寻仰头靠在沙发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头顶制式繁复的水晶灯，没一会儿就眼皮发涩。 这套房子是外公着手装修，处处是属于那个年代审美的浪漫感。鎏金分枝的巴洛克风格水晶灯，黑胶留声机，复古摆件。 手机嗡嗡震动不停，周寻眨了下疲涩的双眼，接起视频。 周思晓保养很好，一头波浪卷发披在身后，身上还没换下上班的裙装，一副女强人形象，四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看环境是在书房工作，她侧面对着镜头，键盘敲打声不断。 “儿子考了第一名？” 周寻轻嗤，“林奕？” 周思晓一笑，将电脑关闭，起身拿起手机向厨房走，一猫一狗缠在脚下。 “晚上恰好遇到。” 从橱柜里拿出两盒罐头，打开，周思晓说：“你外公这个周末过去，Tammy和Sunday会让他带过去一只，”她看一眼对面无精打采的儿子，“或者两只。” Tammy是布偶，Sunday是萨摩耶，都是周寻在北城时候养的。 周寻撩起眼皮，“我没有太多时间。” “它们很想你。” “……带来吧。” 吃准儿子会心软的周思晓一笑，“平时让阿姨遛就行，你专注学业。你帮我要的联系方式呢？你答应我的，但是一个月过去了，儿子，这可不是你的办事效率。” 周寻起身，眉眼厌倦，慢步到厨房拉开冰箱，手指晃了一圈最后拿出一瓶冰水。 手机放在一旁，咔一声，瓶盖被拧开。 冰凉滑过喉咙，周寻垂下眼皮，恰好看到屏幕上方划过的一行字，“你们已经成功添加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他把瓶盖拧上，嘴边露出点笑，“快了。” 周思晓扬起眉，没问对面的儿子怎么突然阴转晴，只问：“有事要忙？” “嗯。” “好，那你忙。周末还有惊喜哦！” 周寻心思已经不在这里，淡淡应了一声后挂断通话，切换到Q.Q。 “我的好友”栏多了一个人，消息列表最上方静静躺着一条消息，“你们已经成功添加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乔七的昵称简单至极，是阿拉伯数字“7”，头像是一只白色猫猫头，圆圆的脸颊上两坨粉红，两只毛绒绒的小耳朵支棱着，大大的眼睛瞪着圆圆的，发着光似的，很可爱，很活泼。 还没等他点击对话框，一条新消息顶到最上面。 [大林子]：哥 周寻啧一声，将乔七的消息框点开，点到右上角的三个横杠，找到特别关心，开启。 他退出界面，“大林子”被压到第二位，“7”稳稳占据第一。 大林子又发来一条“哥”。 周寻没理，点开“7”，验证消息是2分钟之前的，乔七不知道在做什么，没有说话。 周寻输入一句“我是周寻”，顿觉自己太傻，删掉后又输入一句“你在做什么”，顿觉还是太傻。左思右想，小心翼翼，最后只发过去一个“？”。 对面没有回应，倒是手机嗡一声，大林子再次发来一条“哥”。 [zx：放] 林奕大概就是在等这条指令，得令后一顿输出。 [大林子]：南礼什么温度？ [大林子]：需要穿秋裤吗？ [大林子]：哥你穿秋裤了吗？ [zx]：你就是那个惊喜？ [大林子]：唉嘿嘿 [大林子]：可不是嘛 [大林子]：我们周六上午到，正在看机票 [zx]：别来，没时间 [大林子]：哥你还是这么酷 [大林子]：你周末要忙什么 [zx]：学习，练球 篮球赛月底举行，十班的队伍已经拉好，准备周末的时候练一下。 周寻回到“7”的消息框，乔七还没回复。感觉身前有些凉，他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站在冰箱门前。 关上冰箱门，拎着水瓶，周寻上了二楼卧室。 [大林子]：滚，谁不知道你周末不学习 [大林子]：练球可以呀，我和晋，江给你们当陪练 [大林子]：顺便见见乔七 [大林子]：你可以帮我约她出来吗？ 周寻挑眉。 [zx]：帮你？ [大林子]：不是不是，我就是想见见传说中的小仙女 [大林子]：你这天天捂着藏着的 [大林子]：你就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大林子]：我去看你们学校女生节的视频了，别人都有脸，怎么就乔七的只有声音？ 周寻笑一声没回，又点开乔七的消息，还是什么都没有。 把校服外套脱下搭在椅背上，周寻双手交叉攥住衣角，长臂向上一伸，脱下的T恤被放在校服上，露出少年身材。 宽肩薄背，腰腹劲瘦，手臂隐隐有力。 手机嗡一声，周寻捞起，正想要切出去时消息框里突然多出一条。 [7]：？ 长指悬停在返回键上两秒，周寻垂眸，唇角跟着上扬，缓缓打下一行字。 [zx]：在学习？ [7]：在剪根 乔七这次回的很快，并且附赠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少女手里握着几根富贵竹，手指干净细嫩，指盖莹润。竹子根根葱绿，最下面是修剪整齐的斜切口。富贵竹竖着拿在手里，照片左下角一截米色薄绒裤腿，还有一双小熊拖鞋。 两只圆圆耳朵，白色的小熊拖鞋。 周寻点开照片，放大，目光在小熊拖鞋上停顿片刻后保存，又瞄了一眼白色猫猫头头像，打字回复。 [zx]：根呢？ [7]：剪掉了呀 周寻：…… 所以剪根剪根，是一根根都不剩？ [7]：应该能活 [7]：应该 [7]：我查过的 周寻看着连着发过来的三条消息轻笑出声，心虚感快要冲破屏幕溢出来。 [zx]：信你 对面发过来一条“我都不信呢”，又风速撤回，接下来发来一张“你是大好人”的表情包和一条消息。 [7]：我继续了。 [zx]：好，剪完叫我。 对面没再回复，周寻抿着笑将消息拉到最上方。两人这一次一共说了12句话。将消息看过两遍，他切到林奕的消息框，对方又输出了一堆。 [大林子]：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 [大林子]：我已经和晋，江说了，你带小仙女来见我们 [大林子]：周六上午到，你可以约在周六下午 [大林子]：over [大林子]：最后补一句，爷，我想你了！么么扎！ [zx]：滚 周寻回完将手机扔在床上，转身走进浴室。没过两秒，又回身捞上手机，套了一个防水袋，将手机带进淋浴间。 一个路口之隔的乔七还在和富贵竹较劲。 她回家后，魏雪才回了她一句“是有一个”，还没等细说就被医院一个电话叫走。 乔七已经习惯爸爸妈妈会被一个电话突然叫走这种事，只得把事情先放在一边。今天乔林在急诊坐班，她等魏雪出门将门反锁，换了身睡衣后拿起富贵竹，想一想不会剪，又回房间取手机。 周寻的Q.Q就是这时候添加的，还有陈立雪的。 添加好后乔七先去网页上搜索了修剪富贵竹根须的方法，在看完要把腐烂的根须、受损的根须、老根和健康的根须都剪掉但不要伤害到新根须后，先是一阵迷惑，然后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保留新根须，其他一盖剪掉吗？ 有了方法论，一切变得简单。没有新根，就剪出个斜切口。 等把所有富贵竹修剪好放进花瓶，已经11点。乔七先去洗净澡，又热了一瓶牛奶，这才坐到书桌前。 和周寻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一个小时前。 乔七小口喝着奶，回复过去一条：我好了。 周寻很快一个“嗯”字跟过来，接下来便没了话。 乔七注意力移到他的头像上，好奇点开。和班里男同学常用的漫画头不同，周寻的头像是一张铅笔素描。 简单几笔勾勒出少年轮廓。鼻梁英挺，下颌线锋利，侧脸冷峻硬朗，脖颈线条流畅，最后是凸起的喉结。 这是不是，周寻自己？ 乔七不敢肯定，会有人画自己做头像吗？ 她把手机放在一边准备学习，突然想起加周寻的初衷。 [7]：我的视频呢？ 对面很快分享过来一个网盘链接。 乔七转存后打开，“青春是飞鸟”的声音响起。 她拖动进度条，一直拉到最后也没看到她唱的“小跳蛙”。 [7]：你发的不是花絮呀？ [zx]：嗯 消息框上方持续提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乔七看着这个略显深沉的“嗯”字没出声，拿出练习册，边做题边耐心等待。 五分钟之后，手机响起。 [zx]：这周六我练球，你来吗？ 穿着深色睡衣的少年坐在大床中央，随意地支起一条腿，手肘半搭在腿上，垂眸盯着手机。领口的扣子敞开一颗，露出脖颈和锁骨上没擦净的水珠。 水珠顺着紧实肌理一路下滑，最后隐没在衣襟里。 周寻再看一眼手机，起身拎起旁边柜子上的水瓶向书房走去。 扭开台灯，拿出素描本，单手抽出一支铅笔。静寂的书房内只剩笔尖和纸页摩擦的唰唰声。 不多时，笔下勾勒出少女轮廓，线条柔和，似有温度。 手机也是在这时响起，消息框内多出一条。 [7]：去的;D- 周寻接到林奕电话时是早上6点，天刚亮没多久。 电话接通，林奕的大嗓门透过听筒传出来，达到了开免提的效果。 “哥，起了没？” 听到机场烦杂的背景音，周寻眯了下眼，将手机拿远几公分，看一眼时间，低哑着嗓音问：“要出发了？” 那边安静片刻。 “卧槽！你谁？！”林奕突然大吼一声。 周寻皱着眉头又把手机拿远几公分，坐起身后清了下喉咙。对面的林奕也从震惊中回归。 “不是，哥，你昨晚干嘛去了？！” 周寻瞥了一眼床边柜上的素描本没说话。 昨晚加上乔七联系方式后一直“陪着”她学习到1点，在她休息时聊上几句，睡前又道了晚安。 仅仅只是这样，第一次心动的少年已经像吃到了什么甜头似的，白天的闷气消散不见，甚至兴奋到睡不着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左躺会想起她那天做题犯愁时拿着笔帽戳脸颊，软软的脸颊被戳出一个小坑；右躺会想起她轻轻小口喝水，嘴唇又红又润；平躺能想起她繁星似的眼睛，生气时瞪得圆圆的，脸颊也鼓，高兴时又笑成弯月，盈光落在里面。 少年最后不得不爬起来，拿起笔。素描本又翻过一页。 “还以为你和哪个小妖精约会去了。”林奕在那边说。 周寻气闷：“你别来了。” 对面传来行李箱滚轮的轱辘声，林奕哈哈笑了几声转换话题：“嘿你还别说，南礼空气是真不错！美女也是真多，怪不得有些人来了之后乐不思蜀，没事儿的时候电话也不打一个，是吧辙哥。” 一个低沉男声“嗯”了一声。 林奕故意没再说话，等对面忏悔震惊。 结果周寻只淡淡地问了一句：“到了？” “到了。为了和你一起吃早餐，我和辙哥半夜出发，怎么样，感动吧？你那叫榕湾对吧？等着啊，我们这就过去。” 车马声渐高，林奕打了一个哈欠，“早上我想吃生煎喝粉丝汤。” 周寻站起身扯过一旁的衣服套上，揉揉额角，指腹触到脸上第一次出现的新奇事物，额角有点疼，他默了片刻，气压渐低，“想吧。” 饶是这样说，下楼看到刚好过来的家政阿姨时，他还是表达了早餐想吃生煎的想法，并且告诉阿姨，做平时的四倍量。 阿姨姓秦，五十多岁，每天早上过来做饭打扫，手脚麻利。周寻沿着步行道绕着别墅区跑过一圈，回去洗完澡对着镜子看了五分钟人生“第一痘”时，厨房已经飘来饭菜香。 他拿着手机点开企鹅号，早上7点钟，乔七起床了吗？有心发一条消息过去，又不知道发什么合适，犹豫半晌后周寻点进QQ空间。可惜乔七的空间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悻悻然退出，手指无聊地在腿上敲两下。手机铃声响起，周寻迅速拿起一看又想扔在一边，林奕来电。 如果要评选爷爷奶奶最爱的孙辈，应该就是林奕这样的。长相虎头虎脑，一个人长了两张嘴，一张用来吃，一张用来夸。 周寻和晋，江在一旁默默吃饭偶尔交流两句时，林奕在那边表演了一段单口相声。秦阿姨的生煎和牛肉粉丝汤被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非常给面子的一个人干掉一锅底。 吃饱喝足，三个人无所事事又不想逛景点，干脆去了附近开放的体育场馆打球。少年人的体力像是无穷的，一顿午饭的时候已经缓过来，饭后又直奔附中。 除了高三生每周末只有半天假，附中高一高二还保持着双休日作息。周末时门卫看管并不严格，穿日常衣物携带校卡就可以入校。三个人赶在高三中午放学时混进去后直奔运动馆。 还不到下午一点，没想到里面已经有人。 看台最下面那一层台阶上并排坐着两个女生，同样的廓形奶白色卫衣，同样的深蓝色百褶裙，中筒袜，白色平底鞋。 两个女生低着头，看着同一部手机，不知道看到什么内容，一起笑出声。 一个女生倏地抬起头，黑顺柔亮的发丝衬得脸颊又白又小，弯眉，星眸，樱唇，鼻梁秀挺，笑眼弯弯，气质明净动人，整个人白的像是打了一层高光，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看过来时微微歪了下头，朝这边招招手，随即拍了拍旁边女生的腿。 那女生也抬起头，是个长相偏可爱的女生。 林奕的嘴巴长得老大，在两个女生身上来回扫视，呆呆地问周寻，“哪个是小仙女？” 周寻没应声，直接朝前走去。 “招手那个。”晋，江留下一句话跟过去。 “唉不是，不是说可爱型的？”林奕念念叨叨，“我不理解寻哥眼里的可爱了，那么漂亮的甜心宝贝能叫可爱？” 话一出口，便被周寻回身瞪了一眼。 林奕缩缩脖子，双手合十道歉，追上去勾着晋，江肩膀，“男人小心眼起来真要命，某些字眼喊都不让喊。” 晋，江罕见地“嗯”一声，林奕来了劲儿，紧接着问：“这样说，在你眼里简初是不是也可爱？” 晋，江瞥了他一眼没答，像是他说的就是一句废话。 乔七被顾念上午拉着逛商场买了一套姐妹装，吃过早午饭后便早早来了这边。顾念翻出最近刷到的一个搞笑视频，两个人看得专心，运动馆门被推开的声音也没听到。 乔七抚了下裙摆站起来，顾念持续性在她耳边压着声音喊“周寻身后那个帅哥是谁我要拿到他的个人信息”，一直等到对面三个男生走近才闭上嘴巴。 周寻今天心情不错，眼底的浅笑压都压不住。目光在乔七白细的腿上快速掠过，他向旁边偏移视线，喉结滚动，“这么早过来？” “今天没安排其他事。”乔七向他身后瞥了一眼，“你们过来的也很早。” 周寻身后的男生确实很帅。个子和周寻差不多高，气质偏冷，也属于那种一打眼就让顾念尖叫搓手的类型。 乔七摸摸抓住顾念的一只手不放，将搓手扼杀在摇篮里。 周寻平时就招女生，可不敢是拒绝表白还是日常交谈，和女生说话从来没出现过这种不敢直视的情况。林奕在他身后憋笑憋得难受，咳一声后往前凑，“不给介绍一下吗？” 周寻这才想起身后还有两个人来，他的视线从乔七身上飘过，直接落到晋，江林奕身上，“晋，江，林奕，我在北城读书时的朋友，今天过来当陪练。” 随后眼神落回乔七身上，“乔七，顾念，这边的同学。” 两边人互相认识问好，周寻这才借机仔细打量乔七。 少女身上的卫衣像是大了一号，袖子垂下去时只露出一点粉红色的手尖，衬得整个人又小又软，深蓝色百褶裙下一双长腿，笔直纤细。她的皮肤本来就白，被裙子一衬，场馆内的白炽灯一打，周寻只觉得白得晃眼。 他想起林奕的用词，甜心宝贝。 乔七眼神瞟到周寻，猛地想起逛商场的另一项收获，她看顾念和林奕晋，江聊得起劲，低低叫了一声他名字。 周寻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身体向她的方向微倾，“嗯？” 乔七转身，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过去，“谢谢你帮我补习功课，一点小心意。” 周寻眼神落在她身上片刻，接过。他拆开盒子，里面是一对黑色运动护腕。 “不知道合适不合适，”乔七眼神落在周寻身上，黑色运动裤，黑色运动外套，“我看你除了校服，其他衣服不是黑色就是白色，这一款的黑色要比白色好看一些。” 周寻把护腕拿在手里，没戴也没说话，这让乔七有点摸不清他的意思，又问：“你喜欢吗？” 周寻低着头笑，笑声像是从胸腔里漫出来的，闷闷的，只有尾调上扬轻快。他将外套袖子向上扯了扯，戴上护腕，抬眸对上她的目光，“喜欢，你送的，我很喜欢。” 乔七仰起脸一下子笑开，一双眸子水盈盈的，“你喜欢就好。” “你朋友喜欢——” 周寻突然转头，乔七的问话戛然而止，她眨了眨眼，等周寻再转过头来才接着问：“他们喜欢喝什么？我去买。” 周寻喉结滚动，忽略不掉少女和他对视时自己杂乱的心跳，他努力把目光定在她眼睛下方，“不用特别招待，他们喝水就行。” 乔七“哦”了一声，低头看一眼运动手表上的时间，指针指向下午一点十五分。 “陆星然出去买水了，你们是约了一点半吗？” “嗯。” 说话间，陆星然拎着两杯奶茶推门进来，身后跟着提着矿泉水的同班同学，还有另一波学生，看样子是高一过来练球的。 周寻已经提前和大家打过招呼，众人对新出现的晋，江林奕没有丝毫意外，互相撞撞肩膀就算认识，嘻嘻哈哈聊上几句后准备上场。 林奕和顾念说话时就注意到了周寻这边的动作，凑过来撞撞他的肩膀，语气贱兮兮的，“给我看看，上面是不是画了一颗爱心？” 周寻回身看上一眼，停顿片刻转回，“别在她面前乱说，她还要好好学习。” 林奕没想到周寻这么快就承认，转头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陆星然是不是也喜欢她？” “还看不出来。” 陆星然把手里拎着的两杯交给乔七，“你们两个的，你的鲜榨，念念的奶茶。” 他往下瞄一眼乔七和顾念露在外面的腿，“嘶了一声，”“冷不冷啊你们两个，还没到四月呢，让阿姨知道还不得念叨你们两个。” 顾念从旁边凑过来接过奶茶，“你不说不就没人知道。我们下午回去就换回裤子！” “行行行我不说。”陆星然说着话，从一旁的矿泉水里拿了两瓶出来摆在两个女生的包旁边，“给你们的。”随后朝着篮球场走去。 附中运动馆很大，这半边是两个篮球场地，再往里还有羽毛球、乒乓球场地。 顾念家里来了电话，她把奶茶放在座位旁，走到一边去接听。 看台这边瞬间只剩乔七一个人，她拆出吸管插好，吸着果汁坐下。 十班来了十个男生，再加上晋，江林奕，分成两队后还有两个人没办法上场，那两名同学往看台边走，周寻也跟了过来。 两名同学走到一边坐下，准备一会儿再上场换人。周寻直直朝着乔七走过来。 乔七抬着头还没反应过来，一件外套已经丢到她腿上，青柠味顷刻间充斥鼻息。 周寻里面穿着黑色短袖T恤，垂着目光， “盖一下腿。” 乔七吸果汁的动作僵住，耳朵慢慢透出一层薄红。 她低下头，把腿往回收了收，随即想起什么似的站起，手上还抓着周寻的衣服。 周寻视线偏向别处，快速舔了一下唇，话说的有点艰难，“没有走光，但是你，你们坐在这里有点影响打球。” 乔七稍微放下心，“哦”一声，手上仍抓着他的衣服没有动作。 余光里大家的视线在往这边瞟，十班同学的，高一同学的。 陆星然迈着大步走过来。 他看了一眼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把身上的校服外套脱下递过来，“冷了是不是？用我的。” 第 17 章 轻涩 还没等乔七反应，一旁接电话的顾念几步奔回来，一把抓过陆星然的外套抱到怀里，脸上笑嘻嘻，“给我给我，我也需要！” 陆星然盯了一秒乔七手里的衣服，微一扬眉，笑得神采飞扬一副少年模样，偏偏说出来的话老气横秋，“你们两个不听我的话，这才几月就光腿穿裙子。” 顾念扭过脸，做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陆星然一乐，叹一口气，拍了下周寻的肩膀就往回走，没注意周寻目光正落在他的手腕上。 陆星然脱掉外套后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短T，劲瘦的手臂露出来，手腕上戴着一副护腕，蓝色，和他的同款。周寻想起来，他平时打球就戴着这副护腕，已经用了一段时间。 他敛起神林奕，别看他看着虎头虎脑没心没肺，其实滑得很，刚刚你送周寻礼物的时候，我才露出一个眼神他话里话外就放出晋，江有女朋友的意思，精猴一个。唉，果然帅哥都不是单身。” 乔七吸着果汁，看着球场上的人。10班的替补被叫过去做了裁判，此刻看台这边又只剩她们两个。 陆星然和晋，江站在中线两侧说着什么。两个少年挺拔如青松，一个阳光一个沉定，性格上也是一动一静，陆星然说了一大堆，晋，江只回几个字。而站在一旁的周寻，很随意的站姿，多少透出些散漫。 和他面对面相处时乔七还不觉得，现在站在局外再看，他身上那股散漫劲压都压不住，好像永远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陆星然和周寻都没有女朋友啊。”她回复顾念，忽地又想起周寻手腕上的红绳和拿过的粉红色信封，马上纠正：“陆星然没有女朋友，周寻不知道。” “周寻也没有的。”顾念说。 乔七投过去一个疑问眼神，想了想接着道：“那可能有喜欢的女生吧。” 顾念盯着她没出声。 乔七又投过去一个疑问眼神，想到盖着周寻的衣服可能不妥，准备挪开。 顾念马上一拦，“盖着吧，你不觉得真的有点冷吗？而且你们都这么熟了，天天一起放学回家，没事的。”说完后又两眼亮晶晶，嘿嘿笑着换了话题：“你也觉得周寻帅？” 乔七手上没再动，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场中的挺拔少年，凑过来压低声音，眼神也亮亮的，“帅的，长了一颗痘痘也不影响颜值。” “哈哈哈哈！你也看到了？” “嗯嗯，”周寻的头发短，那颗痘就在额头上，太过明显，看不到都不正常。乔七点头，然后恍然大悟，“我相信周寻没有女朋友了？” “嗯？这是什么逻辑？” “长痘嘛，无非几个因素，”乔七吸了一口果汁，跟顾念慢慢细数，“饮食、熬夜、不讲卫生还有内分泌失调。你看周寻，每天干干净净帅帅气气的，附中的饭菜想油腻也油腻不起来。而且昨天1点的时候他说去睡觉，所以也不是熬夜。” 乔七又吸了一口果汁，顾念眼神锃亮，突然问：“你们两个昨天晚上互道晚安了？” 乔七点点头，“睡觉前说了一声。” “哦哦哦，那你刚刚的结论是？”顾念两手并拢，轻轻搓了一下。 乔七没注意到，继续说：“内分泌失调呀！青春期嘛，雄性激素活性增强，憋久了就——” “乔七。” 不轻不淡的一道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 乔七激灵一下，闻声抬头，周寻离着一步远站在她面前。不知道站了多久，不知道听了多少。 想到刚刚正和顾念谈论的问题，一只乌鸦从头顶飞过，乔七尴尬得想脚趾抠地，手上用力，果汁杯被她攥得咔一声响。她缓了下神，慢慢松了力，微微抬着睫毛，眼神闪躲，声音透着心虚面上还在佯装无事，“怎么啦？” 好像刚刚大胆谈论男生青春期内分泌失调憋久了会爆痘问题的人不是她。 周寻心情复杂，本来心里在憋闷轻涩，想解释一句那是熬夜熬的，可再想到为什么熬夜，又默了，现在看到乔七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又想笑。 他垂着目光面上尽量不露出什么表情免得她尴尬，拿出手机，“帮我收一下。” “哦。” 黑色手机带着少年的体温，乔七接过后拉开背包拉链才想起来问：“我放在我的包包里好吗？” “好。” 看着周寻什么都没提什么都没问地转身离开，乔七松一口气，转头就对上顾念憋笑的表情。她再也忍不住，尴尬得跺了一下脚，嘴上抱怨：“这就是博学的代价吗？” “哈哈哈哈！”顾念真的忍不住，上手捏捏乔七的脸，“脸皮不厚呀，那你就是真的博学！” “哈哈哈！” 两个人笑笑闹闹了一会儿，刚刚的尴尬气氛一哄而散。 倏地一声哨响，球赛开始。 乔七顾念同时看向球场。 篮球被充当裁判的同学高高抛起，两道少年身影同时起跳，篮球下落时被一只手轻轻一拨，送到林奕手里。 “卧槽！”顾念惊呼！ 乔七也是一惊。 她看过太多次陆星然跳球，从来没有失手过，没想到晋，江深藏不露。 场上的陆星然也是一愣，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 林奕得球后嘚瑟地一笑，运球进攻，压过中线时周寻已经抵到他面前。两人身高相仿，周寻却像一道跃不过的墙，林奕突破无果，将球传给晋，江。晋，江转身运球晃过防守他的十班同学，又被陆星然堵住。 乔七握紧手里的果汁杯，心脏高高提起，大气都不敢喘，为十班捏了一把汗。 晋，江后撤一步，退到三分线位置，起跳投篮。陆星然对他的跳跃能力已经有了认识，在他起跳前半秒已经预判，先行跳起将球拍了出去。 长臂一捞，球被周寻稳稳接住。少年身姿挺拔锐利，如一把利刃，突破防守迅速切到篮下，高高跃起后单手一压，全场寂静无声。 球落地的同时少年已经转身，和过来的陆星然单手击掌。 “好！” “牛逼！” “操，寻哥，威风不减！” “灌篮啊牛逼！” “啊啊啊啊帅！” 这是乔七第一次看周寻打球。几秒钟内逆转形势，和陆星然配合默契，在对方防守区如入无人之境，轻松灌篮先行拿下分数。 尽管只是练习赛，双方都是同学，乔七依旧激动不已。 顾念已经激动得站起，原地跳着喊着“啊啊啊啊好帅！” 乔七被她带动，将果汁杯放到一边，抱着周寻的衣服站起，加入“啊啊啊啊好帅”的队伍。 两个女生声音清脆，混在一众男声叫好声中十分容易辨别。 周寻侧了下头朝这边看来，勾起唇笑了一下，又换来顾念的几声“啊啊啊”。 不止周寻，看台上两个漂亮女生本来就吸睛，现在又是一副激动模样，连高一的学生都在往这边看。 只是没人注意，一道嫉妒的目光混在其中。 陆星然也朝这边看过来，本来笑得阳光灿烂的脸上突然表情一紧，接着恶狠狠地点了一下顾念，又马上回头进入状态。 顾念一懵，感觉脚下不对时才惊觉，她在陆星然的校服外套上跳了快一分钟。她“嘶”了一声拿起陆星然的外套抖了抖，准备丢到书包上时，球场上又是。 陆星然给她买的是纯鲜榨橙汁，口味偏酸，喝得多了嘴里还有些发涩。乔七扭开一瓶水，小小地抿上一口冲淡口腔里的味道又放回座位边。 等到半场比赛结束，内存也达到了阈值，趁着大家要中场休息，乔七拉上顾念去卫生间。 篮球是一项很消耗体力的运动，各人身上都出了不少汗。 周寻但是拎了下领口，另一只手腕贴近汗津津的脖颈，慢慢沾拭，目光不自觉去追逐乔七。少女的裙摆在门边一闪，消失不见。 陆星然从后面过来搭了下他的肩，下巴一扬，点向他的手腕，“怎么样？这个品牌的护腕用起来还不错吧？” 周寻动作一笑，眼底的笑意也浮现，“那去儿童医院。” 乔七点头，又听到他说：“你对儿童医院这么认可，一定是有它的过人之处。” “……” 这话让乔七不好接，两人站在街边，风一吹过，腿上寒毛直竖。她抱着周寻的衣服递过去，“你穿上吧，外面还是有些冷的。” 周寻目光垂落，睨了一眼她露在外面的腿又将视线移走，“我不冷，你拿到车上盖腿。” 乔七只得又将外套收回去，抬手招了一辆车。两人一前一后坐进去，乔七报了目的地，车子启动。 司机师傅正在和的友聊天，不时外放几条语音消息，再回复上一句。乔七听着一条条熟悉的街道路名，去看身边的周寻。 他应该还是很疼的，额角的汗又淌下来。乔七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得聊天转移走他的注意力。 “通知你家长过来吧？” 出租车后座并不算宽大，周寻曲着长腿，和乔七一掌之遥。坐得近了，她身上的香味又飘过来。手指确实很痛，周寻飘着情绪缓解。 听到她的问话，周寻视线移过顿，收回视线。 陆星然松开他笑容爽朗，率先向看台走去。 “七七说要送你点什么，感谢你帮她补习，我想着马上要篮球赛，建议她送你点实用的。” 周寻笑一声，眼神落在护腕上，“是不错。” 陆星然过来时脑子一懵算错人数只买了一提水，12个人刚好每人一瓶，他过去时那边10瓶已经被分完，他给乔七顾念的两瓶还放着没动。 走到两个女生坐过的位置，陆星然捞起一瓶水扔给周寻，自己拿了另一瓶。 林奕喝完了水，拎着水瓶晃过来站在两人旁边，感叹：“你俩行啊，配合默契！” 陆星然摇摇头，一边拧开瓶盖一边说：“我们两个还得再练练，到你和晋，江的程度就无敌了。你们一起打球多久了？” “多久啊？我想想，我们小学就在一起打球了，是开裆裤的情谊，是吧，寻哥？” “只有你小学穿开裆裤。” 周寻应一声，没管一旁哈哈大笑的林奕陆星然，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运动馆大门，手上用力去拧瓶盖。 瓶盖毫无阻力地被拧开。 周寻垂眸。 乔七座位上放着他的外套，他清晰地记得，这瓶水原本就放在座位旁边。 拿着拧开瓶盖的水，周寻一时没了动作。 第 18 章 失衡 陆星然被林奕勾着肩膀走到一旁，聊着南礼的气候、美食、风景，间或说几句各自学校的奇葩见闻，引来其他同学的跟声附和。 篮球场上高一学生分散开练习，鞋底擦过球场地面的咔呲声，篮球拍打地面的砰砰声，都不及周寻心脏的撞击声来得猛烈。 他低垂着眼眸，视线落在干净的瓶口处，舔了一下干涸的唇，静默片刻，而后指尖转动，将瓶盖重新拧好。 周寻俯身将水瓶放回原处时，乔七正推门进来，看清他的动作后急忙过来。 “这瓶水被我喝过了。” 周寻站直，目光微垂，“嗯，我没动。” 乔七有些不好意思，左右看看注意到只有周寻没有水，又扫到他干涸的唇瓣和额头上晶亮的汗渍，抬起头，“我帮你去买一瓶吧？或者你想喝什么？雪碧？” 乔七的身高在女生中算中等偏高，在周寻面前仍然是小小一只。此刻抬着眼眸的样子很乖。 周寻笑着看人，“色边走边回头去看乔七。 顾念拿过陆星然的外套后坐到乔七身边，抖两下盖在腿上，侧头和乔七低声说了句什么。乔七微微侧着头，嘴唇蠕动，声音也很小，慢吞吞坐下后只把他的外套放在膝盖上。 黑色外套宽大，袖子垂下去，袖口虚虚贴在她的脚踝处，一截小腿若隐若现。在黑色衣袖映衬下更显得瓷白。 周寻收回目光，半耷着眼皮回到球场。 林奕纵观全场，自认抿到了每个人的心思，趁练习还没开始晃过来勾着周寻肩膀，瞥着陆星然的方向压低声音，“放心啊，看哥们儿找机会给你助攻。” 周寻眉头一撇，“别搞事儿。” “知道知道，你放心，我有分寸。”他说完笑着拍拍周寻肩膀，“这次来南礼真是值，我算是大开眼界了，我们寻哥什么时候这样过？”瞟了一下看台方向，林奕又说：“这才短短一个月，哥，你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啊你？春风吹不动的一个人到南礼荡漾成这样？” 周寻睨了他一眼没理。 林奕手指往他额头摸，嘴上继续：“你看你看，都为女生爆痘了！” 头往旁边一侧，周寻眼里闪过厌恶，面露嫌弃，“滚着。” 林奕哈哈笑着晃回晋，江身边，低笑着和他说了句什么，晋，江抬起眼皮朝周寻这边看，难得的露出点笑。 看台边的顾念抱着乔七的手臂望着这边一脸遗憾，“真的很帅，可惜名草有主。” “认识不到半个小时，你又知道了？” 顾念努努嘴，“你看那个那麻烦帮我买一瓶——” “卧槽小心球！” 余光中陆星然低咒一声，朝十班同学吼了一句“快去拉着点别当先动手的那个”，人已经朝乔七跑来。 距离不远，不过几步的事。 陆星然扶着乔七肩膀，仔细打量她，语气急切，“七七，摔着哪里没有？” 乔七展开皱着的眉，“我没事。” 她忽略掉后背的痛，转身，视线扫向周寻的手，她还记得她耳边响过的声音。 周寻的手垂着，无名指发红。乔七伸手想要拿起他的手查看又不太敢动作，两只手虚虚地捧着他的，微仰着头急急问他：“你的手指痛不痛？可以动吗？” 陆星然手臂垂落，诧异地看过去。他看到周寻挡球后扑在乔七身上，很快又站起，没料到他受了伤。 周寻额角淌下冷汗，喉结滚动，嘴角挂着笑，“还行。” 身后还是闹哄哄一片，林奕天生的大嗓门占尽优势，将始作俑者说得不得还口。 乔七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下更显细软，“我带你去医院看一下。” 她边说边收拾书包，又嘱咐陆星然，“我带周寻去医院看一下，你等一下念念，她有事，正在外面接电话。” 陆星然看向两人。 乔七俯身收拾，正把水瓶放进去。周寻目光落在她身上。 虽然认识周寻时间不算久，他也看过他平时对女生的样子，礼貌、有分寸，也会说笑、会给同学讲题，但是和他对乔七时是不一样的。 对待别人，周寻是没什么情绪的接受。别人来找他聊天，别人来找他讲题。 但是周寻对乔七，一开始就是主动的。 他见过他写两份检讨，见过他把乔七的检讨压在自己的下面，见过他主动给乔七讲题。 那天一起吃饭时，周寻提到“青梅”时明显带着情绪，后面又找乔七要了联系方式。 还有今天他脱下外套让乔七盖腿，还有刚刚为乔七挡球。 如果周寻不移动位置，篮球会击打在他的肩膀上，再弹飞，也不会伤害到乔七。他的动作只能说明，他在担心乔七受伤，他要把她护得周全。 一旦想明白，心底的怪异情绪再也压不住。 “陆星然？” 陆星然回神，应下一声，又问：“你自己可以吗？” “可以。”乔七收拾好书包，手臂上搭着周寻的衣服，“那里我熟，你不用担心。” 林奕那边闹哄哄地推着一个男生过来，语气不善，“过去，道歉，然后让我们砸回来。” 男生微低着头，乔七还是记起，这个人是姜琦。 姜琦抬起头，眼底不忿，对上乔七平坦直率的目光后迅速移开，瞪着周寻一声不吭。 周寻看着他没说话，眼底一片冷然。 后背被林奕推搡了一下，头皮在周寻的视线下发冷，姜琦又憋了一会儿，嗡着声音说了一句“对不起。” 周寻冷声，“和乔七道歉。” 姜琦脸色瞬间胀红，闷了一会儿才挤出一句干巴巴的“对不起。” 乔七实在说不出“没关系”，只点了下头，转向周寻后声音轻柔，“我们快去医院吧。” “嗯。” 听到医院字眼，晋，江这才注意到周寻红肿的手指，下巴一点，“折了？” 林奕又骂了一句，推了下姜琦，“今儿这事儿没法就这么完了。” 周寻伸手拦了一下他，“问好他哪个班级的，电话留下，我先去医院。” “放心吧，给你办得妥妥的。” 周寻听他语气不放心，“问好就行，医药费他得出。” “……”林奕看着他点头，“行，你让小，乔七先和你去，后面处理好了我去找你。去哪家医院啊你们？” 周寻目光看向乔七，语气温柔几分，“去哪家？” “儿童医院。” 周寻动作一顿。 林奕本想扭头憋住笑，在“敌人”面前把范儿端住了，可一想到这么爷们儿的周寻要被带去儿童医院还是“哧”的一声笑出声。 乔七只觉得这群人聊天耽误了太多时间，周寻额角的汗一直没断过。她拿出一张纸巾递过去，绷着一张小脸，“18周岁以下也是儿科的诊治范围，”想到林奕刚刚的笑，微顿后又补充：“当然去普通科室也可以。” “儿科”这词一出，林奕又想笑，他瞥了一眼绷着唇角眼底有笑的晋，江，又看向脸色渐黑的周寻和旁边皱眉看他的陆星然，忙摆正了态度，语气艰难，“我三年没生病，呸，生病是要去，要去儿科看的。” 乔七本来也没想争个高低，等周寻擦完汗招呼他一声往外走。 周寻抬脚跟上。 陆星然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还是没忍住跟上去。 运动馆门拉开的瞬间，乔七走进阳光里，陆星然握住周寻手臂，目光与他对视，“周寻，你对七七——” 周寻眼神平静坦荡，等他说完。 陆星然和他对视片段，将未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他收回手臂，“你们快去吧。” 周寻“嗯”一声，快走几步跟上乔七，两人并肩远去。 陆星然拧着眉心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 时间划过下午2点，阳光正好，只是风有些凉。 乔七缩了下肩膀，脚下踩着周寻的影子，转头征询他的意见。 “我们去普通成人医院也可以的，距离和儿童医院差不多远。你想去哪个呀？” 周寻敏感地捕捉到她的心思，反问：“你平时去哪个？” 乔七微愣，她生病的情况并不多，再加上魏雪工作的关系，每次生病也都是去儿童医院。但是想到刚刚林奕听到“儿科”的反应，下意识撒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慌，“我去儿童医院比较多。” 比较多就是，还有比较少的情况去成人医院。 周寻应该听得出来吧。 周寻轻声一来，“我外公傍晚6点飞到南礼。” “哦哦，”乔七从来没听他提起家人，心里闪过一个他之前是不是自己一个人住的念头，算算时间，“应该来得及，如果情况不严重的话。” 她看着周寻放在腿上的手，又扫到他依然干涸的唇瓣，从书包里拿出水瓶，“我把瓶口擦一下，你先喝一点水吧？” 周寻目光微垂，乔七的手不大，手指细白，一手握住瓶身，一直在瓶盖上，好像只等他一句话。这一瓶水其实还很满，她或许只是抿过一小口。 “不用擦。” “嗯？” “你帮我拧显然是记得她的，而她把所有事都忘了，又迟钝地没品出他的意思。 乔七羞愧地简直抬不起头，恨不得当场挖个隧道溜走。 “行了，带着你小哥哥快去拍片，拍完后回来找我。”魏雪提醒。 乔七呆呆地应下，推门带着人出去，心里羞愧难当也不敢回头看人，闷着头缴费、排号，之后就眼睛盯着叫号电视屏，屏幕上的数字滚动一下眨一下眼，活像个木偶人。 但是有人不允许她当木偶。 身边停下一道利落身影，余光里周寻正侧头看着她，话音里要笑不笑，“不打算理我了？” “没有……” 乔七闷着头迟钝应声，羞恼地拽一下耳边散落的碎发，再抬起头时眼神里藏着小心翼翼，“你之前怎么不提醒我一下呀？” “呀”字的尾音子]：绣花似的 [大林子]：哦忘了，你今天英雄救美，半残了 [大林子]：诶你可以让七七喂开瓶盖。” “哦……” 乔七依言扭开，周寻伸手拿过，仰着脖颈往嘴里倒了几口，喉结滚动将水吞下。 自始至终嘴唇没贴过瓶口。 乔七听不到少年的怦怦心跳声，也没注意到少年借着擦拭嘴角移到窗外的视线，只觉得这个办法不错。 不是高峰时段，到达医院是二十分钟后。 周末的医院比往常要拥挤，科室的叫号声不断。乔七走在周寻右侧，小心地护着他受伤的右手。 到挂号窗口前，周寻停下脚步，垂眼看着她，“你去把衣服换一下。” 乔七眨眨眼，想起一会儿可能遇到魏雪，看到她这个季节穿裙子难保不会被说，笑着谢过周寻，将他的衣服递过去，“你的衣服也穿上吧。” 周寻一顿，撩起眼皮，“你来帮我一下？我自己可能没办法。” 人群熙攘往来，大厅中少年微弓着腰，垂眼看少女帮他穿好一边衣袖，又挪到另一侧，小心地从袖口露出他的手指手掌。最后站到他身前，帮他整理好衣领。 医院没有更衣室，只有母婴室和卫生间。周寻等乔七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转身走到挂号窗口前。 “您好，请问骨科魏雪医生的号还有吗？” 第 19 章 小哥哥 乔七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回来时周寻正靠在大厅内的立柱旁避着人群，左手拿着病历本和医疗卡，右手依然垂着。 他身材高挑，眉眼生得极惹眼，就算在医院这种匆匆而来匆匆而过的场合，也能引得人回头看上一眼。 乔七想到他受伤后连一个能马上过来的家人都没有，顿时有些自责。她应该先挂号带他去看病，穿裙子的事被魏雪医生看到说一顿其实也没什么，硬着头皮也就过去了。 眼底挂上愧疚，乔七快走上前小声道歉后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看了一眼挂号单后绕到他右侧，隔着一只手掌的距离和他并肩，一起去往骨科门诊。 和其他科室相比，今天骨科候诊室里的患者算不得多，都是家长带着小朋友过来就诊的。吊着手臂的小朋友、坐在轮椅上裹着石膏的小朋友、头上贴着纱布缠着纱网还能满地跑的小朋友，不管是哪种，都没有周寻这么高的小朋友。 因此两听到声音时已经来不及闪避，只往旁边挪了半步把乔七挡得严实，后背就被重重一撞。飞过来的篮球带着一股狠劲，力度极大，撞得他直接向前跨了半步，乔七“啊”一声向后跌，摔倒在座位上。 看台座椅靠背低矮，只有十公分，再后面是大理石坚硬的棱角。周寻顾不得多想，在乔七后脑着地之前已经俯身，一手撑地，一手抄到她脑后。 后背被座椅靠背硌得一痛，乔七咬一下牙，后脑温软，耳边很清脆的一声，少年身上的青柠味已经扑入鼻息。 周寻半撑着护在她身上，鼻息扑在她颈侧，闷哼一声没动。 篮球砸到人后落在地上，滚向墙角。 馆内一瞬安静。 “周寻？”乔七轻唤。 周寻“嗯”一声，一只手掌撑着地慢慢起身，另一只手托着乔七后脑将她带起，之后收回垂着没动。 指尖尖锐的痛，鼻息间是少女身上的软甜味。 周寻微蹙眉头，感官在痛和甜之间撕扯。 身后闹哄哄一片，他回过头，和几米外的男生对视。 男生眼里一股火气，正瞪着他，像是那一记篮球还没能让他泄愤。 林奕大骂一句冲过去，晋，江快速和周寻对视一眼跟上。周寻扭过头，查看乔七是否有异样。 乔七发丝有些乱，眉头轻蹙，皱着一张小脸，可能还是磕到哪里了。人进来时，收到注目礼简直是肯定的。这种注目礼原本在身高较高的周寻身上，而后又么操作，直接把他们安排到了有熟人坐诊的七号诊室。 七号诊室的门关着，魏雪的证件照片显示在诊室门外的电子屏上。照片上的她眉似远山，目如杏核，整张脸明艳大方。 乔七的五官和魏雪其实有七分相似，不同的是少了些明艳，多了些江南女儿的温婉娇俏。而她在外常常一副好学生模样时，这种娇俏又被气质压了下去，让人一眼看上去就很乖。 周寻目光落在电子屏上，似乎是在看魏雪的个人介绍，几分钟也没挪开眼。 乔七心里犹豫几分，想到一会儿就要面对面就诊，还是开口，“周寻。” “嗯？” “这是我妈妈。” 周寻转过来，再次“嗯”一声，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他的目光在乔七脸上逡巡片刻，她以为他会像其他见过她妈妈的同学说上一句“你和你妈妈长得真像”时，又转向电子屏。 诊室门这时被从里面推开，一个年轻妈妈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2、3岁大的小男孩出来，爸爸跟在后面。 小男孩抱着妈妈的脖子贴着妈妈的脸，催生开口：“医生阿姨好厉害，转啊转啊转，我的胳膊现在已经不疼啦。 妈妈夸了句“宝贝真勇敢”，转头“教育”起爸爸，“下次不要再去扯宝宝手臂。” 小男孩也跟着学，“下次不要再去扯宝宝手臂。” 爸爸笑着道歉，答应着以后一定会注意。 “77号患者周寻请到七诊室就诊”的提示音响起，乔七叫了声周寻，等他目光从一家三口远去的背影上收回后领着人进门。 认真说起来，这是乔七第一次以患者身份进入诊室，心里没来由地有些紧张。她一进门就看向坐在就诊台后盯着电脑的魏雪，喊了一声“魏医生”。 魏雪抬”顾念忙问。 乔七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晋，江林奕配合打了个快攻，比分扳回去了。” 接下来两个女生不敢再走神，眼巴巴盯着场上情况，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周寻陆星然、晋，江林奕身上，其他同学基本沦为背景板。 周寻陆星然虽然配合不错，但是一起打球也不过月余，仍不及晋，江林奕来的默契。好在周寻熟知两人技术特点，双方你来我往分数差距并不算大，再加上乔七顾念这支专属啦啦队，分数隐隐有反超趋势。 有了前面的“啊啊啊啊好帅”打底，乔七跟着顾念一起将语句扩展，“啊啊啊啊周寻好帅”、“啊啊啊啊陆星然好帅”不断出口，那两个人感觉如何不知道，乔七的嗓子快受不了了，不知不觉半杯果汁已入肚有种小时候在幼儿园调皮捣蛋闯了祸，晚上睡前魏雪会找她谈心的预感。 又询问几个问题后，魏雪开单，让她带着周寻去拍摄X光。乔七乖乖拿好单子领命，临出门前还是一步三回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忍不住问出声。 “魏医生，你和我同学认识啊？” 一声“魏医生”再加上一声“我同学”，成功逗笑了另外两个人。 魏雪挪动鼠标点了几下，抬起头看她，“你前几天不是还在问星然转园之前你是不是有个玩得不错的小哥哥？喏，就是你身边的这位小哥哥。” 乔七猛地转头，对上周寻含笑的目光时瞪圆了眼，太多事有了答案。 第一天开学时她趴在他桌上睡着，睡醒后恍惚着没听清名字的“乔熙”。 那天一起吃饭时聊起青梅，周寻看着她说的那句“我那个小青梅没什么良心，也没什么记性。我在的时候天天找我玩，我走的时候抱着我哭得直打嗝，转天就和其他小朋友划起了友谊的小船”。 陆星然才说完和她“友谊的小船”是从剥虾开始，周寻后面也用到这个词。当时她以为他是顺口接个梗，没想到是意有所指。 之后她建议他和青梅多联系，他下一句就要了她的联系方式。 “……” 周寻你吃饭 [大林子]：装得柔弱一点，大老爷们儿，就得舍得下本 [大林子]：脸面什么的，可以不要 周寻手指一顿，手速瞬间提升几倍。 [zx]：滚蛋 [zx]：闭嘴 [zx]：少叫她 林奕发来一串“哈哈哈”，留下一个闭嘴的表情包终于消停了- 微信上给过来的地址是机场附近的一家物流仓储基地，这边人流车流都不多，一排静立的路灯显得空寂。 乔七和周寻过去时Tammy和Sunday分别被装在航空箱内。 两只航空箱挨着，白色萨摩耶正趴着，去拱旁边小号航空箱内的小猫咪。 小猫咪是只布偶，看起来没精打采，一双水蓝的眼睛盛满委屈，身体紧贴在靠近萨摩耶的那一侧，他们走近后抬起头，轻轻地喵了一声。 萨摩耶疯狂地摇动起尾巴。灯光下飞起几根白毛。 乔七目光移回到布偶身上，心被她咬得娇俏，看他的眼神又湿漉漉的，周寻心里忽悠一下，咚咚心跳声要冲破耳膜。 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他脸上带上点散漫的笑意，回话说得轻松又逗人：“想看看我的小青梅什么时候能想起我。” “小青梅”三个字简直是在处以极刑，乔七又低下头去，“对不起”三个字都吐得艰难。 头上落下一只手掌，那手掌力度不大，在她头顶轻轻一落，揉了一下便抬走。 轻飘飘的像一朵短暂飘过的云。 周寻收回手，“没关系，没怪你。” 一句话让乔七更羞愧。 她抬起头小心瞥瞥周寻的脸，看他是真的没有生气，这才长呼一口气，努力想着可以怎么补救一下。 学习上的“礼尚往来”已经是确定好的事，乔七扫到周寻垂着的右手马上有了主意。 她盯着周寻右手的目光真诚，语气更真诚，如同宣誓一般掷地有声。 “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第 20 章 见家长 儿童医院门前的这条路并不宽广，往来的车辆又多，行车缓慢。 林奕坐在出租车内“啧”了一声，示意晋，江向前看。 右前方的医院大门外，乔七和周寻正站在那里。周寻受伤的右手上裹了厚厚一层，看起来像是打了石膏。他左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嘴唇不时动两下，眼神落在身旁的乔七身上。 乔七耷着肩膀，头垂着看不到表情，鞋尖在地面一点一点，看起来有点丧。 周寻挂断电话，侧头和乔七说了句什么，乔七抬起头看向几米外的充气气球，几秒后摇了摇头。 林奕看得津津有味，哎呦两声，去叫晋，江，“寻哥什么时候这么会哄人的？” 晋，江笑了一声没答。 那边周寻和乔七进了一家小超市，再出来时乔七手里多了一瓶水。她扭开瓶盖递给周寻，抬头看着他喝下几口，又接回扭好瓶盖，放进背包。周寻左手勾着乔七的背包带，两人又说了几句什么，看样子是周寻想要拿过背包，乔七抱着没给。周寻扬了下眉没再坚持，拿出手机。 出租车离两人越来越近，林奕收回脸上的姨母笑，挂断手机上的电话，降下车窗喊了声：“寻哥，我在这。” 周寻收起手机，“你们两个找地方玩，我要去趟机场。” “接外公吗？一起一起。” 出租车停下，林移到乔七身上，似乎是在判断哪个是家长哪个是受伤的小朋友。 乔七原本对这些无感，但今天说到“儿童医院”、“儿科”这些字眼时刚被笑过，因此多少生出些羞耻之心，在被瞩目的时候慢慢红了脸颊。 倒是她身边的周寻任人打量也面不改色，直到那些人收回目光。 乔七默默佩服，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吧。 因为魏雪的关系，她和这边科室的医护都认识，进门后没等她去刷卡签到，已经被护士台的姐姐抬手招呼过去。 护士姐姐一边接过卡和病历本签到盖章，一边抬眼八卦，“七七，那边那个是你男朋友吗？好帅啊！” 乔七一愣，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是我同学，他手指好像骨折了。” 护士姐姐诧异地望过去，男生右手垂着不动，忍痛能力似乎很强，神情上完全看不出一丝疼痛模样，倒是眼神自始至终一直落在乔七身上。她将卡和病历本递还，“魏老师今天刚好在7号诊室坐诊。你们稍等一下。” 乔七道谢后接过，走回周寻身旁。 周寻的无名指比在路上时要红肿，眉头轻轻蹙着，像是在极力忍耐。 都说十指连心，乔七想起自己小时候有一次不小心切到手指都疼得直哭，顿时有点不敢想周寻现在有多疼。心底歉疚更甚。 “是不是很疼呀？我给你……” “吹一吹”三个字在脑子里逛了两圈又收回去，乔七抬眼看周寻，这种哄小朋友的话对他应该不管用吧？ “嗯？”周寻微微侧身，目光低垂，像是在追问那半句没说出口的话。 “吹一吹？”乔七开口。 周寻一怔，眼神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盯得她心虚得连忙改口，“或者剥个果冻吃？” 话一出口乔七自己心里先跑过一串省略号，这个方法也很哄小朋友。 她绞尽脑汁地去想第三个方法时，周小朋友已经淡然开口，“果冻吧。” 敏锐听出他声音里的笑意，乔七有种自己才是小朋友的错觉。晃掉脑子里的奇怪想法，她滑下双肩包背带，拉开拉链，才拿出一颗果冻就听到到七号诊室候诊的提示。 果冻又被收回去，“晚一点再吃吧。” 周小朋友也不计较，“好。” 儿童医院的这栋门诊楼是前两年新建，环境干净整洁，设备齐全。患者们不用在诊室外排长队等待，根据系统提示提前一个号码来候诊即可。 大概是护士恶。 林奕又“操”了一声，“你家车呢，车库不是停着两辆吗？” “司机直接开去机场了。” “那回来我和外公一辆车，不和你们挤了。” 林奕和陆星然一样是话痨体质，嘴上闲不住似的，委委屈屈地坐下后问完周寻的伤势又找乔七聊天。从他和周寻的情谊说起，讲到一起蹲过隔壁学校专门拦女生的几个混混将他们收拾了一顿，一起打过高中篮球联赛拿下第一，一起组过乐队。 他拍拍前排座椅介绍，“我们辙哥，乐队主唱，上一个键盘手业务不行被寻哥冷走了以后现在也兼职键盘手，”点点自己，“我，嘿嘿，吉他手，还有一个贝斯没来。” 最后，林奕一手搭在周寻肩膀上，看向乔七，“七七，猜猜我们寻哥是什么？” 乔七自从知道周寻曾是她小时候的玩伴起，就有一种想恶补他这些年生活的想法，刚好林奕讲到这些，因此听得认真专注不时提问，闪亮亮的眼神跟个小迷妹似的，晃得林奕几度错开眼。 她抬起头瞥瞥身边的周寻。 原本在两人聊天时闭目养神的周寻此刻睁着眼，眼神下瞥，与她目光相撞。 这是乔七第一次近距离仔细看他。 不同于陆星然的开朗阳光，周寻像是人为地加了一层过滤板，原本的光彩被刻意掩藏，只露出淡然散漫的冷色调。 他生得眼眸狭长，双眼皮窄，眼角到眼尾呈斜度上翘。单看眼睛，不笑时就给人一种端方清贵之感。 乔七想起翻过的漫画，这种眼型放在古代多是在王侯身上，眼神天生凌厉。 此刻周寻微睁着眸，目光垂视，笑意半掩。乔七有瞬间的晃神，莫名的从中读出些温润包容。 她垂下眼，再抬起时看向林奕，杏眼含笑，“鼓手？” 林奕右手打起响指，神秘一笑，“猜对一半。” 乔七抬头扫向周寻，周寻姿势没变，眼中笑意更盛，但没有丝毫提示的意思。 林奕故意卖关子不说，周寻又只抿着笑看她，乔七顿时犯了愁。主唱、键盘、吉他、贝斯、鼓手，乐队基本要素配置齐全，还差什么呢？ 坐在前排的晋，江突然开口：“是乐队之前的主唱。” 这是乔七没想到的答案。她侧脸看向周寻，眼里明明白白写着这人是怎么从风光的主唱跑去当舞台灯都打不到的鼓手的。 林奕哈哈笑两声，“想知道吧？”没等乔七点头，他继续说：“做主唱要站在舞台最前面，过来看他找他的女生太多，他嫌烦，把辙哥骗进乐队当主唱，自己跑到最后面打鼓，结果来的女生更多，一波追辙哥的，一波追他的。” 林奕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不过你放心，我寻哥以前对那些女生可从来没动过心，拒绝得明明白白。” 周寻轻咳一声，林奕迅速瞥了他一眼后继续问：“七七，你看过寻哥打鼓没？” 乔七摇头。 她之前虽然和周寻一起放学回家，也互相讲过题，但是没有更深层次的了解。认真讲起来，关于他的事情，她知道的还没有顾念多。 林奕拿出手机，“我这里有视频，传给你看看。等我找找看，还有一段他主唱的，唉，时间过去太久……”林奕翻了一会儿手机，“找到了。七七，你号码给我一下，加个好友，我传给你。” 周寻扫了一眼窗外，抬手打断，“机场到了。” 林奕盯他几秒，笑一声，非常小声地嘟囔一句“服了”后收起手机，下车前突然想到曲线救国的方法，叫了声七七，眼神瞥向周寻，“我等会发给顾念，让她转发给你。这样行了吧？” “好。”乔七应声。 他们到的时间刚好，飞机在天色转黑前降落。 周寻住的榕湾是南礼非常有名的一处富豪区，虽然和乔七住的小区一路之隔，配置上却大相径庭。榕湾内各项设施齐全，超高端会所、顶配商业，一侧的高尔夫球场专为榕湾业主开放。 被顾念塞过一些总裁文的乔七已经把周寻外公脑补成一位手腕强悍气质冷硬的成功商人，因此在看到比周寻喊外公还热情的林奕扑向一位老人，老人笑着回抱后又拍着他的肩膀一脸纵容宠爱时，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周寻晋，江依次上前拥抱，老人询问几句周寻的手伤后看向站在前面的乔七，笑得一脸慈祥。 “这是七七？” 乔七迅速瞥了周寻一眼，叫了声“周爷爷”。 周占卿哈哈笑着应下，带着几人往外走，不时和乔七聊上几句南礼，看得出对这边很熟悉。 出了到达大厅，周占卿转头吩咐周寻：“联系小李去要托运机构电话，Tammy和Sunday需要你亲自去接，”说完转身问乔七，“七七和我一起先回去吗？” 乔七摇头，“我和周寻一起，他一只手不方便。” “好，那改天来爷爷家里玩儿。你们两个呢？” 林奕非常有助攻的自觉，来的时候已经铺垫好和外公一起回去，这会儿忙说还有很多话没和外公说，拉着晋，江一起去蹭车。 转眼间，只剩下乔七和周寻两人。 “Tammy和Sunday是？” “我的猫和狗。” “哦。”乔七抬头瞟一眼周寻，没想到他会养宠物，但是联系到他在旺仔牛奶罐里撒的未知种子，又好像什么事都说得通了。 周寻这个人不能被任何一个简单的词汇框住和定义。 周寻右手打着石膏，左手略微笨拙地操作手机，乔七看他调出一个号码拨通，询问几句挂断电话，把手机递过来，“可以帮我加这个手机号码微信吗？” 乔七“哦”一声接过，默记下手机号，打开微信。 周寻的微信界面满屏未读信息，乔七没看，手指挪动添加朋友。对面快速通过，发来一个地址，又提示带上证件。 “是要到这里去接吗？”乔七抬头问。 手里手机震动一下，她以为有新消息进来忙低头去看，屏幕上方闪过一条Q.Q消息，她只捕捉到家长两个字。 周寻目光垂着，心脏猛跳，接过手机后佯装淡定地看上两眼，迈步走在前面，“嗯，我们过去。” 随即把手机拿到一个乔七绝对看不到的位置，切到Q.Q窗口。 林奕那边还在疯狂输入。 [大林子]：牛逼了寻哥，今天直接见家长 [大林子]：还一见两个 [大林子]：外公这边夸七七呢 [大林子]：说她乖顺体贴，小小年纪心思却细 [大林子]：我又帮着夸了七七几句，成功帮你铺路 [大林子]：不用谢，这是兄弟应该做的 [大林子]：毕竟七七这么可爱 周寻看着屏幕上一句句比他喊得还亲热的“七七”，蹙着眉头艰难输入。 [大林子]：你今天见岳母怎么样 [大林子]：寻哥，你在输入什么？这么慢？ [大林脏简直要融化掉，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比毛绒绒更美丽！ 周寻去办理手续时她就蹲在航空箱前，手指顺着航空箱的狭小缝隙伸进去，满足地戳戳布偶柔顺的长毛后再收回。 布偶抬起水蓝的眼睛，歪歪头喵了一声。 心脏被暴击，乔七简直想哭。 身边落下一道身影，乔七抬起头。 周寻的目光不自在的动了动，轻咳一声，喉结一滚，声音有些不自然，“七七，我的手有些疼，可以帮我把Sunday放出来吗？” “好呀！” 乔七轻快地应一声，打开航空箱放出萨摩耶。 周寻有口难言，检讨自己是不是不该加后半句，这样重点就不会跑偏。 乔七注意力完全在毛绒绒身上，又自告奋勇地抱起布偶猫小小的航空箱，自我安慰，隔着箱子抱也是抱。 白色大狗兴奋地围着周寻打转了两圈，又来围乔七，被周寻哄着上了副驾驶。 周寻再度开口，声音仍然有些不自然，“七七，你可以把它抱出来。” “真的呀？” 乔七亮嗯”一声，乔七又问：“今天手还疼吗？” 被护士姐姐认为忍痛能力极强的少年瞬间微蹙起眉，“还好。” 乔七怀疑地瞥瞥他，也没戳破。 面子问题，对男生来说可是大问题- 校园风云人物的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第三个课间时，周寻右手受伤的消息已经成了附中热门话题top1，如果可以，恐怕后面要坠上一个火红的“爆”字。 “怎么受伤的”、“好可惜篮球赛看不到他了”、“期中考试怎么办”、“他怎么吃饭呢”、“运动会还有没有他的项目”…… 乔七趴在窗边，看向教学楼那面楼下的十班。 早上春和景明，上午阴云密布，中午放学细雨和风。 南礼今天的天气简直是陆星然心情的真实写照，令人琢磨不定。 天气不好，大家普遍不愿远行出校觅食，不远处的林荫路上开起一朵朵花伞，嗡嗡人语声迷离惝恍。 而平时对吃喝不讲究的人，今天闪着眼睛打开箱子，抱出布偶钻进后排，小声和它说话，“Tammy是不是，你的名字和你一样甜呢。” 布偶喵一声，眼睛看着坐到旁边的周寻，似乎在思考要不要爬过去。最后转动身体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小尾巴收起来，趴卧在乔七腿上，脸朝着周寻的方向，下巴搭到乔七手上。 乔七受宠若惊，惊喜地看向周寻，坐姿动也不敢动。 周寻笑一下，心里叹气。 没过一会儿，布偶又动了动，埋下头，小小的鼻尖抵着乔七手背，安静下来。 机场距离榕湾一个小时车程。 越往市内方向车辆越多。 楼宇商厦和霓虹飞速后退，车内寂静无声。 萨摩耶好奇地朝窗外打量，不时从座位间的空隙朝后看。 周寻左手食指竖在嘴边示意它安静，萨摩耶轻轻哼唧两声又回过头。 布偶窝在少女腿上沉睡，只有肚子上的长毛起起伏伏。 累了一天的少女呼吸轻缓，头歪在黑色椅背上，脸颊淡粉，鸦羽般的睫毛垂着，投下一片淡影。 鬼使神差的，周寻伸出左手，指腹轻轻抵在少女柔软的脸颊上。 20-30 第 21 章 面子 周末补足睡眠，乔七精神抖擞，周一下楼的脚步轻快如在指尖上旋舞。 相比之下，陆星然倒像是被抽了魂，没精打采，浑浑噩噩，下楼没有一步三蹦，肩膀垮得背包带子往下溜，还破天荒的戴了一副黑框平光镜，不知道在凹什么造型。 乔七伸手帮他托住书包，手掌被书包压得一沉，“陆星然你今天怎么了呀？” 陆星然稍一侧头，勾了勾带子，眼皮耷拉着，“不知道。” 这就有点不对劲了。 乔七想起昨天下午她和魏雪从周寻家拜访道谢回来，这人突然来她家要和她一起做作业，坚持给她讲完两道她原本就会做的数学题，又问她讲得怎么样。她当时直截了当，夸他水平一如既往。 陆星然当时就有点不高兴。 难道是伤到他的自尊心了？不会讲题也不是什么大事呀。 不过青少年小姐姐做了什奕推门下车，自来熟地喊人，“七七去吗？” 乔七点头。顾念那边有事，陆星然要过去帮忙。她又答应了对周寻负责，今天放假，就想前前后后的跟着，直到把他安全送回家。 林奕忽略掉周寻横过来的那一眼，偷偷给他使了个眼色，招呼两人，“正好一起去，七七你先坐进去。” 乔七弯腰进去，挪到最里面，心里还在想着周寻手指骨折的事。 魏雪说石膏要上一个月，之后看情况上夹板和复建，伤筋动骨，起码也要一百天。周寻这一骨折，远的不说，眼前的篮球赛肯定没办法再打，一个月后的期中考试能不能写字也是个问题。 太耽误事了。 这辆出租车是途安车型，座位空间算得上宽敞，但是两个大男孩先后坐进来后，乔七仍旧感受到了来自高度和宽度上的压迫。 周寻隔着几厘米坐在她旁边，长腿微微敞开，左腿向她这边倾斜。 乔七挪挪腿，给他腾出一些空间。 林奕嘴里其实挺愧疚的。他现在篮球赛没办法参加，后面的期中考试还不知道怎么办。” 前方红灯，乔七缓捏车闸，笑着看向陆星然，“对了，昨天你来了就做作业，我没来得及和你说。周寻小时候和我一家幼儿园，你转学过来前他刚好转走，是不是很巧？如果他不转走，那我们三个，不，再加上念念，我们四个会一起长大。” 如果他不转走…… 陆星然一怔，想起那天中午在外面一起吃饭时周寻的话，一切都通了。 情绪几乎是在瞬间沉落谷底，陆星然提不起一点精神。如同一具木偶，他目光发直看向前方，红灯转绿，仍在原地站着没走。 “走啦陆星然！” 陆星然回神，踩着脚踏跟上，目光一直落在乔七身上，情绪乱成一团，心口堵着一堆话，又问不出任何一句。 他偷偷打量乔七的神色，她似乎对他刚刚的问话一点也没有想偏的意思。 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乔七车速不快，又有意等人，两人很快并行。 瞥见陆星然神色仍不算好，乔七想了又想，重新提起讲题的事。 “陆星然，你想将来做老师吗？怎么突然在意起讲不好题的事了？之前我听不懂的时候你不是把我丢给乔慧就是推给数学课代表，现在终于良心发现了吗？” 陆星然抿着唇，阳光开朗的好少年此刻像是她历史课本上画的那颗皱着眉撇着嘴的小星星，一脸愁苦，过了一会儿才闷出一句“不知道”。 这是陆星起头时明显一愣，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几秒，随即转向一旁的周寻，眼神略带打量，不太确定地问：“周寻？” 周寻笑着应下，喊了一声“阿姨”。 魏雪看着他完全笑开，目光扫到他一直垂着不动的手又收敛笑容问起病情。 两人一问一答，身份回归到医生和患者，徒留乔七左看右看，脑袋发懵。 看刚刚的情形，她妈妈和周寻是认识的，但是两人又都没在她面前提过对方，这就有些奇怪了。乔七认真去想，也没等得出答案。 疑惑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大概动作太大，引得周寻在回答魏雪问题不时侧头看她一眼，魏雪的目光也跟着移过。 乔七摆正神情，暂时压下疑惑，在周寻将受伤原因归为磕碰时略去不必要部分，补充说明了受伤经过。在听到周寻是为了保护她而受伤时，魏雪眼神又瞥过来，眉头微蹙又舒展，大概是明白了她跟过来的原因。 乔七缩缩脖子站得笔直，一阵“卧槽牛逼”之声。 “怎么了怎么了？然今天第二次说“不知道”。 确实很不对劲。 乔七闷头想了一会儿也没想明白。 不止女孩的心思，男孩的她也猜不明白。 停好车进到教学楼，乔七从书包里拿出一套森林绿餐具盒递给陆星然，“帮我转交给周寻，告诉他我消好毒啦，中午可以直接用。” 陆星然接过，迟疑几秒又塞回去，“你自己送。” 说完就往前走。 “唉，陆星然？” 陆星然顿了顿，“自己送有诚意。” 乔七“哦”一声快步跟上去，和他肩并肩向前走，歪着头看他就是不说话。看得久了，上台阶差点栽倒。 陆星然扶一把她，嘴里念叨了一句“毛毛躁躁”，扭过头问：“就一套，没我的？” 说完自己先愣了。 乔七丝毫没察觉他的异常，眨眨眼，“你想要呀？我家里还有黑色和白色，你要哪种？” 陆星然没马上回，顿了顿才说：“你用哪种？” “我不用啊，我手又没受伤。”乔七翻过盒子，把背面医院标志亮给他看，“我爸他们单位团建发的，不过你放心，质量很好的。你要哪个颜色？” 陆星然脸上没笑，也没吭声。 乔七转转眼珠，扬着语调故意逗人，“要不我给你拿我妈妈那边的？你没看到过吧，有粉色小兔子和蓝色小熊两种图案哟，你想要哪个？” 这话听起来像哄人，陆星然挑一下眉没说话，乔七自己做了主：“好的，粉色小兔子！” 陆星然拿她没了辙，歪着头笑，“不行，我要蓝色小熊！” “行吧，那小兔子给念念。” “卧槽，七七你——” “文明点！” “……” 到达十班门口，乔七在教室门口晃了一下，刚好周寻抬头，她笑着打了个手势叫他出来。一回头，蔡嘉齐和纪珂正走过来。 这两个人见到陆星然能闹出人声鼎沸的效果。蔡嘉齐以一句“卧槽大师兄你耍什么帅开头”，就着陆星然的眼镜搭着纪珂一人一句一通赞美，顺利过渡到“给我戴戴”这个终极目的。 陆星然大方地摘下眼镜递过去，转头就对上了乔七瞪大的眼。 乔七确实很震惊，陆星然这黑眼圈也太大了吧！ 她想起月考前她紧张到失眠第二天困到怀疑人生时顾念的那句话，脱口而出，“陆星然，你怀疑你昨晚和谁打了一晚上架。” 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只余教室里的几道人声。 蔡嘉齐纪珂眼神咻地齐齐瞄向陆星然，几秒后耸着肩膀“鹅鹅鹅鹅”的笑个不停。 陆星然见了鬼似的也瞪大眼，嘟囔一句“在哪里学来的，乱七八糟”，随后皱着眉头拿回眼镜，低声咒骂两句，把这两人赶回教室，抬头正对上站在门口的周寻。 乔七那句话的声音不小，周寻走到教室门口时已经听到。 脑子里闪过今天早上睡醒时的窘态，周寻没受伤的那只左手僵硬得也像被打了石膏。心脏乱跳如野马，眼神虚虚避开走廊上的少女。 一直到陆星然没打招呼和他擦肩而过，乔七递过来一个森林绿盒子，注意力才堪堪集中在少女手上。 绿色映衬下，乔七的手白得自然细腻。细细小小的手指，粉红色的指甲盖，和脸颊一样软的指腹。 周寻喉结滚动，接过盒子才发现是一套餐具。 对面乔七笑得半眯起眼睛，“这里面有勺子和叉子，你左手用起来应该更方便一些。可以放心用的，我消过毒啦。” 少女声音轻快得如同早上站在窗外枝头那只唱歌的小黄鹂，让人听得嘴角上扬。 周寻“中午突发奇想要去那家小馆吃饭。 顾念发就横插一脚，晴天送饭雨天撑伞，上赶着追着，结果呢？张铭到现在也没说过喜欢你吧，可笑不可笑？” “那他也没说过喜欢你！你天天赖在她后座有意思吗？” “有意思，看你这么生气我觉得特别有意思！” 对面的周寻坐得更直一些，乔七的视线被挡住，她往旁边歪了歪准备继续吃瓜，又被陆星然敲了桌面。 “听着很有意思？” 乔七点头又摇头，咽掉口中食物，小声说：“其实我想看这两个女生争的男生长什么样子。” 她暗戳戳往那边扫上一眼，“你看那两个女生，长得还蛮漂亮的，而且吵起架来还蛮厉害的，那个男生倒是一言不发。陆星然，你是男生你说说，他为什么不说话啊？” 陆星然一脸惊恐，“我又没被两个女生同时追过，我怎么知道？” “怎么没有？你不是经常同时接到几封情书的？情人节那天——” “那我也没有拆烧请假上午没来，四人行变成三人行。 陆星然撑起一把大伞，喊住准备接过乔七伞柄的周寻，“周寻，我们两个一起。” 周寻动作顿住，抬头瞥向陆星然。 陆星然一个上午没和他说过一句话，这会儿面无异色，抬起下巴一点，“你的手别淋湿了，七七的伞太小。” 乔七这才注意到陆星然换了一把大伞，她推推周寻那只没受伤的手臂，“那好啊，你们两个同桌一起。” 周寻回头目光落在她身上，半晌后微一点头。 林荫路旁的梧桐树已经一片新绿，被雨水刷洗过的嫩芽葱绿无边。 地上积起一片片水洼，乔七垫着脚尖走在里面，一不小心踩水力度大了，裤脚被溅起的水渍迅速浸湿，布料贴到脚踝上时凉得她惊呼一声。 前方安静行走的两个少年同时回头。 “快出来！凉不凉？” “凉不凉？出来。” 乔七拎起裤腿慢慢挪出去，笑着夸赞，“你们两个真有默契。” 注意到伞盖倾向周寻那侧，乔七又由衷感叹：“你们两个关系真好！” 第 22 章 迟疑 两名少年对视一眼，都没应声。 这场落雨挡住了太多人的外出脚步，街上外卖车飞驰而过，而行人只是三三两两。正值樱花花期，雨水扫过，满地落樱，可惜了一片粉红花海无人欣赏。 乔七拿出手机蹲在地上调整角度，细雨斜飞中，粉红花海尽头是两名少年英挺背影，她按下快门键，起身后又去捕捉街边傲立枝头的贴梗海棠。 海棠原本艳丽如三月春光，在今天这样的沉闷天气，花瓣托起几滴雨露，竟然有种娇柔之感。 乔七打开相册端详几秒，跟上前面少年脚步。 学校外平日热闹的小店里没几个顾客，老板懒洋洋地靠在门边打上一个哈欠，招呼着三人进店，而后自己钻入厨房。 乔七迈上台阶，收起伞后放入店门口的伞架。伞面上未落净的雨滴很快汇集在一起蜿蜒而下，顺着折叠痕迹滴落在地上，积起一片小小的水洼。 下雨天出行难免弄脏鞋裤，乔七心疼地“嘶”一声。她今天穿的小白鞋是周末才买的，原本干干净净的鞋面上现在点点泥污。才想迈步往里走，身前突然蹲下一道身影。 陆星然手里捏着一张干净纸巾，蹲在她面前，轻微的压迫感过后，一边鞋面已经干净如初。 乔七被他的举动喊着“不好意思我有点胖”，又往这边挤，被一座山似的周寻挡了回去，“胖就坐一半。” “操，你让我怎么坐一半？另一半坐你腿上……？”林奕越说越迟疑。 周寻看过去时一脸嫌的心理教育问题可是个大问题，一粒尘埃也是一座大山。 乔七扯扯他的书包带子，“陆星然，我又想了想，你昨天讲的那题我能听懂的。” 陆星然回头，被阳光浸润的眼眸半眯着，这次终于笑了。 “你不是本来就会？” 他拎着钥匙俯身开锁，音调上扬，声音却被压得略微沉闷，“夸不出别硬夸啊，七七你违不违心？来，今天我载你去学校。” 乔七看着他今天的精神状态摇头后退，“算了算了，我虽然违心，但也罪不至死吧。” 陆星然想起上次得不愉快经历，看着她笑，没敢接话。 乔七开锁自己的自行车，戴好口罩，随口说起运动会。 “你今年报的项目还是跳高短跑和接力吗？我今年报了5000米，准备晚上回来后练习了。” “嗯。那我陪你，我们晚自习上两节就回来。” 陆星然跨上自行车，跟上前面的乔七。 他侧过头。 少女发丝飞扬，额头光洁，一张脸被口罩遮掉大半，只露出秀气的眉和半弯的星瞳，依然难掩风采。 想到她平时的性格，陆星然心里叹气，怪不得…… 街上攘来熙往，7路公交车贴近站台停靠，前后车门同时开启，人群涌动。 陆星然柜台里看，抽纸盒被放得很靠里，她手臂再长也够不到。 正迟疑着，站在陆星然身后的周寻已经将手里拿着的纸巾递过来。 乔七笑着伸手接过，“好绅士呀你们两个。” 她蹲在地上，将另一只鞋子擦干净，废纸团成一团丢到柜台前的垃圾桶。 老板娘在店里招呼一声，让他们随便坐。 角落里坐着一男两女，正是刚刚偷瞄他们的那桌，看校服是南礼附中初中部的学生。男生自己坐在一侧低着头没说话，两个女生坐在他对面一人一句，声音不大，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乔七找了一张靠墙的桌子坐在外侧，才坐好椅背就被轻轻一推，陆星然从她身后座椅间的缝隙挤过去，闷声坐在她旁边，像是还在为刚刚的事气闷。 视线内的桌面上出现一个森林绿盒子，是她带给周寻的餐具套装。乔七抬头，周寻睇了她一眼，在她对面落座后单手拇指用力，试了几下也没打开盒子。 乔七抬起睫毛，这人也没有求助的，还在尝试打开。她伸出手，还没摸到盒子，陆星然已经先一步拿走，双手用力啪地一声打开，放回周寻面前。 “你帮七七挡球受伤，有什么需要就喊我，不用客气。” 周寻撩起眼皮，淡淡一笑，“七七没受伤就好。”他顿了顿，看向一旁拿过手机准备点餐的乔七，又说：“那我以后不客气了。” 陆星然抿了下唇没说话，默了一会儿凑到乔七那边，手指划着屏幕跟着一起点菜，“要一个茄汁大虾，再来一个香辣虾，清炒菜芯要不要？再来一个——” “两个虾吗？”乔七打断他，“一个就好了吧？” “你担心什么，又不用你剥。”陆星然手指点了几下，又滑动屏幕。 “那行吧，那茄汁大虾香辣虾，菜芯不要。”乔七抬起头，手机推给对面的人，“周寻，你想吃什么菜呀？” 周寻姿势散漫地靠在椅背上，眼神在对面两人身上扫了一个来回，下巴微抬，“你帮我点，我不挑食。” “好，那我看一下，妈妈说你不能吃发物，那——” 陆星然又凑过来，“我要吃清炒——” 乔七一根手指抵走他毛绒绒的脑袋，眼睛不离手机，“芦笋，我知道，你别挤我了。” 陆星然恢复了好心情，笑一声坐回位置，抬起头看向斜侧的周寻。 周寻受伤的右手放在桌面以下，左手置于桌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脸色有点沉，原本落在乔七身上的目光微微抬起，与他对视。 陆星然心里一笑，看来周寻已经看出来了。 他手肘支在桌上，托着额角去看旁边的乔七，手指在腿上轻敲。心里如同被放进去一个毛线球，乱糟糟的一团扯不出头绪。 他知道了在他之前周寻已经和乔七认识，知道了周寻会为了保护乔七受伤，知道了乔七依赖他剥虾的习惯是被周寻养出来的，知道了乔七对周寻的评价很高，知道了乔七心存内疚会关心周寻的一举一动。 知道的越多，沉闷不安感就越大。 周寻强势地钉在了他和乔七之间，绕不开躲不掉。 陆星然回收目光，靠在椅背上。 乔七闷着头提交完菜单才察觉出不对劲，往日里的话痨今天安安静静，靠着椅背一坐，眉头微敛，低头摆弄着手机，又像是没想好具体要看什么，只在几个app之间切来切去，烦躁感顺着毛孔蒸发出来。 对面的周寻这会儿也沉着眉眼，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周寻抬起头问她：“有没有想喝的饮料？” 乔七摇头，“我点了一份热汤。” 今天雨水不大，气温还是略有下降，一路过来风一吹，被雨水浸湿的裤脚湿凉凉地贴在脚踝上，难受之余还有些冷。 周寻点点头没接话。 一桌客人起身结账，说说笑笑着向外走，小店内瞬间只剩两桌。 冒着热气的饭菜很快上桌，这次不用乔七示意，陆星然清洗干净双手后已经拎起一只大虾，凉了一会儿后熟练剥皮。 乔七满足的吃着虾肉，而对面周寻对比之下就比较惨，左手执叉，虽然动作慢条斯理像个贵公子，但是叉子只落到面前她帮他点的那份蔬菜上。 乔七想起魏雪说过的骨折时鱼虾类可以适当补充，而上次一起吃饭时周寻也吃过虾，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放下筷子，伸手捏住一只虾须。 旁边陆星然拧转虾头的动作一顿，“七七你做什么？” 乔七捏着虾须将虾提起，一手掐住虾尾，一手掐住虾头。基围虾上粘了茄汁，滑溜溜的。 “给周寻剥几只虾，妈妈说他可以吃一些。” 对面周寻抬起头，眸光一亮，唇角挑起一丝笑意，谢字才出口，乔七手里的虾已经被陆星然接过。 “你吃饭就好，我给他剥。”他看着周寻说。 乔七抽出纸巾将手指擦净，眼睛瞥瞥这个，瞅瞅那个，随即低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只虾，入口前由衷感叹：“你们两个关系真好。” 周寻、学为什么载她回家？她没车吗？” 名叫张铭的男生闷着头没答，右侧坐着的女生接过话，声音软绵绵的，说出去的话却戳心窝。 “这有什么为什么，我们两个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他载我上下学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不知道吗？哦对不起我忘了，你刚转过来不清楚。” 剧情这么精彩，乔七夹一口菜来不及咀嚼，忙睁大眼睛抬起头，越过周寻去看那一桌。 转学女生像是被这一句戳到了，胸口猛烈起伏，一时间没了话。 桌面被轻敲一下，乔七一激灵，陆星然臭着脸提醒，“七七吃饭，别——” “那是我多虑了，这么多年他都没喜欢上你。”转学女生突然出声。 陆星然眉头一蹙，后半句话硬生生被堵在喉咙里，直觉去看乔七。 乔七两边脸颊被食物塞得鼓鼓的，像一只准备囤食过冬的小松鼠，嘴边还沾着虾汁。她猛嚼了两下示意自己在吃，转过头又去“追现场”，恰好周寻抬起头。 少女嘴角沾着酱汁还不忘吃瓜的样子太专注可爱，周寻本来酸闷的心情一轻，被她的模样逗笑，放下叉子抽了一张餐巾递过去，“嘴边有酱汁。” 乔七接过后抹了抹嘴放在一边，甜甜笑一下，又向他身后看。 那边转学女生瞟了一眼青梅没再说话，但是未出口的半句话不言而喻。 乔七心里佩服，小小年纪说话留白能力这么强，长大不去做编剧会可惜。她目光移向一旁的青梅。 青梅显然也明白了转学女生的意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看了眼对面没说话的男生，皱着眉接球，“我们两个关系很好用不着你操心。倒是你，一来开过！” 乔七顿了顿，“行吧，你别臭脸了，我不问你。” 陆星然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边乔七没得到答案，想了想又转头问周寻，“周寻那你觉得呢？”还没等周寻回答，她又自顾自想了个答案，“会不会是那个男生两个女生他都喜欢，承认吗？”顾念哼一声，翻着白眼念叨：“我们三个人一直一所学校一起玩的好吧，上次他和别人说起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可是只说了你，我被归类到’朋友’里，我就真呵呵了。” 那是一次校报的采访。陆星然成绩好，采访他的女生大概是对他有点意思，夹着私多问了几个问题，其中一个就是“有没有陪你一起长大的一个人，TA带给你的影响是什么”。 乔七笑着安抚，“他后来不是和你道歉了吗，说是题目限定。你想一想，他多吃了我家多少大米呢。” 乔七摸摸鼻子，把后半句我也没少吃他家大米咽回去。 她家和陆星然家里都是双职工，且都没有老人帮忙照顾小朋友。她原本有一个阿姨带，后来和陆星然玩熟了，两家商量好后便让这位阿姨也一起带着陆星然。所以有几年的时间里，她和陆星然几乎真的到了形影不离的程度。 乔七又恍惚地想起中午的那个梦。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是青梅竹马啦。你继续说，陆星然今天怎么对你好了？” 乔七回神，坐直了身体，“他今天的行为已经不能用好字来形容了，应该说是’殷勤’！早上起来主动说载我来学校，了一个另一个会伤心？所以想脚踏……啧，这样一想，还挺渣的？” 周寻睨着她，目光复杂，一脸难言。 这还是乔七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马上推翻自己的想法，谦虚着问：“那你觉得呢周老师？你应该知道吧，我记得你拆过女生情书。” 周老师…… 拆过情书…… 周寻眉头一跳，撩起眼皮撇清，“那封情书是陆星然的，错放在我桌子上。” 乔七目光瞬间移向陆星然，目光狐疑，头顶写着你不是说你没拆过吗？ 陆星然没想到这把火会再次烧回来，眼睛一瞪，“卧槽，我没有！” “文明！” “……我没拆，那是蔡嘉齐纪珂扯坏的！” 他们这桌一起“探讨剧情”的工夫，那桌三个人已经起身结账。 男生自己撑开一把伞率先出了门，两个女生手臂挽着手臂一副亲密姿态挤在一把伞下跟在后面。 结局太过魔幻，完全出乎乔七意料。 她一直等到三个人的背影齐齐消失在视线内，才讶异三连问： “这个男生好厉害，尽享齐人之福了？” “两个女生又和好了？” “婚姻法出了什么新规定吗？” 周寻、陆星然：“……” 第 23 章 冰沙 春日午后总是容易犯困。乔七回到教室时，课桌上已经卧倒一片。 她吃了一顿热乎乎的瓜，又喝了一份热乎乎的汤，被冷风一吹，再回到温暖的室内时也要撑不住。硬撑着眼皮给顾念发过去一条信息，知道她身体已无大碍一会儿就到学校后，乔七趴在桌上，没一会儿也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不算沉，她做了一个浅显的小梦。梦里的她开了上帝视角，并且知道自己在做梦，只是困倦得厉害不想醒过来。 她分不清梦里那个小不点的她有几岁。那天是幼儿园放学，她被一个漂亮的小男孩牵着手出来，跟着家里请的阿姨一起回家。 阿姨先带着他们去水果店。乔七从小爱吃芒果，这次自己挑了一个大大的青芒，一路自己抱着，不假他人之手，回到家时学着老爷爷的样子气喘吁吁，并且顺势躺到沙发前的毛毯上赖着不起。 阿姨劝了几句没办法，交代小男孩一句带熙熙去洗手，随后拿着芒果进了厨房，没一会儿就传来哗哗水流声，和手机播放器里的戏曲声。 乔七躺在毛毯上，为了逃避洗手，假装自己已经睡着。只是长长的睫毛颤啊颤的不听话，且每次睁开眼时，小男孩都在看着她。 “熙熙，起来跟我去侧头看向乔七，随口似的问起：“七七，你觉得周寻人怎么样？” “嗯？”7路车关闭车门缓缓启动，游入车河，乔七略作思考，“他挺好的吧，看着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其实还挺热心的。帮我挡掉球，自己手却受伤了。” 她声音渐低，“我心里吓了一跳，向后退开一步，目光迟疑地落在陆星然头顶的发旋上。 就算平日玩得再好，陆星然也没殷勤到为她擦鞋的程度。 除非……像上次一样。 她花了半天时间用奶油胶和各色小饰品做出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小花篮，放在阳台上晾干，准备用来存放她的小发卡。 陆星然那天来她家一起做作业，遛了一圈后无故献起殷勤，西瓜去籽龙眼去皮，葡萄珠一个个水灵透净，把她伺候得像皇太后。 一直到晚上她才发现她的小花篮上多了几个手指印，并且已经无法补救！ 陆星然站起身，脸色坦坦荡荡，好像平时做了多少次似的，话问的也自然：“退什么？不擦干净又要心疼新鞋。” 说完往后扫了一眼。 乔七跟着看过去。今天雨天，小店里的客人只有两桌，一桌自顾自聊着天，一桌正朝着这边看着，眼神探究。 她瞄了陆星然一眼，眉头一皱眼神怀疑，小声咕哝着：“我自己来吧，陆星然你这样子怪吓人的，是不是又弄坏了我什么东西？” 陆星然捏着一张脏纸巾愣在那里，抿着唇从鼻子里冲出一口气，像是忍无可忍，憋了又憋才出声：“小女子之心！” 乔七嘻，乔七皱皱眉头，缓缓醒来。她舔了下唇，坐起来揉眼睛。 混着芒果香的梦境慢慢退去，顾念站在一旁，正从便利店纸袋里往外拿东西，一杯奶茶，一罐旺仔牛奶，两根吸管。 顾念将旺仔牛奶和一根吸管推过来，乔七缓了缓神，摸着温热的瓶身，下巴搁在上面，闭着眼睛小声说了句谢谢。 “周寻买的。” “嗯啊。嗯？”乔七睁大眼睛坐直了。 顾念又从纸袋里摸出一对没拆包装的白色护腕，想了想不得其所，放回纸袋。将纸袋放在她和乔七的课桌之间时，瞥到了乔七湿哒哒的裤脚。 “入校的时候看到他，他说请我们两个喝的。” 乔七“哦”一声，拉开拉环，将吸管拆开，吸了一小口。温热从口腔一路延绵到胃部，舒服得她喟叹一声。 冷春里的温热，真的格外暖人。 梦里的芒果冰沙，还是等到过了夏至吧。 是我送他餐具盒的回礼吧。乔七吸着吸管想。 顾念拉开座位坐下，又问：“你中午出去吃饭啦？裤脚湿着不难受吗？” “和陆星然周寻一起出去吃的。”乔七晃了晃腿，这才想起来似的，愁苦得蹙起眉，“难受，但是回来的时候太困了。” 她打了个哈欠，从桌肚里拿出纸巾盒，从中连抽几张，弯下身去，用纸巾裹着半湿的裤脚。等到几张纸巾被洇到半湿，裤脚处才好一些。 “只能到这个程度了。”乔七将纸巾团成一团，想了想又将裤腿卷起，露出一截白净的脚踝和小腿。 她抬抬脚秀给顾念看，一副我真聪明的样子，“快夸我快夸我！” 话音才落，有同学推开后门进来，冷风贴着地面扫进，坐在门边不远处的她脚踝一凉，表情瞬间凝固。 “……”顾念夸不出口。 快到上课时间，第一节课的老师已经提前到岗，敲敲讲台让大家精神点。睡午觉的同学一个接一个转醒，人是坐直了，眼睛都还迷瞪着。 老师下了狠招，亲自将前后门各开了半扇。 凉气顷刻涌入，迷瞪的同学瞬间清醒，乔七也想哭了。她抬起腿把裤脚一点点退回去。 手里的纸团还没扔，她不想跑到凉凉的走廊那头去丢，瞄上了课桌间的纸袋，语气可怜兮兮，“念念，可以赏我个垃圾袋吗？” 顾念将护腕拿出来，忍着笑，“赏你了。” 她把护腕塞进桌肚，准备放学后还给周寻，电光火石间想起周寻将纸袋给她时说的话，“这杯奶茶请你喝的，其他东西麻烦帮我带给七七。” 其他东西…… 她知道这副护腕的作用了！ 顾念忍住搓手，但是压不住一脸姨母笑。她迅速将护腕拆开递给乔七，“你把这个套到脚腕上。” “这不是护腕吗？这也行？” “有什么不行，活学活用啊乔七七，护腕护腕，脚腕也是腕啊！快点啦，一会儿要上课了。” “哦哦。” 乔七被催着来不及多想，她左右瞄瞄，见没人注意这边，迅速褪掉鞋子，将护腕套到脚腕位置。她小腿纤细，护腕贴着皮肤，又暖和又干燥。 裤腿一盖，简直完美。 乔七拍拍手，笑着换过头，“哪里来的护腕呀？” “鹅鹅鹅，”顾念双眼看天，不，看天花板，眼睛晃来晃去，最后还是实话实说：“周寻的吧。” “的、吧？” “放在袋子里一起拿过来的嘛。” 乔七一愣，看一眼纸袋上的logo，是食堂旁边那家便利店的。护腕已经被她用了，还回去也不好。她想了想，“那我课间买一副还给他吧。” “他现在用不上吧。” “嗯嗯？” “他不是手指骨折了吗？不能打球。” “那他买——” 上课铃声响起，班级里一秒安静，乔七也住了嘴，迅速吸了一口还温热的旺仔牛奶，推了推瓶罐，找到老师刚好看不到的角度，又吸了一口。 这场绵绵春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课间的走廊上叽喳一片，比枝头的鸟儿还伶俐。乔七和顾念一起趴在课桌上，像一对不愿意离开暖窝的雏鸟，聊起今天陆星然的奇奇怪怪。 “你说男生是不是也有姨妈期呀？陆星然从早上开始就一会儿晴天一会儿阴雨的，还突然对我特别好！” “他不是一直对你都很好我鞋脏了，他主动给我擦鞋。对，他今天对周寻也特别殷勤，主动帮他撑伞，主动帮他剥虾。仅仅一个周末啊，他是经历了什么？” 眼看顾念震惊得也坐直了，乔七继续说： “哦不对，他从昨天闹着给我讲题开始就不对劲了！念念你知道他的讲题水准吧，平时话痨一样，讲题的时候多说一句话都能把他累死似的，昨天给我讲输了1秒嘛。 乔七吐吐舌头，将周寻的笔帽盖好还回去，小声说了句“我先走了”，转头去追陆星然。 少女步子轻快地迈上走廊，跑几步追上陆星然，扒着他的肩膀说了句什么，陆星然摇头笑笑，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脑。 还来不及仔细品味和她拿下第一的喜悦，周寻原本含笑的眸光暗淡下来。 他凝视着练习本上娟秀的字体，左手放在上面轻轻摩挲，眼前又映出乔七书写时这些文字时认真的脸。 “寻哥也好了？”旁边有同学问。 周寻应一声，单手费力地收拾好书包，拎起来挎在肩上出了门。 白天一场阴雨，晚上气温骤降。 校门旁来了一家关东煮流动摊位，乔七和陆星然的车子立在一旁，乔七一个人在关东煮的大锅前一边挑串一边朝右侧看。 右侧几米外，顾念和陆星然站在一起，两个人蹙着眉，都是一脸难办的样子。 周寻没惊扰几人，反方向走了几米，上了自家的车- 晚上回去还准备跑步，在陆星然叮嘱下乔七没敢买太多，也就满满一杯。 她托着纸杯坐在自行车车后架上，双腿支地，偶尔摇晃一下，脚腕上的纯白护腕在动作间若隐若现。 几米外那两个人不知道是有什么小秘密，闷在一起“密谋”了5分钟，顾念看了她八眼，陆星然看了她十眼。 乔七心里转了又转，从这两个人是不题，讲了两遍，两遍哦，还是不同思路的。” “啊，这样吗？”顾念缓慢地眨动眼睛，又缓慢地吸了一口已经凉掉的奶茶，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陆星然情绪，还好吗？” 乔七皱起眉头回想，“他今天，很林妹妹的。早上15°角仰望不远处的红绿灯，半明媚半忧伤，中午划着手机时眼神空洞，饰演穿线木偶。只在听八卦的时候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 顾念脑补到陆·林妹妹·星然的样子噗嗤笑出声，她肩膀一耸一耸地问：“是什么八卦呀？” 乔七将今天中午吃饭时的八卦一说，顾念笑了几声，渐渐品出不对味。 八卦里一个男生和两个女生的关系不就是…… 她微微抬眉看向乔七，接着环着手臂靠在椅背上一副审视模样，话问得倒是小心翼翼：“七七，你们三个一起听八卦时，陆星然和周寻是什么表情呀？” 乔七垂下眼眸沉思片刻，接着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放在桌上，沉着眉眼学陆星然和周寻的深沉样子，“他们两个就是这样，小小年纪大大深沉，脸色还臭臭的。” 她塌下肩膀，“大概是男生天生不爱八卦吧，事不关己一样。” “哦？” 顾念怀疑的语气配上怀疑的眼神，落在乔七身上。 第 24 章 春雨 第二十四章 这场雨一直到晚自习时分才停歇。 附中要求必须上两节晚自习，第三节根据需求自选。今天天气不好，两节自习过后大半同学闲聊着起身，教室里嗡嗡人语声中夹杂着推拉桌椅声，嘈杂一片。 乔七眉头轻蹙，笔帽抵着脸颊，目光仍定在练习题上。她被一道数学大题绊住了半小时，理了理思路，仍旧有些模糊。叹一口气，乔七收拾好书包，准备明日再战。 和顾念一起到二楼十班门口时，一群人围在周寻陆星然桌旁，乔七隔着人群看不到陆星然，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俞韩，改天再做吧。周寻左手写字不利落，我今天还要陪七七去跑步。” 陆星然声线清朗，十分好辨认。 “我们找人随机选一道题，限时十分钟。”俞韩的相对清润一些。 “答应吧答应吧，十分钟不久！”旁边同学起哄。 “不久也不行，寻哥十分钟写不了几个字。” “那还不好办，寻哥，我帮你写！” “就你那水平，要代替寻哥出战？那不是铁定完球！” “哈哈哈哈哈！” “尼玛！我意思嘻笑着没回，探头向洗手吧。” 乔七闭上眼睛不动，任凭小男孩怎么叫也不起。 厨房几声水果刀落在砧板上的咯噔声，小男孩蹲下身，循循善诱：“你闻到芒果味了吗？好香呀！洗干净手就可以吃喽。” 乔七心里打着小算盘，就是不起，最后终于说出自己心里的小九九，“给我吃芒果冰沙我就起。” 小男孩没有办法，点头答应下来。 乔七笑得一骨碌爬起来冲进洗手间，小手淋了水，打好泡沫，非常认真地用老师新教的七步洗手法将两只小手洗得干干净净。小男孩检查好她的手，先进厨房，问阿姨今天做什么晚饭。她随后轻手轻脚钻入厨房，偷偷拿了两个保鲜袋，又从冷冻里拿出一盒冻好的冰块。 阿姨被小男孩牵着注意力，一直没回头。 因为是偷偷行动，害怕被发现，乔七抱着冰块盒溜进魏雪和乔林的房间，把冰块盒塞到棉被中间。 她听说这样冰块不容易融化。 阿姨端出芒果果肉时，乔七已经乖乖坐在客厅沙发上。阿姨夸了她一句，拿出一盒乐高让两人拼着玩，又进了厨房。 客厅电视柜下最左侧的抽屉里，放着一个工具箱，乔七最熟悉的就是里面的锤子。上次才拿它敲过冰块。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她抱着锤子和冰块盒子，小男孩端着芒果肉，两人一起转移到阳台，悄悄关上门。 保鲜袋里被放进去冰块和芒果肉，封好口，乔七蹲在一旁小声嘱咐，“哥哥你这次要慢一点呀，千万不要再砸到手指了，我会心疼的。” 小男孩绷着脸答应下来，怕力气太大被发现，又怕砸破了薄薄的保鲜袋，只能一锤一锤轻轻敲。 乔七头，想起那句老话，铁打的粉丝流水的偶像。 “我今天心情比较复杂，你不问问？” 乔七转过头，顺着问：“你心情为什么复杂？” 顾念眉头蹙起又放下，蹙起又放下，看着乔七眼光复杂，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算了，等我自己想清楚吧。” “……” 乔七不干了，侧着头往她身上拱，“顾念念你变了！有什么秘密是我这种付费用户不能听的？” 顾念心里默念一声“关于你的秘密”，嘴上说话犹犹豫豫，“emmm，这个秘密，你现在还不能听。” 乔七哼唧一声，凑过去假装要咬人，笑得顾念往一边躲。 教室里还在闹闹哄哄。 “寻哥可以！大师兄，你呢？” “那你们玩，我和七七约好了——” 陆星然话说一半就被群轰。 “卧槽你俩天天见，又不是约会，约什么约？！就十分钟，别扫兴啊。” “是啊，别扫兴大师兄，七七通情达理，一定会等你的，来吧来吧！” “来来，让我们看看谁最快！” “男人怎么能说快？让我们最快的男人是谁！” “哎，七七不是来了吗？” “七七！”蔡嘉齐朝这边喊了一声。 乔七隔着窗户朝里面挥挥手。 陆星然站上椅子从人群中探头，朝乔七招了下手，“七七，等我五分钟？” 话音才落就被几个男人吱哇叫着拖下来按住。 “五分钟？卧槽大师兄，牛啊！” “快点快点搞起来。” 晚自习的辅导老师已经下班，陆星然那桌几乎被男生们围了个水泄不通，班级里几个女生探头张望，没好意思过去凑热闹。 顾念拉着乔七靠到走廊边，小声问：“你觉得谁能第一个做完？” “陆星然或周寻吧。”乔七往窗边凑凑，准备看看情况。 男生们又吵嚷几句后分散开，陆星然拎着草稿本和笔，挪到一条过道旁的空位坐下，只剩周寻坐在原位。 纪珂拿着一本习题集站到讲台上，先清了清嗓音，“十分荣幸能作为今天的出题人，大家关闭手机，合上书本……” “卧槽你快点，我只有五分钟！”陆星然吼。 “好好，我来看看啊，挑中哪道题随缘，”纪珂翻过几页，“就这道吧。” 他拿了一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字后猛地一回头看向靠着椅背坐得气定神闲的人，“卧槽，你们都参加了，谁帮寻哥写字？” 纪珂往台下看看，目光略过几个明显对周寻心怀想法眼神跃跃欲试又不好意思张嘴的女生，走到门边喊了声“七七”，乔七侧过头。 “七七，你美女救英雄，进来帮寻哥写一下呗，他左手写字不行。” 陆星然扔了笔哼一声。 周寻原本转笔的左手一顿，黑笔滑落在桌面，啪嗒一声响。 乔七往里面看一眼，周寻一个人坐在位置上，打着石膏的右手垂在腿上，微低着头，看起来孤零零的，她应了声“好呀”进了门。 陆星然的桌面上堂而皇之地放着一本《domas》，看来这个晚自习又在翻杂志。乔七将它合上，和桌肚里几本建筑杂志放在一起，又将他乱放的基本书理了理放在桌角，收拾出一小片干净桌面。 周寻将自己的本子推过来，附带着一只笔，眼神含笑，“谢谢七七。” “不客气呀。谢谢你的护腕，今天没来得及买新的还你。” 笔杆还温热着，乔七握在手里，眼睫下压，视线落在左上角的“解”字上时没忍住笑出声。 与右手棱角锋利看起来就十分不好惹的一手好字相比，周寻左手的字规矩得不像话，一笔一划认真得像小学生初学汉字。 乔七瞄瞄周寻的脸，又瞄瞄这个“解”字，非常想让他再写一次。周寻这张脸和这个字的适配度就像小学生顶着学士帽，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只是发生的几率很低。 “准备了。”周寻提醒，身体往这边侧倾了些，校服上的青柠味也跟着传过来。 乔七抬起头，纪珂已经在黑板上写下完整题干，正在画图。 是一道证明题。 乔七低头，在“解”字上轻轻画下一道斜杠，在下一行写上“证明”两个字，抬起头跟着纪珂画图后阅读题干。 如图所示，在△ABC中，M是边AC…… “写：取AB边中点N，则D、E、M、N共线，且……” 乔七来不及再读题，连忙低下头，在图上AB边中点位置写上“N”，笔锋在纸页上飞扬。 余光中周寻目光一直定在黑板上，语速不疾不徐，似乎是在等待她笔下文字能跟上他语速。 像是在虚空中已经画好辅助线，周寻嘴上一刻不停，乔七集中注意力努力跟上，等到题目最后点上代表结束的圆点，乔七甩甩手腕。 旁边的陆星然突然扔下笔，抬手看了一眼手腕，“4分30秒。” 那周寻的时间应该在4分29秒。 “卧槽！不是人！” “卧槽！” “最快的男人。” 教室里几声感叹后又安静下来。 乔七扭过头，周寻正侧脸看向她，眼底抹了一层笑。 她抬起左手陆星然：“……” 陆星然喉咙里堵着一股气，想敲醒她，又觉得她这样迷糊着也好。他深呼吸一口气，忍辱负重地剥了几只白嫩嫩的虾肉放进周寻碗里。 周寻道了谢，吃起来倒像是毫无负担。 陆星然喉咙更堵。 虾肉鲜嫩，茄汁、香辣各具风味，乔七吃得满足，耳朵也没闲着。 角落里那一桌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不快，两名女生的声音渐高。 乔七的位置极好，一抬头便能看到那桌的情况。她吃一口饭菜看一眼，吃瓜吃得磊落。 两名女生虽然坐在一侧，说话的对象都是围绕着对面的男生。乔七听了一会儿才明白，原来这三名同学小小年纪已经有了感情纠葛。 左侧坐着的女生声音清亮，说话直来直去，语气冲得像是在气头上，“张铭，你现在就得跟我解释，你是不是喜欢她？昨天放笑着和他轻轻击掌庆祝胜利，心里美得好像解题速度最快的人是她一样。两人手掌才刚分开，桌面上就多了一个本子，上面是陆星然招摇的字。 陆星然本人臭着脸站在一边，伸手摘下椅子上的背包，又拎起她的，留下一句，“走了，回家。” 这孩子又开始闹了。 不就是要给她制造一个什么惊喜，想到是不是要给她制造一个惊吓。等到关东煮吃完，那两个人终于聊完。 陆星然心事重重的回来，一言不发跨上车子，顾念过来蹭了一口汤底，坐着自家车走了。 在她之后，一辆她神经敏感，她有种微妙的感觉，也许陆星然和周寻的关系并没有她认为的那么好。 她也说大不清，只隐隐感觉到陆星然似乎对周寻有一种微妙的排斥感，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是陆星然臭脸最多的时候。 而周寻的想法，她看不出。 乔七叹了口气，合上习题册。 “快跑步？” “能、能吧。”乔七心虚地别开眼，这家流动摊位的关东煮汤底太香，她吃了一串后没忍住，又加了几串。 乔七逃避地踩下脚踏不准备再谈，口袋里手机却叮咚叮咚响个没完。 等待红灯时，她取出手机。 顾念甩过来两个视频，又水了一串尖叫表情包，留下最后一句： 卧槽！我要为周寻疯狂打call！！ 乔七正准备点开视频，屏幕上马上多出一条“呜呜呜我要对不起陆星然了”，发完后又秒被撤回。 可见对方十分心虚。 乔七眨眨眼，扭过头看向旁边人，想了又想，在闺蜜情和竹马情间反复横跳，最后模糊着小心提醒。 “陆星然，你最近，小心一点念念。” 第 25 章 不安 乔七跑完步回到家时已经晚上10点半，和陆星然在门口道别，她进了家门，踢掉鞋子喊了声爸爸妈妈，换上拖鞋蹦跶着回到房间，拿着睡衣出来后又蹦跶着钻进浴室。将护腕搓洗干净，踮着脚夹到阳台衣夹上，来不及吹头发又蹦跶着回了自己房间。 “啪”一声，门被关得严实。 乔林和魏雪对视一眼，起身先到阳台，摘下还在滴水的护腕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确实是男生打球才会用到的护腕。他拎着湿哒哒的护腕到水池边，拧干，又重新夹回去。 乔七不知道用了多少洗衣液，乔林只拧了一下水手上就香喷喷的。他擦干双手去到乔七门口，耳朵贴在门上，屋里隐约有乔七说话的声音，听不清具体说的什么。 他坐回沙发上，拧着眉想了又想，诶了一声，压低声音，“老婆，七七谈恋爱了？” 魏雪的注意力从电视剧上短暂抽离，“和谁？” 乔林也不知道和谁，他指着阳台上干净飘香的护腕，像是抓到了证据，“她给男生洗护腕！” 魏雪被他这种老父亲看哪个毛头小子都不顺眼的语气逗笑，朝外瞥了一眼，“放心，不是星然的就是周寻的，七七没有第三个关系好的男生了。” “……”这两个就能放心？ 魏雪像是看出了两只手托着下巴，看冰块碎成冰渣，果肉砸成果泥。 她吸了一下口水，见小男孩放下锤子，心急的跟着去开保鲜袋封口。 窸窸窣窣的声响越来越大是寻哥出脑子我出笔，他解题我来写！！” “你也知道你脑子不行？” “卧槽！俞韩，我能参加吗？我今天一定要证明一下我这脑子！” “可以。” “来来来，都来！” “我也来我也来！” “寻哥，大师兄，你俩呢？” 乔七听着乱哄哄的声音歪头朝顾念嘟囔，“他们这是什么情况？” 顾念踮了下脚往里看，“不服呗。上次俞韩找了套卷子约着周寻一起做，结果被秒杀！我好像没和你讲过？就月考之后那周第一天的事，周寻不是空降第一嘛，有人就不服。俞韩拿了一套二中的数学卷子找周寻一起做。俞韩数学成绩一直可以，但是你猜接过怎么着？同一套题，周寻比他快了30分钟！” 顾念啧啧两声，“周寻的大脑是电脑吧。不是我等凡人能拥有的。” 乔七想起月考前俞韩就约过周寻“切磋”，她后来没关注这件事，原来已经“切磋”过了。 “我都可以，随时奉陪。”吵嚷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道散漫声线。 “牛逼！” “有范儿啊寻哥！” “我靠，大佬范儿！” 乔七看向顾念，顾念还在踮着脚向里望，实时播报：“周寻答应了。” 注意到乔七长久不散的目光，顾念迟疑地看回来，“怎么啦？” “你今天怎么没搓手？” 按顾念的迷妹属性，她偶像的话这么游刃有余这么牛气哄哄，还带着一点点“陪你玩玩”的意思，该搓手才对啊。 “……”顾 gold （阿喀琉斯和他的） Hercules and his gifts （赫拉克勒斯和他的天赋） Spiderman''''s control （蜘蛛侠的控制力） And Batman with his fist （和蝙蝠侠的铁拳） …… Doo doo doo doo doo doo 几乎是在开口的瞬间，台下已经沸腾。 少年却似乎在自己的世界中。 眉眼深邃，眼睫微垂，唱着“something just like this”，脸上却是处事的淡然，好似游戏人间一切可有可无。慵懒嗓音唱过“somebody I can kiss”时引得全场女生尖叫，周寻也只是微抬眉眼，不过几秒又沉浸回自己的世界。 电子舞曲节奏轻快，摇滚风鼓点渐渐躁动，修长的手指扣在麦架上打着节拍，少年身影轻晃，随性摇摆。 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左右他，也好像没有什么可以留住他。 原本激情昂扬很温暖的一首歌曲，乔七却在最后一句“I want something just like this ”尾音中听出了淡淡遗憾。 视频结束，乔七轻呼一口气，缓了缓情绪，点开第二个视频。 霓虹彩灯旋转跳跃间，依稀能看出舞台后方的一道利落身影。 少年手执鼓棒，密集的鼓点疾风骤雨般敲打在镲片鼓面上，音符跃动而出。 乔七猛地从床上坐起，屏住呼吸。 不同于上一首歌被处理得慵懒淡然，这一首从开头就在纵情燃烧。 激昂密集的鼓点改过场下声浪，随着贝斯吉他主唱的加入，鼓点退居幕后，灯光也终于舍得给一点到坐到鼓后的少年身上。 周寻一身深色正装，神色懒散眉眼低垂，白色衬衣领间打着规整的领带，微长的黑发随着敲击鼓点的动作跃动。 手腕劲瘦有力，鼓棒在鼓面飞驰。 穿着最干净整齐甚至与这个场合格格不入的西服，敲着最飞扬不羁的鼓点。 矛盾又瑰丽。 乔七舍不得移开眼，心脏跟着鼓点的节奏跳动。 少年用他骨子里的热情，彻底点燃了这场音乐盛宴。 这段视频里的周寻像是刚从某个正式场合出来，随性地加入这场名为自由的演出，却奇妙地融合进去，并且游刃有余。 歌曲总会结束，镜头跟着拉近。 修长冷白的指节扣住领带结轻轻扭动，领结松散开，这只手又移到衬衣领口，第一颗扣子被扭开，领带稀松地挂在脖颈上。 镜头里，一滴汗从额间顺着脸颊滑落，滑过下颌，滑进衬衣深处。 镜头外台下女生的尖叫声一声高过一声，周寻撩起眉眼，目光似有所觉般朝着镜头方向直直袭来。 乔七心里一动。 视频播放结束。 “咚咚咚”的敲门声紧跟着响起，乔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七七，爸爸给你送一点水果。” “哦。”乔七回过神，把手机扔在床上，起身去开门。 乔林端着水果进门，放在书桌上，眼睛扫向手机，随意似的问起：“和念念聊天呢？” “聊了几句，刚刚在是看视频。” “适当放松也好。跟爸爸说说，最近有什么有意思的视频吗？” “我没注意，我看的是同学的视频。” “哪个同学？”乔林问。 乔七从床上拿过手机，“周寻的，爸爸你要看吗？我刚好想再看一遍。” “……”刚好想再看一遍…… 乔林嘴上没说话，手已经诚实地接过乔七手机放在桌上，又拉开椅子坐下。 他点击播放键，密集的鼓点惊得他扶一下眼镜框，嘴上夸了一句“现在的孩子真厉害”，看似认真在看，实际是在偷偷打量乔七的神色。 乔七两只手肘都支在桌上，双手托着下巴，眼睛水盈盈亮晶晶的，又漂亮又乖巧，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 乔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视频播放完毕也没品出个滋味，光顾着想乔家有女初长成的事了。 他手指又去点播放键。 乔七这次没再跟着看，在一旁吃起水果。 乔林带着审视的目光把视频看完一遍，得出结论：小伙确实帅，小伙确实拽，小伙这一手架子鼓玩得确实不错。 不知道追起小姑娘来是不是一套一套的。 他滑动屏幕，又翻到一个视频，还没点击播放乔七已经在旁边出声，“爸爸，我把视频转发给你看吧，你在这里我没办法学习。” 乔林嘴角咧着乐呵呵地从乔七房间出来。 魏雪说得对，女儿确实没开窍- 淋过几场春雨，听过几声蛙鸣。 时间躲在枝桠里，疯涨着向前。 十三班的篮球运动一直不是强项，今年又和去年一样重在参与。而十班少了周寻这名强将，陆星然独自难撑，最终只坚持到第三轮。 周寻的指骨愈合得不错，石膏拆掉后换上了轻便的固定夹板。可塑铝板内侧包裹着一层海绵内衬，透气减震，但是对于今年四月底的南礼来说，已经有些热。 往年要到五月中旬才冒出些夏天苗头的南礼，今年四月底已经满街夏衫。 马上就要期中考，午休时间也被乔七征用，她趴了二十分钟便坐起来复习。 虽说按照进度，这学期末学完高三课程即可，但是各科老师约定好一般互相追赶，结果就是各科的教学进度实际已经完成70%以上。 各科知识如突然涌入的海水，在狭小的池塘内翻滚碰撞，太多知识点需要梳理。乔七拿出笔记本，按照目录边梳理边记录关键词，遇到卡壳的地方再去翻课本。这是她一直用来复习文科科目的方法，效果不错。 英语语文两个科目重在平时积累，她基础很好，复习的时候基本不用管。梳理完地理历史政治，乔七拿出最棘手最头痛的数学。 她勾下几道空着没做的习题，准备去找周寻，但是想到陆星然最近的状态，又默默坐回座位。 或许是妈呀？” 蒋娇看着那两人走远的身影问。 “妈妈吧，他没有姐姐。” “哦哦，七七你也是第一次见他妈妈吗？” “嗯？是呀。”乔七纳闷，但是已经走到校门口和同班其他同学汇合，她没好再问。 将十三班家长一一引领进教室，乔七和已经坐好的魏雪和顾爸爸打了声招呼，摘下身上的斜披叠好放进班级储物柜，去找顾念。只是到科技楼转了一圈，也没看到顾念的影子。 时间指向下午3点，家长会正式开始，学生可以提早放学回家。 教室回不去，她又不想跑去校外一会儿再回来和魏雪汇合，干脆转身上了旁边的活动中心楼顶。 这边和教学楼之间隔着两栋楼，吸回去！”顾念在一旁提醒。 乔七挺直脊背，勉强吸了半口又泄了气。 顾念被她这样子逗得直笑，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怎么了今天？瞧你一张小脸皱巴的，怎么不去问问题？明天就考试了，不是还想上荣誉墙吗？” 乔七转过头皱着眉眼，压下心里的猜测。 “算了，这几道题目在正常教学进度外，应该不会出现在考试内容里。而且，周寻自己也要复习呀。他现在左手写字速度上不来，不知道能不能写完试卷呢。” “周寻什么时候可以恢复右手？” “魏医生说过是他姐姐还是他妈黑色私家车缓缓驶过。 一杯关东煮过后，原本身上的冷意被驱散，周身毛孔都在伸着肆意的懒腰。 乔七满足地打了个小嗝，引来陆星然侧目。 “一会儿回去还能平时过来的人就少，今天只有乔七一个。 她找了一个住呼吸，不舍眨眼，无法想象若是换上衣裙，这一支舞该有多美。 乐声渐低，少女仰躺在地，呼吸间又随着琵琶轮指卡点起腰。衣摆摇曳，露出一段纤软白细的腰，轻风微拂，衣角回落，盖住一片莹白。 心跳随她而动，周寻的视线无法挪移半分，心里闪过四个字，纤腰一握。 少女腰身极细，却又极两周摘下指夹板后就可以做康复运动了。” “啊？那要康复多久？” “看情况吧。我帮他做一做手指按压弯曲，或许会好得快一点。” “你怎么帮？” “就压着他的手指呀，”乔七自己左手压着右手示范，“就这样，强迫手指弯曲，会有些疼，但是必须做。” “……”顾念已经可以提前想象陆星然黑脸的样子了。 放学时路过十班又看到周寻。 他最近上学都是家里接送，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回家。乔七在走廊上和他招招手打了声招呼，周寻放下手里的笔起身，陆星然越过他单手拎着书包出来，揽一下乔七肩膀推着她向前，“复习得怎么样？数学题有不会做的吗？” “挺好哒不用！” 尽管这样说，晚上乔七还是又把数学的重难点自己梳理了一遍。 自认已经做好充分复习准备，第二天看到考卷上的题目时，她还是眼前一黑。 手心冒出细汗。 乔七有种预感，她这次和荣誉墙无缘了。 第 26 章 白桃 按照南礼附中的安排，周四周五两天学生考试，老师加班加点判卷出成绩出排名，周六下午两点学生到校领取成绩，家长三点到校参加家长会。 不过才四月底，枝叶尚还葱绿，南礼的气温已经向初夏看齐。 乔七换上夏季校服，在脸上、脖子上、手臂上仔细涂好一层防晒，发消息给陆星然，两人一起去了学校。 夏风凉爽肆意，吹散一身微闷。乔七整理好心情，到学校后先去了荣誉墙。高二文理科前十名名单已经更新。 理科班陆星然的名字排在最前，照片上的少年眉目英挺意气风发，下方的小字标明了具体名次：第二学期期中考试年级第一名，第一次月考年级第二名。 紧随其后的是周寻，照片上的他发型和刚开学时有几分相似，头发微长稍稍盖住耳朵，露出一双精致眉眼。下方小字：第二学期期中考试年级第三名，第一次月考年级第一名。 乔七暗自松口气，周寻的成绩没有被手伤影响，不然她会更愧疚。她目光扫向文科班，视线倏地被陆星然挡住。 头才一歪，身体已经念愁苦地囧起眉，深呼吸一口气，“搓不动了。” “哦。”乔七回过他的意思，下巴点向乔七房间，“就你女儿，窍都没开，现在人生规划里只有学习和高考，对两性的了解恐怕只有生物课本上那点又可怜又浅薄的知识。” 她推了推果盘，“你要不放心就把这个给女儿送进去，旁敲侧击一下。” 乔林坐在沙发上没动，没熬过五分钟，站起身端上果盘- 顾念传过来的视频有两个，乔七跑步前点开第一个看了一段，跑步时脑子里已经被“doo doo doo,doo doo doo”的旋律洗脑。 等她收拾好扑到床上，顾念已经刷屏式甩过来一串“看完没有怎么样是不是很顶”。乔七语音回复几句，手指在第一个和第二个视频间犹疑半晌，还是点开了第一个。 她要完整的看一遍。 红色射灯自上而下落在舞台中央的少年身上，将一身黑衣染亮。少年头发微长盖住眉毛，微低着头，脚尖随着节奏轻打节拍，身前一根立麦，脚下是一团极小的影子。 短暂舒缓的前奏滑过，周寻抬起头，身体前倾，嘴唇贴近Mic，喉结滚动间流出低沉慵懒又磁性的少年音。 I''''ve been reading books of old （我阅遍古籍） The legends and the myths （那些神话传说） Achil七！” 顾念由衷地夸一句，抱着她的宝贝杂志们出了门，没走几步又返回来。她抱抱乔七的肩膀，温声安慰：“宝贝我们这次没上墙没关系，我陪你好好复习，下次一定可以的！ 原本不爱学习的人主动要来陪她，乔七一怔，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她抱抱顾念，“那说好，念姐带我复习，念姐带我上墙！” 顾念身体明显一僵，“念姐只能带你上学校的墙，就西门那边的吧，监控死角，而且墙还矮一点，念姐豁出去了，让你踩着肩膀上！” “哈哈哈哈！” “嘻嘻嘻嘻！” 两个人笑着闹了一会儿，顾念抱着她的宝贝杂志走了，乔七坐下来，深呼吸一口气，拆开档案袋。 各科试卷被整齐地叠放在一起，最上面的成绩单上清晰地列着单科分数、单科年级排名、总分、班级排名、年纪排名。 乔七先扫过最挂心的几个数据，心底一沉。数学成绩112分，单科成绩排名年级106。总成绩班级排名第八，年级排名第三十九。 是一个对别人来说已经很好，对她来说严重不够的成绩。 她轻吐一口气，又扫向其他科目分数，学习委员蒋娇突然叫了她一声： “七七，可以和我一起到校门口做引导员吗？黎佳突然肚子痛没办法去。” “哦，好呀。你等我一下下好吗？” “好的好的。” 乔七拿出手机对准成绩单拍了一张照片，将成绩单和试卷放进档案袋，写着她名字的那一面朝上放置好。临走前瞥到顾念的成绩单大咧咧地敞着放在桌子上，不知道被多少路过的同学瞧了去，手机也放在桌面上没拿走。她将顾念的成绩单塞回档案袋放好，手机放进桌肚，接过写着高二十三班的红色斜披，跟在蒋娇身后。 指针转过2点半，已经有家长开始进校。高二教学楼距离学校门口有一段距离，两个女生加快步伐，蒋娇的嘴却没闲着。 “七七，你这次考得怎么样呀？” 乔七摇摇头，没告诉她具体名次分数，只笼统地说：“比上次退步了。” “唉，我这次也退步了。考试前我们那个机构的老师还拿着课本给划重点来着，结果一题没有，气得我妈妈说给我联系凯博的名师。” 乔七在心里过了一遍凯博名师，转过头问：“要请凯博的老师给你单独辅导吗？” “不是不是，是他们有个班，讲课的是很有经验的老师，对外是叫精品班，对内自称名师班。” 蒋娇说了一位老师的名字，是从附中出去的一位老师，接着又撇撇嘴低声嘟囔，“我觉得吧，我能考上重本就可以了，但是我妈我爸都觉得我是上A大B大的料，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自信。” “你稳住现在的成绩考重本没问题，叔叔阿姨是想让你更上一层楼吧。”乔七说。蒋娇成绩很稳定，一直在年级二十名左右，按照南礼往年的高考成绩来说，重本是没有问题的。 蒋娇叹一口气，“那也得我爬得动啊。我现在的成绩都是补出来的，每个周末的时间都是在补课中度过。”她在胸口位置比划一下，“实不相瞒，知识已经顶到这里了，再多就yue啦！” 乔七被她逗笑，“同样是补课，那去凯博不是也一样？” 蒋娇摇头，“我妈妈是想把数学报到凯博，英语还在现在这里。这两个科目一个上午一个下午，两个地方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路上都要2个小时，我的午睡时间直接没了。” “……”乔七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她的周末时间一直自己分配，学习多了还会被魏雪乔林催着出去玩。 “Y大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A大B大啊！”蒋娇愤怒地低喊过后又不好意思地看向乔七，“不好意思啊七七，我今天废话比较多。唉，你想考哪所大学呀？有目标了吗？” “没关系，”乔七应声，年级二十名只要求考上Y大就好，她这个三十九实在不好意思自不量力地说出想考B大。 捋了一下吹到脸颊的碎发，乔七说：“还没有想好要考哪里。” “我觉得你可以去A大或B大唉！”蒋娇突然说。 乔七一愣，实话实说：“我的成绩还没有你的好。” 蒋娇摆摆手，“我是一直在补课。七七我听说你从来没上过补习班是吧？好羡慕你唉，不过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报一个补习班或者找一个家教老师，对成绩真的有提升的。而且你这么有毅力，人也聪明，还有魄力，A大B大肯定没有问题。” “我可以这么厉害吗？”乔七笑着反问。 “你现在已经很厉害了好吗！你知道你中途转到文科班惊死了多少人吗？！你知道你上次直接考进年级前十名又惊艳了多少人吗？！简直牛气死了好吗？！”蒋娇眨眨眼，突然八卦道：“你不知道吧？班里男生有几个原本想追你，月考后突然放弃了哈哈哈！” “啊寻身边还有一位穿着讲究气场惊人的女人。女人看起来三十多岁，比周寻矮上一头，眉眼和他有几分相似，笑容明艳，比周寻更加热情地朝着这边扬了扬手。 乔七一时有点懵，呆呆地摆了摆手，女人笑得更加灿烂。 “那具韧性，可做倒弯的长弓，也可做紧绷的琴弦。 踢腿摇臂，行云流水。 乐声终止。乔七停在原地调整呼吸，擦掉额间的汗，沉闷心情早已随着一舞飞散。 周寻回过神来，站起身缓缓拍手，眼神仍定在她身上。 乔七歪歪头，露齿一笑，如初夏晨风中的一滴露珠，灵动惹人。 她捡起手机快步走过来，“还是第一次在天台跳舞。” “很美。”！你刚刚那话逗我呢？” “没有没有，明天我去排……” 这杯酸奶吃得乔七异常满足，只是第二天早上起来体重秤上的数字提示她，比昨天早上重了0.5kg！她捏了捏自己的腰才放下心，还好，没有一丝赘肉。眼，“说不清。” 大部分学生家长已经离校，保安在校门口不时看向两人，眼神探究，就差给教导主任打电话让他过来抓一下校风。 陆星然引着顾念往学校对向风位置背着阳光坐下，拿出手机。 手机屏幕自动调节到最亮，在明亮的阳光下依旧偏暗，乔七动了动，将手机掩在自己的影子下，打开相册点开最新拍摄的那张照片。 她的英语只扣掉一分，单科成绩年级排名第一，语文成绩第三，其余三个文科科目都在年级前十左右。一科数学，把她的总成绩拉到年级三十九。 乔七叹了口气又扁了扁嘴，暗自后悔没有拍下数学试卷，不然她现在就能知道错题是哪道，错在了哪里。 哦，她不一定知道错在了哪里。 乔七拽了下耳边的碎发，难得的有些焦躁。她的数学，真的是个大问题，晚上回家必须找爸爸妈妈谈一谈。 轻风裹挟着楼顶的花香从身边擦过，远处街道上朦胧的车马声没能掩盖住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乔七回过头，太过明媚的阳光刺得她闭上眼，再慢慢眯起眼睛睁开时，视野内一片暗紫，等她眨眨眼辨认出来人，周寻已经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下。 好闻的青柠味带着夏天的专属气息。 周寻将左手拎着的电解质水递到她膝前，歪着头看她。 “喝吗？从两条街外买来的。” 第 27 章 时光机 瓶身上挂着几滴晶莹水珠，恰好有一滴从鲜粉的桃子上滑过，在瓶底摇摇欲坠，几秒后落到脚底的塑木地板上，风吹过，阳光拂过，很快被蒸发到半空，寻不到踪迹。 乔七眼波微动，收敛面上神色，脑子里恍然闪过陆星然曾经也说过这句，又想到周寻上次提过“友谊的小船”，按他的性格，这次八成也是故意的。 她伸手接过微凉的瓶身，道了谢，直接问：“你和陆星然怎么了？” 周寻一愣，没想到她问的这么直接了当。 他低下头笑笑，再抬头时眉头微挑，目光落在乔七脸上。 两人离得极近，近到他能闻到她身上的清甜香味，能看清她一根一根卷翘的睫毛，也没错过她眼里稍闪即逝的淡愁。 他想问她一句“你觉得呢”，又怕惊扰了她心里的那份安定。他和陆星然从明争到暗夺，也是默默达成共识，不能扰了她的学习。 周寻低下头，目光落在塑木地板的弯折纹路上，嗓音慵懒，“不用担心。男生间的相处和女生不同。” 他转过头，笑着，“我很感谢有他陪着你。” 乔七还没想明白les and his被陆星然推着向前走，“不看不看，这次数学试卷出题犯规到超纲，不能代表真实水平。我们去找老师领成绩条和试卷，错题改好，薄弱知识点攻破，下次一定没问题的。” 乔七低下头。如她所料，荣誉墙上没有她的名字。 说一点也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她转到文科班就是认为自己能够学得更好，这样才能离B大更近。但是，数学是绕不开的学科，而且她大学想报考的专业必须有很好的数学基础。 或许应该去上补习班？ 这次严格说来也不算超纲。 乔七淡淡反驳：“那些知识点老师其实已经讲到了。” “那是教学进度50%以后的，是超纲。” “……”乔七无话可说。 陆星然在护短这一项上，从来没输给过别人。 到办公室找老师领过成绩单和试卷，乔七回到教室。她的好闺蜜顾念正抱着心爱的宝贝杂志们在教室后排寻找藏匿点。 为了让家长有一个舒适的班会环境，班主任苏老师要求务必保持教室及桌面的干净整洁。班里曾经集中采购过一批透明书箱，贴好姓名后摆放在教室后墙角，学生手里暂时用不到的课本和资料可以放置到书箱内。 男生们大手大脚，讲究一个塞进去就好，女生们则普遍把书箱整理得井井有条，按书本大小及科目排序后一一码放。顾念的各类时尚杂志本数多、尺寸也偏大，不管是横放还是竖放，都显眼得很。 她在标着男生姓名的书箱上溜过几眼，终于决定还是不能坑害别人。只是放在桌肚里，这不是明晃晃的告诉老顾我没好好学习上课在翻杂志吗？思来想去，还是要藏起来。只是藏到哪里呢？ 乔七看了都会觉得心情舒朗。 她抬起眼睫，水灵灵的眼睛望着他，心里带着一丝不安，“为什么要帮我呀？”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当然是——”，少年将试卷放在她腿上，左手收回，尾音压低，“想和你考到同一所学校啊。” 风很轻，声音飘忽着入耳。 乔七心里一动，愣愣地看着他没动。 周寻一笑，倏地靠近，乔七只觉得头上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敲了一下，眼睛一闭，耳畔想起他的声音。 “在想什么？” 乔七睁开眼睛，周寻手里举着一根棒棒糖递到她眼前，“你想考这里，我又有这个能力帮你，为什么不呢？” 手指撵着棒棒糖微微转动，腕骨上的小痣若隐若现，他语调飞扬，“小时候那么爱使唤我？怎么现在和我这么客气了？” 看他再次提起小时候，还一副她不接糖他就不拿走的架势，乔七伸手接过，低着头剥下糖纸攥在手心，小声咕哝着半找面子半转移话题，“你是哆啦A梦吗，口袋里什么都有。” 周寻作势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做了一个下放的动作，随后指着她前面的空气说：“如果我是哆啦A梦，一定给你一架时光机。” “……”完全记不起小时候事情的乔七默默心虚着没答，不知道对他的使唤除了剥虾还有没有别的。 她舔了一口棒棒糖，等芒果味在口腔里蒸发，问他：“那你记得几岁的事情呀？” 周寻两只手向后撑在宽大的长椅上，双腿微微敞着，看着远处的教学楼一角，“三岁吧。”他顿了顿，转过来看她，“再早的事情也知道一点。” 乔七瞪圆眼睛，目光扫到他的右手，确认他只是手掌用力没伤着手指又收回目光，“那么早吗？” “嗯。那个时候你大概，”他在腿上方比划了一个高度，语调恢复以往的懒散，“这么大吧。和我抢最后一粒瓜子仁，没抢过，哭得直冒鼻涕泡泡。” 乔七整个人僵住，周寻比划的那个高度，有没有三四岁？ 抢不过就哭？她小时候是那样的吗？ 尤其是“直冒鼻涕泡泡”这种黑历史被他以那样的语气说出来，好羞耻啊。 乔七举着棒棒糖没动，听他继续说。 “后来我把瓜子让给你你才没哭，还……” 周寻话语顿住，坐直了身体没说话。 “还什么呀？”乔七小声问，见他没答，她努力起美化自己过去的形象，又问：“还礼貌地谢谢你？” 周寻看过来一眼，眼神要笑不笑的，最后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吧。” 乔七松口气，她小时候也没那么拿不出手，起码非常懂礼貌。 “你的记忆力好好呀。”她小声夸一句，展开他的试卷，比对着两人的答案。 虽然上次月考过后就说过大家“礼尚往来”，他帮她补数学，她帮他补英语介词部分，实际上他一次也没问过她，倒是给她讲过几次题。 心里终究还是过意不去，乔七扭过头，“那我能帮你些什么呢？我现在这样子就像貔貅一样只吃不吐，实在是太占你便宜了。” 周寻目光投注在她身上，似是在认真思考，须臾后开口：“那以后周末一起学习？可以用半天时间帮你梳理补习数学，剩余时间你监督我。” “你需要别人监督吗？”乔七对上他的目光，眼神迟疑，周寻看起来完全是自制力非常强的一个人。 周寻移开目光轻咳一声，喉结滚动，“唔，我需要。没人监督总想画画。” 他的素描本已经用掉一整本。她的脸，她的眼睛，她的手，她的耳朵，她的身影，反复出现。 乔七目光一亮，想起他的扣扣头像，“周寻你画画是不是很棒呀？有机会我可以欣赏一下吗？你的头像很帅唉，是不是你自己画的呀？” “咳……”周寻用手掩了一下唇，心跳找不到落脚点般忽上忽下，心虚地略过某个问题，“还行吧，头像画着玩儿的，”他转过头看她的脸，“我帮你画一张？” “会不会很费时间呀？” “不会。” “那谢谢了。”乔七不好意思地笑笑，“你看，我又不小心收了你的’礼物’。”她拧眉想了想，“我好像没有什么拿得出手可以送你的。” 周寻抬起眼，“可以为我跳一支舞吗？” “嗯？”这是乔七没想到的。 “他们说你跳舞很好看。” 而我只记得你小时候上完舞蹈课后喊着好累不想学了，而下次还去的样子。 乔七一愣，紧接着笑起来，“好呀。” 她把试卷折叠好，棒棒糖包裹回一直捏在手心的糖衣里，小心地放在座椅上的水瓶旁，站起身一拱手，眼神调皮，“没有服化道具，今天献丑啦。” 周寻被她逗笑，目光随着她移动。 乔七站到他身前几米处，纤细手指在手机上拨弄几下，放在一旁。 潺潺流水附着笛声由远及近，一声鼓响，清亮女声开嗓瞬间少女左手向上轻扬，划过圆弧同右手合拢似在托着什么，她轻抬眉眼向前看来，唇角扬起，轻盈起跳，落地后脚尖点地连身飞转，如翩飞的幽谷灵蝶，在夏日晴空下，万草碧玉间飞旋。 原本耀目的日光收敛灼人姿态，温柔俯望。 薄荷绿加白衫的夏季校服镶满阳光，配上少女一张乖软无害的脸，举手抬足间，雅纯到了极致。 天姿灵秀。 皓腕凝脂。 周寻屏面的公交站牌走。 “其实吧，多一个人对她好也挺好的，只是我心里总是时不时不是滋味。你知道周寻就是以前和她同一所幼儿园后来又转走的小朋友吧？啧，他以前应该和七七玩得挺好的。”陆星然稍作停顿，又说：“他回来以后，帮七七写过检讨，给她讲过题，给她挡过球，什么事都被他做了。” 他低下头没再说话。 顾念吃完最后一口甜筒，拿纸巾擦擦手，眼神倪着陆星然，“你该不会只是觉得你的竹马地位被抢了吧？” 陆星然蹙一下眉，没答。 “不是吧陆星然，你真这么想的？” 这一声太大，引来站台上几个女生侧目。 顾念收了点声音，“那你，那你会不会不是喜欢七七啊？你会不会是担心她什么都找周寻，以后就不找你了？你就是，那句话怎么讲，害怕友情中的第三者出现？唉也周寻简单评价，喉结滚动数次，没能说出更多语言。 乔七笑着接受赞美，看一眼时间，“我们回去吧。” 她将水瓶棒棒糖一一拿起，又将试卷递还给周寻，和他并肩通行。 “你和陆星然真的没事吗？” “真的。” “那周末大家一起学习吧？我不能丢下他。” “好。” “啊，还有念念，她终于要考前复习了，再加她一个吧？” “好。” “这个学年我还能上荣誉墙吧，真的好想上啊。” “能。” “周寻，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吗？听得我都要自信了！” “我实话实说。要相约荣誉墙见吗？” “好呀！” …… 谈话声渐近，在楼梯口站了许久的少年转身，匆匆下楼。 第 28 章 纠结 乔七和周寻回到教学楼时，家长会已经开完。 魏雪站在十三班外的走廊上，和对面的人聊得火热。 乔七看一眼跟着她上楼的周寻，“你怎么上来了？” 周寻微抬下巴，“来找周女士。” 周女士…… 乔七看向前方魏雪对面的窈窕身影，反应过来，“前面是阿姨吗？” “嗯。” 自从魏雪和周寻重遇相认，乔七也跟着知道了一些魏雪和周思晓之前的渊源。 那天刚好是情人节，魏雪从一台手外科手术下来已经晚上8点。医院走廊清寂无人，没有白日的喧闹焦躁，只有冷白灯光下独行的影子。 魏雪收拾妥帖，放进嘴里一块巧克力慢慢嚼着，拿出手机联系乔林。 乔林已经在停车场等她。 巧克力入胃，没一会儿，小家伙似乎尝到了喜欢的味道，在肚子里兴奋地扭来扭去。 魏雪手掌附在肚皮上安抚，轻声安慰，一直哄到停车场，小家伙才消停。 乔林不算浪漫，但是情人节这样的日子还是懂得送上一束花，订上一份礼物，同时预定了餐厅，准备带魏雪去吃惦记了很久的法国菜。 车子才刚发把装着试卷和成绩单的档案袋放在桌上，看她还是一脸难办的模样，适时提醒道：“你要放到科技楼吗？那边有些教室不锁门，今天应该没人过去。” “你好聪明呀七他的意思，周寻已经转换话题。 他问：“刚刚是在愁什么？” “啊？”乔七缓慢眨眼后低下头，没想到自己微末的那点小情绪会被他捕捉到。 她拧开瓶盖，小小吸啜一口，微甜微凉的电解质水带着白桃清香溢满口腔。 有风吹过，一缕发丝黏在唇上，乔七用手指轻轻拨挑后舔了舔唇，微微蹙起眉低声咕哝，“我还能愁什么啊。” 少女唇峰水润，像雨后最粉最嫩的樱桃。声音低甜，语气似懊恼似撒娇。 这一声软软地撞到周寻心里。他不自在的挪开眼，完好无损的左手手指搭在腿上无意识轻敲，倏地出声： “你想报考B大经济是吗？” 乔七似乎被惊到，猛地转头，“你怎么知道的？” 周寻没回这句，转过头说：“我也是。” 唇边绽开一抹笑，像是在探险的迷宫密林中遇到同伴，可以相携朝终点出发，乔七心情雀跃，遽然想起两人成绩上的差距，心情又落寞回去，眼神也跟着黯淡，像一只耳朵垂下来的无辜小兔子。 “你肯定没问题的。”她轻声说。 “你也不会有问题。”周寻声音肯定。 乔七眼神怀疑地望过来，她现在是有大大的问题。 她看外的家属区又吃上一块巧克力。 肚子里的小家伙又兴奋起来，直到23:59，手术车推出，前往住院部。 周思晓精神不错，见两夫妻还在，再次感谢。 魏雪曾说，周寻赶在情人节这天结束之前来到人间，长大后一定会是个浪漫的人。 那时周寻长大后的样子无法知晓，他极有耐心地哄起比他小几个月的乔七却是被看进眼里。 说来也巧，两家当时住的并不远。 乔七生在六月初，和现在的乖巧独立不同，小时候是个高需求宝宝，时刻需要有人陪着。那时候两位妈妈经常凑到一起，两个宝宝便也一起玩耍。 相处久了，魏雪渐渐得知，周思晓的亲人只剩一位父亲，远在北城。她曾爱上过一位潦倒的青年画家，遭到父亲反对。她不信青年只是贪恋她的容貌钱财，带着他来到母亲生地南礼，用自己的存款和他过上普通小夫妻生活。 一个月后，青年不告而别。 如同一场空梦，周思晓那时几度崩溃，每天躲在公寓里，蓬头垢面，失了往日颜色，直到连日呕吐，去医院检查时发现已经怀孕三个月。 周思晓在南礼一住便是五年，直到北城父亲重病，才带着周寻离开- 乔七走近时，魏雪刚好邀请周思晓明天带着周寻去家里做客。魏雪笑着应下周寻喊的“阿姨”，伸手一揽乔七的肩膀，介绍道：“七七，还记得吗，这是周阿姨。” 乔七自然不记得，但是下午在校门口已经见过一次，她也没扭捏，甜甜地喊了一声“阿姨”。 和下午的女强人气场不同，笑着的周思晓很有亲和力。她应一声，看看一旁高高大大的儿子，又看看对面乖软漂亮的少女，重提起十几年的旧话，“还是女儿好，七七要是我女儿多好！” 魏雪哈哈笑着，“也不是不行。” 周思晓瞄了一眼周寻，忙说：“那怎么好意思……” 两人你来我往聊了几句才散。 教室里还有不少家长在讲台边等待和科目老师谈话，魏雪站到最后，侧耳听着。 乔七回到自己座位，拿出数学试卷。 她还记得周寻试卷上的题目解法和答案，凭着记忆力，先把错题答案修正，准备等晚上回家再仔细研究。 才刚修正好一道题目，旁边座位被拉开，顾念喘着气坐下。 “哎哟，累死我了。纸呢？宝贝快给我拿张纸。” 乔七从桌肚里拿出纸巾盒，唰唰抽出两张纸递过去，“怎么这么急，你去哪里啦？” 顾念擦掉额间脸颊的汗，“黎佳不是肚子痛吗？我送杂志回来去卫生间，刚好看到她在那边吐，她那脸白得都吓人，我赶紧把她送到医院去了。检验了几项，医生说她是细菌感染，肠胃功能紊乱，要挂水。” 乔七一惊，“她吃坏什么东西啦？” “她上午和朋友出去玩，中午随便找了家小店，两个人点了一大堆吃的。她说有个肉的味道怪怪的，但是她朋友说没尝出来，还说挺好吃的，她也就没当回事，还跟着又吃了一点。现在想想，那个肉可能不新鲜吧。你说也奇怪唉，她朋友一点事也没有。” “……她挂完水了？” “没有呢。她爸爸开完家长会过去陪她了。” 顾念利落地收拾好书包起身，“七七，我有点事先走了啊。”眼神不自在地看向别处，顾念又说：“哦对，刚刚遇到陆星然，他说让你今天不用等他一起回家。” 乔七看着顾念逃也似的背影，头顶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她摸出手机，上面一条未读消息也没有。 奇怪，怎么陆星然不直接和她说，反而要顾念来传话了？ 没话费了吗？ 她低头摆弄手机，到充值页面输入陆星然的号码，充值成功后将手机放在一旁，又低下头继续订正答案。 没过几秒，手机震动两声。 陆星然甩过来一张充值到账100元余额215.60元的截图，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Lu.]：七七你给我充话费了？ 乔七长出一口气，连甩了三个愤怒敲打表情包过去，打字的指尖泛白。 [77]：你没欠费？！！！！ [Lu.]：…… [77]：你没欠费？！！！！ [Lu.]：我错了…… [Lu.]：我要去东体打球 乔七鼻子里冲出一股气，没回他，低头继续写答案。写完半道题，那边已经连甩过来5个长跪不起表情包，并附送3条消息，语气小心翼翼地讨好。 [Lu.]：我错了，我就是看到顾念让她顺便告诉你一声 [Lu.]：要不要喝那家的酸奶？ [Lu.]：七七小仙女？ 东体是距离附中五公里左右的一家体育馆，没有赛事和演出活动时会对外开放，陆星然周末经常过去打球。 靠近东体有一家非常出名的酸奶果茶店，自制的酸奶是一绝，每天19:00-21:00限时销售，购买的顾客经常排起长队。 乔七去排过两次，因为太耽误时间，再路过时也只是舔舔嘴唇再吸溜一下口水。 [77]：要！！！！ 对面回复的很快。 [Lu.]：好 [Lu.]：那你晚上留好肚子 乔七笑笑，发了一个拍着肚皮等喂饭的小猫表情包回去，收起手机。 校门口的陆星然呼了口气，笑着收起手机，问一旁舔着甜筒的顾念，“说说吧，我要怎么确定。” “很简单啊。”顾念咬一口冰激凌，递过来，“你要吃吗？” 陆星然没说话，只是立即扭脸的动作，以及嫌弃的眼神都写满了拒绝。 顾念低咒一声，气得直吼：“卧槽陆星然，我不要面子的吗？装一下你会死啊？” 陆星然下巴一抬点向甜筒，“上面多少口水多少细菌？顾念你讲不讲卫生？” 一句话把顾念气笑了，“你会不会抓重点？这是测试我们之间的亲密关系！你要是对我有意思，就……算了，” 她朝天翻了个白眼，“我直接问，那要是是吗？”乔七眨眨眼略过八卦，“我这次退步了呀……” “偶尔一次嘛，没关系的，下次追回来就行啦，谁还没有偶尔考不好的时候呀。你看，理科班的周寻！” “啊周寻吗，我和他不一样，他是手……” “哇，你快看！他真是帅绝人寰了好吗！” 手臂突然被蒋娇拉了一下，乔七反应过来两人没在同一个频道，她止住话语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少年。 今天周末不用穿校服，再加上气温的关系，很多人已经换上了夏装。校门口那边站着很多穿着漂亮裙子的女生，身上挂着班级斜披。 周寻刚从校门口走进，今天依旧是一身黑。黑色运动裤配黑色短T，露出一双线条优越的手臂。他皮肤偏冷白，手腕上的红绳更加灼目。 似乎是感应到这边的目光，周寻望过来时缓了一步，笑着朝这边抬了抬手。精致利落的眉眼，再加上男生主动的招呼，惹得蒋娇连声低喊好帅好帅。 乔七笑着摆摆手，这才注意到周七七给你吃呢？” “她才不会，她一个人能吃得脆皮的渣都不剩，没舔手是她最后的矜持。” “哈哈哈哈哈！” 乔七小时候偷吃冰块引发过急性肠胃炎，半夜到医院扎针抽血输液一条龙，眼泪汪汪哭得鼻子通红，从此对扎针抽血有了心理阴影。冰冷的东西很少再吃，但是每次吃的时候都极为珍惜。 陆星然等顾念笑完才又问：“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顾念眼睛瞟瞟他，“你真的分不清对七七是喜欢还是习惯吗？” 陆星然垂下嗯嗯嗯！” “嗯嗯嗯嗯嗯！” “幼稚不幼稚啊乔七七，擦擦你的嘴角吧，酸奶挂在外面很久了！” “那你不早一点告诉我！！” “又没有别人在……你说的明天给我买酸奶杯，别忘了。” “你真喝呀？” “卧槽不对，周寻对七七肯定不是……” 她没再说，眼睛偷瞄着陆星然的神色。 陆星然紧皱的眉松开，没开口。 顾念恍然大悟，用力拍了一下陆星然的手臂，越说越激动：“我想起来了！就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和七七手拉手你都直瞪我！陆星然，你可真小心眼！小心眼的棒槌！” 陆星然眼睛一瞪，“卧槽！你怎么骂人呢！” “你知道我这个CP粉为了你强忍着不嗑CP的心情吗？！”顾念握着拳放在心口，“这里老痛了！” “什么CP粉？”陆星然一脸懵。 顾念翻了个白眼，没答，缓了缓气，“我替你想通了，你就是习惯七七身边只有你一个男生，啥啥都找你，还看不了她对别人嘘寒问暖。我真是糊涂啊，当初怎么会觉得你有可能真的喜欢七七呢？陆星然，你老实做你的好好兄长吧！” 陆星然急很快排好队，扫完二维码付过钱，收银员已经利落地帮忙装好袋。 她的手才伸过去，袋子已经被一双大手抢先拎起。 水果很重，乔七特意要了两个袋子来分装。 此刻，两个袋子都在周寻手中。 他今天穿着样式简洁的黑色短袖T恤，露出的手臂线条绷直，青筋若隐若现。 乔七快走几步跟上去，追着他说：“给我来提吧，你的手还在受伤。” 周寻脚步放慢，却没有给她的意思，“左手没事儿。” “那我也可以帮你分担呀，没道理让你自己提这么多。” 眼看就要出商场门，乔七急着上前拽住他的衣角，“给我提一个。” 周寻没能即时刹住脚步，向前又迈了两步。 他步子大掠过天际，轻风裹挟着夏日气息，乔七看着两人身影，抚了抚被风吹乱的发- 第二天依旧澄空万里。 如同彩排过一样，国旗仪仗队入场后各班级依次入场，升国旗，之后又加了，“卧槽，我自己还没分清楚呢你怎么就下定论了？！今天下午他还想让七七以后都和他周末一起学习，什么心思当我看不明白吗？” “什么什么？”顾念来了兴趣。 “放心，没成功。七七要带我一起去。” “……顾念瞪着他没说话。 陆星然皱皱眉头又问：“你不是说你有办法帮我吗？什么办法？” 顾念吁了一口气，“那个晚点再说，你今天晚上可以试试七七是不是喜欢你。” “怎么试？” 顾念垂下眼，掩掉眼睛里的坏笑才抬起头，“你不是要给七七买酸奶去吗？晚上你给她的时候，就突然把脸凑过去，看她什么反应。” 陆星然一脸狐疑。 顾念又十分肯定地说：“你放心吧，虽然你不愿意承认，但是我敢肯定，你对七七肯定只是习惯。你晚上试试七七是不是喜欢你，她要是不喜欢你，那你也不用纠结了，对不对？” 第 29 章 芒果 因着要喝酸奶，乔七晚上特意少吃了半碗饭。 接到陆星然电话让她下楼时，乔七还有些纳闷，他上楼时顺便拿给她不就好了吗？ 不过等她吹着凉爽的风，吃着冰甜的酸奶杯时，惬意到简直想在花园里搭上一张床。至于刚刚的纳闷想法早已被抛之脑后。 这一家的酸奶口感醇厚，入口绵甜，微微带酸，再加上点缀在上面的坚果仁和水果颗粒，淡淡的香味直往鼻子里扑。 陆星然买的是大杯，乔七一只手半托半握，另一只手拿着勺子吃得抬不起头。 陆星然几度尝试靠近，两人的影子即将贴合在一起，对方仍然完全没有反应。 他微不可查地叹一口气，转头望向花园另一侧的白玉兰。 花期已过，白玉兰树姿优美、枝叶坚.挺，高大的树冠隐在空茫夜色中。 半弦月悬挂枝头，很远的天幕中有几颗散落的星。 陆星然回过头，喊了一声“七七”。 乔七从酸奶杯中抬头，嘴角唇边沾着一圈纯白奶渍，犹如把脸埋进牛奶盆里畅饮过的小猫。 陆星然目光着周寻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张折叠好的试卷，夹在修长的手指间递过来。 少年收敛掉身上的散漫，眼神温润，声线清澈，“七七，你要不要一个满分家教？” 乔七睁圆双眼，目光迟疑地落在试卷上，齐整的字迹，干净的卷面，分数栏能看到鲜红的150。判卷老师似乎心情奇好，150下两条横线，长的那一条斜斜飞起，任谁动，旁边空车位上突然驶入一辆黑色奥迪。那辆车停得很急，车头直接插入，里面的人下来得更急。几乎是在车停稳的瞬间，车门已经被推开。 一个女人从驾驶位费力地迈出，又从车里扯出包包，托着肚子踉跄几步后扶着车尾慢慢喘气。腿根处的湿痕面积在扩大。 魏雪一眼看出，这位准妈妈的羊水破了。 她拍了拍乔林的手臂让他熄火，自己已经推开车门下去。 这位准妈妈就是周寻的妈妈周思晓。 周思晓在被推进产房前留下魏雪电话，准备日后登门感谢，随后又播出一通电话。 魏雪听着她联系月嫂机构询问对方能不能提前到岗的声音越来越远，心里不是滋味。 大概是同怔地站在原地，看他一直没反应，慢慢举起手里的酸奶杯，“你是不是真的很想吃啊？可是这里面有我的口水了唉，怎么给你吃呀？” 她低头看一眼运动腕表上的时间，“要不你再忍忍，我明天帮你去买一杯吧？” 陆星然长久注视着她，摇摇头后叹了口气，仰头看着天，又笑了。 乔七完全被他一套动作弄懵了，酸奶也不敢再吃，声音越来越小，“陆星然，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有什么事呀？好像一直在瞒着我。” 陆星然低头看了她一会儿，转过她的肩膀推着她往回走。 “想太多，我能有什么事？回家吧。” 少女肩膀薄削，他看一眼她微微晃动的马尾，松开手，和她并肩走到一起，侧脸问：“七七，想过交男朋友吗？” “啊？怎么这么问？” “随便问问。” “没有呀，交男朋友哪有卷自己香。哦对，差点忘了告诉你，周寻约我们周末一起学习，你要不要去呀？” 陆星然看着她停顿片刻，“嗯。” “陆星然你怎么突然这么深沉？” “那我嗯嗯。” “我嗯嗯嗯！” “嗯 不用去学校上课，她拿出自己装发夹的小篮子，选了一根浅黄色发绳绑在脑后，两颗半透明小芒果紧贴在马尾两侧。 早饭过后，魏雪乔林一起出门采买食材，乔七读了一会儿英语，又拿出数据试卷。 她还有一道题目没弄懂。 乔林在厨房预备菜品时，周思晓带着周寻到了。 尽管已经褪去正装，周思晓一身休闲打扮，身上仍然难掩女强人气势。这让跟在她身后一身运动装的周寻身上更多出了几分少年气。 乔林还记得魏雪说过乔七身边除了陆星然和周寻再没有其他男孩子的事，放在周寻身上的目光就难免多了些，甚至带着淡淡审视。 魏雪偷瞄到他的样子心里好笑，赶紧把他赶回厨房，又支使乔七出门买水果。 乔七回房揣上手机，到门边鞋柜低头换鞋，身边落下一道身影。周寻正把脚从拖鞋中退出来，换上自己的鞋。 乔七半蹲着，提着鞋子仰头问他：“你也出门呀？” 周寻应一声，注意到她头顶两颗黄色小芒果，嘴角露出一点笑，“帮你去提水果。” 乔七瞟一眼他仍然带着指夹的右手，又看看客厅内聊保养话题聊得正热络的两位妈妈，同情地点点头。 与其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乔七语气自然，反倒是周寻心跳忽地加快。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玩味，语气也玩味，重音落在后半句，“魏医生？让你务必重视？” 乔七却没听出他的意有所指。她朝他眨眨眼，语调调皮，“魏医生，就和你口中的周女士是一样的呀，尊称！她说没有你帮我挡那一下，在医院躺着的就是我了。所以，”她朝他拱拱手，拜年似的，“再次感谢啦。” 周寻侧过脸无奈地笑，就知道不能对她报什么希望。 红灯转绿，两人齐齐迈步。 没了树荫遮挡，阳光不要钱似的泼洒在脸上、身上，周身的毛孔抗议般瞬间张开。 乔七感觉体内津液正化作汗液顺着毛孔滋滋冒出来。 她咕哝一声应该带一把伞，又继续传达医嘱：“魏医生说再过两周带你去检查，没问题就可以摘掉指夹。我已经问好了复健步骤，”她笑笑，“下次月考是来不及了，争取让你期末考试用上右手答卷。” “好，听你的。” “是听魏医生的。” “好，听魏医生的。” 穿过马路，乔七快走几步步入商场。凉气几乎是在瞬间从天而降，没沁出的汗液偃旗息鼓缩回老巢。 乔七舒爽地呼一口气。 四月成熟的应季水果已经很多，将一颗大大的菠萝放入购物车，又加了几盒草莓、桑葚、樱桃，乔七去挑选芒果。 作为资深芒果爱好者，虽然知道怎么从果形、果皮、果蒂挑选芒果，她还是喜欢拿到鼻子前去闻一闻。 馥郁的芒果香让人胃口大开、心情愉悦。 她美滋滋地推着购物车去结账。 现代社会网购发达，来逛超市的反而没几个人。 乔七了一道昨天没有的程序——领导讲话。 乔七双手手指抓扣着立在身前的引导牌，指尖发白，努力对着身前不远处的镜头微笑。等镜头移走后，她偷偷舒一口气，轻轻摸了一下腹部，眼中神采全无，目光落在周寻腰间的金色腰带上。 她的经期总是难熬。好在是在早上起床时发现，魏雪帮她临时熬了一杯红糖水。 熬过领导讲话，各班回归座位。乔七回了趟班级，换上班服，又拿上保温杯，才到看台和同学汇合。 十三班同学正就着班服引导员礼服和十二班斗嘴，隐隐有占了上风的意思。 顾念已经占好位置，乔七收获了一波注目礼后过去瘫靠在她身上。 看台没有遮阳措施，顾念帮她扣上一顶棒球帽，又打开她的保温杯，举着让她喝了一口，有些担心。 “你明天还有个夺命长跑，行不行呀？” “哪有夺命这么夸张，明天不会这么疼了。” “还是不要了一口常温矿泉水，将随身小包和水一起递给顾念，“你回去吧，我去签到。” 顾念接了东西没动，眼神力气也大，拽得乔七跟着一踉跄，鼻尖磕在他后背，手指骨节抵在他腰上。 皮肤温热。 周寻明显一僵。 他回过头时乔七已经放手，正低头揉着鼻尖，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已经先开口：“我没关系，撞得不疼。你给我提一个吗？” 鼻头刚被揉完，鼻尖粉红，尾音还很软。 “……”突然撒娇算怎么回事。 周寻轻咳一声，目光落在她的发尾上，“你等等。” 他将水果袋放在地上，身体半挡着，左手伸进去摸索，窸窸窣窣一阵响后，将拿出的水果放在乔七手上。 乔七瞪大了眼，手上托着一个芒果，抬头望向周寻，目光犹疑。 周寻轻笑一声，把她的话还给她，“你说的，给你提一个。” “……” 他看向她马尾上的两颗可爱小芒果，改口：“或者再给你加一个？” 第 30 章 粘人精 熙熙攘攘的商场门内，长相出众的少年少女面对面站着，引得过往人群频频回头。 乔七鼓了一下脸颊，大眼睛瞪向周寻，又藏不住眼底的笑意。 就算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她现在也知道他是在逗她。 她看看手里的芒果，倏地想起他还没把女生节时录制的花絮传给她，忙收敛了神情，叫他名字，“周寻。” 少年压住眼眸中的笑意，低眉睨着她淡淡回应，“嗯？” 乔七抬起眼睫，“你还没有把女生节的花絮传给我。” “嗯。”周寻矮下腰，又从袋子里拿出一颗芒果放进她手心，心情很好地说：“晚上传给你。” 说完唇角抿着笑单手提起水果走在前面。 步速不快，像是在等人。 这是逗起来没完了。 乔七抬脚追上去。 两个人回去时距离午饭时间还早，乔七切好果盘出来，周思晓正拉着魏雪说起周寻养猫的事。 乔七默默坐为准妈妈，更能设身处地，也就更明白对方的难处。 周思晓羊水破裂后没有等待急救上门，而是带上这段时间所有的产检报告，独自开车来医院，独自进产房，播出一通电话，联系的却是月嫂机构…… 魏雪实在放心不下，坐在产房在她嘴角停留一秒，抬头对上她清澈的眼睛，喉结不安滚动，轻声问她：“酸奶杯好吃吗？” “好吃呀。” 乔七不以为意地回答完，低头挖了一口酸奶放入口中，再抬头时陆星然仍盯着她，目光坚定，像是下了什么重要决定。 “怎么——” “了”字还没出口，陆星然猛地凑过来！ 乔七只顾得低头瞄一眼还剩半杯的酸奶，手比眼慢半秒地将酸奶杯挪走，让他扑了个空。 陆星然的脸堪堪停在她脸前十厘米。 乔七身体微往后仰，秀气的眉蹙起，拿着勺子的右手勉强分出一根手指，指腹抵着陆星然的脸往外推，嘴上恶狠狠抱怨：“陆星然，想吃你就多买一份啊，君子不动口不动手你不知道吗？！” 陆星然像是没听到她的话，愣愣地任她推开，眼神仍定在她身上，目光中原本的那份坚定渐渐被怀疑取代，又依次滑过失落、无奈，最后定格在哭笑上坐着两个小朋友。 这在幼儿园是不被允许的。 乔七被老师抱回自己的小床。 虽然一脸不乐意，小嘴也嘟着，可她不敢说。 有些小朋友在家里上天入地谁都不怕，到学校见到老师秒变乖宝宝。乔七就是这样的小朋友。 老师拉好窗帘，让小朋友们躺好不许说话，等到房间安静下来才出去吃饭。 乔七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抬起头看到老师没在，小声喊了声周寻。 周寻睁开眼睛，往旁边一挪。 等到老师吃完饭进来时，两个小朋友已经挤在一起睡着。 尽管老师一次次提醒小朋友要自己睡，也曾经找家长说过这件事，但是乔七还是很有耐心地等待每天的“爬床”时间。 有很长一段时间，周寻在幼儿园睡着前都贴着小床边躺着，枕头也只枕一半。他知道等他睡醒时，枕头上会多出另外一个小脑袋。 大人们嘻嘻哈哈讲完这段乐得不行，当事人之一的周寻低下头笑，只有乔七原忍俊不禁中带了淡淡羞赧。 在她没记事的那几年里，原来她这么粘人精，粘的还是…… 乔七抬眼，坐在她斜对面的周寻叉了一块芒果入口，抬起眼笑着看她，唇角微微弯起。 少年笑容清俊温润能容纳百川，轻易安抚掉她的那点羞赧。乔七有片刻的恍惚，仿佛两人之间相隔的十多年被迅速拉短- 南礼附中对松弛感一直拿捏到位，期中考试过后没两日便是运动会，五一又紧随其后。 运动会约等于没有课业。 除了高三生仍在教室苦读，高一高二学生在运动会前一天已然放飞自我。 乔七压了一下裙角，手持班级引导牌站在十三班队伍最前端等候彩排入场走位，脑子里还在过着周寻给她留的“作业”。 原来以为和周寻的“周末学习计划”要到周末才开始执行，没想到周一一大早就收到了他布置的“作业”。 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搜罗的高一习题，每一题都很具代表性，从单一知识点基础题型到稍作变换，再到最后的综合运用，难度由浅入深循序渐进。全部题目打印好之后贴在一个浅青色软皮本子里，每天做一页，刚好五页。 乔七担心运动会时没有时间做题，这两天一直在赶进度，到彩排前还剩最后一题没做。 运动场门口突然一阵喧闹，其中夹杂着几声响亮的口哨。喧闹声如波浪，一波低落一波浮起，到十三班时，乔七抬起头，只能看到国旗一角以及穿着笔挺衣装的少年身影隐没在转角处。 同时周寻陆星然的名字被前面班级排在队伍后排的几名女生提起。 乔七站在十二班和十三班中间，听得一清二楚。 “好帅啊！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入的仪仗队我怎么不知道？” “没有入，临时借过去的。” “借过去？什么情况啊？” “明天电视台要来拍摄中学生风貌，老师临时借了两个门面来。” “哈哈哈哈那确实是门面，扫便附中找不到第三个。” “明天电视台来拍摄呀？怪不得今年班服不用自己设计了呢。” “这样一说我就能理解为什么今年班服这么朴实无华又千篇一律了。放眼望去，’全力以赴’、’一起向未来’、’乘风破浪’、’只争朝夕’，都是网上的土爆款。” “哈哈哈哈，而且今年就连引导员的裙子也很一般。” “不是呀，还是得看脸看身材吧，你们回头看看十三班的引导员呀。超级漂亮的！呜呜呜，我好想和她贴贴啊。” 几个女生悄悄回头。 乔七站得笔直，双手搭在引导牌上方。她个头在南方女孩中中等偏高，有着独属于这个年龄的纤瘦腰肢，轻薄肩膀。 米白色运动式半身裙下一双细直长腿，同色polo衫，墨绿色衣领及前胸处同色logo刺绣，撞色的学院风搭配活力又元气。再加上她本人眉目清秀，双眸灵动，又娇俏又漂亮。 乔七轻轻挥挥手，几个女生笑着回应，又转过头去笑成一团。 南礼附中校风活泼又严谨，进校要把校服穿得牢牢的，就算爱美如陈立雪，平时也只能在发型和内塔上做文章。 只有在运动会这种集体竞技性活动时，为了增强班级凝聚力，才会被允许穿着经过校教导处审批通过的服装。 往年各班都会在班服上大做文章，仿佛一年的放肆只能集中在这几天，引导员的衣服也从普通裙装往宴会礼服方向发展。 班级间的班服礼服成了一场隐形battle。 今年为了配合电视台拍摄，引导员服装一致，班服只能从学校规定的样式挑选，怪不得被大家吐槽。 仪仗队护旗手到位后，彩排开始。 乔七根据老师指示绕场一周，停到十三班指定位置，前面正站着被拉过去充当门面的周寻和陆星然。 两人穿着仪仗队规制绿色衣装，金色腰带，白色手套，黑色仪仗靴。少年眉目如画，飒爽英姿意气风发。 正是落日熔金，晚霞斜飞，夜暮半分时。 少年身影被无限拉长，一直投落到乔七脚下。 飞鸟坚定，视死如归：“姐妹儿陪你一起上阵！” 学习不到位的儿化音再加这个表情把乔七逗得直笑。 她推推顾念的肩膀，“那你万一陪跑的时候晕倒了我要不要去扶你呀？快回去吧，等着我挣分回来。” 顾念扭过头，“那我就在下面看，我不——” 她抬起眼瞥见正朝这边走过来的志愿者和老师，话锋一转，“我先上去，等一会儿再下来。” 说完摆摆手一溜烟地走掉了。 乔七耸耸肩膀，小声嘟囔一句变脸比变天还快，转头便对上抬眼正朝她看过来的少年。 这两天运动会，她和周寻除了昨天上午一个在看台上一个在看台下遥遥打过招呼，还没再碰过面。 乔七弯起唇角，话还没开口周寻已经移开目光，又和旁边老师聊起来。 弯着的嘴角慢慢压下，乔七心里瞬间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她蹙着眉又看了一眼周寻，见他仍然冷着一张脸没有看过来的意思，转身走到看台下的一点阴凉处，看着运动场中央的草皮发起呆。 这人昨天还是好好的，今天是怎么了。 男生是真的有生理期吧？ 周寻移开目光时已经后悔，但心里还存着点较真的意思。 昨天看她和陆星然有说有去了吧，三千米去就去了，五千米真的要命。我去打听了，这个项目报名的没几个人。” “所以更好拿名次呀。” “……” 顾念扶着乔七坐直，指腹抵着她的额角一推，推得她脑袋一晃，又赖皮似的栽回来，帽子歪了也不管，顿时哭笑不得。 她帮她正正帽子，“乔七七，有本事你现在坐直了！” 乔七虚弱无力一脸赖皮，“我没本事……” “没本事揽什么瓷器活，明天别跑了吧。” “那上一句我撤回重说，我今天没本事。” “……真是，让我说你什么好。” 远处跑道上人影攒动，校广播台播报接下来的比赛项目。 顾念坐直身体，瞟到一道熟悉身影，伸手推推乔七，“陆星然要比赛了，过去给他加油吗？” 乔七懒洋洋朝那边望了一眼，十班班服是白底蓝色海洋，乘风破浪那版本。陆星然换了短跑短裤，正在一旁做热身运动。 她又靠回顾念肩膀，“我在心里给他加油吧。” “……不是，他在你心里这么没地位了吗？” “怎么没有！”乔七坐直了，理直气壮，“上周日晚上我跑去东体排队一个半小时给他买酸奶杯！” 顾念啧啧称奇，“你自己过去的？” “……那倒不是。”乔七心虚，“我和周寻。” 顾念不敢置信地吞了口口水，挖挖耳朵，小声追问： “你意思是，周寻陪你一起排队给陆星然买酸奶杯？” 30-40 第 31 章 酸梅 乔七靠着她的肩膀没抬头，懒洋洋地回了句“是啊”。 察觉到顾念有一会儿没再应声，她又问：“怎么了？” 顾念微微摇头，“这是我没想到的剧情。” 周寻度量这么大吗？陪着乔七去给陆星然买酸奶杯？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可能。 乔七点头，“这也是我没想到的剧情。” 那天周寻发给她花絮视频时，她刚好出门准备去东体，随口说了句晚点回家再看，两人聊了几句，“他说女孩子一个人晚上出门不安全，让我在站台等他一下。” “然后你们两个就一起去了？” “嗯啊。” “……周寻，他那天心情怎么样啊？” 乔七回忆，“挺开心的呢，他还说酸奶杯很好吃。” “……？？你给他买的？” “不然呢？我不得。 陆星然是乐天派，一向所想不多，天天没有烦恼一样。这还是乔七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这么多情绪翻滚。 她心理没来由地有点慌，愣在一旁，小口吃着芒果，时不时抬眼，光明正大地听。 只是还没听几句，养猫的话题结束，忽地转向两人小时候的趣事。 乔七顿感不妙，她虽然不记得，但趣事，她预感她多半是那个“趣”。 周寻记事早，初入幼儿园时，每天晚上睡前会把园里的事事无巨细讲给周思晓听。 入学第一天，小朋友排队抓阄，抓到的纸团中写着一个数字。 乔七的纸条上是数字7，她歪歪头扒拉过周寻的纸条，上面是数字9。 虽然不知道这些数字用来做什么，已经会数到10的乔七知道这两个数字不是好朋友。 她和周寻是好朋友，手里的数字也应该是好朋友。 她找到手握数字8的小朋友交换。 到了午休时间，老师宣布手里的数字就是床号。 幼儿园的床很小一张，三张并在一起是一排，8号床和9号床刚好挨着。 这可把乔七高兴坏了。 她平时有女生大喊着他的名字趁机表白，声音盖过整个运动场，惹来更多尖叫的同时也引得主席台上的老顾起身。 赛场上的陆星然放缓速度又向前跑了一段才慢慢停下。有女生拿着毛巾上前站在他面前说了句什么，他摆摆手，手背随意地抹掉额角的汗，越过女生边走边朝看台看来。 乔七笑着高高挥动手臂，距离太远看不到表情，对面似乎辨认了一会儿才有回应。 赛场上的闪光少年是被宠爱关注的对象，有女生寻找陆星然在朝谁挥动手臂时，乔七已经坐下。 她腹部疼得厉害，窝在座位上写了一篇广播投稿后就呆呆看着看台下，许久没动。 直到旁边顾念惊喜地“哇”一声，视线内多出一道挺拔身影。 周寻穿着运动会志愿者统一服装，胸前挂着工作牌，右手拿着签到册来到乔七这边的看台下。 原本稍显沉闷的鸦青色在他身上反而衬得人肤色冷白、清雅俊逸。 他侧脸对着看台，露出高挺的鼻梁和好看的下颌线，眼眸微垂，左手执笔，身前围拢着几个男生，看样子是在签到。 运动员入场后，这边的跑道上便被安置好跨栏。 这一侧看台上的女生也因为台下某个人的到来而活络起来。 “快看快看周寻唉。” “他做志愿者啊？早知道我去报名跨栏了！” “那不如一起去做志愿者，还能有更多接触机会。” “唉，你们看到他手上的红绳没？有人说是他女朋友送的。” “不是吧？我听说他没有女朋友唉。” “求他别交女朋友，长得这么帅，做公共财产不好吗？” 旁边有男生摇头，很夸张地啧了一声，“肤浅。” 马上被女生一人一句淹没。 “让我看看是谁在酸。” “别人有才有貌，你有什么？” “有172的身高还是有172的体重？” 男生：已卒。 参加跨栏比赛的男生分为两组，签到完毕后到一旁抬腿热身。周寻收好签到册站到裁判老师身旁，看似随意地一抬眼，目光刚好落在看台上的少女身上。 十三班的班服是白底T恤上渲染的浅香芋色，柔和清甜，也很衬肤色。 乔七微低着头，一只手臂拢在腹部，一只手臂支在膝盖上，手掌托着下巴一动不动，像是在发呆。宽大的棒球帽帽檐遮住姣好面容，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小小的下巴和白玉似的耳朵。 比赛还没开始，他随意地走动几步，回到刚才签到的位置，抬起头正好对上她的眼。 乔七像是无意识地注视着他，等他勾起唇角才有了点反应，慢慢坐直身体后朝他笑了笑，又整个人窝回去，像只无精打采的小猫，和早上入场遇到时判若两人。 没待他细想，已经有女生组运动员提前过来签到。 周寻收回目光，打开签到册，“名字？” 少年声线慵懒好听，女生脸颊飞上粉红色，“孙晓薇，春晓的晓，蔷薇的薇。” “哪个班级的？” “高一、高一七班。” 周寻将签到册翻到后一页，在孙晓薇名字后面打勾，“可以了。” 他合上签到册，提醒：“女生组比赛是半个小时后，可以晚一点再过来。” 女生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红着脸颊仰起头，“周寻学长，你有女朋友吗？” 周寻一愣，目光在女生脸上扫过，转头看向看台。 乔七仰头微眯着眼，接过陆星然手里的巧克力看上一眼又推回去，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陆星然在她帽檐上轻弹一下，惹得她撇头瞪他，这才双手合十道歉，最后把东西往她怀里一扔，又扔了一块给顾念，跳着跑开。 乔七撇撇嘴，将巧克力撕开，咬了一小口。 周寻握紧手里的笔，收回目光，低声问女生：“你刚刚说什么？” 女生小心地看看他冷淡的脸色，又瞥瞥看台方向，摇摇头走了。 周寻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再看站台，转身站回裁判老师身旁，之后也一直没再朝上看- 赛场上赛事焦灼，赛场外看台上的观众被热得焦灼。即便有老师坐镇，学生们去卫生间的次数还是明显增加。 天气燥热难耐，教导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各班在看台搞起度假风。 十三班在看台支起四把巨大的遮阳伞，又不知道从哪里淘到几个白色泡沫箱，里面放着冰块冰水冰饮料，让乔七想起小时候暑假在外婆家小住时，有人骑着车子走街串巷，就驮着这样的箱子，里面放着自家熬制的冰镇酸梅汤。 她那时候很爱那个味道，酸甜解暑。 有男生递过来一瓶冰水，乔七笑着推回去。她看一眼运动腕表上的时间，又看一看高挂头顶的日头，拿上随身小包起身去卫生间。 顾念起身跟在她后面，一出遮阳伞范围就皱起眉。 原本觉得看台够热，等踩到塑胶跑道上才惊觉看台度假不是说着玩的。 遮阳庇荫、冰饮料傍身，还能看到台下经过的帅哥美女，堪比海边沙滩。 她快走几步追上乔七，“今天有35℃了吧，这是能跑步的天吗？” 乔七表情淡定，实际热得每个毛孔都在叫嚣，她舔了舔唇，“32℃，创了南礼历史同期温度最高。” 顾念低咒一声，又来劝她，“肚子还疼吗？别去那个夺命跑了吧，这个温度跑步真的要命！你不去也不会有人怪你的。” 乔七没说话。 经期第二天，没有昨天的腹痛，但是量比昨天更多，有种酸涩感。她到卫生间换下沉甸甸的一条，又铺上新的，这才感觉舒爽了一些。 很热，口干舌燥，但是不敢喝冰饮料。 乔七抿闹，即使知道两人之间没有什么，但是完全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陆星然不高兴了她会哄，陆星然想喝酸奶杯她会独自排队去买。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或许还有很多类似的“专属”。 像闷热的夏天喝到一杯温吞的酸梅汤，入口除了酸涩再没其他。 周寻打开签到册，目光在高二十三班乔七名字上划过，微微侧头，让少女身影落在自己的余光内。 刚刚站得笔直的人这会儿后背靠着墙，左边手臂自然垂着，右边小臂搭在腹部，手握着左手手腕，蹙着眉头发呆，像是不舒服。 周寻有心过摇头，“我没事了。” 陆星然蹙着眉，又问：“今天怎么回事？被热得中暑了吗？” “……不是。”乔七闷闷地答完，心里祈祷他有点眼色不要再问了。 一旁顾念看出她的窘状，补了句，“就是低血糖。” 乔七松了一口气，偷偷给顾念比了一个赞。 顾念眉头一挑，接收。 陆星然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也没再问。 他快走了几步，半蹲到乔七身前，“上来吧，我背着你。” 乔七一愣，接着一脸无语地绕开他，小声嘟囔，“我又不是什么小孩子，又没晕成什么小残废，被别人看到我好好的还要你背着，多丢人呢！” 陆星然先是被她的小残废一说逗笑，嘿了一声又跟上去，“平时也不背你，今天不是跑五千米又晕倒吗？来，哥哥背着你走！” “……” 乔七走得更快。 顾念忍着要呕吐的表情，把手里的零食袋子送到陆星然手上，无语地看了他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他：“你不是说你那天靠近七七的时候你们两个都没有化学反消停了，乔七也终于能安心解题。 一个上午时间过去，复习好两章内容，乔七才发现她以前的基础并不扎实。 下午还要学习，午饭就去问一句，又迈不出步。 陆续有女生过来签到，他低头在签到测上打上一个又一个勾，最后只剩一行空格。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2分钟。 周寻瞟了一眼仍旧站在原地的乔七，左手拂过她名字，在后面轻轻打上钩。 裁判老师走过来看了一眼名册，问道：“到齐了吗？” 周寻应一声“齐了”，将名册递给老师，刚刚一直在发呆的少女这时匆匆走过来。 她擦了一下额角的汗，“老师，高二十三班乔七签到。” 周寻握着笔的手一顿。 旁边老师已经翻开名册出声，“乔七，不是签好了吗？” 第 32 章 轻风 清澈的目光迅速扫向周寻，然而并未多做停留，乔七收回目光。 她不好意思地朝裁判老师点点头，走到一旁，背对周寻做起热身运动。 周寻心中一涩，知道乔七生气了。 天气燥热，即使不活动也能透出一层汗。 乔七扎着高马尾，动作间细白后颈若隐若现，在阳光下透着莹亮。少女身形清瘦，漂亮的蝴蝶骨伏在后背。大概是从小学舞的缘故，简单的动作被她做出来也轻盈优美。 刚刚很短暂的对视，他瞥见她干涸的嘴唇。 独自枯站片刻，周寻从旁边拎了瓶水出来，拧开瓶盖，走到乔七面前，目光落在她被晒得粉红的脸颊上，向前递了递水，“润一下唇吗？” 乔七动作一滞，稍经常和周寻一起午睡，这次直接脱掉鞋子上了周寻的小床。 于是等到老师回头看时，这张床看他好像很想吃。” 顾念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笑得肩膀直颤，乔七的头跟着晃来晃去了一会儿，不得不坐直了看她，她才暂时止了笑说：“那你还挺会察言观色的。” 说完又是一通笑。 好好的一句话被她说得像反话。 乔七不乐意了：“顾念念，我合理怀疑你在内涵我，快点交出证据。” 顾念忙摆手，“没有没有，你都能看出来周寻想吃酸奶杯，我是在夸你啊乔七七。” 乔七问：“什么叫‘我都能’？别以为我听不出你的鄙视，我察言观色很差劲吗顾念念？” 顾念回：“没有没有，你腻害，你坠腻害了乔七七！” 乔七：“顾念念你这句话听着就很敷衍！” 顾念更加敷衍地转过她的头，转向跑道方向，“别贫嘴了你，快给你的竹马加油吧！” 十三班坐在主席台对面看台，距离100米跑道很远，却也看得更直观清晰。 陆星然在第六跑道，双脚踏在起跑器上，听到指令后臀部抬起，膝盖半弯，长臂半撑在地。发令枪叩击的瞬间，如离弦的箭一般射出。 反应之快，在起跑时已经占据绝对优势。 赛场瞬间沸腾！ 乔七和顾念站起身。 看台上的加经听到一阵热闹的加油声。顾念站在站台最前面的护栏旁，摇着手臂大喊着她的名字。 乔七笑着挥了下手，跑过弯道时，余光中多出一道鸦青色身影。 周寻在操场里圈，正跟着她跑。 乔七心里一惊，条件反射般去看他的手。 周寻右手上的指夹夹得牢牢的。 她皱了皱眉，指了一下他的手，做了一个禁止手势，示意他不要跟。 周寻却没有放弃的意思，跑上来几步，几乎和她并排。 “这样的跑步速度没关系。”他说。 乔七刚要开口，他马上阻止：“不要说话，会扰乱你的呼吸。不用担心我，我在后面跟着，不会打扰你。” 说完真的放慢速度，慢慢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有十三班男生远远看到这一幕，来到顾念旁边，看着运动场上已经恢复成一前一后的男女生，手臂支在护栏上八卦，“顾念，周寻是不是在追乔七？” 顾念在这里插不进话还必须听着不感兴趣的话题，不如跟她出去透透气，不，透透热气。 像是被按了加热键，今年的南礼在4月尾巴上就热得不像话。 乔七家所在的小区面积很大，北门对面商务广场底商有一家精品果超，西侧商场内的超市也可以购买水果。 乔七带着周寻从西侧侧门出去直奔商场。 这边的红灯总是要等待很久，乔七绕到周寻右侧帮他挡着人群，微仰着头问，“下周运动会，你报的项目取消了吗？” 少年侧脸看他，露出好看的下颌线，“取消了。” “那就好。”乔七舒一口气，“昨天晚上魏医生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记得提醒你，手指长好之前不能剧烈运动。” 温度很高，两人站在树荫下，乔七仍被热得沁出汗珠。反观周寻，皮肤白净清爽，不见一滴汗。 这个人不知道什么体质，不怕冷也不怕热似的。 乔七穿着一件长袖防晒衣，热得脸颊粉红。她用袖角沾了下额上的汗，“魏医生说，手指接不好会弯掉的，这是影响你一辈子的事，所以让我务必重视起来。” 嘴角向上弯着，心里美得很，却看破不说破，“那我哪里知道，可能就是陪跑吧。” 男生啧一声，“平白无故陪跑五千米？牛逼！卧槽，那是谁？又来一个陪跑的？” 另一个男生凑过来，眯着眼睛看上两眼，“那不是陆星然吗？我记得十班四百米接力有他吧，他打算先跑一个五千米，再去跑接力？” 顾念转头望过去，乔七和周寻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人影，穿着十班班服和运动短裤，长腿长臂，身姿矫健，看样子还在贫嘴，不是陆星然是谁？ 她在心里念叨一句“七七牛逼”，默默拿出手机，点开摄像。 跑道内圈十二个女孩排成一字队跑着。 最漂亮的那个女孩身旁跟着附中最帅的两棵草。 画面养眼，顾念挪动镜头跟着三个人，到主席台附近时，画面中多出一道不和谐身影。 黑色皮鞋，西装裤，短袖衬衣。 在运动会仍然穿得这么严谨，不是老顾是谁？ 原来不止看台上的学生在看，老顾也在看啊。 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得到老顾盯人的眼神。 顾念手一抖，连忙关了摄像。 她推推旁边的男生，“唉，快去，你也下去陪跑！” 男生一愣，“我？我去陪什么？” 顾念嘶一声，上线开始pua，她指指头顶根本不能直视的太阳，“七七顶着这么大的太阳给十三班挣分，你个大男人好意思干坐着？你看别的班级男生都在陪跑，你好意思不去？” “我又，我又不敢追她，不是……好了好了，我去！不能让外班男生比了去，王聪，走不走？” “干什么去？” “下去陪跑啊。今天这么热，乔七在下面给班级挣分，你屁股大你坐得住，我可不好意思在这里坐着。” “卧槽，你这说的，我哪能不去！” “走吧，我也去。” “走走走。” 周寻一个人跑在后面时安安静静，陆星然加入后完全是另外一种状态。 “你手骨折能剧烈运动吗？” “这个速度不剧烈。五千米结束就是四百米接力赛，你可以？” “这有什么？我现在就是来活动一下热个身。七七最后一圈会加速，你手能行？” 乔七拧紧眉，不想再听这两个人闲扯，默默加快速度，马上被喊住。 陆星然：“七七你慢点，现在还不到加速的时候，按照你练习时候的速度来。” 周寻：“七七你呼吸有点乱，慢慢调整一下。” 乔七转头一人瞪上一眼，手指拉拉链般在唇边划过，示意两人闭嘴。 耳边恢复清净，她擦了一下快流到眼角的汗，继续保持步速。 只是没想到才过半圈，身后缀了更多人。 乔七瞥一眼比参赛人数还多的十三班男生，又瞥了一眼空了半边的十三班看台，没想明白。 好在这群人跟上来打过招呼后没再说话。 天气燥热如夏日，塑胶跑道被烈日烘烤得滚烫，近地面处的空气虚幻扭曲。 运动场旁的高大乔木繁茂葱绿，叶子像是失了水分一样，黏答答地垂着。 跑过四圈，乔七来到第二位。 身后不远处噗通一声，紧接着一阵慌乱声响，夹杂着一两句焦急地“快送到医务室”。 乔七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跑。 跑过八圈，她来到第一位。 天气原因，再加上身体因素，跑到后半程时乔七身体已经有了明显的疲惫感。 腿上像被灌了铅，肺里越来越热，气息越来越重，体力渐渐被抽走。 汗水打湿了大片衣襟。 从来没有哪一次练习时流过这样多的汗，也没有哪一次练习时这样累过。 乔七感觉糟糕透了。 脑后的马尾已经渐渐松散，她无心去管，只是有些担心自己的衣裤是否还整洁。 她感觉不太好。 不知道身后还有几名女生，也不知道还跟着几个男生，乔七在心里默数着圈数。 附中操场400米为一圈，跑完12.5圈完成比赛，现在已经是第十圈。 如果不出意外，她可以拿到第一名。 前面已经提速过一次，乔七试着再提速，体力却根本调动不起来。 疲惫感在体内累积，焦躁感也在体内累积。 广播员激情阅读着为五千米健儿加油的广播稿，模糊间乔七听到自己的名字。她微微侧了下头，入耳的是四百米接力赛运动员签到的通知。 视线内陆星然跑上前，和她并排跑过一段，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乔七微侧头，瞥见他眼里的担心，努力弯起嘴角，右手比了一个OK手势，看他笑着落后一点，拍了一下周寻的肩，和他又说了一句，跑去接力赛签到处。 第十一圈。 呼吸渐渐困难，脚步越来越重。 乔七喘着粗气，倏地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央着外婆去爬山。 那座山下有一片漂亮的蒲公英，她在其间跑来跑去，身边的风吹得洁白无瑕的蒲公英花絮漫天飞舞。玩得忘乎所以，一直到太阳即将落山她才想起来爬山的事。 半身体力被耗尽，爬山变得比往日困难得多。 她也是像今天这样，脚步和呼吸一样沉重。 那时夕阳已半落，她本想赖在半山腰，等太阳落山便顺势回家，是外婆牵上她的手，告诉她到山顶能看到不一样的日落。 视线内多出一道鸦青色身影。 少年身姿利落，步伐稳健。 周寻跑到她身前，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加快了速度，带着她向前。 乔七缓过神，咬着牙加快脚步。 不知道跑了多久，再遇到裁判老师时，她听到还有最后一圈的提醒。 希望跃然眼前。 身前周寻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乔七轻轻呼了口气。 风在耳畔拂过，带走一丝燥意。 眼前的身影慢慢退去，只留下一句，“乔七，去拿你的第一！” 雨滴滴落在绿叶。 绿叶终于有了神采。 像被注入了无穷力气，乔七咬紧牙关，把一切杂念抛到脑后。 不用担心衣裤，不用担心名次，只要达到终点。 少年笑着后退。 运动场上的少女摆动手臂，身姿轻盈，向着终点飞奔。 风从她耳畔掠过，马尾高高扬起。 宽大班服勾勒出细瘦身形。 汗水顺着脸颊飘落。 跑过裁判老师，听到一声报数，乔七缓下一口气，又向前跑了几步直直扑进站在终点的顾念怀里。 心脏躁动地像要跃出胸口，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向前缓行几步，想要回头看一眼少年，体力透支后的眩晕感却悄然来袭。 乔七张了张口，身体慢慢软下去，耳边是顾念的惊呼声。 最后的一点意识里，少年慌忙的身影映在她半睁的眸子里。 身体被他半托着抱进怀里，鼻尖贴上汗涔涔的脖颈，呼吸间是清爽好闻的青柠味。 这一次的青柠味，比往日更胜。 眼睫沉倦地压下，世界黑沉一片，只留一句： “七七，你好棒，你做到了。” 第 33 章 东风 轻风撩过发丝，吹弄几捋到少年唇角，扰人微痒。红唇黑发，冷玉般的面孔上多了一丝旖旎。 秀挺鼻尖擦过浸着薄汗的脖颈，少年身形一顿，手臂上青筋绷起，喉结滚动间血液汩汩躁动不停。 身后人群喧嚷，树叶轻响。 他一只手轻落在少女后脑温柔抚慰，低声说了句什么，见她合上双眸，一只手臂揽紧她的后背，另一只手臂抄过腿窝，轻松将她抱起。 少女身形纤瘦，又轻又柔，像甜甜软软的棉花糖，团进他怀里。 周寻小心翼翼抱着乔七，迈着大步跑向医务室。 高温燥热，平时冷清的医务室今天挤满了穿着各色班服的学生。两名校医在有限的空间内辗转忙碌，终于忍不住出声赶人。 “安静点！赖在这里吹空调呢？没看到门外的同学进不来了吗？！一名同学留一个同伴，其他人全部回去！” 医务室内瞬间安静如无风湖面，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门口。 男生脸色微沉，胸膛剧烈起伏，额间碎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他怀里的女生脸色苍白，浓黑眼睫盖住眸中神采，手臂无力地垂在一侧。 各色班服有眼色地靠边溜出去，留下来的人屏息静气，只留余光小心看着。 周寻抱着人进门，医生上前翻了一下乔七眼皮，让他把人放到里侧空着的床位上躺平，问道：“病人什么症状？有既往心脏病史吗？” 周寻把人小心放到病床上，帮乔七退掉鞋子，又把她的腿摆正，“她在跑完五千米后突然晕倒，没有其他症状。没有心脏病史。” 想到乔七跑步之前的异状，他又补充：“跑步之前她肚子好像不舒服。” 医务室开着空调，丝丝凉意顺着毛孔往身体里钻。 乔七跑步流了太多油声已经分不出是喊给谁，只偶尔能听到女生清亮的一嗓“陆星然”。 陆星然长腿长臂，步频不快，步幅却大。比赛后半程已经明显领先其他选手，第一个冲线毫无疑问！ 十班首先爆发出一阵欢呼声，稍抬眼，透亮漆黑的眼眸中分明燃着一丛小火苗。 周围其他女生朝这边投过好奇的打量，眼神里带着探究。 乔七站在看台边时仔细回想过这几天的事，没发觉哪里惹到周寻了。她越想越气，刚刚不是不理她吗，现在又来送水是要闹哪样。 她没接，眼神也收回去，身体干脆转了个方向，小脸绷着，“这位同学你是谁啊？不是不认识吗？你的水我可不敢喝。” 周寻垂着眼眸，把她的动作神态尽收眼底。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生气，还是对他生气。脸颊鼓着，话里夹枪带棒，委委屈屈语气却冲，恨不得在话里把他痛打一顿似的。 原本想要“她来哄他”的效果一点没达到，心里却又软又轻，像托着一片羽毛，小心翼翼怕它被风吹走，又忍不住心痒想去吹一吹它。 周寻伸手轻轻拨了一下乔七手臂，让她转过来，“七七对不起，刚刚是我不对。”他顿了顿，温声问：“不认识怎么会帮你签到？” 裁判老师吹了声口哨，示意大家准备。 乔七轻哼一声，回了一句“那我谢谢你了”，转身站到起跑线。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在生气。 天气燥热，裁判老师头上扣着一顶棒球帽，架着黑色墨镜，简单说明比赛规则。 女生们个个被晒得脸颊粉红，有人把手搭在头顶暂时遮挡一阵阳光，有人抓紧时间又涂了一层防晒。 乔七站在人群中舔了一下唇瓣。 指令枪扣响后比赛开始。 有女生一马当先冲在前面。 运动会各项目前五名都有相应班级加分，五千米参赛人数最少，女生组只有十二名参赛者。 乔七步速均匀，不慌不忙，跑在第三位。 不同于百米短跑需要速度和反应力，五千米长跑需要的是意志力和耐力。 平时练习是在晚上，气温舒适。乔七还是第一次尝试在午后两点半跑五千米。不过半圈，汗水已经顺着细小毛孔冒出。 距离十三班还远，她已汗，后背和肩膀已经被浸透，内衣肩带半透出来。 周寻侧目，抖开一旁的被子为她盖上，马上被过来的医生一把掀开，接着就是一顿批：“三十几度的天气盖棉被？还嫌她不够热吗？” 说完伸手间，坐到诊桌旁，伸过手。 医生小心拆开指夹板，边检查边说，“再着急也得小心一点自己的手是不是，你这是恢复的关键时期，这一次是没什么事，下一次——” “没有下一次。” 少年眉眼沉着，淡声打断。 医生抬眼看了他一会儿，摇摇头笑一声，没再多说。 将指夹板复位后，她拿起笔，“看你们这苦命……我来写吧，叫什么名字啊。” “周寻。” “周寻呢？女孩子取这个名字倒是特别。” “……她叫乔七。” 医生手指一顿，低声念叨了毫不相关的一句“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深宫锁二乔”后写下乔七的名字，又问：“哪个班级的？” “……高二十三班。” 病历本封面被写好后，第一页被插入打印机。 没过一会儿，针式打印机将病历本吞入再吐出，上面多了一页黑墨印迹。 医生将病历本递过来，“好了。你和刚才买东西的女同学看看谁留下来，只能留一个。” 修长手指接过病历本后立刻合上，仿佛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 周寻谢过医生后起身，捏着病历本的手指用力收紧，喉结滚动几回，吐出几个字，“医生，请问痛经要怎么治疗？” 再进去时，周寻耳朵上的燥意已经退去。 乔七躺在床上，被子一角盖住小腹和腿，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病房里安静无声，原本小声交谈的同学闭上嘴，注意力悄悄集中在男生身上。 周寻轻声走近，念及医生刚刚科普的“保暖”一说，拉住被角向上扯。 乔七睁开眼，明净眸光中带着浅笑。 “谢谢。” 大概是没什么力气，她说话的声音低软。 拉着被角的手指被烫到般收回，被子落到女孩胸口处。 周寻收回僵住的手指，垂下目光，“没睡？” “嗯。”乔七轻声回应。 房间内几只耳朵悄悄竖起，想听得仔细些，却听到匆忙有力的脚步声靠近。 顾念双手提着两个超大购物袋回来。进到空调房后先夸张地吸一口凉气，随后将两个袋子拎到床角。 周寻自动让开位置。 顾念麻利地将乔七扶着坐起，又将袋口打开展示，糖巧膨化，果汁饮料，真像是搬了超市过来。 “小可怜快看看吃哪个？能搬的姐姐都搬来了。” 体力消耗过大，乔七确实有些饿。她探身挑拣，露出一截细白后颈。 周寻看两个女生埋头挑选，又拿了些出来和其他床位女生分享，才惊觉整个房间只有他一个男生。 看到乔七已经没事，他告别出门，正碰上十三班班主任苏老师匆匆赶来。 苏老师目光在他肩膀上停留片刻，又抬眼打量他几秒才进门。 周寻形色淡定，目光移到自己的右侧肩膀。 鸦青色上衣领口处搭着一根黑色发丝。 发丝柔软，如同它的主人一般。 小心将发丝取下，捏在指间片刻，周寻将手机壳取下，发丝放入。 远处飘过几朵薄云，金乌隐没其后。 运动场方向呐喊声依旧热烈。 周寻轻抬脚步离开- 五千出医务室，迎面就遇上了匆匆跑来的陆星然。 他去四百米接力签到后没多久，乔七便晕倒了。等他跑完比赛准备过来时，周寻刚好回去，知道乔七没事，又不耐地熬过运动会最后的颁奖，奖品也没拿便跑来找人。 看到乔七自己好好走着陆星然松了一口气。 他抹了一下额角的汗，接过她手里的零食袋，打量着她的脸色，“还有没有不舒服？” 乔七在楼下商业街的一家餐厅解决。 等餐间隙，乔七出去接了一个快递电话，再回来时桌上三人正聊到高考志愿。 顾念起身，把她让到里侧位置，继续说：“我还没有想好。以前觉得报考一个本地学校就可以，离家近，也熟悉，毕业后直接进我家公司，走一条一眼能看到头的路。这几天突然觉得这样很没意思，跟我爸妈聊了下，他们说看我自己的意愿，我考去哪里都支持。” 她看看乔七，“说不定和七七一起考到北城去。” 乔七一笑，“那是最好了。” 她抱着顾念的手臂轻晃，“要是能考到同一所学校——” 顾念夸张地打个寒颤，打断她：“那可是B大啊乔七七，倒过来我也考不上啊！我现在这点分数，能读个二本都是破天的富贵。倒是你，加油啊！” 乔七晃晃她的手臂，“不怕，我们带着你学，带不到B大，也能带你到北城的一本，到时候我们四个还能在一起。” 顾念眼神扫向桌对面两名少年。 同样相貌出众，同样天之骄子。 周寻和路星然一左一右坐在一侧，同时靠着椅应吗？今天看到周寻抱着她，你又有了？” 陆星然盯着前面不远处快步走着的少女，又瞥见从教学楼那边拐过来的身影，啧了一声。 “是没有化学反应，那我就不能卷他吗？有我这么强大的竞争对手在，是正向督促他进步。” “再说，女孩就要娇养，我现在对七七越好，她越知道好男孩什么样。对未来、对未来男朋友要求才能更高。他要追人也得拿出点本事吧！” 顾念简直想翻白眼，她瞥他一眼，“你确定你是‘正向督促’而不是反向教材吗？就你刚刚那句‘哥哥背着你走’，简直油出去两条街了。老老实实当个局外人不好吗陆星然？在背后当什么搅屎棍。” 陆星然一惊，“卧槽，那句话那么油吗？” 顾念简直要败给他，鼻孔出了一口粗气，转过头问他：“……陆星然你会不会抓重点？” “放心，重点抓到了。不就是要当面卷人的意思吗？” 陆星然快走几步，喊一声马上就要和周寻汇合到一处的乔七，声音轻快。 “七七，今天我载你回家吧！” 第 34 章 发丝 下午五点半，金乌收敛威力，斜坠在西天边。 淡弱的金色阳光将人的影子拉得细长。 林荫路上的树影暗了几分。和顾念在路口分开，乔七快步走着，身后缀着锲而不舍想要载她回家的陆星然。 她从随身小包里拿出钥匙，俯身开锁，陆星然跟过来又说：“乔七七，我带你回去吧。” 声音有点吊儿郎当的欠。 乔七吸一口气，终于忍不住回头，眼睛一瞪，“陆星然你给我闭……” “嘴”字还没说出口，先瞧见了陆星然身后的周寻。 少年身形颀长，眉眼惹人，一张脸冷白如玉。 乔七微微诧异他会往这个方向走，也是第一次发现，鸦青色这么衬人。 陆星然眼神随她向后一扫，脸色臭臭，也真的闭了嘴。 周寻单肩背着撩开少女衣摆，听诊器探入衣下。 周寻猛地转头，心跳一拍比一拍更快，眼前还是少女腹部大片的细白肌肤、细小汗珠，以及露出一点的胸衣边缘。 喉结不停滚动几下，他才回过神似的转身向前动了一步，背对病床方向，又伸手唰地一下拉开床侧的隔断帘，将自己连同旁边床位上休息女生的视线隔断在外。 女生转过头，和同伴眼对眼疯狂交流。 这是什么破天的富贵？他们竟然能看到周寻脸红？！！ 他和乔七是在一起了吧？ 是吧是吧？ 顾念晚一步跑来，气喘吁吁如刚耕完地的老牛，扶着门边看着隔断帘前的周寻，“七七人呢？医生怎么说的？” 周寻动了动唇，只吐出“在里面”三个字。 帘内低低几声交谈后，医生拉开帘子出来，摘下听诊器，“已经醒了，目前看来没有大碍，你们去买点果汁巧克力或者碳水化合物喂给她，今天天气热，出血出汗的，容易低血糖。” 周寻回过头，病床上的乔七衣服已经被整理好，她脸色仍然苍白，眼睛半睁着。 顾念已经飞奔到床边，拉上她的手，一脸心疼，“七七你感觉怎么样呀？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乔七另一只手放在腹部，轻轻摇了摇头。 顾念看到她这样更觉得难受，伸手捏捏她的脸，“七七小可怜，你好棒的！第一名哦！好为你骄傲的！你在这里躺着休息一会儿，我去把旁边的超市搬过来！” 乔七笑一笑没说话，手掌仍贴在腹部。 周寻目光从她手上移开，跟着医生走向外间诊桌，“医生，她肚子好像还在痛。” 医生在座位上坐下，边在抽屉里翻找边解释，“正常。她本来就痛经，经期再剧烈运动，经血从子宫腔逆流进入盆腔，只会更痛。”她叹了口气，“这个女孩子呀真是厉害，这个天气跑下来五千米……” 她没再，抬眼一笑，“真的可以。” 夕阳余晖下的眼睛又黑又亮，弯着的眸子如月牙，让人看了也想跟着笑。 她推着车子走了几步又补充，“有你们两个在，晕倒了也不怕呀。” 唇边刚溢出的笑僵住，陆星然心里暗骂一声shit，抬头瞥向周寻。 这家伙地位上升这么快吗？才出现多久就能和他相提并论了。 是他表现的不够明显吗？周寻好像对他的“正向督促”没有什么反应。 他推车上前，挤到乔七旁边，加入两人五一学习计划的讨论，誓死捍卫自己的竹马地位- 自从外公带着一猫一狗来了南礼，周寻身边就多了两只粘人精。萨摩耶Sunday每天晚饭过后叼着狗绳来找他成了日常，等疯跑一圈回来，周寻上楼，布偶Tammy已经坐在楼梯口接棒。 Tammy的粘人程度，约等于十个Sunday。 周寻上楼下楼，它在后面牢牢跟着；周寻写作业，它在他腿上趴着；周寻洗澡，它隔着磨砂玻璃门等着。 Tammy是只小母猫，这让周寻一度想把磨砂玻璃换成墙面，以免被异性看了去。 右上套好防水手套，周寻拿上睡衣，将小猫关在门外，脱下衣服拧开花洒。 水流顺着头顶浇下，顺着宽阔的脊背一路向下。 少年身材瘦削却有力，手臂、腹部都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 他仰着头闭上双眼，冲掉一身泡沫，关掉花洒，随手扯过一旁的浴巾，拭掉身上的水珠。 气温渐高，睡衣已经换成短袖。 周寻用手掌抹掉镜子上的雾气，露出一张好看得过分的脸。 他对着镜子，随意地擦两下头发，注意到腕间轻荡的红绳。 心中一个念头悄然萌生。 周寻将毛巾挂在一边，又扯下防水手套，没管还在滴水的头发，转身推开浴室门。 Tammy还蹲坐在门口，似乎惊讶于没听到呜呜呜的吹风机声主人已经出来，它迟疑地喵喵叫了两声，跟着他的脚步，从浴室门口跟到床边，又一路跟到书房。 周寻坐下后，它找准空隙向上一跃，精准落到他腿上。 周寻低头摸了摸猫头，将它抱到桌上，不太灵活地右手费力地解下手腕上的红绳。找到绳扣后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拉开抽屉拿出一把剪刀，利落地剪掉一侧绳扣，将红绳打开，慢慢拆分成两根，放在一旁。 这一步耗时很久，他活动了一下发酸的右手，又打开手机壳，小心拿出里面的发丝。 Tammy早就歪着头好奇地看了很久，它凑过去，鼻头在红绳上嗅了嗅，伸出小猫爪去勾。一根红绳被它勾住，轻轻一甩，直接飞到了地上。 周寻笑一声，稍用力摸了摸它的头。Tammy不明所以的喵一声，周寻已经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红绳。 拆的时候容易，再想编回去时他犯了愁。 发丝太轻，两根绳子又怎么绕都打不出绳结。他忍着不耐尝试一遍未果，打开手机，搜索“红绳编织教程”。 视频通话响起时，周寻正拿着红绳往手腕上戴。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点了接通，林奕的一张大脸马上撑满镜头。 视觉冲击效果太过强大，周寻向后一靠，又将手机靠着笔筒立好，低头继续和红绳较劲。 红绳套到腕间，牙齿咬着一端绳扣，另一只手去拉另一端。 林奕那边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出个大概，操着大嗓门说：“卧槽哥哥，你叼着的是个什么丑东西？” 周寻动作一顿，先是被他的一声“哥哥”恶心到，又被“丑东西”气到，挑着眼皮往手机方向看去。 横眉冷目的，一副很不好惹的模样，语气也冷，“再说一遍？” 林奕哪敢再说，瞪着眼睛又看了一会儿，声音迟疑，“这是阿姨给你求来的那条吗？怎么看着不对劲儿？” 周寻垂下眼眸，看着编得歪歪扭扭仿佛劣质品的红绳，淡定承认，“是。” “有事？”他又问。 “嘿，没事儿还不能找你了？” 见周寻低着头没回，又去和红绳较劲，林奕长叹一声，又苦哈哈地感叹：“有些人呢，温香软玉在怀，就忘了还有一个远在北城单着身的兄弟。江南女孩就是好啊，让人天天惦记着。” 周寻撩起眼皮，琢磨了一会儿他这段没头没尾的话，挑着嘴角问：“顾念和你说什么了？” 林奕一挑眉，给他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哥哥，一猜一个准儿。那你再猜猜我的心思，猜对了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周寻紧了紧腕上的红绳，抱过一旁的Tammy，后背靠着椅背悠闲地顺起猫毛，显然一副对猜他心思完全不感兴趣的模样。 林奕嘶一声，急了，“真有好东西给你，得得得，你等会儿啊。” 他低头摆弄了一会儿，周寻手机一震。 林奕抬起头，扬了扬眉，“你看看我给你发的，绝对好东西。” 周寻抬起眼皮看他一副邀功模样，笑着伸手拿过手机，缩小视频通话。 两个人的消息框里多出一张照片。 南礼附中林荫路尽头是一片活动广场，每到夏天泾渭分明。 一侧艳阳高照，一侧绿荫浓浓。 四月底，林荫路旁的梧桐树枝繁叶茂如巨大华盖，遮住一方天地。阳光钻过疯长的枝桠缝隙落到林荫路上，又调皮地跳到少年少女身上、脸上。 照片上的他刚迈入这片浓荫，像是从光里走出，眉眼染着柔光，发梢萃着金色，衣角灌了风般鼓起。露在衣袖外的双臂绷起青筋，怀里牢牢抱着一名少女。额间细汗渗出，顺着下颌线流过脖颈，他无暇擦拭，迈着大步向前奔跑，眉眼低垂，关切温柔的目光落在怀里的少女脸上。 乔七双眸紧闭，脸色淡白，细细的手臂垂落在身侧，头歪靠在他心口，像是在安心沉睡。 周寻眼神定在照片上，双指拖动放大，没漏过任何细节地看过一遍，将照片保存后他抬起眼睫，嘴边含着笑，“惦记上顾念了？” 林奕一拍手，嘴角笑得要咧到耳根，“好东西就是好东西，能让我哥开金口。唉，哥，你有空帮我打听打听，顾念要考哪所学校。” 周寻点开照片又看了几眼，嘴上问道：“怎么，你舍得出北城读书？” 林奕憨憨地摸了一下头，“唉，我就先打听打听。她家里是不是挺宝贝她的？我听她意思，好像她父母不愿意她大学离得太远？南礼有哪所大学是我能考上的，T大的分数我看了，有点悬，F大——” 嘴上说着先打听，实际已经开始查历届高考分数了。 “你直接问她不就行？”周寻打断他。 “嘿，我这不是，怕影响她学习吗？”林奕话音一顿，“她这几天要和你们一起复习是不是？” “嗯。” “那你就复习的时候帮我问一下呗。” “着急啊？” “……也不是，就是想知道，心里有个底。现在异地吧，不好谈，再说，马上高三了，这万一真谈了，想她的时候怎么办？啧，我哪像你，近水楼台的，想乔七的时候约她出来就行。” 周寻抬眼，“你当她那么好约？” 林奕一愣，随即幸灾乐祸地笑了一通，“不是，哥，你约不出来乔七吗？” 周寻垂下眉眼没应声。 仔细一想，他用学习的名义把她拐出来，她还一拖二。 啧。 不过最终目的也是要学习。 等高考以后…… 周寻在心里叹了口气。 林奕在对面笑声猖狂。 周寻抬眼，“没事儿挂了。” “记得问她。” “嗯。” 视频通话结束，周寻靠着椅背坐了一会儿，抬高手臂看看被他编得扭七扭八的红绳。 这要是被人知道是他编的…… 周寻摇摇头，抽出一旁的素描本，又打开手机相册，左手抽出一只铅笔，不熟练地在纸上慢慢勾画- 四人学习小组的第一次集体学习时间定在五一假期的第二天。 周寻提前在一家付费自习室预约了位置。 这家自习室位于一家商厦的7楼，楼下就是附中校门前的那条繁华长街，站在窗边，可以看到学校广场上的红旗。 自习室铺着厚重的地毯，走在上面安静无声。 周寻要为乔七讲题，因此预约了一间小型独立自习室。 他关上门时，陆星然已经紧挨着乔七坐下。 他笑笑，拉开椅子坐到乔七另一侧。 顾念打完哈欠才发现自己已一己之力占了半边桌子，她在桌面敲了敲，叫对面的人，“陆星然，你个搅……你坐过来。” 陆星然眉眼没抬，翻开书本，“我数学学得不好，要坐七七旁边听周寻讲题。” 顾念：“……” 考试次次满分，这话说出来谁信。 反正乔七是不信。 她推推手臂占了她半边位置的陆星然，“你坐到周寻那边去，别挤我。” 陆星然往回收了收手臂，“不用，我耳朵长，能听到。” “……” 某个人的幼稚行为简直无法直视，顾念干脆翻出练习册，塞上耳塞，眼不见心不烦。 没一会儿，桌对面响起周寻低沉嗓音的讲解声、出题后的询问声，以及，陆星然的抢答声。 像极了老师明明出题给同学A，同学A还在低头演算，同学B已经迫不及待报出答案。 就，有点欠。 不，非常欠。 果然，没多久，同学B就被同学A手动禁言。 陆星然背，各自歪向远离对方的另一侧。 “周寻考哪所学校？”顾念问。 “B大。”周寻抬她又小小地惊呼一声，“啊对，你敲架子鼓的时候也很好看！唱歌也好听！你怎么这么厉害！” 真诚永远是最大的必杀技。 周寻轻轻呼吸，缓下如躁动不安的心跳，微一挑眉，“你看过？” 乔七点头，“念念发给我的。那首歌我加入歌单了，打鼓那段我也很喜欢，可惜没搜到曲子。” “是晋，江做的曲，网上查不到。” 乔七惊讶：“晋，江这么厉害呀？你们乐队的人都这么厉害吗？” 周寻点头，目光又落回两人手上。她严格遵守医嘱，牢牢的握着他的手。 他没想过，第一次和她拉手，应该算拉手吧，居然是这种情况。 周寻轻笑，“我是业余的，组乐队也只是想玩，晋，江是真的厉害。” “可是我觉得你唱歌很好，唱歌的时候也很帅！” 周寻抬眼，对上她热切的目光，歪着头笑笑，懒散中带着一点小小期待，“那么喜欢吗？” “喜欢呀！”乔七笑笑，她歪眼，顿了顿，目光定在对面乔七脸上，笑了一声说：“和七七一样，经济系。” 顾念眨眨眼，亮亮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双手手掌贴合到一起，察觉到对面一股不善的目光，又矜持地放下。 陆星然晃了晃腿，“那还真能凑到一起。” 他目光从乔七身上扫过，又落到周寻身上， “我和七七早商量好了，她考B大，我考她对面的A大，一起上学，一起回家。” 顾念偷偷翻了个白眼，小声吐槽，“明明是七七先定好了B大，你才说你考A大，哪有商量？” “我们那是心有灵犀。” 他朝周寻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心情像是极好，说出的话也极扎耳朵。 “我和七七就是，她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她。” 第 35 章 乖乖 明晃晃的挑衅听得周寻心里一堵，脸上倒是还维持着原来的样子，看不出什么。 他撩起眼皮看向陆星然，唇角一弯，像是朋友间的玩笑，语调不急不缓，“会不会，只有你一个人这样认为？” 陆星然倏地将眼神递向乔七。 顾念闻着空气里的火药味，眼神在对面两个少年身上扫来扫去，生怕错过任何一个人的任何表情。 她原本觉得陆星然那句话够毒，以十几年陪伴成长换来的感情秒杀周寻那几年不被记起的时光，结果周寻轻飘飘一句玩笑似的话，将决定权交到乔七手上。 顾念突然期待起乔七的回应，既希望她杀一杀陆星然的威风让他恢复正常，又希望她看不懂两人的真实意思。 乔七没让她失望。 周寻那句话过后，乔七毫不犹豫地接口一个“会”字。 两个人默契地像排练过，又像周寻摸准了乔七的心思。 周寻弯起眼眸，陆星然唇角的笑完全僵住，顾念则直接哈哈笑出声。 “我和七七说，找出一本空白病例，又拿出一支笔推过来，“填一下病人姓名、班级。” 周寻在听到“痛经”时身形已经僵住，也明白过来几次见她她都把手放在腹部的缘由。后面医生的解释完全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最后结果只是悄悄红了两只耳朵。 接过笔，笔杆打在有些走位的指夹板上，他才慢半拍反应过来，将笔换到左手。 医生注意到他的情况，哎呦一声，“你这指夹带多久了？来来，我先给你看一下。” 周寻老实回答了时包，唇角微挑，朝她晃晃手里的车钥匙，走向角落里的柏油黑色山地车。 没一会儿，他单手推着车过来，“你可以自己骑车吗？” 乔七微一点头，脸色和暖，“可以。”又担心地看向他的手，“你也可以吗？” 周寻一笑，将右手伸过来给她看。 无名指整根手指仍然用指夹固定着，不能弯曲，其他几根手指则可以小幅度的活动。 握着机会其实并不算多。身后喧杂纷扰，她却被他放在心底单独的小世界，眼神明净，笑容烂漫，似是无人可扰。 乔七接过纸巾笑着看他一眼，收回目光时从他冷白的腕间无意划过，记忆里原本精致漂亮的红绳像是换了一条，这一条编的松散凌乱，中间夹着一条黑丝。 乔七好奇地张大眼眸，咦了一声，抬头看他，“周寻，你换了一条手链吗？我记得原本那条不是这种花纹，也没有黑线。” 少女眼眸澄澈问得专注，周寻反而好似被这样的眼神烫了一下。他不紧不慢地收回手臂，放在桌下，手指轻抚在红绳上，“还是原来那条。” 乔七因他的话愣了一下，顾念在一旁问起：“周寻，你这条手链有什么讲究吗？之前一直误以为是你女朋友送的。” 周寻后背靠着椅背抬起眼， “没有女朋友。是来南礼之前我妈求来的，寓意平安吉祥，” 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对面乔七身上，勾起唇角笑得慵懒散慢，“我倒是觉得好运更多一些。” “是会有好运的，所以转运珠都是用的红色绳子。红色还可以……” 耳边顾念细数着红色代表的种种，乔七模糊地想起开学那天早上自己做的那个梦，梦里的幸运色是黑色，而她那天倒霉连连，除了遇到周寻。 目光不由地飘到对面少年身上。 往日黑色常服不离身的少年，今天罕见地穿了一件白色短T。 Ｔ恤是宽松版型，领口略低，露出一截精致锁骨，配上一张轮廓分明的脸，略微慵懒的气质，像是在夏日清晨海边散步的悠闲少年。 乔七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他走过沙滩，海风吹过他发稍的样子。 少年的目光移过来，轻声问：“怎么了？” 乔七回过神，笑起来，“想去海边了。”- 南礼临海，却没有细软的沙滩，也没有漂亮的海潮。 乔七的愿望只能暂时被压在心底。 按部就班的日子过得飞快，月考过后，周寻的指夹板终于可以拆掉。 复习时间一半给到数学，砸基础的同时也没落下刚学的课业，乔七近一个月过得堪比高三生，月考排名终于又回到年级前十。 成绩的回升让她陪周寻午后去医院复查时都哼着歌。 指骨愈合没有问题，学习了一遍康复运动，两人出了医院。 周寻皮肤本来就白，这一根骨折的无名指“不见天日”两个月，在阳光下更显苍白。 周寻动了动手指，僵直的指节勉强弯起微小弧度，他皱了下眉，随乔七一起去站台候车。 午后三点的站台上懒散地站着几个人，个个没精打采，像是被扰了午睡，手里拎着药袋，看起来也是从医院出来。 周寻跟着乔七绕到广告屏背后的阴凉处，试着握拳回弯，无名指指腹还没抵到掌心，疼痛感已经十分明显。他轻轻嘶了一声，握紧拳头，无名指轻轻打着颤，不过一分钟额间已经渗出汗。 复建比想象中难。 乔七心里像是被细针戳得疼了一下，忙打开背包拿出纸巾。 带着浅香的纸巾轻柔地落在额角，紧握的拳缓缓张开，周寻垂下眼，望进一双清泉似的双眸。 乔七比他矮上许多，此刻微仰着头，额头光洁饱满，眼中盛满关切，秀挺的鼻尖落在他眸光中。 他还记得她鼻尖擦过脖颈时带过的酥麻感。 喉结不自在地滚动几下，周寻微侧头，握住她握着纸巾的手。 乔七的手很白，很小，很软。 有些粗糙的指腹在细嫩的掌心轻轻擦过，周寻心脏空跳一拍。 他转开目光，接过她手里的纸巾，清了清嗓音，“我自己来。” 乔七笑笑，低下头看向他垂在身侧的右手。 其他几根手指还好，刚拆掉指夹板的无名指仍然僵直。 她伸手拉起他的右手，周寻一愣，微僵着脖颈垂眸看她。 乔七抓着他的右手，声音轻柔软甜，像是在哄人。 “我帮你压一下，会有些疼，忍一下可以吗？” 周寻点头。 他猛地想起他手刚受伤，十班同学同做一道数学题那一晚。他说她写，两人配合着一起拿下第一，他们庆祝击掌，而陆星然摘下她的书包，闷不吭声地出了教室。她笑着追过去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陆星然马上笑起来。 她当时也是这样的语调吗？ 手指一疼，周寻蹙眉，回神。 乔七压着他的手指慢慢握成拳头，又双手捧着他的手握牢，眼睛看向他的，认真观察他的表情。 “坚持一下，三分钟就好。”她说。 她的手很小，两手并拢在一起才能将他的一只手包裹住。 他抿了下唇还没说话，乔七马上问：“是不是很疼？” 周寻的目光定定落在她身上，心中一动，扯了下唇角卖起惨，“很疼。” “那怎么办？”乔七有点急。她看看左右，瞟到站台上的电子计时牌。他们要乘坐的公交车还有两分半钟到达。 她转过头，轻蹙眉头，“坚持到公交车过来就可以，要不，我和你聊聊天，转移一下注意力？” 周寻撩起眼皮，看着她，语调带着些自己也说不清的宠溺，“聊什么？” 乔七歪着头想想，“那先聊一下这次康复行动好了。前三个月是黄金康复期，我们要利用好。魏医生说有些小朋友怕疼，错过了最佳训练期，手指不能恢复如初，握拳的时候手指是歪的。”她眨眨眼，眼神晶亮，“你的手这么好看，一定要乖乖听话。” 故意落在“小朋友”、“乖乖听话”上的重音，配上中等身高，还有此刻的稚气模样，倒像是一个强装大人的小朋友。 周寻忍住揉她头发的冲动，唇角抿着笑，懒懒地问她：“我的手很好看吗？” “很好看啊。”乔七说。 她仰着头看他，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我们第一次见面，不对，是我们今年第一次见面，就是我睡在你桌子上那次，一睡醒我看到你的手，当时就在想，这只手好漂亮，弹琴、画画、拨弦、写字一定都很漂亮，” 她笑笑，“没想到我猜对了，这些你好像都会是不是？” 说完歪头，117路公交车缓缓驶来。 慢慢松开周寻的手，她捏着他的手指轻轻揉捏两下帮他放松肌肉。 拆开的是周寻的礼物。 盒子是很夏天的薄荷绿，清新得像一股风，也让人一下能想到他身上的青柠味道。 掀开盒盖，放在最上面的是一本很厚很大的浅色软皮笔记本，看样子不算新。 乔七信手翻开，在看到第一页“集合”以及下面的题目时明白过来。 这是周寻的学习笔记。 她往后又翻了几页，眉头蹙起又舒展开。 她曾经疑惑过的问题在这里找到答案。 周寻拿给她做的数学题，是他自己一道一道写出来的。 这本笔记像是一本幕后故事集，记录下他出题时的思路。 乔七一页一页向后翻，这本笔记本使用一多半，知识点覆盖了整个高中三年。 乔七有点想哭，她形容不出胸腔里被什么渐渐填满，炙热游走在全身，陌生的情绪让她有些无所适从。愣着站了一会儿，才想起拿过一旁的手机发消息给周寻。 [77]：你把笔记给了我，你自己怎么办呀？ [77]：我复 指尖酥酥麻麻，周寻一时分不清是一个动作保持太久的肌肉反应，还是来自她动作的反射。 直到她的手松开他的，那种怅然若失感才迟来的告诉他，刚刚的感觉是她带给他的。 午后的街道行人并不多，公交车仍然尽职尽责地在每一站停靠。 乔七和周寻在靠近后排的位置找到空位，乔七坐进里侧，打开车窗。 五月的南礼气候向夏季再次迈步，但风仍凉爽。 公交车走走停停，少女靠在座位上一晃一晃。 等周寻看过去时，纤长的睫毛已垂下。 风从窗口灌入，发丝飞扬，露出一张白皙好看的脸。 少女的头靠在座位上一摆一摆，歪向窗边之际，被一只大手一拨，靠在少年肩上。 飞着的发丝轻抚他的下颌，像挠在心头疯长的痒。 第 36 章 生日 六月初，夏风还不热，高考比接连成片的聒噪蝉鸣先行到来。 附中外的长街边停靠着一排私家车，家长站在车边等候。 林荫路上树影重重，浓荫蔽日，只能从枝桠缝隙里望见漆着白墙的教学楼一角。 高一高二教学楼走廊上背着书包的学生嘻嘻闹闹，像涌动的欢快海潮，为多了四天假期欢呼雀跃。 而高三教学楼方向突然传出的持续欢呼，引得一群学子隔着绿树草坪引颈而望。 距离高考还有两天。 乔七收回艳羡的目光，手里握着一杯果蔬汁，和顾念一起跟在周寻和陆星然身后。 南礼附中每年都车把时无名指翘着，奇奇怪怪，又有点可爱。 “可以。走吧。” 乔七多看一眼，“好呀。” 她推着车子走了几步又回头，叫上身后安静了一会儿的某人，“陆星然，走呀。” 陆星然臭着脸开了锁，推着车过来，“你真的可以？不会又晕倒吧？” 乔七听出他这次是真的关心就是，她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她。” “会不会，只有你一个人这样认为？” “会。” 三个人米后乔七再没有别的项目，苏老师不仅带来了她的奖品，也带来了十三班已经稳稳挤进班级总分前五的小道消息，表扬完她的拼劲，又嘱咐她下次也要考虑自己的身体情况。 乔七嘴上嗯嗯应着，心里笑开了花。她想告诉苏老师，她不仅是为了班级荣誉，也是想要告诉自己，不打无准备之仗，迎难而上坚持自己，总能完成目标。 五千米不简单，但是在高考面前却也不算什么。 运动场那边班级排名的广播结束，意味着运动会的结束。 乔七心里有些不舍。 再过不足半年就是高三。 想想还没提上去的成绩和名次，刚刚跑完五千米的兴奋劲又埋头藏起来。 成绩是不能说明一切，但是想考入理想学府专业，必须有一个好的成绩。 教学楼方向沸沸扬扬。没有什么比运动会后喜迎五一更欢乐。 乔七和顾念收拾好零食刚的话连在一起，简直就是陆星然自己上演了一出自相情愿。 给陆星然拆了台，乔七双手合十前后轻摆，一边笑一边道歉，“对不起啊陆星然，你刚刚的话真的太臭屁了，谁能忍得住不怼你呢？反正我是忍不住，对不起对不起，哈哈哈哈。” 乔七身体靠着顾念，笑得眼角沁出泪来，还不忘双手合十做出求他原谅的样子。 陆星几天。 乔七吸一口果汁，认真点头，“只收试题！”她瞄瞄前方两个男生，又问：“你不会送我别的了吧？” 顾念揉揉她的头顶，“今年没有，我给你要了几套北城的试卷过来，林奕说他们有新题型。不过你这是有多想不开呀？刷题机器人乔七七？”她啧了一声，显然非常不赞同一个花季少女的生日不仅上了一天课，礼物还要收无趣的试题。 眼珠一转，顾念有了主意，“等明年姐姐给你补个大的！” 乔七好脾气地顺顺被揉乱的头发，瞥她一眼，“多大？送我一台车吗？” 顾念眉尾一扬，凑过来压低声音，一股神秘兮兮的劲儿，“小聪明，是准备送你点成年人该看的。” 成年人该看的……车？ “咳咳咳咳咳咳……” 吸入的果汁来不及下咽，和突然涌入的空气闷声相撞。 乔七一阵猛咳，直接红了脸颊粉了脖颈。 前面两名少年同时回过头。 一个弯着腰一个劲的咳，眼睛里已经呛了泪，一个俯下身一脸坏笑地帮忙拍着后背。 任谁一看都会怜爱前者。 陆星然搬着书箱走回来，准备去乔七书包侧袋里拿纸巾的时候，她面前已经有了一张。 陆星然侧眼，周寻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过来，书箱落在脚下，右手一包刚拆开的纸巾，左手指间的纸巾正递到乔七眼前。 看包装是乔七常用的牌子。 虽然他卷周寻成了日常，但是也不得不说，这人在某些方面考虑周全，而且是真的细致。 就拿他给乔七补课喂题，让她能和他考到同学校同专业来说，他这份喜欢就不是年少的短暂玩闹。 他是真的为她考虑过很多。 只是吧，附中纪律森严，老顾抓小情侣又准又狠。周寻又没有打过什么明确信号，乔七还是一个不开窍的，这么长时间下来，乔七待他也和待自己一样，平平无奇两竹马。 陆星然撇过脸笑。 拿着纸巾的手指修长干净，指骨明晰，腕间一根红绳轻坠。 乔七接过纸巾，捂上自己的眼角，擦好泪痕后瞪一眼顾念。 顾念颇为无辜地一耸肩，还倒打一耙，“想什么呢乔七七，我说的是漫画。” 明明刚刚说的是有色读物！ 两名男生都在，乔七给她留着面子，只在心里偷偷吐槽上一句，只是没想到一转脸就看到陆星然在偷笑！ 她十几年积德行善，刚刚还为闺蜜留颜面而默认下自己想歪，怎么会有个不顾场合笑话她的竹马！她的面子不是面子吗？ 陆星然察觉气氛不对劲时转过头，刚刚咳得直抹眼泪的人这会儿正眼角微红地瞪视他，好像他才是惹她咳嗽的罪魁祸首。 陆星然不自觉站直，提着防备的眼神问：“怎么这种眼神瞪我？” 乔七杏眼更圆，“我哪里瞪了？” “……” “哧。” 很轻的一声笑。 乔七转过眼。 正值傍晚时分，落日西斜，顽童打翻颜料盒后又在天边肆意涂抹，绘成一片五彩的霞。 少年站在微暗走廊中，身上溶着一团金色，背后暮色长天。他微微侧着脸，眉梢舒展，心情很好似的，眼睛和嘴角撩起相同的弧度。 他平时也常笑，只是乔七觉得那笑容大多慵懒随意，散漫地像没有仔细去想仔细去听就已经做出，是一种先于感受而出的身体反应。 周寻转过头，薄薄的眼皮微垂着，弯着的黑眸流光闪过，晶亮如星。 而现在，是不一样的。 耳边轻风撩过，乔七心跳顿缓，嘴角跟着飞扬。 周寻笑着看她一眼，“没事了？” “没事了。” 周寻收起没用完的纸巾包，俯身抱起地上的书箱，“走吗？” 乔七微一点头，将纸巾攥进手心，跟上去，仰着脸问：“你手指还疼不疼呀？” 周寻低下头，笑容和煦，“好多了。” 顾念收起一脸姨母笑，看着两人一问一答有说有笑的登对背影，拍拍陆星然的手臂，下巴一扬，“看到没？你的对照组。” “……”陆星然自然也看到了这么残酷的事实。 恰好旁边有同学走过，正低头小声聊着那两人。 “你看你看，他们两个是不是在一起了？” “我听说没有唉，不过可能也快了。” “怎么讲？” “就以前乔七名字都是和陆星然并排在一起提呀，现在都是周寻乔七，乔七周寻。你看乔七成绩提高那么快，听说是周寻在帮她补数学。你想想，数学满分，一对一补课，比找辅导机构还厉害。” “好羡慕她啊，不用花钱补到课。” “……如果花钱能让周寻给我补课也行啊！！！” “陆星然也可以！” “陆星然不行，听十班同学说，陆星然讲题就是读答案。” “哈哈哈哈，是吗？” “是的呀，他们班级同学讲题先找周寻，不行找俞韩，陆星然，emmm，打球可以找他。” “哈哈哈哈！” 顾念竖着耳朵听完，肩膀已经笑得一抽一抽，给陆星然递了一个怜爱眼神，转身背着书包去追已经快走到楼梯拐角处的两人。 陆星然脸色越来越黑。 卧槽！他要收回周寻和他一样待遇的话，什么时候他沦为四人组的最底层了？- 晚上和魏雪乔林吃过蛋糕和晚餐，收到两人送的生日手链和玫瑰金书签，乔七美滋滋回到房间。 书桌上堆着大小十来个盒子。 漂亮的玻璃水杯、粉嫩的记号笔、手账本、草莓熊玩偶，不知道谁送的一套照片拼图，复古蓝牙小音箱，可以捏在手里的解压玩具。 乔七将礼物一一收好，打开最后三个盒子。 顾念送的试卷是北城高三复习考试的模拟卷。 南礼附中这边高三课本基本已经学完，乔七翻看试卷，确实有几道新题型。她拿出一支笔，又抽出一张草稿纸，算着数字，写下几笔后卡了壳。 蹙着眉将试卷敞着放在一边准备等会再做，乔七搬过陆星然的礼物盒。 陆星然的礼物盒最重，且最大。 和他的人一样明朗，他的礼物盒是通透的天蓝色。 乔七打开盒盖，差点要笑倒在一旁。 陆星然像是要承包她高三整年的题库，除了必备的五三和某某试卷，大小十几本诸如45套模拟试卷汇编、高考数学小题狂练、地理学习考试地图、英语考纲词汇全攻略…… 她的弱势科目数学足有八本，占了题库半壁江山。 真的是非常实在的一份礼物。 最后印一份，把原版还给你吧？ 对面回复很快。 [zx]：不用。我用不到。 [77]：？？ [zx]：已经记在脑子里。 大概是觉得太过凡尔赛，周寻马上又回复一句，也是解释：出题可以摸清考点和出题人思路，这些题目我已经会了。你不喜欢？ [77]：喜欢的！！ 乔七缓缓呼出一口气，又回复。 [77]：谢谢你周寻，帮了我这么多，我就是有些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 过了很久，对面才回复。 [zx]：七七，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需要和我客气。 回复完这句，他又发了句语音过来，声音低沉磁性。 “好好复习，考上B大。周女士很喜欢你，一直希望可以邀请你去北城的家里吃饭。” 乔七一笑。 [77]：我轻笑。 头上落下一只大手，在她头顶轻轻揉一下，又揉一下。 乔七懵着转过头时周寻的手正拿开。 他快走几步回身，步履轻快，笑容也轻快，“我走了。” 乔七一愣，紧接着隐隐有些怒声，“你们一个两个的！” 总摸我的头！ 周寻下楼前又回过身，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看起来是真的高兴。 看得乔七也笑起来，她挥挥手又顺顺头顶的头发进了教室，还没走近就看到了自己座位上的手提袋。 袋子上印着她熟悉的冷饮店logo，里面蹲着两杯芒果冰。 黄澄澄的，透明杯身上挂着几滴水珠。 眼眸里叠在一起本来就有些重，再加上上楼时要避免桌腿磕碰到楼梯失衡，便更加费力。两个女生一人抬着一边，边注意脚下边上楼。 陈立雪突然说：“七七，我之前也很喜欢阿姨，希望能有这个机会。 [zx]：会有的。 [zx]：生日快乐，七七。 [zx]：记得先做题，再看答案。 [77]：什么？ 乔七等了一会儿，周寻不知道在忙什么，一直没回答。 她放下手机，拿出礼物盒底部一沓试卷大小的折叠白纸。 翻开来，她刚刚卡壳的题目和她遥遥相望。 目光缓缓下移。 不同的是，这道题下面写着详细的解题步骤和答案。 笔锋锐利，骨力遒劲。 是周寻的字迹。 乔七猛地把试卷合上，抬起头忍不住笑弯了眼睛，也明白过来他那句“先做题再看答案”的意思。 只是这个人怎么知道顾念送给她一套北城试卷，还提前准备好答案等着她的？ 第 37 章 夏天 高考后的高三教学楼只在学生返校那日热闹半天，之后又变得空荡。课间操时，高二年级右边空出一大块，学校食堂也再没有那些匆匆而过的身影。 乔七第一次感觉到，高三毕业了。 高三教学楼内静寂无声，高考倒计时牌停留在数字0。 乔七抬起头，望向三楼的某个班级，暑假之后，他们就要搬进去，正式成为高三生。 顾念撑着一把遮阳伞，将两人罩得严严实实，在乔七耳边无差别吐槽学校和鬼天气。 “南礼今年的梅雨季飞去哪里了，掰着指头数数，也就入梅的那几天下了雨，会不会过几天一刷新闻，南礼出梅了？那可真是呵呵哒！” “教学楼的空调到底还能不能修好？再修不好就要放暑假了！为什么偏偏是高二楼的坏了！每天上课一身汗，一边打瞌睡一边擦汗的还有谁？！” 乔七扭过头，恨铁不成钢，“还好意思说？昨天是谁被抽背古文的时候需要一直被提醒，到最后还问老师能不能同桌帮背的？” 顾念嘿嘿一笑，“我然卷人没成功还被正主怼了，笑容本来已经收起，现在一看她眉眼弯弯，笑容俏皮灿烂比春光还明媚，唇角又不自觉翘起，那点小不快也随着溜走。 周寻随手抽了张纸巾递给乔七，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趁着她低眉浅笑时忘乎所以地打量。 不用班不同邻，能和她在一起的是高考考点。为了提前完成布置，各班级教室里的书本都需要暂时搬回家。 残阳余晖把影子拉得细长。 两名少年露在夏季校服外的手臂线条皆优越有力，手背青筋暴起，手里各抱着一个沉甸甸的书箱，书箱上还摆着几个漂亮的礼物盒。 顾念扬手和外班同学打过招呼，转头问乔七：“你今年的生日礼物真的只要试卷试题呀？” 乔七生日在6月5日，高考前。虽不是锦衣玉食长大，起码生活幸福衣食无忧，从小她便没什么物欲追求，最烦恼的事也不过是成绩不够理想。 这两年乔七身高抽条，渐渐长开，受到的异性关注越来越多，每年节日生日都会收到一些署名或未署名的礼物，家里的储物柜中，整整齐齐码放了两个格子。 月考前一天，她无意听到顾念和陆星然正在发愁要给她准备什么生日礼物时，马上表示试卷即可。 生日、节日礼物，真的很难选。 起码她是这样，每次至少愁上那不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吗？” “所以你把我们两个的脸一起丢了？” “别气别气，语文老师爱你啊，才不舍得罚你，你看最后，结局不是很圆满嘛。” 十三班语文老师有一个不成文的习惯，每天上课会点一名同学背诵一篇古文，同学是随机点的，古文也是随机点的。 十三班语同学们各显其招，班级里出现一批“降暑神器”。 小风扇、清凉贴、爆珠糖、冷感湿巾、腋下走珠、冷敷仪，还有某牌子的冰凉圈。 互相推荐货比三家后，乔七也拥有了以上至少三种降温产品。 奈何有降温产品，还是会出汗。 她甚至兴起过为什么不早点搬到高三楼的疑问。 她将面前的餐桌清理干净后垫上干净纸巾，伏低身体趴好，闭上眼睛。 耳边是顾念哒哒哒地打字声，还有一两声轻笑。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手臂被顾念碰了碰，“七七，要不要去运动馆？周寻和陆星然在那边打球，还有姜琦。” 运动馆和食堂一样，有空调，成了大半高二生午休时段的聚集地。 乔七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声音惺忪，“周寻的手可以打球了？”后一秒又反应过来，“姜琦？” 顾念“嗯”一声，将手机屏幕亮给她看，“他们打的，有点激烈。” 乔七眼睛睁大。 镜头里晃过比分42:18，视频里周寻和陆星然配合默契。 陆星然接下队友传球，晃过防守，又遭到对方另一名球员阻截。他右手一拨，球传给刚冲到一旁的周寻。周寻运球迅速压向篮下起跳，对方队员再跳起时已经来不及，篮球入网的同时，周寻的手被对方重力拍打一下。 那一下像带着火气，周寻的手被用力压下。 乔七坐直身体，从顾念手中拿过手机。 双方球员落地，乔七也看清眼里蹦着火星儿的姜琦，和站在他对面眼神彻底冷下来的周寻。 上一次姜琦用球“砸人”后乔七问过情况，周寻和陆星然都告诉她已经解决不用担心。乔七不知道今天这场球赛是不是解决结果之一，她站起身拉上顾念，朝运动馆跑去。 天气燥热，空调房内外两重天。 蝉鸣在耳边炸响，汗液撑开毛孔争先恐后向外挤。 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急的，几乎是出门的瞬间，乔七感觉身上就出了一层汗，她顾不得等顾念撑开遮阳伞，顶着日头向前跑，恍然又回到校运会五千米跑步时。 依次跑过高三高二高一教学楼，沿着运动场一侧再向前，就是运动馆。 推开运动馆大门时，里面只有篮球落地的砰砰声、鞋底摩擦过地板的吱吱声，以及球员间的呼喝声。 乔七眼神扫过看台上眼神或紧张或欣喜或八卦却噤若寒蝉的一群同学，又看向场内。 哨声响起，充当裁判的同学做了个手势，乔七看懂了，是犯规罚球，两次。 周寻身这么热，今天中午我和他俩说少要辣菜免得上火，结果。他们两个直接把单次犯规次数点满了，技术犯规又被吹罚，”她打了个哈欠，眼神落在乔七身上，“还有仇似的，专门揪着一个人犯。球没怎么打，我坐这里光看罚篮和火药味了，就这样居然还没打起来，啧，对方也是真能忍。” 乔七：“……” 仇，还真的是有一点的。 护短心理一点点探出头。 任谁被充满恶意地砸伤，手指因此骨折几个月，不得不练习使用左手，学习生活不便，拆掉石膏指夹板后又艰难复健，都很难心平气和吧。乔七想。 而且，姜琦也打周寻手了。 那一下看着就很疼。 陈立雪又突然问：“我听说周寻的手是因为救你受伤的，是不是呀，七七？” 乔七眼神一黯，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顾念本来就不喜欢陈立雪，在她话语里透着和周寻陆星然的熟稔，“热心”解释场上情况时就已经转回脸看着场内，只留耳朵在听，现在听她这样一问，立马心火上头。 乔七本来就一直为周寻保护自己受伤而内疚，陈立雪还有点故意提起的意思。 她马上回过头，翘着嘴角语气讥诮，“你和周寻那么熟，自己去问他呗？故意跟七七提算怎么回事？怪我们呢？” 陈立雪脸色一僵，小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念语气很硬：“我是那个意思。” 说完拉着乔七坐好，不再回头。 这下不仅场上有火药味，场下也有了。 空调冷气都吹不散的那种。 乔七顾不得那么多，眼神紧紧盯着场上。 很快，她确定下来，周寻和陆星然是在有意盯着姜琦。 在他再一次投篮时，周寻又犯规了。 球飞出去的同时，姜琦黑着一张脸上前，马上被吹响哨声的裁判从中挡住。 周寻站在原地没动，眼神依旧很凉。 姜琦挣了一下继续上前，队友也跟着向前拱，嘴里骂骂咧咧，“MD还能不能好好打？忍你们两个很久了！” “欺负起人来没完了？” “你们高二年级第一第二就这素质？” 十班同学走上前，扬声顶回去。 “都在规则内，讲什么忍不忍的？” “你们没犯规？” 陆星然撩起衣服擦了一下脸上的汗，站到周寻身边，“你们问他，是不是在欺负他？他手指骨折了不能写字不能吃饭，还是后背被磕得十几天才消肿？” 乔七心里一紧，站起身。 她那次后背磕在椅子后沿，当天只顾得周寻的手，晚上回家才发现被磕的地方已经青紫一片，一碰就疼，睡觉只能侧躺。 她转头看向顾念，她当时只告诉了顾念。 顾念正看着她，眼神无辜，“你知道的，我这个人选择性藏不住秘密。” “……” 场上队友看向姜琦。 姜琦脸色胀红胸口起伏，转头看向看台方向，说不出一句话。 周寻口中哧笑一声，挡住他的视线，撩起眼皮，眼神透着一股冷意，“还打不打？” 空调室内，那目光仍看得人浑身发冷。 对面几人愣了一会儿，互相推着。 “罚什么罚，这B球打不下去了。” “散了散了。” “走吧，姜琦。” 似乎没料到一场球赛就这样结束，坐在看台上的同学愣了几秒才纷纷起身，看球员已经离场，才走下看台，慢吞吞往门口挪，不时回头看上一眼。 陈立雪想和乔七解释，又想和周寻打过招呼再走，看顾念一直拉着乔七，周寻又没有看过来的意思，悻悻地跟着其他人离开。 尽管是有空调的场馆，周寻和陆星然还是出了一身汗。 陆星然还好，周寻一直没擦，脸上、脖颈上都汗涔涔的。 他站在距离乔七两米处没再走近。 陆星然笑着走过来，拿手背抹了一下脖颈上的汗，低头看向乔七：“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到不久。” 乔七看看他，又看向他身后的周寻。 周寻侧着身，撩起半边衣服正在擦汗，结实的腰腹在动作间若隐约现。 乔七收回视线，尽管和两人很熟，还是笑着道谢，“谢谢你们两个。” 周寻动作一顿，放下衣服，侧头看过来。 陆星然笑着拍了一下她的头，“这是什么傻话，我和周寻看他不爽很久了。” 周寻目光追向陆星然的手。 那只手被乔七拨开，少女语气十分恼怒，“别趁机拍我头。” 顾念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就是，是不是手贱！” 陆星然哈哈一笑，又想去拍，被乔七躲开后还想去追，被顾念一栏，手里的伞砰的撑开，彻底将两人隔开。 周寻已经擦好汗，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在乔七过来时勾了勾唇角。 少年刚打完球，靠近时一团热意。 乔七担忧地看向他的右手，“你手指没事吧？” 右手除了运动后的发烫，没有其他不舒服。周寻伸出右手到她面前，“别担心，没事儿。” 修长的十指白净如初，只有关节处有些发红。 乔七握着他的手指弯了弯，抬起眼睫望着他，“疼吗？” 周寻眸光微动，手指抓了一下她的，笑起来，“不疼，真没事儿。” 轻飘飘的儿化音让人心里一松，好像真的是没事。 乔七舒一口气，放开他的手，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打球辛苦了，我去给你们买喝的。你还喝雪碧对吗？” 周寻笑着微一点头，“对。” “那你回教室等我。” 叫上还在一旁和陆星然打闹的顾念，两个女生撑起伞走向学校一角的便利店。 两个男生迟来地击一下掌，相互一笑，未言赞赏和默契。 陆星然推开运动馆大门，迎面而来的热气烘得他全身毛孔顿开，他嘶一声，扬声朝远处喊：“七七，记得要冰的！” 乔七没回头，只扬起右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陆星然笑笑，转头看向周寻，“难得可以回教室坐等她给我买冰饮料。” 周寻拿出手机，看一眼，随后说：“你先回去。” “你出去啊？” “嗯，有事儿。” “行吧。” 尽管已经有遮阳伞，路上也有树荫，乔七拎着一袋冰水回到高二教学楼时，身上还是出了一层细汗。 周寻没在，她将袋子递给陆星然，特意交代，“可乐是你的，雪碧是周寻的，水你们留下两瓶，剩下的分给刚刚打球的其他同学。” 陆星然接过袋子，嘿一声，“越来越会办事了乔七七！” “你也不差啊陆星星！” 顾念在一旁补充，“别忘了还有一个顾念念！” 乔七眼睛含笑，“周寻寻去哪里了？” 陆星然拧开可乐先喝一口，“周寻寻出去有事儿。” 儿化音学了个九成。 三个人嘻嘻哈哈一通，暑热的天气里，拿到冰水的十班同学隔着老远喊着谢谢小仙女，引得一群人来看，简直要把乔七的脸给喊没了。 她挥挥手和顾念往楼梯口走，上到三楼时又被同班的英语课代表拉住，“七七，正好，老师让我们两个找人过去搬资料，念念，你也一起吧。” 乔七和顾念互看一眼，“啊好呀。” 和被语文老师经常点名背诵课文一样，乔七也经常被英语老师点起。 十三班英语老师也有一个不成文的小习惯，喜欢让一排同学每人读一句课文，再随机点一名“幸运”同学合上课本复述。 乔七做为经常被点名的“幸运”同学，处处透着被老师喜爱，是十三班隐形的英语课代表。有英语课代表一个人办不了的事，她就要提枪上阵。 这一次也是。 再过几天便是期末考和暑假。再之后二十天暑假结束，高三开学。各科第一轮复习的习题册集中在这几天下发。 三个女生各抱着一大摞英语习题册准备上三楼楼梯时，周寻正从上面下来。 双方大概都没料到会遇到彼此。 乔七迷糊地回头看看身后二楼走廊，又看向周寻，眼里写着你怎么从三楼下来。 周寻微愣了下，随即快步走下楼梯，自然地接过她怀里的东西，笑一声，“给我吧。” 他看看其余两人，示意她们一起放上来，“放到你们班讲台？” 少年身材高大，手臂绷直，抱起整个班级的习题册也不费劲似的，快步上了楼。 英语课代表反应慢半拍地“嗯嗯”应两声，跟在身后。 乔七和顾念缀在最后。 顾念甩甩有些发酸的手臂，“周寻寻是不是去找你了？” 乔七纳闷地看她一眼，“找我干嘛？拿雪碧吗？” “……” 两人走到班级门口时，十三班安静得不像话，一个个瞪着眼睛看向讲台。 英语课代表脸色微红，帮周寻把习题册搬下，又小声道谢。 乔七和顾念一起走到后门，还没进门又被周寻叫住。 顾念推推乔七，小声说了句“周寻寻找你”，自己先进了门，顺便听到了教室里的小声讨论。 “是周寻吧？” “是啊，长成那个样子的可不就他一个。” “那个样子……听起来怎么有点嫌弃？” “哈哈哈哈，不是不是，我是说很难有人长得那么好看的。” “真的，不知道他家基因怎么遗传的。” “就XY遗传嘛，哈哈哈哈！” “哈哈哈，说真的，上次开家长会的时候看到他妈妈，超级漂亮超级有气质，超级有钱！” “有钱能看出来？” “不是，你们不知道吗？他家有银行的呀！” “啊？？！！” 乔七眼神探究地看过去，周寻叫了一声她，好像又没有什么事要讲。 她试探着开口：“你没回班吗？雪碧放下去了。” 周寻笑着走过来，目光先落在她头顶，才往下对上她的眼睛。 乔七眼神一缩，有种不好的预感。 周寻一笑，笑容干净，笑声里带着少年人的清爽，“七七，夏至快乐。” 乔七欣喜地“啊”一声，眼神亮晶晶的，“今天夏至了吗？” “嗯，夏至快乐。”周寻又一次说，“快进去吧，要上课了。” 这么快的吗？ 乔七扭头看向教室里挂在墙上的时钟。果然，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没时间去买芒果冰了。 刚刚的欣喜不见，表情几乎是瞬间垮下来。 一声确实喜欢过周寻，也追过他，但是上次在运动馆，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惹你生气了我道歉。” 乔七抬眼，对上陈立雪真诚的目光，消化这句话的信息量后也慢半拍想起来那还是上学期的事。她“哦”了一声，回：“没有，我没有生气。” 陈立雪呼了一口气，抬着桌椅上到二楼，笑着说：“那就好，我这个人其实不太会说话。朋友说我时不时地茶味十足，特别讨人嫌，我好怕破坏你们两——” “七七。” 头顶一道低沉男声响起，陈立雪闭嘴。 乔七循声抬头。 周寻正从三楼下来。少年个子高腿也长，几步就到了面前。 两个女生放下桌椅。 周寻朝陈立雪微一点头，目光从乔七有些发红的掌心掠过，“看完了吗？你的桌椅书箱排好了。” “看完啦，那你回班级吧，我帮立雪把桌子搬上去，放学的时候去找你们。” 陈立雪这才知道，乔七的桌椅是周寻搬上去的，怕是他舍不得…… 那她找乔七帮忙…… 她迅速瞥一眼周寻，果然见他沉的光亮起来，乔七坐到座位上，一脸惊喜。 旁边顾念搓着手靠过来，俗话说爱屋及乌，“是不是也有我的一杯？” “那肯定呀，周寻给我们买的！” “是的是的！” 把吸管插入，握着冰凉的杯身，乔七小小地吸上一口。 香香甜甜的芒果味伴着碎冰，慢慢滑到胃部，满满的香和冰冰的凉。 她满足地闭上眼。 夏天的感觉。 乔七又吸上一口，拍拍顾念，“你快摸摸我的心脏。” “干嘛？” “我宣布，夏天来了！我的心脏，是为芒果冰跳动的心脏！” 顾念手没放过去，只想叹一声，傻孩子，居然不是为心动而跳动的心脏吗？ 而且，你没想过他为什么会在夏至这一天给你准备一份你自己都忘记了的芒果冰？ 第 38 章 荏苒 隐隐的清扫声吵醒耳朵。 乔七推开窗，沉闷潮湿的空气和幽幽蝉鸣同时灌进窗口，一秒进入浓夏。 南礼的7月湿气重，闷热，难熬。 天色将亮，路灯未熄，灯光从树缝里洒下零星的几点落在地上。楼下清扫阿姨拿着一把巨大扫帚，扫走不多的落叶后站在一旁，扶着腰打了一个哈欠。 乔七一笑。 “树缝里也露着一两点路灯光，没精打采的，是瞌睡人的眼。这时候最热闹的，要数树上的蝉声与水里的蛙声。” 粉唇微启，她小声背诵。 说来也奇怪上一层汗，叉着腰走到对方三分线外，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他侧向运动馆大门方向，在她推门时眼神移过来两秒，似乎笑了下，又转回对方球员身上。 陆星然背对她走到对方篮下站好。 姜琦脸色阴沉，看站位是要执行罚篮。 而比分已经指向48：27。 顾念大喘着气跟上，两人放轻动作进了门，坐在一层看台。 姜琦举臂投篮，球进，比分来到48:28。 顾念低呼一声，转头问乔七：“比分怎么追上来的？！” 其实说追上来也不贴切，但是一开始周寻陆星然压着对方在打，比分差距24，而现在差距缩小到了20。是被追回了一些，但不多。 乔七摇头，后一排的热心女同学陈立雪给了解答。 夏日可畏，陈立雪罕见地扎高马尾，露出一张小巧的脸，比平时的样子倒多了几分清纯。 她微微俯下身，下巴朝场内一点，语调轻扬，“周寻陆星然故意犯规呗。天气文老师还有一个不成文的习惯，课程紧张时会点一看就会背的同学，喟叹一句“好想在这里上课”后一头扎进食堂，吃完饭刷起手机也不想走。 乔七也不想走。 教室里空调坏掉之后，，她虽然记事晚，记忆力倒是相当不错。小学时的课文到现在还可以流利背诵，很多事情的细枝末节记得也相当清楚。在别人看来拗口的古文或概念，她读上几遍便能记住。 顾念曾经说她天生是个读文科的料儿，扫描仪一样，将课本扫描进大脑，还自带搜索引擎。 她还记得很早的时候陆星然给她讲题，讲了两遍她没懂，陆星然便让她背下来。当然，考试也没考原题就是了。 换成周寻，一定会想方设法给她讲得明明白白。 其实也不用想方设法，他总能很轻易地摸出她概念模糊的点，一针见血地解决。 想到周寻，乔七从桌子上拿起手机，给他回复过去一句“好呀”。 昨晚和他聊着天睡着，他最后一句告诉她，今天他和陆星然来帮她们搬桌椅。 暑假结束，今天返校，第一件事便是搬教室。 搬入高三楼，就是真正的高三生了。 乔七背上书包去学校时，有种奔赴疆场之感。 高三楼一楼的荣誉墙上，她的名字写在文科榜第三位，下面小字标着：第二学年期末考试年级第二名，第二次月考第七名。 照片是她高一时拍摄的入学照，浅蓝色领口白底夏季校服，配上一张略带婴儿肥的脸，看起来稚气未脱。 乔七眼眶发热，几个月来高三式的学习没有白费。目光向左扫，是理科荣誉墙。 第一位第二位和上半学期对调，周寻排在了陆星然之前。 周寻的照片换成了新的，也是南礼附中的夏季校服，平日看着有些散漫的人，收敛了神情，眉目峰峻，端方清贵。 乔七拿出手机，对准荣誉墙。 身后一声桌脚落地声，乔七回头。 课桌上倒扣着一把椅子，陈立雪细细的手臂撑在桌面上缓缓喘气，看到她后打过招呼，目光往荣誉墙扫来，片刻后一笑，“七七，再考两次，你恐怕就要排到第一位了。” 乔七仔细辨别，没发觉她语气里有不友好，也笑，“那我努力。” 女孩子的笑像三月春光，灿烂耀眼却并不灼人，只让人觉得平和美好，还有点小调皮。 陈立雪笑一声，确实招人喜欢。 “我帮你一起搬上去吧。”乔七开口。 高三楼有两个出入口，荣誉墙这边有一个，另一个在另一侧，靠近高二楼的那边。 今天各班级分批次返校，每个班级有20分钟“搬家”时间，从另一侧上楼近，且并不拥挤。乔七是有周寻陆星然帮忙搬动桌椅，顾念又告诉她荣誉墙更新了，便一个人跑下来看。 倒是不知道陈立雪怎么舍近求远跑到这边来上楼。 陈立雪一愣，笑了笑，“好啊，那麻烦你了。” 乔七收好手机过来。 桌椅着眉眼不太高兴的样子，马上说：“不用，我自己来吧。” “一个人搬太重了，我帮你——” “你也知道重。” 周寻留下这一句，两只手一边扣住一边桌沿，抬高手臂，削瘦手背上鼓着青筋。两个女生搬着费力的一套桌椅被他轻松提起。 他步子又大又快，上到楼梯拐角处时两个女生还站在原地。 周寻停住，叫了一声乔七。 “你跟着我，我一会儿有东西拿给你。” 原本打算直接回自己班级的乔七跟在周寻身后，上到四楼，看他把桌椅放到陈立雪班级门口，又带着她回到二楼。 所以，其实她一开始就可以等在二楼的啊？让她跟这一圈是要闹哪样？ 乔七心里腹诽，手上摸摸脑门上的汗，声音软甜，“要拿给我什么呀？” 周寻回身，少女脸颊被闷热温度烘得粉红，声音里藏着小小抱怨，听得人却让人心里发软想笑。 垂在身体一侧的手指动了动，终是忍不住抬起，中指扣着食指，一动，指腹轻轻敲在乔七额头。 乔七抬眼，清泉似的眼睛黑白分明，鼻头一皱，踮脚抬手，有样学样还了回去！ 额头“嘣“的一声，又一声，手指温软，不疼。 没想到会被还击，还是两下。 周寻一愣，箍住她的手臂下拉。 少女手臂很细，箍在掌下却是软的。 眼神里亮闪闪的得意。 从弯起唇角到完全笑开不足两秒，笑声从胸腔里透出，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宠溺。 周寻安抚似的说：“好了，我吃点亏，当扯平，好么？” 少年眉眼清亮，乔七扬扬眉，感觉自己占了便宜，心情舒爽地回：“行吧。” 手指轻握一下又松开，周寻回到教室，没一会儿拿出来一个巴掌大的陶瓷花盆，花盆上白色小猫睁着大大的眼睛向上瞟，看起来调皮又可爱，它头顶是花盆口，一片葱绿。 叶片小小的一枚，状似爱心，三片围拢在一起，像小小的风车，也像…… 不，有的是四片在一起！ “幸运草呀！”乔七惊喜。 周寻点点头，把花盆递过来，“送你。” “那你还有吗？” “有。” 乔七这才小心地接过，抬起眼眸，“是你之前养在旺仔里面的吗？养了这么久还小小的一棵呀。” “是，”周寻没提养了几批才出现几片四叶幸运草，只说：“这是分盆之后的。” 他垂眸望着她，眼神温煦，“高考这条长征路走完大半，七七你有勇气有智慧，也希望能有好运相伴。” 乔七歪歪头，弯起眼眸，“周寻，其实你就是我的好运。” 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恐怕我现在还在每日焦灼。 说话的人没留心，说完便低下头拨弄小草，对面的少年却因这一句话唇峰颤动，手指轻轻扣在一起。 他怕他忍不住，把她拉到怀里。 七月的风潮热如瀑，拂过耳际，卷走少年隐秘心事，又在楼梯拐角处打了个弯，静静卧伏- 乔七本来以为高三会很难熬，实际上除了班里同学最初叫苦的那几天，埋头在书本里的日子过得飞快。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写过的卷子一张叠着一张，用完的笔芯攒了半盒，小小的幸运草繁茂丛生。某一天走在林荫路上被\干黄的梧桐落叶砸到肩膀时，乔七才惊觉，已经是深秋。 南礼的冬天来得很晚，一直到12月中旬，校内的冬季校服才渐渐多起来。 倒计时牌翻到距离高考还有180天，乔七成了荣誉墙的常客，占据榜首位置。 高三早读比高二时提早半小时，冬天出门时更冷。 车棚里高三生的自行车渐少，车接车送成了家长日常。 某日乔陆两家家长刚好同时有事，乔七躲在陆星然旁边，一边拿他挡风一边往外走，准备到街口乘坐出租车时，一辆黑色私家车停在路旁，车窗降下，露出周寻的脸。 从那天起，周寻家的车里多了两个人。 乔七坐在副驾驶，听身后两个少年闲聊。 这两个人也极有意思。有时关系好到亲如兄弟，一起把她“伺候”得像小公主，互呛起来又一阴一阳，还要拉她出来评断。 乔七闭眼，男生的友谊她是真的不懂。 日历翻到新的一年，阴雨连天过后天气放晴，阳光却晒不暖冰天寒气。 乔七戴好白色毛线帽，陆星然拎起两人书包，一前一后钻出车门。 她走了几步又回头，半降的车窗内少年眉目英挺，清俊隽秀。 乔七弯下腰，眉眼弯弯，口中呼出缕缕白汽，“周寻，你在南礼过年对不对？那初一那天要不要一起去孔桥？” 孔桥是南礼一景。老人们常说，大年初一那天挤一趟孔桥，能交一年好运。 虽然可能会被挤成柿饼，乔七顾念每年仍旧乐此不彼，似乎春节不去一趟不完整。 “又去啊？”身后陆星然嘟囔。 “好。”车里的少年答。 乔七摆摆手往回走，口中小声嘀咕，“那你今年不要去了。” “嘿！”陆星然跟上去，伸手拨得女孩毛线帽顶的毛绒圆球一晃一晃，似控诉似调侃，“乔七七你有没有良心？每年是谁拼死拼活挤在前面为你们开路？，跳到地上，脚步轻快地过来蹭裤腿。 周寻抬头叫了声妈妈，一边调出物业号码拨过去一边捞起猫，单只手臂托牢它往厅里走。 对面无人接听。 他挂断电话拢起眉，准备再拨一通时周思晓开口，“今天有两个快递送到，我帮你签好字放到房间了。” 周寻挑眉，嗯嗯两声后递给乔七，小声说了句“周寻”。 乔七纳闷地接过，将手机贴在耳边。 转过转角，风裹挟着凉气扑面而来，乔七睡觉。 初一一大早，吃过早饭，四人学习小组汇合后直奔孔桥。 孔桥在南礼有名的仿古建筑群内，是一座九曲桥。 天寒地冻，也挡不住过年的喜庆热闹。他们出发的算早，桥附近已经挤满了人。 乔七踮着脚尖，隔着人群遥遥一指，“你个子高能看到吧？就在前面。那一队人就是。快要上桥的时候会有些挤，陆星然会在最前面，我们跟紧他就好。” 她回头嘱咐周寻，“你记住呀，上桥后不能回头，顺利走过九曲十八弯，就是送走所有曲折困难，接下来的一年平安顺遂，保证我们高考顺利！” 靠近桥面，要归拢成两队，原本稀疏的人群渐渐拥挤，都想先人一步踏上桥面。 周寻“嗯”一声，手臂支在乔七身侧，隔开朝她挤来的人群，护着她向前，低下头问：“是不是还有一句老话，‘老人走九曲，活到九十九。小孩走九曲’？” 两人距离被压得很近，声音就像落在耳边。 乔七耳朵发痒，她捋了一下耳边碎发，微微侧头，顺着他的话接下去，“''''考试九十九。情人走九曲，天长看过去。 眼神一对，周思晓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一笑，跟着挑眉，弧度惊人的一致，“我没拆哦，我对侵犯你的隐私不感兴趣。” 周寻收回目光，抱着猫抬腿往楼梯方向走。 身后周思晓咳了一声，又开口，“儿子，你最近对编织手绳感兴趣？去年不是还不愿意戴？” 称呼是儿子，语调却像是朋友间的友善调侃。 周寻回身。 周思晓握着咖啡杯靠在沙发后背上，点一下他腕间的红绳，神采轻扬敦敦教诲，“以后有不想让家长知道的小秘密小爱好，记得让商家把物流单上商品名打好码。” 周寻默了片刻，说：“……也没到打——” 周思晓耸肩，罕见地打断他，揶揄道：“你买少女玩具做什么？未成年人可以用吗？” 周寻眉头一跳，坚持把话说完：“……没到打码的程度。” 第 39 章 新年 第三十九章 连日多雨，巨大的快递包装纸箱被淋湿半边，纸壳松软，皱皱巴巴。 快递面单上“少女解压手账玩具”被精准模糊掉中间四个字，成为周思晓口中的“少女玩具”，听起来多少有些少儿不宜。 周寻翘了翘嘴角，握住手工刀，抵在缝隙中间慢慢划开胶带，露出里面整齐码放的数十个包装盒。 每种各样式各取其一，在地板上一字排开。 清浅的马卡龙色系手账本少女又清新。 Tammy翘着尾巴过来，蹭蹭裤腿，再就近蹭蹭包装盒，最后收起前爪趴在一旁，溜圆的眼睛随着主人的大手在包装盒上晃来晃去。 前几天乔七提到课程不紧张时会点一看就不会背的同学。 高二第二学期一直在赶进度教学，乔七已经数不清自己被点起来的次数，从高一课本到高三，倒背如流，十三班同学也已经习惯安然坐在位置上，听语文老师每次上课时的一句“乔七，某某篇”。 所以，昨天语文老师站在讲台上目光巡视全班后一句“顾念，《梦游天姥吟留别》”时，原本安心坐着的同学挺直脊背，瞌睡的同学睁大双眼，教室里唰唰翻动书页的声音不绝于耳。 顾念瞌睡瞬间飞走，懵着站起来，在乔七小声提示“海客谈瀛洲”后磕磕绊绊地开始背诵。 之后，就是惨不忍睹的当众处刑。 全篇古文她几乎全部忘记，乔七提醒一句，她复述一句。 全班安静到只有两个女生一高一低的声音。 乔七到最城读大学？语言上先靠近。” 实在是挑不出送哪本，周寻干脆收回手，转身从柜子里翻出一个黑色哑光盒子，准备都送过去。似乎是觉得它颜色太重不适合送女生，又放回去，叉着腰看着一柜非黑即灰的纸盒，难得的犯起愁- 相比去年寒假昏天暗地的补习背诵，今年寒假对于乔七来说反而轻松。 南礼附中高三生寒假有七天，从腊月二十九到正月初五。 老师们带着人文关怀手下留情，只发下来2套试卷 。 乔七闷头一天写完一半，除夕这天早上和魏雪乔林赶早去了一趟超市，感受了一下越来越稀薄的过年气氛，这一天便再没有其他任务。 少有的闲来无事，倒让她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家里各房间溜达一圈，去厨房当“绊脚猫”，才吃了几块炸鱼便被魏雪轰了出来。 魏雪让她出去玩儿。 出去玩，去哪里，玩什么。 乔七趴在窗口，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先瞟到了远处的一道身影。 冬季的南礼依然有绿树成荫。 男生身材高挑利落，左手拎着手提袋，右手翻弄手机，从高大的广玉兰树下走来。身上的黑色大衣压下些少年气，多了些不同于同龄人的稳重。 乔七突然想起这个人穿正装的时候也是这样，虽然做着敲打架子鼓这样热烈张扬的事，整个人却有一种运筹帷幄之中的沉稳感。 她推开窗，趴在窗口，扬声喊了一句“小周老师”。 小周老师是她端正学习态度时的称呼。 周寻腕间的红绳里缠着一根黑丝。黑丝黑亮细软。她那次一起学习时想看清些，手才摸过去，周寻的手腕和红绳已经一起收回，紧绷着脸看她，有些吓人。 她不敢造次，小声叫他小周老师，看他缓下表情才舒了一口气。 周寻循声望过来，抬眼一笑，走到近处示意她下楼。 乔七身上还穿着居家的小熊睡衣，来不及更换，她在外面罩了一件宽大的超长款羽绒服，直接遮到脚踝上方。很好，有些幼齿的被陆星然吐槽过的小熊拖鞋一并被盖住。 和在厨房忙活的魏雪乔林打过招呼，乔七开门下楼。 她缩缩脖子，室外还是有些冷。 乔七卧室粉樱色的窗帘拉开一半，窗边玻璃上被贴了一只新年兔子，探头探头的，像躲在窗口和楼下的人打招呼。 楼道里传来动静时，周寻收回目光，远远的先瞟到了乔七脚上的鞋。和她修剪富贵竹那晚照片上一样的，白色圆耳小熊拖鞋。 偏过头笑笑，等人来到近前，鞋子被羽绒服遮住，他递上手里的袋子，“七七，除夕快乐。” 乔七眨着眼抬头看他，“怎么又送我礼物呀？今天除夕礼物，不会明天还有春节礼物吧？” 周寻笑着摇头，将袋子向前递，“你先看看。” 那样子像是礼物肯定是她喜欢的。 乔七狐疑地接过，手臂被拽得一沉，眼神往里面一扫后惊喜的“啊”了一声。她看看袋子里手账本的数量，问：“你怎么买到这么多的？！” 少女眼睛明亮，弯如皎月，看得人不由跟着扬起唇角。 周寻没提家里还有同样的半箱，只说：“让那家店寄过来的，”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到付。” 果然，陆星然说的没错，还是钱给的少，对方赚得不够。 乔七拎着“幸福的负担”，问：“都送给我吗？” 那要用到何年何月呀，而且她现在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做手账本，更多的是喜欢，想收藏。 周寻像是看进了她心里，笑着说：“用不掉可以收藏。” 乔七歪歪头一笑，语调调皮，“那我，都收下啦？” 双手揣回口袋，周寻食指在口袋内侧有规律地敲，心情跟着远处打着旋的落叶轻飘，唇角淡笑，“嗯。” “那，你生日的时候我补个大礼吧？” 周寻低着眉眼，眼神落在她身上，声音温煦，“你送的就好。” “放心，我会好好准备的。” 冷风吹过，树枝轻响。 没被羽绒服遮住的脚踝被刺得冰凉，乔七一缩，马上被周寻发现。 他没再多留。 乔七跺跺脚，缩着肩膀上楼，换上一身外出衣物，直奔商场- 吃过晚饭，乔七陪魏雪乔林坐在客厅，大人看着春晚，小孩儿刷着班级群，乐此不比地抢着几毛几分钱的红包，一直到零点钟声敲响，一家人才各回房间边说边向外走。 顾念有点兴奋，“我还是第一次去他家。”她转念一想，“我们过去合适吗？不会耽误他家人帮他庆生吧？” “不会。”乔七回答，“他家最近就他自己。” “啊？”顾念惊讶，“可是今天不是他18岁生日吗？18岁，成年哎。要是我过生日，我爸估计会……” 乔七没说话。 她想起去年周寻生日的那天其实也是一个人在南礼，那时他们还没有这么熟，甚至没有一起吃蛋糕，那他是一个人过的吗？ 平时看他和班级里的人说说笑笑，其实认真算下来，他只有他们这三个好朋友。 看起来怪可怜的。 顾念察言观色，看到乔七沉着心思想事的时候，把嘴边的“宴请八方”咽回去。她想再说点什么活跃气氛，口袋里的手机一震，周寻来电。 她接通又地久''''，你也听过呀？” 情人走九曲，天长又地久。 心中划过这句，心里酥酥麻麻像过了电。身侧的手指蜷动，周寻喉结滚动，目光落在乔七白嫩的耳尖上，“听过，之前记不清了。” 他一笑，声线低沉，声音轻柔得像是呢喃，“原来最后一句是''''情人走九曲，天长又地久。''''” 清澈的目光对上他的，乔七很快移走，“嗯嗯”两声后揉了揉耳朵，转过头向前。 被揉过的耳朵泛着微红。 又过一会儿，陆星然在前面提醒一声“上桥了”，踏上桥面。 乔七回头再叮嘱一遍“千万别回头”后转头目视前方，认真得像对待一场考试。 周寻目光定在她圆圆的后脑上，又滑到还有些发红的耳尖上，心里发软，笑着抬步跟上。 走上桥面，人群缓步而行，偶尔互相问候新年，反而没有之前的拥挤不堪。 孔桥另一侧连着一个中心亭，再过去是一座江南庭院。 周寻小时候来过这里。他还记得夏天桥下池里怒放的荷花，荷叶上的蜻蜓，趴在石头上的小乌龟，和偶尔游过的几尾金鱼。 冬季天寒，水面清冷，只能看到水面之上浮雕上的几朵莲花。 身前的少掌大的墨蓝色小盒子精致养眼，看不到一丝异色，看得出包装的时候很用心。 “喜欢。” 少年一笑，眉目疏朗，看得出是发自内心的想法。 “我现在可以拆开吗？”周寻问。 “可以呀，”乔七绕过桌子，走过来解释，“其实是一款我觉得很好用的耳机。” 她看着周寻小心拆开包装纸，等他拿出里面的黑色方盒说：“这一款有三种颜色，我觉得黑色最配你啦。这个牌子我有一副白色的，很好用，音质很好，而且塞几个小时也不会觉得耳朵痛。” “白色，一模一样的吗？”周寻问。 “不是，你的是升级款，更好一些。买的时候我试用过，确实音质更好一些。” 周寻将耳机从盒子里取出，伸手打开手机，嘴上不经意似的问：“试戴的这一副吗？” “对呀。但是你放心，我有清理干净。” 周寻笑，“我不会介意这个。” 反而会因为先后和你佩戴过同一女是畏寒体质，今天仍穿着那件羽绒服，高高的衣领遮住半个细小的下巴，露在外面的手指骨节被冻得有些微红。 想把她的手捂热。 周寻藏下这个想法，目光向前。陆星然顾念一前一后，边走边斗嘴，从红楼梦说到西游记，声音大到他可以听到。 再向前，转弯处一对情侣并排着走，女生侧着头，似乎是在讲话，男生将她的头扳回去，嘴上说了句什么，女生又笑着歪头，又被男生扳回去。 周寻一笑，低眸，目光又落回乔七身上。 身前的陆星然顾念唠叨不停，身后则动静全无。乔七不敢回头，只微微侧着头，小声确认：“周寻，你在后面跟着我吧？” 没人回答。乔七再度侧头。 即将转过下一道弯，一根温热的指腹忽地贴上她脸侧，稍稍用力，将她的脸拨回去。 他似乎是低了头，笑声近在耳边，“七七，别回头，我一直在。” 话音落地，手指也跟着离开。 余温还在，乔七摸了一下脸颊，同时也舒一口气，缓缓迈动步子。 即将下桥之际，一只手掌落在她头顶，乔七一顿。 风卷着他的声音停在耳边，“七七，我们两个一定能一起考到B大。” 第 40 章 礼物 短暂的寒假过后又是抬头黑板、低头书本的重复时光，情人节便成了枯燥生活中的晶亮一撇。 手机上弹出日历日程时，是2月13日22:00。 乔七没抬头，左手关闭提示，右手仍在习题上快速书写。 两分钟之后，她甩甩手腕，将桌面清理干净，从抽屉里拿出为周寻准备的生日礼物，又拿出一张墨蓝色包装纸、美工刀、双面胶。 纸页乖顺地伏在纤白细指间，折叠、裁剪、黏连。没过多久，包装精巧的礼物盒完成。 第二天2月14日，是情人节，也是周寻生日。 特殊的日子，终后满脸通红到提示不下去，顾念没了帮助一个字也背不出口，厚着脸皮问老师能不能同桌帮背。 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老师也笑了，不知道是被逗的，还是被气的。 食堂里的空调不要钱似的吹着，顾念收了伞她超爱的一家文创店上新了一批手账本，本皮上粘着的玩偶软萌又解压，漂亮得让她挑花了眼。那家店很远，往返要将近3个小时，本想趁着周日下午休息时间冲过去挑一本，去之前她多了个心眼，打电话一问，那边告诉她那一批手账本两天就被抢光，下一批周二到货，让她找时间过去挑。 乔七哪里找得出时间。 全国学生，除了高三，已经全部放假。 等她放假的时候，恐怕又被抢光了。 陆星然打着游戏问她：“就不能给你寄过来？多出一个快递费的事儿。” 乔七小声嘟囔：“是我不愿意出快递费吗，她们白天太忙，看不上这一单费力气的小生意。” 陆星然：“所以还是钱给的少，对方赚得不够，你多给点儿，三倍四倍试试。” 乔七：“它的价值不值那个价格。” 她低如天降的导师，带着她一路劈荆斩棘。现在她已经能占到荣誉榜第一。 之后的日子就像被按了加速键，不过才转个身，已然白驹过隙，留在手里的只有一叠沉甸甸的试卷。 时间流逝总是容易让人感慨。 乔七侧过头，支着下巴，望向窗边的那盆幸运草。它似乎完全不惧怕四季更迭。双层玻璃为它隔绝窗外的春寒料峭，便能繁茂如初。 去年的春天来得很早，今年却有些迟。 林荫路上的梧桐树像贪睡的孩子，不愿伸出嫩绿枝芽。就连路边四季常绿的冬青，仍旧披着去年的陈旧衣衫，沉闷的绿色像是染了灰，看在心里添了几分烦躁。 一旦有了这种想法，透明的玻璃窗变成了桎梏的枷锁，教室里的空气稀薄得只够勉强喘.息。 她似乎需要一个突破口。 这时旁边顾念收起手机，叹了口气后突然说道：“天天学习真没意思，好想出去玩呀。远的地方不说，让我去动物园看看猴子也行呀。我真的快要闷到长草了！” 仅有的七天假期，去掉过年那两日，又老老实实在家写了三天时间，剩下的时间只够去邻市转一圈。然而高三生，似乎没有这个选项。 顾念跟着三人一起学习后，成绩已经稳步到年级中上游。顾爸顾妈见女儿这么有上进心，散了带她出去玩的心思，退掉机票，陪着她老老实实在南礼过完了寒假。 乔七听出她的深重怨念，噗嗤一笑，之后也跟着叹一口气。 她刚刚，不也是在烦闷吗。 她挠挠头发，她其实也快长草了。 她转身像模像样地摸摸顾念的头，温声安慰，“今天周二，还有，还有一二三四……”越说越迟疑，乔七咬了咬牙，坚持说完，“还有五天半就放假了……” “……”顾念脸一垮，顿时更想哭，还不忘贬低那个她不喜欢的字眼，“区区半天时间，不知道哪里的十八线，就别来蹭我们‘放假’的咖位了。” 寒假开学后，本就不多的假期又被缩减，高三生每周只有可怜的半天放假，不，休息时间。 乔七被她逗得直笑，心里倏地冒出一个念头。 她看了看左右，小声问：“高中生的必做清单里，是不是有逃课这一项？” 顾念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片刻后压下初听到这个词时的兴奋，摇了摇头，“没想到有生之年能从你这个好学生嘴里听到‘逃课’这两个字，虽然很刺激，但是不适合你。” 提议被驳回，乔七一脸丧气，“为什么？我就不能逃课了？” “不能。”顾念一口否定。 她从上到下打量乔七，一副劝慰状，“孩子是长大了啊，盘正条顺，该来的叛逆期也跟着来了，但是我们不逃课昂。我听说，27号那天上午百日誓师大会，下午休息半天，晚自习照常。我们可以把那半天当作集体‘逃课’呀！” 对于高三生来讲，突然掉落的半天休息时间像是奢侈品。但是…… “休息半天，有这样的好事？”乔七一脸不信。 顾念晃动食指，成竹在胸，“我的消息不会错。为什么要休息半天呢？因为，28号要一模啦！” “……” 乔七明白过来，休息那半天是要布置考场。 一模二模三模，三次模拟考试过后，离高考便没剩几天。 乔七看向倒计时牌上的时间，距离高考还有113天，紧迫感再一次提起。 她扫向教室里吃着早餐仍在看书的同学，收回刚刚生出来的那点想撒野的小心思，垂头进入学习状态。 人人都在争分夺秒，而她却在想怎么破窗透气。 这样的心思要不得。 她看向窗边的幸运草，伸出手去拨弄，现在只有眼前的这一点绿能暂解人愁。 有繁重的学业压在头顶，周寻不愿意耽误大家时间，提议一切从简，晚自习后一起吃个蛋糕就当是庆祝生日。 第二节晚自习后，乔七和顾念轻手轻脚起身，去楼下十班。 室外空气依然寒峭，高一高二楼那边大批学生走出教室，笑笑闹闹回家。而高三楼走廊上只有个别学生外出透气，大部人还在教室内埋头苦读。虽然没有老师看管，高三生还是将晚自习默认成三节。 人人都知道，多一节课时间，就多一些胜算。 南礼二月的晚上还很冷，透气的同学很快回去。 顾念紧紧挽着乔七，分享近日来的听闻，“住宿生那边有不少去校外租房的，”她指了一个方向，“隔壁小区里住了很多附中学生，听食堂阿姨说，那边小区里有些灯一直亮到天明。高三别的不多，熊猫非常多。” 乔七点头，她的睡眠时间也在压缩。 两人走下楼梯，顾念又说：“高三真的经历一次就够了，等高考结束那天，我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些高考资料都卖掉！统统卖掉！然后狠玩一个假期！东西南北大江南北国内国外地游！” 她转头问乔七，“七七，你高考后什么安排呀？” 有风吹过，乔七收紧衣服领口，“我想去找一份工作哎，然后有时间就去考驾照。” “这么……规矩的吗？” 乔七幽怨地瞪一眼她，拉长语调，“我今天说了逃课——” “什么逃课？” 陆星然从十班教室出来，突然插话。 “没有！”乔七否认。 陆星然看起来就是比她还想逃课的人。她怕她一个提议，这人就跟着一起冲了。 她侧头朝教室里看一眼，转移话题，“周寻呢？” “蛋糕店9点关门，他先过去取，让我们校门口等他，一会儿去他家吃。” 三人被吹得眼睛微眯，忙背过身将手机贴得更近，周寻恰好在这时叫了她的名字。 他们两个其实很少打电话。 周寻的声音很好听，不管是慵懒随性的，还是一派正经的，略微低沉的少年音，总让人侧目，会想是一个怎样的人拥有这样一把嗓音。 而现在透过电波传过来时，声音外又像被裹了一层磁，引着人想去听更多。 乔七“嗯”了一声，轻声问：“怎么啦？” “可以帮我去书桌里拿一下理综试卷吗？是我今天的作业。” “好呀。”她答一声，示意陆星然顾念等一下她，转身跑向十班，却没挂断电话。 电话那端的人没说话，只有呼呼风声传过来，可惜一直跑到十班门口，周寻也没再开口。 乔七撇撇嘴挂断电话，平缓了一下呼吸，推开后门进去。 而早已在校门外等在寒风中的少年，再听不到手机里的呼吸，才将手机从耳侧拿离。 周寻桌子就在最后一排靠近后门的位置。 乔七轻手轻脚，在桌上找到他的理综试卷，临走前目光向桌肚里一扫，里面堆着四五个大小不一的礼物盒，应该是忘记带走的生日礼物。 她将自己的书包打开，将试卷、礼物，以及被压在下面的两个漂亮信封一起装入- 这是乔七第二次来周寻家。 第一次是和魏雪一起来感谢他的“相救之恩”。那次有周爷爷在场，且是正事，又怀着没认出他是儿时玩伴的羞赧和歉意，活动范围只限于客厅和经过的庭院。 这一次的活动范围扩大到了餐厅。 几个人一进门，一猫一狗便迎了上来。顾念瞬间被布偶猫俘虏，而陆星然没能逃过萨摩耶。 到最后跟在周寻后面的，只剩乔七。 那边两人和猫狗玩闹，一时也不急于吃蛋糕，周寻脱下外套，乔七打开书包，拿出帮他带回来的礼物。 周寻转身放个外套的功夫，桌上已经一字排开五个礼物盒。他撩眼一扫，乔七又拿出两个信封放在旁边，正是他留在教室故意没拿的那些。 说不上是好气还是好笑，他垂下眉眼，接了一杯温水递给乔七。 乔七指了指一堆礼物。 周寻睨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才缓缓开口，只是语气像是有些没好气，“你送我的？” 乔七一愣，奇怪地看他一眼，“不是呀。”她抿了一口水，眨了下眼睛笑，“是你忘在教室里的，我帮你一起带回来了。” 听语气还挺开心。 周寻缓了一口气，反身给自己接了一杯水，喝两口顺了顺气，看到她亲手带回来的两封情书，刚顺下的气又“噌”地窜上来。 他坐下，又囫囵吞了一口，才抬起眼皮，“你倒是挺热情，也挺替我着想的。” 明明是一句褒奖的话，却带着点阴阳怪气。 乔七垂下眉眼，没说话。她凝着眉头细想了一会儿，才想通个中关节。 周寻应该是觉得她自作主张了。 一句气话说完，周寻心里并没有舒服多少，相反，看到对面女生闷着头不说话，反而心里发梗，一口气卡在喉咙不上不下。 客厅里那两人逗猫逗狗玩得开心，餐厅里的两个人则各有各的难受。 乔七握着水杯，心里的委屈一点一点爬上来。 周寻看着对面垂着的小脑袋，心里酸酸胀胀，无奈在心里叹气。 嘴贱一时爽，哄人火葬场。 他才想说话，乔七已经闷着声音开口道歉。 “对不起，今天是我自作主张了，我以为是你忘记拿回家的。是我觉得你在这边没什么朋友，过生日也冷冷清清的，我就想那你可以多交一点朋友，都是我——” “不需要，我有你就够了！” 周寻听到她道歉时心里已经绞得要死，听到这里连忙急声打断。 他说完之后才惊觉这句话太过暧昧不清，愣着望着乔七，心跳如擂，期待又害怕，连呼吸都放缓了。 乔七也是一愣，她慢慢抬起眼，看着他时像没有回过弯儿，原本清澈的眼睛蓄了湖水，水波潋滟，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只是这泊湖水将泄未泄的样子，看得又让人心疼。 周寻心里一梗，再没心思去关心她有没有听懂，扯了张纸巾递过去，温声解释。 “七七，对不起，别哭，是我刚刚的表达有问题。我从小就不是一个需要太多朋友的人，所以不用担心我的生活方式。我有你，”他顿了顿，抬头看向她澄澈的目光，又想到距离高考只剩几个月，终究选择暂时不揭开心底的想法。 “我有你们几个就够了。” 乔七微微愣怔后今年有新人抛旧人是吧？” 乔七转身瞪向他又要凑过来讨嫌的手，仰起脸问：“那你去不去？” 讨嫌的手收回，挠了挠鼻侧，声音十分没骨气，“……去。” 乔七继续往前走，低下头偷偷地笑。 分明是一个爱凑热闹的性子，每年不请自来比谁挤得都开心，今天装腔作势故意拿乔。 结果经不起一点吓。 陆星然跟在身后也笑。 他回头看一眼刚开走的车。 又过一年。 不过，今年和往年不大一样- 回到家后周寻脱下外套先瞟向鞋柜，空荡干净，没有一件多余物品。 微一蹙眉，他换上拖鞋仍旧站在那没动，拿出手机翻找物业管家发来的消息，确定今天是有两个包裹送到。 周思晓穿着家居服下楼，怀里抱着的布偶猫看到门边的人后喵一声摇头，低声检讨自己，“我没哭。今天确实没有问过你的想法就自作主张了，下一次不会再这样。那我，”她急着补救，抬头征询他的意见，“那我，明天再带回学校？” 周寻看到她措辞里的小心翼翼，又烦又急，担心自己今天嘴贱的结果是将她推得更远。 他告诉自己不要急，又担心解释不清，眼睛扫到桌面上的信封，拿起其中一个，缓下声音问：“七七，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吧？” 信封是暖粉色，不厚，甚至能看出里面折好的爱心形状。再加上上面娟秀的字迹，并不难猜。 “是情的，乔七慢慢放松下来。 她认真地想了想，“如果对对方也有好感，应该会尝试着谈一下的。” 周寻又看她一眼，“嗯，我也是这样。” 乔七抬眼，“那好巧呀！我们有些想法是差不多的。”她指了指桌上的信封，“那你可以毕业后再拆开看。万一是你喜欢的——” “不会。” 突然被打断，乔七“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周寻：“……” 绕来绕去，又绕回到这里。 她是真的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吗？让他拆别人情书说得毫无心理压力。 周寻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他抬起眉眼，问：“七七，你送我的礼物呢？” 乔七应一声，从包里拿出一个礼物盒，“包装是我自己包的，接近黑色的墨蓝色，希望你喜欢。” 巴只耳机而高兴。 他将耳机连接好，耳机稀松地塞进耳孔，点开手机播放。 手机里的期盼多日的半天假期，就这样提前结束。 乔七停下挪放书本的动作，转头望向早春时节里紧闭的教室门窗，压抑多日的憋闷情绪再度爬起。 高三生没有假期，她告诉自己。 半天也不行吗？她又问。 学校是为了学生考虑，她答。 可是……可是什么呢。 距离高考只剩100天。 乔七垂下头。 午饭变得索然无味，整个人的精气神也被一股脑地打跑，面对陆星然对她丢了魂的打趣儿也没有反驳。 失落表现得坦坦荡荡，让另一个人频频侧首。 从学校食堂去往运动馆的路上，乔七站在林荫路口后没再能挪动脚步。 向右走，是运动场、运动馆，无家可归高三生的专属限时栖息地。 向左走，一路直行，是校门口。 附中校门对面有一座公交站台，供4条线路停靠。一条可以直接回家，一条可以到达市中心的老火车站，一条通往北郊，一条驶向东部外环线，下车后再步行一段，就是音乐声敲响耳膜，音质确实舒服。 忽地，耳廓被碰触了下。 周寻一愣。 乔七弯下腰，温凉的指尖捏着小小的耳机调整位置，小拇指外侧时不时轻轻擦过周寻的耳朵。 “要这样塞好。” 音乐音量不大，乔七的声音一清二楚。 周寻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点头或者说话，也不记得自己的心跳从哪一刻开始跳得这么快，只觉得被碰触过的耳朵要燃起一丛火。 乔七没有起身，就在他的耳边问：“周寻，你觉得好听吗？” 周寻眨了下眼回神。没敢看少女的目光，只低下头，喉结滚动，“嗯”了一声。 似乎是觉得一个字不够，他又补充，“好听。” 你的声音很好听。 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很好听。 不然我的心跳为什么会这么快。 40-50 第 41 章 十八岁 日历翻到二月底时，暖风融雪，南礼终于有了些春天的模样。 梧桐树上钻出第一棵新芽时，街边的冬青也换上了新衣。 白头鹎双爪抓牢枝桠，圆乎乎的脑袋动来动去，歪头看看左右，似乎被什么声响惊动，忽地朝远处飞去。 附中学校礼堂被布置一新，台上红色锦缎铺陈桌面，校领导坐在桌后慷慨陈词，背后大屏上一组醒目的鲜红大字“十年寒窗，百日高考”，都让坐在台下的高三生生出一股紧迫感。 高中三年飞也似的已经过去六分之五。 距离高考还有100天。 明天将进行第一次模拟考试。 不同的数量词汇传递出同一个意思，高考已经迫在眉睫，不管用什么姿势，都必须跨过眼前这座名为“高考”的桥。 乔七心里一阵紧头翻了翻图片，小声嘟囔了一句真的都很好看啊，转开话题问陆星然：“你最近怎么一直学周寻说话？” 儿化音学到了九成。 周寻抬头瞥了陆星然一眼。 陆星然一笑，“不是要去北归会有些不同。 老顾一大早就站在校门口，一双眼睛如探照灯般在学生脸上、身上扫过，意图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尽早按压在萌芽状态。可惜学生一个比一个隐藏得好，脸上笑嘻嘻问好，倒是确实多了些节日欢愉。 乔七坐到座位上时，顾念从繁忙的手机大事中抬头打个招呼，复又低下头去，一边低头翻弄手机一边笑，时不时口中跳出一个数字。 等到乔七把一早就摆在她桌面上的礼物归拢到桌肚里，又拿出书本，顾念凑过来，压低声音，“今年的表白墙，女生里还是你一家独大，男生里周寻和陆星然几乎平分秋色，相差没几票。” 类似的话在去年也听过。 去年。 乔七缓慢意识到，周寻转学过来已经一年有余。 这一年稍后的演讲做准备。 乔七眨眨眼睛回过神，目光挪回台上，正逢校领导激励人心的讲话结束，她跟着其他同学一起鼓掌。 掌声间隙里，坐在旁边的顾念凑过来小声问：“七七，流程还有多久呀？” 乔七看一眼运动手表上的时间，侧头看向她，“不会超过半小时。” 也是这时才发现，顾念的脸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她用手背贴了一下顾念额头，又来贴自己的，两相比较，顾念体温明显比她要高。 乔七侧头看上一眼，班主任苏老师就站在不远处，她小声问顾念：“要不要叫老师呀？念念你发烧了。” 顾念看了一眼台上，摇摇头，“我可以坚持到大会结束。” “有请学生代表高三十班周寻同学上台发言”的声音突然响起，原本停下来的掌声再复热烈。 一群人朝台侧看去。 原本站在那里的少年步履从容，姿态闲适，像是并没有被刚刚的紧迫气氛所影响，三步并作两步登上台。 他低着头，将演讲稿放在桌面，抬手调整话筒高度后抬起头，露出一双清朗眉眼。 等到四周渐渐安静，周寻缓缓开口，干净的少年音像夏日的第一缕轻风，裹挟着些许清爽，略带散漫的语调又让这缕风打个旋儿似的在耳边多留几秒。 “老师同学们，大家好，我是周寻。很荣幸能够站在这里，和大家分享一点我的想法。” 台上的少年一笑，拿起折叠的纸页，“对，原本我该站在这里，将这两页纸上的文字慷慨激昂大声诵读，激励大家，同时激励自己，在最后的一百天全力以赴。” 他将折纸再度放下，脸上的笑还在，莫名让人生出了些可以亲近之意。 乔七握着顾念冰凉的指尖，坐得更直，越过人群去看他。 “但是我想，以我自身经历来完成这件事。其实我和大家一样，眯眼看过凌晨五点半的路灯，收紧领口吹过夜晚十一点钟的冷风，也打着哈欠熬过夜里一点钟的夜。” 原本紧张的气氛略有松动，夹杂着一两声耳语。 校领导席投来愕然目光。老顾准备起身时，又被一旁的校长拦下。 周寻站在台上姿态放松，仿佛日常闲聊般继续说：“我听别人讲过，十班的周寻不看书也能考第一，是天生的脑子聪明。其实不是，你们看，谁的成绩都不是大风吹来的。” 台下响起同学友善的笑声，夹杂着一两句“原来年级第一也在这么努力学习”、“还有文科班的乔七呀，也是特别努力，所以他们考第一我服气”。 一场本该严肃的百日誓师大会，似乎渐渐变了风向，年级第一真的在用自身在做的以及得到的告诉大家，努力的回报。 少年向下压动手掌，待全场安静时严肃了表情，“说回刚刚的话题。我也和大家一样，在高三这一年，来到我的十八岁。” “十八岁，是一个有挣扎、有思考、有梦想、有冲劲，梦一样的年纪。我们经历了成人礼，踏过民法典中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那条分界线，成为法律意义上的大人。这一年，也是最特殊最重要的一年。因为我们在十八岁这一年，有了第一次自主选择未来的机会，那就是高考。” “我们不能选择在哪里出生，不能选择在哪里成长，但是我们可以选择将来成为怎样的人，到达怎样的高度，过上怎样的生活。我希望在我的十八岁，做好我的选择，在我的人生中不留遗憾。” 少年眉眼沉着，抬首望向礼堂后方高高雕刻在墙壁上方的鎏金大字，声音坚定如初。 “最后，借用附中的校训和大家共勉：执德至弘，信道至笃，英奇匡国，作圣启蒙。” 他停顿片刻，目光向台下扫去，定在某一个方向，与女生遥遥对视。 周寻缓声一笑。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能在附中再遇，是我的幸运。少年人天高海阔，不惧风雨，可破壁直上。愿我们的十八岁有梦有回响。四个月之后，让我们为之骄傲的南礼附中，能为我们骄傲。” “谢谢。” 乔七仍握着顾念的手，眸色清泠，心里却澎湃如海潮翻涌，目光在空中与周寻再度相接。 台上的少年有着过人天资，也有过太多闪光时刻，却没有哪一刻如今天让她能够笃定，就算他资质平庸，不站在三尺高台之上，凭他这一身的少年意气，也能成为亮在东方的那颗启明星。 演讲结束，礼堂内静默两秒，等台上少年举步踏下台阶时，才缓过劲儿似的掀过潮水般的掌声- 宣誓过后，顾念没再强撑。 她平时锻炼少，连日苦熬之下又赶上春寒，身体有些受不住，昨天晚上已经发起烧。和老师请好假，在校门外将她送上家里的车，乔七返回教室清空书桌，为考场排布做准备。 班长小跑着回来，带来教务处的口头通知，高三关键时期，为避免学生外出发生意外，请大家尽量在校内活动，原本的半天假期缩减为2个小时，请各班学生下午4点前前往考场，按考号就坐，自行复习。教务处老师会巡查。 原本热闹的气氛凝固片刻，班级里怨声载道声即将冲破屋顶，却在学校有理有据的安排下不敢不从，有人甚至开起了高三年级集体上体育课的玩笑话。 原本海边。 十八岁这样的肆意年岁，人人都染着一点野。 有些念头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无声疯长。 60分钟公交车后再步行15分钟，就能到达海边。现在是下午1点35分，来回路程150分钟，即使看一眼海，也会迟到下午的自习。 乔七在心里计算时间时，已经身体左转，脚步挪动。 就看一眼海吧，她想，看一眼也行。 总要为情绪找个出口。 本来走在前方的陆星然察觉到身后没有动静，回过头时，那两人似有默契般，已经朝着他的相反方向走去。 他停下脚步，喊了声，“你们两个要去哪里？” 乔七侧头，忽地发现周寻就跟在她身侧。 少年眉眼温柔，笑意萌出，似乎没有问她想法的意思，只是在跟着她走。 乔七停下脚步，面向两人，耳边掠过呼呼风声。 她揽了一下飞乱的发丝，弯起唇角，“你们两个去运动馆吧，我要去海边。” 周寻的脚步跟着停下，垂下眼眸，似乎是没多想地跟话：“我陪你去。” 乔七微诧，抬起眼眸看他，小声解释，“可是，一定会迟到的。” 她把重音落在“一定”上，意图加大事情的确定性，而对面少年只是莞尔一笑，尾音轻柔地说了一句“没关系”。 乔七愣了愣，而后释然地一笑，歪头看向走过来的陆星然，“那你要不要一起去？” 陆星然单肩背着书包追上来，揽着两人的肩膀向校外走，笑得开怀。 “逃课这种事儿，怎么少得了我。” 第 42 章 海边 117路公交车在南礼附中这一站上来三个学生，长得个顶个的好看，司机不免多看上几眼。 这条线路的终点是外环外的一个小型公交枢纽。越靠近外环，车上乘客越少。已经过了下午上课时间，三个学生还没有下车的意思。司机看一眼后视镜在心里嘀咕，八成是学习不好的学生在逃课。 这条线路他开了五年，闭着眼睛也能知道在哪里转弯，红灯等几秒，开多久后停靠，留下的一点心思就放在了三个学生身上。 三人依次坐在右侧的单座上，女孩在中间，脸望向窗外，两个男孩一前一后，前排男孩侧坐着，转头和女孩说话，女孩时不时回一句，后排男孩只看着女孩，被问到的时候才说上一句。 谁存了什么心思，过得极快，现在想一想，只有春天被放缓放长。她还记得自己不过是和周寻在转角偶遇，就被连累，人生第一次被罚写检讨书。她那时候觉得自己倒霉透顶，结果还没来得及动笔，周寻已经送过来一份。 也记得她为数学成绩焦灼时，周寻张，身体坐得笔直，手心慢慢冒出细汗。 昨天班主任老师已经下发一模考场安排。 按照高考模式，每间考场30人，高三教室、科技楼以及实验楼的空余教室都安排在内的情况下，刚好能容纳全部高三考生。 这一次考试座位是按上一次考试名次排序，理科班在前，文科班在后。 乔七被安排在科技楼一楼，文科班第一间考场，座次号一。 她的目光偏移到礼堂左侧台下。站在那里的少年肩膀宽阔，脊背坚直，修长挺拔如一棵风中的白玉兰。 周寻已经换上蓝白春季校服，白色衣身如新雪一般洁净，浅蓝色领口衬得人更加清俊。 他的脸前，“说了这么久，累了吧？” 陆星然扬起眉哈哈一笑，眼神无意瞥到坐在乔七身后脸色不愉的周寻，又想起了自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卷人计划，接过水杯后作势将手伸到乔七头上一副要揉的架势，嘴上说：“拐弯抹角，越来越皮。” 乔七不躲不闪，只原本清澈的眼神圆圆瞪起，体型不够表情来凑，一副我很不好惹的模样。 她身后的周寻闲闲地靠在座椅上，表情没变，双腿敞着，一条隐在乔七座椅背后，一条大咧咧地支在过道上，手掌伏在腿上，手指有规律地打着节拍，一双泛着冷意的眼睛盯着他的手。 陆星然被这凉凉的一撇冰得心头一跳，心里卧槽一声，生怕自己卷过了连朋友也没有，笑着收回预备作乱的手，低头喝了一口水，问乔七：“今天怎么想到逃课了？” 乔七低下头撇撇嘴， “一直复习会烦啊。” 周寻视线略过女生轻晃过的马尾，停在她露出的纤细后颈上，听她叹了一口气又说：“我以为我能一直做一只快乐书虫呢，现在才知道，书虫怎么会快乐？！而且，没想到我也有逃课的这一天，可恶！” 江南女孩天生一把软糯的好嗓音，原本的自厌自弃加上一句“可恶”后变得莫名可爱。周寻想象着她蹙着眉心带着抱怨说出这句，忍不住低下头弯起唇角，只是没过几秒，陆星然开了口。 “所以要时不时地出来放松，像今天这样就很好，以后想放松了就叫我。” 女生声音微顿，似是无语，过了片刻才说：“你管逃课叫放松？这一次就够了啊，有点后悔带你们两个出来了，你不愁吗？回去还不知道怎么和苏老师还有老顾交差呢。” “愁什么？出来玩的时候放松些。交什么差呢？直接爬墙溜进去，不让他们抓到就好。” “……爬墙？那不是罪加一等吗？” “怎么，你还想从正门大摇大摆走进去？” “……” “卧槽，乔七你不会真这么想吧？” 陆星然伸出一只大拇指，“你可真是，逃课中的好学生。” “……” 周寻听着两个人熟稔地斗嘴，嘴角的笑收回，侧眼看向窗外。 即使有心弥补陪伴，一年重逢也难以敌过十年相伴。 他有些看不透陆星然，有时像护食的狼，涉及到乔七的，什么都要和他来争一争。有时又像全然不在意这件事，把他当成可以勾肩搭背的好朋友。 沿路建筑物渐少，周寻收回视线，待公交车驶入站台，伸手撩了一下身前正在说话的女生发尾。 发尾无端扫过脖颈，乔七一愣，缓缓回头，周寻已经站起身，像是刚刚无聊到撩她头发的不是他，只淡淡提醒，“到了。” 尽管南礼临海，空气一直湿润。但下车后，乔七还是吸了一下鼻子。 距离海边不远，这里已经有隐隐的海风味道。 遵循着记忆中的路线，乔七走在前面，心情雀跃。 这里没有属于城市的高大建筑物，取而代之的是两层三层的民房，像一栋小小的别墅，稀稀疏疏地排布在宽广的土地上。 这条公路很宽，行车却少。 越往海边走，风越大，咸腥味越浓。 乔七举目远眺，视线尽头海天连成一线。 她轻轻舒了口气，嘴角扬起笑容，不再去想回学校后的事情，回头朝两个男生招招手，干脆迎着风跑起来。 碎发被海风吹着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女生明快的笑容。 尽管还没到达海边，鼻息间已经满是大海的味道。 乔七喘着气，近乎贪婪的吸上一口，笑出声。 她回身看向两个慢悠悠走在后面的少年，感觉自己像第一次见到大海的兴奋小孩。 走下公路，踩过一片枯草，便真的到了海边。 南礼的这一段海岸是一片滩涂。泥泞的淤泥里散落着几只牡蛎，几条跳跳鱼从泥上跳过，一只小螃蟹在泥里钻来钻取。 乔七将鞋袜脱在一旁，赤脚站到泥上，马上被冰得嘶了一声，瞬间后悔。 淤泥又软又凉，堪比二月寒冰，瞬间没过整个脚面。 她抿着唇，呲着牙，一时犯了难。 要么站在泥里，要么站回她干净的鞋袜上，要么，踩到一旁长着干刺的枯草上。 哪个都很难。 远处两个少年走近，陆星然看着她这进退两难的样子哈哈一通笑，乔七怒着瞪回去时，周寻已经走近。 他低下头问她，“不想站在泥里了？” 乔七点点头，脚面突然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吓得她“啊”的叫了一声，面色一白，顾不得想太多，朝着周寻的方向一跳，伸长手臂去搂他的脖颈。 少年微愣，但是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一只手臂将她搂在怀里，另一只托着她的腿根，抬脚往公路边缘走去。 陆星然卧槽一声，顾不得再笑话人，连忙过来，问：“什么情况？” 他伸了伸手，周寻越过他，没有将人给他的意思。 乔七闻到鼻尖的青柠味稍微缓过神，才发现自己手臂正搂着周寻的脖颈，整个人像八爪鱼一般扒着他身上，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男生的肩膀很宽很硬，她似乎还能感受到他胸膛内的怦怦心跳。 从来没和异性这样亲密过，迟来的羞耻感慢慢爬上耳廓。乔七红着耳朵稍微松开了一些，低头看到自己脏脏的脚丫一晃一晃，实在不知道用哪个词能精准概括此时的复杂心情。 无法正视眼前的情况，逃避似的，乔七虚弱抬起头，对跟上来的陆星然说：“刚刚有东西抓我的脚。” 陆星然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翻身返回海边。 乔七微微挣了挣，薄红已经爬满脖颈，她用余光偷瞄了一眼周寻没什么表情的脸，小声说：“周寻，放我下来吧。” 察觉到女生的羞意，喉结滚动，周寻抱着人继续往前走，低声回她：“别动，马上就到。” 耳边是她的声音，鼻息间是她头发上的味道，心脏里的血液早已无声沸腾。说着马上就到的人偷偷缓下脚步。 乔七没再说话，浑身僵硬着抬起视线。 视线微晃，距离海边越来越远。 陆星然蹲到她刚刚站立的位置，似乎在淤泥里翻找着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轻放到公路边缘的石台上，远处的陆星然也站起身，一手拎着她的鞋袜，一手似乎捏着什么东西走过来。 乔七丢人到抬不起头，默默沉着视线，脚趾轻轻抠到一起，没了下一步动作。 忽地，心脏像被握了一下，心跳迅速加快。 她站得位置高，向下看向陆星然时，余光里教导主任办公室内的老顾正要转过身。 完了，她想。 乔七被吓得腿部颤动，再也维持不住平衡，还没等陆星然走近已经向前扑去。 视野里陆星然的脸越来越近，他似乎也没预料到这个局面，微微愣怔后向后退了一步，伸来手臂去接她。 原本被握住的脚腕少了一丝温度。 剧烈的心跳节拍中，乔七扑进陆星然的怀里。 陆星然的肩膀很硬。 乔七来不及有更多想法时，教导处那边传来老顾的怒吼，“周寻！还有谁？！你们不好好在考场呆着自习，想逃课去哪里？！” 完了，被抓住了。 乔七身体一僵，心跳更快。她想站直时，又被陆星然按了一下后脑，只能侧着脸去看周寻。 周寻先是看了一眼陆星然，又看向她，紧接着慢条斯理摘下身后的书包放在地上，又脱下校服外套，往这边一扔。 乔七的脸被瞬间蒙住，陆星然的手掌落在她后脑。 她眨了间流淌，广播里的检讨着修补自己所剩不多的脸面，根本没有细听陆星然的问题，小声问了一句：“什么？” “是它！哈哈哈哈！” 陆星然说着话，将右手猛地举到乔七面前。 一只小螃蟹正在他的指间张牙舞爪。 乔七努力保持表情不变，力图确保刚长出的这点脸皮不被大风吹走也不被陆星然笑掉，不然她就真的一点脸也没了。 结果，头顶一声轻笑。 那笑声漫不经心似的，不用抬头看都知道是谁。 乔七眼睛一闭，欲哭无泪。 谁能告诉她，她计划中的海边之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第 43 章 鼓动 陆星然拿着螃蟹离远几公分，手指敲着它的后壳，又指了指乔七方向，语调轻快，也不知道是在逗谁，“快，和姐姐道歉，说你不该抓她。” “陆星然你烦不烦啊？！” 再次被暴击，乔七再也忍不住，伸出脚在陆星然今天刚换的鞋上狠狠一踩，留下一个带着泥巴的鞋印。 陆星然心疼的“啊”一声，一只手捏着小螃蟹，一只手抹了一把鞋面，泥巴糊得更开。 他伸出沾着泥巴的手指点着乔七，气得说不出话。 乔七转过头，笑得欢快。 陆星然泄了气，放下手指，捏着小螃蟹又凑到乔七面前，夹着嗓音一副卡通腔，“姐姐，我要纸巾，姐姐，我要纸巾！” 乔七拿着架势上衣领口微敞着，露出里面白色T恤，整个人简单干净。此刻正微低着头，目光落在手里的演讲稿上。 理科班年级轮流坐庄的格局在高二第二学期被打破。周寻手伤恢复后，再没人能撼动他年级第一的名次。 他成为百日誓师学生代表发言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周寻抬起头，理了一下袖口，将手里的纸页慢慢对折，似乎在为司机自觉摸得一清二楚。 过惯了两点一线的生活，乔七能把从家到附中这一路上所有店铺的名字背上一遍。频繁往复的日子里，这条路上新开一家店对她来说都是新鲜事，路过的时候会多看两眼。 今天突然有机会到外面走一走，而且是带着出逃的心情，整个行程便变得紧张刺激且具有浪漫色彩。 在乔七仓促而成的计划里，她会一个人坐上去往海边的公交车，座位要靠窗，她侧着脸，时间流淌，景物飞逝，耳机里响着一首流畅欢快的钢琴曲，曲子中或许可以夹杂着一两声轻柔鼓点。 就这样。 距离把两人框进一副画里。 陆星然收回目光，嘿了一声，又敲了一下小螃蟹的壳，“你看到没，七七耳朵刚刚红了。” 小螃蟹自然不会回答他，张牙舞爪无用，已经安静地不再活动。 陆星然叹了口气，放掉小螃蟹，看它站着没动，像是在观察环境，等他手指探过去时，才迅速往枯草里爬去。 陆星然笑了一声，抽出一张纸巾低着头清理鞋面，心里面却被落寞占满。 乔七长大了，好像也真的有喜欢的男生了。 如果两人是互相喜欢，那他以后是不是该保持距离。 陆星然啧了一声，抬起头看了一眼仍站在原地说话的两人。 鞋面干净如初，他把脏纸巾塞到书包侧面的狭小袋子里，仰头望向天空。 南礼的云朵总是飘得很低。 像绵软的棉花糖，大大的松松软软的一团，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云朵之上，是万里晴空。 今天的天空蓝得过分，阳光也灿烂得过分，灿烂得像刚刚乔七脸上的笑。 高三学业紧张，复习任务繁重，乔七又是一个不肯放松的性子。虽然天天见面，他也能看出她比去年清瘦了一圈。 仔细想想，他已经很久没看到她开怀大笑。 陆星然又看向两人。 正巧那两人回过头，乔七双手拢在嘴边，大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脸上笑容依旧灿烂，高举着手臂朝他挥动。 嘴角几乎是在瞬间不受控制的弯起，陆星然大笑着喊了一声等我，站起身朝两人跑去。 轻咸的海风吹过，扬起少年的发，吻过少女脸颊，载着青春心事卷向海面，拂起的小小涟漪缓缓藏进海浪的柔波中- 尽管已经注定迟到，三人还是叫了一辆车回去。 胸腔里的闷气透出，乔七也有余力去想接下来的事。 她坐在副驾驶位上回头，看向后排一左一右坐着的两个男生，“我们真的要翻墙进去吗？” “翻，”陆星然刷着手机开口，“西墙那边有一个监控死角，我们从那儿进去。” 乔七抿了下唇没说话。 学校的围墙高度有2米2，不管是爬上，还是翻下，对于她来说都有问题。 周寻抬起眼睛，似乎是摸透了她的心思，“不用担心，我托你上去。” “我在上面拉你，”陆星然接话，“保证把你安然无恙地带进去。” 事情似乎就这样解决了。 做贼心虚，三个人在距离附中校门五百米处就下了车，又绕行一段路，来到学校西侧。 附中西墙外是一条宽约两三米的狭长小巷，巷子的另一侧是一个小区。很多附中的高三学生就是在这个小区租了房子。 时间指向下午4点10分，距离教务处规定的时间过去10分钟，校内静悄悄一片，偶尔能听到操场方向传过来的口号声，像是体育生在训练。 乔七跟在陆星然身后，沿着墙根一路走。 偶尔有路过的行人，在经过三人身边时侧目，满眼疑问。乔七默默转过头，脑子里已经能自动补充路人的问题：这是三个逃课的学生吧。 不知道走书吗？”乔七开口。 “是。”周寻将信封放在一旁，没有拆开的意思。 他看向她，忽然问：“你今天收到的情书是处理的？” 乔七有点奇怪话题被转移到了情书，又莫名其妙和周寻探讨起处置方法，还是老实回答，“我今天没有收到情书。” 虽然收到很多表白墙上的隔空表白，也收到了礼物，但是确实没有一封情书。 周寻嘴角翘起一个微小弧度，又问：“那假设，如果你收到了呢？会发展一段，”他嘴角一抿，换掉到嘴边的词，“会发展一段感情吗？” “不会呀。现阶段哪里有时间想这些，刷题写题的时间都不够。有时间不如去睡觉。” 周寻笑起来，看她一眼，“嗯，我也是这样。” 乔七有些明白过来。 周寻又问：“那如果毕业后收到呢？或者是有人对你告白？” “毕业后呀，”周寻语调轻柔，闲聊似了多久，陆星然停下来。 乔七左看右看，也没发现这段墙有什么不同。 陆星然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指了一下这一块墙面，“看看有什么不同。” 乔七退后几步，这一块的墙面像是后来刷过，比旁边要新。 陆星然从右肩摘下书包，双肩背在背后，向后退，一直站到隔壁小区的墙外，“那里每年被踩得厉害，都要重刷一遍。” 原来是这样。 乔七目光再次扫过墙面，更加心虚。 这墙面干干净净，今年还没被踩过的样子，他们不会是第一批翻墙的人吧？ 那边陆星然已经做出一副准备翻墙的架势，乔七脑子里突然想起顾念曾经给她看过的小说片段，往后站了几步退到周寻身边，让开关键位置，问陆星然，“书包不先扔进去吗？逃课第一步，书包扔到墙外。” 陆星然镇定，其实心跳已经一拍比一拍快。 太阳转到西侧天空，她的影子被投落在面前的墙面上。 身后一个更高大的影子出现在视野内，盖过她的脚，盖过她的腿，盖过她的头，直到完全盖住她的影子。 乔七知道周寻就在她身后了。 “别怕，我们两个会保护好你，一会儿别叫。” 清润的少年音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乔七点了下头，抿紧嘴唇，伸出手臂。 墙上的影子忽地俯下身，腰侧多了两只手。 宽大的校服被迫收紧，手掌牢牢地锁住她的腰，猛地向上一提。 阳光之下，墙壁上的影子变幻，少年有力的手臂托住少女盈盈一握的腰身高高将她托起。 不过两秒，画面又消失不见。 视觉上的突然上移令乔七懵了半秒，回过神时陆星然已经拉住她的手臂。 她学他刚刚的样子，鞋底去踩墙面，借住他的力量攀上墙壁，和他面对面坐着。 陆星然见她坐稳了，松开手臂，贼笑着往里一指。 乔七转头，心里一慌。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刚刚说“不要打草惊蛇”，周寻让她一会儿别叫，同时也明白了这段墙壁视觉死角的原因。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就在这段墙的正对面，距离不过三十米。而此刻老顾就在办公室，背对着这边。 这要什么电子摄像头？老顾这个人行摄像头比什么不厉害？ 乔七下意识缩了一下身体，不知道该不该说一声幸运。 老顾还没去巡查，且没有发现他们。 但是只要他回头，他们三个就只有一个下场，亖。 做贼终究心虚，乔七将脸转向墙外。 周寻已经将书包背好，他没去学陆星然助跑，站在墙根处搓了下手掌，随即向上一跃。 乔七再看不到他的动作，只觉得一阵风后，他人已经坐在她身后。 对面陆星然隔着乔七朝他竖起大拇指，说了声“6”，随即翻身一跃，轻轻落在地面。 乔七向老顾办公室扫了一眼，老顾没转身，暂时安全。 接下来应该是周寻下去。 乔七坐在墙上没动，等两个人下去后接她。 谁知，马尾第三次被撩了一下，乔七微微侧头，身后周寻突然问：“七七，怎么不夸我？” 乔七疑惑的“啊”了一声，反应过来他指的是翻墙这事。 她已经习惯了这半年多来这两个男生越来越幼稚的行为，像是幼稚园的小朋友，夸了一个就不能不夸另外一个。 乔七一碗水端平，把鼓掌拍手“少年好身手”的流程又走了一遍。 身后周寻像是满意了，轻笑一声，翻下墙。 很好，老顾还没有回头。 乔七轻呼了一口气，挪动左腿，偏坐在墙上，这才发现，2米多真的很高。 她的腿微微打起颤，目光触到已经朝她伸出手的陆星然时，心跳一声比一声大。 “闭上眼，深呼吸。” 乔七看了一眼周寻，听话地用手捂住胸口，闭上眼深呼吸两次，等心跳平缓，再睁开眼时，依旧害怕。 腿又开始抖了。 墙下的陆星然站近了一些，朝她张开手臂，“七七，跳吧，没事儿，我能接住你。” 乔七还是不敢，紧张得抿紧唇，面上有些急，求助似的看向周寻。 周寻也在看她。 他走到墙根下，伸手握住她的脚踝，阳光下的黑眸干净纯粹，语调和缓，慢慢和她讲起，“七七你看这个高度，我伸手就能握住你的脚。等一下你踩在我的肩膀上，放心，我和陆星然都在，可以把你安全接下来。” 温和的语调下，少年的手温隔着一层布料传入，乔七奇异地镇定下来。她等周寻转身站好，慢慢踩在他的肩膀上。 男生的肩膀很宽，女生宽大的校服裤子蹭在耳朵上，微微的痒。他抬起手，握住她纤细的脚腕。 察觉到周寻缓缓下蹲，乔七的腿慢慢伸直，手掌跟着离开墙面。 再度仍在继续。 乔七忍着笑给陆星然发了一条信息，转身朝广播站方向走去。 “但是，我仍不该在上学期间做出逃课行为。我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及时改正，在已经逃课的既定事实里，只走到校门口便折回。” “怎么好像很遗憾似的呢。”乔七笑着小声嘟囔。 “希望同学们适度放松，调节身心。也请同学们以我为戒，不要犯错。检讨与演讲，只有一个逃课的距离。” “最后，希望大家高考顺利。” 广播站的窗外出现一抹纤细身影。 少年停顿，向外望去，撞上少女笑弯的眼睛，忽而笑了声，几秒后开口，“希望毕业后，还可以一起去看海。”- 周寻的检讨比他的演讲传得更快，第二节晚自习后，校园表白墙交流群里都是关于他的讨论。 [呜呜呜，他那一声笑真的好苏，我腿直接软了好吗？有人知道他在约谁吗？]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在约我啊！我的男神，啊啊啊啊！我等你高考结束！] [姐妹冷静，这个问题还用问一下眼，没看到周寻挑着嘴角朝老顾一笑，只在青柠味的包围之下听他扬声喊了声老顾，是他对别人时最常用的散漫语调。 接着是老顾气急败坏的吼声，“不许动！都给我站那等着！一个都不许走！” 在一声震天响的关门声后，陆星然说了一声：“七七，跑！” 头上还盖着周寻的衣服，乔七看不清前面的路，只感觉自己的手被陆星然紧紧握着，带着她朝着一个方向猛跑。 慌乱的脚步和心跳声中，她拽下头上的校服，先看到了身边少年阳光下的侧脸。 在“逃亡”中，陆星然转头看向她，笑容飞扬。 乔七回过头。 老顾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时，周寻捡起地上的书包，扔向墙外。 随即如他进来时一般，利落地起跳，攀上墙壁。 他的目光向这边扫过来，停留不过一秒，勾唇一笑，随即翻身一跃，身影消失在乔七视线范围内。 乔七有点想哭。 第 44 章 检讨 乔七坐在座位上时，耳边还回荡着陆星然刚刚的话。 “别担心，他会没事儿的。” 相似的京腔，相似的安抚，相似的尾音。 乔七有瞬间恍惚，心跳骤快，几乎已经分不清两人。 教室里很安静，落在她身上的探究目光很多。 她无暇顾及，扭头看向窗外。 正值上课时间，校园里空空荡荡，独行在外的陆星然格外惹眼。 他手里抓着周寻的校服外套，脚步飞快，转眼便消失在高一楼的拐角处。 一分钟后，手机震动，乔七收到陆星然发来的消息：安全。 她微微舒了一口气，心里还在惦记着周寻。 他那一跳，安静地享受一场心灵之旅，完成一场心情修行。 而不是，耳边都是陆星然的声音。 乔七听他从鲁班发明卯榫结构，聊到榫卯结构工艺美学，用故宫角楼举例说明后，又串到北城的景点，将半年后的十一假期安排得明明白白，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问：“你的水杯里还有水吗？” 陆星然伸手拉开背包拉链，嘴上问：“你渴了？” 乔七接过水杯，拧开盖子怼到他不想给他。 陆星然还欲再说，面前突然出现一包没拆包的纸巾，包装和乔七常用的一样。 周寻俯身一只手递给他纸巾，也没看他，伸手另一只手去拨乔七的马尾，目光温柔，语调温柔，“七七，起来吧，去转转。” 陆星然撇嘴，这差别对待。 乔七还没从刚刚扒在他身上的尴尬中换过劲儿来，又被拨了马尾。她在心里小小吐槽了一遍这是不是周寻新的找招呼方法，努了一下唇跟着起身，却始终不敢看他的脸。 陆星然接了纸，看着那两人沿着沿海公路慢慢朝远处走去。 乔七仰着头和周寻说了句什么，周寻低下头靠近了一些，侧过脸看着她，笑着回了一句，乔七开始只是露出了一点微笑的模样，几秒后已经笑得眼睛完全眯起来。 周寻停下 乔七连忙低下头，消息列表中周寻头像后跟了一个红色数字1。 [zx]：别担心，我没事儿。 乔七的心放下来，嘴角跟着上扬。 怎么这个人打字还要京腔啊。 她手指飞舞，迅速回过去：你现在在哪里呢？ 那边却没再回。 弯着的嘴角慢慢沉下，心也跟着一点一点提起来。 当着老顾的面跳墙逃课，怎么会没事？ 只是安慰她罢了。 乔七一只手握着手机，一只手捏着笔，不时低头看上一眼。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手机也没再震动过。 她揣起手机出了科技楼，直奔高三一班。 周寻和陆星然的考场都在那里。 课间只有10分钟，乔七一路小跑，到达高三楼时已经有些微喘。 别的班级里都在正常活动，只有高三一班，门关着，走廊上也没有人。 乔七纳闷地走到窗边。 高三一班像是没有下课，里面的同学坐得整整齐齐。 第一排第一桌的椅子板正的摆着，像是没有人坐过。桌面上放着一件校服上衣，正是周寻那件。 陆星然坐在第二桌，长腿敞着，一条腿在桌子下，一条腿直接伸到过道上。 他手里转着笔，正抬着头和身前的老顾扯皮。 老顾一指桌上的外套，“陆星然，周寻外套怎么在这里？” 陆星然往椅背上一靠，没什么正形，“他脱这里的吧。” “放屁！他翻墙之后脱了扔给你，当我没看到？他衣服能自己长腿跑回来？！” 陆星然惊讶，“啊？顾主任，你可别冤枉我，我就上厕所晚进教室几分钟。”他探头看了一眼周寻的桌子，“周寻校服成精了？建国后不是不能成精吗？” 乔七噗嗤一笑，连忙捂住嘴。 教室里也已经笑声一片，还伴随着学霸们的几句打趣。 “噗，哈哈哈！” “主任，周寻校服是自己跑回来的！” “是啊主任，我看着它跑进来的。” “跑得还挺快的。” “我也看见了，那腿得有一米，是吧？” “对对对！” “主任，要不您问问它，它不是成精了吗，那也长嘴了吧？” “哈哈哈哈！” “6！” 老顾眼睛一瞪，“别贫！一个个闲得没事是吧？！书看几页了？试卷做几道了？错题修正了没？明天一模还考不考了？” “顾式”排比对别人可能有用，对这个教室的学生可没用。 理科班1-30名的尖子生都在这里，这群人平时看见老顾还会嘻嘻哈哈几句，根本不怕他瞪眼。 “主任，我有一道数学题不会，您给我讲讲呗？” “主任，我也有一道。” “主任，我也有！” “正巧，我也有！” 老顾被这一群学生弄得没脾气，陆星然这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伸着手指点了点他们出了教室。 乔七躲在走廊栏杆边的立柱后面，等老顾走了才探出头。 她没进去找陆星然，转身回了科技楼。 剩下一节自习课乔七仍然上得不踏实。 周寻一直没回消息。 她一直到下午吃饭时间，突然从广播里听到周寻的声音。 附中的广播站在中午和下午饭点时间开放，每次30分钟。通常是播报学校相关活动、学生优秀投稿、歌曲欣赏和英文短片。 在广播里读检讨，还是第一次。 男生声音干净，腔调懒散，独特的京腔一出，还未报出姓名之前，已经有不少人猜出他是谁。 乔七身形一顿，和其他同学一样停住脚步，侧着耳朵去听。 “大家好，很意外会以这个方式和大家见面，我是高三十班周寻。” “今天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检讨自己，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身边有女生“啊”了一声，问同伴：“今天上午百日誓师他还做为优秀学生发言呢，怎么突然会去读检讨呀？” “听说是逃课了。” “逃课？！” “被憋坏了吧。高三现在天天除了复习就是复习的，单调无聊又压抑。他只是逃课都算轻的。不过我听说，他从西墙那边跳出去也没跑，顾主任追出去的时候，他就在校门口站着。” “这是为什么呀？” “不知道，可能学霸就想追求点刺激？” “那是很刺激，第一个在广播站读检讨的。” “上午演讲，下午检讨，还有谁？” “是吧，他声音还蛮好听的……” “今天我犯的错误如下：不该在模拟考试的前一天，在心情憋闷的情况下，任由自己生出了逃课出去看海的想法，更不该把这个想法付诸行动。” “哇，他是想去看海呀，好浪漫！”女生感叹。 “他想去看海，而我就不同了，”另一个女生说，“我想和他一起去看海。” “哈哈哈哈，我也想呢，可惜我能叫得出他的名字，他叫不出我的名字。” “虽然大海唯美，浪漫温柔。海水偏吻城市沙滩，海风偏吻少女脸颊，滩涂的淤泥里爬出抓人脚丫的小螃蟹。” “哈哈哈，什么鬼？前面几句走抒情范，后面出来抓人脚丫的小螃蟹？好童趣，说得好像他真的去过一样。” “学霸的想象力就是丰富哈！” 时吗？铁定是在约Q.Q啊！] [我一直好奇，Q.Q到底喜欢谁？zx还是lxr？] [我感觉都不喜欢呢？没看她对哪个特别好。] [求她喜欢lxr吧，把zx让给我！] 高三一班考场内，陆星然做完一套习题卷，靠在椅背上翻着手机，看到这里挑了挑眉，顶着匿名低着头在手机上冲浪： [就是很平常的一句话，你们女生是不是想多了？] [女生话题，男生滚粗！] [女生话题，男生滚粗！] [……我是陆星然啊] [那我还神求助顾念，顾念只同情地看着他。 他眼神求助周寻，周寻只冷冷地看着他。 陆星然迅速体会到众叛亲离的滋味。 他“卧槽”一声，看向应该最懂他的周寻，“你不会不知道我在干什么吧？” 你刚刚那一拉一挡再一扯，玩的可够六的。 周寻瞥他一眼，“和七七道歉。” “我……”陆星然心里要冤死了，他抬头看了一眼乔七，顶不住她愤怒责备的目光，再一次沦为四人小组最底层，“对不起，七七，我，我刚刚大脑宕机了。” 乔七从陆星然和周寻的只言片语中已经判断出两人有什么默而不宣的秘密，她没深究，点了一下头算是接受道歉，转身走了。 周寻跟上。 陆星然轻呼一口气，还记得转过头跟顾念炫耀，“看明白了没？要是喜欢我，刚刚能想揍我？事后脸都不红一下的，这一拳真是——” 他揉了一下鼻子，嘴角勾着笑，大胆猜测，“我怀疑她是被谁植入了什么病毒程序，误以为喜欢我。让我再想想怎么完美地清理掉这段程序，和她做回青梅竹马的好朋友。” 顾念看弱智似的看着他，“是吗？我看你倒像是被下了什么降头，想到这种’绝妙’办法。陆星然，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智商，这么高的？你不用想办法去除什么病毒谢阿姨呀。”乔七歪歪头，笑着说。是乔七呢] [乔七：陆星然滚粗！] [我看过乔七对陆星然发飙，她不仅会说话，还会上手！] [哈哈哈哈哈] 真正的今天被上脚的陆星然：…… 忽然，屏幕上跳出来这么一句： [你们有没有人想过这个方向，周寻约陆星然毕业后去看海？] 静默几秒后，一片[卧槽]飘过。 陆星然一阵恶寒，打了一个激灵，顶着匿名头像“yue”了一声，关闭手机。 这群人，太能想了。 他拿脚踢了一下前桌人的椅子腿，等人回过头问：“你今天广播里是在约谁看海？” 周寻眼前闪过他最后一句话后，广播室外乔七比在脸侧的OK手势，睨了一眼陆星然。 “你也想去？” 陆星然：“……” 都不带我玩儿了吗？ 第 45 章 摊牌 第三节晚自修相对自由，有人聚在一起探讨题目，有人小声背诵明天可能会考的古文。 周寻看陆星然不再说话，回过头去。 陆星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周寻现在完全一副宣告主权的架势，和之前和他的隐隐对峙完全不同。他伸脚又踢踢他的椅子腿。 周寻回过头看着他，不说话，也没有不耐烦，好像还挺包容他的。 陆星然啧一声，抬抬下巴问得直接了当：“你是不是发现了？” “发现什么？”周寻眉眼一抬，虽然这样回，眼睛里却已经多出了点要笑的模样。 陆星然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没说发现他故意卷他的事，只后背往椅背上一靠，问：“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大家心照不脚步笑着看她着实吓坏了她。 她理解，他是为了保护她和陆星然，心里还是觉得难受。 他用只有他逃课的假象掩饰他们三个人逃课的事实，争取时间让她和陆星然顺利溜走。 这样受处罚的就只有他一个人。 会是什么处罚呢？ 写检讨是少不了的，别的还有什么…… 乔七拧紧眉凝思，在手机上调出和周寻的消息页面，想问问他现在的情况，可是指尖按到发白也没发出去一个字。 虽然老顾已经不检查高三生带手机情况，但是这个时候如果周寻已经被他抓住，她的消息发过去，不打自招不说，周寻恐怕也会“罪加一等”。 他那一跳就白费了。 乔七纠结着将手机收起，摊开数学错题本，手里握着笔却看不进去一道题目。脑子里晃来晃去都是周寻跳出去那一瞬。 少年动作利落干脆，几乎只是一晃，白T恤就不见了踪影。 乔七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的影响赶到角落，低下头。 眼前的错题本是周寻帮她整理的，里面都是她做错过或概念不清的题目。 这个时间点已经开始降温，他只穿着一件T恤…… 乔七看了眼窗外。 树枝被一点他， “你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少得瑟。我和你一起落到水里，七七都会先救我你信不信？” 这次周寻笑了一阵，没直接回答，只说：“你可以去问问她。” 显然很不认同。 于是这一天放学回到家，陆星然跟在乔七身后上楼，在她要进门的时候揪了一下她的书包带，人往墙上一靠，语气尽量装作很随意，“七七，问你个事儿。” 懒懒的京腔乔七听得心头一跳，转过身看他，“什么事？” 话到嘴边，陆星然又有点问不出口，他和周寻掉水里，和婆婆和儿媳掉水里，惊人的相似。他舔了舔唇，“我”了两次也没问出口。 乔七倒是很少见他有这种类似扭捏的时候，抬眼问：“到底是什么羞于启齿的事？” 她见陆星然没答，放开胆子猜，“你又弄坏我什么东西了？” “卧槽没有！”陆星然摸了一把后颈，有些不好意思，拧着眉快速问：“我和周寻掉水里，你会先救谁？” 乔七无语地瞥他一眼，满脸写着这是什么弱智问题，转过身进门换鞋。 沙发上的乔林在乔七开门时就已经听到动静，人没过来，但是电视机音量已经调到最小，凝神听着门这边的动静。 陆星然没得到答案，追着问：“七七，你会先救我吗？” 乔七把书包摘下来放到鞋柜上，抬起头，“你们两个不是都会游泳吗？为什么要一起掉到水里让我救？” 乔林一听女儿这问题，偷偷往这边挪了一个位置，听到陆星然又问： “那我要是不会游泳呢？你就，先救我？” 乔七语气轻松，“周寻会呀，让他救你不就行了。Boys help boys。” 乔林对女儿的回答很满意。 陆星然眉眼一垂：“……” 乔七看了一眼他，见他问题结束了，关门前探头出来叮嘱，“陆星然，今天晚上早点睡，睡前清清脑子，明天就要考试啦，晚安！” “……” 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结果乔七给了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还真的是……和他今天想的一样，七七那小脑袋瓜，想法和一般人不一样。 陆星然有点丧，吁了口气，转身上楼。 他不知道，因为他的一句话，引出来后面的一串事。 第二天模拟考，为了有一个好的精神状态，乔七回家后没再学习。 她在房间把考试用具整理好后，准备去厨房找点宵夜填肚子，一开门，乔林正在和魏雪聊她。 总归是好奇父母会背着她聊她什么，乔七站在门边，侧着耳朵偷听，听了一会儿才明白，乔林听到了陆星然在门外问她的问题，和她理解的陆星然今天脑子有点问题不同，乔林的理解是，陆星然情窦初开，开始知道争风吃醋了。 自从周寻转学回来后，她从有他一个异性好友，到现在有两个异性好友。三个和尚还没水吃呢，三个人的友谊怎么能平衡？陆星然现在终于发现自己喜欢她，并且在为自己的地位担心，所以才会有今天的这个问题。 看似很傻的一问，其实是在试探他在她心中所占的分量。好在她八风不动，不解风情。 八风不动，不解风情是乔林的原话，说完之后就拿到了魏雪的一个肘击。 乔七在心里直哼哼，要不是他是她爸爸，她也想给他一个肘击，哪有这样埋汰自己女儿的。她想到她下午有两次因为陆星然的话而明显频率不同的心跳。 是不是，她也喜欢他？ 乔七第一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多少明白自己有了少女心事。 一旦陆星然喜欢她的假设成立，那他之前的一些行为就都有了解释。 陆星然之前时不时地就想载她去学校，不就是喜欢？陆星然和周寻时不时的针锋相对，不就是吃醋？还有今晚的问题，她当时没考虑到他的心情，回答得很随意，陆星然明显的有点丧。 啊这样一想，她好像伤害到他了。 乔七嘶一声坐起来，拿过一旁的手机，本来准备请教一下情感专家顾念，但想到顾念今天发烧，早早地已经休息，自己斟酌措词后，认认真真地给陆星然发过去两条消息。 一条卖萌版本的： [77]：窝错了（可怜），你别难过呀，今天晚上的事不要放在心上，窝以为你是在开玩笑呜呜 以及一条正常版本的： [77]：陆星然你早点休息，明天载我上学好吗？晚安！ 住在楼上的陆星然原本想这事就这样过了，明天周寻不问他也不提，这样面子就还在。收到乔七的消息后他马上来了精神，明天他载乔七上学，那不是直接说明他和乔七关系老铁了吗？掉水里的问题那么土，不提也罢。 一模完全按照高考时间安排，中午有大段时间休息，四个人又去了常去的小店吃饭。这家店的虾已经被他们吃了个遍，今天点的是一道椒盐虾。 乔七早早地洗好手，虾一上来便夹了一只到餐盘里。 平时过来这边吃饭，她的虾不是周寻剥，就是陆星然剥，剥的多了，顾念也跟着蹭上几只。 今天看她先晾了一只，顾念只以为是她着急要吃。等她亲手剥掉虾壳，又把虾肉放到陆星然碗里，才觉得不对劲。 顾念大气不敢出，迅速扫视全桌，将三人的反应收在眼下。 乔七把虾肉放过去后，颇为欣喜地看着陆星然，虽然没说话，但满眼都是“我真棒，你感动不感动”。 陆星然确实不太敢动，手里的虾壳也不剥了，直愣愣地看着乔七，几秒后，不太自然地转头去看周寻。 顾念的目光也跟着移过去。 周寻眼底隐隐冒着火，下颌线有一瞬地紧绷，随着他垂下目光再抬起，眼底已经看不出什么异常情绪。 他将手里的虾剥好放到乔七碗里，问得自然：“有我的份儿吗？” 乔七眨眨眼，“哦”了一声，忙回道：“有的有的。” 周寻脸色和缓。 乔七剥虾的动作不快，她剥的认真，因此也就没注意，桌上的三人一直没出声，目光始终跟着她的动作。 她拿了一只虾出来，就着虾背破开的壳一点点剖开，虾肉放进顾念碗里，又如法炮制，放了一只到周寻碗里。 接着，又剥了一只，放进陆星然碗里。 至此，乔七抽了一干净一笑，“那是逃课出校，我们现在是要回校。低调一点，不要打草惊蛇。” 说完话，他助跑几步，一脚踩在干净的墙壁上，借力向上一跃，手掌已经攀住墙沿，再向上一翻，跨坐在墙头。 从助跑到坐到墙上，前后不过五秒。 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沓。 乔七站在墙下鼓掌拍起马屁，“少年好身手。” 陆星然被她逗得一笑，先向里面看了一眼，又转过头，朝她伸出手，“来。” 轮到自己，乔七瞥了一眼高高的墙头，腿先软了。她转过身抬起眼眸，看向周寻的眼神多了点紧张，“周寻，你要，怎么托我上去呀？” 她就算不胖，也有90多斤，托，要怎么托。 想到他下午抱她时托着的是她的腿根，她偷眼瞄向他的手，不会这次也是这样吧。 周寻低着头将少女的神情收入眼底，压着唇角的笑，眉眼仍难得温柔，“别担心，你站到墙边就好。” 乔七又看了他一眼，乖乖走到陆星然骑坐着的墙根下站好，外表强装着张纸巾擦净手，开始吃饭。中途又想起什么似的，又夹了一块肉放到陆星然碗里，然后甜甜一笑。 顾念吞了一口口水，再度看向陆星然和周寻。 陆星然看看虾，再看看乔七，看起来有点懵。 而周寻蔑了一眼陆星然碗里的第二只虾，这一顿饭没再说过第二句话。 旁边桌热热闹闹，有人在对答案，有人在为今天不用上晚修而高兴。 而他们这一桌静悄悄的，恐怕只有乔七一个人在安心吃饭。 如果说午饭时间陆星然没搞懂乔七的想法，那么看到乔七连续几天和他说晚安、连续几天为他夹菜，连续几天坐他后座、周寻连续几天冷脸时，他才敢肯定，乔七在向他示好，且不是普通朋友的示好。 事情在朝一个诡异的方向行进。 乔七再一次坐到后座时，陆星然顿时觉得自己的车座有点烫屁股。 他扶着车把没动，喊了一声一旁跨在车上冷着脸的周寻，“你过来载七七。” 第 46 章 试探 乔七眉头一皱，“陆星然你为什么不载我？” 陆星然看天看地，没看乔七。 周寻往这边瞥了一眼，乔七根本没往这边看上一眼。他舌尖暗暗一顶上颚，没说话，径直骑着车走了。 陆星然：“……” 他此时恨不得回到几个月前，扇死那个没事乱卷人的自己。现在好了，乔七瞪着他，周寻不理他。 陆星然吐一口气，跨上车，屁股只敢坐半个车座，试图和乔七保持礼貌距离。同时心里也在想，这丫头是不是真开窍了，真喜欢自己？ 也对，他这么优秀…… 啧，就是这事有点难办- 乔七这阵子风吹得轻晃。 他会找个地方躲起来吗？还是怎么办呢？ 是不是还是早点“自首”好。 心里正反复想着这件事，手机一震。宣似的。 周寻一笑，彻底摊牌，“今天下午，我抱她的时候。” 他抱着乔七的时候，陆星然过来要接，他没给，陆星然也没什么特别表现，怎么看怎么不像和他一样喜欢乔七喜欢得要命的样子。 陆星然和乔七一路聊天，他都能做出来撩她头发引她注意的幼稚行为。换位思考，他抱着乔七，陆星然不会完全无动于衷。 一旦想通，陆星然之前的行为便都可以理解。 陆星然想了一会儿，也想起来这茬儿。他低头一笑，又有点被识破的不甘心，语调里带着点调侃，“那你可得可劲儿追。” 七七那小脑袋瓜，想法和一般人不一样。 这一次周寻没有马上答，过了一会儿才突然说了一句：“谢谢你。” “谢什么？”陆星然问。 “谢谢你这些年陪着她。” “卧槽！”陆星然有点震惊，这一句没收着音量，一句话吼得半个教室的人抬起头。 他回身抬了下手示意抱歉，又回头过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周寻，你还没追上呢！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你替身，你来了我就得走。我和七七一起长大，感情笃定，我要是追她，还有你什么事？” 陆星然想到，或许陆星然和她一样，也是偷偷看她的后脑勺？这样一想，乔七心里又舒坦了，并暗暗策划是不是故意做错动作，验证一下。 再一次向左转，她的目光又溜过去。 陆星然依旧留给她一个后脑勺。她目光随着动作向后，倏地与周寻相对。 周寻像是做错了节拍，大家向左转时，他正向右转。隔着人群，乔七弯起唇角，对方的目光却有些冷。 怎么像是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又有点像，之前运动会那一次。 乔七眉头皱起来。 再次左转，她顾不得看陆星然，直接朝周寻看去。 周寻再次做错节拍，冷冷的目光和她对视。 乔七确定，周寻是真的心情不好。 是她惹到他了吗？还是，男生偶尔莫名其妙的情绪？ 仔细想想，这一阵子周寻没再主动找她说话，她主动找他时，他总是言简意赅，能两个字回答绝对不说第三个字，也不笑，和之前完全不同。 以前每晚复习时他们两个会发消息互相监督学习进度，这一周她发过去的消息，周寻只在最后她要睡觉时回复一句“晚安”。 之前她以为是他复习得太过认真没有看消息，现在想一想，不对劲。 乔七身体机械地做着体操动作，心里慢慢发堵。一直到课间操结束，也想不明白周寻在气什么。 和周寻的生气时不爱理人不同，陆星然这两天一直在拒绝载她上学，理由不是腿疼就是屁股疼。但是她想和他并排骑车时，他又像脚底装了弹簧，丢下一句并排骑车危险，三下两下蹿出去十几米。 早上六点钟的小区里行人都没几个，骑车哪里危险了？ 想到两个朋友都变相不理她，乔七整个人恹恹的，用筷子戳了一会儿碗里的饭，尽职尽责地给陆星然夹了两块肉后放在一边没再动。 周寻心里也不好受。自己捧着护着守着的女孩儿动心了，对象却不是自己。每天看她给陆星然夹菜讨好，坐在他后座，对着他笑。 虽然她也对自己笑，但是意义完全不同。 虽然她每天还会和自己发复习进度，但是那些轻快的文字在他眼里已经渐渐变成负担。 她是因为什么而开心？是因为拿下一道难题？还是因为陆星然今天的某个举动？ 周寻放下筷子，压下心里乱成一团的情绪，抬起头看向对面低垂的小脑袋，问：“今天的饭菜不和胃口吗？” 乔七一愣。 周寻不主动找她的时候心里会气闷闷的不舒服，现在周寻主动来问了，心里又酸酸胀胀的，还是不舒服。 她暗骂自己一声矫情，抬起头看向周寻，又看向埋头吃饭的陆星然，摇了摇头，找了个大众借口，“今天不饿。” 周寻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垂下眼眸遮住眼睛里的黯然，没再开口。 而陆星然看着自己碗里的肉，筷子悬在半空，不知道是吃掉合适，还是不吃合适，生怕抬头会对上乔七饱含期待的目光，只敢低着头侧着耳朵听。 顾念默默看着三人古怪的关系，也不知道自己该帮谁，想起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用力踹了一脚对面的陆星然。 陆星然呲了一下牙，不敢怒也不敢言。 他怀疑是不是自己之前骚操作太多遭了报应，老天爷专门派乔七来收拾他。 他的性子能闷下来这几天已经到了极限，午饭后，特意拉着顾念走在后面，薅着顾念给他出主意。 顾念也很烦，一面痛骂陆星然骚操作一堆就是不干人事，一面和走在前面频频回头的乔七示意，她和陆星然并没有什么友达以上恋人不满的不和谐关系，以免破坏闺蜜情。 陆星然的袖子，语气神秘认真，“我怀疑七七不是真的喜欢我。” 顾念无语地瞥他一眼，“你莫不是打算装疯不认账了？” “不是，”陆星然想了想，“七七这几天吧，对我确实不太一样。每天必然给我夹菜，必然让我载她上学，睡前必然和我说晚安——” 顾念眉头一提，再次打断他，“少得了便宜还卖乖，说重点。” “……重点就在这里。你没发现吗，她每天除了这些，其他什么也没做，像不像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就是，”陆星然向上撸了一把袖子，看向前面正准备转弯的乔七和落后她两步的周寻，吸了一口气，一股大义凛然的语气，“机器人是不会心动的，是不会脸红心跳的。七七在想什么，让我去试一下就知道了。” 说完，他快步朝前面两人走去，喊了一声“七七”。 时隔一年，陆星然和顾念又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乔七倒是没有怀疑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不纯洁的友谊，只是她每次回头都能看到陆星然一脸心虚，直觉是没聊什么好事。陆星然叫她时，她转过身，眼神里流露出一点犹疑和戒备。 陆星然非常想把这一刻拍成特写照片拿给顾念看，如果乔七喜欢他，不该是心喜和激动吗？这一脸狐疑是什么情况？ 他心里有些没底，仍然决定按计划行动。 乔七站在原地没动，任风从背后吹来。 眼看着陆星然快步走近，到她跟前时微微停住，之后什么都没说便整个人贴过来，脸凑得极近，嘴唇微微嘟起。 乔七皱起眉身体向后一仰，躲开他，拳头先于大脑一步挥出！ 拳头落在陆星然鼻子上后，他又被身后的周寻扯着领子后退两步。 这一拳砸得结实，陆星然酸爽得眼泪直流。 他特意给了乔七缓冲，也预判过她的反应，躲开或者接受，没想到她那一拳砸得毫不犹豫。 而且，他要怎么和别人说，他凑到乔七近前的时候周寻的手已经抓住他的衣领，原本他已经感觉到向后的拉力，谁知道乔七挥拳时，那股拉力骤然消失，手指抵着他的脖颈，让他硬生生挨了一拳才作势向后扯。 陆星然捂着鼻子，朝一旁冷着脸的周寻竖起大拇指，说话带着严重的鼻音，“这一下算扯平了啊。” 这一挡，算是什么仇都报了什么气都出了吧？ 他摸了把眼泪抬起头，对上乔七气呼呼的脸。 陆星然因她的神情眼神一亮，回头望向走过来的顾念，朝她坚强地一扬眉。 意思是他就说乔七不喜欢他！ 喜欢他能躲开他还揍他？ 喜欢他能一点不心疼？ 喜欢他能—— 乔七大声质问：“陆星然，你干什么？！” 周围经过的同学不时看向几人。 “我……”陆星然丢脸到家，心中有口难言，很难把“我试探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说出口。 他眼 女生眸色清澄，笑容皎洁如纯白月光。周寻不自觉侧过头，喉结滚动，“嗯”了一声算是应下。 陆星然垂眸瞧瞧自己手里的锦囊和摆件，又看了眼乔七的一袋子东西，“啧”一声，惯性找茬，“都是阿姨送的？” 周寻听出他的意思，侧头瞥他一眼，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圆角方形小盒，递给乔七，眼神落在她身上，笑着开口：“七七，十八岁生日快乐。希望你顺遂无忧，永远做一个快乐的小女孩儿。” 乔七心里一软。 “谢谢。小女孩吗？”她笑起来，眉眼弯弯，“那我争取，做一个成年后也能快乐的小女孩。”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白色耳机，惊喜开口：“也是升级版的？” “对，”周寻笑着接话，“我试戴过一次，不介意吧？” “不介意呀。” 一旁的陆星然歪过头，看向周寻耳朵里塞着的黑色耳机，心里“卧槽”一声，暗暗吐槽这人还没有名分倒先搞起了情侣款，真是诡计多端。 他又瞟了一眼周寻，这人从头到脚散发着一股暗骚的孔雀开屏气质，可惜对面小仙女似的七七是个爱情绝缘体，只在他身上短暂地搭错过线。 他的礼物早在白天时已经送出，这会儿站在这里听着两人聊起“情侣款”耳机自感有些多余。他看向远处的路灯，不耐烦地啧了声，“没我事儿了吧？我去打球了啊！” 乔七微愣。 “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周寻转过头程序了，你觉得过了今天，七七会把你想成什么人？” 语气的微妙停顿，一点也没掩饰其中赤裸裸的鄙视，再加上能敲醒人的问题，陆星然瞬间笑不动了。 他脸色慢慢发绿，问话艰难，“我还，有的救吗？” “没了。”顾念向前走，淡定宣布，“陆星然，已卒。” “……”陆星然跟上去，心里还惦记着乔七，“念念你帮我探一下七七的口风，我卒几天倒是没关系，让她别影响心情。高三最忌情绪起伏。万一她，万一她——” 顾念停下，皱着眉看他。 陆星然抓抓后脑的头发，似是十分为难，“万一七七真的特别喜欢我，我的形象完美无缺，那我牺牲一下，等到高考之后再告诉她正确答案？” 顾念缓慢摇头，不可置信，手指往楼梯口一指，“陆星然你不要牺牲一下，你直接去牺牲吧！” 臭屁成这样，谁会喜欢？ 七七要是真喜欢他，那才真的是被植入了病毒程序！ 第 47 章 繁星 顾念气冲冲回到教室时，乔七正趴在桌子上纠结。 她见顾念回来，直起身，等她坐好后帮她顺顺气，“你怎么啦？” 顾念灌了一口水，恶狠狠地回了一句，“没事！” “……” 她看乔七盯着她一副有事要问的模样，深呼吸两次，压下火气，“我现在真的没事。怎么啦，七七？” 乔七犹豫片刻，还是在教室乱哄哄的背景音下压低声音问：“念念，你说陆星然今天想亲我，我却给了他一拳头，是不是不太好啊？” 当时她正气恼，那一拳也没收着力度。现在想想，陆星然大概是想和她亲近，只是选在了一个错误环境。但也有一点奇怪，他当时身上有一股视死如归的劲头儿，还有他和周寻的话，不知道在打什么哑谜。 顾念拉上她的手，机关枪似的一通说，周寻只一挑眉，以一句“你是我们的朋友”说明没有赶人走的意思，又问：“最后一句你确定？” “我们”两个字完全是已经把他和乔七归在一起，再加上一句反问，那样子就很挑衅。 陆星然不服，食指一直忙碌。在学校忙着学习，放学后忙着维系自己和陆星然“渐变”了的感情，后知后觉到周寻和陆星然都不对劲时，是一周后的课间操。 每一届的高三，总会上演体育老师失踪事件，这一届也不例外。 体育课总是因为各种名目被各科老师轮流占领，密不透风的学习中，课间操便成了唯一外出透风的机会。 某日课间操途中，乔七和顾念手臂挽着手臂走，顾念小声说着八卦，讲到某部电影上周末到周寻原来就读的中学取景拍摄，当时林奕和晋，江正在打球，导演看中了晋，江优质的外表，邀请他客串一个电影角色后，又发现他的创作能力，大为惊喜，准备推荐他去一档音乐节目。 乔七起初还认真听着，到后来已经分了一只耳朵给到身后的两个女生。两个女生正在聊着某某班的某某一定喜欢某某班的某某，原因就是前者总是在课间操时偷看后者，不止一次。这种因为心里喜欢而偷偷去看的情节，是爱情电影里的常用桥段。 没有丝惜是榆木做的！ 顾念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乔七一眼，明明是另一位明里暗里地喜欢你，怎么反倒让陆星然这个搅屎棍占去了注意力。是因为他够臭吗？ 远在十班的陆星然打了个喷嚏，从周寻桌子里抽了张纸巾，擦擦鼻子。 一旁顾念的脸色精彩纷呈，乔七伸手捂住头上被敲的位置，心虚得不敢求教。如果有爱情这门课，她怕是不及格的水平。她连接下来要怎么对待陆星然还没想好。 一想到他中午的行为还是有点生气，再一想到他其实就是想亲近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毕竟两个人还没在一起，下次如果他还有这样越礼的行为，还揍不揍？ 听顾念的，揍？ 乔七想了又想，还是硬着头皮问：“如果陆星然——” 顾念一拍桌子，厉声打断：“不许提他！记住，这个人已经在你的世界里消失了！你唯一记得的，只能是他的墓碑！生于安乐，死于搅屎！” “……” 这是结了多大的仇啊。 顾念扇走眼前的空气，一脸嫌弃，“有些人的名字和他的关联词提多了，味道都会散出来。” 她转头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双手捧着乔七的脸揉了揉，“宝，算我求你，如果你看不到别人，不如把眼睛闭起来。” “？？？” 这可真是…… 乔七瞪眼，“林萧，你骂人又厉害了，”两句话骂两个人，“但是请别把在哔哔哔身上的怒气上升到我，我们现在还是纯洁的青梅竹马，没有发展到下一步。” 顾念听到乔七顺着她的意思把陆星然的名字用“哔哔哔”代替的时候就想笑，心里突然有点同情陆星然，同时也信了他的话，乔七确实不像喜欢他的样子。或者说，在乔七心里，她这个闺蜜都比陆星然有分量。 她心里平衡了，瞬间美滋滋，看着乔七都觉得她比刚刚聪明了些。 只是她怎么会觉得自己喜欢陆星然？ 顾念趴近了些，小声问乔七，“七七，你是怎么发现你喜欢哔哔哔的？” “啊，这个。”乔七也趴下，凑过来，认真和闺蜜分享自己的心情，“就是百日誓师那天下午，你发烧了没在，我们三个一起逃课去看海，回学校的时候被老顾看到了。周寻跳墙出去引走老顾，让我和陆星然溜回教室，他拉着我的手跑。” “然后你就心动了？” “不是不是。是那天晚上，我听到我爸爸说陆星然喜欢我，恰巧我对他好像有点心动。” 顾念沉默几秒，“你怎么知道自己对他心动的？” “就是他说话的时候我的心跳节拍会不同呀，”乔七蹙起眉，回想，“我那天心动了两次吧，一次是他说’ 周寻会没事儿的’，一次是他说’问你个事儿’。但是我现在有点不知道……” 乔七微顿。 顾念拢起眉，趁着乔七在措词，也在想这两句话让乔七心动的点在哪里。她想把当时的情景问得再细致一点，窗边忽然晃过一个人影。 那人影顺着走廊走了几步又退回，笑着敲了敲她们这一排的玻璃窗。 一模之后班级里换座位，乔七和顾念坐到了临窗的第五排。窗台上摆着那盆幸运草。 再次看到周寻的笑容，顾念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她憋住心里的呐喊，拱了拱乔七，一脸姨母笑，“周寻来找你了。” 乔七坐起身回头。 周寻正站在窗外，手指干净修长，指节微白，还维持着叩窗的动作。他微微躬着身，另一只手提起一个纸袋，看logo是校门口的那家甜品店。看到她后，唇角挑起一点笑。 乔七微愣，起身从教室前门绕出去。 纸袋不大，周寻直接递到她怀里，“这家店的新品，刚刚出门时看到，猜你会喜欢便顺路买了，下午肚子饿了可以吃。” 乔七道了句谢，嘴里念叨着“什么新品”，撑开纸袋一角，看到袋子里蹲着的方正透明盒子。 盒子里摆放着一个五寸大小的蛋糕，马卡龙粉色系奶油涂层，蛋糕顶部是一只歪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小猪，手边摊开一本写着“高考必胜”的书。外形Q萌可爱，又非常贴近高三生的苦逼生活。 真是会做生意啊。 现在每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谁不想歪在床上睡到饱呢？ 可是现在是冲刺阶段，每一分每一秒都要抓紧，而她…… 乔七想到刚刚还在为感情的事烦恼，顿时觉得不应该。她又想起周寻上午还在对她冷眼而视，下午已经阴转晴，忍了忍还是问：“我前几天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 周寻嘴角的笑沉下去，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眼前的女孩儿能察觉到他的不良情绪，却察觉不到他的感情。 心里有一股冲动，不如趁现在和她说开？说喜欢她已经很久，说想和她在一起，说很难忍受她把目光放在其他男孩身上？说让她看看自己？ 但是思及三个月后的高考，周寻将这个想法赶入角落。 他深深叹了口气，在心里思量一番，缓声开口。 “前几天确实因为感情上的事有些困扰。” 乔七眼神一亮，像是找到了同盟，惊喜开口：“你也会有这方面的困扰吗？那你，现在解决了吗？” 周寻眼神垂落，笑一声，“我想已经解决了。七七，你记得我生日那天，我们说过的话吗？” “哪一句？” “你说，现阶段哪有时间想这些，刷题写题的时间都不够，有时间不如去睡觉。如果，”周寻望着她的眼睛，“如果毕业后双方都有好感，会尝试着谈一下。” 他侧过头朝走廊看去。 高三的走廊早已没有了高一高二的喧闹吵嚷，空闲时间像是奢侈品，只是大脑放松时的强力补充剂。 午休的同学已经没有高一高二时多，书堆和脑袋齐平的日子日复一日。 十载寒窗苦读，竞争全压在一纸试卷上。 周寻回过头，笑一声，“我觉得你说的对，现在还不是谈论感情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乔七原本有些浮躁的心情奇妙的安定下来。 她抬起头，展颜一笑，“谢谢你呀，不光是在课业上教我，也在感情上教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小周老师。” 周寻被她一句小周老师逗笑，想揉一揉她的头，捏了捏手指，只克制地抬起手腕看时间，提醒她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 看着女孩晃动着马尾辫走进教室，进门之前不忘和他再次挥手，周寻心中赧然。 乔七是信任他的。 而他拿她当初的话来给她答案，何尝不是一种自私。 他知道，不被经营的感情会被时间冲淡，感觉也是。 当他卑鄙好了，他不敢拿陆星然今天的试探结果，当做她有没有对别人动心的唯一衡量。 他输不起- 时间在指缝中溜走，高三生对这句话体会得再深刻不过。 一模过后，不过才一个抬头低头的功夫，二模三模已经如期而至。 四人小组情绪稳定，发挥也稳定，顾念在缓慢进步，其余三人名次不动，分数稳中有进。 草长莺飞，万物葳蕤，细雨绵绵中绿树成荫。 周寻送的那盆幸运草终于冒出几朵紫白小花，如翩飞的蝴蝶偶然降落，幸运期许不期而至。 退去春季校服，换上夏季短装，拍过集体照后，高考倒计时数字定格在2天。 教室后排的窗户开着，盈盈夏风吹入，卷着些微潮气。 发丝浮动，心却安定。 乔七低头将准考证收进备战高考笔袋，讲台上的班主任不厌其烦地再一次说起考试规则和注意事项，提醒大家明天去看考场、熟悉路线。 高考是同区内考生随机分配排布，大多数考生仍能留在附中考试，而乔七好巧不巧地被排到了几条街外的二中。相识的朋友中，只有俞韩和她同一个考点。 俞韩的成绩也很好，一直稳定在年级前十。 高二楼那边传来放学后的吵闹声，偶尔夹杂着几声欢快大笑。 乔七想起去年的今天，明明离得很近，但是在记忆中又像隔得很远。 那天周寻和陆星然搬着书箱走在前面，顾念说今年送她成年人该看的漫画做为生日礼物。 此刻，生日礼物装在漂亮的礼物盒中，就摆在桌肚里。 顾念强调，一定要等到高考后再拆开，不然上瘾请自负。 那么厉害吗？会上瘾的漫画？ “为者常成，行者常至。” 乔七思绪被班主任苏老师唤回。 苏老师站在讲台上，双手撑桌，笑容亲和有力，看着下方。 “杨绛先生曾说，熬得住无人问津的日子，方可配得上诗和远方。十二年磨成一剑，现在，诗和远方就在眼前，希望大家手握利剑，不负时光不负己，高考取得一个好成绩！给自己一个最好的交代和未来！” 在全班的欢呼声中，高中时代最后一堂课结束。 书箱早在前几天放假时已经搬回家，乔七的书包里空得只有一把伞、一瓶水，以及刚刚放入的笔袋。 肩膀难得轻松，乔七却有些怅然。 她抱上礼物盒，回头再看一眼半空的教室，走上走廊。 再开学，这里就会坐上新的同学。 他们会像他们一样，低头课本，抬头理想- 家长们对高考的重视更胜于孩子。 医生工作繁忙不好请假，魏雪乔林和同事换了班，将高考这几日全部空出。万事繁忙的周思晓也在前几天回了南礼，陪着周寻备考。 在家里吃过长寿面和生日蛋糕，乔七许下18岁的愿望。她在房间里整理礼物时，被周寻一条消息叫下楼。 进入夏季，走廊上楼梯转角处的窗户开着半扇，偶尔夏风吹入。 乔七经过这里时，抬眼匆匆一瞥。 周寻右耳塞着一只黑色耳机，正跨坐在单车上，单腿撑地，头低着，手上刷着手机。单车车把上挂着一个精致手提袋。 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陆星然，左手抱着篮球，正探头往里面望，他手才伸进袋子，马上被拍开。 周寻眼都没抬，手探进去，拿出两样物品给他。 轻快的脚步声后，一楼声控灯亮起，两名少年同时抬头。 乔七头发乖顺地披在肩上，左耳边别了一只很小的芒果发卡，露出小巧莹白的耳朵。 身上穿着的白色娃娃领衬衫连衣裙裙摆长度只在膝盖以上，露着一双笔直纤细的小腿。像是匆匆下楼，乔七脚上只踩着一双帆布鞋，鞋后跟没提，被她踩在脚底，脚踝细而美。 她长相本来就乖巧漂亮，这一身装扮下来，看似随意，又像精雕细琢过，乖得不像话。 周寻目光定在她身上没动，一直到她人走近，带过来一股沐浴后的白桃清香，才匆忙低下头，收起手机，递过车把上的袋子。 袋子不大，里面的物品却琳琅满目。 绣着“逢考必过”、“金榜提名”的锦囊福袋，刻着相同字样的原木摆件、祈福娃娃，缀着红色串珠的幸运手链，还有一盒“定胜”状元糕。 乔七抬起头。 周寻笑着解释，“这些是周女士的心意，图个好彩头。她祝你生日快乐，高考顺利，前程无忧。” “替我谢，“七七，一起吗？” 乔七眨眨眼， 少女眼睫长而密，卷翘着向上，眼睛黑而亮，清澈动人，话虽说了半句，周寻已经明白过来。 他关上抽屉，一手撑在桌沿上，一手插进口袋，目光定定地望着她，没出声。 两人离得并不算近，鼻尖却不停有青柠味漫过来。 乔七不自在起来，迟疑地眨了下眼，“没画也没——” “画了，”周寻错开目光，喉结滚动着，“明晚吧，明晚拿给你挑。” 挑？那画了不止一个。 乔七顿喜，被拖了一年多的事暂且放到一边，鼻头翕动，转头嗅着芒果香问：“这个要怎么做成冰呢？用刨冰机吗？” “不是，”周寻拿出几个偷渡过来的保鲜袋，又转身出去，不知道从哪里拎过来一个大家伙，“还记得最原始的办法吗？” 乔七目光向下，落在他右手拎着的锤子上，记忆倏地回笼。 去年，她曾做过一个梦。 梦里的她还在幼儿园年龄，嘴馋又耍赖，终于赖到一杯芒果冰。 梦里的小好脾气地随大家闹了看看两人，“不了。我上去收拾一下就睡，明天上午和俞韩一起看考场。” 周寻目光微动，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回了句“好”。 看着乔七上楼，三楼的声控灯亮起又熄灭，两名少年朝小区里的露天篮球场走去。 夜幕无边，繁星无界。 路灯下两名少年身影颀长，在球场上对峙。 陆星然膝盖微曲，手臂伸展，拦在周寻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忽然开口，“俞韩喜欢七七。” 周寻运着球笑一声，“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这件事在他转学第一天已经知道。 那时候他还觉得乔七一副爱情绝缘体的样子有趣，现在只觉得心情复杂。 “你不急啊？”陆星然又问。 “急。”周寻回。 他猛地变向运球，骗走陆星然注意力，在他身体向同侧移动时快速反转，一个转身躲过他的防守，在陆星然手臂伸过来时，起跳，篮球出手。 周寻擦掉额角的汗，转身。 “高考过后，我会追她。” 篮球无声入网，砸落在地。 砰砰声如少年话语一样坚定。 第 48 章 临夏 十八岁之前，乔七对夏天的定义是潮湿的雨，闷热的风，晃得睁不开眼的阳光，枝桠缝隙中生出的斑驳树荫，和一刻不停的聒噪蝉鸣- 六月初的南礼温热适宜，空气湿润，尚算舒适。 乔七从考场出来，汇入滚滚人流，一起朝楼梯口涌去。 二中教学楼是近两年翻新，呈E字形，三个年级各占据一排。每一层只在最左侧开放一个楼梯口。考试入场时还算通畅，出场时像是挤在闸口的小鱼，个个活蹦乱跳，奈何龙门难跃。 周遭熙攘欢快，有男生相约去打一场热汗淋漓的篮球，有女生讨论哪种发色发型好看。乔七默默听着，也在盘算自己的计划。 高考前一周，附中提早放假让学生回家调整作息，放松心情。乔七被顾念陆星然拉着去商场，路过一家游乐场时，被里面的抓娃娃机吸引。 当时客流并不多，穿着店服的大男孩站在一台娃娃机前自顾自玩得欢快。他手指灵活地摆动摇杆，抓起的娃娃飞着入了洞口，一阵欢快音乐后，娃娃被掏毫恋爱经验的少女将这一条准则谨记于心，并在课间操的时候借着转体运动在向左转时偷偷看向十班。 陆星然仍旧排在男生那一列的倒数第二位。乔七向左转时，他正跟着节拍转过身去，留给她一个漂亮的后脑勺。 乔七偷偷撇嘴，陆星然根本没偷看她嘛。 她跟着节拍转回身时突然“确实不太好。” “那我要不要——” 顾念咬了咬牙，语气恶狠狠：“你应该给他两拳！三拳！四拳！揍扁了他！” 乔七闭紧嘴，把“要不要和他道个歉”咽回去。 这两个人，显而易见地在闹不和。 顾念一想到陆星然，肚子里的火气又噌噌噌地窜高。 她伸出食指敲敲乔七的头，又仔细去看她的脸。 星黛水眸，这个长相怎么看都和“笨”，不，都和“不聪明”沾不上边。乔七读书成绩也是极好的，怎么在感情上这么的，不开窍呢！ 在她这个阅文无数的情感专家眼里，乔七和陆星然在一起，那简直就是一部搞笑电影，结局必须be！ 乔七 她回过头去，俞韩正站在她身后。 俞韩长得周正帅气，个子又高，一过来就引起了一波女生注意。 他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低头笑着喊了一声七七。 乔七向他过来的方向张望一眼，虽好奇他为什么舍近求远跑到这边来下楼，却也没有多问，只应了一声。 俞韩没提刚刚结束的考试，低眉问她：“十班同学后天要聚会，老师不在场的那种，有同学托我过来邀请你。七七，要不要过来玩？” 这件事乔七听陆星然提起过，没想到她转班一年半，还会被邀请。 她笑起来，问：“我过去合适吗？” “怎么会不合适。”俞韩上前和她并行，转过头说：“你不知道你多受欢迎。一起来吧？” “好，那我和周寻陆星然一起过去。” 俞韩微顿，注视她两秒，突然问：“七七，你和周寻在一起了吗？” 乔七一愣，眨了眨眼睛，“没有呀，怎么会这样问？” “没什么。” 她纳闷地看了俞韩一眼，“哦”一声，低下头扶着楼梯扶手慢慢小步走，没注意到俞韩向上勾起的唇角。 下到一楼时，人群行进速度倏地变快。排在前面的同学如同出笼的小鸟，飞也似的跑出去，被“埋伏”在外的媒体记者逮个正着。 随着熙攘人群走出教学楼，碧空中恰巧有一架飞机飞过，拉出两条长长白线，如分隔符般，将前后界定分明。 乔七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弯起唇角，缓缓呼出一口气。 高考就这样结束了。 - 顾念雷厉风行，当晚便拉上行李，飞去北疆潇洒。 乔七留在南礼，扭开书桌上的小小音箱，播放一组轻音乐，在房间里整理起高中三年物品。她将书籍、课本、试卷分类装箱，用完的三盒笔芯放入抽屉深处，成绩条按时间顺序贴到专门记录成绩的手账本上，正式和高中道别。 做完这些，已经过了十点。乔七躺到床上，侧头看看空荡的书桌，有一种突如其来的空虚感。 三百多个埋头苦读无声无息的日夜，期待过、害怕过、无畏过的高考，就这样过去了。 乔七翻个身，趴在床上，打开微信。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好友阵营从扣扣转去微信。班级群未读消息高达999+，是过去从未出现过的数字。乔七好奇地点进去，快速浏览，了解大概，原来都是些打趣撒欢互相调侃，其中还有几条聊到她的，并没有什么实际内容。 乔七兴致缺缺，退出消息框，打开朋友圈，跨入大千世界。 顾念在8点左右晒了一张机场照和登机牌，言明未来十天信号将不稳定，有事留言。这样暗戳戳的一秀，评论都是羡慕口水声。 乔七点赞。 陈立雪将一头长发剪掉，换上一头利落短发，热裤短T，没了往日的文艺范，倒是俏丽多姿。 乔七点赞。 陆星然晒了自己游戏连胜记录，配上文字：谁来？哥带你上分！ 下面评论一连串的“油”。 乔七连跟两条。 再一刷新，周寻发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整整齐齐六个书箱，是高中的全部。 没想到一个人能和自己这样同步，乔七眼前一亮，视线扫过摆在墙边的十个书箱，快速点赞评论，“我有十个呢！” 颇有点“我比你多”的幼稚骄傲感。 几乎是评论刚发完的瞬间，手机震动两下。 [zx]：周女士想问你有没有什么忌口 [zx]：吃芒果冰吗？ 周思晓难得回一趟南礼，早就和魏雪商量好高考结束后家庭聚会。上次是在乔家，这次自然是去周家。 乔七有点奇怪，周寻不是知道她可以吃芒果嘛。她敲敲手机，回复。 [77]：麻烦低头乖乖挨了五分钟骂，插着顾念喘气的空隙赶紧问：“那我现在要怎么办？” 他抬起头看一眼前面和周寻并排走在一起却毫无交流的乔七，咽了一口口水，压低声音问：“你说，我如果去拒绝了七七，她会不会很生气很伤心很影响学习？” 顾念白他一眼，捏动手指，嘎嘣一声响，“你敢这么干，姐先灭了你！” 陆星然被吓得一缩脖子，苦着脸诉苦，“……你不知道，我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每天惶恐不安——” 顾念瞥他一眼，打断，“这不是你之前''''积德行善''''应得的吗？” 这句话说得陆星然没脸见人，他双手合十挫败地朝顾念拜拜，“念念，情感专家顾大师，一年100本小说阅读者，您快给我指条明路吧，我现在真的是衣带渐宽悔得很，为七消得人憔悴。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夹紧尾巴老实做人。” “哪里有明路？明路早被你自己作没了。现在没影响到七七学习，就先这样吧。”顾念顿了顿，小声嘀咕，“也就是我嗑的cp提前be了而已，我骸耗，我骸可以学习。” 陆星然经她一说，脑子里灵光一闪，好像抓住了点什么。他猛地扯了下顾念帮我转告周阿姨，我没有忌口哒，也可以吃芒果冰哦，但是时间还早，妈妈不让我吃（可怜巴巴） 对面很快回复过来，这次是一条语音消息。 周寻先是短促地笑了一声，接着说：“时间还早，温度不早。”他稍作停顿，敲打键盘声过后，又说：“明天最高温度32度，和去年夏至那天的温度齐平。所以，想吃吗？” 男生的声音略微沙哑慵懒，说话时似乎极为放松，像是话筒就抵在唇边，声音很近，又裹着一层电波传过来，莫名的好听，以及耳际酥麻。 乔七说不上哪里不一样，只觉得今天他的语调似乎和往日不同。 而且，说出的话简直是在赤裸裸的诱惑。 乔七”。顾念看出了陆星然的好，在催她快点了？ 带着这个疑问，她上楼敲响了陆星然家的门，准备和他摊牌。陆爸陆妈今天已经去公司，家里只剩一个蓬头垢面两眼乌青看样子像是打了一夜游戏的陆星然，那样子实在没眼看，乔七默默下楼，准备明日再摊。 回到家不过片刻，乔七换了身衣服，随着父母去了周寻家。 这是她第三次到周寻家，和周思晓周占卿日常闲聊几句后，乔林陪着周占卿下棋，周思晓魏雪聊起体己话，乔七抱着布偶猫Tammy，被周寻带着逛了一圈花园，热出了些汗，又一起上了楼。 时隔一年半，Tammy已经完全长成了大猫模样，密而实的猫毛扑在乔七藕白的手臂上，像盖了一层厚毛毯。 葱白手指挠过布偶猫下巴，听着它满意的呼噜声，乔七随着周寻上到三楼。 这是她第一次到三楼。 这里完全是周寻的地盘。与一二楼的繁复巴洛克风格不同，三楼走的极简风。 原本开放式的书房用移动玻璃门与小厅隔开，小厅一侧一张长沙发，扶手上搭着周寻的夏季校服T恤，旁边放着他的书包。沙发前铺着厚重地毯，上面随意摆放着一台游戏机手柄，对面墙壁边垂落着巨大幕布。墙边的小桌上一只水杯，一副耳机。 对面书房一整面墙被做成书架，除了右下角几个巨大盒子，其余全部被书籍填满。书架对面一张巨大书桌，书桌中央一台开着的笔电，屏幕上是剪辑到一半的视频，像是某场演出。他们一家过来之前，他似乎正在忙。再旁边斜放着一个A4大小的本子，本子旁的笔筒里，插着数只铅笔。 走廊深处的门开着，门口放着一只篮球。 处处都是他生活过的痕迹，以及，极浓的男性领地气息。 乔七抱着猫一时不敢迈脚。 布偶猫Tammy到了熟悉的地盘，倏地跳下去，乔七怀里一空，更加无所适从。 她看着Tammy迈着猫步穿过小厅，到相连的露台上视察一圈又进来。 今天气温略高，乔七本就出了些汗，此时也顾不得更多，赶紧弯腰捞起它。 多一只猫多一层保护色，少一分不知所措。 周寻似乎已经看出她的拘谨，轻笑一声，长指按动，滴滴滴几声设置好空调冷气，俯身收起书包和校服，请她到沙发就坐，随后回头，目光落在她微汗的额头，问她，“要现在吃芒果冰吗？” 乔七眼睛一亮，“可以吗？” 周寻又是一笑，食指关节轻扣在她头顶，“可以，不过要少吃一点。” 乔七双手抱猫忙着点头，眼睛一闭再一睁，那只手已经拿开，周寻也下了楼。 偌大的空间只剩一人一猫，她才缓过些劲儿来。 Tammy顶着一身厚重毛发，也热，再次跳出她的怀抱，这次是往书房方向去。 没了保护猫，乔七不愿意一个人在沙发上傻坐，亦步亦趋地跟在Tammy身后。 Tammy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她，喵地一声，像是在说跟我来，随后晃晃尾巴停停走走，最终停在书桌前，向上一跃后趴在笔电旁，尾巴一甩一甩的，打在旁边的本子上，不是啪的一声。 乔七寻着声音看过去。 燕麦色的硬皮封面上干干净净，只在右下角用铅笔写着一个数字“7”。笔锋锐利潇洒，一看就是周寻的字。 乔七反应过来，这大概是周寻的第七本素描本，同时也猛地想起，已经过去一年多，周寻答应帮她画的头像还没兑现。 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画了七本，还没给她画吗？ 上楼的脚步声响起，乔七扭头看去，周寻脚步轻快地走来，一手端着一盘切好的芒果肉，一手拿着一只玻璃杯。玻璃杯里哗啦作响，几个冰块在里面摇来晃去。 这样毫无遮掩地拿上来，确定是偷偷进行的？ 周寻看她一眼便知她的想法，将芒果肉和杯子放到她眼前，解释道：“她们在忙着聊天，没看到。” 他动作一顿，拿走她面前的素描本，拉开一侧抽屉，放进去。 乔七暂时放下心来，顺着他的动作瞄见抽屉里确实还有同样的几本，抬起眼睫犹豫问道：“我的头像……” 几句，将空瓶置于桌面，又是很轻的“叮”一声。 屏幕上的歌曲继续，陆星然被旁边几人拉去玩游戏，俞韩俯身过来问过乔七想唱的歌曲，，收下女生为刚刚事情的谢意，走到点唱机旁。 乔七缓下一口气。 进门不到十分钟，周寻连喝两瓶酒，她有些担心，抽了一张纸巾递过去，看向他的眼睛，“还好吗？” 周寻拭了一下唇角，撩起眼皮，眼底明镜一般，一点醉意也无。 他探身过来一些，笑着问：“不生气了？” 再次回忆起晨起事件，乔七耳际薄红，羞耻心上线。她匆忙侧过视线，硬邦邦地回了句没有生气，随即起身，扎进女生堆里玩起游戏。 一直到脸皮重建成功，也玩累了，她才又坐回原位。 陆星然仍在她右侧，玩着幼稚的国王游戏。周寻则到了另一个男生堆里。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顾念人在旅途仍不忘八卦，截图发来前天在一起的那一对情侣的朋友圈九宫格合照，口气酸得从北疆飘到南礼。 [念念]：哎呦喂，这可真是有对象了！这不是欺负我没对象吗？ [念念]：等我有了，看我天天发照片！ [念念]：我不仅天天发哥哥绷着脸答应，任劳任怨，一锤一锤帮她敲出一杯。 她还记得她梦里的那句话，“哥哥你这次要慢一点呀，千万不要再砸到手指了，我会心疼的。” Tammy起身，跳下书桌。 乔七眨眨眼，缓慢抬起头，不太确定地问，“周寻，你，敲到过手指吗？” 周寻目光微动，对上她的，长久注视后勾唇一笑，“记起来了？” 露台的门一直没关，夏风飘忽着吹进，窗帘轻曳，本来已经模糊了的记忆慢慢清晰。 夏日狭小的阳台上，两个团子式的身影挤在一起。 小男孩举着一把锤子，手指扶着冰袋，让小女孩离远一些，然后轻轻一敲。这一下正敲在他的手指上。小小的手指盖倏地通红。 旁边的小女孩急得握住他的手指放在嘴边，呼呼吹着气，睁着水润的大眼睛，吸着鼻子问，“哥哥，熙熙给你吹一吹，还疼吗？” 温热的呼吸吹在有些红肿的小小手指上，小男孩蹙了一下眉头，轻轻摇头，“不疼了。” 第 49 章 初夏 十八岁那年，乔七对夏天的定义是少年的眉眼，少年的手臂，少年跑过时带过的风，少年身上漫过来的青柠味道，和，少年的怦怦心跳- 比前一天更晚，高考后第二天，乔七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她敲敲自己的头，算着距离兼职的日期，心里念着不能再这样度日。 身在北疆的顾念昨晚12点回到住处，网络通畅之下，对她发起了美食美景攻击。乔七吸溜着口水，回以美喵美汪炮弹。两个人隔着网络，你来我往，酣战到夜里三点。 读书时都没有这样熬过夜。 阳光从窗帘缝和周寻在一起，才是一部青春剧嘛，替她写检讨，给她补课，救她受伤，掩护她逃课。 可惜啊！ 有些人脑袋长得挺好看，可出。连续三次，屡抓屡中。 乔七看得眼热，扫码充币，如法炮制，次次失败。 陆星然顶上，比她好一点，抓到一只。 倒是一旁老老实实抓娃娃的顾念，最后抓了两只。 乔七不理解。 大男孩大概看她可怜，自费冲币，抓了一只送她。 那当然不能要。 抓娃娃，玩的就是自己抓到的成就感！ 不过乔七倒是对他说的在这里兼职可以实现抓娃娃自由很感兴趣，拉着不情不愿的陆星然和店长敲定了暑期兼职时间。 顾念因看向镜头时带着愉悦笑意，薄唇轻勾，慵懒帅气。 右上角画面里有个躺在床上以大脸入镜的自己。 开屏式的美颜轰炸既惊艳又惊吓。 乔七惊呼一声，手忙脚乱一通捣鼓，不小心点到视角切换，关掉视频通话前一秒，镜头上是她放大的惊慌失措的脸。 真的是，丢死人了！ 乔七掀起被子躲进里面，闭上眼睛团成一团，多希望这是一场梦。 她摸摸自己木耳边的小兔子睡衣，又摸摸露在睡衣外面的手臂，最后还是坐起身下床，趿拉着鞋子，匆匆站到穿衣镜旁。 还好，睡衣领口不大，即使躺着，也不会露出什么。 乔七松一口气。 她昨天想起了一点小时候的事，又看着周寻用那时候的方法给她敲了一杯芒果冰，本应是件温馨亲切的事，大概是昨天在他私人领地的缘故，她反而多了分局促。 而且昨天的周寻怪怪的，总会长久地注视她。有时候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一言一行好像都多了层含义。她不解，后面干脆躲开他的视线，和一猫一狗玩到一处。 布偶猫和萨摩耶都是脾气极好的美貌天使，不知不觉，手机相册又被填了几屏。 乔七恍然想起，通话刚接通时，周寻沉默了那几秒才开口，是不是又在看自己？ 完蛋！她没有眼屎吧！ 乔七脸上一麻，手也跟着一麻，昨天那种局促感再次上线。她跺了跺脚，赶走这份无措，匆匆去洗漱，不敢再想。 一直到下午见面，她也只跟周寻说了一句话- 十班的聚会定在一家大型ktv的超大包房，下午两点开始。 乔七他们三人到的最晚，一进门便被簇拥着，直接按在茶几后的长沙发上。 乔七扫一眼，茶几上除了酒水，没有别的。 出了学校，脱下校服，女生们烫染了时尚发型，浓妆淡抹，裙装短裤，各个美得比花娇。她仔细一看，就连素来腼腆的卢乔慧也破天荒地穿上一件落落大方的长裙。 高中毕业，真的是高三生最好的化妆品。 男生这边没有那么多花哨可玩，多在衣装上下功夫。各式潮牌或夸张样式上身，俨然各个走在时尚前沿。倒是俞韩，穿的是白衬衫。 他人长得周正，穿上白衬衫后又多了几分成熟。 乔七不免多看两眼。 与其他人相比，他们三人穿得都规矩得多。周寻陆星然都是黑色运动裤加白色T恤，乔七短款吊带配阔腿短裤，又在吊带外罩了一件蓝白衬衫。 只是，即使穿着普通，这三人的样貌也是遮不住的好。甫一进门，便吸走了大半目光。 大屏上的歌曲被按了暂停，一群人围拢过来，或暗暗喜欢或心存仰慕，或者只是单纯的凑热闹，谁都想闹一闹常年待在荣誉榜的这三位。 蔡嘉齐跟几人最熟，是主力。他手臂压着陆星然的，嘴上嚷嚷：“老规矩啊大师兄，迟到吹一瓶！” 纪珂坐在周寻那边，周寻身上那股隐隐清贵的气势让他不敢像蔡嘉齐那样上手，只跟着说了句：“寻哥跟上啊，七七的，你们看着谁替一下。” 一群起哄声中，有手脚麻利的同学已经开了三瓶啤酒摆过来。 酒瓶像是刚从冰柜里取出，开着空调的房间内，敞开的瓶口仍泛着袅袅白汽，瓶身上的水珠直坠到桌面，洇湿一片。 乔七只在过年时偷喝过乔林的白酒，绵柔香醇，入喉丝滑，滋味至今她还记得。啤酒嘛，啤酒鸭的味道也很不错。 高考结束又成年，她也想尝点新鲜的。 只是，她抬手，腕表上的时间刚好指到下午2点，“我们没有迟到呀。” 陆星然闻言，刚伸出去的手马上收回，往后一靠倚在沙发背上，抱着手臂，“就是，我们可没迟到！少跟我这儿扯淡！” 人群静默一秒，忽地换了口风。 “记错了，最晚，最晚的自罚是不是？” “对对对，最晚的！” “唉，刚刚老蔡嘴瓢，说错了，最晚的罚！” “是是是，我说错了，最晚的罚！” 一人带头，一个耍赖，其他人熟练地打蛇随棍上。 对方人多势众，耍起赖皮时脸不红心不跳眼睛都不眨，周寻率先拜下阵来。 他笑着拿过一瓶啤酒，说了句“我的”，仰起脖颈，喉结滚动间，大半瓶酒已入喉。 众人看他这么痛快，“哦”的一声，等他倒提瓶子，瓶口一滴酒也无的时候拍手叫好，之后又扬着声调起着哄去拱陆星然。 友军已沦陷，陆星然自然不敌，装模作样的“唉”一声长叹后，伸手拿过另一瓶。 众人目光移过去。 乔七趁此机会悄悄将手伸向第三瓶，心中美滋滋，终于有理由名正言顺地尝一尝啤酒滋味。 细白小手抢在一只大手前握上瓶颈，又被领一只大手握住。 三人都是一愣。 掌心冰凉如冬，手背炙热如夏。 乔七没来得及感受更多，抬头看向两人。 俞韩微躬着腰，手僵在半空没动，眼睛却是盯着周寻。 周寻眼眸在俞韩身上一秒，手指紧了又松，笑着去握瓶底，侧目，目光探入乔七眼底，落地有声：“我替你喝。” 陈述句，一股不容拒绝的姿势。 旁边“叮”的一声瓶底落在桌面，陆星然咽下最后一口酒，仰起头望向众人，“行了吧？” “行了行了！” “大师兄流逼！” 众人目光转移，等发现这边三争一的局面，霎时收声。 乔七率先收回手臂，她直觉拗不过周寻。 俞韩扫视两人，站直身体，做了个请的手势后，将手插进裤袋，一派从容。 周寻目光仍定在乔七身上。 蔡嘉齐眼珠快速在几人身上溜了一圈，见陆星然只看着那边，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判断出大概局势。他咳了一声，“还是我们班长有气度哈，有礼有让。今天喝酒的机会还有很多，不急哈。那个，寻哥来替七七是吧？” “嗯。” 周寻收回目光，很淡地应一声，再次仰起脖颈。 瓶口处调皮的酒珠顺着男生唇角滚下，滑过干净的下颌线，滑过滚动的喉结，最后落入领口深处。 一瓶酒见底，场面再度热络。 周寻照片，我还要天天@她！ [念念]：秀恩爱还不会吗！ 乔七没搞明白顾念哪里窜上来的气，追她的人有几个，也没见她回应过谁。 乔七画了一张大饼，丢过去一句“你明天就会有”，又想起她和陆星然的感情。 陆星然最近这段时间规规矩矩，莫非是被她上次那拳揍怕了？ 她握了一下拳头，威力这么大吗？ 乔七侧过头。 陆星然这会儿玩累了，正靠在沙发背上刷着手机，侧头看过来，见她盯着自己一直看，探身过来，笑着问：“怎么了，有事儿？” 熟悉的轻扬尾音令人欣愉，乔七摇摇头，心里却在想，如果是双向奔赴，有一个人需要主动，是谁又有什么区别？ 陆星然见她没事，又靠回去。 男生腿长，他一条腿支着，一条腿探到茶几旁，姿态悠然。 乔七收是一笑，“我从转学过来就开始喜欢你。表白墙上偷偷表过白，课间操时看你不止一次。藏过你的女生节心愿签，暗戳戳放进送给你的数学笔记倒数第二页，你是不是一直没翻过？” 太多信息一同砸过来，乔七呆呆摇头。 周寻坐直身体，一只手臂撑在桌面，另一只手抽了张纸巾，伸过去，轻触女生唇角，揩走乳色冰激凌汁。 他动作不快，闲适自然，乔七一僵，心中暗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他没了界线，她是不是在无形中给了他暗示？ 目光追着男生手指移动，心里已经痛打自己一百八十遍。 他将纸巾折好，又笑，“明里暗里对你好，你都不知道。除了打直球，七七，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而且，”周寻抬起眼，“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男生眉眼深邃，专注时能把人卷进眼底漩涡，一起经受惊涛骇浪。 乔七不敢对视，匆忙低下头，直觉反驳：“对不起，可是我，我喜欢的是……” 陆星然三个字近在嘴边，却因顾忌着眼前人的心情怎么也说不出口。 乔七眉头蹙回目光，先给顾念发过去一条“我要去表白了，祝我好运”，随后打开浏览器搜索撩人攻略。 怎么表白，是个大问题。 搜索许久，她终于选定一条。 “当女生把手放在男生腿上时，男生的抗拒力会下降80%。” 从小到大没做过追人的事，乔七心脏一阵乱跳，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所有优点，甚至准备好不行就强上的底牌，颤着把手放过去。 包房内灯光昏暗，右侧男生的腿在黑色运动裤的包裹下仍能看得出修长有力。 手放过去的瞬间，那腿似乎紧绷了一瞬。 乔七一笑，看来是奏效了。眼睛闭上又睁开，“陆”字已经近在嘴边，倏地发现，她掌心下的腿，似乎过于优秀了。 她抬起头，猝不及防撞进旁边男生玩味的眼神里。 周寻唇角钩笑，眼底一层酒意，抱着手臂看她。 他身体靠过来一些，青柠味裹着酒香无声溺近，眼眸一撩，唇角轻启。 “撩我？” 第 50 章 漩涡 这一眼斜斜地看过来，光影斑驳间可窥见眼底碎光涟涟，清贵之色尽收，露出点旖旎意味，尾音像一把小钩子，带着撩拨。 背景音里女生用细哑嗓音唱着一首暗恋歌曲，旁边桌上男生转着酒瓶寻找下一个倒霉对象，嘈杂烦乱中，乔七心脏猛地一缩，心跳无端加快，慌忙中，脑子里闪过极其不合时宜的四个字，恃靓行凶。 吸一口气，乔七收回手，礼貌道歉，“对不起，我手放错位置了。” 说着便把手置于自己腿上，好像刚刚那一下真的是无意之举。而实际，潮热的掌心已在无人处冒出细汗。 周寻垂眸，目光跟着移过去。 女生的皮肤很白，长腿纤细。刚刚挪过去的小手无意识地动着，圆润的指尖微微用力，似抓似挠。 或许和她此刻的心情毫无二致。 周寻心里也像被为高考后就要开启各地游“逃过一劫”。 乔七随着人流缓慢挪动到下一层，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隙钻入，微洒在书桌上，偶见空气中的几粒飞舞尘埃。 乔七从枕头旁摸过手机，眯着眼打开。 顾念早上8点发来一条元气满满的“我出发啦”，又开始特种兵式旅游。 陆星然七点钟的时候告诉她下午一点一定把他叫醒。 周寻在更早的时候有一通对方已取消通话记录。 还是有些犯困，乔七点击回拨后一手扶着手机在枕头上戳着，又闭上眼睛。 等通话接通，对面先透过来几声狗叫，想来是萨摩耶在他身边。 乔七懒洋洋说了声“早”，又问：“那么早找我有什么事呀？” 对面似乎愣了几秒，才在一声轻笑后开口，“还没起床？” 乔七，脸颊爬上热度。 点唱机的歌曲结束，自动切换到下一首，陆星然向这边张望一眼，声音从话筒里透出，“七七，少女的祈祷，你的歌！” 话音落地，周寻恰在此时掀起眼皮，看向站在一侧的俞韩，“班长，告白请排队，我们还没谈完。” 乔七猛地回头，这句话说得歧义性太强，很难不让人想歪。 俞韩的脸色霎时难看至极，侧目看向乔七，“七七，你答应他了？” 两人的声音都不高，只身边几个人能听见。只是陆星然的那一声七七，引过来太多人的视线。 一道道目光落在三人身上。 身边听清三人对话的同学最先静下来，安静便如潮水，一层层漫延出去。 乔七红着一张脸，根据无法解释，最先一个扛不住。 她甩了两下，挣开周寻的手，推开愣在一旁的俞韩，低着头冲出去。 陆星然最先傻眼，丢下话筒跟着冲出去，被先走到门外的周寻伸手一拦。 “我去找她，你不用跟来。” 陆星然推开他向前，脸色难看的骂人：“卧槽，周寻你他妈搞什么了？” “我在追她。”周寻再次拦人，按住陆星然肩膀，语气急迫压人，“陆星然，你不喜欢她就不要再过去给她错觉！” 陆星然一愣，脚步被生生定住，他抬头看一眼消失在转角的女生身影，瞪着眼睛，“你他妈快去追！” 周寻深深看他一眼，脚步一抬，又被他反拎起衣领。 陆星然下颌线收紧，手指不客气地指着人警告，“周寻我告诉你，现在就是给你个机会让你试试，她不喜欢你你就不能再追！她红一次眼，我揍你一次！” 周寻右手拨开陆星然的手，扫一眼他身后，顾不得整理衣领处的褶皱，抬脚追去，“你放心，她喜欢我。” 站在门边的俞韩目睹一切，手指握成拳又松开，抬脚向反方向走去- 乔七出了KTV，下一层楼，耳边一遍遍闪过周寻的话，脸颊发烫，心绪像被猫咪玩过的毛线球，乱糟糟地理不清，只顾闷头快走。 如果陆星然在，她一定…… 算了，问题不是出在陆星然身上。 乔七回头，身后并没有人跟来。不知道该松气还是该叹气，她放慢步伐，在各家店门口停停走走，没发现不远处缀着一个身影。 正值工作日，商场冷气充足，人流却稀少，困顿的午后，每个人看着都没什么精神。 如果睡一觉，发现这是一个梦多好…… 今天因为周寻第二次泛起这个想法，乔七眉头轻蹙，钻进一家甜品店，要了两个冰激凌球后，坐到最角落的位置。 店里很静，只有另一桌的一对小情侣在互相喂食，看年龄也像高中生。 或许和她一样，刚结束高考。 男生挖了一勺冰激凌递到女生嘴边，女生抿着吃掉，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男生屈起食指敲了一下女生额头。 乔七收回目光，心慌的发现，周寻也对她做过这个动作。 脸颊仍在发烫，她忙将冰激凌杯贴到脸上。冰激凌隔着一层纸盒，丝毫没起到降温效果。 恹恹地垂下头，机械地往嘴里送着冰激凌，乔七沮丧得想哭。 能把告白搞成这个揉揉耳朵，舔动唇角，心思在吃与不吃还是偷吃之间反复横跳时，对面又发过来一条语音，“我们可以悄悄的，不会被发现。” 他是不是我心里的蛔虫呀…… 乔七想。 芒果冰的香味仿佛已经在鼻尖散开，而且这种背着大人做坏事的禁忌感，不是，才刚高考完，知识已经还给老师了吗？乔七敲敲脑袋，把这三个字从脑海里划掉，换上较为妥帖的“兴奋感”，吞了口口水，十分没出息地回：“想……” 事情似乎就这样说定了。 惦记了一晚上芒果冰的人，第二天上午睡饱才起床，炫了一个芒果后，接到顾念的视频电话。 顾念在路上，信号确实不好，视频画面时常卡住不动不说，语音也断断续续，少了几分分享八卦的乐趣。 两个人就这样倔强地打着信号极差的视频电话，互相看着对方或卡死或模糊的脸，一边笑对方的表情丑死了，一边聊着八卦。当然八卦主要还是附中百晓生顾念在说。 乔七听过两遍才勉强拼凑出两句话，昨天某某班的某某，向某某班的某某表白后两人成功牵手，成为高考后喜结连理的第一对。还有一句希望什么也快点。 乔七倏地想起自己和陆星然进行到一半因为高考暂且放下的“双向暗恋局面的，也没有别人了吧？她慢半拍地想到，如果周寻那句“告白请排队”不是胡乱说的，那俞韩叫她出去是不是也是要…… 头疼！ 乔七，你是不是喝醉了故意逗我呢？” 那眼神咄咄逼人，语气却委屈中带着希冀。 周寻心里一软，这次却没有随她的愿。 他眼神轻飘飘落在她的手腕上，又慢悠悠抬起，笑一声，才说：“七七，你看出来了对不对？” “看出来什么？你喝醉酒吗？”眼睫微颤，乔七咕哝一声，低头将冰激凌杯蹲到另一只手腕上，等再对上周寻了然含笑的目光，才察觉自己的行为有多欲盖弥彰。 她把冰激凌杯往桌上一放，用小勺子一下一下戳着，等对面人回答。 周寻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不知道看了她多久，才答：“我没喝醉。我是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告白，乔七一惊，猛地抬起头看向他，嘴唇嗫嚅，过了许久才吐出半句，“你，你怎么……” 周寻挑着嘴角，像是刚刚的程度还不够，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态闲适地继续补充：“我一直喜欢你。七七，你才发现吗？” 一直喜欢你。 大脑空白一秒，乔七心脏像被敲了一下，心跳倏地乱了节拍。手中的勺子不知不觉时已经放弃对冰激凌的折磨，只被僵着的手指轻轻捏着，似乎随时会掉下去。 周寻又起。 周寻已经念]：他的腿手感如何？？有没有很硬？ [77]：……顾念念你可斜，抬起眼睫再度看向后视镜。 炽烈阳光下，周寻仍站在那里，身影越来越小。 司机观察着她的表情，一笑，打转方向盘，“不要怪叔叔话多，我家女儿和你差不多大。我就和她说，你挑男朋友不能只看长得帅不帅，也要看是不是他真的关心你，会不会为了你着想。你马上升高三了，这个时候什么最重要？学习最重要对不对？” 乔七点头。 “对嘛。他这个时候拉着你谈恋爱，两个人放在学习上的时间精力一定会减少，那你们再有个感情波折，影响就更大，本来两个人可以考个985211，结果最后只考到专科线，是吧？所以学校和家长为什么反对早恋，就是因为这个年龄，就是出成绩的年龄。当然也不是说这个年龄的爱情就一定不好啊，这个男孩子如果为了你想，激励你陪伴你，最后两个人一起考到A大B大，这个时候哪还会有人反对是不是？” 乔七心里一动，倏地想起周寻说的一直喜欢你，再想到他带她一路补数学，提高成绩，想到他新年时说的我们两个一定能考到B大，心中一片柔软。 “这是往大了说。那往小了说，从小事上看人品，就比如他会不会关心你的安全……” 手中手机一震，乔七低头，屏幕上的未读消息让她指尖微顿。 周寻的微信信息几乎是照搬自然接口，“陆星然？” “嗯？你知道？”短暂惊诧后，乔七眨眨眼睛，抬起头看着周寻没说话。 “是么？” 周寻低眉，看不出眼色，只是原本挂在唇角的笑已经落下去。 乔七抿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拒绝过很多人，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心里闷得如同七月天的南礼，闷雷响过，即使雨过天晴，仍然难以透气。 她看着他，说不出话。 对面男生抬起头，唇角一扬，自顾自把话接下去：“是么？我不觉得。” 他站起身叫了声“七七”，等她抬起头时，猛然逼近。 青柠味混着风扑过来时，纤白手指捏紧勺柄，乔七睫毛一颤，闭上眼睛。 50-60 第 51 章 羽毛 那风最终带着一股压迫感悬停在鼻尖。 耳边碎发被卷起轻扬，发尾扫过脖颈，些微的痒。 乔七屏住呼吸，紧闭双眼，预想之中的事却没有发生。 周寻视线微垂，口鼻间都是少女的清甜。他喉结一滚，再没有别的动作。 乔七生的精致，奶油般的皮肤透着淡粉，鼻梁秀挺，一双眼睛尤其漂亮，睁开时澄澈明亮宛如一泓清水，清澈动人，此刻闭着，睫毛颤动，遮住满心慌乱和无措。 江南女生骨架纤细，高三这一年她又清瘦许多，薄薄的脊背紧绷着，在他的羽翼下更显娇小，让人看了莫名心软。 他再深深看她一眼，缓缓靠回座位。 或许过去许久，或许只有几秒。察觉到压迫感不再，乔七放轻呼吸，手心已经汗津津一片。 一声渐远的轻笑后，周遭又恢复平静，只余清爽干净的独特青柠味道绕在鼻尖。 那笑声散漫慵懒，轻飘短促，却令乔七脸颊开始发热。 心底像被置入一张睁开双眸。 对面镜头半仰，周寻正站在篮球架下，被镜头扩进来的一张脸轮廓分明，眉眼深邃。似乎是刚打过一场球，他的额头上汗涔涔一片，闪着晶亮的光，热汗顺着脸颊向下淌，流过清晰的下颌线，继续顺着脖颈向下。 他眼睛里也亮晶晶一片，她抓挠了下，收了笑，只那么斜靠着看她故作沉静的侧脸。 他坐过来时，乔七的注意力正在手机上。 她低着头，马尾辫梢扫过雪白后颈，垂在肩侧。手机屏幕大咧咧敞着，手指挨个点开“怎么撩男生”搜索条目。 他后来没再多看，靠在沙发上慢慢等，看她想撩的人是谁。 是他，还是陆星然。总不能是那个穿白衬衫的吧。 乔七手放过来时，他的唇角已经控制不住扬起，只是对上她澄澈双眼下强自掩饰的慌乱，一颗心又沉下去。 显然她的下手对象原本不是他。 周寻抬起眼，目光扫过点唱机旁的陆星然，又落回乔七身上。 他离得近，也看得清，女生的耳朵正一点一点红起来。 沉下去的心又浮起，周寻笑了声，喊了声七七。 乔七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生怕自己露了馅。听到自己名字后手臂一颤，克制着没转过去，只垂着目光看向桌面，麻痹自己包厢声音太吵，刚刚只是幻听。 她不知道自己刚刚的解释周寻有没有相信，余光中他一直没动，就那么幽幽地看着她。 看起来像是不信。 想到他从昨天开始就这样，乔七心底冒出一个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想法，周寻，是不是喜欢她？ 他这两天的行为，和她刚刚搜索到的内容重合起来。 周寻，是不是在撩她？ 刚平复下的心跳再度慌忙，后背慢慢渗出一层细汗，乔七再也坐不住。 就在她想起身时，一道身影靠近，清润男声在头顶响起，“七七，可以出来一下吗？有话想和你说。” 乔七抬头只看了俞韩一眼，像是抓到了救命药草，嘴上应着“好”已经站起身。 她的位置从右侧最好出去，只是周寻就坐在她右手边，长腿支着，挡在面前，目光仍追着她。乔七背过身去，只是步子还没迈开，手腕一热，已偶去摸，毛绒大掌稍作停顿，配合地落在她头上。 治愈温暖的一幕，乔七看得嘴角扬起。 得偿所愿，那女孩笑得弯着眼睛，双手握在胸前，一副幸福得快要晕过去的模样，狠狠上前抱住它的身体，脸颊蹭在它毛绒绒的手臂上。 熊猫人偶被她抱得一晃，头套一摇像旁边歪倒，露出里面人的脸。 意外的年轻帅气。 乔七眼睛微微睁大，认出他是在游乐场兼职的那名大学生，她没记错的话，是叫季川。 又是一阵惊呼。 抱着熊猫的女孩兴奋得一时不肯撒手。 有人喊着“好帅呀”，有人叫着“不戴头套宣传效果更好”，有人冲上去抱住他另一侧手臂。季川无奈的笑，在同事的帮助下把头套戴好，继续上前。身前身后一群举着手机的拥护女孩。 扶梯到达一楼，穿过服务台前的大厅便是商场出入口。 乔七步行几步后停下，为正经过的拥攘人群让路。 熊猫人偶脚步不快，经过乔七时忽地一顿，转动身形，毛绒绒的大掌同时伸了过来。 乔七微微抬头，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腰上已经多了一只手臂，围拢过来的还有她再熟悉不过的青柠味道。 那只手臂刚劲有力，毫不费力地拥着她向后退了两步，毛绒大掌落了空。 后背抵在坚硬胸膛上，发顶被锋利的下颌线擦过。 乔七心跳倏然漏掉一拍，回过头时，周寻正冷着眉眼和熊猫人偶对视。 熊猫人偶动作微滞，抬起大掌朝这边挥了挥，而后转过身体继续向前。 腰上属于他手臂的温度徐徐传来，乔七几乎是慌着拉开和他的距离，眼睛也不敢看人，像完全没有这一回事，脚步不停，径直朝出口走去。 身后的人跟上，刚刚还冷着的眉眼完全舒展开，目光轻轻落在她身上，笑着叫她名字。 乔七不理，继续向前。 周寻脚步跟上，侧过头问：“跟我在一起很慌？” 乔七见躲不过，偏过头嘴硬，“没有，我想回家了！” 那人语态悠闲的哦一声，声音里含着浓到化不开的笑，“不慌就好，我送你回去。” “不用！” 这一句心虚到几乎是用吼的，乔七闭上嘴巴瞬间后悔。 果不其然，周寻又笑了。 那笑声像羽毛，在人的心口一挠又一挠，吹也吹不走，挥也挥不去。 扰人得很。 乔七闭了闭眼，转过头去瞪向他，气势汹汹，声音却软，“你不要跟着我了！” 那人歪着头看她，心里知道答案，嘴上却明知故问，“为什么？” 商场门口的热风追着人群脚步蹿入，拂过腿面，燥热扰人。 乔七脚步微滞，脸色薄红，声音里透着委屈，无意识地撒着娇，“你不要跟我跟得这么紧嘛。”我真的会慌。 周寻一愣，心口酥酥麻麻犹如被她抓了下，不再逗人。 他笑着牵起她手臂站到一旁冷气充足的地方后松开，垂下目光看她，温和地道歉，“对不起，我是第一次追人，没有经验。” 略作停顿后，又说：“喜欢你的人太多，我怕我不抓紧些，你要被别人追走了。” 乔七被他说得心里一窒，手指扣紧手机外壳，小声嗫嚅，“没有其他人说要追我。” “那你是只给我追？” 乔七心跳猛地加快，侧过头，抿了一会儿唇开口：“周寻你不要总说这样的话。” 被叫了名字的人侧转身体，微躬着身体，手臂撑在膝盖上，目光与她齐平，“七七，那你答应我，只让我追你好不好？” 少年收起些锋芒，明亮如朝阳，声音干净清润，又带着点赖皮，直白热切的话听得人耳际发麻。 乔七飞快地瞄一眼他后低下头，“你先让我回家嘛。”怕这人耍赖，她补充一句，“回家后我会想的。” 周寻目光定在她身上片刻后直起身，“好，我送你上车。” 一直到车门关闭，乔七靠在出租车后排座位上，缓缓呼出一口气。 司机师傅看一眼后视镜里仍站在原地的少年，热络着聊天，“男朋友啊？” 乔七坐直身体，忙摇头，“不是不是。” 那边司机熟练接话，“那就是正在追。”他向后看一眼，“还站在那看你呢，你看那眼神舍不得得咧。” 乔七视线倾念]：你要和陆星然表白？ [念念]：宝贝你的眼盲症还没治好吗？ 乔七一愣，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屏幕上显示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紧跟着又出现新的几条。 [念念]：摸腿是怎么回事？ [念念]：乔七七你终于支棱起来了！！ [念念]：是不是看了我给你的成人漫画？ [77]：顾念念我看到了！！ [念念]：……不重要，重要的是摸腿是怎么回事？ [念念]：摸腿之后周寻什么反应？有没有压倒你？ [念扣扣的，头像昵称完全一致。 乔七看着他那句“到家后告诉我一下好吗”，盯着他头像里的素描轮廓愣愣出神。 手机又是一震。 乔七点开微信，指尖在回复框停留片刻，退回，点开顾念的。 [念念]：宝贝最勇敢！ [念念]：放心！他一定会答应的！ [念念]：我连你俩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幸福搓手） 最新敲敲额头，拿出手机，准备求助情感大师。 顾念的消息已经回复过来，看时间估摸着是在，周寻握着她手腕的时候。 想到这里，手腕也跟着发烫似的。 太邪门了叭！ 乔七顾不得再看消息，将手机放在一旁，拿过一旁的冰激凌杯，蹲在手腕上。 对面一道身影落座，乔七一抬头，正撞上周寻的眼。 那双眼睛含着笑，定定望着她，唇角也弯着，心情很好似的。 乔七猛地垂下眉眼，鸵鸟般埋头，视而不见。 对面的人却不肯放过她。 “刚刚装作听不到，现在装作看不到，七七，你怎么回事儿？” 微扬的语调，熟稔的强调，乔七耳际一麻，秀气的眉头蹙起，抬起眼睛瞪向眼前人，“周寻的一条是： [念念]：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已经牵手啦？ 乔七塌下肩膀，瘪着嘴巴诉苦。 [77]：（大哭）完全搞砸了 [念念]：？？？怎么会！ [77]：陆星然换了座位我不知道，旁边坐着周寻，我摸到他的腿了！！！ [77]：他还说喜欢我！！ [77]：头上几根半竖着的头发。 又翻过一页。 女生手臂扶着一停靠，周寻站到她身后，“所以，这和保持距离的关系是？” 已经过了出行高峰期，车上仍有空上谱都不足以形容陆星然的离谱。 以及，顾念说的对，她上次只挥了那一拳，真的是便宜他了。 乔七站起身，将冰沙塞进陆星然怀里，冰得他浑身一抖，随后推着他的人到门口，打开门，随后一愣。 门外的少年一手拎着早就被她抛到脑后的背包，小拇指上勾着一杯芒果冰，另一只手臂抱着厚厚一叠本子。 他似乎是一路疾行过来，额头上汗津津的，脸颊上也在淌着汗，一股热气隔着一个人透过来。 陆星然看清来人后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他在门口换上自己的鞋，抬头瞥一眼周寻拎着的芒果冰，将自己买来的那份现下已经半融化的拎起，顺着门缝溜出来，绕过周寻后上几阶台阶，不忘双手握拳朝乔七求饶，收获一个怒瞪后迅速蹿了上去。 几声脚步声，又一声关门声后，整个楼道恢复平寂。 楼下门里门外的少年少女静喜欢她？ 刚刚为什么没有追出来？ 一大串的疑问蹿上心头，乔七恨不得顺着网线把顾念拉回来问个明白。 她稳了稳心神，向上翻着聊天记录，寻找蛛丝马迹，一直翻到了顾念上面说的那句“我连你俩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乔七几乎是颤着手指打了字发过去。 [77]：我俩孩子名字叫什么？ 顾念回复很快：所以你和周寻在一起了！！！ 随即献宝似的甩过来一张备忘录截图。 乔七眯着眼点开，看完一长串简单粗暴到诸如“周恋乔”、“乔恋周”、“周惜乔”的名字后，已经不认识乔字和周字。 她闭了闭眼，压着心底的小火苗，手指用力按着屏幕，给对方甩过去三个字母。 [77]：gck！ 第 52 章 素描本 陆星然从乔七出去后就没了玩儿的兴致。 他一个人颓然地窝进角落里的黑色沙发，蔫头耷脑，拿着手机翻来翻去，打开通讯录，想到周寻的话后又硬生生压下给乔七拨个电话的念头。 他叹一口气，有种老哥哥要嫁妹妹即视感，又有种白菜被猪拱的感觉。 十班同学目睹修罗场开场，乔七周寻俞韩先后出去后没再回来，早已探头探脑地朝角落里张望，被蔡嘉齐冯珂哄挤着回去。 年轻人好奇心来得快散得也快，没一会儿又热热闹闹地玩儿在一起。 不知是谁点了一首劲爆摇滚，冲天的音乐声炸得耳朵生疼。 陆星然皱着眉头，一颗心半悬着，独自坐了会儿就熬不住，正准备起身去寻人，周寻推开门进来。他朝他身后一望，没有人，立马起身过去。 周寻没想久留，进来拿上乔七遗落在这里的背包就走。对他来说，去她家楼下站着也比等在这里强。 他从小到大信奉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取。按照乔七现在的情况，现在避他都唯恐不及。 而且，追求，本来就是男生应该做的事。 背包拉链上缀着一只长腿兔子，又圆又大的眼睛委委屈屈的，像极了今天的她。 周寻低头一笑，食指指腹顺着兔子长长的耳朵撸下来，又在脑门儿上点了两下，一回头，正对上陆星然复杂的眼神。 “七七呢？”陆经被人从后箍住。 那人力气不大，刚好让她不好脱离。 乔七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小鼓，鼓槌被他夺了去，有一下没一下毫无节奏地乱敲着，却奇异地牵制着她的心脏，极具规律的快跳，像是要跃出胸口。 她缓缓睁开双眼，水润眸光轻晃着稳住心神，眼前人影渐渐清晰。 周寻正靠回座位，看姿态很是闲适。他撩着眼皮，笑意浓重，眼神却在无声提醒着她，你对我和陆星然的反应是不一样的。 和他眼神仅仅对视一秒，乔七刚刚建好的森然堡垒已经轰然倒塌。 原本只是发热的脸颊此刻红了个彻底，乔七眼神慌乱地与他错开，抓住手机猛地起身。 她做事向来有规划，会预期事情发展。 但是今天头脑一热的临时计划告白，已经令她丢盔卸甲，事情全然不受掌控。 她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动作间椅子腿擦过地板，发出极难听的摩擦声，店里的那对情侣一起望过来。 周寻视线随着她上移，那种运筹帷幄的笑容仍没变。 乔七更加无措。 她无暇多想，垂下视线低着头冲过他身边，最后的一点余光里，他也跟着起身。 商场广播里的钢琴曲轻盈舒缓，人们悠然慢行，谈声说笑。乔七平静地汇入人流，站上下行电梯，心里却如海草疯长。 周寻轻易地跨过朋友界限，告诉她喜欢她，提醒她对他也不是无动于衷。这份新的认知令她无措，令她惊慌，令她无法思考更多。记忆被按住回放键，乔七眼前再度闪现他靠近时紧绷的下颌线、微皱的领口，和他看她时的了然目光。 她似乎遇到了一个比她自己更加了解自己的人。 乔七带着心事随着电梯下了一层又一层，视线不及的身后遥遥缀着一个挺拔身影。 忽而，一楼一阵兴奋的惊呼声响起，乔七侧过头。 一只后来发现她不是真的喜欢他。 再比如，乔七本来想和他告白，后来知道了一些她原本不知道的事，这件事还是关于他的…… 陆星然心里一惊，紧接着一凉。 完蛋，肯定是最后一种！ 乔七这是给他开个头，让他自首的！ 屁股上好像着了一把六月火，陆星然再也呆不住，再见也没说一句，火急火燎地就往外跑。 周寻不明所以地抬眼看过去，手上手机忽地一阵，他马上收回目光。 乔七终于回复了消息：【不好意思吖，刚看到消息，已经到家啦，谢谢你！】 锐利的眉峰一挑，舌尖顶一下后槽牙，周寻哼笑出声。 乔七不仅把疏远摆在台面上，还撒了个已经被他识破的小谎。 他收起手机，抬步下楼- 门铃按响时，乔七刚洗好一碗葡萄。 黄绿色的葡萄先用淀粉浸泡，再小心冲洗，个个晶莹剔透、青翠欲滴，看得人食指大动。 陆星然在门口换客人拖鞋，先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又递上一杯冰凉爽口的芒果冰沙，见乔七只搭了一眼便返回到客厅，顿时觉得今天这事恐怕有点大。他把冰沙放到那碗葡萄旁边，走几步站到空调出风口，拎起被汗水浸得半湿的T恤前襟，一边抖着吹风落汗，一边拿眼睛去偷瞄乔七。 乔七坐在沙发上，低头剥着碗里的葡萄，只露出半张白净侧脸，脸上没什么表情，偶尔抬头瞟他一眼，表情高深莫测。 他不开口，她也不催他。 眼看碗里的葡萄只剩下一半，水珠顺着冰沙杯壁滚下，在茶几上积了小小一摊，陆星然咳了一声，心里打着鼓站到乔七对面。 “我全招了，能从轻发落吗？” 乔七抬起眼，剥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抽了张纸巾擦完手，终于扬了扬下巴。 等她听完陆星然臭屁地表示自己早就察觉出了周寻的那点贼心思，细心观察过后觉得他还是一个不错的大好青年，学习好情商高，给她补课帮她挡球，为了督促他更加优秀，他不惜下场亲自卷人，虽然期间发生了那么一件出乎大家意料的小事，不过最终还是被他圆满解决，乔七只觉得离离原收到了她无言的信号，将那一摞素描本推过来，“昨天答应你的，挑吧。” 乔七看向高高的一摞本子，微微讶异，“这么多呀？” 周寻笑着抬手，将素描本一一排开，摆在她面前。 七本素描本，每一本的封皮上都写着数字7。 心里咚咚打起鼓，乔七抬起头看一看对面的少年，翻开手边的第一本。 入目的是趴在书桌上睡着的女生。她侧着脸，枕在交叉的双臂上，宽大的卫衣帽子蒙着头，只露出一只小小的手，半个下巴和小小的鼻尖。 翻过静相对，一时无言。 刚才陆星然惹起的那点火气，在看到周寻时已经跟着它的主人一起溜走。随之而来的，是下午回家后被搁置到一旁的紧张和羞窘。 乔七一时不知该摆出怎样的表情和动作，手指动了动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浑身不自在之余，只觉得虽然身在主场，却没有一点主场的气势和优势。 而门外的人虽一身热汗涌溢，却丝毫不影响周身气度。 周寻眼睛里的笑意依然很浓，似乎没有为她微信消息里的故意疏远而有所改变。 乔七努了努嘴，让开门口位置迎他入门，小声挤出一句：“你怎么过来了呀？” 周寻进门，先将手中她的背包和芒果冰一起递过去，颔首接受她的谢意，才低头换鞋，“我来问问你，想好了吗？” 乔七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能不能只让他追的那个问题。 脸颊温度有再度攀升之嫌，乔七忙转身背对，随即察觉出这样或许并不礼貌，她再转回，低下头，男生站在门口，换下鞋后低头摆放整齐，又自然地提了一提旁边被她乱放的那一双女鞋，讷讷如蚊声：“还没有。” 她抬头迅速瞥他一眼，小声嘟囔，“才过去没有多久吧……” 周寻抬手看时间，抬眸一笑，“一小时四十分钟，是我太急了。” 他躬下身，目光几乎与她齐平，笑意加深，声音也柔，“那我，明天再问？” 少年轮廓有型，眉目深邃如画，这一低头便是美颜暴击。 乔七不自觉退后两步，心中暗忖他以前也没有这些小动作吧，现在这样做是不是故意撩她，憋了口气似的，转过身往里走，嘴上答：“明天也没有答案。” 周寻也不生气，直起身跟在她身后，“那我一天一问，直到你答应。” “……” 怎么好像吃定了她会答应一样？ 还有点赖皮！ 那人似乎料定了她心中所想，又开口：“不赖皮一点，怕你不答应。” “……” 乔七被说得脸皮一紧，耳后慢慢爬上红晕。她闷着头把人带到客厅坐好，收拾掉一旁的水果皮，去厨房又端了一碗洗净的葡萄出来。 茶几上多了一摞素描本，第一本封皮的边角上写着数字7。 是周寻进门时抱着的那几本。 她抬起眼睛看过去，没说话。 周寻似乎接位，乔七上车后找到靠窗座位坐下，小声控诉：“你不要再随便揉我的头顶，或者撩我的头发。” 想到昨晚刚从情感大师顾念那里取来的经，知道这些手法怕是眼前的心机boy撩她的手段，只是她之前木愣愣的全然没当一回事，乔七严肃起表情，“店里店外都不可以这样。” 周寻笑着在她身边坐下，眼神飘在她身上，“遵命。那揉头顶是不是男朋友待遇？” 乔七气结，瞪圆眼睛，耳尖慢慢爬上红晕，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 答是，那昨天以及以前揉的那几下算怎么回事。答不是，他再追问一句更骚的话怎么办。 乔七运了运气，一刀切死，“什么时候都不可以！” 周寻也没恼道周寻喜欢自己，乔七像突然开窍了一般，五感顿明。 身后的视线太过灼热，她僵直着脊背越发不自在，干脆坐到几个争论不休的小朋友中间，试图利用小朋友遮挡掉几分热意。余光内周寻视线偏向一侧化妆镜，终于没再看她，乔七轻呼一口气，看向年龄稍大约五岁的那个，轻声解释：“我不是哥哥的女朋友。能告诉我你们在玩什么游戏吗？” “我们在玩公主游戏，王国王后带根栏杆，望着公交车外的车水马龙，侧脸沉静。 再翻过一页。 操场上，女生做着转体运动，动作慌乱，马尾轻扬，脸颊微微鼓着，眼神似有一丝做错动作被撞破的羞窘。 一页一页，一本一本。 低头写字的她、弯眸微笑的她、甩着马尾的她、天台跳舞的她、听题时开小差的她。 有时只是一双眼睛，有时只是一个侧影，有时只是一只手，有时只是一只耳朵。 无论是什么，都是他视角下的她。 心里的小鼓敲了又敲，徐徐不停。 对面的少年微微一笑，眉目柔情。 乔七想起很久以前天台上两人的对话。 “你需要别人监督吗？” “唔，我需要。没人监督总想画画。” 所以，他在没人监督学习的日子里，用一年半的时间，画了足足7本她。 第 53 章 犯规 窗外暮色迟迟，蝉鸣从双层玻璃透入，有种远距离的失真感。窗内空调冷风徐徐，间或一两声纸页翻动的清脆声响。 室内光线已经有些暗淡。 茶几旁的少女微垂着头，净白指腹抵在书页上，柔黑如锦缎般的头发垂落，盖住细细锁骨，目光凝集在眼前的素描本上。 一页一页，翻到最后，仍没有抬头。 “七七，喜欢哪一张？” 少年声音不疾不缓打破一室沉静，如蜻蜓尾翼在湖面轻点，动作优雅，姿态从容，却引得原本看似平静无波的湖面泛起万千涟漪。 坠落在湖面的轻薄叶子随波轻漾，慢慢失了方向。 乔七闻声微抬眉眼，眨动双瞳，从全部素描本都是自己画像的震撼里缓缓回神。 周寻坐在对面沙发上，隔着一张茶几与她对望，眼眸里是她浅浅的影子。 少年眉眼浓巨大的熊猫人偶被一群人围拢着。人偶憨态可掬，身形高大，毛绒绒的大掌竖着，和一名年轻女孩轻轻击掌。 之后那女孩微微歪头，示意人星然问。 音乐声大，他的声音更大，引得旁边坐着的几个同学频频侧目。 周寻随意扫了一眼，众人收回目光，他拎起背包。 乔七的背包小小一个，拎在他手中像个玩具，一直到走出包间，将房门关上隔绝一室喧嚣，他才答：“回家了。” 陆星然上下打量他的神色，见他眉眼含笑，一颗心浮起，出口询问：“答应你了？” 周寻打开手机，解锁，低头翻看微信，“没有。” 这家商场距离乔七家并不远，车程10分钟。他在外面站了有一会儿才进来，距离乔七上车早就过去了10分钟。 是还没到家，还是还没看到消息？ 周寻手指微动，发过去一条新消息：【七七，到家了吗？】 旁边陆星然暗暗吐出一口气，心脏稳稳当当落回去。他笑着拍一拍周寻肩膀，嘴上不咸不淡地安慰：“没关系，被拒绝是正常的。七七吧心思单纯，还没开窍呢，平时脸都不会红一下。” 周寻瞥一眼陆星然，笑笑没说话。 不会脸红吗？他看到她脸红可不止一次。 “你再耐心等她——”手机一震，陆星然停下话茬，打开，随即卧槽一声。 周寻闻声一瞥，脸上的笑忽而收回去，唇角紧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他没想故意偷看，只是乔七的猫猫头像熟悉到他闭上眼睛都能画出来的程度。 他的手机仍然安安静静。她看到他的消息没回，却给别人发了信息。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里发闷发堵，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收紧。 那边陆星然则心虚到发抖。 乔七的消息只有简单一句：【陆星然，我今天本来想跟你告白】 他瞪着眼睛等了会儿，没有新的消息过来，这让他一颗心再次悬到半空。 乔七只发了半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低头再将这句话看过一遍，引申出多种可能。 比如，乔七喜欢他，想和他告白，却因为某些原因没完成这件事，现在想再次告白，或者是改变了主意。 比如，账。” “嗯？”乔七不明所以。 周寻眉眼一挑，非常大气，“我争取，以后不做妒夫。” “……” 乔七握了下拳，闭了一闭眼，忍不无可说道：“周寻，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啊！！” 对面一声极轻的笑，头顶一沉，落下一只手掌。 那只手掌极轻地揉了一下她的头，帮她把头发顺好，又飞快收回。 动作一气呵成，非常熟练。 乔七想自闭了。 周寻敛不起笑意，随性任由它攀爬至眼角眉梢，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 他站起身，看向窗外的天色。似乎只是几句话的时间，暮色又暗沉几分，楼下笑闹着跑过，留下一串咯咯咯的笑声。 对面乔七瞪着眼，如一只愤怒的已经伸出尖爪的小猫，要不是怕他趁机再揉，恐怕已经扑过来还手。 “好了，我不逗你了。”他笑。 随后走到门边，低头换上自己的鞋子，看一眼跟过来的一言不发的仍然愤怒着的乔七，正经了神色道歉，“对不起，刚刚真的是忍不住。我下次注意好吗？” 见她神色未缓，他俯下腰，一副好脾气模样，“要么，我不还手，让你摸回来？” 乔七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没理他的逗弄，反身回去抱出那几本素描本，往他怀里塞。 周寻愣愣接住，失笑，“本来想留下给你挑一挑，那我拿回去，再多画一些。”他顿了顿，“就画刚刚的你怎么样？” “我不要啊！！”乔七鼓着脸推他出门。 刚刚嘴上说着不逗她，这不是还在逗吗？ 一直逗一直逗，有意思？！ 门要关上之前，一只大掌撑过来。 乔七眼疾手快，即时收力，才没伤到他的手。 周寻将门拉开一点，脸上是未尽笑意，他扫了一眼她气鼓鼓的脸，开口：“七七，既然没有喜欢的人，那你可以试着喜欢一下我。” 心里一紧，原本偃旗息鼓的小鼓因为他一句话又紧锣密鼓地敲起来。 乔七躲开他的目光，推开他的手，关门，后背靠在门上。 心脏咚咚咚跳个不停。 门外的少年说了一声明天见，她侧耳听着，没一会儿便传来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脚步声消失，乔七慢腾腾挪回卧室，手里握着顾念的电话号码，抬眼瞥向窗外。 少年一手拿着素描本，一手自然垂在身侧，背影高峻挺拔。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 他步履轻快，晚风扬起头顶发丝，正在暮色中行远。 忽地，少年回过头，远远地挥动手臂。 室内偏暗，她没开灯，他应该看不到她。 但她知道，这次挥手，仍是给她的。 乔七微愣之后，抬起手，小幅度地挥了挥。 等那边的人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她低头拨通顾念电话。 顾念似乎正在和同伴一起就餐。 近几年北疆旅游线路颇受欢迎，天南海北的游客聚焦于此。不到半分钟，乔七就从嘈杂的背景音中听出了东北话、津市口音，以及很正宗的京腔。 顾念和同伴打过招呼，半分钟后，寻到了一个安静角落，八卦起两人进展。 乔七呼出一口长气，歪倒在床上，声音游离，“我感觉我在做梦一样。” 她将下午的事一说，苦恼地在床上翻个个儿，扁起嘴巴，“我该怎么办呀？” 顾念这次完全没能和她同频，听完之后连续卧槽了几声，兴奋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偶像看起来这么正经的一个人居然这么会撩？乔七七，你老实说，有没有小心肝乱颤？嘿嘿嘿嘿！” “……”乔七怒了，“我不是让你来夸他的！” “哦哦哦好，怎么办是吧？”顾念装死思考片刻，说：“你等着他追你就好了。” 乔七躺平在床上，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没答。 顾念又说：“七七，不是我不看好你。我觉得吧，他很快就能追上你。” “顾念念，你是不是敌方派来的间隙？！我还没说让不让他追！” “不是吧乔七七？你没仔细审题呀，周寻说的是‘能不能只让我追’，这意思不应该是不管别人追不追你，他追定你了吗？” 乔七一愣，随后咬了咬牙，“老奸巨猾！” 她下午完全没听出这层意思！ “哈哈哈哈！”顾念在对面笑了一通，继续埋汰她：“你看他，时不时揉揉你的头发，撩撩你发尾，温水煮青蛙似的地撩你，早就把你放进他的锅里了。就是你吧，之前木楞楞傻乎乎地不知道，啧。” “？？我谢谢您，拒绝人身攻击哈！” “哈哈哈，不谢不谢！姐们儿俩谢什么！” “……你们这一个两个的，学什么京腔！” 正说着，那边有人操着京腔喊了一声顾念名字，听筒里一阵风声，顾念哈哈笑了一通，最后点评道：“周寻吧，在这件事上虽然心机boy了点，但是你想想，那都是因为喜欢你呀！啧啧啧，要是有一个人这么喜欢我，天天画我，帅的一逼不说，哪哪都优秀，不用他追，我直接答应他好吧。诶，七七，你记得看我送你的漫画，补一补你那贫瘠的恋爱知识，别到时候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挂断电话，乔七努努嘴，从抽屉里翻出顾念送的漫画，拆开包装。 外面开门声响，魏雪喊了声她名字，乔七将漫画放在一边，迎了出去- 周寻说了第二天见面，果然不假。 乔七我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77]：呜呜呜呜！ [念念]：等等！陆星然？？ [念以的！我在这里不知所措，你还在八卦！ [念念]：我是看你不像有什么事，有事早就一个电话挂过来了 [念念]：周寻终于说喜欢了你吗？那你俩在一起了没？ 终于……？ 所以是不是顾念早就看出来了？ 乔七头疼，陆星然知道不知道？ 陆星然喜欢不一页。 女生醒过来，仰着头，大大的眼睛水润朦胧，脸上被衣服压了一道褶子，和陆星然早早约好的暑期兼职，不知道那两人背地里达成了什么“交易”，反正第二天她眯着眼睛刷牙时来敲门的是周寻。 乔七把人关在门外，暗骂手机关机的陆星然，一阵手忙脚乱地收拾好自己。 做为职场新人，昨天乔林在她耳边灌输了诸如“不必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遇到不合理分配大胆发言”、“谁还不是家里娇养的小公主，太累的话我们就只干一天爸爸给你买票去找顾念一起玩”的反向引导后，魏雪又在她耳边灌输了“既然决定去就要认真对待”、“有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不必硬抗及时找店长”的正向引导。 乔七换好鞋，耳边再过一边两位家长的谆谆教诲，跟着周寻身后出了门。 商场10点钟开门，他们今天第一天去，9点半到店即可。 时间很充裕，周寻手里拎着一瓶水，走得不急不缓，这可就苦了走在他身侧的乔七。 昨天的这个时间，他和她还是好朋友关系，今天的这个时候，已经是追求者与被追求者关系。 乔七偷偷瞥一眼一身黑衣的少年，暗忖他今天恢复正常了些，总算没再像昨天那样说话逗她。想到接下来“共事”的日子，她叫了一声“周寻”，不忘提醒。 “我们在店里，适当保持些距离。” 周寻转过眼，不明所以，“嗯？” 尾音轻飘飘的，像在耳边轻挠。 乔七借故顺头发，眼神一触即分，扭过头望向即将停靠到站的公交车，“我们是去工作的，要认真一点。” 公交车着公主去旅行，买礼物给公主。” 乔七想了想，“那或许我可以扮演卖礼物的人。” 小朋友眼睛在她和周寻的衣服上瞟来瞟去，“但是妈妈说，你们穿的这种衣服叫情侣装。” 有其他小朋友歪头看过来，七嘴八舌讨论：“什么叫情侣装呀？” “情侣又是什么？” “我知道，爸爸妈妈就是情侣！” “情侣装就是一样的衣服，我的爸爸妈妈出去玩的时候穿情侣装，我也有一件呢！” “你们那叫亲子装！没有小朋友的才叫情侣装！” “哦，”小朋友指向店员，“你看，那也有好多人都穿着情侣装呀！”，“好，依你。” 他笑着叫她，等她看过去时补了一句，“七七，你随时可以摸我的头发，这是你的专属待遇。” “！！！” 乔七摒住气息对视两秒，在对方笑意吟吟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她眨了眨眼转头看向车窗外，心里求救顾念100遍。 这个人这么犯规，她该怎么办啊？ 车窗外景物飞逝，车窗上映出女生微红的脸，男生笑着的眼。 男生漆黑短发，干净利落。 阳光从窗外洒进，擦过女生脸颊，落在男生肩头。 乔七鼓了鼓气，一不做二不休，飞快地转过身，在周寻头上揉了一把。 甚至还没来得及体会具体触感，手已经缩回。 周寻一愣，随即侧过头，笑看车窗上女生弯起的眉眼。 第 54 章 没底 从侧门穿过一段长长的员工通道，乔七和周寻进入商场。 上午9：30，尚未到营业时间。商场大厅中央通达顶楼的巨大LED屏色调灰暗，往日亮如白昼的灯光只开着几盏，扶手电梯安静趴伏在楼层之间。 有人陆续从员工通道进入，升起店铺防盗网，打开灯光。人语声渐多，店铺灯光接次亮起，整座商场如苏醒的巨兽。 乔七和周寻要工作的室内游乐场位于商场一隅，占地面积中规中矩，分为内外两个区，内区是儿童乐园，外区是成人电玩，中间被一排休息座椅和格挡间隔开。 两人到达时，几名年轻员工正嘻嘻哈哈地吃着早餐。 店长姓林，三十岁上下，打量了周寻两眼，也没细问怎么中途换了人，便直接拿了两件员工t恤和钥匙递过来，回身一指：“去后面房间把衣服换上，个人物乔七本来想和他告白，烈，毫不掩饰地将同样浓烈滚烫的喜欢托在掌心，庄而重之地置于她面前。 如置身海潮中央，四周都是他如潮水般涌来的热烈情感，这让她无措、茫然、震撼。 具体喜欢哪一张吗？乔七说不出来。 今天短短半天，发生太多事。 她的“告白”出师未捷，他的告白不期而至。 小时候的事情她已经记不清，自他转学回来，两个人重新熟识相交。她一直当他如陆星然一般，是很好的朋友，一起学习，一起生活，从来没察觉出过他对她的好感。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呢？ 乔七无意识地望了他一会儿，开口时仍然有些犹疑：“周寻，你真的喜欢我呀？” 周寻被她问得一愣，接着一笑。 他探身过去，食指关节轻扣在茶几上，点了一点一旁的7本素描本，问她：“怎么，这些还不足以证明吗？” 乔七脸色微红，弱弱地瞥他一眼，垂下眉眼没答。 察觉她整个人又要缩回壳里似的，周寻没再给她逃避的机会，慢条斯理细数：“七七，你看我对哪个女孩儿这么上心过？费尽心机得来给她讲题的机会，赖着和她撑一把伞，被她惹生气了还是忍不住想去看她，结果自讨苦吃，抓到她正看别人，而且，不止一次。” 费尽心机…… 赖着…… 自讨苦吃…… 乔七震惊地抬起头，这哪里像是周寻会说出的话？ 以及，这怎么和她感觉到的版本不一样。 她提起眉，问：“我什么时候惹你生气了？” 周寻眉眼一垂，目光搭在她身上，口吻极淡，心里倒像是梗着一口气，“你喜欢陆星然的时候。” 想起自己办的那点糊涂事，乔七赧然，目光不敢和他对视，视线瞥到一边，手指蜷在一起，小声反驳，“我没喜欢陆星然。” “你那次给他剥虾。” 乔七抬艾莎的身份，跑起来留下一串咯咯咯的欢快笑声。 乔七在旁边帮忙整理一下裙摆，穿脱衣裙，和稚声稚气的小朋友互动两句，也跟着笑。 直到几个小朋友拉着周寻进来，邀请她一起加入角色扮演游戏。 乔七还懵着，已经被推着坐到周寻身边，并被小朋友安排了身份，“姐姐，你是哥哥的女朋友，今天你来做他的公主。” 某个字眼太过烫人，乔七震惊的眼神咻地扫向一旁，周寻无辜摇头，表示也不知道情况。 那一边几个小朋友却为这个称呼争论起来。 “不是公主啦，应该是老婆！我们几个才是公主！” “我不是公主，我是王子！” “不对，我们是公主，哥哥扮演国王，姐姐扮演王后。” “那我们要叫她什么呀？” “姐姐！” “妈妈！” “王后！” 一个称呼比一个烫手，乔七被烫得晕头转向，一旁周寻看热闹似的，只侧过头笑，一点儿要管的意思也没有。 她伸脚踹人，上前，准备从根源抓起。 游乐场地面铺着厚厚的塑胶地板，一点也不凉，进场只需要穿着袜子。周寻大咧咧坐在一旁，一条腿屈着放平，一条腿支在一侧，被踹上一脚也不觉得疼。 他目光从女生小小的脚丫上略过，看向试图和小朋友捋清关系的女生侧脸，意外发现，她的耳朵又红了。 嘴角的笑便再也压不住。 自从知 乔七轻轻摇头，已然插不上话。 五岁的小朋友仍然固执己见，大声给弟弟妹妹解释：“那些是工作人员，我每次来都会遇到他们。哥哥姐姐不一样，你看只有他们两个的衣服是绿色的，”她靠近了另外一个不懂的小朋友，小手拢在她耳边，声音却一点也没减小，“哥哥总是过来偷偷看姐姐，只有关系很好的人才会这样！” 那名小朋友认真点头，“我的爸爸总是看着我妈妈，还偷亲她呢。” 其他小朋友也跟过来积极发言。 “我爸爸也亲我妈妈，亲她的脸！我妈妈骂他是讨厌鬼！” “我爸爸是个亲亲狂魔，趁我玩游戏的时候去亲我妈妈，他以为我没看，其实我都看到啦！” “咯咯咯咯！” “哈哈哈哈！” 坐在小朋友嘴接了，吸溜两口，扭过头，吧唧一口亲在小周寻脸上，又呲起一排小白牙，眼睛完成月牙儿，“谢谢小哥哥！” 之后回过头去把压岁钱叠放整齐，塞回红包。 画面又开始晃动，笑声听起来是周思晓的。 小周寻蹙着眉头，抽出一张纸一边擦脸一边看着她，教育起她来像个老父亲：“熙熙，你三岁了，不能随便亲人了。” 她扭过头，看看他的脸，伸出小小的手指去抚他的眉头，稚声稚气地反问：“连你也不能亲了吗？你可是我最爱的小哥哥！” 画面到此结束。 乔七歪倒在床上搓着脸，忽地想起周寻曾经和她聊起过这段“直冒鼻涕泡泡”的黑历史。 这不仅是冒鼻涕泡泡的问题了，她还把鼻涕泡泡和口水蹭到了他脸上…… 一个一口小哥哥不说，最爱的都能张口就来。 她小时候真的，很热情地在社死啊！ 乔七关上手机，躺在床上默默装死。 就当没看到这段好了。 这是两岁三岁的自己，没道理让十八岁的她来买单。 让乔熙去尴尬吧，她已经改名叫乔七了。 她当初改名的举动真的未卜先堆里的乔七听到那句“哥哥总是过来偷看姐姐”后心里便又打起小鼓，偏偏这个时候有个小朋友凑过来，热乎乎的小手拢在她耳边，以说悄悄话的姿势，说着大家都能听到的话。 “姐姐，哥哥有没有亲过你呀？” 一双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过来。 乔七忙摇头，借此机会撇清，“没有！” 谁知道身后有个人闲闲地低声接了一句，“应该反过来问。” 乔七震惊回头，一双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对上周寻一双染着笑意的眼眸，又急又气，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乱讲什么？！” 周寻看着她笑，没答。 乔七心里咯噔一声，瞬间没了底。 第 55 章 社死 一直到稀里糊涂地答应小朋友们扮演王后，乔七也没想出来自己什么时候亲过周寻。 清凌凌的目光含混着犹疑一次一次瞥过去，乔七也不敢问，最后反倒是周寻先扛不住。 他被她看得侧过脸笑了一会儿，趁着一群小朋友在前面蹦跶着引路，转过身垂下眼眸，“还在想呢？” “我真的？”乔七舔了下唇，最后几个字终究是问不出来。 目光在粉色唇瓣上搭了一秒，周寻视线落在她眉间，喉结滚动，“逗你有意思？” “没意思嘛？”乔七小声咕哝一句，随即鼓起脸仰着头控诉，“你逗得还少了？！” 周寻一愣，想一想这两天自己干的事情以及她的反应，又笑起来。 他低下头，目光锁在她身上，女生气鼓着脸，像极了一只贪吃的掐着腰的小仓鼠，明明气势十足，水润润的眼睛却引得人想欺负，他轻咳一声，笑着出声：“是挺有意思。” 看着她不可置信地瞪过来，又闲闲地补了一句，“这次没逗，晚上回去发给你。” “！！！” 乔七愣怔一秒，几乎是浑身僵硬地侧过头，心底已经在恶魔咆哮。 天呢，她……真的没脸见人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为什么一点印以后不翻这本旧品收好，”他喊了一声小玲，抬抬下巴点了一下前台处朝这边招手的微胖女孩，“换完衣服去找她，带你们熟悉工作内容。” 小玲和其他员工身上穿着橙色T恤，乔七和周寻拿到手里的却是牛油果绿色，她朝小玲笑笑，这才问店长，“怎么我们两个的衣服颜色和大家不一样呀？” “这是新版样板，昨天寄到，今天你俩正好试穿一下。” 乔七“哦”了声，拿着衣服跟上周寻。 店长所指的方向有且只有一间房间，周寻推开门却没再动。他生得高大挺拔，比乔七高上一头多，半堵着门口，乔七站在他身后完全看不到前面情况。 “怎么啦？”她在身后问。 周寻回头看她一眼，挑了一下眉，随即让开半个身位。 乔七从他身侧探头，向里张望。 这间房间大概二十余平，进门后左手边这一侧靠墙角摆着一张办公桌，桌面上一台电脑，桌角一堆码放尚算整齐的文件。电脑桌旁放着一张三人沙发，沙发上随意地扔着两个抱枕。沙发前一张茶几，零散地放着几个水杯，几把小椅子摆了一圈。再对面是饮水机，茶水柜。 右手边一排带锁柜子，应该是专门用来放置员工个人物品的。另一侧摆着一个巨大的三层架子，放置着各色毛绒以及其他游戏用品。 总的来说，在寸土寸金的商场，这一间房间非常的物尽其用。 只是，她以为的更一间在哪？ 乔七抬头，询问的眼神看向周寻，周寻一抬下巴，“进去换。” “那你呢？” “帮你看门。” “哦，”乔七向后探头，陌生环境带来的不安感裹覆在身上，“我锁一下门吧。” 周寻微垂着目光没说话，露出点防人还是防我的意思。 乔七抬头迅速瞟了一眼他，目光澄静，似乎是妥协了，“那你别走开呀。” “放心。”说完便转身绅士地帮她带上门。 房门将声音隔绝在外，乔七往里挪了两步，眼神扫向各个角落，确认没有监控，谨慎地回身，食指拇指捏住门锁上的内保险旋钮，很轻地转动，一圈，两圈。 “啪嗒”的一声，锁死。 手指一抖，乔七瞳孔小范围地震。她大气也不敢出，做贼心虚地把耳朵贴在门板上。 门外正背对房门站立的少年身影一僵，微微侧头，目光落在门锁上，随即低头轻笑。 他食指微曲，悬在门边几秒，预敲不敲地，终又默默收回。 还是不吓她了。 乔七凝神听了一会儿，见门外没有动静，才呼了口气，心情放松了些。 员工T恤应该是为了照顾到体型，即使是均码，套在乔七身上依旧宽宽大大，趁得她手臂更细。 将衣摆塞进裤腰，乔七才觉得利落清爽了些。 她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入镜的自己上身青嫩的牛油果绿色，下身一条浅色牛仔裤，整个人非常青葱。 确认收拾妥当，乔七走到门边，手指拧住旋钮，抿紧唇用力，小心地啪嗒一声，再一圈，又一圈。 又过了几秒，她打开门，一抬头便对上周寻微垂的眉眼。 男生单肩靠在门边，眉尾轻扬，目光先在门锁上搭了一下，随即撩起，略带戏虐地瞟向她。 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 乔七低咳一声掩饰掉那点偷偷锁门的小尴尬，借着将脸侧发丝掖到耳后的动作，揉了一下微红的耳垂，让开门口位置，低声说：“你去吧。” 周寻眼神瞟过被揉得更红的耳垂，弯着唇角侧身而过，手握在门把上，“帮我守好。” 乔七郑重点头，率先背过身去。 柔和的牛油果绿色很衬皮肤，女生脖颈更白。男生目光向下滑过她轻薄的后背，一只手臂便能环住的细腰，克制地收回。 小玲为人亲切热情，带着两人认识了这边的同事，边熟悉场地分布机器运转，边介绍。 “这边周末和节假日要从早忙到晚，连续十几个小时，会比较累，工作日倒是很轻松的。你们今天过来得刚好，白天可以熟悉一下环境，也可以去玩游戏机，到了晚上商场人流量象也没有？ 她没在他面前喝过酒，也没有梦游过，所以…… 理智一乔七动作一顿，内心羞窘，脚上又加大力度踹过去，人没踹到，一只拖鞋就这么飞了进去。 乔七扶着门框喘气，“你让开，我进去拿鞋。” 陆星然抵在门后寸步不让，“少和我耍心眼儿，你回家去，这只拖鞋明天一定出现在你家门口。” “……你让我蹦跶着下楼吗？” 身后外卖员拎着香喷喷的烤串出现时，两人还在隔着门缝小学鸡掐架。 借着外卖进屋的空档，乔七跟着钻了进去，穿上鞋后赖在餐厅，打开外卖盒吃起烤串。 陆星然拿了一杯常温果汁给她，坐到她对面，边吃串边念叨。 “不是我说你，为了我长命百岁，你以后得和我保持点儿距离。” 乔七灌了口果汁，又拿起一串，“为什么？” “啧，你不知道，我都怀疑周寻他们家是酿醋的不是开银行的，”他卷起一边衣袖，肩膀上青了一块，“看到没？” 乔七停下咀嚼动作，转转眼珠，“你们两个为我打架了？” “卧槽！” “文明！” “我靠，我靠行了吧？”陆星然放下衣袖，朝她比了个大拇指，“你这脸着实大了点。不过也差不多，他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你拉着我找了兼职，昨晚找我斗牛来着。” “那你肩膀怎么青了？” “磕磕碰碰呗，他也有。不过他也真大方，”陆星然灌了一口快乐肥宅水，擦擦手，反身回房抱了个篮球出来，指着篮球上的签名，“看没，就光这一个签名，小一万。” 乔七放下肉串，盯着这个有些眼熟的篮球看了几眼，抬起眼质问：“所以你为了一万块把我卖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没干过他。”陆星然丧着脸揉了揉肩膀，“太猛了那家伙。”他抬起眼神打量了一会儿乔七，“你要是不想让他追——” 乔七接话：“你帮我把他打跑？” 陆星然摆摆手表示打不过，接着说：“就辞了那兼职呗，也没几个钱，我把这篮球转手，五五分，带你充币去抓娃娃，抓个痛快！” “……” 桌上手机一震，乔七瞥了眼未读消息，擦擦手，抓起手机出门。 “明天我去辞了兼职，你记得把篮球钱分我一半。” 陆星然跟到门口，“你说真的？真不让他追啊？” 乔七蹬蹬蹬下楼，走到转角处时也没回他的问题，还不忘霸总发言：“明天，我要看到钱出现在我银行账户里。” “……” 陆星然看着她人影消失，楼下传来开门关门声，哼笑着进了屋，“明明心里挺乐意的，笑得跟吃到蜂蜜的小熊崽似的，还想坑我钱。”- 魏雪和乔林已经回房间睡觉，门厅处留着一盏小灯。乔七轻手轻脚地进了门，一溜烟回到自己房间。 周寻是个十分干脆的人，废话没多说，直接甩过来一条视频。 视频被他编辑过，封面图片应该是他自己画的，一只抱着巨大瓜子鼓着脸颊的小仓鼠。 乔七不明所以，懵着点进去，看了不到一分钟已经社死，也明白过来那张封面图的含义。 影像里的两人大概两周岁大小，摄影机举在周思晓手里，她和周寻完整入镜，魏雪坐在她身后，偶尔出现一只手。 两个人中间摆着一个小碟子，里面放着几粒瓜子仁。开始还很好，两只小手你一粒我一粒拿的稳健有序，到最后一粒，按顺序本该是周寻的，她把瓜子仁塞到嘴里又急忙去抢，然而仍旧慢了一步，瓜子仁已经被小周寻捏起。 她马上不干了，大眼睛里迅速窝出一泡泪，嘴一撇，哭了。 对面的小周寻捏着瓜子仁没动。 两个大人画面外看着，不时一声闷笑，都只看着没有要管的意思。 她回头去看妈妈，转头去看阿姨，看没人理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被捏在小周寻手里的瓜子仁，哭得更凶，鼻涕泡泡跟着冒出来。 对面的小周寻愣着看了一会儿，扬起手臂，举着瓜子仁递到她嘴边，“熙熙，给你吃。” 她几乎是一秒停止哭泣，吸吸鼻子打了个嗝，张开嘴巴迅速吃掉，睁着水盈盈的大眼睛凑过来，吧唧一口亲在小周寻脸上，退回去时呲着小白牙一笑，“谢谢小哥哥！” 乔七看得头皮一麻。 影像里的小周寻愣了几秒，摸摸脸上黏糊糊的液体，抬头去问周思晓，“妈妈，有纸巾吗？” 伴着大人压不住的笑声，画面一晃一晃，转场到了沙发茶几上。 大约是过年期间，两个人身量都高了一些。她穿着一身红色拜年服，袖口领口一圈白，粉雕玉琢的可爱样貌，旁边小周寻唐装打扮，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公子。 两个人窝在沙发茶几旁，她从红包里抽出一沓红色钞票，瞄瞄茶几上的瓜果盘，舔了舔嘴巴，“小哥哥，我想吃瓜子仁。” 旁边的小周寻没有犹豫地伸出小手，挑了几颗大粒的，捏开一颗，递到她嘴边，她张嘴接过，这套动作像是做了千万遍，自然流畅。 画面倍速加载，两个人不争不吵，一个剥一个吃。 没过一会儿，她又说：“哥哥，我想吃糖。” 小周寻端过盘子，挑挑拣拣，选了一颗最小的，撕开，递过去。 她张知啊，简直救了现在的她一个大命。 自我催眠了没一会儿，手机又震动一下。 周寻发过来她对面拉开座椅，开口前瞥到对面女生泛红的耳尖，硬生生将一句道歉的话咽回喉咙。 对面男生自从坐下后没发出过一个音节，也不知道她那个恼人的梦，只把目光落在她身上，乔七还是暗自羞窘地抬不起头。脸上的温度仍有升高趋势，她拿起一旁的遥控器一同按，嘀嘀嘀的声响后，冷风吹得更猛。 如果不是他在，她甚至又想冲到风口下。 当然如果不是他在，她也不至于脸上发烧。 正胡思乱想着，对面一声轻笑后说：“一大早这么热？” 男生声音不高不低，慢条斯理的，和梦境里也不相同，明明隔着一张桌子，却将热意轻易递到她耳边。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地的瞬间，乔七抬起眼，凶巴巴出声：“你闭嘴！” 这一声来得突然，周寻一愣，目光没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在她脸上细细转了一圈，虽不明白具体原因，仍然闷声笑得肩膀轻颤。 乔七握紧手里的筷子，蹙着眉心，心里泛起嘀咕，他在笑什么，怎么好像知道了什么一样…… 一颗小心脏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得高高提起，乔七提着一口气开口：“你笑什么呀？” 女生口音细软，带着薄怒、质问和抱怨，听得人心里一颤。 周寻撩起眼皮，乱片刻，她重没头没尾的两个字：可以。 这个人真的是，真的很会下钩子！ 好奇心驱使之下，乔七一秒坐起，手指哒哒哒敲打屏幕。 [77]：什么可以呀？ 对面回复很快：替三岁的我回答你的问题 三岁的他？ “连你也不能亲了吗？你可是我最爱的小哥哥！” “可以。” 乔七咻地将烫手的手机扔到一旁。 天呢！鲨了她吧！ 她明天真的不想去兼职了！ 第 56 章 小红薯 心情被周寻搅得高高浮起，总是落不到地面。乔七将手机塞到枕头下，一骨碌翻下床，站到空调风口，将风速调大，仰起脸呼呼地吹。 一直到手臂和脸上像凝了一层冷雾，摸起来冰冰凉，她才将风速调回去。 窗外蝉鸣声渐止，指针越过11走向12，但是床上的枕头看一眼都烫人。乔七迅速收回视线，正襟危坐在书桌旁，脑子里翻涌的却是周寻那句话。 挫败地搓搓脸颊，深呼吸几次，她手指在桌面轻敲着，目光顺着排放整齐的书脊溜过去再溜回来，来回几遭，最终抽出一本顾念送的漫画。 必须找点其他的事情做分散注意力。 就它吧，顾念的极力推荐。 乔七敲了敲自己额头，翻开第一页。眼睛在漫画上扫着，思绪仿佛还被枕头压着。翻过几页，记住的内容也只有男女主开学相遇，某日迟到后一起躲在花坛边的草点点回归，乔七揉了揉发烫的脸颊，却怎么也降不下温度。 她侧过身佯装看向别处，手掌小幅度地偷偷扇着风，一直到脸上温度降下去，才转过身小声问：“我……那时候还小吧？” 周寻垂下目光，女生脸颊粉嫩，耳垂红得要滴血，他愣愣地看过两秒，笑着夸：“倒是聪明。” 那就还好…… 小时候嘛，还没有性别界限，不用在意…… 亲吻也不过是表达友好的方式之一…… 他夸我聪明唉！ 达咩！我本来就很聪明好吗！ 自我开导纠结一番后，乔七长舒一口气，明快的音符在心底缓缓奏起，步子也轻快很多，跟着小朋友们在游乐场内云游、搜罗“礼物”，并按照“台本”，和周寻一起将礼物赠送给各位公主王子。 一天下来，除了工作时间稍长，急需一顿宵夜补充体力，其他都还好。 回到家和魏雪乔林分享完这一天的经历，乔七揣着手机气势汹汹上了楼。 十分钟前，陆星然在朋友圈连晒两条，一张开黑战绩截图，一张篮球九宫格照片。 陆爸陆妈已经就寝，陆星然顶着一头乱发打开门，一看到乔七的脸又想把门关上，被乔七及时用一只手臂挡住。 手臂卡在门缝里，陆星然傻了眼，不敢来硬的夹伤她，又不敢开门放她进去。 乔七扒着门缝，又伸了一条腿进去踹人，“陆星然你是不是做贼心虚不敢开门？！偷偷换人不告诉我怕我揍你是不是？！” 陆星然一边卡着力度不让她进，一边躲着她的脚，“屁的做贼心虚！我是做好事不留名，给你一个恋爱机会！” “用得着你给吗？我还是不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小青梅？！你摸摸你的良心，偏到哪里去了？” “什么良心不良心的，什么小青梅，快把你的话收回去！被某个醋坛子听到又得拿醋来泼我！” 某个人的人！ 匆匆去卫生间洗漱好，乔七躺到床上，脑子里不自觉地过上一遍最后几页的漫画内容，吁了口气，拍了拍仍旧红着的脸颊，抽出枕头下的手机。 屏幕上很多未读消息。 乔七先点开顾念的，匆匆回复过去，回到消息界面。 周寻的头像旁顶着一个鲜红的数字11。 这个数量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她吸了口气，点开。 23：01。 [zx]：七七？ [zx]：生气了？ 23：05。 [zx]：对不起，我道歉，不再逗你了 23：10。 [zx]：（理理起头，小脸仰起，“我也给你和念念剥了呀。” 周寻眼神望着她，要笑不笑的，“不一样。你给我剥了一只，给他剥了两只。” “……” 乔七气闷地住了嘴，不知道这个人连这么小的一件事情也记得这么清楚，时隔数月在这里和她计较。 她收拾好几册素描本，闷闷地说：“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行，那我上来客人比较多的时候，一定要在岗位上。” “七七，你今天负责公主屋，工作日晚上过来玩的小朋友不会太多，主要注意他们的安全，也可以陪着玩一会儿。周寻，你今天机动，哪里需要就去哪里帮忙。” 即便心里惦记着游戏机，乔七也没好意思在工作第一天给人留下一个贪玩的印象。她在各区域停停走走着熟悉，身后跟着一条大尾巴周寻。 白天就这样晃过去，小铃说的不错，晚上的顾客果然多些。 她负责的公主屋是cosplay区域，来这边的多是女宝宝。穿上漂亮的公主裙，换上白雪公主、我吧） 23：30： [zx]：（理理我吧） [z，熄灭屏幕后闭上眼睛，静静地躺在床上。 没过一会儿，伸手拉了拉身上的“小被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臂被人轻轻摇晃。 乔七勉强掀开一条眼缝，窗边探入一缕月光，虚虚地落在薄被上，她的床边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身上的青柠味缓慢漫过鼻尖。 他正捏着她的小手指腹，轻轻地揉，见她醒了，低笑着问上一句：“一直不理我，是还在生气么？” 乔七困倦地闭上双眸，抽出手后翻了一个身，低声嘟囔，“别闹了周寻，困死了，我想睡觉。” 那人轻笑一声，俯下身，柔软的指腹又来捏她的耳垂，离得近了，呼吸落在她颈侧，又热又痒，嘴上还不依不饶：“七七，理理我。” 乔七哼唧一声，没力气回答。 肩膀被他扳着扭转过来，鼻尖似乎是被点了一下，乔七缓缓睁开眼，黑色的人影正压下来，嗓音暗哑模糊，“真的不理我？” 见她愣怔着没答，他又笑一声，指腹摩挲在她的唇角，幽暗月光中眼眸低垂，目光也落在那里，修长的手指沿着下颌线向下，最后停在她睡衣领口第一颗纽扣处，抬起眼眸，对上她的。 那目光太过热切，烫得她的心跳倏地漏掉一拍。乔七伸手护在胸前，惊得睁大眼睛。 室内漆黑一片，周遭寂静安宁，只有一道急促的呼吸声。 乔七缓了缓神，红着脸屏住呼吸，一直到憋不住了，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心跳和梦里一样，快得要钻出胸口。后背出了一层细汗，睡衣湿哒哒的，透着一股潮意。睡前拥着的薄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踹到了一边，怀里空荡荡一片。 乔七摸了摸领口，第一颗纽扣还扣得好好的。 手掌覆在胸口，感受了一会儿比她本人精神状态要兴奋很多的心跳，她从一旁摸出手机，眯着眼睛摁亮屏幕。 4：22。 才睡了没几个小时呀，怎么就做梦了。 做的还是…… 还是那种梦…… 漫画误我！ 顾念误我！ 周寻…… 周寻…… 啊啊啊啊！太丢人了！ 心里疯狂尖叫一通，羞恼地捶几下床，乔七扭开床头小灯，苦着脸起身到衣柜里拿出另一套套头睡衣，手指停在身上这件的纽扣处，又被烫得缩回。 来回几次，终于闭着眼睛有仇似的将领口第一颗扣子狠狠解开，掀起衣角兜头脱下，匆忙换上另一件套头样式的，将这件倒霉系扣睡衣塞到柜子最角落，又抓过一旁的T恤胡乱一盖，柜门一关，反身到书桌边将顾念送的几本漫画书抽出，塞到最底层抽屉。 忙完这一通，乔七这才又窝回床上。 只是睡衣和漫画都解决了，眼不见，心仍烦。 翻来覆去不知道多少次，叹了一口气又一口气，这觉是睡不着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窗外蝉鸣嗡声四起。客厅里魏雪和乔林低低的对话声从门缝钻入，细碎动静最终终止在一声关门声。 乔七翻出手机看一眼时间，6：50。 她从床上爬起，揉了揉脸，拖着步子走到洗手间，一边挤着牙膏一边抬起头，成功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到。 她皮肤天生白皙透亮，一点点黑眼圈都会很明显，而今天的，格外的大。 匆忙洗漱好，翻出没用过几次的化妆品，对着镜子一点一点遮盖好黑眼圈，又涂了一层粉底液，扑了散粉，这才感觉好一些。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桌上的早餐早已放凉。乔七没心情再热，坐下后慢吞吞吃了几口，门铃响起。 不用问，她也知道是周寻。 光是想到这个名字，脸上已经有热度爬升。 乔七擦擦嘴角，将空调调低两度，开门后瞟到一个黑色衣角，招呼也没打一个便转身往里走。 周寻一愣，进门后关上门，慢条斯理换上拖鞋，目光始终拢在低头吃饭的女生身上，揣摩着她是不是还在生气，试探着问了一句：“不怕是坏人？” 乔七没答，只一门心思地往嘴里送食物。 还在生气。 周寻严肃了神色，做好当面道歉姿态，只是一直到他走近，乔七也没抬头。 他在新抽了张纸，探到他的T恤和裤子边又收回，一股脑儿地将纸巾塞进他手里，手指碰触到温热掌心时被烫到般迅速抽回。 乔七站起身退后一步低低出声，“你自己来。” 周寻看着她人为拉开的距离笑出声，攥着纸蘸了两下。棉质衣料吸汁迅速，汤汁已经晕开一大片，湿了的部分贴在身上，油滑难忍。他用力蘸着吸出一点，仍是不能拯救整件。 这件衣服没办法穿了。 手一扬，纸巾滑过一道弧线精准飞进一旁纸篓。周寻站起身抻着T恤前襟抖了下，手指抓住下摆，手臂伸展，向上一掀。 毫无预兆的，乔七低垂的目光对上一截劲瘦腰腹。 年轻的、完美的、周寻的腰腹。 她缓缓抬头。 周寻看起”她绷着表情抿唇看向季川，歉意他白白投了币。 旁边季川笑一声，将手里的娃娃放在她手里，又投入两枚游戏币，“还有时间，教你一下。” 这只娃娃像绵软的云朵，通体白色，捏在手里又柔又软。乔七接过，手指陷进浓白的毛绒里，抓了两下。 两人互换位置，他站到娃娃机眼睛里像洒着光，声音不急不缓，“我喜欢你有火气朝着我发的样子。” 他目光落在她脸上，笑意舒展，“你知道么，以前看你对陆星然发火，我很羡慕。” 这完全是乔七没有想过的答案，左手手心抠了又抠，右手的筷子无意识杵了两下，她低下眉眼喃喃出声，“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呀？我还没见过哪个人主动来当出气筒的。” 周寻微扬眉尾，目光直直注视她，“喜欢你啊，想接纳你所有情绪。” “！！！” 这个人怎么又这样！ 乔七坐在对面不知道怎么回答，拘谨地仿佛客场应战。今天的自己简直就像一颗可怜的小红薯，被放在火上反复炙烤，别说脸了，她感觉自己的脖子都红了。 她偷偷向桌上遥控器瞥了一眼，明明显示21℃的空调，怎么降不了一点温度啊！ 是不是该加氟了！ 憋了又憋，女生最终仍旧没抗住，捂住脸自暴自弃小声开口：“你可以不要天天这样直白嘛？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第 57 章 果汁 如果可以拥抱亲吻，周寻一定会单手撑着桌面跃过去，将对面的女生揽在怀里，抚摸她的发顶，亲吻她的额头，告诉她，他太心急地想和她在一起。 而现在，他只能坐在她对面，望着她绯红的脸颊，如水的双眸，低笑着道一句歉，问她：“七七，你想要我怎么做？“ 乔七飞快地抬起睫毛，又被男生直白的目光看得羞窘低头，红着耳根低声咕哝：“哪有人这样问的呀。” 周寻无辜轻笑。 笑声钻进耳朵，又痒又麻。乔七揉揉耳朵，突然觉得自己十分无理，既欢喜他的喜欢，又无措于他的直白。 她抬起眼睛，为他划分界限，“那你，和上学的时候一样吧，高冷一点，话少一点，矜持一点。” 周寻挑眉，唇角弯起，慢悠悠抬起目光，“原来你喜欢那样的我。” “没有！” “嗯。” “嗯什么嗯？！” “那我努力。” “努力什么？” “努力让你快些喜欢上我。” “你还说！” “好，”手指沿着嘴唇划过，周寻笑着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我闭嘴。” 乔七目光闪烁，沿着他手指经过的区域滑过，最终落在一旁的桌角上。 她第一次注意到他名字被代指着提及，丛里。 不知怎的，再翻开一页，男主冷着一张帅气的脸，站在球场中央撩开篮球服擦汗，露出精壮漂亮的腹肌，而女主脸颊微红，和其他冒着星星眼的同学一起站在球场边，怀里抱着一件衣服。 再翻两页，画面忽地转暗，周遭被蒙上黑沉，看环境像是狭小的器材室。高瘦出挑的男主下颌挂着汗，身材娇小的女主在他面前背靠门板，两人离得极近。 男主慢动作般俯身，一点一点靠近，女主眼睛睁大，两人唇瓣相接。 这感情进展得莫名其妙地快。 乔七眨眨眼，头大的往回翻过几页，确认没有缺页。 摸过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乔七低下头。 漫画里男主将女主圈在怀里，吻得专注，相接的唇瓣被放大再放大，甚至能看到两人的舌尖，视觉冲击力十足。 再然后，教室里、窗台边、无人的走廊转角处、路灯下、厨房里都有过两人相拥深吻的身影。 每一次接吻都是一次视觉冲击。 乔七抿了下唇，继续翻。 女主脚踝被摔碎的玻璃片划伤，男主心疼地将她抱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帮她擦过药，缠好绷带。两人坐在一起互诉衷情，女主依偎在男主怀里，抬头，又，和他吻在一起。 男主慢慢地将女主压在床上，手指往她胸口的第一颗纽扣划去。 解开了。 剧情朝着一个对乔七来说诡异又不诡异的方向进行。 啪的一声，她双手扣在漫画上，匆忙抬起头，视线在书桌前的墙面上溜来溜去，最后还是抵不住好奇心，挪开手，一页一页翻下去。 漫画线条柔美，内容大胆血脉喷张。交叠的身影，亲吻的舌尖，迷离的眼神，蜷着的脚趾，肩膀上的几道抓痕，褪在床边凌乱的衣服…… 要远景有远景，要近景有近景，要特写有特写，细致到描绘出男主腰腹处的每一块肌肉，宽阔背部的每一根线条，有力的臂膀，又留白出足够的想象空间。 一直翻到尾页，乔七脸色绯红地抓过一旁的水杯灌上几口，将这本漫画塞回，指尖按在另一本的书脊上，抽出前扫了一眼电子钟上的时间，匆忙收回手臂。 1：25！ 漫画说话。少年身形高瘦，高出女生一头多，肃着眉眼，偶尔低头答一句。 心里一股异样情绪淌过，乔七站在原地，没能挪动脚步。 身边一声借过，店长从办公室钻出来，叉着腰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低声念了一句长得帅就是受欢迎，扬声喊了句周寻。 男生闻声看过来，目光先落在乔七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几秒，才移到店长身上。 店长朝他招招手，大着嗓门儿喊人：“机器不急，你先过来吃饭，季川下午过来会修。” 周寻没有犹豫地放下手里的工具，边脱手套边朝这边走过来。 身后的女生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还在跟他说着什么。 他转头作答，继续往前走。 乔七没再多看，转身进了办公室，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拆开一盒饭，又打开配套的圆形餐盒，掰开木筷夹一口菜送进嘴里，嚼两下后旋即蹙起眉头。 好酸！ 她低头看过一眼餐盒，黄黄绿绿的酸菜中混着鲜白鱼片，上面点缀着红色辣椒段。 辣味迟一秒冲击味蕾，乔七苦着脸抽出一张纸吐掉酸菜，拿过自己的水瓶扭开，抿一口水，在口中含了片刻，待舌尖和上颚辣意稍退，才慢慢吞咽掉。 余光里周寻向里面探了一下头，人却没进来。 乔七捏着筷子竖起耳朵，左耳持续输入小玲手机里的搞笑视频，右耳一个清亮欢快又自来熟的女声渐行渐远。 “原来你就是周寻啊，附中理科老大，我听过很多次你的名字唉。我叫卫玉祁，二中理科实验班，成绩勉勉强强，常年在前三游荡。你高考估分多少呀？要报哪所学校？唉，周寻你走慢一点……” 鱼片像是黑鱼片，切得极薄，入口微劲，酸辣爽口，只在靠近鱼头鱼尾的部位裹着细小的白刺。 乔七挑拣着无刺鱼片，低着头默默扒饭。鼻腔微闷。心情微闷。 小玲吃好饭后没着急出去，捧着手机靠在沙发那边笑声不断。 今天这家的米饭蒸得有些干，粒粒分明，乔七吞掉一大口时被噎住，伸手又去摸水杯。 忽地，一杯果汁蹲在她面前。视线范围内多出一件黑色运动裤，窸窸窣窣声响后，面前男生俯下身，冷白腕间系着一根有些磨损的红绳，修长手指捏着一根裹着薄纸的吸管，噗的一声，吸管戳破果汁杯，手指捏着薄纸抽离。 乔七视线跟着红绳上移。 周寻弯起的眉眼如满月纵上枝头，清晖盎然，轻易地调动她的嘴角跟着上扬。她接过果汁后吸上一口，吞咽掉口中食物，等到那股闷堵的干饭从喉头顺到胃里，不适感稍散，她又吸上一口。果汁原本的甘甜溢满口腔，她道了声谢。 对面男生唇间溢出一丝笑，拉开座椅，人才落座，门边一阵急促脚步声。 名叫卫玉祁的女生喘着气进来，站在门边嘴上抱怨：“周寻你怎么走那么快……” 明快的尾音收在与乔七对视的刹那。 卫玉祁圆脸，鼻头小巧，眼睛溜圆，整个人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很漂亮。 乔七抿起唇角，视线落在她手中那杯和周寻买来的一模一样的果汁上，心里一紧，鼻腔泛酸，而后垂下视线，将吸过两口的果汁推到一旁。 看意思是不再喝了。 对面男生定定地看她两秒，站起身拉开座椅离开。 乔七捏着筷子在酸菜鱼汤里游荡，捞了一筷子带刺鱼片，又捞了一筷子酸菜。都不是她想吃的。 这一份浑浑荡荡的汤汁像极了她现在的心情。 胃口全无也不过一个念头的事。 她将筷子放在饭盒上，向后倚在沙发靠背，拿出手机。 余光内周寻握着门把手，没理女生的那句“她是谁呀”，只说了声“不好意思办公室重地闲人免进”，而后在卫玉祁“唉唉这里没写呀”的声音中把门关上。 门上咚的一声，似是被踢了一脚。 一旁的小玲收了手机，利落地将用过的饭盒收进垃圾袋，笑着和乔七说了一声还有半小时休息时间再吃一点，提着袋子起身，错过周寻后开门关门。 卫玉祁似乎还站在门口，乔七听到小玲也说了句“不好意思办公室重地闲人免进”，外加一句“把门踢坏了是要赔的哦”。 室内重新恢复安静，男生走过来的脚步声便显得尤为入耳。 乔七眼观鼻鼻观口，刷着微信里顾念发过来的照片。她坐得尚算端正，半举着手机，对对面情况一览无余。 周寻在她对面站了一会儿，视线似乎落在她身上。 他不说话，她也没开口。似乎是无形中就较了劲儿，虽然乔七也不知道这股劲儿是从哪来的。他不主动解释，她也不主动去问。 只是越想越闷。 照片已经被划到最后一张，乔七切出对话框，也不知道要看些什么，手指就那么无意识地划着，伪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寻提着椅子坐下，乔七眼神微错，在他抬起眼时又迅速移回。 周寻面上不显，心里早就被她的吃味反应逗得笑开了花。眼睛瞥到她那边剩下大半碗的米饭在心里叹了口气举手投降，他咔的一声打开餐盒盖子，掰开木筷后挑了两片无刺鱼片，放到她碗里。 准备边投喂边解释。 乔七盯对面盯得正紧，瞄到他的动作后抬起眼睫直觉拒绝，“不用，我已经吃好了。” 女生眉间带着淡淡的火气，话语里也是。 周寻静静盯了她一会儿，又夹了一片鱼片放进去，“再吃一些，下午比上午要忙。” 乔七举起手机，挡住自己的脸，“不用，你夹回去。” “行啊。”周寻随意地应一声。 吊儿郎当的语调让乔七蹙起眉，没挡住的视线里，他伸着筷子在她的菜里夹了一筷子鱼往嘴边放。 乔七一急，挪开手机，“不是这种夹回去啊！那份是我的！” 周寻抬头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摘掉两根鱼刺，将自己面前没有动过的那份挪过去，伸手拿起她的那份，“知道。和你换一下，这一份没有鱼刺，我没有动过。” 可是她的动过呀！他吃了不就是…… 脸色几乎是腾地一下变红，乔七伸手去抢餐盒，“不行，这份我动过了！” 她用力又急又猛，酸菜鱼汤剧烈一晃，瞬间泼洒出来。茶几上、地面上、周寻的手腕、T恤、运动裤上，一片狼藉。 眼见自己闯了祸，乔七愣怔一秒，忙起身抽出一旁的纸巾，绕过茶几蹲下，一面红脸道着歉一面用纸巾迅速吸走周寻手腕上的鱼汤。 周寻放下手中的餐盒一动不动任她动作。 乔七抬起眼歉意地看过去，周寻正微垂着眉眼，笑意舒展，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安抚中似乎还有一种你为我着急了的幼稚含义。 心底慌前，操纵摇杆慢慢移动，嘴上讲解：“娃娃机抓力有强有弱，可以设置概率，像这样中规中矩地抓，拼的就是概率，次数多了总能抓到，除非遇到黑心商家。” 他向后望了一眼，转回头晃动摇杆，声音压低，“像这样，其实是一种作弊方法，强抓力时抓起娃娃，抓力弱时顺势甩出。这种简单，多多练习找到感觉后就会。” “我最不怕的就是练习。” “但是你要记得避开老板。” “……为什么？” “会损伤机七低头拿出震动两下的手机，低头解锁。 顾念刚起床，说完来高挑清瘦，没想到脱掉衣服后宽肩窄腰，从胸膛到腹部都覆着一层肌理分明的精瘦肌肉。背部肌肉线条流畅，后腰处两个浅浅的性感腰窝。 被脱下的T恤被放在椅背上，周寻微微俯身，抻了下同样黏了汤汁的裤子，修长手指挪到腰间。 男色和荷尔蒙扑面而来，乔七愣愣地看过几秒，脑子里嗡地一声，脸颊红透，鼻腔温热。 她嗖地背过身，眼睛一闭，急急地崩溃地喊：“周寻！你不要脱裤子啊！” 周寻一愣，缓缓抬头，哧地笑出声。 女生正背对着他，急得手摆在身后轻摇，声音听起来像是要哭了。 唰唰两声，他俯身抽了两张纸，朝黏着汤汁的污渍处摁去，恶趣味兴起，嘴上闲闲地逗起人：“放心，我不脱裤子。” 办公室门在这时被推开，露出季川的半张脸，他朝里面一扫，又将门带上。 乔七木楞楞地站在原地，耳边还是他关门前的话。 “不好意思，打扰了。” 第 58 章 在意 房间内安静几秒，身后忽然哧地一声。周寻毫不掩饰的笑彻底将乔七那根尴尬的紧绷的神经扯断。 思及被人误会成了什么样子，她回过头狠狠瞪向身后赤.裸着上身的罪魁祸首，又在直面年轻滚烫的胸膛和壁垒分明的腹肌时匆匆回过头，顶着一张热气腾腾的脸拉开门跑了出去。 门外几米处立着一道身影，听到身后的动静后回头。乔七慌忙低头，绕过人往内场走去。 身后“诶”了一声，乔七没理，自顾自往前冲，又在听到自己名字时勉强刹车。 季川先回头看了一眼关着的办公室门，走过来问：“里面是你男朋友？” 乔七抬眼。 她和季川并不熟，这次也不过是第三面，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稍显“越位”的问题。她瞟了一眼办公室门没答。 季川似乎想从她神色中判断出点什么，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又问：“方便帮我进去拿一下工具箱吗？” “嗯？” 季川抬了抬手，“那边娃娃机坏了，我过来看一下，有点赶时间。”他看了一眼办公室方向，没再说。 乔七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戴着一副白线粗布手套，拎着一只改锥，现在应当是不知道方便不方便进去。一想到办公室里的男色，乔七偷偷咽掉一口口水，声音不高救我，漫画误我！ 明天还要做勤劳的打工的唇瓣原来很红，看起来很软…… 脑子里警铃大作，乔七及时打住即将出现的奇怪画面，在心里恨恨出声，漫画误我！顾念误我！ 赶走脑子里的邪念，她才惊觉房间里过分安静。悄然抬眼，正对上对面男生弯着的眉眼。 一瞬间，空调呜呜送来的清凉再次不够用，乔七放下筷子，红着脸皮下发新的指示，“你不要看我了。” 周寻撇过头笑，无奈地举手投降：“遵命。” 于是一直到游乐场，周寻目光一直“循规蹈矩”，秉持着“寡言”形象。 周末的商场客流如织，一直到午饭时分，乔七和同事换班吃饭，才有空隙休息片刻。 办公室的茶几上摆着两份没拆开的饭菜，小玲坐在沙发上，刷着下饭短视频，见到她进门招呼一声，又低下头笑。乔七看看左右，周寻没在，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办公桌旁的店长突然开了口：“周寻在外面修机器。” 乔七回过头，踮着脚张望，角落的一台娃娃机灯灭着，周寻正站起身，手里拿着工具，躬着身像要拆开外壳。他旁边站着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端着一杯奶茶，歪着头和他，“你比我方便。” 季川一愣，又看向她两眼，转身朝办公室门口走去。 他抬手敲两下门板，门从内打开，周寻穿着自己的私服出来，看一眼季川，让开半个身位后喊了一声七七。 乔七蹙眉，想走，他又叫了一声，且声音不小，惹得服务台那边的同事都跟着看过来。担心自己的脸色让其他人浮想联翩，乔七慢腾腾地蹭着挪抬起眼，对上男生温热的眼神，矜持摇头。 她是真的不饿。而且现在点头，那不就是承认是在，嗯，是在在意这件事吗？ “行吧。”周寻没再坚持，转身进去站到茶几旁，俯身抽出几张纸巾，擦拭桌面。 刚刚只简单收拾了他身上的那部分汤汁，桌上仍是狼藉一片。 少年躬身时背部线条流畅如一把弯弓，伸长的手臂似是绞紧的弓弦。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他根根清晰的肌肉线条，乔七匆忙收回视线，跟过去收拾，又将自己没吃饭的饭菜装好，一起收进垃圾袋。 周寻将垃圾袋封口，放在一边，抬起下巴一点对面沙发，“你坐着休息一下，一会儿我去丢。” 乔七“哦”一声，揣着心跳坐过去，周寻仍坐在他对面。 他似乎仍在遵循她早上立下的规矩，寡言，勿视。这让乔七安心些，借着手机的隔挡偷偷打量他。 男生微低着头，吃饭时很安静。不管是夹菜还是咀嚼，他的动作都慢条斯理的，腕间的红绳轻晃，木筷夹着鱼片放入口中，摘下的鱼刺放到一旁的餐巾纸上。 冷白腕间的红绳太过惹眼，乔七视线跟着移过去。她对这根红绳有些印象，印象里是他过年时换的，编织的绳扣看起来比他的上一条要精致一些。 她有时很不明白他，可以骑几万块的单车，可以吃街边几块钱的烤红薯。可以挑剔到只喝雪碧和纯净水，也可以跟她跑到游乐场兼职。 只做喜欢的事，肆意又潇洒。 长久的注视引得对面男生抬起头，乔七没能来得及收回目光，与他在半空相撞。 他似乎并不在意也并不意外她的偷看，微挑眉峰，眼神里玩味的笑。 像极了她落入了他的什么圈套。 乔七错开视线，目光向下，又注意到他运动裤上那块深色痕迹。他的裤子是黑色，本来只是颜色更深一些，大概是汤汁里掺了油，那污渍便有些显眼。 乔七目光在他腿上溜了一圈，站起身，在男生看过来时丢下一句“我出去一下”。 身后目光一直都在，后背有隐隐升温趋势。乔七快步走到门口，伸手搭在门把手上，还是心里没底地回过头问：“周寻，你有多高呀？” 男生似是没料到她的问题，微微诧异后答：“一米八八。” “嗯。”她应一声，转身出门，边走边在手机上搜索：身高188cm的男生腿有多长。 答案从103到115cm不等，还有人提到了人体黄金分割比例。乔七琢磨一番周寻的身材，果断地调出计算器。可惜她这一波输出，在看到运动裤上只贴着简单的SMXL尺寸时没了用处。 周寻的运动裤一律黑色，样式简洁，本来以为会很好买，乔七在翻过几条后才发现裤型上是有差别的。在几条裤子间艰难选择好，选了一条大尺码的，她拎着购物袋走回游乐场。 办公室的门关着，乔七探头，周寻仍坐在原来的位置吃饭。 之前也不是没有送过他礼物，那时候坦坦荡荡，这次却有些赶不走的羞窘。 乔七提着袋子稳着步子大方走进门，将购物袋放在他脚边，心里揣着一只小鼓，眼神低到只敢落在他脚边，声音也不高，“你试一下，看看长度可以嘛。” 面前男生放下木筷，拉开购物袋一角，仰起头，唇边笑意涟涟，“专门跑去给我买的？” 专门、跑去、给我，每一个字眼都像鼓槌敲在鼓面，咚的一声，能让乔七脸色红上一分，再加上他有点故意为之的那种闲闲的语调…… 乔七憋着气踢一脚他身下的椅子，转身往外走，“不合适叫我。” 身后男生回了一句“好啊”。 语调仍轻飘飘的，如落在耳边的浮羽。 一直到办公室门外，脸上的温度才下降一些。乔七看一眼时间，还有10分钟休息结束。 午休时段客人并不多，服务台旁三个同事正聚在一起聊天，角落里季川似乎刚修好娃娃机，机器四周亮起霓虹般的灯光，他从口袋里摸出游戏币投进去，俯身操纵摇杆。 乔七好奇地凑过去。 季川手法一流，毫不费力地又抓起一只娃娃。他将娃娃从洞里掏出，抓在手里，侧身看向身边的女生，目光从她微粉的脸颊上滑过，低头又投入两枚游戏币，“要不要试试？” 乔七没客气。 上一次学着他的方法一只没抓住，这一次她老老实实地操作，爪子移动到娃娃上方，下爪抓，移动，爪子一松，娃娃掉落。 “……一声早安后嗖嗖嗖地发过来一串图片，两个流着口水的色色表情包后跟了一句“快看看你这泼天的富贵！！！”。 富贵还没看到，手先被震麻了。 乔七蜷了一下手指，耳边冒着同事的话，将消息划到最上，点开图片。 紧接着指尖一颤。 她抬眼轻扫，视线范围内的几人聊得正嗨，完全没注意她，这才放心低下头。 这些照片应该是熟人在私人场合所摄，周寻神态松弛，一身懒散劲儿，或打球或健身或低头敲着架子鼓，无一例外的，穿着清凉。 有时是撩着衣角在擦汗，紧实腰腹若隐若现。有时是穿着跨栏背心，宽肩臂长，跃起时手臂肌肉鼓起，被风掀起的衣摆下一节刚劲后腰。有时只是叉腰站着，后背线条结实流畅。 最后一张坐在架子鼓后的照片边缘模糊，像是匆忙而摄，照片中的周寻正抬起头，眉眼冷然，英挺鼻梁下的薄唇紧抿着，细碎汗珠顺着脖颈往下淌，流过赤.念]：没有没有！你现在老牛了！记住昂，勾着他，别轻易答应！好姐妹共勉！ 乔七半信半疑收好刚遭遇滑铁卢的情感大师顾念的“金玉良言器。”一只娃娃被甩出，机器响起一阵欢快音乐，绚丽灯光绕着边缘转动一周庆祝，季川捡起娃娃，朝她眨了下眼，“要练练吗？老板现在没在。” “……”怪不得他声音低得像做贼。 “不用担心，晃坏了你放着，我过来修。” “……不了。”乔七拒绝。 “七七。” 周寻穿着她买的运动裤过来，目光滑过她身旁的季川，落在她手中的娃娃身上一秒，很快收回。他勾起唇角笑着看她：“眼光不错，很合适。” 男生腿长，样式简单的裤子穿在身上依旧利落好看。 乔七暗忖明明是差不多的款式，对方可真敢闭眼夸，同时也欣喜于挑对了尺码，仰着笑脸看他。 旁边开锁声响，季川将刚抓到的娃娃从洞口取出，放回娃娃机。 乔七不舍地看一眼手里的这只，递过去，季川瞟了一眼没接，“不是喜欢么，送你。” “不——” “不用。” 周寻先一秒说完，拿过乔七手里的娃娃塞回机器，替她做主，“她不喜欢。” 第 59 章 照片 这是乔七第一次从周寻身上嗅到这股名为醋的味道。 她抿了抿唇，瞟一眼已经被放回去的云朵般绵软的娃娃，昧着良心没吭声。 旁边季川看她一眼，扭动钥匙锁上机器，拎起工具箱和他们擦肩而过。 乔七目光跟着溜过去，头上立即被什么东西轻敲了一下。她蹙着眉头抬眼，小脾气还没上来，额头上又被轻敲一下，紧接着一根棒棒糖变魔术似的被递到眼前。 像极了某个时期某个人故意撩她发尾引她注意的幼稚操作。 乔七压住唇边的笑，故意板起脸。 “看我吃醋，你很高兴？”周寻晃着糖问。 这一套幼稚动作本来就让她薄红的面皮一紧，周寻直言吃醋的话更让她心头小鼓直敲。 乔七伸手拿过棒棒糖，指腹象征性揉一揉额头，错开与他对视的眼神。娃娃机透明玻璃外壳上模糊映出弯起的唇角，她再次昧着良心抵赖，“没有啊。” 周寻笑一声，过去。 季川拎着一只半米宽的工具箱出来时，她也蹭到了门边，头没敢抬，目光正好对上他运动裤上颜色稍深的那块，“有事吗？” 周寻让开位置，等她x]：（可怜脸） 23：50。 [zx]：（理理我吧） 00：00。 [zx]：过完一天了，可以理我一下了吗？ [zx]：（可怜脸） 1：00。 [zx]：睡着了？ [zx]：晚安，七七，盖好小被子。 小被子是什么鬼啊！ 乔七噗嗤一声笑出声，心里像压着一股不断上涌的海潮。很难想象平日拽着脸皮的男生抱着怎样的心情发过来这么多条消息，卖着萌求她理他。 心里美滋滋的，她捧着脸将这几条消息再看过一遍，按住快咧到天上的嘴角，看一眼时间挪进来，咔嚓一声将门关上，同时开口：“再吃一些吗？下午来的人会更多，会更累。” 乔七肩膀僵住，回头瞟一眼门板，眼神溜上去，“不了。” 办公室只有一扇高窗通着外场，日常照明全靠灯光。 白炽灯下，男生轮廓分明，冷白面孔多了一丝深邃，抿着唇没开口，眼神落在她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静几秒后，周寻忽地开口：“我和，我和卫玉祁并不认识。” “嗯？”乔七愣怔一秒，反应过来他在解释刚刚女生的事。 “果汁是我先买的，没想过她会和我买一样的。” “哦。提袋的手指紧了紧，低声笑：“这么喜欢这只？” 乔七眼珠一转，对他刻意落在“这只”上的重音不置可否，笑着一溜烟跑到前面- 高考结束后天气燥热几天，在周日这天迎来了六月的第一场雨。 这场雨下的不急不缓，却挡了大部分人出行。街上偶有穿着雨披的外卖车飞驰而过，关得严实的公交车玻璃窗上雨水蜿蜒淌下。 下了车，周寻撑起一把大伞，手掌握住黑色伞柄，站在迎风一侧，将身旁娇小的人影挡得严实。 商场的冷气依然开得很足，乔七抱着手臂打着哈欠向前走，瞄一眼旁边男生腿上的裤子，“这么喜欢这件？” 也算是把昨天那句还了回去。 周寻收起伞，套上一次性透明塑料袋，侧过脸大方回应：“你送的。” 当然喜欢。 乔七自行脑补出他未出口的后半句，当即暗骂一句果然被情感专家顾念说对了，不过几日，她已经掉入周寻编织的密网。 她昨晚拼死反驳自己不可能这么快掉坑，被顾念一句“他不过把手放在腰上，你已经能自行脑补出他要脱裤子”的黄色思想摁死，又恭喜她正式踏入成年人的世界，有情有欲，之后顾念还贼兮兮地问她，周寻身材好不好，有没有胸肌，有没有腹肌，大赞漫画里男人的腹肌看起来就很绝，又苦恼于自己没有摸过，不知道是个什么手感。 乔七脑子里滑过周寻的腰腹，血色上脸，迅速切断和小色痞顾念的视频通话，静心沐浴。 等她再爬回床上时，好闺蜜“善意”地分享过来三条视频，嘿笑着问她今天看到的有没有这种程度。 眼前陌生男人的胸肌、腹肌、背肌充斥屏幕，乔七嘴上恐吓着对方再搞黄色就拉黑，脑子里已经幻灯片似的各个角度又过了一遍某人的身材。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她5.2的裸眼视力仍然看得一清二楚。 嗯，看起来比视频里的要好吧。肌肉没有那么大块，但是真的很好看。没摸过，手感不知。 这个念头一起，马上被她迅速掐灭。 乔七将脸埋在枕头里，自暴自弃地反省，她是怎么在一天一夜之间从一个纯爱少女猥琐发育成下一个顾念的…… 临到呼吸困难时，她也总结出来，无外乎三点。 顾念的漫画太过成年人。 周寻的腰腹太过好看。 以及她不得不承认的，她这颗外表看起来白乎乎圆溜溜的水煮蛋，切开来，是黄的。 思考和反省己额上，稍顿片刻，移开手掌后问她：“有哪里不舒服吗？” “嗯？”乔七伸手摸了一下自己额头，没察觉有什么不同，“没有呀。” 周寻瞥了一眼她裹得严实的针织外套，“难受告诉我。先过去吧。” “哦。”乔七跟上去，嘴上安慰：“别担心啦，我身体很好的，上一次发烧还是高二的时候，嗯，你转来的那天。” “是吗？”男生垂眸看她，“记得还挺清楚的。” “我记忆力超好的。” 男生淡淡的眼神瞥过来，似是要计较一番，乔七想起小时候的记忆空白，连忙抬起手谨慎补充，“我是说你转走之后。” 男生一笑，摇摇头偃旗息鼓。 乔七暗松一口气- 下雨天或许更适合窝在家里看一场爱情电影，今天店员到期，顾客却没上门。 店长在服务台呆了一会儿顿感无聊，招招手把人全叫过去，要开个小会。 乔七还是第一次参加工作后的会议，凑到前排站得溜直，没想到小会真的是小会，小玲汇报完消耗和库存，季川汇报完机器维护情况，店长刷刷几笔记录好，会议结束。 接着便是八卦小话互开玩笑。 全场男性只有店长、周寻和季川三人。店长被围在中间没办法出去，且已经习惯这种氛围，跟着掺和几句逗逗趣。周寻靠在乔七身后的服务台边，一只手臂搭在台面上，低头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刷着什么。季川本就在最外侧，晃悠到一旁的椅子上，和大家隔着两三米距离，不远不近地坐着。 话题从娱乐圈当红的某男星说起。那男星前几天刚好在这家商场站台宣传代言的化妆品，当时没事的店员姐姐都跑去围观，现在聊起来还是热血沸腾，夸张地形容完场面之热烈，粉丝之激情，探讨起男色当道，颜值撑起事业半边天，小玲一句“我看小周颜值更能打”，将话题过渡到周寻身上。 周寻收起手机一笑，瞟了一眼眼前的女生，没说话。 其他人就着这个话题聊起。 “以前周末小季在，过来的年轻女孩就多，这回小周工作日在，有个女孩连着来了两天你们看到没。” 季川侧眼朝这边看过来，目光微顿后又收回。 店长手里转着一只笔，眼神先后在乔七周寻身上滑过，最后落在季川身上。 乔”，就着玉米汁默默消化。 回到游乐场换其他同事去吃饭，周寻电话响起，他打了一个手势站在一边去接听，乔七看内场没人，找了一台娃娃机过手瘾。 她没着急，手指操纵遥杆轻挪慢握，到第十次，机器周边窜过炫彩灯光，一阵欢快音乐声后，一只白色小鹅咚的一声掉进洞口。 乔七一喜，俯身拿出小鹅，捏捏它扁长的嘴巴，又揉揉它的肚子，抬眼去寻。 周寻仍站在刚刚打电话的位置，此刻手臂垂在身侧，脸上没什么表情，垂眼看着身前穿着长裙的女生。 唇角的笑一点点收起，乔七轻蹙眉头，拎着小鹅被塞得鼓起的脚蹼，绕着圈缓步朝一侧走过去，身影掩藏在一台机器后。 女生的声音渐渐清晰。 “我挺喜欢你的，就直说了吧。我不想破坏别人的感情，周寻你是不是单身？是单身我就追，有女朋友那我就撤。” “我有喜欢的人。” “那就是没有女朋友咯裸的胸膛，顺着人鱼线依旧向下，最后隐没在腰间。 旁边同事依旧在聊着周寻，乔七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心跳倏地失序。 “我也看到了，扎着马尾大眼睛那女孩是吧？” “对对，蛮漂亮的。我昨天在服务台这里，看到那个女孩跟着小周出去，又跟着小周回来，追得很紧呢……” “她没有在追我。”周寻突然笑着开口。 熟悉的声音在耳后“炸开”，乔七这才记起，照片正主就在她身后。 这个认知一起，耳根率先红透。她不动声色地转身偷偷向后瞥，站在她侧后方的男生仍然一只手臂搭在台面上，低头垂着视线，落点是她手机方向。 周寻是不是看到了？ 脑子里嗡地一声，脸上热度迅速攀升，头皮麻得似要炸开，乔七转过身慌着去熄屏。 就在这时，身后一道气息靠近，好闻的青柠味萦绕鼻尖，男声压着她熟悉的低沉嗓音问道：“在看什么？” 第 60 章 诡计多端 乔七一惊，脖颈上的汗毛根根竖起，肩膀僵住。他靠过来的那半边脸热度明显升高。 手指慌不择路之下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屏幕上闪现过“已保存到系统相册”后，少年赤.裸上身的照片曝露在空气中。 不敢回头，乔七绝望地熄灭屏幕。 一个人的社死，换来身后男生的安静。 一定看到了吧？ 不然他一定会再问的。 那周寻会怎么想她啊？！ 偷看他的照片，还”乔七应声，瞥向茶几上安静放着的那杯果汁。面上屏住表情不变，心底已经冒出一泓清泉，泉水完全不受她控制，叮咚而出，欢快清凉。 “所以，要不要再吃一点饭？” 话题又绕回最初，乔七目光讨债似的追过去，“七七，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吧？” “什么事？” “只让我追。” 乔七剥开糖纸的手指微颤，羞赧再次爬上心头，转过身不看人，嘴上回他：“你闭嘴啊！” 周寻好脾气地接：“好。” 轻飘飘的一个字瞬间化解了那一点点才堆起来的羞涩。 乔七咳一声，慢半拍反应过来自己被套路了。 她什么时候答应过他这件事啊？ 果然，她转过身一瞥，男生站在她身后，低着眉眼，正得逞地笑。 “……”真的是狡猾多端！ 再瞥他一眼，女生鼓起脸，马尾一扬，转身走了。 身后缀着一个低眉浅笑的男生。 这一天太过忙碌，纵然乔七原本元气满满，到下班时仍旧累到笑不动。她拖着步子跟在周寻身后，男生回头看一眼蔫蔫的她，从手提袋里摸出一个白团子，招小孩儿似的晃了两晃。 乔七抬头，眼神一亮。 中午摆进娃娃机的云朵娃娃，此时正被他握在手中。 乔七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将娃娃抱在怀里，在脸颊上蹭了蹭。 毛绒绒的柔软触感瞬间抚平了一天的疲乏，乔七舒服地吐出一口气，侧过脸道谢。 女生白嫩柔滑的脸颊贴着毛绒，乌溜溜的眼睛半弯着，像一只吃到甜美鱼干的小猫。 男生喉结滚动，提着手当着他的面保存。 啊啊啊啊！ 乔七不敢再想，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头，却见店长正笑着，带着八卦的眼神看她。 心头一惊，她僵悠悠停下，车门开启后香芋紫色伞面撑开，视线所及处，一名女生拎着裙摆小心下来，关闭车门后上了天桥楼梯，踮着脚尖小跑着进了商场侧门。 乔七视线顺着移过去，才发现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道身影。 男生裤腿边缘颜色稍深，有雨水打湿痕迹，指间拎着的蓝白外卖纸袋湿乎乎的，塌了一角。 乔七神情一紧，抬起眼睫没说话。 周寻轻笑一声，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她的脸色，直到她感觉脸色发热，才从纸袋里拿出一个方形盒子。 他将纸袋放在她手上，打开盒子，拿出一个额温枪，抽出电池隔离片，开机后先在自己额头滴了一声测试，又来测她的。 乔七拿着纸袋站在原地没动。 额温枪探过来的速度很快，带起额边的几根碎发。滴的一声，乔七从声音判断出此刻自己体温正常。 周寻却一皱眉。 “多少度呀？” 乔七问。 许久没说话的嗓音有丝微哑。 周寻抬眼，“37.2。” 是正常体温上限。 乔七摸摸额头，是有一点热。 他低声问：“除了冷，还有其他不舒服吗？” “没有。” “喉咙呢？” 乔七舔一下干涸的太过深刻，又是失眠到半夜。她甚至在凌晨时分起床开窗，伸出掌心接了一会儿窗外的雨。 乔七收回思绪，遮住口鼻打了一个哈欠，抹了抹湿漉漉的眼角，偷瞄一眼男生拎着伞绳的手指。 下了雨的缘故，今天温度也低一些，她披了一件米色针织薄衫，一进冷气满满的商场仍然打了一个寒颤。周寻只穿着一件T恤，浸过雨水的手指关节冷白如古玉，闲闲地勾着黑色伞绳，随着他的步伐轻晃，腕间的红绳便也跟着轻晃，在她眼尾处留下一抹模糊的红。 经过空调风口时，冷风一吹，汗毛瞬间竖起，乔七又打了一个寒颤。 视线中伞绳被换到另一只手提着，那抹红色蓦地靠近，到她额前时停下。 乔七停步抬首，不明所以地望过去。 周寻眉头轻蹙着，说了声“闭眼”，随后将手在她额前一贴。 男生手掌宽厚温润，掌心贴牢额头时，掌骨边缘已经盖过她的眉骨，覆在她薄薄的眼皮上。 视线内一片昏暗，乔七眼睫微颤，耸动鼻头，还未开口询问，男生手掌已经抽离。 温热感不在，额头再次接触冷空气，乔七眉头一动。她睁开眼时，他正将手掌覆在自唇，带着浅浅责备的眼神望过去，没说话。 他上午一直在外场晃悠，怕碰面，她干脆在内场窝了半天。 男生接几乎和她同步。 乔七话语一顿，眨眨眼：“你先。” 周寻看着她笑一声，“那张照片是林奕拍的，地点是我家，那是打球后一起在排练。你放心，我平时在外人面前会穿好衣服。” 你放心…… 外人面前…… 乔七抿着唇抬眼看他。他是不是想隐晦地表达，他昨天当着她的面脱衣服，是没把她当外人？而你放心，还有一种隐隐的保证，好像说她是他的什么人似的。 不不不，又脑补多了。 她应该先解释今天的事。 乔七咳了一声，目光定在最上层的那级台阶上，板着一张小脸，口吻淡定：“哦，照片是顾念发给我的，我不小心点了保存。” “我知道”，周寻顿了顿，说：“没关系。如果你喜欢这样的照片我可以——” “不不不！”乔七生怕他觉得自己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或者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连声否认后一抬头对上他微挑的眉眼，才知道自己又被逗了。 脸上热度肉眼可见地攀升，乔七吸了口气，眉眼一挑，歪着头看他：“我是挺喜欢这样的照片，你可以什么呀？再拍一些发给我？还是直接让我看看你的腹肌呀？” 第一次说这种热烈直白近乎挑逗的话，乔七心底打着小鼓，眼神一动一动紧盯对方。 周寻指尖轻颤，有一瞬愣怔。 女生抬头看着他，气鼓鼓的脸红得要滴血，清澈澄静的目光中却有种触底反弹后的倔强可爱，好像憋着一口气一定要扳回这一局似的。 电梯到达下一层，他低头一笑，拉着她的手臂下来，好脾气地问：“那你想要哪一种？”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乔七实在比不过某个人的厚脸皮，压着怦怦心跳，闷着头快步走。 男生闲闲地跟在身后，一路进了一家面馆，他起了几个话头对面女生都不理，只耷拉着眼皮看手机，手指悠闲地敲打屏幕，终于抛下一枚炸弹，“林奕在追顾念。” 乔七手指一顿，抬起眼睁大双眸。 她知道顾念和林奕常有联系，可不知道两个人是这种联系。 似乎是为了印证真实性，周寻拿出手机，“他们两个人现在都在北疆。” 说完后打开朋友圈。 林奕近两天的朋友圈从上到下一串九宫格照片，机场落地照、北疆风景照，还有几张女生的手、背影。 虽然没有正面，乔七不用细看，也知道那是顾念的。 她纳七七，你现在这样不行，被他吃得死死的，还嘴一句吧也不痛不痒的 [顾念]：我现在怀疑他昨天是故意用肉体勾引你，男生，诡计多端得很！ [顾念]：你勾引回去！不用刻意，然后就这样暧昧着！ [顾念]：爱情最美的时期是什么呀？就是暧昧期！ [顾念]：暧昧期越长，保质期越长！ 乔七轻哼一声，手指飞速敲动屏幕套话。 [77]：怎么勾引呀？你拿你的经验教教我 [顾念]：哈哈哈我哪有什么经验。就你以前那种状态就行，甜甜地对他笑一下呀，心疼地看他一眼呀，拉一下他的手呀，吹吹他的手指呀 [77]：……我干过这些事？ [顾念]：就他英雄救美折断手指那次！你知道吗，他断着手抱着你跑向医务室那次，我真的嗑拉了好吗！ 乔七偷瞥对面到顾念手边，探过头想看屏幕，被手背推着挡回，转头打了个喷嚏。 他揉揉鼻头，有种不祥的预感。 乔七拿了情报，翘着嘴角美滋滋打字。 [77]：没有吗？林奕那么老实啊 [顾念]：…… [77]：我以为他套了你的行程呢 [顾念]：…… [77]：真羡慕你，有个知无不言的好闺蜜，而我（摊手） [顾念]：！！！ [顾念]：呜呜呜呜乔姐笑着打趣，顺便撇开关系。 “哪有你这样问的。” “我们可闷地翻开自己朋友圈，林奕的更新还停留在高考结束那天。 她抬起头，刚露出探究眼神周寻便自动解答：“他在跟我秀。” “秀什么？” “秀他一天24小时，有18小时和喜欢的女孩儿在一起。” 说完一抬眼，“我很羡慕他。” 乔七脸色微红，指尖握紧手机，唇角微弯，轻道一声：“无聊。” 手机嗡声连震，乔七低下头。 [顾念]：面的一对情侣似是女生生了病，小鸟依人般整个人靠在男友身上，腰上搭着他的手臂，两个人亲亲热热小声说着话。 乔七撇开眼，动了一下有些酸痛感的腿，身旁周寻立刻低下头，轻声问：“七七我错了！我招！我全招！ 乔七小口抿着玉米汁，挑着新送上来的热汤面，听顾念从认识林奕后从时不时聊天到天天聊天，但是对天发誓，除了挖一点周寻消息和讨论学习，真的没有也没有感觉到对方其他想法，因此林奕问她毕业安排时，她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结果就是，林奕安排了和她一模一样的行程，和他的好兄弟一样，也突然来了个直球告白。 [顾念]：这真是我的滑铁卢！你的恋商看不出来周寻喜欢你情有可原，我居然没看出来林奕对我！ 乔七放下筷子：你瞧不起谁呢？ [顾？” “还没追到。” “那我——” 周寻抬起眉眼，瞟向不远处。 男生眼眸中不再是刚刚的冷意，春风化水般荡起浅浅涟漪，微弯的眉眼看得卫玉祁一愣，未出口的话语断在半空。 她跟着他的目光转身，看向机器后飘过的衣角。 女生穿着绿色t恤，外罩一件宽大的白色针织衫，身姿出落如清水嫩荷。她正朝服务台边和她招手的同事走去。两个人说了几句什么，女生转过头，露出柔和又漂亮的一张脸。 眉如远山，眼眸澄澈，任谁看了都不舍得欺负。 卫玉祁吸了一口气，从周寻的回应和反应中不难看出，她追不上他- 乔七从小玲手中接过表格，到储物货架旁将表格中的所需要的物品一一取出，最后还剩一个中型毛绒在货架三层。 位置有些高，她垫起脚尖伸长手臂，还是差了一些。 正想去搬一把椅子过来，身旁突然多出一道高瘦身影。 60-70 第 61 章 不怕 “我来。” 男生身材够高，手臂也长，随意一伸，就将她踮脚也摸不到的毛绒轻松取下。 那是一只大白鹅毛绒抱枕，要挂到剪刀机里。 周寻将它放进她怀里。鹅腹紧贴着她，长长的鹅颈垂着，搭在她颈间，翅膀支棱在她臂侧，整体形成一个环抱她的姿势。 乔七抬手捏了一下大鹅厚厚的尾翼，手感舒适柔软，便又捏了一下。 周寻看过两眼，不由得蹙起眉头。这只鹅眼只有豆大，因为角度关系看起来半眯着，有一种隐隐的得意。 他拎着大鹅脖子将它提回，就那么拎在半空，心里才舒坦一些。 他将大鹅晃了晃，随后垂眸看着她问：“还有哪些要拿吗？” 怀里忽地多了一只大鹅，才刚抱稳又落了空，乔七抬首，瞥了一眼被拎着脖子在半空晃荡着的可怜大鹅，又奇怪地瞥了一眼神情坦然的周寻，伸手要去抱鹅，“硬地转过头，旁边几个姐姐也在看她。 “怎么了？” 店长手里转着笔，脸上挂着收到她的信号，目光在濡湿过后亮晶晶的唇角停留片刻，拿回她手里的袋子，笑一声，“我惹的。走吧，一起去吃饭。用鲜榨玉米汁赔罪好不好？今天喝点热的。” 乔七咕哝了一句自己买后看看左右，“我们第一批去吃吗？” “嗯，”周寻领着她向外走，“我和店长说了你不舒服。” “嗯嗯？” “店长说今天不忙，让我们视情况回家休息。” “哦，那先不吧。” 两人出门后踏上扶梯上楼。乔七指尖抠着缩在衣袖里的手心，琢磨着要不要把上午的“误会”解开，只是怎么开口是个难题，直截了当，还是绕个弯子委婉表达？ 勇者无畏，直接上吧！ 给自己打足了气，乔七侧过脸：“那张照片——” “那张照片——”男生的声音笑，一副八卦神态，“走神了是吧？我刚刚说，既然聊到这了，我就替大家问问，乔七，周寻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轰地一声血液上涌，乔七没来得及思考，一声 “不是！”已经冲出喉咙。 “嘶！” 面前店长伸手揉一下耳朵，极为不适地咧着嘴，扭着眉头嘟囔，“我就是随便一问，你吼什么呀？嘿，还把自己耳朵吼红了？” 乔七不知道该怎么答，全身僵硬着听着。她该怎么说，店长问题才出时，她耳后便飘来很轻的一声“快了”。 那声音淡定闲适，胸有成竹似的，轻到只有她自己听到。 旁边几个姐更加不舒服了吗？” 乔七摇头，探身往前一看，还排着三个人，心里的紧张感不由攀升，左手无名指被捏了又捏。 周寻垂着头，看着被她自己蹂躏到有些发红的无名指轻轻一握，“紧张？”又因她手指的冰凉温度拧着眉头，问：“怎么这么凉？” 指尖窜过一股电流，乔七抽回，眨眨眼，“没有呀。”又去摸自己的额头。 手冰凉，额头却滚烫。 说话间已经轮到前面女生。她男朋友站在身后扶着她的肩膀，一会儿一句“宝宝加油”，一会儿一句“宝宝真棒”，把里面的年轻护士逗得翘起嘴角。 看着两人离开，乔七舔舔早已干涸的唇角，坐到窗前凳子上，颤着左手要伸出去时，才注意到窗台上的采血垫纸。抽血护士拿着一根橡皮筋探过来，适时提醒：“衣袖推上去，抽手臂静脉血。” 身体轻颤，乔七目光落在一旁周寻垂着的手上。男生手指细长，在医院冷兮兮的灯光下更加冷白。她将宽大的袖子撸至上哈哈哈哈哈？周寻真那么说？ [顾念]：那你回他你都要！ [顾念]：我跟你讲，乔没让你问啊，你别顶着我们的名义去八卦。” “就是呀，我们一看就知道……是不是？” “哈哈哈哈！” “哎呀别说了，七七脸皮薄，已经很害羞了。” “着琐碎物品的袋子，率先走出门。 乔七双手空空，不明所以，撇撇嘴跟在他身后。 男生虽然腿长步子大，但平时都会有意放慢速度和她并行，今天却像有什么急事似的，三步并作两步，不过两秒已不见人影。她出去时，小玲已经接过他手中的袋子，麻利地打开一旁的游戏机补充空余，而他单手拎着大鹅，走向角落的剪刀机。 看那架势，那大鹅像是和他结了仇。 乔七看向左右，同事们大多已经去吃饭，只内场还站着一人，而和周寻聊天的女生卫玉祁已经离开。她刚刚将两人的对话听进去一半便被叫走，不知道之后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卫玉祁还追不追他，追他的话她怎么办。 心里想着事情，眼神就那么直直地落在他身上。 似有感应般，周寻蓦然回眸，眼神不偏不倚地和她对上，弯起眼眸一笑。乔七眨眨眼，准备移开目光时，男生喊一声她名字，叫她过去帮忙。 那边小玲也听到，直起身朝这边望上一眼，低下头后哧哧地笑。 脸上温度渐渐爬升，明知道他一个人能搞定，乔七还是拖着步子慢悠悠过去，目光落在一旁，轻着声音问：“要我帮什么呀？” 男生定定看着她，忽然答非所问，“她不追我。” 乔七一愣，随机“哦”一声，垂眸抱过大鹅，心里噗通一声，原来悬空的小石头忽地落下，湖面泛起层层涟漪，嘴角也悄悄弯起。 男生似是笑了一声，动作利落地开锁剪刀机，俯身拿起放在里面的细绳，边在鹅掌上绕绳系扣边问她：“这下放心了？” 那声音也带着笑，漫不经心似的说起，有带着对她的了然。 乔七倏地收回笑意，肃起一张脸，抬头淡定地嘴硬，“我哪有什么不放心的。” 怀里一空，大鹅被拎着脚倒挂到剪刀机里，男生回眸望着她，语调戏谑，“哦，原来一直放心我。” “……”有些人就是，给点颜色就能开起染坊。 某个人不仅能开染坊，还大张旗鼓地告知：“我只喜欢你，只想和你在一起。” 最后又收到一句带着羞怒的“闭嘴”- 下午雨势未减，客流依然稀少。 五点多钟时，乔七周身冷意更甚，骨头隐隐有一种酸楚痛感，周寻用额温枪一点，温度已经达到38.5℃。上午立的flag下午就被打了脸，乔七念叨两句一定不止晚上吹冷风那么简单试图为自己找回一些颜面，立刻被周寻斜斜地看了一眼。 店长利落地准了两人的假，不忘让乔七带上中午抓到的小白鹅，赶着她和周寻去医院。 雨天夜幕降临得也早，正是下班时间，又是雨天，行车更是缓慢。纵然着急，出租车仍是等了一个红灯又一个红灯。 乔七搂着手臂，身上盖着周寻临时买来的一件外套，忍着不适望向窗外。 街上路灯早早亮起，窗外霓虹飞闪，到达医院时发热门诊部已经灯火通明。 不同于商场的空调高开，才刚走到楼门口，一股闷燥感已经扑面而来。 候诊大厅里座无空位，走廊墙边也站着人。乔七皱眉看着，大多病人沉默着刷着手机，偶有几声咳嗽。 预检台护士问过症状，测量耳温，利落地办卡开单收费。 乔七瞥一眼周寻手中的预检单，看向指示牌上提示的验血、出结果、就诊流程，蔫蔫地跟在他身后，伸出左手无名指，捏一捏揉一揉。 身前身影倏地停住，乔七刹车不及，手掌抵在男生后腰时，额头也撞上男生坚实的后背。 她退后一步，抬头揉了一下额头，这才看清周寻停在一台自动贩卖机前。 男生身形一顿，后背似是一僵，笑着转过身，目光落在她的额头上，又缓缓滑下对上她的眼眸，低声问：“撞疼了没有？” 手上还留着他后腰处的柔韧感，乔七摇头，看向他身后转移话题：“要买什么呀？” 男生回神看向售卖机，“过来得急，什么都没带，简单先吃些饼干垫一下肚子可以吗？” 乔七点头，看着他扫码下单了饼干矿泉水果汁，最后又买了两只一次性口罩。 他将食物一股脑装进她的背包，提在手中，说了句抽血过后再吃，又将口罩包装袋撕开一道口子，递过来，“先戴上，这边病菌多。” 乔七伸手，微凉的指尖搭上他的指侧，一触即离，拿走口罩。 她低头将口罩抽出，包装袋被他自然地接过去。 女生脸小，正常尺寸的口罩戴在脸上，口罩边缘可以直接压到眼下。她捏了捏鼻梁，让口罩更加贴合脸部。 大约是生了病的缘故，平日清润的一双眼睛像漫了一层迷茫的雾，肩膀微微塌着，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柔软纤弱。 周寻望着她的眼睛愣上一秒，戴上口罩，带着人取了抽血条，排到队伍最后。 队伍悠长，行进速度却不慢。 乔七给魏雪发过信息后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回音，猜测她大约上了手术台，今日会晚归，便收起手机，捏着左手无名指，眉头轻轻拧着，缓步跟上。 排在前臂处，露出纤细的左手手臂，低着头，闭着眼睛搭在采血垫纸上。 “握拳。”护士提醒。 乔七身体轻颤，手掌握成拳。她的力气用得足，骨节处透着近乎透明的白，露在外面的拇指指尖却淤血般通红。 “放松一些。”护士又提醒。 拳手稍微松了松。 上臂处一紧，手臂一颤，橡皮筋已经勒紧。 乔七深呼吸，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是要扎针了。 乔七掀开眼睫，瞟到护士手上泛着冷光的采血针，马上又闭上眼睛。 预想中的疼痛还没有到来，心里的弦却越绷越紧。 女生手臂纤细，皮肤轻薄，青色血管隐在皮肤下。 护士探手过来，啪动了正在说话的魏雪。她回过头时，乔七的手臂已收回，正垂着头吃饭，一副乖乖病号模样。她笑一声，没戳破两个孩子之间的粉红气泡- 病毒性感冒很是折磨人，乔七睡了一觉，中途又被难受醒。全身倦怠无力，喉咙里干得却像着了烈火。她打开床头灯，摸过床头桌上的退烧药，抠出一粒放进嘴里，咕咚咕咚喝掉半杯水。 桌上的手机连续震动几下，乔七眯着眼，探身去拿。 午夜12点半，这个时间，不用看也知道是顾念。 她拿了手机，窝回床上，打开顾念的“连环震”，不过一秒便瞪大双眼。 [顾念]：babe，你听过周董的那首歌吗？ [顾念]：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顾念]：离不开暴风圈来不及逃 [顾念]：好吧，就是，我脱地一声拍在手肘处。 女生手臂不受控制的跟着一颤，垂着的眼睫也扇动一下。单薄的肩膀透着一股可怜。 这种山雨欲来之感最是渗人。 乔七压紧牙关，秀眉轻蹙时，肩膀上忽地落下一道温度。 护士笑着诶一声，也在这时说：“正好，你来抱一下你女朋友。” 乔七一愣，慢慢睁开眼，水雾漫下，她看清刚刚站在一旁的男生已经来到她身边。 他俯下身，眉眼中少了往日散漫，满满全是关切。 耳边一句轻喃而出的“七七别怕”，眼前再度落下黑幕。 眼皮上缓缓覆上一道温热，和她肩膀上的温度一样，暖暖的，驱走她的满身寒意。 宽大的手掌蒙住她的眼睛，盖住半边额头。 他低着头，衣料擦过耳廓，气息正落在她头顶。 周边寂静无声，只剩耳边的怦怦心跳。 那是他的心跳声。 鲜活，有力。 乔七缓缓吐出一口气，心里的那根弦缓下紧绷之势，取而代之的，是来自男生的安全感。 无人注意的耳后，也因护士提及的某个字眼和男生轻微碰触而慢慢泛起红晕。 第 62 章 依赖 乔七窝在周寻好不容易找到的空位上，吞掉退烧药，喝了一口水便又戴上口罩，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毛绒小鹅的橘色鹅掌，缓解高烧带来的不适，目光空茫茫地落在化验单打印机前的少年身上。 他和她一样戴着浅蓝色的一次性口罩，露出的眉眼精致有型，即使在病气浮躁的候诊室，神情依然淡定。 化验单已经出来，纸页薄薄一张，被他夹在指间，朝她走来。 男生走近，在她身旁站定，俯身看着她的眼睛，观察了一会儿她的神色才将检测结果递过来，低声说道：“是病毒感染。” 少年的目光专注温暖，乔七眸光一动，慢慢错开，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化验单。 化验单上淋巴细胞计数及百分比数值较正常值翻了一倍，后面跟着向上的箭头，而中性粒细胞计数及百分比后箭头向下。 乔七将纸页举到与他视线平行高度，手指点在箭头上，抬起头强打精神，努力为白天的被打脸翻盘，“我就说嘛，一定不止晚上开窗吹风那么简单。” 女生语调虽然轻快，却难掩疲惫的音色，大约是高烧的缘故，她的眼尾透着薄红，原本乖巧的面容多了一丝绮丽。眼眸里汪着一湖秋水，瞳孔漆黑，羽睫卷翘。 掌心似是被扫过哎那边来客人了，散了散了，各忙各的去吧！” 几人说笑着走远，身后男生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仍一动不动，唇边溢出的那声轻笑绕在她耳边久久不散。 乔七头也没回，顶着通红的一张脸钻进内场- 雨势渐大，同事坐在不远处聊着难得有休息日能这样轻松。室内灯火齐明，巨大玻璃幕墙上模糊映出一抹单瘦的身影。 乔七裹着外套，站在男生一眼，运一口气，硬着头皮循循善诱。 [77]：那你给我讲讲男生有多诡计多端 [顾念]：哈哈哈我哪里知道 [77]：总觉得你有很多经验呢 [顾念]：哈？ 手边递过来一杯温热玉米汁，乔七抬眼，“快，和我说说林奕怎么追念念的。” 周寻顺势坐到乔七身边，先被屏幕最上面一行的“男生有多诡计多端”刺了一箭。 他挑了一下眉尾，向后靠在椅背上，为了得来不易的缓和聚会，利落地出卖掉天天秀给他看的某兄弟。 “林奕套到顾念行程，买票追了过去。” 远在北疆的林奕拧开水瓶递窗边看着室外发呆。 街上行人罕至，车辆也少。黑云低压，仿佛就在楼宇之上，雨滴直直地砸在树叶上，打得绿叶在风中乱颤。雨水急流而下，争先恐后地堵在排水口。积汇而成的水洼上开出的一朵朵小花，像极了一首欢快的钢琴协奏曲。 一辆出租车在街对面慢就这些，我来拿吧。” 鹅颈倏地被拎着提高提远，连同鹅掌都避开女生的手，周寻满意地开口道：“我来。” 说完他又俯身提起地上装般微痒，周寻蜷一下手指，抬起头，想在她脑门上轻敲一下，又有些舍不得，最终掌心覆上她的额头，笑着轻吐一句：“还挺骄傲？” 男生淡淡嗓音下的宠溺毫不掩藏，似潮水微涨，缓缓冲击沙滩。乔七嘟嘟唇，小声抵赖，“没有呀。” 她低下着瞥过去。 车子拐进一条她不熟悉的小路，开了一段后，停在一座庭院外。 庭院看起来有些年头，院落造景布置古朴雅致，中间铺着石子小路，院子一侧栽种着几排青竹，竹竿高挺秀丽，雨水洗刷过的竹叶青翠欲滴，另一侧像是一个小型蔬果园，正中央支着高架，青藤蜿蜒缠绕着向上，几根丝瓜坠在藤间。旁边地上栽种着几排绿叶菜，菜叶形状不一，乔七只能认出生菜和矮脚青。再往里，勉强能看到几息灯火。 乔七朝周寻投去一瞥疑惑目光，周寻笑着让她稍等，低头拨通一个电话。 没一会儿，一位系着围裙的阿姨手里提着一个木质食盒快步走出，周寻下车去迎。 交谈声透过关闭的车窗隐约传入，乔七侧耳，只听到了高考、北城、慢炖很久等模糊字眼。那两人没多聊，阿姨临走前朝这边投来一瞥，乔七做贼般往回一缩，靠回椅背时才反应过来，车窗玻璃上贴着防窥膜，且车内没开灯光，阿姨看不到她一丝影子。 她放下心，探头又朝外看去。阿姨已经笑着和周寻点头，交付食盒后匆匆返回。 乔七端正身姿，做出一副没有偷听偷看的模样。 周寻提着食盒坐进来时，一抹香气立刻在不大的空间内扩散开来。 乔七轻耸鼻头：还是又不舒服了？ 10:00。 [zx]：起床了吗？中午做白灼虾带给你 11:20。 [zx]：还没起床吗小懒猪？ [zx]：我过去了 怎么发了这么多条啊。 什么小懒猪啊，真的是！乔七一面忿忿，一面又将他发来的消息看了一遍。 正在这时，屏幕上毫无征兆地跃出八个字：换完衣服出来吃饭。 乔七心头一跳，迅速低头。她去洗澡时拿的是一条睡裙，宽大的领口坠着蕾丝花边，露出两边锁骨，裙摆纤长，一直垂坠到小腿肚上方。 只是，这件衣服垂坠，也就意味着，某些本来就突出的部位会更加明显。 乔七挺直身体，低头细看。 很，很明显…… 脸上像刚烧开一壶热水，耳朵呜呜，不需费力便嗅到一丝鸡汤气息。浓郁香气勾得她的肠胃咕噜一声，身旁立刻传来一声很轻的笑。周寻目光落在她泛着粉色的脸颊上，笑着开口：“再忍一会儿，到家就吃。” 乔七嗯一声，眸光瞥向食盒。盒盖边缘用小篆书写的“知味”两字，秀气端庄。 知味，应该是这家私房菜馆的名字。 食盒内的食量比乔七预计的要多，各色清淡小菜、熬得醇香的鸡汤、蒸饺、蛋羹，还有一盅瘦肉粥，整整摆了半张餐桌，足够四个人吃。周寻帮她摆好碗筷，却没有留下一起吃的意思，恰好魏雪进门，便起身告辞。 乔七听着两人在门口聊天，拖开一把正对入户门方向的餐椅，坐下后慢慢小口喝着瘦肉粥，眼睛却瞟着不远处。这粥不知道熬了多久，肉味全部浸入米粒，软软糯糯的香。 门口那边男生将她的症状一一告知，又详细说明医嘱，魏雪点头应下，感谢之余要他也注意身体。说话间，男生遥遥投来一瞥，乔七直直看着，第一次没垂下头躲开他的目光。她弯着唇角，伸出空闲的左手小幅度挥了挥，男生弯着唇角，微微点头。 这一套小动作惊单了！！ [顾念]：（扭动）（爬行）（上蹿下跳）（你看我）（兴奋得像不像一只猴子）（爱情的滋味美妙得就像一颗香蕉）（它过于诱人啊）（它过于诱人） 白天还教她拉长暧昧期的人，晚上告诉她脱了单，这朝令夕变的人！乔七退出对话框再点进来，确认对面这个精神状态十分不对劲的人，正是自己的好闺蜜。 她淡定着一张脸，动动手指回复。 [77]：他对你做了什么 [顾念]：他让我摸了他的腹肌！！！八块！八块！ [顾念]：（万恶的腹肌漂亮得像一排巧克力）（引着我去摸啊）（引着我去摸） [77]：…… 两个人在这边聊着闺蜜话题，路口另一边的周寻刚接到来自好兄弟的“安慰”视频。 林奕靠在酒店沙发里，翘着腿，大方分享过来人的经验。 “我跟你说，你就得全方位观察，看她需要什么。就说我吧，打着飞的追过来，露宿风餐的，直球告白，也才勉强脱离普通朋友身份。后面嘘寒问暖，强势加入她的生活，渗透到各个层面……哎，不是，哥，你听没听？” 周寻从素描本七再次睁开眼时房间里已经一片昏暗，印象里坐在她床边的男生已经不在，房门敞开一条小缝，隐隐可见客厅灯光，厨房方向刺啦的炒菜声后，香味也跟着飘过来。 身上又出了一层汗，唇瓣干得像是在沙漠中行走了一整天滴水未进。她侧着身体往桌上摸，捞到的水杯里空空荡荡。 奇怪，她的半杯水呢？ 模模糊糊想着，乔七掀开身上的被子起身，眯着眼摁亮手机屏幕，晚上7:42。 周寻在半小时前发来消息，让她睡醒后叫他，她发过去一个伸懒腰小猫表情包，握着手机等了一会儿，那边却没有回复。 乔七撇撇嘴，放下手机，拿上水杯出去接水。 白天深眠不醒，晚上精神百倍，且稍显无聊。 听顾念分享完恋爱第一天的美丽心情以及恋爱第二天的计划，乔七将两人昨天中午的聊天记录截屏，标黄了那句“爱情最美的时期是什么呀？就是暧昧期！”，将图片甩过去，非常想让现在的她和昨天中午的她打一架。 顾念沉默几秒，留下一句“你谈了就知道爱情有多美”后以时间太晚睡遁。 是啊，时间太晚，乔七翻着手机上抬头，单手支着铅笔在指尖一转，“然后呢？” 林奕离近了些，“然后我就发现，念念她看了一堆男模视频，挑了几条发给你家七七。” 周寻先是被你家七七取悦，紧接着又蹙起眉头，抬眼问：“什么男模视频？” “就光着膀子录胸肌腹肌那些呗。我寻思着，就这？我也有啊。” 他站起身撩起上衣拍了拍腹部硬实的肌肉，眉尾得意地扬起，“嘿嘿，就今天，终于让我找到机会秀了一把，念念对我那态度，马上就不一样了。我还特大方地让她摸了摸，晚上再一告白，成了！” 林奕秀够之后满足地坐回去，见这边周寻垂着眉眼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又叫了声哥，出主意：“哥，要么你也牺牲男色试试？” 周寻想到前几天的那一出，摇摇头，“她不爱这个。” “卧槽！”林奕反应半秒，诧异地大喊一声，又问：“你已经勾引过她了？！ 第 63 章 糖果 周寻乜一眼屏幕，面无表情点击在结束通话上，熄屏。 室内少了嘈杂的背景音，只余钟表秒针行走的哒哒声。 之前的细水长流没得到她半点回应，这次的操之过急又将她吓到。少年心内一片空茫，极为罕见地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手机屏幕一亮，视频通话提示响起。周寻瞥一眼，将手机静音，丢在一旁。 窝在小厅沙发上的布偶猫似是被扰，睁开眼睛后跳下来，上半身前俯，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迈着猫步慢悠悠走过来，猫脸蹭蹭主人的裤脚，懒洋洋地撒着娇。 周寻伸手将它捞起，抱到腿上，顺一遍柔软疏松的长毛，布偶猫却没做停留，窜上书桌后转身，蹲坐在素描本上戴着兜帽的女孩脸上，又要来蹭他的脸。 周寻一躲，将它端起，往旁边挪了挪。布偶哀怨地瞄一声，周寻抬眼，抚了抚它的头顶，眼神却慢慢转向素描本上女孩漂亮的轮廓。他发了会儿呆，拿过手机点开头像是白色小猫的消息框，向上滑动。 高考之后虽然抽血时会去寻他，他离开一会儿，自己的眼神便跟着飘过去。 就像现在，他就站在她身旁，离得那么近，近到头顶灯光将他的影子投落在她身上，而她的目光，仍然控制不住的移过去。 手指轻挪到男生手臂那处影子旁，乔七慢慢在心底体味这种名为“喜欢”的情绪- 从医院出来时，雨已经停了。夜空仍昏暗一片，不见星月。 魏雪来了电话，她那边刚下手术台，赶不及接她回家，通话中途被周寻接了过去，乔七从旁听着，周寻让魏雪不必担心，他已经联系了家里人来接。 路上低矮处积了小小水洼，映出并行经过的少男少女身影。 乔七拉下口罩，入肺的空气沁凉，鼻息间有淡淡青草香。 她服用的退烧药是缓释片，正在慢慢起着作用，高烧时骨头的钝痛感慢慢褪去，额角和后背渗出点点细汗。临时买来的外套套在她身上，长长的袖子垂着，只露出一个手尖，宽大的帽子在周寻的要求下扣在头上，从侧面望去，只露出一个秀挺的鼻天天会见面，他和乔七之间仍保持着每日睡前水荡平。 果然又是一个阴雨天。 梅雨季应该要来了吧。 身上汗涔涔地难受，拿上一件轻薄睡衣，乔七拖着步子钻进浴室，拧开水阀冲了一个畅快淋漓的热水澡。 热水解乏，隐隐的头痛也消失不见。乔七顶着一头湿发，一身清爽出来，身体也轻盈几分。她嘴里哼着歌，享受不发烧时短暂的欢愉，才刚迈出没几步，入户门方向忽然传来轻快的滴滴解锁声，厚重的防盗门随即被拉了开来。 乔七转过头，与站在门边的男生四目相接。 两人都是一愣。 电光火石间，已经扫清对方面貌。 “啊”的一声后，女生脸色霍地变红，手臂慢半拍护住胸口，慌着身影逃回房间，心脏躁动不安，快要跃出胸口。 又是“砰”的一声，乔七隔着房门，声音崩溃得又急又羞：“周寻，你怎么有我家密码啊？！” 眼前晃过女生轻薄的锁骨，白细的手臂和一截小腿，周寻喉结一滚，目光慢慢定在紧闭的房门上。他将长柄伞收起，立在门外，换了入户拖鞋，提着食盒进门，心脏怦怦乱跳，声音仍不急不缓。 “一直联系不上你，担心你出事，刚刚我问魏阿姨要的。” 房间内没有声响。 他将食盒放到餐桌上，站近了一些，又问：“七七，还在发烧吗？刚……睡醒吗？” 微妙的停顿再次唤回半分钟前的记忆，乔七手掌拍了一下门板阻止他再问，急急地回复：“我没事！你等我一下！” 随即咔哒落锁声头，垂眸压按着小鹅脚掌。 男生的手掌就势挪开，指腹轻捻。 一时没人说话。 或许生病的人因为身体原因情感也脆弱，惯会寻找依靠，即使高烧让她的五感比平时迟钝，可也慢慢察觉，她今天对周寻的依赖感似乎过多了一些。害怕尖。 乔七走得不快，她身上仍然没有什么力气，所有物品都在周寻那。 她的背包被他单肩背着，药袋被他提在手里，就连那只小鹅，也被他拎在指间。 两人到医院门口时，一辆黑色私家车滑过，周寻开门，把她让了进去。 大约是提前得了指示，车内没开空调，车子开始行驶时，原本半降的车窗升起，密闭空间的温度慢慢爬升。 乔七身上汗意更甚，她脱了外套拥在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周寻聊着，汗水湿透半个后背时，身上恢复了一些力气，胃部饥饿感渐渐来袭，车窗外闪过餐馆饭店时，视线就跟后，房间内又没了声响。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声音，周寻一愣，哧的一声，生生被气笑了。 房间内的乔七迅速返回床边，拿起手机，才发现周寻的两条未接来电和数条信息。 1:20。 [zx]：七七，晚安，好梦。 7:20。 [zx]：七七，身体怎么样？ [zx]：争得没有烧。” “好，这两天不要贪凉，衣服不要穿太短……” 乔七快速地瞟一眼周寻。 魏雪那边杂音多，她说话的声音便跟着提高，即使不开扬声器，周寻应该也能听到。 果然，周寻眼神向她扫来，在她的长裤上停留数秒，又在她的T恤上停留数秒，之后对上她的眼神，玩味地勾一下唇角。 才降温的脸颊再度热起，乔七转开目光，魏雪的叮嘱还在继续。 “病毒感染会反复发烧几天，记得及时测量体温，下一次可以吃退烧药的时间是下午5点，没到吃药时间可以先物理降温。今天温度不算高，你把窗户打开通风，不要开空调。出汗会难受一些，忍一忍，过两天退烧再洗澡。” 乔七摸一摸自己半湿的头发，想到刚才尴尬的一幕，耳根悄悄红了，嘴上略微僵硬地应一声后挂断通话。 桌上已经摆好了餐碟，空置的食盒被放在一旁。周寻像是没受任何影响，神色淡定，从厨房拿着碗筷调羹出来，娴熟地像是在自己家。 乔七微蹙眉头，坐到餐桌旁，又想起刚刚的事，目光不自觉地瞥向门口。 男生将碗筷递到她面前，同她一样望向同一个方向，随即转身对上她的目光，唇角微勾，什么都没有说，却像是已经窥到了她的想法。 乔七揉着脸低下头，默默无言，夹着面前的菜做鸵鸟，埋着的头里闪过一串串新密码。 男生拉开她对面桌椅，没过多久，修长的手指出现在视线内，一只白嫩的虾肉被放到她眼前的碟子上。 这是周寻挑明了对她的喜欢后，第一次为她剥虾。 乔七蓦地想起高二时，她误以为陆星然喜欢自己，时常因为自己的一碗水端平而吃周寻的醋，干过一阵“回馈”感情的事。其中一件就是为他剥虾。 那次周寻问她，没有他的份吗，她给他和念念各剥了一只后，为了“展现”陆星然的与众不同，又为陆星然剥了一只。 现在想想，那时候明明是周寻在吃醋。 乔七思量半刻，放下筷子，伸手拎起一只虾，去掉头尾，将虾壳剖开，虾肉放进对面男生碗里。 饭桌上安静片刻，男生低沉声线响起，“七七，什么意思？” 要笑不笑的逗人语调，听得人心头漏掉一拍。 乔七低着头擦净手，夹起面前的虾肉，故作轻快：“还你一只。” “哦，这样。”散漫的一声笑后，没一会儿，碗碟里又被放入两只虾肉。 乔七愣愣地抬头，正对上男生兴致盎然的眼神。 这时，周寻将剥好的第三只送过来，“欠我三只了。” “……”这是什么幼稚游戏啊！ 乔七压住已经溢到唇角的笑，放下筷子，拎了三只虾过来。只是她剥虾的速度慢，三只虾放过去时，在对方有意放水的情况下，自己这边的碗碟里又多了四只。 还没还清又欠了新债，乔七探眼一看，盘子里还有五只完整的虾，周寻的手迟疑地伸到盘子上方，像是不知道要挑哪一只。 乔七探身，迅速连同盘子带虾一起端过来，得意地扬扬下巴。 对面周寻一愣，抽出纸巾擦手，没有要同她抢的意思。 乔七放下心，将虾一只一只剥好，整整齐齐摞到对方碗碟里，擦着手，嘴边扬起胜利的笑，“我赢了哦。” “好，欠你一只，”对面男生应一声，夹起一只虾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目光热热地落在她脸上，“下次还你？” 男生询问的语调像一把小小的钩子，不知不觉间，气氛从最初的幼稚慢慢游向暧昧，空气里像是被撒了糖果，泛着甜甜的香。 乔七被看得面上一紧，手指捏紧筷子，垂下眼眸低低“嗯”了一声。 视线不时交汇，饭桌上却安静无声。一顿饭吃得乔七身上又泛起热意。 吃过饭，他没说走，她便也没提，搜出一部老电影后，和他隔着十厘米距离坐着一起看。 就像魏雪说的，病毒感染会反复发烧，第二三天是最为严重的，会折磨的人没有力气。电影播放还没过半，乔七身上又泛起冷。 忍了一会儿，她微微躬身，将指尖埋进膝间汲取温度，身旁少年马上将电影按了暂停，转过脸问： “又发烧了吗？” 乔七微愣，“没”字才出口，男生手掌已经贴过来。额头上一凉，乔七顿住，眨眨眼，未出口的后半句在嘴里拐了弯，“没，没有很高。” 男生像是被她气笑了，取过一旁的额温枪，滴滴滴滴的尖锐爆鸣声后，他将温度亮出来。 红色背景屏幕上大大的38.9℃。 乔七闭紧嘴巴，目光飘远，像是刚刚说那句话的人不是她。 男生目光在她脸上停了片刻，直到她脸皮快要撑不住，才起身。 乔七目送他走进洗漱间，在他转身时马上移开目光，右耳听到他的问题：“七七，哪一条毛巾是你的？” “哦，”乔七起身，跟着过去，“浅绿色那条，怎么啦？” 周寻将毛巾摘下，折了几折，扭开热水阀，燃气热水器工作片刻，热水顺着水管流出。他将毛巾打湿，再拧开，轰着她回房间，“回去躺好休息，物理降温。” 第一次有男生进房间，乔七紧张地迅速扫视，暗自庆幸自己有收拾房间的好习惯。她站在床边，却有些坐不下去。在她的房间里，在一个喜欢她她也喜欢的男生面前，躺在床上，怎么想怎么让人脸红。 乔七手指不安地缩了缩，眼神四处晃着，嘴上喏喏，“哪有那么脆弱，我其实还好，多穿一件衣服就行，我——” “七七，”周寻打断她，乔七抬眼，周寻一手拿着她的毛巾，目光锁着她的眼睛，一手在她头顶轻揉，“在我面前，你可以那么脆弱。” 男生声线温柔，乔七一愣，心里一股电流窜过，手脚跟着酥麻。 她眨眨眼，说了实话，“你在这里，我会有些不好意思。” 周寻一笑，手掌落在她肩上，压着她坐下，“如果你觉得我进你卧室是占了你的便宜，那改天我邀请你去我房间。这样打平，好不好？” “……你，闭嘴！” 乔七羞愤地躺回床上，拉了一边薄被盖好，眼睛一闭，指挥道：“放上来吧。” 男生动作小心地将毛巾放下，乔七额头上温温热热，她舒服地在心里叹息一声，耳边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周寻放好毛巾后并没有离开，轻微的座椅挪动声后，房间安静下来。 身上似有一道视线，睫毛不安地颤动片刻，乔七没忍住睁开，便与周寻的目光相对。 他坐在床边的座椅上，什么也没做，就那么看着她。 乔七面上一红，身体往被子里缩了缩，小声嘟囔：“你找点事情做，不要一直看着我啊！” 女生的脸本来就只有巴掌大小，额头上盖着毛巾，下巴缩进猫咪图案被子，露出小小的鼻尖和粉嫩的嘴唇，眼睛湿润润的，漂亮得像上好的墨玉，声音委委屈屈的，如一只撒娇的小猫。 这种小猫实在太适合被裹在小被子里，或者窝在主人的臂弯里，亲亲她，抱抱她，让她幸福地呼呼大睡。 周寻目光拢着她，心底软成一片，嘴上却故意逗人：“为什么不想让我看？” 答案显而易见，乔七默了片刻，只侧过头默默躲开他的视线。额头的毛巾却因她的动作滑落到一旁的枕面上，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才刚抓住毛巾，手却被另一只大手握住。 他的掌心似乎一直是温热的，抓着她有些冰凉的指尖。 她抽了抽手，却没抽动。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指尖蔓延到正直手臂，再到全身。 她扭过头时，男生正探身过来，喉结在她眼前一滚，浅浅的鼻息落在她被毛巾润湿过的额头上，像春风拂柳，温热轻痒。 乔七紧张得绷紧肩膀，一动不动，连眼睛也不敢眨，只胸口一下一下起伏。 她没注意到，自己被他握着的指尖也缩了缩，触动他的掌心。 视线里男生的喉结再次滚动，毛巾被重新放回额头，自己的手也被他塞回被子。 周寻站起身：“不逗你了，我出去守着，你睡一会儿，难受喊我。” 说完不等她回应，转身出了门。 思及他声线里微秒的紧绷，乔七弯起眼眸，笑出声。那么能逗她的人，却因为一次小小的牵手落荒而逃，前后差别太大，谁能想到那天在她面前赤.裸上身的是他。 房门没关，客厅里电影音量被调低，乔七离得远，有些听不清。 不知道多了多久，额头上的毛巾和体温同温，意识才渐渐混沌。半睡半醒间，毛巾被取走，哗哗水流声后，额头被温柔轻拭，她舒服地轻哼一声，耳边一声笑，手心又被擦拭。待毛巾抽离时，她扬手，模糊地喊了一声“别走”，毛巾便真的没走，老老实实任她握着。 床边一沉。 她慢慢坠入梦间。 再醒时，是被人轻轻摇晃。 乔七只感觉自己身上很冷，呼出的空气却极热。她慢慢睁开眼，眼前雾茫茫的一片，只能看到人影晃过。缓慢地眨动几下眼睛，她才看清床边的人是周寻。 他在她眼角抹了一下，声音很轻。 “七七，松一下手，我去接一杯水，你该吃药了。” 大脑已经接收到信号，身体却很难付诸行动，乔七愣了一会儿，抬起手，才发现周寻的手被她抓在手里。她慢慢放手，看他转身走出去，皱紧眉头想叫他回来，可又没有力气。 身体的疲惫感拉着她的意识下坠，她闭上眼，听着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心里一点点安定下来。 只不过接一杯水的时间，女生困顿得又要睡去。 她仍缩在被子里，规矩地躺着，唇瓣干涸，烧红的眼角亮涔涔的，是她眨眼时挤下的泪。卷翘的睫毛湿漉漉的，眉头皱起，看起来可怜极了。 周寻走近，心疼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乔七慢慢睁开眼，看着他手里的水杯，慢慢起身。 接下来的事情像是被刻意放慢的镜头，他的手臂伸过来，将她半拉半抱的托起，随后坐到她身后，让她半靠在他肩膀上，递过药，再递过水杯。 她舔了舔唇，将药吞到嘴里，再就着水杯，咕咚咕咚喝掉半杯。 她的视线内再次出现天花板时，男生也坐到她床边。 乔，她晚上的消息发出去如石沉大海，一直没有回音。 她躺到床上，拥着被子滚上半圈。 爱情有多美呢？ 她不知道，只回去有些烧，睡了几个小时，还好，没错过你的第二条信息。” 指头一根根僵着，口罩下的脸红得不知如何是好，只任他握着。心头也如鹿撞，乔七眼眸里的笑淡下去，垂下唇角，小声检讨：“一定是我传染给你的，对不起呀周寻，我太不注意了，今天我应该戴着口罩的。” 她担心地望着他，“你吃过药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周寻目光落在她一双漫着雾的眼眸，很想再多出一只手，便能轻抚她的头顶安慰她。 “不用和我道歉，我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一笑，换上了一副明知故问的逗人语气：“好了，那现在到你回答我的问题，怎么跑下来了？不是让你在楼上就好？” 口罩下的唇微微嘟起，乔七和他短暂对视后看向地面，声如蚊呐：“我也想见你啊。” 女生眼眸似水，声音清甜，垂着目光淡淡地撒娇，像是夏日夜晚最甜的那颗星糖。 喉结滚动，周寻心跳似锣鼓，唇角眉弯的笑意早已压不住，想含着这颗糖，又怕将她融化，只能小心翼翼地托着。 斜风卷着细雨吹过，露着的脚踝沾上湿凉的语气，乔七忍不住瑟缩一下。 周寻牵着她的七暗自吐槽完自己，周寻遥遥和她挥手，手机仍举在耳边，“那好巧，我和你得了同一种病。” 对方轻而易举地为她化解了尴尬，乔七噗嗤笑出声，收起是一提到这个词，眼前就会晃过某个人的影子。 有他辅导完她数学，借机和她同撑一把伞的狡黠，有篮球砸过来时他毫无迟疑的拦挡，有他拒绝替陆星然载她后骑着单车的落寞背影，有他站在孔桥上那句“我们两个一定能一起考到B大”的肯定，有那天他翻墙而出时，望向她的那个笑，也有他在广播里检讨时那一句“希望毕业后，还可以一起去看海”的邀约。 迟来的感受到如潮水翻涌般的情意，乔七心脏滚烫一片。 在她不曾注意的角落，有人朝她迈出一步又一步。 她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一骨碌坐起身，将杯子里的凉水一饮而尽，仍是不能降下一点滚烫温度。 他已经走了那么久，那现在这一步，是不是该由她来走？ 一旦有了想法，便没有犹豫。 乔七拿过手机，点开男生的消息框，深呼吸几次，弯着唇角慢慢敲下一句话： [周寻，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第 64 章 甜酒 心跳在按下发送键那一瞬达到最快，乔七把手机扣在胸口，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思绪乱窜。本来觉得十拿九稳的事，随着时间推移以及少了深思熟虑好像突然有了一丝紧张。 周寻看到会是什么反应？ 会答应她吧？ 会怎么回复她？ 一分钟过去了，对方依旧没有回复。 乔七又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到床边时往后一摊，仰躺在床上，幽幽地叹一口气。 自己是不是太心急了。 她拿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将被子拉到头上，眨着双眸继续天马行空。 他没发晚安，应该没睡吧？ 可是他这一晚上在做什么呀，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 算了算了，打电话要说晚安的习惯，今天的消息里空落落的，想来是她今天不舒服，早早睡了。 不知道她有没有又发烧。 视频通话请求又在屏幕上方提示，周寻直接点了拒绝。这样两次过后，林奕安静片刻，发来两条长达59秒的语音消息。 周寻调大音量，点开，将手机放在一边后抽出一支铅笔，顺手拿过一张白纸垫在桌上，铅笔刀抵着铅芯，慢慢地削磨。 语音里林奕大笑几声，幸灾乐祸的味道顺着网线飘过来，周寻眉眼淡定地刮着铅芯，耳边尽是他的调侃。 “不是吧，哥，你已经沦落到以色侍人了？关键还没侍上，哈哈哈哈，乔七可真行！这都不动心？！你看你现在吧，啧，被看过的男人要是没上位，那身价直线贬值。我觉得吧，你以后只能这么不明不白地跟着……” 嘎嘣一声，削长的铅芯断掉一截，不知道飞到何方，白纸上只留下细细的铅笔屑和力透纸张的深黑色钝点- 和顾念聊了没有多久，乔七便撑不住，匆匆道了晚安，又给周寻发过去一条，窝在被子里睡了过去。 早上被魏雪摸着额头叫醒，喝掉半碗小米粥，又吃好药，乔七迷迷糊糊应着魏雪的交代让她和乔林放心去上班，又窝回床上。 等到她再睡醒时，桌上的电子钟指向上午11：25。 室内空调没开，安安静静，不时一两声啪嗒声，像是有雨滴拍打在玻璃上。 身上的被子早已经被她踹开，皱巴巴地被她压在身下，闷闷的汗像是裹在身上，黏腻难捱。 乔七坐起身缓了缓神，蹙着眉头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角，指尖半湿。她抽了张纸巾擦掉脸上和脖颈上的汗，将纸团团好，远距离投射，丢进墙角处的垃圾桶。 窗帘翘起调皮的一角，透进的光线却暗，乔七将窗帘拉开，向外望去，细细的雨丝斜飞着打在窗棂上，汇成一缕，缓缓流下，在玻璃上留下一道蜿蜒痕迹，很快又被其他雨怎么问，你看到我的告白了吗？ 这话有点问不出口。 告白这么重要的事，是不是当面说比较好？ 至少有个又一声笑。 他忽然问：“你要睡了吗？” “没有呀。” 现在哪里睡得着。 想到对面的下楼声，手指收了动作，乔七问：“你是不是有事呀？” “是有。” 少年像是来到室外，话音里混着些许风声。 “哦，”乔七缓慢眨眼，有些不舍地回：“那你先忙吧，我们明天——” “不问问我有什么事儿？” 乔七手指揪揪床单，唇微微嘟着，还是问：“那你有什么事呀？” 听筒里风声更大，周寻声线微微颤动：“我要去看看我女朋友，不知道我女朋友愿意不愿意掀开窗帘一角？” 女朋友三个字从他舌尖吐出，自然轻柔，却像是一杯酝酿已久的甜酒，听之微醺，乔七心中悸动不止，猛地从床上坐起奔到床边，拉开窗帘一角。 窗外只有几盏亮着的路灯和丝丝细雨，目光所及处一个人影也没有，处处透着清冷。 “现在吗？外面在下雨。” “没关系，雨不大。”周寻像是在蹦跑，气息微喘，听得人耳痒，乔七不自在地揉一揉耳朵，又听到他说：“你病还没好，不要下来，只拉开窗帘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他顿了顿，笑着说：“实在熬不到明天再去看你。” 心绪像被注入暖暖的海潮，乔七心里一片温热，放下窗帘，转身靠在床边，低声回：“好啊，我也，想见你。” 周寻微顿，接着是一声爽朗的笑，笑声飞扬，带着满满的少年气。 “别急，五分钟内出现。” “我没有急！” “好，是我急。” 周寻顿了顿，压低声线：“我现在，特别特别，特别想看到你。” 耳中心中同时窜过麻酥的电流，乔七羞囧得说不出话。 她揉揉脸，打开衣柜，翻找适合外出的衣物，嘴上转移话题：“你衣服穿够了吗？带伞了吗？” 男生没再逮着刚刚的话题不放，认真地回复她的问题，再汇报自己的位置：“穿够了，也带伞了。我现在在路口。” 乔七看一眼时间，通话不过3分钟，平时要走10分钟的路，他是怎么在短短时间内从家里到路口的。她急着拿出三套裙子，慌乱地往身上比，“那你不要急，我等你，你，专心赶路，到了给我打电话啊。”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匆匆挂断电话，将三套裙子平铺在床上，迅速挑选。 周寻看一眼熄灭的屏幕，红灯转绿，他收起手机，穿过马路后又奔跑起来。 雨夜路上车辆稀少，只偶尔一辆飞驰而过。 一排尽职值守的路灯下留下少年匆匆跑过的轻快身影。 发丝飞扬，少年大步跨过一个又一个浅浅的水坑，只留下路灯的浮动光影。 临近午夜，小区里只几家燃着灯光。远远看到三楼盈着暖光的窗，周寻放慢脚步，拆开一直拿在手里的黑伞绳扣，按动开关，砰的一声，伞面撑开。 细细雨丝坠在伞面上，沙沙作响。 他匀着呼吸朝着暖黄窗口走近，拿出手机，还没来得及拨打，一楼门栋楼灯忽地亮起，照亮门边站着的纤细身影。 周寻心里一颤。 女生戴着口罩，穿着白色衣裙，裙摆飞扬，小鸽子似的飞过来，扎到他的伞下堪堪停住脚，抬起眼，明亮的眼眸弯起，接着又愣在原地。 男生和她一样，戴着口罩。 “你怎么啦？”乔七眨着眼睛问。 周寻低头瞥了她一眼，蹙起眉，又想气又想笑。 他将伞柄递到她手里，脱下外套罩在她肩上，自己身上只留一件黑色短T。 “怎么跑下来了？”他低眼看她，“冷不冷？” 宽大的外套带着男生体温，暖了有些凉意的手臂，手中的伞柄又被拿回，乔七指尖抓了下垂到大腿根的衣摆，触感微凉。 外套上沾着点点水迹，像是刚淋过的，乔七抬头，发现少年的头发上也沾染了些稀碎水珠。 他是直接跑过来的。 撑起的这一把伞，大概也只是为了让她放心。 微顿后，她翘着嘴角说：“不冷，我穿的是长裙呀。” 又抬抬脚，指给他看：“你看，快要垂到脚踝了。” “嗯，”周寻应一声，帮她提了下快要溜到肩膀的衣领，目光滑过女生平直的锁骨，向上对上她的眼眸，又问一遍刚才的问题：“为什么跑下来？” 乔七瞧着他眼底的笑，眼珠一转，“你先回我，你怎么戴着口罩呢？” 周寻只弯着眼眸，没答。 乔七歪歪魏阿姨同意，中午去看你 8:00。 [zx]：七七，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让家里阿姨做好，中午带过去 9:00。 [zx]：七七，还在睡？ [zx]喷着蒸汽，乔七不敢再想，塌着肩膀打开衣柜，挑挑拣拣，拿出一条顾念十分想帮她扔掉的完全没型的运动长裤，又摘下一件衣身宽松领口微小的T恤，穿戴妥帖，理好头发，又拍了拍脸颊，打开门。 周寻正侧对房门方向，电话贴在耳边，见她出来，和对面说了一句“七七刚醒”，将电话递了过来。 乔七清一清喉咙，接过电话，叫了声“妈妈”。 魏雪那边声音嘈杂，传来一两声菜名，听起来是在医院食堂。 “刚睡醒呀？又烧了吗？” “……嗯，刚醒，还头，仔细观察男生神情。 一把黑伞将两人罩住，路灯的光直直垂下又折返，只从侧面透出一点微黄的光。 少年眼神明亮，瞳如点漆，神情却有一些倦怠。思及对方和自己一样戴着口罩，乔七眉头一蹙，伸出手臂。 手心落在男生额头之前，被一只更大的手掌握住。 那只手掌热度比她的要高上许多，有些微烫，她的手被他握在掌心，小小一只。 手掌微错，修长的手指插到细嫩指间，握紧。他拉着她的手移到身侧，解释他几个小时没出现以及戴着口罩的原因。 “晚上手机，朝着他慢慢走过去。 清晨的林间，鸟儿欢鸣，阳光倾洒，两道身影慢慢靠近。 离的近了，她看清周寻的眉眼，像是睡足了，比昨天精神很多。 他垂眸时笑意自眼底蔓延至眼角，有种冲破喜悦的幸福感，一双大手朝她伸过来，“早上好。” 乔七歪歪头看他，纤小柔嫩的手掌放上去，在他手掌合拢时又调皮地抽回。 掌心倏地一空，周寻眉角微挑。 女影，从手机里听她的声音，那样就很满足。 如果可以，他霸道一些，贪婪一些，一直聊到她泛起困意，再放她去睡觉。 等真正见到她，看着她明媚着眉眼跑到他伞下，和他说也想见他，心里的贪念似乎又多了些。想拉着她的手，多站一会儿，再多站一会儿。 现在又刮起风，看她怕冷缩肩的模样，他又开始心疼起来。 手背微凉，周寻垂眸。女生目光仍落在地面，只与他交握的指尖悄悄收紧，可爱得让他忍不住想逗逗她。 他手指微收，悄悄收紧的指尖像受了惊吓，停在原地没动。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她一不做二不休地转过头，手指倏地收紧，稍稍抬高音量，像一只勇猛的小老虎，口罩牢牢盖住一脸娇羞，露着的耳垂却红得要滴血。 “干嘛不说话一直看着我？！” 周寻垂着头，肩膀耸动，轻轻地笑，目光朝她双眸探去。 “我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少年声音柔得如同夜晚映着月色银光的湖泊，声音也轻柔得像是要融化掉谁。 乔七眼睫微颤，微顿后唇角勾起，“放心，我说话算数。” 她晃了一晃他的手，“明天我们去约会呀？” 第 65 章 鼓点 夜风微凉，两个人没有多聊。周寻将乔七送上楼便折返。 客厅内静寂无声，只门厅的顶灯在感应到有人经过时亮了起来。乔七轻手轻脚换上拖鞋，回到卧室，掀开窗帘一角时，男生正在楼下看着她的窗口，目光专注，看到她出现时眸光亮起。 笑容不自觉爬上嘴角，她将窗户打开一个缝，手掌拢在嘴边，无声嗨了声，伸出手去轻摆，又有了和他共处在一片天空下的真实感。 窗外仍在飘着雨，细细密密落在伞面上，落在少女洁白的手臂上。 周寻拿出手机，不过两秒，乔七电话响起，她舍不得收回手，探身从桌上拿过耳机塞上，接通，又把手臂伸了出去。 “七七，把手收回去。”男生的声音里带着笑，还有些许无奈。 耳机里是他的声音，楼下相隔几米处仍有他的声音，整个人像是被立体声环绕，这种感觉很奇妙。乔七又朝他摆摆手，才乖乖收回。 她拿着手正面回馈。 她可以看他的表情听他的声音。 撤回撤回！ 乔七轱辘一下爬起来，解锁屏幕，手指按在发出的消息上，选项刚刚弹出，手机忽然嗡声连震。 周寻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 乔七一惊，手机差点就此脱手。 他这个时间来电，肯定是看到消息了！ 他会怎么说呀？ 深呼吸一口气，乔七牢牢地握住手机，站到地上，定住心神，手指点开接通。 “七七，”男生声音低哑，像是极力压抑着激动，嗓音里还含混着些刚睡醒时的惺忪颗粒感，在安静深夜里如同摩挲在耳边的细砂纸，乔七耳根发热，心脏瞬间提高， “嗯”了一声。 对面一阵窸窣衣料声后，少年坚定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入，“我要和你谈恋爱，七七，我要和你谈恋爱。” 告白时还不觉得，这话被对方直白地讲出来，还是两遍，乔七忍不住面热，她将手背贴在脸颊上，唇角不自觉地弯起，又回了一句“嗯”。 “我现在心跳很快，”周寻忽然说，“从来没有哪天像今天一样高兴。” 平时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忽然说出这样一句带着傻气的话，乔七噗嗤一声笑出声，摸着自己咚咚的心跳，坐到床边，脚跟很轻地踢着床侧，哒哒声回荡在房间里，她跟着回了句：“我今天也很开心。” 一阵轻快的下楼声后，对面少年笑了一声。 乔七时间轨迹都可以和她的对上。 春节那天共走九曲桥，她发人声鼎沸人群，他便发安静的亭角一隅。九曲桥尽头有一座江南院落，那天他们下了桥，有一只橘猫趴在院墙上，打完哈欠跳进院子，他们追着橘猫进去。 坐落在繁华都市中的院落内亭台楼阁，水榭江南，自得安怡。他们逛了院子，在一处亭子歇脚。 乔七记得那天周寻坐在她对面。 她将照片拖动放大，照片一角的地面上，有一道纤细身影。 诸如这样的朋友圈很多。 百日誓师那天三人逃课，回校时他被抓去写检讨，她和陆星然安全躲回教室。那天晚上她隐晦地发了一张张牙舞爪的小螃蟹记录这件事，他则发了一条沿海公路。 他对她的喜欢一直没有掩饰过，只是她过去太过粗线条，从来没有注意过。如果她早早地发现他的喜欢，那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呢？ 想不出来。 乔七收好手机，美滋滋地拥着被子，面朝左侧想想两人过去相处的细节，试图挖掘出他暗恋她的痕迹，面朝右侧计划约会项目，可以看电影可以去游乐场，听说在摩天轮上接吻…… 打住！乔七捂着脸，就这样翻来覆去，不知道多久才睡着。 大概真的人逢喜事精神爽，虽然没睡几个小时，第二天乔七还是起了个大早。她的身体已无大碍，陪魏雪乔林吃过早餐，等到二人上班，马上背上包出了门。 早上给周寻发的消息一直没有回复，她担心他还在发烧。 到榕湾后做好访客登记，物业核实过后乔七顺利进入小区，一路小跑，不过半分钟便接到周寻电话。 “你今天怎么样呀？” “飞到哪儿了？我去接你。” 两人同时开口。 电话那端少年嗓音微哑，带着轻微鼻音，混着穿衣时的窸窣声，有些刚睡醒的慵懒，语调又奇妙的阳光上扬。 乔七被一个“飞”字定住，纳闷地停下脚步，左顾右看。 榕湾占地面积辽阔，绿化极好，放眼望去皆是绿树浓荫。休息了两天的知了躲在枝桠上齐齐上岗，奏出一支夏日奏鸣曲。 今天天空中云量还是很多，但也总算放晴，阳光从厚重的云层缝隙里钻出向下探望，路边绿草的雨滴上映出少女困惑的身影。 周寻先开口回她：“我还好。到哪儿了？” 乔七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小口调整呼吸，慢慢前行，唇角翘着，眼眸跟着弯起，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刚刚在跑呀？” 对面一阵又轻又快的下楼声，像极了他在学校时一蹦一跃便下到了下一层。 “我在猜你是不是和我一样，想快点儿见到你。” 少年声音带着跳跃后的震动感，一下一下拍打在心头。 耳际窜过一串电流，乔七信了顾念那句“你不知道爱情有多美”，嘴角翘得不能再高，她大方回应：“是呀，我是想快点见到你。” 两只鸟儿相伴从高中飞过，乔七抬起头目光追着它们，一直到它们一起落在枝头交颈，头靠头地贴近，才收回视线。 她笑着说：“我好像得了一种病。” 对面男生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轻笑，一声“吱呀”的关门声后，却没回话。 好像猜透了她的套路似的。 这就有点儿没意思了。 乔七嘟着唇，仗着自己现在的身份大胆提要求：“你快问我呀，问我得了什么病。” 又过两秒，那边配合着问：“那七七，你得了什么病？” 女生眉眼弯弯，轻快接出下一句：“我得了一种，睡醒就想见到你的病。” 话音一落，对面又是一声轻笑。那笑声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莫名地多出几分性感。 还没见到人，乔七脸先被烧了个半红，她站在原地，一面被自己尬住，一面思考着要不要等一会儿脸颊降温后再过去。 她正愁着，前方转角处拐过来一道少年身影。 他来的方向正迎着光，一身黑衣染着金边，衬得露在外面的手臂结实冷白，头顶扣着的棒球帽盖住了大半眉眼，口鼻则被黑色口罩遮住。周身带着一股散漫劲儿，整个人懒洋洋的，却又像是一块磁铁，引着人的目光去看。 乔七眯起眼，毫无缘由地想起了他很久以前做乐队主唱时的闪耀。 是她换了身份，情人眼里出西施，观感就不同了吗？ 怎么觉得他这么帅…… 她今天真的有些花痴了…… 不等乔什么？” 男生身高比她高上一头多，又是有意之下，压迫感如一座小山向她袭来，乔七整个人向后退，后背紧紧靠在门框上，后脑勺抵着门板，睫毛颤抖，眼神慌乱地不知道应该看向哪里，心里早就跳成了乱团。 因此也就没听语调，故意停顿。 乔七抬眼，撞进他炙热的目光中瞳孔一缩，颤动着睫毛轻声问：“什么？” “问我为什么躲开，是不是以为你想亲我。” 周寻的声音低沉嘶哑，说话间性感的喉结滚动，乔七看得心头一颤，口罩下的唇瓣抿着，抬起眼睛望着他，没应声。 女生的眼睛湿漉漉的，不动声色，却柔软缠绵，是最美的情话，是最暖的海潮。让人想拥抱她，想亲吻她。 “其实是我想亲你。” 话音一落，黑影跟着压下。 乔七闭上眼睛。 她的下巴被他捏在手里，微微抬高着迎合，他微一低头，唇瓣便覆在她的上面。 这一瞬间，视觉让渡给了触觉、听觉。明明隔着两层口罩，乔七却觉得周寻唇上的热度过渡过来，两人唇间似乎空无一物，她的唇瓣上又苏又烫。 这股酥麻迅速传遍全身，她的手指用力按在桌面上，指尖发白。脚趾不自觉曲着，吊着摇摇欲坠的拖鞋。 她能听到他的鼻息，能听到他擂鼓出他声音里的戏谑。 她舔了舔唇，老实地小声答：“我不是这个意思。” 被舔过的唇瓣颜色粉红，像上好的水蜜桃，泛着诱人光泽。女生浸着水雾的眸子湿漉漉的，看得人心里一软。 周寻目光短暂生轻快地朝前跑上几步，转身回眸，双瞳晶亮如夜星，“早上好呀！”说完又朝前跑去。 马尾随着步伐轻摆，晃出的幅度也欢快。 周寻不自觉弯着唇角，将手收回揣进裤子口袋，跟上。 高考结束后两日，周思晓返回北城，周占卿出国访友，偌大的别墅里又只剩周寻一人。 来的时候兴致冲冲什么也没多想，临到进门乔七才有些紧张。她扶在门边，探讨向里看看，又看向躬身为她找鞋的周寻，慢吞吞地问：“周寻，我来你家是不是不合适呀？” 周寻拿着一双尚未拆封的拖鞋起身，手上拆下包装袋，唇角微挑着问：“有什么不合适？” 乔七目光四处游移着，根本不敢和他对视，，指尖紧张得抠着肩上的背包袋子，小声解释：“就是我们才刚在一起，我就跑到你家来约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空气中安静片刻，等乔七反应过来这话不对时周寻笑一声，人往前踏近一步，一只手臂撑在她身侧，上身欺近，距离她不过几厘米时停住，低声开口：“这是提醒我该做点手带着她转身，将她半揽在怀里，自己站在迎风方向，为她挡住吹进伞内的雨丝。 来见她的路上他想了很多。 想她站在楼上，他站在楼下，隔着几米距离，隔着一扇窗，看着她的身停留，喉结不动声色地一滚，眼神上移对上她的，声线暗沉：“那七七是什么意思？” “我……”乔七嘴唇紧抿，说不出半句话。 男生眸色深沉而灼热，如黑色漩涡，明知危险，却让人自甘深陷。 他离得极近，又是围拢她的姿势，身上的青柠味早已漫了过来，无声侵蚀着她本就飘忽脆弱的神经。 而以前他喊过那么多次她的名字，从来没有哪次像今天一样，含混在舌尖，磁性悦耳。 乔七睫毛轻颤着，心脏跳动得像节奏欢快的鼓曲，鼓点一下一下砸在耳边。 他的眼神，他的气息，他的声音，都引着她靠近。 乔七眨眨眼睛，伸出右手，两指微曲，捏住他的口罩耳绳。 周寻眼神一动。 第 66 章 两口 女生指尖微凉，勾着男生的耳绳，时不时碰到有些发烫的耳朵，目光也聚在那里，眸色纯净，认真执着。 周寻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心脏怦怦跳着，藏在口罩下的嘴唇一动。他收了脸上逗弄的神色，握住她的指尖慢慢拉下，身体向后撤回。 “别紧张，逗你的。”他说。 揉了一揉她的发顶，周寻蹲下身，掩下不住滚动的喉结，将手里拖鞋摆在她脚下，伸手去解她的鞋带。 不再提刚刚的事。 女生穿着一条短裤，脚上踩着一双小白鞋，细长白皙的小腿就在眼前，她似乎还懵着，任由他解开鞋带，握住她的脚踝，褪去鞋子。 她在南方女孩中身高不算矮，座位一直在中后排，脚丫却小小的，或许是因为紧张，白玉似的脚趾极为可爱地缩着，套进拖鞋里空出大大的一块。 见她没有反对，他又去帮她脱另外一只。 却不知道站着的女脸色泛红，指尖在床单着无意识地乱画着，嗔怪地问了句：“你笑什么呀？” 声音里含混着羞意，惹得对面少年机，紧紧靠在床边，依依不舍：“那你回去吧。” “好。”说是这样说，周寻却没挪动一步。 少年仍站在夜幕中，身姿挺拔，举着的伞面微微后仰，露出如墨眉眼，下颌微抬，透过细纱般的雨幕，遥遥望着她。 雨滴沙沙落地，声音比刚才更急。 纵然不舍占满心腹，乔七仍是开口催他回去。少年转身行远，到转角处时，蓦然回眸。 这场景其实与几天前有些相似，那天她躲在窗帘后，而今天她站在窗边，一直目送着他。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乔七躺回床上，伸出左手，灵活地摆动着被他握过的一根根手指，傻笑。 床单上的手机嗡地一声，她马上拿过，是周寻发来的消息，告诉她已经到家，让她早一些休息，又发过来一猫一狗的睡照合影。 大约是今日是不是以为我想亲你呀？” “哎周寻，昨天牵手的时候，你耳朵有没有红呀？” “周寻，我可以摸摸你的耳朵吗？” 前方的少年身影微顿，似乎是被她说到了痛处，悄然加速。 乔七瞬间落后几个台阶，她没急，反而笑得更欢。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她向上跑了几步，趁着他走到拐角平台处，向上一跃，趴到他背上。 周寻后背得更紧。 “别动。”男生声音暗哑，带着几分警告。 乔七手臂一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不小心惹恼了他。 她低头，看向他单手托着她时结实有力的手臂，立刻拍起马屁企图扭转局面。 “周寻，你好有力气呀，一只手就能拖住我。” 男生哼笑一声，没有一点要买账的意思。路过沙发时，将她的书包往上一丢，背着人依旧向前走。 乔七抬眼，再向前就是他的卧室。她现在对他的一切充满好奇，如果换个情景，一定会想去探寻，只是现下，怎么看怎么有点羊入虎口的意思。 卧室门近在眼前，乔七瞬间没了刚刚的嬉笑嚣张气焰，非常识时务的语调转软。 “周寻，你心胸开阔旷达不羁恢宏大度明月入怀有当世才度，一定不会为这件小事生气的对不对？” 周寻侧目，低低“嗯”一声，脚步却没停，背着她进了门。 乔七精神瞬间紧绷，心脏被拎到半空，一晃一晃的没着落，慌着声音问：“我们，我们进来做什么呀？” 周寻没回，背着她往床边走去。 乔七粗看一眼，只觉得他的房间又空又大，前面那张深蓝色的床又宽又大，床上摆着的两个枕头吓得她一抖。 她瞪大了眼，手指紧张地抓起他的衣服，这次连声音也在发颤：“我下次不摸你耳朵啦！快放我下去好不好？我们，我们现在还不适合这样……” 临近大床，周寻倏地矮身，乔七“啊”一声惊恐地闭上眼睛，缩到他肩头手里用力扒着他的肩膀。 周寻似乎是被抓痛了，“嘶”一声，而预想中的坠落却迟迟没有到来。 乔七缓慢睁开眼时，周寻已经起身，他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哼笑，背着她朝外走去。 乔七耳根迅速蹿红，为自己脑补出这一场大戏羞恼不已，她用力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小声抱怨：“周寻你刚刚吓死我了！” “这就吓死了？” 周寻回，语气轻飘飘的，行走间已经背着她到了书房。他转身，将她放在书桌上。 终于恢复人身自由，乔七看看左右，立刻想要跳下桌离他远一点，却被他捉着手臂一挡。 周寻低下头，长腿抵着她，嘶啦一声，撕开手里拿着的一次性口罩，上前欺近。 乔七双手向后撑在桌面上，向后挪动，直到膝弯卡到桌沿，再也退不了。 周寻身量高，又是他站她坐的姿势，垂眸望着她时压迫得如一座小山。他目光玩味地盯了她一会儿，直到把她盯到脸颊发红，才伸出手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遍她耳边的碎发。 耳朵酥酥麻麻，乔七不敢动，可怜兮兮地望着周寻。 女生眼眸水润黑亮，鼻尖翕动，像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羊。周寻有一瞬地迟疑，然而一想到她刚刚皮到不敢不顾，舌尖用力舔抵了一下上膛，一言不发地抬手为她戴上口罩，仔细整理，手指若有若无地贴上她的脸颊、脖颈、耳后。 乔七微微缩着，不敢吭声，感觉自己正在经历他另一种形式的报复。 她的耳尖泛起薄红，眼眸微微瞪大，也是这时才发现，他原本扣在头上的棒球帽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了。 直觉到有些危险，乔七抬起眼眸，小声问道：“周寻，你刚刚应该没生气吧？” 周寻双手撑在桌面上，俯身，距离她不过寸余，喉结一滚，语调慵懒散漫地回她：“没有生气。” 距离近了，乔七有些热，她不自在地侧过头，轻呼一口气，“那就好，”说完拉了下口罩边缘，又问：“为什么给我戴口罩呀？怕我再被你传染——” 余光中男生的目光一直落在她戴着的口罩上，回了声“是”。 乔七轻抿唇角，没再说话，只觉得侧对他的那半张脸滚烫。 女生的侧颈如上好的美玉，莹白一片，方口衬衣露出的锁骨笔直优美，脆弱的血管在眼下跳动。 周寻抬眼，手指捏着她的下巴轻轻将她转回，目不转睛看着她，“七七，你前面问——” 他拖着般的心跳。 乔七僵着动作，屏住呼吸，过了一会儿才轻轻抿了一下他的唇瓣。 周寻迅速向她压近，在她唇上重重抿了一下。 乔七被他压得身体后仰，手掌也后移，慌乱间大概碰倒了笔筒，哗啦一声，笔杆滚到她手边，撞了一下她的指尖后停住。 下巴被放眼眸里燃着亮堂堂的小火苗，语气又急又气：“周寻周寻周寻！玩游戏还有新手保护期呢！我们今天才确定关系，就到了亲吻这一步，这个尺度是不是太大了？！” 周寻一愣，随机挑着唇角俯下身：“那你说应该到哪个尺度？” “牵手吧……” “你不让我牵。” “所以你得寸进尺？” 舌尖轻抵上膛，周寻目光垂着，神色正经，将乔七仔细看了个遍，“我没得寸，也没进齿啊。” 乔七被他看得脸颊发烫，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面这个人一本正经说着黄话，顿时羞愤难当，上前踩了他一脚，夺回手机，转身回了沙发。 那一脚似乎很用力，周寻“嘶”了一声，跟在她后面，声音又轻又柔地哄：“那这样，把这些零花钱当作恋爱基金，以后你想去海边，或者想做其他的事情，我们就用它，好不好？” 乔七气哼哼地没理，点开钱包，立即被里面的数字吓得一懵：13240元。 她支付向来不用微信，钱包里之前只放了100元。 所以周寻发了13140元的红包来开，那只手转而扣在她脑后，拇指按在她的脖颈上，迫使她头抬得更高。 乔七指尖蜷着，颤抖着伸过去，攀住他的肩膀，细腰挺直。 少年的肩膀挺括坚硬，她的手小心翼翼搭在上面，察觉到肩膀在她的手心下似乎一僵。 乔七没管，又抿了一下他的唇瓣，想贴得更近时，唇上忽然一疼。 像是被咬了一口。 苏苏麻麻的感觉顺着脊椎迅速漫遍全身。 乔七慢慢睁开眼，周寻一只手撑在她身侧，另一只手仍扣着她的后脑，看着她的目光直白灼热。 她被烫得一缩。 他又压下。 隔着口罩，他用唇齿重重压了一下她的，抽身时说： “七七，下次不会是这么简单了。” 第 67 章 尺度 乔七心跳如擂鼓，见他退开一些，跳下桌子，没敢看人，噔噔噔直接跑到一楼。 布偶猫Tammy正坐在沙发上悠闲地舔着脚丫，被她跑下来的声响吓倒，猫身一抖，耳朵竖得溜直，看清是她后放下警惕，继续去舔脚事业。 乔七回了一下头，周寻没跟下来。 她心里稍定，摘了口罩坐到沙发上，呼呼喘着气。 唇上微痒，酥酥麻麻，还是他吻着她的感觉。 乔七上齿咬着下唇，念及他刚刚说的下次不会这样简单，半是期待半是羞涩，如被炭火炙烤，脸上又再度热起来。 趁着没人，她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脸颊上果然已经粉红一片，鼻尖上沁出些细汗。 她将手机丢在沙发上，钻进一楼洗漱间，扭开水阀，捧了一捧水泼在脸上，如此往复，直到脸上温度稍降才抬起头，又从旁边抽了一张干净的洗脸巾轻拭。 镜子里的女生唇红齿白，黑眸水亮，耳边几缕湿发，看起来像是浸在蜜罐里的，眼角眉梢都是甜笑。 乔七拍拍脸，收起不知何时又咧开的唇，压了压眼角，走了出去。 周寻正从楼下了雨，萨摩耶上楼来找布偶猫，一个在沙发下，一个在沙发上，各自安家，睡得坦然。 乔七口头上道了晚安，精神上亢奋得睡不着。她先给顾念发了消息，试图骚扰，谁知那边全没动静，大概是已经睡了。 没有了可秀对象，乔七将周寻的朋友圈翻了个底朝天，也是在这时发现，他每一条朋友圈的生正观察他的耳朵。 乔七原本有些懵，怎么他起的头，她才配合一下，他便鸣金息鼓。直到看到他发红的耳朵。 男生戴着棒球帽，将一头黑发收进帽檐，露出的两只耳朵便相当明显。 乔七在心里窃笑，原本看他刚才游刃有余的模样以为他是个老手呢，原来也是个会害羞的纸老虎。 等周寻解鞋带解到一半，她忽地蹲下，猝然与他拉近距离，呼吸直接扑在他耳朵上。 男生抬眸看她一眼，默不吭声地后退几厘米，继续手上的动作。 乔七目光从他的耳朵移到他戴着口罩的侧脸，笑嘻嘻地拆台：“周寻，你也会害羞呀。” 周寻手上动作一顿，瞟她一眼，低声否认：“没有。” 这可就神奇了。 乔七难得抓住他的把柄，抬手指了指他的耳朵，“就有，你耳朵红了。” 周寻低着头没理，让她抬脚换鞋，之后将她脱下的鞋子摆好，又将她的书包摘了提到手里，转身向里走。 乔七紧跟在后面，一扫原本的紧张，看着这人死不承认的背影喋喋不休，“害羞就害羞嘛，这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你刚刚脸皮也没有这么薄呀。” 周寻闷着笑不答，领着人上楼，听她在身后刨根问底，声音脆生生的，像清晨刚出笼的小鸟。 “周寻，你戴着口罩，是不是因为脸也红了呀？” “周寻， 等人走了，乔七才从手机相册里抬头。她瞥一眼矮几上蹲着的那罐旺仔牛奶，拉环已经被扯开，罐口戳着一根弯头吸管，转折点部分的褶皱被完全拉开，螺旋向上，像一只轻舞的脖颈修长的天鹅。 乔七拿过，抿吸了一口，浓郁香甜的牛奶味立即溢满口腔。 Tammy似乎对咔嚓声有了兴趣，猫爪仍然往手机上抬，乔七被它逗笑，重新打开手机摄像，找好角度，咔嚓咔嚓，给Tammy拍了几张照片。 Tammy是一只非常漂亮的小公主，眼睛呈橄榄型，眼球是漂亮的3度蓝，歪头看人时能把人萌化。乔七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凑过去碰碰它的额头，又把它抱到怀里，调整着角度开始女孩间的合拍。 餐厅距离客厅并不远，乔七举起手机，调整角度，将在餐桌进餐的少年也扩入镜头内。 手机按在拍摄键的前一秒，少年似有所觉，侧过脸来，勾唇而笑。 虽然离得很远，少年轮廓依旧帅气优越。 乔七不由得翘起唇角，咔嚓一声，照片定格。 以前或是四人小组一起出行，或是有陆星然在场，拍摄过的照片都是四人或三人合影。 这是她和周寻的第一张合影。 或许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周寻吃饭一直慢条斯理的。乔七搂着Tammy又拍了几张照片，一次一次借着拍照角度偷看偷拍他，他仍在那边不紧不慢地进食。 乔七挑选了几张Tammy的照片，发了一个九宫格朋友圈，又将最漂亮的一张猫咪照片上传成为新的头像，便没了其他事情。 她戳开顾念的消息框，戳了戳她的头像。 顾念大概还没睡醒，到现在还没有回应。 乔七百无聊赖地戳开周寻的消息框，惊奇地发现他换了新头像，白色的萨摩耶，应该是Sunday。 手指悬在头像上时，怀里的Tammy突然起身，踩着她的手臂跳到地毯上，走到有阳光的窗下趴好。 乔七收回目光，手机屏幕上多出一条消息：我拍了拍“zx”。 什么都没设置，这确实是他的风格。 她点开他的头像，确实是Sunday的大头。萨摩耶笑得一脸开心，像是吃到了最爱的狗罐头。 乔七返回，看着两人一猫一重，被她冲得向前迈了一大步，怕她危险，他手臂迅速向后，托住了她的腿。 乔七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点火，又往上纵了一下，一手牢牢扒着他的肩膀，一手去摸他的耳朵。 背后被柔软擦过，女生甜甜的气息忽而落在颈侧，周寻全身僵着，头往旁边侧去，仍是没躲开她的触碰。 他托着她大步向三楼走，声音压抑着从喉咙里挤出：“七七，别闹。” 男生轮廓锋利有型，对外的脾气也硬，耳朵却出奇的柔软。乔七听着他低沉的声音，看了一眼眼下更红的耳朵，嘻嘻一笑，手指轻动，一揉，一捏，一捻。 “七七！” “嗯嗯，你的耳朵好软呀，哎呀，又红了！” 指尖又在他耳尖上点了两下，乔七意犹未尽地收手。她动了动腿，拍拍周寻的肩膀，结束了游戏似的，“好啦好啦，不闹了，放我下来吧。” 这次身下男生却没应声，只将她的腿扣得紧紧的。他速度极快，步子也大，三步两步便上到三楼。 到了平地，乔七往下纵了一下，腿根立刻被扣一狗的头像，弯起唇角。 这时，屏幕上忽然多出一行字：“zx”拍了拍我的钱包塞了一把零花钱。 她咻地转头，周寻那边放了碗筷，单手拿着手机靠在椅背上，正垂眸看着屏幕，唇角提起好看的弧度。 手机嗡地一震，乔七目光移回，手机上多了一个红包转账，封面上写着“七七周岁零花钱”，还没等她反应，马上又多出一行浅色小字：“zx”拍了拍我的钱包并塞了一把零花钱。 接着又是一个红包，“七七两岁零花钱”，“七七三岁零花钱” 乔七看着还在不断冒出的红包喊了声周寻，周寻应一声，抬眼来看，拿着手机的手指仍在操作。 红包封面上的数字已经排到八，乔七站起身奔过去，口中喊他：“快停下，别再给我发红包啦！” 周寻见她过来也没急，起身回了句“补给我女朋友的零花钱”，在乔七过来后将拿着手机的手臂抬高。 男生身量本来就高，手臂又长，高举时轻而易举避开女生的阻挡。 乔七被他一声女朋友喊得脸红，心脏小鹿乱跳似的，垫着脚费尽全力，也只能够到他的手肘，还是在他手臂弯曲放水的情况下。 第一次感受到和周寻的体型差距，乔七在他面前叉着腰站定，口中喋喋不休。 “周寻，我们谈恋爱第一天你就搞这些金钱交易，实在让我怀疑你和我谈恋爱的目的！” 周寻低头撇她一眼。 女生黑眸水亮，脸颊粉嫩，仰着脸气鼓鼓和他“讲道理”的样子实在可爱，让人心里直痒，想把她抱紧怀里，揉揉她。 他微一挑眉，“这算什么金钱交易？你交易给我什么了？” 乔七鼓起脸颊刚要反驳，周寻忽地低头，唇瓣抵在她额头上，“啵”的一声。 乔七瞪着眼愣在原地。 周寻站好一笑，开口：“像这样，我们说好一个红包亲一口，算交易。” 说完又低头，“啵”的一口。 “我们事先没说好，就不算。” “？？”乔七伸手捂着脑门儿，眼中不可置信，像是第一次才认识这个人。 周寻被她的神态逗得直笑，抽出她手上仍握着的手机，在她又抱腰又跳着挂他手臂上的阻止中将红包从上到下收了个遍，将手机递还给她，嘴上解释，“七七，没能陪你从小长大一直是我的遗憾，能不能给我这个机会弥补一下。” 乔七瞟他一眼没说话。 看她嘟着唇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他又想亲她，这次头刚探过去，乔七已经双手捂住脑门儿。 女生做恋爱基金？ 1314…… 旁边沙发一陷，周寻坐到她身边，继续哄：“七七，好不好？” 男生声线低沉喜，“那一定是念念记错——” “教你些基本的还是可以的。” “……”乔七闭上嘴。 没想到自己信口胡诌也能说到一个他会的。 这个人会的运动会不会太多了点。 被冷还在往外冒：@77，你和周寻在一起了？？ 乔七眨眨眼，暂时没回，将消息向上滑了一滑。 十分钟前，她和周寻就“零花钱”一事幼稚地对峙时，班级群里出现一条截图。 截图页面是她的朋友圈，猫咪九宫格下有同学评论，“嘶哈嘶哈，这么可爱的猫咪哪里找”，下面跟的两个评论亮了。 zx：我家。 陆星然：周寻家。 第 68 章 姿势 “官宣”来得猝不及防，乔七在群里回复了一句“嗯嗯”，群消息马上像开闸的洪水一样，有人祝福，有人惊讶才刚在一起么，有人马上为其科普十一班聚会周寻当众追乔七的事。 做为校内名人，关注的目光总是很多，乔七可以想象，不出半小时，这件事便会传遍全校。 事件的男主角正坐在她右侧，左腿随意支着，右腿一抬搭在左腿上，右手放在身侧，手指一点一点百无聊赖似的，目光仍落在她身上。 仿佛她不开口答应，他便就这样一直看着。 乔七被盯到扛不住，终于应允。她将手机熄屏，侧过头，正要与他商量约会项目，手中手机又震动起来。 是顾念。 她示意周寻稍等，直接接起通话视频。 今天下午你把口罩摘下来我看看呀？我和你同一种病毒，不会再被传染哒。” “周寻，你刚刚为什么躲开，上下来。 他摘掉了口罩，露出一张端方清贵的脸，此时眉尾上扬，眼角含笑，显然心情很好。 像是刚洗漱过，他的脸上有未擦净的水珠，光洁的额头上垂着几缕湿发，上身换了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下身穿着她送的那条黑色运动裤，透出了几分少年人的干净帅气。 周寻下楼这次步子不快，闲庭信步般，目光直直找到她，便没再挪开。 被他堵在桌上亲了一通，乔七没有他的坦然，目光稍错，目不斜视向沙发走去，心里却有几分窃笑，原来不止她一个人需要降温。 余光里周寻从侧面朝她走过来，乔七抿着唇，心脏噗通噗通又跳起来，像是被绵密的红粉泡泡挤在中间，呼吸逐渐不畅。 突然几声清脆的“咔嚓”声。 两人循声看去，Tammy不知何时转移了阵地，挪到了她放手机的位置。大概是猫爪上的肉垫恰巧踩中了相机拍摄键，它正在咔嚓声中懵着转圈，肉垫一次次踩在上面。 几次之后，Tammy终于发现了声音来源，低着猫脸去看。 原本有些暧昧的红粉泡泡被戳破，乔七飞快地经过周寻身旁，走到沙发上坐下，抱起Tammy放在腿上，拿起手机。 相册里已经有了几张猫照。毛毛的猫腿、猫肚子、猫脖子、猫下巴，含毛量过高，但是没有一张拍到猫脸的。 周寻看个位置，想借此离他远一些，谁知道他朝她投来一瞥，勾着唇，也跟着移动，这次没把手臂伸过来，而是直接来握她的手。 男生手掌宽大，很容易就将她的包裹在掌心，力气不大不小，不会弄痛她，她也挣脱不开。 乔七无奈，只得任他握着。 两个人在这边拉拉扯扯的时候，顾念正在网络那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姨母笑，等到乔七目光转回，说了句“好了”，才咳了声，问了句：“周寻还在吗？” 乔七给某个人留着面子，不好把他的无赖行为搬到明面上，说了句“没有”，周寻马上目光玩味，挑着眼角看她，帅气又性感。 顾念心里窃笑，和乔七随意聊了几句别的。 乔七嘴上应着，注意力却都在镜头以外。 女生的手又软又小，如细腻的白瓷，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指尖粉红，周寻只觉得每一根都可爱。他握着她的手，捏着她的手指指腹，一根一根依次捏过，又把自己的手指插入她的指间，十指相扣，最后实在太喜欢，就着这个姿势低下头，亲了亲她的手指。 男生唇瓣温润，湿热的呼吸落在指尖，乔七心尖一麻。对面顾念正把手机放在一旁，去关行李箱，乔七马上扭过脸来，凶巴巴地瞪向周寻，手上用力往回抽。 她的那点力气哪里抵得过周寻，被捉着手指又亲了一下。乔七愠怒地呲了呲牙，如一只强装凶悍的小猫，把周寻逗得不行，再次亲了一下她的手背才不再闹她，松开了手，起身走近厨房，打开冰箱。 乔七缩回指尖，指腹摩挲过被他吻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的。她将手压在腿下不再想，视线挪回屏幕，才发现顾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行李收好，正看着她这边贼笑。 乔七脸上发烫，怕对方又说出什么虎狼之词，率先发问：“别总问我，也说说你，和林奕发展到哪一步啦？是不是你问我的问题已经自己尝试过啦？” 顾念哈哈一笑，问她：“周寻真没在你身边了是不是？” 乔七眼神朝厨房方向瞥去。 周寻拿了一瓶冰水出来，姿态松散地站在冰箱前，半仰着脖颈，性感的喉结一滚一滚，半瓶水下肚，他将瓶盖一拧，似是发现了她的目光，撩眼看过来，唇角一勾。 刚沾过水的双唇润泽明亮，被它稳过的指尖再度发痒。 乔七迅速收回视线，“嗯”一声。 顾念眼神毒辣，看着乔七脸颊爬上粉红，就猜出她大概又被撩了。顾念心里啊啊尖叫着怒恨自己没在现场吃糖，又怒七不争，反正时间不急，她干脆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现场授起课。 “乔七七你这样不行，太软了，一定会被周寻吃到渣都不剩！你主动进攻啊！不然只有被摁在墙上摁在床上狠狠亲的份儿。” “……” 乔七眼睛瞟到周寻走到门边，拉开了门，Sunday从门外进来，围着周寻转两圈，大概是渴了，周寻倒放了一小桶水到饮水器上，Sunday低下头，舌头舔着水，尾巴高兴得一甩一甩。 乔七收回视线，小声问：“顾念念你是不是被这样对待过？！” 顾念在对面老神在在，面不改色，“那必然不会。我跟你说，我瞪个眼，他都不敢继续。要是你……”顾念嘿嘿嘿地笑了一会儿，“周寻得扑上去吧，哈哈哈哈！” “……” “七七我送你的漫画看完了没？了解成年人的世界了吧？你经验太少，只能靠这些外部资料来补。” “补什么？补黄色吗？” “哈哈哈哈哈哈！”顾念笑得直抹眼泪，在对面出馊主意。 她的笑声太大，不远处的Sunday看过来，看到乔七后高兴得水也不喝了，甩着尾巴小跑着过去。 周寻拎着一瓶水跟在后面。 “缺什么补什么呀。俗语不是说了吗，读书不趁早，后来徒悔懊，荀子也说了，学无止境。知识不分高低贵贱，我们要多读书，广读书，你呀，看看我送你的书吧，现在学点姿势，将来和周寻对阵的时候才不会菜。” 眼见顾念从一本正经到离了大谱，而余光中一人一狗已经很近，乔七压低声音说了一句“顾念念你闭嘴吧”，利落地挂断通话。 Sunday跑过来在她身前打着转，她伸手摸摸它的头，听到周寻问，“什么学点姿势和我对阵？” 乔七脑袋里嗡的一声，升起了打顾念一顿的念头。 她吸了口气，抬起头一脸正经胡说八道，“念念听说你网球玩得很好，我完全不会，让我学点姿势，练好了和你对阵。” 周寻提眉，“网球么？我网球玩儿得一般。” 乔七一了吗？” 女生手腕很细，周寻两指便能轻易圈住。他摩挲着她的手腕内部，“过几天我要回一趟北城，再十天才能回来。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十天，是有一点久…… 手腕被他摩挲得微痒，乔七往回缩了缩，犹豫问道：“我也去吗？” 男生手跟着挪过去，没再乱动，只拉着她不放，“嗯，具体看你的意思。过去后可以住在我家，周女士很早就希望你去玩儿。” 乔七立刻头摇得像拨浪鼓。 周寻被她这反应逗得笑出声，“拒绝这么快啊，看来这次是周女士的锅。” 乔七继续摇头，“不是。你的。” 她认真道：“刚确在地上，抬起眼眸一笑，食指一摇一摇，“我要飞过去。” 周寻看她稚气的语言动作，料想她有几分醉了，看了一眼并不深的水洼，笑着站在一旁低着头看她。 乔七低着头，神情认真地将裤脚一折一折地整齐卷上来，起身后向后退几步，踩到一块小石头时身形一晃，紧跟着倒退两步，身体后仰手臂乱摆，眼看就要摔倒。 周寻心头一跳，两步踏过去一手撑住她的后腰，急切地去看她，才发现她眼眸里小狐狸似的笑。 女生腰部清软柔韧，拖着她时并不需要费什么力气。而那双本就水润的眼睛，此刻毫不掩饰其中的狡黠。 周寻一时分不清她是醉了还是没醉。 他托了一下她的腰，乔七顺势起身，弯着的眼眸一笑，人站直的瞬间踮起脚尖。 周寻只觉唇上一软，鼻息间都是少女的清甜香气。 他心头一动，手臂揽着她的腰向回收，却被她轻巧地躲过。 乔七像一条轻巧的小鱼，腰身一矮便从他怀里溜出去。她笑着跑两步躲远，嘟着唇朝他隔空一吻，随即助跑两步，轻轻一跃，双腿抻直，空中一个一字马轻松跨过那一片定关系就去你家住，会被活活吓死的好吗？” 周寻笑着甩锅，“那还是周女士的锅，你现在和我在一起不是好好的？” “那是因为没有住在你家的心理压力！” “哦，”周寻微一挑眉，向后一靠看着她，目光向下压了压。 “那现在压力给到你。七七，今天晚上要住在我家吗？” 男生微挑眉眼时有一种漫不经心的勾人的帅，明知道是开玩笑的话，乔七心脏还是怦怦跳动起来。 她看了他几秒，低头解锁手机，调出一个对话框，将手机拿到周寻面前，声音清甜，“我喊三二一，你把刚刚那句话再说一遍好吗？” 周寻低头。 对话框上方对方昵称处三个字——乔医生。 周寻勾起唇角，握住她的手指按下去，“乔叔叔，七七今天——” 看他真的在说了，乔七反倒急了，手指用力向上一划，语音识别出文字后她点了左侧的取消，转头瞪人，“你还真的敢呀？” 周寻伸手捞过她，揉了揉她的头，“只是想以后能名正言顺地和你约会。” 第 69 章 微醺 知道周寻几天后就要回北城，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变得珍贵。 乔七当晚跟魏雪乔林坦白了和周寻的关系，乔林愣怔片刻后表面赞成，回房就换成了自己辛苦养大的女儿被拱后苦大仇深的一张脸。 从这天起，乔医生只要不上夜班或手术台，便会每晚准时出现在乔七兼职的商场楼下，肩负起女儿的“安全”。可怜一对小情侣上车后一个老实坐在副驾，一个钻进后排，楚河汉界分明，在后视镜里悄悄对一下眼神已经是极限，分别时在乔医生眼皮底下连小手都不能拉一下，每日眼神拉丝告别。 乔医生接送唯一省去了的就是交通上的麻烦。 连续几日阴雨，南礼正式进入梅雨季。 一改春末夏初时的清凉，空气变得闷热潮湿，连衣料似乎都浸染上水分，比平时潮上几分，只要出门在外，鞋底便湿哒哒的。 明天周寻要回北城，乔七兼职也到此结束。 老板只让两人工作到下午便结算了报酬，让两人提早“下班”。 今天乔林轮值着她逃之夭夭的身影，一笑，捏着手里的牛奶走近，放在沙发旁的矮几上，垂眸看着脸快埋进手机里的女生，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发顶，转身进了一旁的餐厅。 餐桌上温着早餐。 他昨晚发烧，吃过退烧药后一直睡到物业来电核实访客，到现在还没进食。要飞到另一个城市，上午没有行程安排，顾念一直睡到自然醒。此时一手举着手机，一手将衣服扔进行李箱，恭喜了几句她脱单，马上八卦地问起半夜相见的心情以及发展到哪一步，有没有法式kiss一个。 麦克风公放声音不小，乔七没想到她问得这么直接，后悔刚刚没有到一旁去接，这会再去，倒显得刻意了，并且一定会被周寻笑。 她定了定神，想到早上的kiss，心跳在瞬间失序，嘴上应着“没有没有”，眼睛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人。 周寻自始至终坐在一旁没出声，低头刷着手机，嘴角却是勾着的，显然是听到了顾念的话。 乔七一秒耳热，想提示对面的顾念说话收敛一些，顾念正拿近了手机，朝她这边看。 “七七，你现在在周寻家？” 乔七眨眨眼，“你才到群消息吗？” “什么消息？你身后的手臂是周寻的吧？” 乔七猛地回头。周寻仍旧是刚刚的姿势，只是左侧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了她身后的沙发上，就这么入了镜。这种在别人面前占有的姿势让就耳根的酒，浓郁果香直扑口鼻。乔七翕动鼻翼，记住了这味道。 在之后的繁忙日子里，这味道被尘封在记忆里，直到前几天再次刷到这家小店的消息。 初夏时节，梅子成熟，这个时节的青梅酒香气怡人，口感顺滑。这家小店自酿的青梅酒因为某个网红博主探店评价极好，意外走红。 下了车又步行一段，乔七拉着周寻进了店。 即便是下雨的天气，店内客人依然不少。年轻的店员忙碌在各桌之间，见有新客人进门招呼一声，等周寻收好伞，将长柄伞放入伞架，将两人引到唯一一张空闲的二人小桌旁。 乔七人还没坐好，先拿出手机对着桌角一扫。 等周寻坐好后拿出手机扫码，菜单里已经静静躺着一样商品，自酿青梅酒x2。 周寻目光扫向四周，周围几张桌上或多或少都放着青梅酒，或2瓶，或3瓶，最多的一张甚至摆了4瓶。相比之下，乔七点的并不算多。 酒水和菜肴一起上桌。 乔七迫不及待打开一瓶，倒入加了冰块的透明酒杯。鼻尖翕动，先闻上一下。 琥珀色的酒液中悬着透明冰块，香气淡雅，果香盖过酒香，还未入口，似乎已经有一股酸涩的青梅味藏在喉头。 乔七偷偷咽下口水，推一杯给周寻，像模像样地碰一下，弯起唇角：“十八岁的这杯青梅酒，和我的小竹马——” 女生心情很好，声音清甜软糯，音调都是上扬的，只是“小竹马”这个似是逗人的字眼一出，周寻马上提眉，抬眼看向她。 乔七皮了一下很是开心，嘻嘻笑着接口道：“当然也是我的男朋友碰碰杯。喝了这杯青梅酒，你的小青梅就在你心里安家落户啦！” 小青梅这个词自她口中说出，自带了几分俏皮的可人。周寻勾唇一笑，忽地想起他对她刚起了念头时，也说过这个词。当时的酸全部化做现在的甜，光是闻着酒香，人已经有几分微醺。他在心里默默回了一句早就住进来了，端着小酒盅看向她，故意问：“那我住在哪里？” 乔七转转落的Sunday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见没人再理它，哼唧一声甩着尾巴去找Tammy。 周寻勾起唇角，坐到她身边，自然地拉过她的手，“想哪天去学？” 刚握了冰水瓶的手冰冰凉凉，指腹又被他握住揉捏，舒舒服服的，乔七莫名有种猫猫被撸的感觉。 她抬起眼，弱声反对：“也不是非学不可……” 周寻撩起眼皮，对上她满眼写着不想学的小眼神，忽而一笑，伸手捏了一下她的手臂。“这么瘦，是该锻炼一下。” 乔七沉默着负隅顽抗。 周寻忽地转了话题，“七七，游乐园那边，准备做到什么时候？” “当时说要到高考出分数，怎么悦耳，又刻意柔和了音色，再加上他有些散漫的音调，听得乔七耳廓发烫。 这个人真的又坏又会！ 乔七捏着手机，斟酌着是转回还是自己也拿出相同的数额时，手机突然猛烈地震动几下，是班级群里的@。 她点开999+消息的班级群，@她的消息就是最近的那几条。 大家的消息整整齐齐排着队似的，眼珠，轻抿一口青梅酒，略带酸甜的冰凉口感入喉醇滑，像是冒着气泡的冰雪碧滑过喉咙，带着一点点甜。 她舔目光，两口灌了下去。 两人又吃了一会儿，拿上东西出门。 乔七没忘记拎上那两瓶未开封的酒。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空气清新得如同水洗过，不见一丝尘埃，不时有微风吹过，竟有些初夏的感觉。 这条小街修了很多年，路面早已不平，乔七哼着歌，拎着裤腿，仗着今天的鞋底高，踩过一个一个反着水光的水洼，在一整片水洼前停住。 这一片水洼横亘整个街面，大约2米长，乔七一时纳闷，在他们前面出店的人是怎么跨过去的。 周寻向回望，这条街还有另一个出口在相反方向，从那条路也可以回家，只是要绕很多远的路。他将乔七的包挎到肩上，俯身挽起裤脚，准备背着人过去，却见乔七也在做着相同的动作。 “七七，我背你。”他站起身说。 女生半蹲水洼。 她欢快地向前跑几步，回身朝这边摆摆手，小兔子似的蹦跶着朝前跑，没一会儿已经跑远。 撩完人就跑。 周寻又好气又好笑，只想追上去把人捉住了，按在怀里好好收拾一顿。 他大步跨过水洼，喊了声“七七”。乔七远远地回头应一声，朝他招招手，却没有等人的意思。 周寻跑着追上去。 他步子大，速度也快眨眨眼，收回目光，脱了鞋踩着羊毛地毯坐到沙发上。 沙发很软，周寻不在，她直接没什么形象地窝进去，眼睛一眨不眨地愣了会儿神，而后摸了摸仍然有些热的嘴唇，拿出手机。 他们两个人都没什么经验，今天接吻时最多也只是探一下舌尖，舔一下对方的唇。可是即便这样，也觉得十分得趣。 乔七一直是个爱学习的好学生，在接吻这件事上也不例外，从接吻的方式，搜到接吻技巧，再到接吻时怎样让对方更有感觉，只觉得学海无涯。 顾念有些话说的还是挺对的。 等她快速浏览完，十分钟过去，周寻还没出来。她将手机扔到沙发上，解开背包，拿出里面的两瓶酒。 走廊尽头的房间里，周寻冲完凉水澡，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便出来，一边擦着身上的水渍，一边打开手机浏览器。等他穿上一身干净衣服走出去时，乔七正将两杯加了冰块的青梅酒蹲到沙发旁的矮桌上，端起一杯喝了几口。 看起来是晚上还没喝够。 有了楼下门边的那一幕，看电影已经不是主要目的。乔七没怎么上心，随便选了一部评分还不错的爱情电影，在沙发上挨着周寻坐下。 他刚洗了澡，手臂凉凉的，贴上去很舒服。或许用的沐浴露就是青柠的，清清爽爽的味道又飘过来。 乔七往他身边又凑了凑，抓过他，没一会儿便追上乔七，牵起她的手。 喝了酒又跑了一段，乔七鼻尖额角都沁出了些汗，她拿手背随意地抹一下，拉着他的手轻快前行。 乔七玩水上了瘾，见到水洼就要去踩一下，卷着的裤脚没什么事，露着的一截脚踝却遭了殃，已经有了点点泥污。 可惜不一会儿，出了小街，前方道路平坦，被雨水冲刷过的地面整洁干净。 乔七微嘟着唇，四处去看，终于望见前面弯道处有一个不大的水洼。 她低着头偷偷观察，见周寻的裤脚处一片水渍，泥点比她的还多，顿时兴起了送他个“礼物”的坏念头。 乔七拉着周寻的手向前走，嘴上随意聊着，脚下默默修改行进路线，确保一会儿能够“一击即中”。 离那处水洼越近，唇角的笑便越压不住。 距离水洼一步之遥，乔七舔了舔唇，伸出右脚，还没用力踏出，腋下突地一股力道将她托起，身体悬空后旋了半个弯。 脚底落地时，周寻轻喃了一声“小坏蛋”，人跟着压下。 第 70 章 贪杯 乔七比周寻矮上一头多，周寻脖颈弯着，压下来。 少女的腰盈软纤细，一只手臂便能轻松环住。 周寻单手圈着她的腰，手掌扣在她腰侧，克制着自己不敢用力，生怕吓坏了她，另一只手虚虚托住她后脑，低着头在她唇瓣上轻轻亲了一下。 他微微抬起头，看向她。 乔七的手在他刚刚抱她时已经攀住他的肩膀，这会儿仰着脸，睫毛一颤一颤。酒精作祟，她的眼睛雾蒙蒙的，迷茫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来亲她，又只亲了一下就离开。 周寻的唇瓣很软，带着青梅酸甜的呼吸热热地扑在她唇上，又麻又痒。 乔七张着唇，没过几个呼吸，唇边便有些发干。她伸出舌尖，想舔一下自己的唇角，头上的黑影又压下。 舌尖就这样毫不设防地在她的唇角与他的唇瓣相遇。 两个人愣在原地，脑子里却同时“轰”地一声。电流密密麻麻，一刻不停地轰炸着头皮，酥麻感顺着脊椎一路向下。没过一会儿，攀着他肩膀的指尖有些麻，眼满满红起来。 故意的，这人绝对故意的。 乔七往左侧移动一夜班，一早便和魏雪说了晚上接乔七周寻的事，魏雪答应下来，转头就和乔七挤起眼睛。 突然多出一个晚上的约会时间，这对乔七来说，比中了彩票还高兴，从游乐场出来就在计划约会的事情。 “我们先去我说的那家餐馆吃饭，之后再去看电影好不好？” “等等，看电影不能随时说话，那我想和你讲话怎么办呀？我们还是换个项目吧。” “哎呀，下雨天实在太糟糕了，室外项目全部没办法进行。周寻，要不我们去剧本杀吧？” “等等等等，我再想想！要不去打球？啊很没意思对不对？” “就没有一个随时可以和你说话，不会打扰别人，又不会被别人打扰的约会项目吗？！” 周寻叫好一台车，牵上身旁快要炸毛的女朋友，垂眸看她：“那我们这样，先去吃饭，之后去我家。” 乔七缓慢眨眼，“去……你家呀？” 自从周寻发烧那次之后，她没再去过他家。 现在再提到他家，乔七总会想起上次两人那个隔着口罩的吻。 这一次两人生病都好了，又是在一个私密的环境里独处…… 乔七暗暗咬了一下唇瓣，没再想。 周寻垂眸看着女生颤动的眼睫，撑开雨伞，将她揽近一些，“去我家可以看电影，也可以打游戏。同时满足你可以随时和我说话，不会打扰别人，也不会被别人打扰的要求。七七，去不去？” “那，那去吧。”- 乔七所说的餐馆距离她家约有一公里距离，是她去年发现的一家小店。 小店门面不大，开在一条不算热闹的小街上，暖黄的灯光自窗口透出，窗台上摆着的几个酒坛形状的小酒瓶圆润可爱。酒瓶瓶身不大，青绿色，浅光泽的唇瓣上，迟钝地“嗯”一声。周寻低下头又在她唇上重重亲了一下，才拉着她转身向榕湾方向走去。 两个人起初只是走着，谁也没看谁，后来进了小区，不知道是谁先带的头，脚步越来越快，直到一起奔跑。 夏季夜晚的风从耳畔吹过，乔七记住了少年滚烫的掌心。 她的心脏噔噔跳跃着，不知道是跑步带来的身体反应，还是藏在心底的那点蠢蠢欲动探出了头。 今晚的温度不高，掌心渐渐冒出了湿滑的汗，拉着她的那只手却握得越来越紧。 周寻先她一步站停，伸手推开院门，拉着她快步踏过雨后有些湿滑的石板路，手指按在门锁上。 门锁响起，却没能打开。 乔七小口平缓着呼吸，转过头去看他。 周寻喉结一滚，像是知道问题所在，收回手指后在衣角一抹，重新按上去。门锁应声而开。 Tammy和Sunday前几天被提前带回北城，黑着灯的房间只剩静谧。 咔嚓一声，门在身后关上，乔七听到了两道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是她和周寻的。 门廊上开着一盏很小的射灯，昏黄灯光暧昧地落在地面上，玻璃房门内那一侧，映出两道紧紧靠在一起的身影。 乔七站在透明玻璃房门内，借着这点灯光，望见了周寻眼底的那丛火。 她舔了下唇，染着湿润光泽的唇角落在少年年底，成了目光移不开的根源。 周寻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砰的一声，肩上的背包被他摘下，不怎么温柔地放到鞋柜上。他抱起她，也放在上面。 似乎不需要再多的语言，他躬着腰，双手撑在她大腿旁的柜面上，紧紧贴着她的腿，低着头看了她一会儿，探身来亲她。 鞋柜不算高，乔七脊背挺直，仍旧仰头迎着他。她的后背一片空，双手挨着他的手，也撑在柜面上。 或许是黑暗让他失了方向，或许是酒精让他失了方向，第一下他亲在她的唇角，灼热地鼻息和她的撞在一起。 乔七微微歪了歪头，他的唇瓣擦过她的唇角，落在她的唇上。 没有了口罩的遮挡，又是在这样无人打扰的环境中，两个人反倒生涩很多，只唇挨着唇，一下又一下清浅地亲着、啄着。 周寻身上的青柠味混着今晚青梅酒的酒香，生出一股清爽和热烈。像是夏日的第一场细雨，雨丝看似又细又急，沙沙地落在新绿的枝芽上，落在繁茂的草叶上，枝叶被拍打得抖动不停，等雨停后，枝叶仍旧坚.挺，叶片上缀着几滴晶莹的雨滴。 乔七不知道今晚喝的青梅酒有多少度，一路过来时还没觉得怎样，现在却有一点微醺的麻醉感。 房间里没开空调，她有些热，那点酒好像都顺着毛孔钻了出来，缠缠绵绵地绕在指尖。全身酥酥麻麻的，又软。她感觉自己的腰有些挺不住了，手臂向上，攀上周寻的肩膀，又觉得这样的姿势难以借力，继续向上，攀上他的脖颈。 周寻出了汗，后颈上一层细密的汗水。她的手指放上去后挪了挪位置，周寻马上僵了一下。 他们的唇瓣还挨在一起，她的嘴唇麻麻的，是周寻在含着她的唇瓣，微微用力地啄，她得了机会，有样学样地还回去。 周寻的手抬起，隔着布料擦了一下她的腿，没过几秒，滴滴两声，很轻的电机启动声后，房间里又只剩两道急促的呼吸声。 那只手没放回原位，落在了乔七的腰上，也不用力，就那么虚虚地握着，好像只为了和她共渡相同的滚烫体温。 两个人心脏怦怦跳个不停，放任自己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清清浅浅地互相亲着。 房间很大，温度降下来没那么快，周寻后颈的汗好像更多了。 院子里面不知道谁家的车经过，车灯大开着，拐过去时亮白的光从房间内扫过。 周寻就是在这时候抬起头。乔七一只手搭在他后颈，一只手抓着他T恤的胸口处，仰着小小的一张脸，脸颊粉色，嘴唇被他亲得比往日更红，双眸闭着，睫毛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汗还是泪。 他低下头，亲亲她的嘴唇，又亲亲她的眼睛。 乔七被唤醒般，慢慢睁开眼，她还没亲够，拽了一下他的衣领，又来亲他。这一下只落到他的下巴上。她勾了一下他的后颈，再次亲在他的嘴唇上。 周寻就着这个姿势很轻地笑了一下，安慰般地亲亲她的唇角，之后站直了身体，一手扣着她的后脑，让她贴在自己的胸口上。 周寻的胸口很烫，呼吸急促地一起一伏着，心脏怦怦跳着，乔七觉得比她的跳得要快。 她伸手搂住他的腰，就这么靠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的温度降下来，周寻的心跳声也缓了下来。 周寻放开她，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抻了一下胸口处有些褶皱的衣服，问了句：“上楼去看电影吗？” 乔七眨了眨眼，才想起来他家的目的。 她动了动腿，感觉有了些力气，溜下柜子，应了声“好呀”，伸手开了灯，换上拖鞋走在前面。 一室灯光下，女生动作利落，像是没什么困扰。 周寻眼睛微眯，扯了下裤子，拎着包跟上乔七，从后面看了一会儿她干净清爽的后颈，到楼上后降下幕布，“七七，你选一下想看看的电影，”他的嗓音有些发紧，顿了一下，“我回房间换一件衣服。” 指尖有些湿，他的汗还在。乔七转过身，目光对上男生有些不自在的眼神，又落在他淌着汗的脖颈上，点了点头。 周寻飞快地走到走廊尽头，拐进去，往日一直开着的房门轻轻地关上了。 乔七的手掌。 周寻看她一眼，没说什么，目光又移回去。 小厅里的灯关着，只幕布上投射出时明时暗的光。乔七视线落在对墙的幕布上，心思都没在电影上。 电影有些无聊，她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他的腕骨，偶尔碰到他腕上的红绳。 红绳有些以自己走吗？” “可以，只要你让我种草莓。” “……” 两个人今天才真正腻乎到一起，是最舍不得的时候，明天周寻就要离开，一直到楼下，乔七也没舍得松开他的手。 周围时不时有人来来去去，周寻就站在她对面，看得到却亲不到。乔七怨气满满，仰着头和他商量，“你矮下来一点，帮我挡着，这样就像在说悄悄话。我动作快一点，嘬完就放你走。” 平时说话行为都很注意的女生这会晕乎得像个强盗，渣言渣语说得流利异常。 周寻舍不得离开，又想逗人，站在那没动，微一挑眉。 “听着还挺熟练，以前干过这活儿？” “什么活？种草莓吗？”乔七拉着他的手臂，踮起脚，“你的脖子是我的第一次。” 第一次这个词总是很微妙。 周寻神思被晃，被她拉得一歪。乔七顺杆向上爬，手臂直接勾着他的后颈，挂在他身上，垫着脚双唇贴着他脖颈，“别湿，指腹下的每一个绳结匀称平整，像是精心编制的。乔七低着头，扯着绳尾转了半圈，电影里的光亮了一瞬，她又看到了他红绳里的黑丝。 他的红绳换过两条，这根黑丝却一直都在。 乔七抬起他的手臂，就着光亮看得清楚些。 周寻转过头。 乔七今晚小动作不断，不管是贴着他的手臂，还是贴着他，或者指腹玩着他的腕骨，他都放纵地享受着她的放松和亲近。直到这会抬高了他的手臂，呼吸落在上面，痒得他又想亲她，才转头看过去。 他目光先落在红绳上，又撩起眼皮去看她幽暗中漂亮的眼睛，才问：“怎么了？” 乔七眨眨眼，“我想看看你这根黑丝到底是什么。” 周寻垂下眼默了片刻，抽出手臂后坐到她的另一侧，一手穿过她的腿窝，一手揽着她的后背，将她抱起后放到自己腿上，戴着红绳的手臂放在她腿上。 他姿态尽量放松，声音仍有些发紧。 “看吧。” 70-80 第 71 章 黑丝 男生的两条腿大剌剌地敞着，乔七其实只坐在了他的右腿上。 他抱她时，她的手臂已经勾到了他的脖子，这会儿坐的有些不稳，她仍勾着他，借力向他的方向又挪了挪，最后腰侧紧紧靠着他的腰腹才停下来。 周寻眉眼一直抬着，目光落在幕布上任她动作，坐姿看似松弛，其实身体里的神经早已经绷成了一条拉紧的弓弦。女生的腰又韧又软，贴着他绷得发硬的腰腹，膝盖抵着他左腿。 这样的姿势让他一刻不能放松。 大概每天喝旺仔牛奶的缘故，乔七身上总带着一股软甜的香味，味道淡淡的，绕在他鼻尖，顺着鼻腔蔓延进入他的身体，慢慢栖息下来。 乔七今天的T恤领口宽大，左右各露着半边锁骨，周寻无需乱瞟，余光中便是大片细腻的白。他喉结滚动一下，注意着乔七接下来的动作。 乔七坐稳后收回手臂，双手捧着他的手，光线昏暗，她捧得极近，呼吸落在他有些紧绷的皮肤上。 那根黑丝比红线要细很多，带着细微的光泽，看起来比普通针线又结实坚固一些，乔七细看才知道，这根黑丝其实是缠绕在一根红线上，又和其它红线打成绳扣。如果把整根红绳拆开，这根黑丝应该很长。 这到底是什么呢，能让周寻这么珍惜，很贵，还是很珍贵？ 乔七抬起睫毛。 少年目视前淡轻巧。 乔七还记得，去年她偶然经过，最初为了收藏瓶子而进去买酒，老板是个二十多岁的姐姐，点着她的高中校服告诉她未成年人不能饮酒。 当时桌上刚好有一瓶开了盖前有些晕眩。 这一片水洼恰好在一盏路灯下，乔七微微眯起眼睛，一时分不清是头顶的灯光让她眩晕，还是抱着她的少年让她眩晕。扣在她腰上的手掌灼热，手指用力，她离他又近了一些。 乔七从怔忡中反应过来，舌尖收回，唇瓣仍贴着他的。 她感觉腰上的手指又紧了几分。 这条路再向前走只通着榕湾，时间还没到夜深人静的静谧时刻，远远的有车驶过来。乔七耳尖一动，知道他们两个或许该找个更静谧更隐蔽的地方接吻，但是唇瓣却舍不得离开周寻的。 她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又伸出舌尖，舔了一下他的唇瓣，周寻全身一僵，托着她的后脑重重地亲了一下，随即抬起头，一双压抑着滚烫情绪的眼睛出现在她眼前。 喉结滚动时，他的声音有些哑，“七七，我们回去。” 乔七在少年怀里，一手捧着他的脸，一手放在他颈后。 周寻的皮肤清爽紧实，后颈摸起来有些硬。他的头发有些长了，潮湿的发尾扫着乔七的手背，有些刺痒。她向下滑动手掌，纤细的手指灵活地挑开衣领一角，柔软的指腹钻入，按在男生颈后第一个棘突上，麻麻的电击感顺着周寻的脊椎向下，一路直达尾椎。 他一颤，身体往后仰，撤离了些，整个后背靠在沙发上，声音有些不稳地唤她：“七七？” 乔七追上去，指腹在那块棘突上轻轻摩挲着，感受着男生僵硬的后脊和滚烫的皮肤，贝齿咬着周寻的唇瓣，问：“这样舒服吗？” 她第一次这样做，怕咬疼了他，没太敢用力，每一下都不轻不重的。这种青涩的懵懂的带着取悦的试探，掀翻了周寻的一身血气。 他动了一下腿，捧着她的脸推开些，看着她水雾似的眼睛，拇指指腹抹掉她唇边晶莹的水渍，气息不太稳地问：“谁教你的？” “自学的。” “还学了什么？” 男生的声音又哑又沉，眼睛如深潭漩涡，乔七的视线被吸着深陷，有片刻的眩晕。她眨了眨眼，让开他的手掌又贴过去，侧着头去亲他的耳朵，一下一下地，见他只坐着不动，又探着舌尖舔了一下，用唇瓣摩挲着他泛红的耳垂，问：“这样舒服吗？” 少女温香体软，上半身因为探身的动作几乎贴在他身上，声音很轻很柔，很细地喘.息，像单纯在问，又像在低声引诱。 周寻的喉结重重滚动一下，一把抱起她，将她压在沙发上。 这个年龄的少女细腰盈盈一握，即使躺着，身材依然凹凸有致。周寻目光拂过完美起伏，不敢真的压在她身上，手臂在沙发上半撑着身体，低头去亲她。 他伸出舌尖，在她的唇缝处不停游走，似乎是在认真寻找一个入口。 乔七气息有些乱，胸口不停起伏着，眼睛迷蒙地睁开，上方的少年有些模糊，目光似乎垂着，落在她的唇瓣上。他亲她的时候一直不太敢用力，像是对待易碎的瓷娃娃，将她奉为珍宝，什么动作都小心翼翼。 这种小心翼翼对她是一种天然的引.诱。 她想和他靠得再近些，再近些。 乔七眨了眨眼，勾着周寻的脖颈将他向下拉。他用力地撑着，她用力地靠近。 最后他还是依了她，少年的硬朗和少女的绵软紧密贴合。 两个人唇瓣贴着唇瓣，一时都没动，身体里似乎有旋风卷过，他们必须紧紧拥抱，共渡彼此的温度和颤栗。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气息声渐渐凌乱，互相纠缠着，掠夺着鼻息间所剩不多的氧气。 空调开着，却丝毫没有效了一下唇瓣，抬起的眼眸中藏着小小的坏，手指抵在唇瓣上一点一点，故意拿乔，“你是不是想要我家钥匙呀？emmm，让我想想。” 女生唇瓣粉嫩晶莹，手指纤细白皙，连圆润的指尖都是周寻最喜欢的。 他目光自上滑过，呷一口酒，轻抿唇角，眼神玩味地看着她，口中慢慢给出第二个选择：“同居也行。” “你！” 本来位居上方，转瞬便落入弱势，乔七脸色泛红，努努唇也没能说出一句可以反击回去的漂亮话，一时只低着头掩饰羞囧，默默喝下一杯酒，又添一杯。 青梅酒度数低，周寻倒也不担心她会喝醉，只顺手为她添了些饭菜，和她聊起些别的。 中途，周思晓打来电话，他起身去接。这通电话较长，前后大约15分钟，等他回来后一瓶青梅酒已经见底，第二瓶也没了大半。而桌上还有两瓶未开封的。 乔七把这酒当饮料似的，喝完了手中那杯，又来倒，控得酒瓶里一滴不剩，而碗里的米饭整整齐齐，看起来像是一粒没少。 周寻微蹙起眉，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女朋友是个贪杯的。担心她真的喝醉，他拿过她的酒杯，顶着她委委屈屈的果。乔七很热，她好像出了汗，和沙发紧密贴合的后背上汗津津的，伏在她身上的少年也是，她手心下的背肌灼热而滑腻。 她的手臂伸直，年干净清冽的气息。 呼吸即将被掠夺得一声不剩时，唇齿被放开，她听到周寻有些重的喘.息声。 乔七睁开眼睛，水雾散尽后，露出周寻殷红的嘴唇和压抑着灼热的目光。 “七七。” “嗯？” “七七。” 轻轻的两个字像是在确认，乔七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后回他： “我在。” 周寻的唇又压下，开始再一次生涩地探寻。 电影进行到尾声时，周寻拉着乔七坐起来。 少女的脸上粉红一片，宽大的领口朝一边偏侧，细嫩的肩上一根白色的带子。 她似乎还沉浸在情绪里，呆呆地坐在他腿上，揽着他的脖颈，亲一亲他的下巴，啄一啄他的唇角，整个人乖得过分。 周寻帮她整理好衣服，亲了亲她湿润的眼睫，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缓劲儿- 乔七是被周寻背着送回家的。 身体里的酒劲来得有些迟，她腿上没什么力气，顺理成章地腻在他的背上。 回去的路程大约十分钟。周寻不费力气地背着人，慢悠悠地走着，听着背上女生仗着酒意絮絮叨叨，时不时接上一句。 “你明天真的不要我送吗？你那么可爱的女朋友，你就不想多看她几眼吗？想看她的男生可是很多呢。” “还有哪个男生想看你？” “我不知道呀，”乔七窝在周寻背上，两只手伸到他眼前，比划着数字，“但是念念说，去年情人节的那天早上，表白墙上已经有我的28条消息了！” 她拧着眉想了想，似乎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眉头一直没松开，“还有一个人，说我手忙脚乱的样子很可爱，把我早操做错动作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你说，他是不是坏？！” 周寻将人背牢了些，唇角憋着笑，“坏吗？他是真的觉得你可爱。” 乔七将头搭在他的肩膀上，小声嘟囔，“你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前方绿灯，周寻背着人停下，勾起唇角，“那是我发的。” 乔七呆呆地默了片刻，一直到红灯转绿，周寻背着她走上人行道才反应过来，当年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当初的愤怒心情早已化作泡影，她侧头看着男生漂亮利落的下颌线，嘻嘻笑了两声，很得意似的，“周寻，原来你那么早就开始喜欢我了呀。” 她又想了想，“那还是我们见面的第二天呀，你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 乔七说完也不用周寻回答，自己先美滋滋地笑起来，她紧紧扒着他，嘟着唇亲了亲他的颈侧， “你让我明天去送你吧，好不好呀？我真的好舍不得你，现在就开始想你了。” 女生娇气的声音像是夏日夜晚的清风，只希望来得更多。 心里早已绵软成一片，周寻还是硬下心肠拒绝：“明天航班太早，乖乖在家睡觉，睡醒的时候我们视频，好不好？” 他侧头躲了躲，怕摔了她，动作不敢太大，又被她不依不饶地追上来亲，最后干脆仗着酒劲儿耍起无赖。 “不让我送，不让我亲，那你让我种个草莓。不然快乐小狗也会伤心的好吗？” 夏日雨水停歇后的夜晚清凉，小区里行人渐多。 乔七在他身后一纵一纵，柔软一直磨蹭着他。 周寻后背渐渐出了一层汗，怕她明天想起这事儿难为情，绷着声音吓唬人：“你看前面的那人是不是陆叔叔？” 提到熟悉的人，乔七瞬间恢复几分清明，眨着眼睛去看，缓了几秒后拍拍周寻的肩膀，“我自己走吧。” 那人不是陆叔叔，但是小区里有不少熟人，这样让人背着回去，邻居之间一个调侃，明天乔医生就会来找她聊父女话题了。 “可乱动，我快一点。” 说完用力一吸。 不知什么时候落在她腰上的手掌微一收紧，乔七似是受到了鼓舞，又一吸。 身后传来闭上眼，手指揪住他身前的衣服，鸦羽般的黑睫在脸颊上投落一片小小的影子。 周寻拇指抹了抹她唇角，又俯身亲了亲，将一旁的行李箱拉过来，“七七，要不要坐上来？我推你。” 他真的喜欢黑色，连行李箱也是。 乔七微一搭眼，便回：“不坐，很傻。” 周寻没勉强，一手拉上行李箱，一手扣住她的手，“小时候可没少让我推你。” “是吗？” “嗯，你很喜欢坐那只粉色行李箱。” 乔七诧异。她家里有一只陈旧的儿童行李箱，是魏雪为她买的，嫩粉色的行李箱上两只尖尖的猫耳朵，行李箱中部凹进去一个弧度，刚好可以坐在那里。 她没想到，小时候周寻推着她玩过。 她歪着头去看他，“那我们小时候还发生过什么其他有意思的事吗？” 周寻思索片刻，“跟前跟后一口一个小哥哥算不算？” 乔七猛地想起去年他帮她挡球受伤，她带他去医院看手那一次，魏雪说“就是你身边这位小哥哥”时周寻微妙的一阵脚步声，似有停顿，腰上又是不轻不重地两下，周寻声音很小，“七七。” 乔七踮着脚尖安抚，“你挡好，我马上就好。” “好。” 有过了几秒，脚步声离开，乔七也松开人。 她满意地看了看他颈侧的红痕，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事业，心满意足地欣赏半刻，高兴得踮脚飞快亲了一下周寻的下巴，“好啦，那我上去啦！” 她松开周寻的手，又被他拉住。 少年抬头向三楼窗口望了一眼，又垂眸看她，拉着她的手走在前面，“我陪你上去。” “不用吧，我自己上楼就好。”乔七嘴上拒绝，脚下乐颠颠跟着。 身前少年忽地停住，回过身后要笑不笑地看着她。 “刚刚乔叔叔上楼了。” 乔七眼前一黑。 所以，刚刚的脚步声是她爸？ 第 72 章 送机 乔七在楼下拦着周寻不让他上来时，乔林坐在客厅沙发上，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刚刚楼下撞见的那一幕。 他一直担心的单纯的谈恋爱可能会被欺负的女儿，起初凶巴巴地对周寻说了句什么，后面又拽又拉，直接挂到了周寻身上。周寻好脾气地扶着她，任她胡作非为，远远地看到有人来了还知道为她遮掩。 他是不是得找乔七聊一下恋爱中男女平等的问题。 正想着，卧室里的魏雪喊了一声“老公”，乔林马上站起来应了一声。 魏雪靠在卧室床头，脸上敷着一张面膜，指尖划着手机，“周寻几分钟前给我发消息，七七晚上喝了点酒，他正送她回来。老公你去看一下厨房的蜜蜂还在保质目光微收，落在他带着水渍方，眼睛一眨不眨，潮热的手掌虚虚搭在她腰上，却像坐怀不乱的僧人，对她坐在他腿上这件事毫无反应。她看了许久，周寻才拨冗转过目光，语态自然地问了句，“怎么了？” 乔七认真盯着他，男生目光澄澈，气定神闲。 她还记得上一次来他家，他把她困在书桌上，隔着两层口罩亲她，亲完后两个人一个楼上一个楼下，不约而同地用凉水洗脸静心。那今天这个样子，十成是装的。 乔七凑近了他，周寻仍一动不动地坐着，目光散漫的落在她身上。他的眼睛很漂亮，比凤眼要大一些，这会儿神情微敛绷着不笑，像个端方清贵的世家公子。 此刻，这双眼睛里满满是她放大的映像。 乔七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那根黑丝，会不会是她的头发？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心跳快得便再也停不下来。 亲手编制两次舍不得换掉，又被他缠在腕上一年有余。 不用问，乔七已经确定，那是她的头发。 她迟迟爱上的少年，早就把她放在心里，戴在手边。 眼前漫上一层轻雾，心底思绪的海潮不退反涨，乔七耸了一下发酸的鼻尖，抓着周寻的腕骨不自觉用力，张了张唇，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最后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唇角。 少女唇瓣软得像果冻，气息是初夏时节最清甜的白桃，温软扑簌的呼吸落在唇上，些微的痒。周寻的唇角酥麻一片，似是有羽毛轻拂。 他的女孩用力握着他的手腕，圆润的指尖白瓷一样，那双漂亮的杏眼里藏着千言万语，眉头轻轻蹙着，表情有些委屈。 她应该猜到了。 周寻胸口起伏幅度渐大，仍稳着声音问：“看出来了？” 明明一直默默付出的人是周寻，乔七的鼻腔却莫名其妙地越来越酸，或许是沉溺于他的深情，或许是替他委屈。乔七扁扁嘴巴，声音带上了哭腔，“周寻，你怎么这么能藏呀！” 少年先是一愣，而后笑一声，那笑容清爽干净，笑声里有着轻舟已过万重山后的才能道出的畅快。 “太喜欢你了，”他一下一下亲着她的嘴唇，声音含含糊糊，却句句戳到她心里。 “有时候会感觉自己像个变.态，连你的一根头发、一个愿望帖都要收藏起来。每天离你很近，又很远。” 他扬起手腕，缠着她发丝的红绳一晃，“你第一次注意到它的时候，我又害怕，又兴奋，怕你问，又怕你不问。后来你问了，我慌着拿开，你就没再问。” 乔七心里软成一片，在他的轻啄间隙里说：“怪我当时没有追根到底。周寻，我也很喜欢你，和你喜欢我一样多。” 电影里的男周寻早上8点半落地后直接赶过去，之后每天上午下午晚上各有一场讲座或活动安排。 乔七抱着手机叹了口气，未来十天，她和周寻只能插空联系。 才刚分开就开始想他了。 他的行李应该收拾好了吧。 睡觉了没有啊。 算算时间，他明天最迟4点半就要起床。 乔七在床上翻了个身，将闹钟时间定在凌晨4点，点击天气app，将北城添加到列表，把未来七天的天气看了一遍。 北城的温度比南礼高上五六度，未来一天一片晴朗，一滴雨也没有。 不多的那点酒醉已经被乔林吓跑，乔七躺了一会儿也睡不着，又打出手机相册，翻看这几天周寻的照片。 自从发现两个人之前没有合照，手机也没有存过周寻的照片，乔七便开启了“恶补”模式。手机相册里存着工作服的周寻、走路的周寻、脸上坠着水珠的周寻、吃饭的周寻、喝水的周寻，以及最初她误存的那张，上身赤.裸，露着腰腹的周寻。 乔七摸了摸发热的耳朵，又想起今天指腹下的触感。 周寻腰腹肌肉薄薄一层，指腹初放上去时只觉得有些软弹，她指尖滑动，再去按时又变得柔韧紧致，像是他绷紧一般。可惜还没等她摸索更多，再次被他拉着手臂压下。他今天亲她时，手脚一直规规矩矩的，倒是她，像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色狼。 乔七捂住脸反思半分钟，决定下次还干。 迷迷糊糊地想了很多，指针滑过12点，乔七终于有了睡意- 凌晨4点，闹钟猛地响起。 周寻从梦境中睁开眼，急速喘了几口气，静静平复半刻心跳，翻身下床钻进浴室。 不过片刻，男生擦着滴着冰凉水珠的头发，裹挟着一身水汽出来，将换下的衣物丢进脏衣篓。 随意地擦拭了两把头发，从衣柜里拎出衣服套上，周寻捞起桌上的手机。 和乔七的消息还停留在昨晚的互道晚安，想到此刻她窝在被子里睡觉的幸福样子，周寻笑一声，将手机熄屏，单肩挎上背包，拎过一旁的行李箱出了门。 夜色仍深沉，凌晨4点半的小区万籁俱寂，一声蛐蛐鸣叫也无，关门声都凭空大了几倍。 周寻拎起箱子踏过石板路，打开院门，便望见拐角处匆忙行来的娇小身影。 此时室外温度约有20度。昏黄的路灯下，贴身牛仔裤修饰出女生的一双笔直长腿，怕冷的缘故，她上身裹着一件宽大的卫衣，帽子耷在背后，头发软软地垂在耳边，衬得脸颊更小，也比往日更加恬静乖巧，看到他后招招手，笑着小跑着过来。 原本该在梦境里的人踏着夜色倏然出现在眼前，周寻有一瞬间怔忡，而后嘴角自然弯起。 他伸手揽过人，手背贴了一下她有些凉的脸颊，垂眸看着她：“不是说不来？” 乔七仰起脸呲着小牙笑，“我可没答应。” 纵然昨天酒醉后有些迷糊，她也记得很清楚，她在周寻不让她来送机时一直没松口。 她歪头检查他的颈侧。她种草莓的位置没挑，周寻的皮肤本来就白，此刻靠近肩膀的位置红紫一片，一大半露在T恤领口外，旖旎而又颓靡。看得出来她昨天下了大力气。 “你低一点努力去够他的后腰，她记得那里有很性感的腰窝。 她对他的一切充满好奇。 温软的手掌顺着脊背滑过，周寻微颤，从她的唇上抬起头，稳了稳情绪，一手拉回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哑声说道：“七七，别乱动。” 说完一只手臂轻轻压着她的，让她这只手臂不能再动，又低下头来亲她。 乔七另一只手在他脖颈上没什么力气地搭着，另一边是沙发靠背，没办法伸下去。她不满地侧头，“你对我不好奇吗？你也可以——” 剩余的话音被他追过来吞没在唇齿间。 这一次周寻不再只是试探，他一只手掌穿过发丝来到她脑后，用力托起，舌尖不客气地撬开她的唇瓣，用力裹了一下她的舌尖，松开后又去舔舐她的贝齿，她的每一个角落都没被放过。 舌尖发麻，头发炸开，全身像过电一般，酥麻感电得乔七不知所措，只能默默承受他沉默的热烈。 湿润的眼睫如伏翼的微蝶，沾着泪珠，无辜地轻颤着。 乔七眼前雾蒙蒙来的红痕，总算没那么引人注意。 她将他的衣领拉回去，抬起眼睫去看他，“好了，外面的黑车——”，话还未完全出口，腰上便是一紧。 男生揽着她的腰，低头吻下来。 薄荷的清凉味溢满唇间，周寻的嘴唇有些凉，裹着她的，滚烫的舌尖小心扫过她的唇齿。 “海盐的？”他在接吻间隙问。 “嗯——是不是等你的——” “是。” “那我们——” “乖，让我再亲一会儿。” 后颈被他用手掌牢牢拖住，唇齿被撬开，整个人被他紧紧压进怀里。 乔七眼神，又对上他此刻玩味的眼神，气势十足地乜了他一眼，绷着脸没说话。 可惜这一夜睡得太少，她来的路上不知道打了多少哈欠，没撑一会儿便转过头去，打了个哈欠。 周寻被她这样儿逗得不行，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又帮她理顺，“送你回去睡觉？” 乔七摇头，“我要送你，不然白爬起来了。”她想了想，又提起刚刚的话茬，“你是不是想听我叫你嗯嗯嗯？” 周寻转头冲着她笑，装傻：“什么嗯嗯嗯？” “就是嗯嗯嗯！”乔七瞥他一眼，“想听也不是不行，我叫一声，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周寻没说话见周寻唇角僵住的笑，还没来得及解释，卫衣的帽子突然兜头罩下，身前的男生倏地低头，乔七瞪大眼，下巴被人抬住的同时，唇上一疼。 两人站在机场大厅中央，原本刚刚她哭的时候就引了不少行人注意，周寻现在的这个举动之后，落在两人身上的目光更多。 虽然被宽大的卫衣帽子罩住了脸，乔七的心脏仍然噔噔直跳，脸颊也在发热，羞得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她不自在地推推周寻的肩膀，周寻扣着她没松，抵着她的唇又磨了一下才放开。 唇上热热麻麻的，他呼吸距离她不过寸余，好听的声线低沉紧绷。 “七七，小竹马不是你称呼我的吗？怎么随意给了别人？” 某人只管州官放火，说出的话又酸又气，乔七心里一紧，听到他又说：“七七，你的小竹马、竹马，要么没有人，要么只能是我。” 心脏如被一张密网捆得结实，乔七心甘情愿地被俘，她抬起睫毛，撇撇嘴，小声打趣：“这么霸道啊你，忽略事实了吧。” “这就霸道了？”周寻帮她整理了一下帽檐，“你的男朋友也只能是我。” 周寻说完又看她一眼，漫不经心地一笑，“你未来的老——” “哎呀你。 两人到了小区外面上了车，钻进后排坐好，乔七晃着周寻手臂小声嘀咕，“好不好？” 女生黑亮的眼睛里赤.裸裸的挂着“算计”，周寻向后靠在皮质座椅后背上，拉了她的手到掌心轻捏着，“什么条件？” “现在还不能说，但是我保证不难完成，甚至不用你动手。” 周寻盯着她看了一眼，“那你不吃亏了？” 乔七装出委屈的样子撇撇嘴，“没关系，我可以吃亏的。” 不会装委屈的女生扁着嘴角，眼神里都是窃笑，周寻瞟她一眼，没揭穿，漫不经心的一笑后开口：“行吧，那你先叫一个听听。” 天色将明，路上的车辆仍旧不多。车内没开灯，便显得更安静。似乎一个呼吸声都能听到。 乔七瞥瞥前排的司机，一时羞于出口，偏偏坐在她旁边的男生不紧不慢地催促了一声。 乔七咬了咬牙，对着周寻勾勾手指。 周寻压着到嘴边的笑意，侧身将头低下去。 女生手掌拢在唇边，凑到他耳边，手掌边缘牢牢扣在他耳旁，声音不大，还有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上。 “小哥哥，让我摸摸你的腹肌好吗？” 第 73 章 醋溜味 女生声音甜软，像被奶油浸过的脆皮筒，入口生脆，入喉绵甜。她似乎有些害羞，“小哥哥”三个字被她颤着尾音含混轻吐，反而多了一种纯真的撩拨。 周寻的心脏蓦地漏掉一拍，等到再怦怦怦地乱跳起来时，耳膜才自动打开，接收到她的后半句。 乔七说完话，像是再也撑不住，收回手掌窝回了座位，自己团了团。 如果有个地缝，或许她已经钻进去。 周寻侧眼看着女生慢慢红起来的耳根和说完话后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表情，唇边溢出一声笑，他端正了坐姿，音量压低，语气不紧不慢的，“行动的巨人，语言的矮子。” “什么？” 周寻微一挑眉，“女离得极近，音量不高，在灯光昏昧的酒吧角落里小心试探对方的心思。 电影外的沙发上，少女坐期吗，给七七冲一杯蜂蜜水，再把冰箱里的葡萄拿出来细细。” 刚刚还觉得那小子靠谱，马上就听到了这消息，乔林眉头皱起，边往厨房走边压着火气问：“周寻让七七喝酒了？” 魏雪把手机放到一旁，摘下面膜扔到垃圾桶，走向洗手台，“成年了喝点酒有什么关系？七七没有自己的思想吗？你别总把七七当做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这里也管那里也管，要适度放手。” 她把脸洗净，隔着一道墙，边做护肤边说：“七七说今天那酒好喝，给我们带了两瓶回来。” 乔林脸色稍霁，在厨房应一声，手指拨开百叶窗叶片。 楼下乔七正推着周寻的后背往远处走，一直把人推到路尽头的拐角处，挥挥手后往回跑几步，又停下去看跟过来的周寻，又去推人，这样往复两次，乔七抱着周寻不知道说了什么，周寻终于没再跟上，乔七动作利落地往回跑，中间还闪避开了小朋友乱扔过来的球。 腻腻歪歪又伶俐，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喝醉的。 辛苦养大的女儿有了其他撒娇对象，乔林内心五味杂陈，一回头便看到魏雪站在他身边，正借着叶片缝隙向外看，一脸亲妈笑。 乔七提心吊胆的回来后，本来以为会有一场父女谈心，没想到乔林一脸平静地接了酒，给她拿了蜂蜜水和葡萄，再没说其他的。魏雪朝她挤挤眼睛，进房间去睡了。 乔七放是被司机误会了，马上松开手，晃了下他的手臂，“你快让司机大哥把隔板降下来，别让他误会！” 周寻闲闲地靠着不动，“误会什么？” “误会我们要做什么啊！” “你不是正想做什么？” “……我，我又不是现在想做。” 话一出口乔七就觉出不对，抬起睫毛望见周寻没接话而是一副闲闲表情看她时，顿时有种有嘴说不清的感觉。 她抿了抿唇，没说话。 周寻也没说话。 沉默是暧昧的温床。 隔板升起后后排成了一个小小的私密空间，路灯的光飞速从窗口飞逝而过，留下一道道昏暗不明的光影。 她仍靠在他身上，两人的视线几乎齐平，体温就隔着两层浅浅的布料暖着彼此。 腰间一紧，是周寻的手握在了上面。 乔七呼吸一紧，心跳悄然加快，望着周寻的眼睛一眨不眨。男生的眼睛如湖底深渊，卷起层层漩涡。她颤了颤睫毛，垂下目光，望见男生克制滚动的喉结。 周寻没说话，握着腰将她放回原位，而后敲了敲隔板。 乔七悄悄吐了口气，压下心底的悸动，视线转向窗外。 深蓝的夜空终于在天边撕开一道泛白的口子，钢筋水泥的城市渐渐显出些轮廓。燃着的路灯依然如长龙通向远方。 落在座椅上的纤细手指被一只大掌握住，望向窗外的女生眨眨眼，从车窗上看向身后那道模糊的身影。 两人都没再说话，就这样牵着手一路到达机场。 早上的机场沉闷低调，似乎还没从沉睡中苏醒，旅人脸上泛着乏意行色匆匆，连机场广播都比平日低了几分。 周寻的步子不快，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牵着乔七，不时去看一眼她的脸。 原本在车厢里的暧昧早已没了踪影，浓稠的不舍在踏入机场大厅的那一刻就涌了上来。 从换取登机牌到托运行李，察觉到乔七一句话也没有说，周寻将她的手牵紧，看她绷着的小脸，轻笑一声，故意语调轻快地逗人：“舍不得我了是不是？” 乔七抬起睫毛眨了下眼，委屈得像一只被戳中心事的小猫，嘴巴一扁，眼圈迅速红了，没过两秒，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淌下。 这是在一起后周寻第一次见到她哭。还是被他逗哭的。 他心里一疼，慌着手脚替她去抹眼泪，嘴上忙着道歉，“七七，不哭，不哭了，是我不对。” 他看着她的脸，心疼地一下一下抹着她的眼泪。 乔七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怎么也停不下来，她不敢看人，将头抵到他的肩膀上，声音颤抖带着哽咽，“别看我，我现在一定，一定丑死了。你让我哭一下就好。” 胸口的位置马上湿了一片，周寻哭笑不得，手掌抚着她的后脑，“不会，不管什么时候，我的七七都是最漂亮的。” 他拍拍她的后背，小声地哄：“不哭了好不好？哭肿了眼睛回去，叔叔阿姨看到会担心的。” 乔七伸手揽住他的腰，扣得紧紧的，“可是我很舍不得你，一想到要和你分开十天就会想哭。十天那么长，怎么过呀？” “十天那么长……” 周寻的心里更疼，揽着她的腰将她搂紧，沉默片刻，像是下了决定，“是我之前没有考虑好，不应该答应那边。七七，我不走了好不好？” 乔七一窒，眨眨眼，从他的怀里退出来，鼻头红红的，卷翘的睫毛上湿漉漉的。 她摸了一把眼泪，蹙起秀气的眉头，“你已经答应那边了，不去会不会影响将来录取？我不哭了，我其实已经安排好这几天的事情了。哭就是因为，”她鼻子一酸，眼泪又落下来，“就是因为没和你分开过这么久。” 乔七吸了吸鼻子，接着说：“我之前没有细想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其实没有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里，我也每天都能见到你。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一起吃饭，周末一起复习，不学习的时候我也总能看到你。所以这一次一分开就特别难过。” 周寻擦着她的眼泪，轻笑一声，“怪我，不过我真的很开心，七七，我的温水煮青蛙策略，终于被你发现了。” 他顿了顿，回答她最初的问题，“这次只是学习，不去也不会影响到录取。” 乔七想了想，“但是老师应该也是经济学院的老师吧，现在留下不好的印象，将来可怎么办。我哭一下就没事了。刚刚没有骗你，后面我真的安排了事情。” 周寻顿了顿，点了一下她发红的鼻尖，缓了声音问：“和我说说，你后面安排了什么事情？” “去舞室，然后陆星然说我男朋友不在，他带我上分。” 男朋友不在，带上分？ 虽然知道陆星然不会趁虚而入，周寻仍是一挑眉，嘴角挂着笑，“哦？和你的小竹马一起上分儿？” 小竹马三个字故意被他说出了一股醋溜味，乔七被他逗笑，顺着他的称呼说道：“当然不，”她看了一眼他舒展的眉，弯起唇角，“我要拉我的小竹马一起去打球。” 周寻自己说的时候还不觉得，“小竹马”、“我的”两个词从乔七嘴里说出来，简直像给他灌了两瓶500ml的陈年老醋，醋味从南礼可以飘到北城。 乔七瞥！” 眼看他越说越远，乔七受不了了，打断他的话后推着他往安检口走，“那是多久以后的事情了，你想的是不是太早了点。” “哪里早了？再过两年你就可以登记了，我还要再等两年，是不是很不公平？” “……”乔七不想和他争论这个板上钉钉的问题，推着人继续向前走。 只是到安检口时，那一抹不舍再次爬上来。 临近安检前，周寻猛地回身，乔七还没来得及反应，腰身已经被他紧紧搂着，整个人被他揉进怀里。 周寻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用力吸了一口，又揉揉她的头，“回去吧，司机在外面等你。” 乔七憋住哭腔，点了点头，“你回来的时候，我来接你。” “好。七七，你先走。” 乔七知道看着背影的那一个人总会更难过，她点点头，又用力抱了他一下，反身走了。 一直走到拐角处，她朝周寻挥挥手，之后继续向前。 约莫过了五秒，乔七返回身，悄悄来到转角处。少年仍站在那里，遥遥地朝她点了一下，同时她的手机一震。 乔七打开手机接连震动几次。 “哎，是不是课题分组出来了？”有一人突然说。 “是吧，我的也响了。” 程子恒马上侧过头：“艹，我提示袋子不方便，快看看，我和寻哥一组不？” “我这手机一进电梯信号就不行，还没刷出来，你从寻哥那看。” 程子恒扭过头，周寻手里握着手机，指尖点在屏幕上，似乎正要回复。他凑过去，周寻忽地熄灭了屏幕，将手机收起。 程子恒不解地眨了眨眼，“不是，课题分组是什么秘密吗寻哥？” 周寻扭过头，一脸淡然，“我这儿没信号。” “……哦。”程子恒艰难地回了一句，目光复杂地看向周寻。 周寻仍看一身鸡皮疙瘩，转头想看看周寻的表情，浴室门已经牢牢关闭。 旁边同学杵了杵他的手臂，“子恒你见过周寻女朋友吗？” 程子恒摇头，看一眼浴室方向，压低了声音说：“我只知道寻哥追了人一年多。”这还是手机，是周寻刚刚发来的消息。 [zx]：乖，回去吧，再被我看到，回来就没有腹肌摸了。 乔七笑着编辑一条信息发过去：那我要摸两次！ [zx]：别皮，乖乖等我回来，不能和除陆星然之外的男生出去。 乔七扁扁嘴收起手机，寻了一个可以看到飞机飞起的位置，默默等待。 没过一会儿，手机又一震。 [zx]：怎么办，现在就开始想你了。 乔七弯起唇，动动手指回复：我也想你。这次我看着你的背影。 她不知道自己简单的一句话，让从来不哭的少年红了眼角。 第 74 章 煎熬 和周寻分开的日子，乔七脑子里只有两个字，想他。 周寻那边时间安排得很满，每天早中午只能掐点联系。分开的第二天，乔七早上睡了个小懒觉，醒来时手机上静静躺着周寻发来的消息，最后一条是在一分钟前，周寻留言说中午联系，乔七急忙回复过去一条，可惜还是等到中午才得到回复。 从那天开始，乔七又回到上学时的作息，在有限的时间里和周寻聊上几句，更多的话等到晚上视频时再说。 客厅电视机里播放着最近大热的悬疑剧，乔七搂着魏雪的手臂，鸡皮疙瘩竖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剧里主角逻辑缜密地推理凶手。 正到关键处，手机闹钟响起，乔七关了闹钟，揣着手机毫不留恋地起身。 魏雪拿过遥控器按了暂停，笑着问：“七七，要不要等你一起看？” 乔七欢快地回一句“不用啦，爸爸妈妈晚安”，随即钻进房间后轻轻关上门。 乔林目光复杂地从指向9点的时钟指针上掠过，心里啧一声，这恋爱谈的，掐班掐点的。他起身接了杯水，经过乔七门口时特意放慢了步子，房间里乔七声音不高，像是在笑。 魏雪看他恨不得把耳下心，洗好澡后和周寻视频聊了几句，想到他明天早起便速速挂了，翻出他之前发给她的课程表又看了一遍。 周寻在北城上学时曾经报名参加过B大经济学院面向高中生举办的非学历教育经济与金融课题研究营活动，拿到了优秀学员称号，这一次是受邀返营深度学习。 明天上午是入营欢迎仪式，昨天摸的时候不是很大胆吗，怎么今天——” 话音未落就被扑过来的乔七一手捂住。 女生脸红得要滴血，飞快地瞄了一眼前排安静驾驶的司机，压低音量，恶狠狠地说：“你闭嘴啊！” 女生腿贴着他的腿，肩膀贴着他的肩膀，几乎整个人扑到他怀里，手掌软软小小的，想到它落在他皮肤上的酥麻感，隐在昏暗中的喉结滚动一下，周寻抬起一只手示意投降。 乔七横了他一眼，人还没退回去，汽车前后排中间的隔板突然升了起来。 司机的。 自从送机那天提出了摸腹肌的要求，乔七这几天越说越上口，每天把腹肌挂在嘴边，小猫咪馋小鱼干似的，每天把周寻逗得不行。这会儿看她穿着家居服懒懒地惬意地趴在床上，晃着细白的小腿软软地小声嘟囔，不仅想帮她按一按酸疼的小腿，想把她按在怀里亲一亲，甚至脑子里突然窜出了还想每天一睡醒就看到她的念头。 周寻被自己这个念头背后的欲望吓了一跳，心脏猛地乱跳起来，舌尖顶了下上膛，安慰：“等我回去。” 乔七对他的随口安慰显而易见地不满，亦或今天本来就有其他念头，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说：“等你回来我腿都不酸了。” 眼看着周寻只挑了一下眉，露出点有什么条件尽管提的意思，乔七马上抬起上半身支着下巴，晃了晃小腿，饶有兴味地提条件：“小哥哥，给我先看看呗。” 她大概不明白自己随便一个动作或一个称呼对周寻的杀伤力，也没注意镜头的角度，略微宽大的睡衣领口垂下来，露出些圆润弧度。 周寻意味深长地一瞥，随后喉头干涸着转开视线，玉盘似的圆月正低垂在枝头，仿佛触手可及。他滚了滚喉结，声线低沉：“七七，坐好了说话。” 乔七一愣，回味着周寻的眼神，又看了一会儿他的半边侧脸，才注意到右上角小窗里的自己正“衣衫不整”。 她红着脸坐起来，注意到男生还未转回视线的半边侧脸，想起了他前几次发乎情止乎礼的动作。 顾念曾经说过她对上周寻，会被吃得渣都不剩，结果现在恰好相反，没在一起时他还在她面前脱衣服呢，现在在一起了，他反而是特别矜持的那一个，而她是每天要想饿虎扑食的那一方。如果给她个机会，大概是她把周寻吃个渣都不剩。 想到这个画面，乔七特别想告诉顾念，她现在才是两人关系主导的那一方。 心境瞬间转换，乔七奇妙地丢掉刚刚的羞囧，蹬鼻子上脸地大胆起来。 非常地，想“欺负”人。 特别是这个人还是周寻，那就更有意思了。 乔七转了转眼珠，轻咳了一声，霸道总裁式的一锤定音，“那就说定啦，一会儿洗澡给我看腹肌。” 周寻转过脸来，见乔七端正地坐着，衣领已经整理好，脸颊粉嫩得寸进尺地提要求，一时心情复杂。 女朋友对自己感兴趣，是件好事，但是女朋友之前害羞得像只小白兔，他企图“色.诱”时她直接背过身不敢看，后来不知道“学”了什么，在他家楼下接吻时还青涩得只知道动动嘴唇，到楼上时就成了一只无畏的小牛犊，像个老手一般直接上手，还问他舒服吗这种令人浮想联翩的问题，结结实实把他吓了一跳。 这会儿又是洗澡又是腹肌，丝毫不知道自己在隔空点火。 周寻不知道如果把自己的旖旎梦境说给她听，她还能不能这么“勇者无畏”。 所以现在，给不给，给多少，是个让他头疼的问题。 周寻默了片刻，表情淡淡地看了一会儿对面的女生，不置可否地一笑，“怎么，还想看洗澡了？” 乔七本来的意思是洗澡过后给看看就行，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瞬间亮着眼神问：“可以吗？” “……” 周寻勾着唇一笑：“你说呢？” 分明是不可以的意思。 乔七顿时有种没欺负成人反被欺负了的郁闷，同时又反应过来他的另一层意思，给看腹肌，心情再度小小地雀跃起来，完全没在意两人的关系主导仍在周寻手里，马上催着人回去，“那你快回房间吧，我不耽误你洗澡啦！” 似乎觉得自己这句话太过急不可耐，马上给自己找了个事情找补，手掌在脸颊旁扇着风说：“啊，好热，我再去洗澡。”还特别礼尚往来地问了句，“你要看看我哪里吗？” 周寻暗自吸了口气，睨了一眼两人独处时就打开生猛模式的女朋友，滚动着喉结挤出一句“不用”。 就显得特别冷静自持。 乔七浑不在意地挂断视频，将手机丢在床上，先到穿衣镜前转了个圈打量自身资本，又打开衣柜，挑出一件短款露脐T恤，一件宽大的直筒牛仔裤，钻进浴室冲了个澡。出来时也没吹头发，就那么湿漉漉地搭在肩头，回房间后关上门，上了锁，换衣服。 周寻那边又在楼下坐了会儿，才心情复杂地起身回房间。 这次活动住宿的酒店其实距离他北城的家并不远，仅有20分钟车程。 在他原本的计划里，如果乔七跟着他一起过来，那他每晚回家后可以带着她一起去逛这边的夜市，活动结束后再带她在北城玩上几天。他们两个高考时都是正常发挥，没有意外的话被B大录取不是问题，填报志愿在哪个城市都可以。 但是乔七没过来，他除了第一天晚上回家住以外，其余几天都睡在酒店。原因很简单，路上20分钟，周思晓一直特别好奇他是怎么追上乔七的，回家后又看到了他脖子上的创可贴，逮着他聊，虽然被他打着太极绕过去很多问题还是意犹未尽，看他频繁看手机才放他回房间，一前一后一个半小时就过去了。 乔七那天早起送他，回去后也没怎么睡，和他视频时哈欠连连，湿漉漉的一双眼睛看得他又想亲又心疼，早早让她去睡觉。第二天乔七又没起来，一直到中午，两人才好好说上几句话。这对热恋期的小情侣来说太煎熬了。 这次培训的学生和他一样，大多是早早就锁定了B大经济系的应届高考生，如无意外，也是将来的大学同学。周寻走到酒店大堂时，正好遇到这群人拎着包装好的外卖袋回来。 烤肉的香味从袋子缝隙中钻出，是小馋猫乔七一定会喜欢的味道，周寻看了一眼外卖袋上的店名，默默记在心里，准备等乔七过来后带她去吃。 这群人里有个和他原本就认识的，叫程子恒，是晋，江的堂弟，在北城另一所高中就读，扬声和他打了个招呼，问道：“寻哥一起来吃吗？” 其他几人也招呼着一起。 周寻率先进了电梯，刷卡按了层楼，微一摇头，“不了，回去和女朋友视频。” 程子恒进来后站到他身边，笑着打趣：“哎呦，在楼下还没视频完呢！” 其他几个人啧啧啧地跟着起哄。 周寻笑笑没说话。 他来的那天脖子上的创可贴就没遮掩，空余时间又总是抓起手机，整个人像是活在微信上，差点就把有女朋友且和女朋友热乎得不行这件事写在脑门上了，原本对他有点意思的女生见了只能收起心思。 手里的他从林奕那里听来的。 “这么难追啊，是不是特漂亮？” “漂不漂亮的，等到B大就知道了。”- 周寻给乔七发过去那条“别给我创造做梦素材”，本意是想吓吓她，最好是害羞之后能安分一点，别总招他。没想到乔七看了之后安静了不过半分钟，便好奇宝宝似的一个劲儿地问他做了什么梦，梦里两个人在做什么，他挨不过，模糊地回她就是抱着她亲了一会儿，她又发了一张大哭的表情包，说对方足够想你才会入你的梦，她就是很想他，很想亲他，思念化成了南礼的雨，所以他才能梦到她，问他是不是不想她，她才梦不到他。 平时很讲理的一个人，这会儿像个不用讲道理的宝宝。 他却甘之如饴。 视频接通的时候，乔七又换了一套家居服。这次的家居服是浅青色，她正低头扣着最上面的那粒扣子，白嫩的指尖捏着白色纽扣，轻轻送到扣眼里，灵活地一抻，盖住了漂亮的锁骨。她把手伸到颈后一撩，湿发从衣服里抖落，有些凌乱地铺着他，一脸坦然。 旁边人突然说：“出来了，出来了！” 程子恒放下这茬儿，迅速转过头，“快帮我看看。” “等会啊别急，哦，你和寻哥不是一组。” “哎！” 周寻握着手机一直没动，直到电梯门打开，一群人鱼贯而出后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他朝着另一个方向不紧不慢地走，低头打开手机。 消息框里最近一条是“77”发过来的一句“好看吗？”，再往上，是一张照片。 照片是对着镜子拍摄的。 刚出浴的女生眼神水润，头发湿漉漉的搭在肩头，黑色短款T恤遮到肋骨位置，衬得她肤色净白，烟灰色牛仔裤窄窄的腰身束在胯骨之上两寸处。 中间是一截纤细莹白的少女腰。 正在这时，消息框里又蹦出一条。 [77]：我感觉我锁骨和蝴蝶骨也挺好看的，你要看看吗？ 周寻手指用力握住手机，暗暗吸了口气。 有一个天天招他的女朋友，这TMD谁受得住。 第 75 章 别闹 没给乔七再主动发照片的机会，周寻打开房门的同时，将视频拨了过去。 那边乔七手机就在身边，右手抄手拿起后直接接通，左手从衣柜里扯出一个衣架，周寻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脸，镜头已经转为后置，乔七声音里满是欣喜，“你打过来的好巧呀，我正在想，你会觉得我穿这件衣服好看吗？” 视频通话画面里，几根白嫩的手指入镜，握着一个衣架，衣架横杠上搭着一片不大的黑色布料，一端垂着两条细绳，周寻看了两眼也没明白那是什么衣服。 乔七拎起布片，手机像是固定在了桌面上的支架上，镜头转为前置，她拿着布片往身上比划时，周寻看出来这件布料稀少的衣服是一件露背装，两根细绳一系，就可以挂在脖子上。 一旦有了实物，想象便能的“体贴”让乔七直接愣在当场，她眨眨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寻回自己的声音： “怎么就，怎么就升起来了？我们也没……” 他们声音已经很低了，不会被听到了吧？ 不会以为他们要做什么事吧…… 乔七越想越羞，越想越急，而被她压着的人笑得肩膀直颤。她想起他刚刚抬手的动作，一定朵贴到女儿门上的偷听架势，笑得不行，指尖一点，按了继续播放。 电视剧音量盖过了房间内的声音，乔林端着水杯坐回去，心思从还没嫁出去的女儿便如同泼出去的水，转到悬疑案真凶。 周寻那边刚结束，身边还有三三两两的讨论声，听情况是要一起出去吃小吃。他像是落在最后面，那讨论声越来越小，最后时，一名女生喊了声他的名字，他示意不去，而后出了酒店，到后.庭寻了一张长椅来坐。 南礼这的窗户开着，纱帘一侧被风吹得鼓起，如少女让人心荡的裙角。 对面模糊的窸窣衣料声像是专门打开了一条秘密通道，毫不留情地撞入耳膜，周寻大脑难得的短暂宕机，一时不知道该提醒对面的女朋友即便隔着镜头，让他知道她在换衣服这种行为也很危险，还是切换消息框去群里看看自己和谁一组，以免被她问住。 正在这时，敲门声一片，鼻息间、口腔里、身体里都是少。”乔七说。 周寻看着她从口袋里摸出一片创可贴，微一挑眉，用一种此地无银三百的眼神看着她，“嗯？” “低一点呀。”女生嘟囔着催促。 四周寂静，女生声音压得很低，她本来就是江南女孩的软糯甜嗓，现在在他面前又没了拘束，小声嘟囔的样子像极了是在撒娇。 周寻配合着俯身，乔七拿着创可贴靠过来，软软的甜香味道先落入鼻息。 纤细冰凉的手指若有若无地碰着温热的脖颈，周寻呼吸一紧，目光落在眼前微颤的睫毛上。 乔七的睫毛自小又卷又长，像一把黑色的小刷子。两个人幼儿园时，乔七习惯了翻到他的床上午睡，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双卷翘的睫毛。 睫毛一颤一颤，看得人心痒。 乔七拎开一点衣领，将创可贴覆在红痕上，指腹小心地压了压，冷白脖颈上的肤色创可贴盖住原响起，有人喊了一声寻哥。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又吵又闹，这一层住的又都是研究营的人，几天相处下来已经混了个半熟，因此也就没收着音量。不过两秒，一声又一声的寻哥催着他去开门。 乔七那边听到了声音，凑过来问了句“有人找你吗？” 窸窣声更近了。 血液再度冲向耳膜，周寻喉结滚动，回了一句“我去看看，等会儿再聊。” 乔七非常懂事地回了一句“那你忙吧，我自己折腾着玩一下”，镜头中出现一只柔白的小手，张着五指朝他挥了挥，而后通话挂断。 女生尾音清甜上翘，兴致盎然。 周寻莫名地从中听出了点“我折腾着换衣服，玩你一下”的意思。 有这么一个大胆又坦诚的女朋友，不管是风是浪，他都得接住了，不过—— 周寻随手捞起桌上的水杯，灌了半杯凉水进去，懒散着表情起身，在一刻不停的敲门声和逐渐怪腔怪调的“寻哥你这么久不开门是不是藏人了”的玩在抓紧时间做课题，早汇报早超生早回家，南礼是哪天报志愿来着？我记得比北城要早。总之，咱们组也不能落下！” 刚刚一直在和乔七聊天，周寻确实没看群。他低头解锁手机，让开门口位置，放几个人进门，随口问了句：“你不是没和我一组？” 程子恒领着人往里走，边打量房间边解释：“本来没有，是我发现名单里没你，赶紧找张博。张博说你勾了所有兴趣小组，分组的时候就把你忘了，我赶紧求张博把你赐给我们。” 酒店这一层有双床房和大床房两种房型，这个年龄的人没人愿意和同性共挤一张大床房，所以报到早的，早早占据了双床房。程子恒是北城人，和周寻一样是当天才来报到，喜提和同性同睡的机会。这次入营人数是单数，最后一名报到的周寻，反而独自睡一间大床房。 程子恒和他的同住人都不大讲究，入住当天就把酒店房间当成了自己家，想怎么摆怎么摆，而周寻的房间干净整洁得像刚刚入住，床单铺得一丝不苟，书桌上安静放着一台笔电，沙发旁的茶几上一杯喝掉一半的水，再加上他刚刚站在门口没打算放人进来的架势，多少觉得这人地盘感很强。 他瞟向周寻，成绩好，长得帅，爱干净，笑起来更帅，这得什么样的女生才能把他拿下。 他又看了一眼，周寻确实在笑。 周寻其实平时也笑，只是多是漫不经心，或者是维持礼貌。不像这会儿，眼角眉梢上翘，笑肌上拱，整个人帅得赏心悦目，看得他也想跟着笑。 他叫了声寻哥，试探着问：“又和女朋友聊天呢吧？” 周寻收了笑容，抬头淡淡看他一眼，应了声“嗯”，低下头后又笑起来。 程子恒：“……”这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 他回过身，其他人抱着拎着东西，站在后面，一副不敢坐的样子，又问：“哥你先安排一下我们坐哪儿呗。” 周寻扫一眼，端起茶几上的水杯放到几米外的桌上，抬抬下巴，“你们先坐，等我五分钟。”随后进了浴室。 浴室门关上前，程子恒听到一句宠溺又无奈的“别闹”。 他惊起了在肩膀上，很快湿了衣衫。 整套动作纯真又魅惑。 周寻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屏住呼吸没再出声。 乔七顺了两下头发才望过来，扬着语调小声嘟囔：“这就闹啦？我这才一哭，若我拿出二闹三上吊的架势，你该如何应对？” 刚才的那点悸动感瞬间被赶跑，周寻被她逗得不行，靠在洗手台上，顺着她的毛撸，“说说你打算怎么二闹，我哄你。” 周寻除了刚是凑热闹去抢提前汇报的名额，并没有完全当真，谁知道后面各组好胜心被激起，渐渐卷出了高考架势。提前汇报成为殊荣，都是天之骄子，都想摘下这颗荣誉之果。 再加上可以提前回家陪她。 最终，那颗果子被周寻那组摘到。 喜欢的少年无论在哪里都熠熠生辉，乔七虽然没有参与其中，心里仍然为他骄傲。 她奖励似的又啄了一下周寻的下巴，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那你辛苦了。” 周寻唇上被她咬过的地方明显红肿着，乔七心虚地又去啄他的下巴，手指不敢去碰，只敢在他唇角处流连，声音里透着小心翼翼，“这里疼吗？” 多云的天气里，窗帘半拉着的房间光线昏暗，平添了几分旖旎。 怀里的女生乖巧柔软，眼眸清澈如初，温热的气息喷在下颌线上，指尖若有若无的触碰，都让周寻还没沉寂下去的那股热火复燃。他低头扫视了一眼女生轻薄睡裙下的玲珑曲线，喉结滚动，沉着气硬生生地别过眼去，将她整个人搬到一边放下，站起和她表白那会儿特别直球，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忽地收敛了性子，好像和她在一起做什么都收着似的，所以“我哄你”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乔七心脏被麻得明显一缩，之后扑腾扑腾慌着乱跳起来。 她眨了眨眼睛，声音软了几分：“你不忙啦？” 周寻也没遮掩外面还有人在等的事，说：“先哄我女朋友。” 他没说时间，但乔七知道以他的性格，一定是和别人约定了时限，抿着唇角“哦”了一声后又扬起笑容：“那我先把这次哄人的次数存起来吧。” 周寻看着她有些落寞的脸心里一紧，隔着屏幕摸了摸她的唇角，“不用存着，七七，不管什么情况，只要你生气了，我都会哄你。” “是么？”乔七愣怔片刻弯起唇角，“那我要是无理取闹呢？” 周寻垂着眸光看她一眼，“像你刚刚污蔑我不想你？” “哪里有污蔑？” “我不想你吗？” “你有，你有想我吗？” 周寻默了片刻，忽地压下唇角，“昨晚做梦，梦里没有你，我便醒了。” 第 76 章 落地 乔七这天晚上到底也没看到周寻的腹肌。 周寻那边大概真的急，不过五分钟便有人来叫。乔七还沉浸在他那句“昨晚做梦，梦里没有你，我便醒了”中，美滋滋地挂断电话，拥着被子在床上打了两个滚儿，被顾念一个视频叫起来聊天。 距离高考分数查询还有一天多，顾念的旅行也进行到尾声，明天飞回南礼。她不像乔七这样有把握，虽然高考结束当晚就非常潇洒地去旅行，临近查分的这几天心情越来越忐忑。 和顾念聊到将近十二点，周寻那边还忙完，乔七给他发了条消息过去，半小时后收到回复时已经哈欠连天，周寻打过来视频通话，看她小猫一样窝在被子里，边还陷在梅雨季里，每日阴雨连连，北城那边却天气晴好，即使在夜晚，呱噪的蝉鸣声依旧能掀翻整个夏天。 少年右耳塞着一只脖颈上，少女露着白皙肩背的样子在脑子里一过，周寻呼吸紧了几分。 受医生工作作风严谨的影响，乔七以往穿衣服一向规矩，周寻很难想象她是在什么情况下买了这样一件衣服。 换上入室拖鞋，他走到沙发旁坐下，后背靠在沙发背上，两条腿随意敞着，嗓音艰涩地回了一句好看，瞥了一眼开着的窗户后岔开话题，“今天公布课题小组了。” 这次研究营前期为系列讲座，后期为课题研究汇报。学生根据自己感兴趣的经济学问题报名分组，成组后在老师指导下完成资料收集，探讨研究方法及意义，最后进行小组汇报。 周寻每天晚上都会自己再去打篮球。 陆星然打着哈欠，趿拉着拖鞋进了门，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瞅着茶几上堆的盒子和手提袋直皱眉，“你俩搬家去了？” “正常发挥。”顾念说完坐到一边，拿出手机。 乔七拿了水给两人，自己没来得及喝一口，站着拿出手机哒哒哒地给周寻发消息。 周寻那边课题分组后，联笑声中回复过去一条“乖，别给我创造做梦素材”，而后打开门，往那儿一站，没说话。 他身量在北方男孩子里也是高的，站在门口如一座难以逾越的铁塔，压迫感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向外倾倒。原本懒散的表情此刻尽数收起，眼神微压，凉凉地看着门外几个人，大有点这么晚了来敲我门最好有事的烦闷感。 门外霎时噤声。 周寻放眼一扫，这几人像是有备而来，笔电、ipad、烤肉串，程子恒手里还拎着几罐不合时宜的咖啡。 “有事儿？” 略微懒散的声音削弱了些许凉意，几人里程子恒和他认识最早，也最熟，被拱到最前面。 程子恒歪着头向里一看，开玩笑地问：“不会真藏人了吧？” 周寻扫了他一眼没说话，大有点有屁快放的意思。 程子恒见他不接茬儿，晃了一下手里的咖啡，说起正题，“寻哥你没看群吗？现在各组都系时间上比之前自由，只是好像更忙，午饭时间发过去的消息过了半个小时才回。 陆星然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仰头靠在沙发上无病呻吟感叹天降孤寡，高考前还单身的四人小组，转眼间只剩他一个人单着。两个女生一人看他一眼，嘴里没一句安慰，又乐滋滋地去按手机，陆星然顿觉世态炎凉，视线扫过茶几上两个一模一样的鞋盒，起初也没在意，再次扫过去才发现是一大一小两个尺码，大的那个显然不是乔七穿的，再一看牌子，也不会是买给乔林的。 他指了一下鞋盒，“你和他已经熟到知道鞋码了？” 乔七哒哒按着手机没空说话，顾念乜了他一眼，“这有什么难的，知道个长度很难吗？” 陆星然震惊地看向乔七，默了一会儿接连卧槽几声。 说完听到顾念哈哈大笑，他才回过味儿来。 乔七红着耳朵：“……顾念念你不要说话歧义又乱带颜色！” 她哪里知道周寻的鞋码，实际情况是她今天出门前突发奇想买两人的情侣鞋，带着周寻之前给她的卡，跑到他家去偷看了他的鞋柜。顾念当时兴奋得很，一直问她连家里钥匙都给了，是不是整个人都交给她了。 乔七无语得很。她和周寻最多的接触也就是他压着她亲，手规矩得连她的腰也没碰一下。 其实她今天趁着顾念没注意还干了件事，把自己的脚伸到周寻的鞋里，一双小脚像进了船，晃晃荡荡。 之后的话题兜兜转转，绕到高考分数和志愿上。陆星然和乔七如无意外基本定了，顾念的估分可以够一够Y大和S大，一个在南礼一个在北城，都是不错的学校。Y大离家近，S大离乔七陆星然近。 陆星然翘着腿，鞋尖一点一点，“你男朋友成绩怎么样？你俩打算报一所吗？”他只见过林奕一次，仅有的印象就是长得可以，球打得不错。 “林奕啊，”顾念接话，“他和我差不多。” “差不多的分数还是什么？南礼可比北城卷。”同样的分数，北城可以去A大，南礼去不了。所以周寻刚转学过来就考到第一，他还挺佩服的。 “他估分报这两个学校没问题。” 乔七和周寻要报到一所学校，顾念和林奕也是。 陆星然默了片刻，看着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儿，今天第二次有种孤寡人士的苍凉感，他草了一声后说：“报北城的！他要是敢欺负你，我第一个过去揍他！” 毫不掩饰的撑腰逗得顾念直笑，“他还欺负不了我，你不如担心七七。” 乔七正闷着头给周寻发消息，抽空抬起头，“担心我什么？” 陆星然瞥了她一眼，“她更不用，她不欺负人就不错了。” 周寻默默喜欢她一年多，醋得再难受的时候给过她一次冷脸，事后后悔得不行。倒是乔七，熟了以后多少有点恃靓行凶。 乔七浑然不觉自己会欺负人，反驳了一句“怎么会”，换来陆星然一个撇嘴。 三个人说说聊聊，一直到晚饭时分才散。 周寻这天晚上依旧很忙，和乔七聊了没一会儿又被拉走，客厅里乔林和魏雪商量着明天上午出高考分数，这么重要的时候应该留在家里陪女儿，乔七在房间里收拾完今天买来的东西，无所事事地躺到床上，握着手机翻出一本电子书，看了没一会儿眼皮发沉，将手机扔在一边，翻了个身睡着了。 手机嗡声震动时她以为是周寻，眯着眼睛接通，模糊地带着抱怨嘟囔了一句“你怎么现在才打过来”，那边静了一秒，一道柔和嗓音响起。 “是A大先打来电话了吗？” A大？ 夜色朦朦胧胧，窗缝里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乔七睁开眼睛清醒了片刻，猛地从床上坐起。屏幕上的电话归属地是北城，料想到某种可能，乔七心脏咚咚直跳，稳住声线问：“请问您是哪位？” “我这边是B大招生办的徐老师……” 中间有电话进来，嘟嘟了两声后又挂断，乔七没有办法分心思去看，懵着和徐老师聊完，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具体分数，但是仍然确定了一件事，她去B大，稳了。 挂断电话后半分钟，她的大脑仍然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撞得一片空白，接通周寻电话时，才缓过些劲儿来，声音里压着惊喜，几乎是喊出来的：“我接到B大电话了！” 周寻笑了一声，“猜到了。” “你也接到了对不对？” “对，在你之前几分钟。” 冲天的喜悦潮涌一般，乔七惊喜得笑出声，扭开床头灯，站到地上走了两圈才勉强平静。 “我还不知道自己分数，他们就先知道了，还知道了我的电话？” 周寻那边有些乱，像是课题组还没散，有人扬声问了一句，“寻哥，你俩都接到电话了？” 周寻声音移开一些，简单回应一句“那不然？”对面被秀到，马上嗷嗷叫着大半夜被塞了一口狗粮，很饱很饱。 周寻笑了一会儿，回应乔七，“高校要抢生源，会关注。” 一年半以前，她的成绩险些落到年级中游，从来不敢想自己会成为被抢的生源。 乔七在房间走了几圈，真实感才慢慢落地，她坐在床头，幽幽出了口气，“那我们以后能一起上课了？” “除了不能陪你去卫生间，其他都可以。” 周寻的回答正经又具体，逗得乔七直笑，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那边彻底安静下来，乔七看了眼时间，夜里两点，心疼又可怜巴巴地问：“男朋友是不是又要去陪别人了？” 周寻撩眼看了一遍打着哈欠抓着头发丝毫不注意形象的一屋子男生，顿觉眼珠生疼，收回视线后压低声音：“一屋子不能看的。” 两个人又简单聊了几句，周寻又去忙。 早上刚起床后的那段时间成了周寻最闲的时候，看着女朋友努力睁开朦胧的眼睛打过来视频，目光惺忪地陪他聊过早餐时段，周寻又甜蜜又窝心又心疼。 乔七跟着他再度调整作息，半夜等他忙完聊上一会儿，早上早起聊上一会儿，舞蹈室是隔一天去一次，不用跳舞的下午被她用来补眠。 期间她也梦到过周寻一次，大概是他从来没提供过什么素材，她的梦境清浅恬淡，只不过是和他细细密密地拥吻。即便这样，睡醒时后背仍然浸透了汗。 这样过了几天，到周寻回来前一天中午，她又确定了一次航班，周寻把家里司机电话发给她，让她跟着司机来接。乔七存好，脑子里转了一会儿两人见面的预期画面，最终被机场繁乱的人群和非常有眼色的司机打破，抿了抿唇，睡了。 迷迷糊糊地不知道睡了多久，手机嗡嗡地开始震动，乔七努力睁开眼睛，滑动接听，没什么力气地“喂”了一声。 对面安静几秒，敲门声从房间外和听筒里同时传来，少年有些疲惫的声音响起。 “七七，开门。” 第 77 章 “惊喜” 乔七怔忡几秒才反应过来。 心脏怦怦跳着，她抓着手机翻身下床，鞋也顾不得穿，赤着脚丫拉开卧室门，跑向门口。门把一压一推，日思夜想的少年出现在眼前。 乔七仔细打量他。 周寻上身一件白色T恤，下身黑色运动裤，头发半湿着，柔柔的搭在额前，好像几天不见，头发又长了些，清正的眉眼带着微微疲惫，肩颈线条流畅优越，整个人有些懒散地站在门外，垂着眼眸，往日冷淡的眼底漫上笑意，看着她没说话。 他比去北城前清瘦了些。 没见面的时候乔七只觉得想他，知道他真的忙，这种思念她可以独自忍住，慢慢消化。等到真的见到他，堆积的委屈便再也压不住，抱住他之前，鼻子一酸，眼泪先一步夺眶而出。 乔七扑倒他身上，紧紧搂着他的腰，一句话没说，眼泪没一会儿就打湿了周寻胸前的衣服。 周寻慌乱地揉着她和乔七聊这一天的学习内容，自然而然地为她打基础，一同参加的同学名字也提过几个。因此今天他说到这里乔七也没觉得突兀，将镜头切换到后置，非常自然地接了句，“那你和谁一组呀？” “……” 视野中出现一道白色纱帘。乔七卧室忽闪着睫毛，眼睛已经睁不开，声音越来越低，问两句才哼唧着回一句，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直想把人搂在怀里揉揉，最后也只能隔着屏幕摸了摸她的脸让她去睡觉。 顾念在外面野了将近半个月回来后，似乎不知道疲倦二字怎么写，上午下飞机，中午马不停蹄地拉着乔七逛了小半天街，从头发丝精致到脚趾头，将东西丢给司机，跟着乔七提着大包小包回家，直到靠在一楼电梯旁才喊累，嘴里哼哼：“我今天是爬不动楼了，你家物业费又没少缴，我要坐电梯上去。” 乔七指尖戳了一下电梯上行键，随她。 乔七家住三楼，陆星然家住四楼，以往上学时陆星然下一层楼敲她家的门，两个人一起顺着楼梯三步两步就下去了，回家时等电梯的时间比爬楼的时间还要长，久而久之成了习惯，电梯对他们来说成了摆设。 顾念着女生滑腻的腿。 这种滋味很是磨人。 等进了房间，周寻想将乔七放下，乔七却丝毫没有要下来的意思。双手勾在他颈后，腿还缠着他，坠得他躬下身子，不得不一手按着床面，一手护着她的后脑。 “七七？” 乔七没答，用力一坠，后腰落在了凌乱的被子上，周寻被拉拽得单膝跪在床上，手臂撑在她脸侧。 由下望上去，男生黑眸深沉，下颌线锋利流畅，尖刀似的喉结难耐地滚动着。 乔七眼圈仍发红，眼睛水润漂亮得如莹光的水晶，带了点狠劲儿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周寻一声没吭，撑在她上方没动，手仍护着她的后脑，垂着目光任她发泄。 乔七看着他瞬间红肿的唇，和一动不动看着她的样子，委屈得叠声控诉，“你怎么不告诉我今天就回来？怎么不让我去接你？你都不想早点见到我吗？我都想死你——” 未落的话音被吞没在相衔的唇齿间。 周寻一手托在她脑后，将她压向自己，俯下身，撬开她的唇缝，唇舌直入，发狠吻她。 泪珠从颤抖的睫毛上滚落，顺着眼角流到耳后，被周寻用指腹摩挲着拭去。乔七闭着眼，手机丢在一旁，手臂环在他颈后，慢慢收紧，直到和他身形贴合。 空调呜呜地送着冷风，却降不下丁点温度。鼻息间彼此滚烫灼热的气息交织着纠缠着，耳边紊乱的呼吸声不知道是谁的。乔七心跳快得要撞出胸腔，舌尖被他吮得发麻，她想动一动腿，却被他压得结实。口腔里的氧气一点点被夺走，大脑缺氧般朦胧一片，身前只有一个影子。像大雾天气的清晨，什么也看不清，但是她知道，这片影子是谁。他的味道，他的气息，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让她的心脏胀得满满的，原来的那一点心酸，那一点委屈，在他的亲密亲吻中被挤走，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喜欢，怜爱，珍惜，思念。 周寻抬起头，放开她的唇，坐起身后将她抱到腿上，乔七茫然地眨眼，只听到自己呼呼地喘息声。 他抬手压下她撬起的裙角，吮了吮她的唇，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小笨蛋，还不会换气吗？” 乔七胸口剧烈起伏，顶嘴：“你不给我机——” “教你。” 话音再度被他吞没。 周寻这次不再那样急，一手抬着她的下巴，一手贴着她的腰线，舌尖沿着她的唇齿细细扫过，带起一片酥麻颤栗。 乔七抓着他腰侧的衣服，一点点收紧，眼前再度朦胧不清。周寻放开她的唇瓣，爱怜地厮磨，引着她探出舌尖，勾缠片刻，用力吸.吮，看她屏住呼吸不知所措，将她放开，向上去亲她红着的鼻头，薄薄的颤抖着的眼皮，一点一点吮去眼角的湿意，声音低沉嘶哑而极具耐心。 “怎么会不想你？每天都在想你。想见你，想吻你，想抱你，想早点回来陪你。” 他将她扣在怀里，“对不起，这次是我自作主张。” 周寻胸膛滚烫，心脏紧锣密鼓般热烈而鲜活地跳动着，乔七俯首安静地听着，手指拨弄着他T恤胸前的绣标，软软出声：“我睡前问你航班的时候，你在哪里呢？” 那时他取完行李，刚上车。 “在回家的车上。”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周寻捉住她胡乱拨弄的手指，攥在手心里，“本来计划等你睡醒来找你，没想到……” 没想到真的在一个城市，相隔不过几百米，什么计划便都做不得数，他根本耐不住、等不了。 乔七抬头，靠在他的颈窝里，啄一下他的下巴，瞧瞧他还湿着的发尾，又看向他眼底的乌青，“这次怎么提前了？” “有一组可以提前汇报。” 本来只身，“我先出去，七七，你换件衣服。” 乔七眨眨眼，直直看向他某个部位，又抬眼对上他的眼睛，不但没害羞，还一脸贼贼的笑，好像被她抓到了什么小尾巴似的，又得意又可爱。 周寻被她看得笑出声，伸手扭着她的脸转向别处，“你还是不是女生？” 乔七哪肯，拨愣着脑袋转回来，“是啊，我第一次见，原来是这样。你之前说好的腹肌没给我看也没给我摸呢！” 周寻又转回去，“改天。” 乔七自己转回来，“哪个改天？” “……腹肌。” “不行！” 她手臂没有他的长，动作倒快，直接溜到他怀里，一手搂着他，一手往他腰那儿摸去，才刚掀开一个角，手便被他抓住，轻松反剪到身后。 周寻个子高，力气大，一只手压着她两只手跟玩儿似的。他不敢再去贴着她，想就这么放开她，又有些舍不得，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亲了她一会儿才说：“别闹。” 乔七唇上一片水渍，直哼哼，“你才别闹。” 她向下一瞥低声聊天的功夫，饭香味顺着门缝钻进来，乔林敲了敲门，“七七，起床没？晚饭马上好了啊。” “爸爸我刚醒，马上出来吃饭。” 乔七将家居服抱在怀里，凑过来想亲周寻，被他笑着拦下。少年一扬下巴，“赶紧出去吃饭。” 乔七看了一会儿他，将水、零食、手机充电器准备好，统统推过去，又嘱咐：“你无聊了可以看我的书，书桌上和抽屉里都有。” 外面乔林又催了一遍，乔七拖着步子出去，一步一回头，周寻原本冷着眉眼，被她看得无奈，朝她勾勾手指，乔七马上一溜烟地跑回去，十分不见外地在他脸上吧唧一口，这才心满意足地出去，将门关好。 周寻眼神扫过桌上的书，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叹气。 他在乔七这里，底线已经快被她踏破了。 房间里藏着一个男朋友，乔七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频频看向手机。 19:30。 [77]：吃好饭了。我进去吧 [zx]：太早 20:00。 [77]：电视没意思。我进去，非常直白，“不难受吗？” 周寻：“……” 周寻无奈地松开她，怕她的手疼，给她揉了揉才放开，叹一口气，“我先出去，冷静一下。” 乔七在身后笑出声。 马上被他回头一点，“黑色耳塞，坐在一棵桂树下，整张脸掩映在斑驳的树影里，坐姿松散，像是极热，不多时便扯了一下衣襟，脸上却丝毫没有不耐，听对面的女生口小声说着今天跳了半天舞，又被陆星然拉着去打了两小时乒乓球，运动量太大，现在小腿又酸又疼，如果她那个身高腿长样貌英俊有八块腹肌的男朋友在身边，一定会想给她按一按更加具象。黑色细绳挂在纤白赶紧换衣服！” 话音刚落，门外密码声滴滴响起，有人进了门，站在玄关鞋柜处问：“七七，午睡醒了？” 乔七房间的门半开着，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周寻一愣，整理了一下衣服要朝外走。 乔七心脏直接跳到嗓子眼，噔噔几步跃过他，将自己房间的门啪地一声关上。 门外乔林似乎一愣，过了几秒，声音来到她门外，询问的声音再次响起，“七七？” 乔七后背靠在房门上，一颗心脏显些跳出来。她指了指周寻的嘴唇，竖起食指立在唇边让他不要出声，拉着他轻手轻脚向里走，对门外说：“爸，我刚要睡！” 第 78 章 金屋藏娇 下午三点半，夏风卷着乌云来到南礼上空，窗外的蝉鸣声仍悠长。 乔七将周寻推到椅子上坐下，静声。 门外没有动静，乔林应该是回了房间。 乔七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过身，和周寻一站一坐，一高一矮，对视片刻，被他脸上无奈的表情逗得无声笑开了花儿。 房门关着，暂时安全，她心里的那点紧张早已放下，又很少有这种居高临下看他的时候，一时觉得很有意思，低着头看看他锋利帅气的眉眼，挺拔的鼻梁，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帅，没忍住上手摸了一把。 周寻随意敞着两条腿坐着，乐得捉住她的手，顺势将人拉近了些，压低声线：“小坏蛋，现在我怎么出去？” 乔七颤着肩膀笑了一会儿，看他渐渐挑起的眉角才止了笑，手背胡乱一抹眼角，小声问他：“被我金屋藏娇不好吗？” 周寻静静看了她片刻，指腹抹净她眼角的水渍，看她仍藏着坏水儿的眼神，向后靠在椅背上，眼神里有种明知道你在胡闹仍然乐意配合的宠溺，“打算藏我多久？” 乔七拧眉装作细先上楼敲响陆星然家的门，把一头鸟窝状的陆星然叫下来。 高考结束后，顾念忙着去旅行，乔七忙着兼职和恋爱，陆星然这个孤寡人士夜以继日忙着上分打游戏。乔七刷朋友圈时，经常看到他半夜三更晒战绩。周寻去了北城后，陆星然勉强振作，从繁忙的游戏时间中每天抽出半天，拉着乔七打两个小时乒乓球，的后脑，温声道歉：“对不起，这几天让我女朋友受委屈了。” 这句话一出，乔七哭得更凶，嘴上应不了声，用力勒了一下他的腰。 她力气不小，周寻被勒得呼吸一轻，缓缓吐出一口气。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也是真的委屈，周寻低头亲亲她的发顶，“我道歉，七七，不哭了好吗？” 怀里的女孩头也不抬，哭得肩膀一耸一耸，周寻胸前湿乎乎一片，心里酸得发胀，捧着她的脸抬起，“不哭了好不好？让我看看。” 女生眼泪仍大滴大滴地往下砸，每一颗都砸在他心窝上，一钝一钝的痛。乔七哭得眼角晶莹一片，睫毛湿漉漉的，沾着将落未落的泪珠，小小的鼻头发红，轻轻耸着，嘴唇跟着一颤一颤。 周寻心疼得用拇指抹掉她的泪珠，低头吮了一下她的唇瓣，“我这个惊喜是不是很糟糕？” 乔七本来停止的眼泪又开始扑簌下落，她伸手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小声骂他：“周寻你这个大骗子！”骂完往他身上一跳，一边抽噎一边指挥他把她抱进去。 这不是她第一次忽地往他身上跳，周寻早已驾轻就熟，一手稳稳接住她，一手带上门，连鞋也没换，抱着她径直往里走。 “到哪里？” 乔七指了藏”在乔七房间。 乔七转着乌溜溜的眼珠，在想着按乔林的性格，如果发现她把周寻藏在房间，是先打她一顿，还是先打周寻一顿，还是两个一起打，打完了会不会让他们分手。 她瞥了瞥周寻，少年仍靠在椅背上，腿长得直伸到她脚下，眉眼微垂，似乎感应到她的视线，侧头朝她撇来，用目光询问：怎么了？ 乔七凑近了些，马上被他用眼神示意保持距离。乔七捂着唇低头笑了一会儿，抬头对上他萃了层笑意的眸光，胆子大了些，一不做二不休地起身蹿到他腿上，她动作太快又不管不顾，膝盖撞到椅面上，咚的一声。乔七咬紧了唇，扑到周寻怀里，额头顶着他的肩膀，身体轻颤。 周寻怕她胡闹出太大动静，本来没敢硬拦着，此时有些后悔，他如果拦着点，她还不至于磕得这么重。他紧张得一手护着她的后脑，一手探过去安抚地揉她的膝盖，低头亲着她的额角，语气心疼：“急什么？疼不疼？” 缓解了好一会儿，乔七摇摇头，扒着他的肩膀往上凑凑，枕在他颈窝上，声音又小又委屈，“我怕你不让我抱。” 周寻又好气又好笑，完全发不出脾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乔七半趴着伏在他怀里，整个人又小又软，腿紧紧贴着他，身上的香味直往他鼻子里钻，身上的热度透过两层轻薄的布料毫无保留地传过来。周寻抬头望着洁白的天花板，无声叹了口气。 他手臂落在她后背上，“刚刚想说什么？” 周寻的肩膀很宽，枕在上面时安心又满足，乔七眯了眯眼，吸着他身上的青柠味，“我爸下午大概一直会在客厅看纪录片，他昨天的纪录片只看完四分之一。”说完又往上挪了挪，热乎乎的气息洒在他脖颈上，“然后我妈下班回来，在厨房忙碌做饭吃饭，吃完饭他俩会一起洗碗收拾，一起追剧，晚上十点，回房睡觉。” 侧颈又酥又痒，周寻半边身体僵硬着，“那你的意思是，我等到晚上十点后回去？” 乔七摇摇头，近在咫尺的肩颈线条自然向下延伸，肌理分明，冷白地皮肤下血液汩汩流过，她凑上前亲了口，“天气预报今天夜里大雨。” 温软的唇贴上来，周寻被电得全身一颤，僵硬片刻后托着乔七的腋下将她整个人放在床边，拎起床上的薄被一展，将她整个人包住，气息有些不稳，“故意的是不是？” 乔七被裹得严实，先歪头看了眼周寻的侧颈，被他捏着脸颊拨回，才缓缓地眨眨眼，摇头，“我就是想亲亲你。” 她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澄净清澈，本来就给人很乖的感觉，加上这样缓慢的动作，给人一股真诚的无辜感，说的话又直白坦诚，听得周寻心里一颤，再度拿她没办法。 他不由自主靠近，双手撑在她两侧，低头亲了亲她的嘴唇，看她弯着眉眼笑，又亲了下她的鼻头，“满意了？” 乔七点点头，又摇摇头，缩起腿灵活地往里一滚，给他让出些位置，忽地转了话题：“一起睡个午觉吗男朋友？反正现在出不去。” 周寻：“……” 刚刚还觉得她乖，马上就这么招他。 倒是及时行乐。 他躬身没动，似是和她商量，“你就没想过出去引开你爸，让你男朋友安全地出去？” 乔七坦诚地摇头，“没有。我想和你呆在一起。” 周寻服了，摇头笑笑，将她连人带被子卷一起挪到枕头上，掐了下她的脸颊，“睡吧，男朋友陪你。” 说完将椅子挪到床边，靠在上面，双腿随意敞着，手臂环在胸前，闭上眼睛。 乔七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看他真的不打算上床，将枕头向床边挪了挪，周寻中途瞥过来一眼，等她不动了，又靠回椅背闭上眼。少年眉眼疲惫，乔七没再忍心吵他，看着他规律起伏的胸口，没一会儿，眼皮渐渐撑不住。 乔七没感觉睡多久，醒来时房间内已经黑透。少年依旧坐在椅子上，低头按着手机，浅淡的光照亮半边眉眼，如被精雕细琢过般，是上帝赏赐的容颜。他的手机按了静音，键盘也没有声音，整个房间像陷入了一场朦胧而美好的默剧。乔七屏住呼吸，生怕打破了这份静谧美好，愣了好一会儿神才反应过来，周寻是真的回来了。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一动，周寻便望了过来。 少年无声靠近，身上的薄荷味先一步漫过来，他点了下她的鼻头，勾着唇角，声音有些哑，“这么能睡？魏姨回来了。” 乔七伸手在床上摸了摸，一手空，手机不知道被她扔到了哪里，周寻似有所料地报出时间，“6:45。”又从一旁拿过她的手机。 “这么晚了呀。”乔七从床上坐起，先将床头桌上台灯扭亮，眯了眯眼，将水杯递给他，边下床边问：“我妈来叫过我吗？” 周寻喝了口水润喉，“叫了一次。” “啊？我怎么没听到？” “我说七七还在睡。” 乔七瞪大眼睛回头看他，一脸不可置信，等察觉到他眼底的那层浅笑才知道自己被骗了。她自己也笑起来，蹲下身从书桌中层的抽屉里掏出几样零食，一一摆在桌子上。 周寻一挑眉，“怎么，还真打算藏我？” 大概是睡了一觉的缘故，原本有些倦怠的眉眼此刻又恢复神采，声音里也带了些漫不经心，光是坐在那不动，就想让她亲近。 乔七矜持地点头，“真的呀。” 她坐到床边，弯着眼睛看他，“为了你的腿和我的腿，男朋友，今天一定要藏住咯！” 周寻斜睨了她一眼，起身推开窗，向下望了望。 乔七立马跟过去，站在他身侧，看他一眼，再往下看一眼，“男朋友要干什么？” 周寻一只手撑在床沿，侧着脸看她，下巴向窗外一点，“女朋友的腿得要，我的腿可以搏一搏。” 乔七笑得不行，拉着他坐回去，反身把窗户关到只留一条缝隙，拉上纱窗，献宝似的去柜子里抱出今天刚买的鞋，“男朋友的腿也要呀，看看我今天给男朋友买的鞋。” 两双鞋齐刷刷地拿出并排摆在一起，同样的款式，一大一小，是他常穿的牌子。 周寻挑眉看她，“什么意思？” “够不够我男朋友陪我一晚？” 周寻看一眼门边，“你男朋友就值这点儿？” 他将鞋拿起，仔仔细细看上一遍，鞋码是他的，样式也是他喜欢的，他又拿起她的那双，比他的足足小了10个号，放在一起跟玩具似的，唇角不由地就抿了笑。 乔七凑过去，指尖点着他的唇角，像破译了什么密码，一副看透他的模样，“你放心，我保证不胡闹。” “这还不够胡闹？” 这事儿不管让哪一方的家长知道，都要痛批他一顿。痛批都是轻的。 乔七那边忽地没了声音，周寻将鞋放好，抬起眼。乔七正皱着一张脸，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一脸委屈，“我只想和你呆在一起，今天晚上不睡觉，光聊天都行的。” 女生的天然优势或许就在于，面对喜欢她的男生，可以无限撒娇。一个撒娇解决不了的问题，那就再撒一个。 某个今天特别会察言观色的女生，见男朋友眉头稍有松动，立马又说：“我想了你足足九天，才刚见面就分开，反正我受不了这个苦。” 她眉头皱着，好像真的受了什么天大的苦一样。 周寻心里的气叹了一口又一口，底线一退再退，伸手点了一下她的衣服，“换身整齐的，和我保持一米距离。” 乔七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嘟囔一句“哪里不整齐了”，她内衣还挺保守的样式，也不透，她还觉得不够性感呢。但现在“有求于人”，还是起身打开衣柜拿了一套上衣下裤的家居服，拎着问他：“这个可以吧？” 周寻瞄了一眼，正是那天视频时她系扣子的那件，喉结不自在地滚了滚，他勉强应声：“行吧。” 两人陪你吧 [zx]：太早 20:12。 [77]：电视剧结束了，好想你呀，呜呜呜我想进去了 [zx]：也想运了口气，再战。 “你的女朋友想你抱着睡。” “……别闹。” “你的女朋友想抱着你睡。” “……别闹。” 再度失利，乔七又安静一会儿。 “周寻？” “嗯？” 乔七摸过被子，半拥着，分享秘密似的小声开口：“我有一个朋友，她男朋友和她在同一个房间的时候，不肯抱她也不肯和她一起睡，她就破防了。这和我们现在有点相似，不过我没什么感觉，我不轻易破防的。但是我这个朋友吧，就有点着急上火了，心里不太舒服，特别想哭的那种。当然这不是我哈，你看你不和我睡一起，我也是没问题的，我不像我朋友那么心思敏感又脆弱的，会想谈恋爱才几天感情就淡了，会想是不是她不够可爱不够漂亮，她男朋友不喜欢她了，会想——” 座椅上的少年利落起身，两步跨到床边，将摆在中间的枕头挪到里侧，退掉鞋子后翻身上床，手臂舒展地叠在脑后，一腿伸直，一腿随意地支着，目光朝她一扫，“躺好，老实一点儿别招我。” 乔七“嗯嗯”两声，抿紧唇生怕露出一丝笑意，颤着肩膀躺下，半拥着被子侧卧着，脸朝着周寻方向。 路灯微弱昏昧的光从敞着的一点窗口洒入。少年睫毛纤长，安静地蛰伏着。胸口平静地有序起伏，呼你，乖，再看一集 [77]：你在做什么？ [zx]：看书 20:57。 [77]：一集结束了，我去洗个澡，马上就来！！！！ [zx]：这么快？ [77]：你怎么都不激动？！是不是不想我？！！！ [zx]：想……来吧 [77]：哼哼，千万别勉强 [zx]：我有其他选择？ 乔七没回，抿着笑收起手机，和魏雪乔林打了声招呼，钻进洗手间。 等她披散着湿发出去，魏雪乔林那边看电视仍入迷。乔七到厨房顺了一盘水果，拿上酸奶果汁，抱着进了房间。 少年单臂撑在书桌上，手掌托着额角，听到声音侧过头，垂着的视线稍后跟过来，另一只手正将书页翻到一半。 乔七视力极好，在门边便看清了书页上叠在一起的两个身形。 她快走几步将怀里的东西放到桌上，一把合上书，小小的手掌盖在封面上，试图挡住上面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嗓音发干发紧。 “你，你怎么看这本？！” 第 79 章 潮汐 窗外淅淅沥沥雨声不断，房间里的空调早已被关掉。 乔七手心很快沁出一层汗，她将漫画书抱进怀里，身影暧昧相依的那一面紧紧贴着自己，脑子里闪过一个问题：被男朋友看到我的有色漫画怎么办。 当然，没人能回答她。 乔七飞快地瞥一眼周寻，少年正悠闲地靠在椅背上，一手搭在桌上，一手垂在腿上，食指不紧不慢地敲着，抬着眼眸，锋利的眉角带着几分笑意，回答她的问题，“随手翻的。” 乔七绷着脸没什么情绪的“哦”一声，拨正目光，缓缓舒了口气，低头佯装淡定地拉开抽屉，目光对上里面摞在一起的几本漫画书时动作一僵。 耳边一声低笑，耳尖一指自己的卧室。 周寻吸了口气，快步走过去。 乔七不重，周寻其实没怎么费力气。只是乔七身上只穿着一件轻薄的睡裙，一双白细的手臂圈在周寻后颈，两条光裸的长腿夹着他的腰。周寻紧实的手臂上牢牢托想，“我想想啊……” 乔林刚回来时雨仍在继续，乔七忽地伸手攀上他的肩。 “我不怕。” 周寻眸光微动，过了几秒，滚动着喉结，挤出一个“嗯”字。 乔七没再说话，眼眸望着他，嘴唇张合，一个轻柔至极的吻落在他的下巴上，手臂也跟着收紧。 周寻让开她的吻，埋头在她颈侧，沐浴后的白桃香味混着少女的香气顷刻灌入鼻息。修长的手指捏住一颗白色纽扣，退开，露出肩上带子连接的更多轮廓。他极有耐心地吻着她。 上衣纽扣七零八落，脖颈处酥酥麻麻，被濡湿后再被覆上，这样反复着向下。乔七心跳乱成一团，绷直脊背，气息急促。那把油火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她身体里，烧着她，烤着她，耗着她，没一会儿，整个人如被汗水浸出来的，内衣不舒服地贴在身上。 很渴，也很热，乔七不安地舔了下唇，抬着腰，手臂伸到背后，动作间却恰好贴近了他。腰几乎是在他的呼吸间软塌下来，乔七无力地垂着手臂，像是上岸后脱水的鱼，可怜地喊一声他，声音打着颤。 “周寻。” “嗯？” “我热，难受，你帮帮我。” 空气静谧片刻，周寻抬起头。 少年脸颊边同样淌着汗，眼底染上绯色，透着动人又克制的欲。 乔七愣愣看着他，想说的话太过羞耻，嘴唇几度张合，却没能吐出半个字，急得眼前很快蒙上一层轻雾。 周寻像是接收到了她的信号，笑着，吻落到她薄薄的眼皮上，“宝宝，不急。” 他抬高她的腰，手探到后背摸索着。两条相扣的带子比高考卷面的压轴题更难解，他看着乔七泫然欲泣的眼，摸索片刻后找到窍门，两根手指夹着钩子松了力。 乔七手臂缩了缩，被他按着打开。 眼前朦朦胧胧一片，亮光中少年是出去的最佳时机，她担心他嘴唇上的红肿惹来乔林的责骂，拦着他没让他出去，现在只能找机会偷偷送他走。 乔七抬眼看向桌上的电子时钟，凑到他耳边，“我爸今天上午的专家门诊，应该是回家拿一趟东西，马上还要回医——” “对，我今天下午休息不在，可以找李主任。”客厅里忽地响起乔林的声音。 乔七将最后一个字吞回肚子里，侧耳静静听着。 乔林一通电话完毕，又拨出去一通，他似乎坐在了沙发上，音量不高，隔着一扇门，听不清具体在谈什么。这通电话很长，乔七再难以维持着凑在周得被你看到很丢人……” 话一说完，抵着的腰腹很轻地颤动几下。乔七不用抬头都知道，她男朋友嘴上说着不丢人，实际在忍笑！ 她啊啊啊地小声连叫几声，抬起一张通红的脸，委屈控诉：“周寻，你能不能把这件事忘掉？不然我今天真的很难收场。” 周寻定定注视她片刻，女生眉眼可怜地耷拉着，泫然而泣。长腿一勾，他拖过座椅，慢身坐下，食指在额角转上几圈，像是卷走了什么东西，向垃圾桶方向一弹，掐了掐乔七的脸颊，“好，忘掉了。” 乔七看着他逗小孩儿一样的动作，歪歪头，笑出声。 本来想和他安安静静谈个恋爱，没想到被自己整出这么一件事，她偷偷吁出一口气，瞟一眼周寻敞着的腿，慢慢挪到上面。 周寻靠在椅背上，唇角勾着笑，抬着眼眸，看着她没说话，平白地有些勾人。乔七垂眸瞥一眼他精瘦的腰，一手贴上去，一手捧着他的半边侧脸，什么也没说，探身去吻他的唇角。 她刚刷了牙，唇齿间清新的清淡海盐味道，舌尖在周寻唇上一探一探，不太娴熟地撬开他的唇缝，小鱼似的游进去，睫毛颤动着，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继续。周寻像是放任她发挥，一手落在她腰线上，一手放在腿上，没拿回主动权，让她这么有一下每一下地乱亲着。 乔七睁开一条眼缝，瞥了眼周寻起伏的胸口，一手贴过去，原本贴在他腰上的那只手滑着向下，掀起衣角，灵活地钻进去，贴到他的腹部。 女生的手指很软，指腹尤其，周寻明显一僵，离开她几分，垂眸看着她。 乔七微仰着头，悄悄抬眼，心里悄悄打起小鼓，糯糯出声，“之前说好的，欠了好几天了。” 两人唇上同样濡湿着，在夜灯下泛着暧昧的光。 周寻目光落在她唇瓣上片刻，无奈地笑一声，向后靠在椅背上，大有一副听她发落的架势。 乔七呆愣片刻，眨了眨眼，“你不亲亲我吗？” 周寻睨了一眼坐在他腿上的女生。一套宽大的浅青色家居服也盖不住好身材，皮肤净白，平直的锁骨半露，像她自己说的那样，确实很好看。眼眸水润，整个人青嫩得像是春天的第一片荷叶。刚洗完的头发又没吹，湿溻溻地搭在肩上，已经润湿了大半肩膀，家居服下的内衣带清晰可见。 他别过眼，喉结一滚，“给你男朋友留条命。” 乔七反应极快地笑出声，手指在他腹部一弹一弹地跳着走，目光在他脸上转来转去，收起长长的兔子耳朵，冒出尖尖的狐狸耳朵，又贴过去亲他。 周寻铁了心不让亲，笑着把头往旁边一歪，下颌线都离她远远的。他一只手用了些力气，压着她的腰，不让她起身，笑着说了声：“乖，听话，你男朋友的自制力没有那么强。” 乔七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使劲向前凑，还是够不到，干脆看准眼下拉着青筋的脖颈，一口亲了上去。 周寻浑身一僵，喉结急速滚动一下，回过头看她，压着她腰线的手不自觉松了劲儿。乔七就着这个动作又亲了下他的脖颈，她亲人的动作很慢很柔，总是很磨人，之后雨露均沾，嘴唇顺着肌理分明的皮肤向上吻到他的下颌线，下巴。手上也没闲着，自顾自地摸索着。 周寻有半分钟没动，也没出声，直到喉结一热。 乔七垂着睫毛，侧着身，似乎觉得不安滚动的喉结很有意思，饶有兴趣地吮了一下。 周寻抬着她的下巴，将她向外推了推，垂眼睨着她，“亲还是摸，选一个。” 乔七犹豫着没答，抬起眼睫看他，一双眼睛仍清澈，却看得周寻火气，替她做了决定。 他一手钳制住她的两只手腕，背到她腰后，一手抬着她的下巴，从净白透粉的耳朵开始吻起。 灼热的呼吸扑在耳廓上，周寻像是故意的，湿热的吻不紧不慢地一下一下落下来，磨人，也痒。乔七轻颤着，身体不自觉地向后缩，却被他抵着后腰向前推，她想侧过脸，也不能如意，周寻那只手没太用力，轻松地固定着她的下巴，舌尖在她耳垂上轻抿。耳朵像被罩上了一层隔音膜，除了他的呼吸声，她的心跳声，他和她汩汩的血液滚动声，再也听不到别的。 眼前落下一场雨，很快雾蒙蒙一片，乔七颤着声音叫了一声周寻，周寻这才慢条斯理地顺着脸颊吻过来。他衔住了她的唇，在唇齿间厮磨，舌尖扫着她的唇线，也不深入。 乔七呼吸越来越热，心跳声一下一下砸着耳膜，唇齿张合，引颈迎上。周寻松了钳制她下巴的手，改而将她整个人揽紧，几乎是贴压在自己身上，吞着她的呼吸，整个吻变得灼热无比。 屋子里像是被烧了一把火，刚落的雨被蒸发得一滴不剩，只在玻璃上留下些旖旎痕迹。乔七背后很快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她动动手腕，周寻松开她，手掌落在她腰线上，隔着一层轻薄的布料烫得吓人。那只手沿着她的腰线慢慢滑动，路过脊骨时揉一下，乔七只觉得脊骨像过了一层电，被他滑过的位置密密麻麻连成一片。她腰软得坐不直，再无力去想别的，重获自己的双手攀着他的肩膀，像攀着大海中求生的浮木。 房间门突然被敲了两下，乔七一惊，颤着睫毛睁开眼，呜呜两声，周寻却没停，只退出她的唇齿，在她唇角流连着，不时吮一下她的唇瓣。 “明天几点去接周寻呀七七？”魏雪忽然问。 乔七急得张了张唇，却没能发出声音。 周寻停下来，抚了抚她的后背，小声提醒，“十点半。” 凝着水光的眼睛毫无威力地瞪他一眼，惹得周寻勾唇一笑，垂着眉眼看她。 乔七清了清被吻得甜腻的嗓音，回了魏雪。她进门时悄悄锁了门，担心魏雪会进，连忙又说了句“妈妈那我睡了”，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等魏雪回了一句晚安，才放下心。 乔七转过头时，周寻正看着她笑，逗她一句，“有贼心，没贼胆儿？” 乔七舔了下唇没答。 周寻带着她滑动座椅，转身拿了桌上的水递给她喝。 原本粉色的唇瓣被他厮磨得红润润的，小口小口吞咽着清水，周寻转开眼，等她喝完水后接过杯子放好，“睡觉？” “不，不亲了吗？” 周寻向后靠在椅背上，垂着眸光看她，“让你男朋友多活一会儿。” 乔七目光不自觉向下，马上被他整个托着，回到她的老位置，床上。 周寻脚尖一蹬，身体随着座椅向后滑，和她拉开距离。 乔七小心地看看他，“……你是需要冷静一下吗？” 周寻：“……” 他端过她的杯子喝上一口，“你睡觉。” 说完手臂一伸，将桌上的台灯关掉。 房间里瞬间黑下来。窗外的雨声更清晰。 是为了遮掩吧？是不想让我看到吧？ 乔七茫然地睁着眼睛在黑暗中坐着乱想了一通，出声：“你不和我一起上床吗？我的床够睡。” 乔七的床宽度有一米五，小时候外婆偶尔来小住时，就和她睡一起。 少年闭上眼，后背靠在椅背上，喉结一滚，“我坐这里睡。” 刚刚还抱着我不放和我亲得难舍难分呢，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冷漠无情地让我自己睡。乔七默默在心里腹诽一句，把枕头摆在床头正中间，拍了拍，“我的枕头说它想闻一闻你的洗发水味道。” 灯已经关了几分钟，眼睛适应黑暗，周寻目光定在床上朦胧的少女轮廓，没吹破她那点小心思，只勾着唇答：“薄荷。” 乔七安静片刻，拍了拍床单，“我的床单想闻一闻你的沐浴露味道。” “柠檬。” “我的床单想摸一摸你的T恤布料。” “棉的。” “……你的运动裤布料。” “棉的。” “……你的袜子——” “棉的。” “……” 乔七吸绵长，像是困倦极了，已经入睡。 乔七眨动长睫，静静看着他。 书桌上电子时钟闪过10分钟，周寻仍一动不动。 是睡着了吧？ 乔七支起手臂，小声叫了声：“周寻？” 少年没应，仍一动不动地躺着。 想着他连续熬了几夜，今天午睡也没睡多久，乔七有点心疼。她坐起身靠近了，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光线昏暗，少年的轮廓却依旧好看。他其实是英俊利落的长相，一双眼睛尤其漂亮，平日里散漫惯了，看着不难接触，但是一旦不笑，锐利的眼风一扫，那种不好惹的劲儿就被他放出来。现在闭着眼眸，安静地睡着，整个人竟意外的乖顺，让乔七有种自己可以为所欲为的错觉。 她又靠近了些，叫一声他名字，周寻仍没应。 乔七抿了抿唇，屏住呼吸凑过去亲了亲他薄薄的唇角，周寻仍没动。乔七小心地退回来，目光向下扫，手指捏着他的衣角，慢慢向上掀开，少年漂亮的腹肌露出来。 周寻是偏瘦的体型，肩膀宽阔，腰身劲瘦，该有的腹肌一块不少，壁垒分明地整齐排列在腰腹，不同于她肚子上的软肉，指腹摁上去时温热，有弹性。 乔七趁着某人沉睡，巡视地盘一般，指尖沿着周寻的腰腹轻轻滑过一遍，沉静的腹肌似乎比刚刚更加紧实，人鱼线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鬼使神差的，乔七低下头，沿着人鱼线亲了亲，才心满意足地收手，她谨慎地为他盖好衣服，回头去看，周寻仍然安静地睡着。 他睡着时真的很好看，乔七暗骂了自己两句颜狗，探过身，唇瓣轻轻地压着他的，吮了吮，正要撤回时，后脑忽地被压住，原本沉睡的少年睁开黑亮的眼眸，咬了下她的唇角，声音低哑，“不是说好老实一点？” 乔七吃痛得一颤，想到刚刚自己偷偷摸摸的行为完全没逃过他的眼睛，舔了下有些痛的唇角，“现在老实了。” 周寻深深地看她一眼，松开压在她后脑的手臂，躺好。 乔七默默地躺回去，忽地有一丝不确定周寻那一眼的意思。 她捏了捏指尖，盯着他的方向，少年闭着眼睛，胸口依旧有序起伏，像是已经回复平静。 “周寻，你想不想亲我？” 几滴雨忽地打在窗户上，噼啪做响。远处一声闷雷滚过，窗外雨声骤急，肆无忌惮地拍打着枝叶，落雨声中，雨丝随着风从窗缝灌入，窗纱飞扬着鼓起。 少年起身，将窗关好，窗帘拉紧，昏暗室内瞬间只有桌上电子时钟闪着一层白色而朦胧的柔光。 乔七心脏无端地鼓动起来，目光追着少年。 周寻回来后长臂一伸，将她拢在身下，裹挟着少许风雨湿润的味道，不等她再问，啄吻似窗外密实的雨点，密密麻麻地落下来。 乔七呼吸一瞬间被掠夺半空，仰着脖颈，探出舌尖回应着他。少年的身形一顿，缠着她的舌尖吸.吮，口中的氧气再落一节，乔七呼吸收紧，眼角很快沁出水渍，她侧着脸让开一些，呼吸不足半息，又被他缠着吻住。 两人接吻几次，周寻没有哪次像这次一样，不允许她的唇瓣移开寸余。他手掌握着她的后颈，也握着她的呼吸。胸腔内的空气再度被他洗劫一空，乔七难耐地去捶他的肩，周寻放开她的唇舌，将头埋到她的脖颈。 周寻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灼热的鼻息冲撞着她的侧颈，嗓音沙哑如划过砂纸。 “我想的更多。” 乔七大口喘着气，将两句话连在一起，心脏狂跳。手指触电般从他的肩膀上缩回，蜷到一起，为他的话轻轻颤着。 关了窗的房间温度升腾，如滚了油火，乔七没有哪一天像今天一样热。她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因为他的呼吸，不止脖颈，全身热得发烫。 空气里安静得只有两道呼吸声。 周寻低语过后没再说话，平复了半刻呼吸，在黑暗中抬起头，克制的吻落在乔七额头上，很低的笑了一声，“别怕，睡吧。” 窗外的埋低头颅，乔七恍惚得有些分不清昼夜。 今年的梅雨季比往年要长，天经常是阴着的，雨水纷纷扬扬，泼天而降。 楼下花园里往眉看她，“哪里棒啊？” “……可以，坚持这么久都……？” 这次不用他黑脸，她自己没说完都觉得不像话，凑上前去亲他，手慢慢向下探。 周寻不动，任她胡乱亲着，没过一会儿身体一僵，手臂揽过她，薄唇压向她回应。 乔七只隔着布料看过它拱起的轮廓，第一次握在手心，只觉得滚烫。手掌隔着布料贴着，有些不知所措地僵着，直到胸前一松。 某个人昨天只做过一次，今天已经能轻车熟路地解开。 后背又痒又麻，那只手掌摩挲着向前绕。 被握住时，乔七一颤，鼻息发烫，手上一收，周寻马上松开她的唇舌，很重的出了口气，眼神落在她脸上，没说话。乔七马上松开一些。 不像他昨晚好像天生就很会，高低有序地掌控，最开始时的她是笨拙的，不得要领，又隔着布料，一下一下，慢慢摸索着，换来他轻一声或重一声的呼吸。 他几乎将她困在胸前，吻顺着唇角到脖颈，在她的锁骨处舔抵消磨。 乔七被他磨得昏昏沉沉，松开手，钻进年开得极好的凤仙花这几天才绽开花苞，鲜红的花朵却极为害羞地半开半躲在叶下，要拂去叶片，才能一探真容。 乔七小时候爱极了夏天，爱极了凤仙花。那时的暑假她经常住在外婆家。外婆家白色的房子前种着一片凤仙花，她将摘下的花瓣收集到一起，揉碎，花汁将落未落时，将花瓣覆在指甲上，等到干涸时，指甲上便留下一层浅浅的印记。 这个世界好像就是这样，发生过的，总会留下痕迹，或者印记。 她记得外婆那时总说她的手指很长，很漂亮，不学乐器会可惜。后来一直到认识周寻，才知道外婆那句话用到他身上更合适。乔七记不清他有没有学过弹拨乐器，模糊地想着他弹琴时或许也是收放自如的。 房间里的空调像是打开了，落了汗的身体一片清凉，乔七却也抿紧唇，瑟瑟颤栗。她像是进入了一层清浅梦境，模糊地感知着自己附着到了窗外那片叶子上，隔窗望着拥吻她的少年，在淅淅沥沥的雨水声中细微而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这场雨水很久，滴滴答答，一直到凌晨方才停歇。 轻薄的被子盖到身上，乔七困倦地掀开一条眼缝，少年的T恤褶皱得不成样子，他没管，起身下床后从书桌上拿过纸巾盒回来清理。 再后面，她已经记不清。 第 80 章 软糖 窗边缝隙处透出一丝浅金色的光，劈开一室昏昧，直落到空了的半边床上。 客厅里传来些细碎声响，蝉鸣声透过一层玻璃窗后模糊不清。房间里的空调徐徐送着冷风，被子被踢到一侧，凌乱地散着。 乔七扯一下身下皱巴巴的床单，坐在床上发起呆。 她身上的睡衣扣子一颗颗扣的规规矩矩，白色文胸被放置在枕头那一侧，杯面朝上，羽毛状蕾丝边轻柔乖顺的垂着。乔七想起它昨晚在周寻手中的样子，宽大的手掌将它从她身后解开，摘下，凝视片刻，又将目光转向她，心跳逐渐失序，脸颊又热起来。 昨晚雨停后，她累得迷迷糊糊，想帮他，他拦着没让，又压着她细密地亲了会儿，拿被子裹好她，她被他亲得更加迷糊，撑不住睡了过去，再醒来时，他已经帮她收拾妥帖，让她穿好衣服，起来关门。 她那时懵着，过了好一寻耳边的姿势，看了眼他敞着的腿，想坐上去，被他伸手一拦，指了指她的衣服，又指了指床边，显然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和她有过多的身体接触。 两人一个床边一个椅子上坐着，没再说话。 周寻在等乔林的电话结束，他不可能一讲讲半天电话，他也不能一直“凉，突然被人轻点了下，少年的语气漫不经心，带着几分揶揄，“红了。” 轰的一声，红的不再只是耳尖。 乔七不敢再看人，飞快地把手里这本扔进去，哐当一声关上抽屉，坐到床边，躲到周寻背后。 不过一秒，周寻长腿一支，座椅转了过来，目光正对上她的。 乔七犹如受惊的兔子，一秒扭开脸，看向关得严实的房门，有种冲出去的冲动。 虽说在这个年龄看这些不算什么，听说男生私下还会看小电影，但是自己偷偷看，和被男朋友知道自己看过，以及男朋友看过自己看过的……都不是一个概念。 啊啊啊啊，时间能不能倒回3个小时前，她一定不让周寻打开抽屉！ 面前的女生脸色精彩纷呈，分分钟演绎一个悔不当初的小故事。 最近她总是一副生猛无畏的样子，周寻还以为她不会害羞了，这会儿看着她从脸颊到脖颈都透着一层粉，整个人不言不语像一只自闭的小兔子，耷拉着的长耳朵却悄悄掀开一道缝细细听着动静，又乖又小又透着点可怜，想笑，又想欺负她。 周寻站到她面前，咽回喉咙里的笑意，伸手揉了一揉她的发顶，逗人的话溜到舌尖又被他咽了回去，还是不忍心看她抓狂。 大约猜到她的心思，他轻声开口：“别担心，我可以当没看过。” 乔七愣怔一秒，再也绷不住，向前扑到周寻身上，手臂紧紧搂住他的腰，誓死不抬头。闷了一会儿才开口，“周寻，我今天是不是很丢人啊……” 女生的脸仍然红着，紧贴着他的腰腹，热度透过一层布料传过来，周寻有片刻紧绷，动了动手指，动作略微僵硬地顺着她的头发，“跟我没有什么可丢人的。” 乔七扁了扁嘴，小声嘟囔：“是么，我觉会儿才接收完整他的信息，问他是不是不好意思在她这儿胡闹，要回家自己解决。周寻将她按在腿上亲了一会儿，说了句“你也知道是在胡闹”，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使坏吓她，又压低声音说等着她来解决。 乔七捂着脸，露在外面的整只耳朵红成虾子，心脏怦怦怦一阵乱跳。 客厅那边一声门响后恢复安静，魏雪乔林都出了门，乔七抓过一旁的手机，时间刚过早上七点。 她定了定神，翻身下床，换好床单，迅速洗了澡，在衣柜里挑了一会儿衣服，换好，直奔厨房。 魏雪昨晚提前处理好了馅料，今天早上做了苏式汤包，留了两屉在蒸笼里，一屉蟹黄一屉猪肉。乔七掀开盖子，热气四散，勾人食指大动的香味马上扑进口鼻。 从碗橱里挑出一只瓷碟，乔七拿着汤匙，小心地托出一只蟹黄包，轻放到瓷碟上。 苏式汤包皮薄汁多，汤汁可以在皮里打转儿。白色瓷碟中央趴着的圆滚可爱灌汤包，香味四溢。 乔七舔了舔唇，拿着竹筷戳开汤包中间的小洞，加了一勺调好的酱汁，等上几秒，牙齿咬破汤包薄薄的那层皮，吸掉里面的汤汁。 加了特脚向里走。 走廊尽头卧室的门像是等人来似的，半掩着，里面窗帘拉得严实，房间内光线昏昧。卧室中间的深灰色大床上隐约伏着一道身影。 乔七放轻脚步走近，将保温盒轻声放在桌子上，看向舒心睡着的少年。 这是她第一次看他真正睡着的样子。 卧室里的空调比小厅要低一些，周寻上半身光.裸着，肩膀平直宽阔，手臂曲在身侧，被子拉到腰线位置，腰窝若隐若现，整个人趴在床上，露出年轻漂亮生机勃勃的背脊。 他的脸枕在枕头上，正对着她的方向，有些长的刘海乖顺的伏在额头上，黑长的睫毛垂着，薄唇微微张开，呼吸绵长，整个人安静的睡着。 乔七返回门口，咔的一声，将门关好，又返回。 床上的少年似乎是被这微弱的声响吵醒，她过去时，周寻撩了下眼皮又闭上，“七七？” 乔七“嗯”一声，笑起来。 她见过他私下里的很多样子，这样放松的睡在她面前，还是第一次，又是在这样的私密环境下，这是独属于她的一面，乔七心里有种隐隐的欢喜。 她手掌撑在柔软的被面上俯身看他，声音很轻，“把你吵醒了？” 周寻安静地趴着没答，过了有一会儿，侧过身开口：“过来陪我躺一会儿。” 他的声音仍困倦，低沉，这一次眼皮都没抬，语气轻的像是呓语一般。 乔七轻声坐到床边，静静观察他。她怀疑他还没醒，或许只是梦到她了。昨天她三催四请又卖惨才把他“骗”到床上，今天他会主动邀请？ 周寻仍侧躺着没动，劲瘦的腰腹大方地展露着，被子向下滑了一段，露出一截深色裤边。 乔七撇撇嘴，心里偷偷遗憾。 原来他穿着裤子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上的少年忽地掀起眼皮，目光看向她的方向，“七七，过来。” 乔七这才知道，他是醒着的。 她瞄了一眼他的胸口，踢掉鞋子。周寻的手臂大咧咧地横在枕头旁，没有要挪开的意思，她躺过去，脖颈压着他的手臂，姿势还没调整好，就被他勾着手臂带过去，被子被他拉上来，她整个人陷进他怀里，抬眼对上他唇角挑着的笑。 笑容是独属于少年的肆意张扬。 整张床整个被子上都是周寻身上的清爽气息，她被他不松不紧地环着，枕着他的手臂，被子下的大腿和他贴着。乔七手臂垂在两人之间，手指蜷着，关节挨着他的胸口，脸颊发热，心跳加快。 少年唇角的笑仍没有落下去，乔七为自己的“投怀送抱”羞赧，有些嗔怪地问：“你笑什么呀？” 周寻撩起眉眼，近距离打量她，笑一声，语调扬着，“让你过来你就过来啊？” “不是…不是你让的嘛？” “不知道危险是不是？” “…什么危险？” 周寻又笑一声，腿挪了挪，和她的贴得更加严实，烫人的热度挨上她，“昨晚我说了什么？” 暗示给的太过明显。 乔七目光微颤，一错不错地望着他，全身僵硬着不敢动。她其实来之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事到临头，被他这样搂着，热烘烘地挨着，心跳仍快得要跃出胸口。 周寻看了她片刻，倾身过来，封住她的唇，舌尖在她唇缝间磨着，却不进入，手掌顺着她的肩膀滑到腰线，触到温热滑腻的皮肤时一顿，拇指指腹摩挲着，像后背滑去。 乔七全身僵着没动，后背酥麻得像过了一层电，电流极速窜到头皮，炸得她整个人轻颤着，睫毛也如伏翼的蝴蝶般落下。 原本游动的手掌停住，吻也从嘴唇移到脸颊，眼皮。周寻爱怜地亲着她的鼻头，“小笨蛋，别怕。” 他暗示地轻捏她的手，“好不好？” 乔七颤着睫毛睁开眼，眼睛里早已蒙上了一层水雾，“我，我可以的。” 周寻这次没给她留面子，直接戳破，“声音都抖了，还可以？” 乔七抿着唇没说话，周寻手臂收紧，将她拖的更近，捏一下她脸颊，“舍不得动你。” 腰上的手没再动，只那么热乎乎地贴着她。两个人像是又回到第一次接吻的时候，互相靠着轻轻嘬吻。被子里越来越热，乔七将被子推开一些，唇瓣抿着周寻的，小小的舌尖探出来，在他唇角划着线。 周寻的唇很薄，却很软，像绵软的糖，或者天上的云彩，可以抿出各种形状，乔七不着边际地想着，嘴上轻咬，察觉他一顿，估计他痛了，马上又安抚地一舔。周寻探出舌尖来寻她的，被她张开唇瓣捕获，吸食果汁般用力去吮。 这一下吮得周寻舌尖头皮发麻，呼吸重了几分，直接探入她口中细细扫荡，一直到她呼吸快要被抽空才放开。 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她唇角碾磨着，少年目光黑沉玩味，“又学了新的？” 乔七微愣后明白过来，上前咬着他的唇瓣，又吸吮果冻般吮着，目光皮皮地扫向他，“这样吗？” 周寻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一会儿，“还挺会。” “很简单啊，”乔七得意，“我早上吃灌汤包就是这样，咬一下，撕破一点皮，再去吮汤汁。很好吃的，我给你带了几只过来，有蟹黄的也有猪肉的，你现在，方便吃吗？” 大约是底气不足，或者少年眼底的沉默越来越震耳欲聋，乔七话音明显低下去。 周寻挨着她，气得直乐，“你看我方便吗？” 乔七向下一瞥，虽然隔着被子看不到，但是热度和硬度总有感觉。想到他的处境，又想到自己把灌汤包的吃法用到接吻上，马上笑得肩膀直颤，“我看你，”她又向下扫一眼，“是不太方便。” 说完又开始笑。 周寻黑着脸，像是气坏了，掐她脸蛋上的软肉，“我和你调.情呢，你让我吃灌汤包？” “不吃了不吃了。是你先问的呀，哎呀你别激动。”乔七好不容易憋住笑，问他：“那我们继续？” 周寻目光凉凉，“这怎么继续？” “不是还……着。” 看他黑着脸不说话，乔七赶紧夸一句，“……你好棒啊。” 周寻挑去重新握住。 周寻全身紧绷着停下动作，头埋在她颈侧喘.息，嗓音低沉发紧，“要命。” 他稍微起身，把枕头扔到床头，抱着挪她过去，让她靠着，躬身半压着她，细细密密地去吻她，呼吸因为她的动作越来越重。 乔七的衣服调酱汁的汤汁蟹味鲜美而无腥味，乔七意犹未尽地吃掉这只，又托过来一只。她肠胃算不得好，日常饮食上多被管束，吃了两只蟹黄包便作罢，又托了两只猪肉的来吃，之后找出保温盒，小心地放进去几只，扣得严丝合缝，心里揣着小兔子直奔周寻家。 她手里有他家的卡，一路畅行无阻。 院子里的桂树下斜靠着他的车，斑驳光影落在黑色车身上。 整个一楼的窗帘拉开着，阳光肆无忌惮地透过玻璃墙洒进室内。这边住户少，平日就安静，偌大的房间里只有空调微弱的风声。 乔七是过惯了热闹生活的人，身边总有人陪着，一时觉得周寻家里太冷清了些。他说他不爱交友，但是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真的不会有一刻觉得孤单吗？ 周寻昨天穿的鞋整齐地摆在鞋柜里，旁边摆着一双小巧可爱的玉桂狗拖鞋，那是他为她准备的。 乔七换上鞋，拎着保温盒，轻声爬上三楼。 这个时间点，周寻八成在补眠。 三楼小厅的窗帘半敞着，墙边的幕布降下来，盖住大半墙面，游戏手柄随意地扔在沙发前的地毯上，触手可及的桌上放着一听打开的雪碧。 扫上一眼，乔七便能想到昨晚周寻靠在沙发边支着长腿打游戏的样子。她拿起雪碧晃一晃，还有半听的样子。 周寻昨天在她家的时候其实就没吃多少东西，晚上回来后熬夜，又只喝了半听雪碧。 乔七一时佩服得五体投地，她男朋友是不是生了一个钢铁胃，有钢铁一样的体力？ 她昨天白白担心他睡不够了。 乔七将雪碧放回去，抬早已不再整齐。她早上换了一件斜排扣衬衣，衣角掀起，扣子松散地开了几颗，露出大片光洁白净的锁骨和肩膀，内衣肩带松垮的半塔在手臂上，杯面早已在动作间挪了位置。 窗外的蝉鸣声隔着玻璃窗，又隔着厚重的窗帘，透进来时早已不再清脆高亢，滋滋嗡嗡的，像失真的老旧录音机，又像身体里窜过的电流。 那电流一直密密麻麻的，没有要歇下来的意思。 被子里很湿很热，却没人想为此停下。 乔七整个人像是被他拽入了一场无边无际的漩涡，意识清醒又朦胧，眼睛半开半合。半压着她的少年脊背弯着，如拉满的弓，背上早已落了一层汗，细密晶亮，他胸口极快地起伏，吮着她的耳廓，呼吸越来越重。 “宝宝。” “嗯？” “叫我一声。” “叫，什么？” 少年没答，低头来寻她的唇舌，湿热的吻绵绵不断，“叫我。” 乔七轻喘着。 “周寻。” 他轻咬她一下，“换一个。” “……小哥哥，哥哥。” 唇上一痛，少年埋在她颈窝里重重喘着，半搭半盖在腰间的被子下面一片潮湿火热。 乔七动动发酸的手指，侧过头在他耳朵上极轻地亲了下。 80-90 第 81 章 第七年 乔七顶着一头湿发站在浴室边，扯了下身上的T恤，扒着门边探出头。 厚重的窗帘拉开一半，阳光半遮半洒，空气中的微粒尘埃看得分明。 周寻仍赤着上半身，躬着身背对浴室方向，露出漂亮的腰线和背脊。他头发半湿着，水滴顺着后颈和宽阔的背脊一路向下，隐没在黑色运动裤边。 床上的床单被撤走，铺上了一套海港兰的，少年将床单扯平，不太熟练地撤着被套。他似乎心情极好，一直在低低哼着歌，乔七听了一会儿，他反复哼唱的是那首《Something Just Like This》中的“Somebody I can kiss，I want something just like this”这一句。 这是有多高兴呀。 乔七弯着唇角默默听了十遍，咳了一声打断，“周寻，这件是不是你高二的校服呀，有点短。” 两人一通胡闹，衣服上都沾了东西，现在正在洗衣桶里一起翻滚。她拿了他的夏季校服，洗了澡，出来时套上。 在他身上正合适的衣服，她穿着像短裙，站着还好，一坐下恐怕就…… 周寻微一挑眉，扔下手里的被子，回过身，双手随意地叉在腰间，简单的动作被他做出来，多了些赏心悦目和少年气。饶有兴味的目光从上到下把她打量了三遍不止，在她露着的长腿上停留最久，看那表情就差吹口哨了。 乔七脸热心跳，几步走过去伸手去挡他的眉眼，被他轻松制住钳制在身后。周寻垂着目光注视她片刻，朝她压下来。 乔七头往旁边一偏，那吻就落到她耳朵上。周寻在这方面是不挑的人，落到哪里亲哪里。乔七一边躲他一边笑，“你怎么这么爱这个姿势啊。” 少年又亲了她两下才抬起头，啄吻着她问：“什么姿势？” 乔七动动背后被他单手钳制的双手，被他亲的话语含糊不清，“就是这样呀，在我家里也是，在你家里也是。” 周寻又在她唇上吮了下，手指揉着她的手腕，“是不舒服吗？” “也不是，”手腕被他揉得发痒，乔七笑着抽一下，没抽动，“别揉了啊。就是感觉被你捏在股掌之间似的。” 周寻手上当真捏了她一下，嘴上却纠正，“揉还差不多，”他改牵她的手腕，“你知道有一种感觉叫想把你揉进身体里面吗？我现在一看见你就想。” 一年多的暗恋找到出口，心脏满得像灌上了一坛美酒，他这些日子过得肆意微醺。 他坐到床边的单人沙发上，拉着她坐到腿上，大手捏捏她的鼻尖，捏捏她脸颊上的软肉，又捏捏她露在外面的半截小臂，手落在她腿上，“终于理解了一个成语。” 沙发很软，周寻后背靠着沙发背，长腿支地，乔七悬悬地坐在他腿上，腰上环着他的一条手臂。她被他捏得发痒，笑着扯了一下有些短的衣摆，“哪个？” 周寻坐姿松散，垂着黑眸，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在她的少女腰上捏着，用行动诠释，“爱不释手。” 他声线低沉，本来就好听，又带着点懒散沙哑，说出的话烘得乔七红了半边耳朵。她软着腰身半贴着他，躲不开他的碰触，笑得肩膀直颤，“说话就说话，你别捏我了，动什么手呀。” 原本只打算捏捏她的人换了心思，腿忽地支得更高，乔七坐不稳，投怀送抱似的，整个人扑到他身上。不等她坐起，原来环在她腰上的手来到后颈处，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乔七被他捏得后颈发麻，瞬时没了动静。她抬起眼眸，正对上周寻的。默默对视片刻，似乎什么也不需要说，慢慢靠近着，自然而然地吻到一起。 空气中的微小尘埃飘飘荡荡，安静房间里啄吻声密密麻麻。她穿着他的衣服，洗澡用了和他相同味道的沐浴露，心脏怦怦跳着，手心下少年的脉搏鼓鼓跳动着。 乔七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和周寻靠得这么近。 洗衣机工作结束的悠扬乐声徐徐传来，乔七手臂挂在周寻肩膀，额头抵着他的侧颈，缓缓喘着气。少年滚烫的手掌落在她腰上，半靠着沙发背，没动。 她坐在他腿上，绯红着脸，额头仍抵着他，指尖轻轻敲一下他的后颈，羞赧寻问的语气，“你能，收回去吗？” 说完后，少年身形立即紧绷。不知这怎么就触到了她的笑点，肩膀一颤一颤地笑个不停，腰上马上被捏了一下，少年嗓音紧绷着警告，“别乱动。” 这种情况下，他那点警告完全不起作用，乔七边笑边说：“我没乱动啊。”肩膀仍颤个不停。 少年沉默着，独自水深火热，乔七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像话，过了一会儿坐起来又问：“要不要我？” 她动了动还有些发酸的手腕，完全好奇的语气，“周寻你平时……” 眼眸瞟向他骨节分明的手，“是自己——啊！” 腰上被重重掐了下，乔七惊呼一声，视线翻转，被扔在沙发上。 少年起身从床边捞起一件黑色T恤兜头套上，盖住一身漂亮背脊，回过身，居高临下看她。 乔七收了笑，抬起头后瞄了一眼那张不太好惹的脸，身体往后缩，后背挨到沙发靠背，双手非常规矩地压着衣角，摆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弯起眼眸转换话题，“我们今天去哪里呀？” 周寻垂着眼皮，目光掠过少女因为紧张而蜷着的白嫩脚趾，露在外面的细直长腿，最后对上那双巧笑嫣然的眼睛，舌尖重重顶了一下上颚。 总是这么偶尔皮一下又装乖，打一顿吧，舍不得，骂一句吧，也舍不得。 周寻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乔七没说话。 他不说话时目光压下来，压迫感如有实质，空气都微薄了几分，乔七脊背窜过一阵凉意，心虚地舔了舔唇，往沙发边蹭，“我去看看衣——” 话没说完，周寻忽地压了下来。 两只手被他举过头顶压着，腰被他一只手掌禁锢住，乔七被他摁在沙发上，嘴唇被衔住咬吻。少年显然压着火气，唇角舌尖都带着力，乔七唇瓣被他吮得发麻，脑中嗡嗡直响，开始时还拱着腿想踹人，被他单手压住动弹不得。她放软了身段让他亲了会儿，等他松了放在他腿上的手，抬了抬腿，要去勾他的腰。 周寻本来是想洒点火气，不想勾起更多，又压住她的腿，艰难起身，看着少女水盈盈的一双眼，被他吮得发红的唇，指尖下是她滑腻的皮肤，周村心头突突直跳，头皮窜过一股一股电流。 他躬着身半伏在她身上，服输似的长叹一口气认栽。 又缓了片刻，周寻拉着少女的手臂起身，帮她整理好凌乱的衣服，捏了捏她的脸颊，“下午要不要去海边？”- 距离百日誓师那日立下一起去海边的约定已经过去四个月，对乔七来说却恍如昨日。她还记得那天冰冷的海水，滩涂上的跳跳鱼，夹过她脚丫的小螃蟹，跳到周寻身上时满腔的青柠味，自然也记得他那天为了掩护她，当着老顾的面儿嚣张地翻墙出去。 乔七握着一罐旺仔牛奶坐在副驾上，看向坐在驾驶位上的少年。 周寻单手握着方向盘，手机放置在中控台上，扬声器里周思晓火气十足，劈头盖脸一通说，从他回北城后只回了一次家，说到Tammy和Sunday因为多日不见他的踪影正郁郁寡欢，又讲到他没有能力把小女朋友带回北城，匆匆跑回南礼招呼也没和她打一个。 周寻瞥了眼旁边明哲保身，小心翼翼嘬着牛奶生怕发出一丁点儿声响，眼睛偷笑成弯月的小女朋友，抬抬下巴，示意她给解个围。 乔七头摇得像拨浪鼓，往外侧缩了缩，她现在正觉得自己偷偷把周思晓的儿子拐跑了呢，哪敢上去搭话。而且和周寻确认关系后的几次视频联系，周思晓对她比对周寻热情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态度，让她有种她才是周家亲生女儿，而周寻是个捡回来孩子的错觉。 好在周思晓没再多聊，又提了一句在家里给她单独布置了一个房间，让两人收到通知书后早点来北城，便被助理叫走开会了。 电话挂断，周寻沉默片刻后开口：“听周女士的，拿到通知书后早点去北城？” 乔七松开吸管，眨眨眼睛，“八月底？” 周寻笑一声，气得想敲人。他们的通知书七月中旬可以收到，去北城的时间被她一杆子杵到了八月底。 车内静了片刻，只有手指在方向盘上的轻敲声。 周寻目光注视前方，慢着嗓音开口：“北城气候干燥少雨，和南礼的吴侬软语不同，北城人快言快语，同班同学每人一口地道京腔，俗语俚语接连不断，我能猜到他们话里的意思，却总觉得自己融入不进去。那时候外公正病重，周女士公司医院两边忙，完全抽不开身。住进了大房子，却突然没了人管，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每天早上踩着点儿被司机送到幼儿园，只在老师上课提问时开口。” 他笑一声，“周女士察觉到我不对劲是她收到了一条消息，上面告知她，她有一趟周末飞南礼的行程，她开始时误以为是助理定错的，核对下来才知道不是。” 乔七手里握着牛奶，侧过头看向他。这是周寻第一次提起刚转学时候的往事，她能想象，气候环境语言环境家庭环境的同时改变对他的冲击。 “那趟行程最后当然是没有成行的，她实在是太忙了。她和我谈了心，告诉我说，我的户口还留在南礼，如果我愿意，十年之后，我可以回南礼读高中。那时候我对时间没有概念，她就想了一个办法。”周寻稍顿，在红灯时停下，侧过头问，“七七，你还记得原来我家楼下的那棵桂花树吗？” 乔七轻轻摇头。 周寻唇角勾着笑，伸出手臂揉了一下她的发顶，在绿灯时启动车子，低沉的嗓音像是岁月凝练后的老式收音机，娓娓道来一段儿时故事。 “你小时候爱吃酒酿圆子，尤其喜欢在里面洒上桂花，你说那样又香又甜。有一年9月的时候桂树花开，你闻着味道，认出了桂花树，拉着我一起去采。” “周女士说，一棵桂花树从种子发芽到长成开花，大约需要十年时间。那个周末她带着我跑到农贸市场买了种子。10月刚好是适合种植的月份，她带着我，将买回来的种子消毒、催芽，我现在还能想起消毒水的味道。心里有了盼头一样，那段时间，每天放学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种子有没有发芽。” “可惜，我们两个都是门外汉，即便查阅资料做足功课，那一次仍旧没有成功。” 他仍是淡淡的语气，乔七却从中听出了几份遗憾。 “再次尝试是第二年春天，种子发芽那天我记得很清楚，刚好是2月14号，我的生日。大概是谁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吧，那一次很顺利。” “我看着它从一棵小芽破土而出，看着它长高，从浅盆换到深盆，它长得很好，现在在的盆需要4个成年人一起抬，每年冬天将它抬进室内，第二天春天再抬出来。高二那年第一学期，它终于开花了。” “我没想到，第一年它能开得那么繁盛。金灿灿的小花挂在枝头，被绿叶衬托着，像是胆子不大初来乍到的一群小朋友，紧紧地挨在一起给彼此壮胆儿。花的香气浓郁，隔着两道院子便能闻到。” 他描述得童趣又天真，好似弥补了他刚转学时的遗憾。乔七眼前闪过一群穿着金灿灿衣服的可爱小朋友，紧紧地挤在一起，唇角不自觉挂上笑。 周寻目光温柔，转过头，忽然问她，“七七，你愿意早一点过去，看看它，看看我生活过的地方吗？” 汽车开上沿海公路，经过他们上一次来过的地方，继续一路向南。乔七侧过头望向她曾经踏足的那片滩涂，轻轻点了点头。 车子最终停在城市东南端，紧邻邻市，那里有一片开发不久的城市沙滩。 六月的天气，海风裹挟着清凉海盐味道迎面而来，额角碎发被拂起，露出一张精致的少女面孔。她张开双臂，迎着海风奔向沙滩，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上一段，回过头。 周寻正打开后备箱，拎出一个印着logo的帐篷收纳包背在后背，又拎出一个长包挎在肩上。 长包上窄下宽，看形状是吉他。纸箱则更加明显，喜庆的红色箱子，印着几朵炸开的烟花。 对方显而易见的有备而来，空着手的乔七一愣，边笑边走回去，“男朋友的惊喜吗？” 周寻也笑，“男朋友的明喜吧。” 毕竟坦坦荡荡地拎出来，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 帐篷很快铺好，乔七退掉鞋子钻进去，躺到防潮垫上，舒服地出一口气，侧头看向外面正在挂装饰灯的少年。她打了个滚儿趴好，翘着脚丫，手掌托着下巴直笑，“哥哥，你没打算避开我偷偷准备吗？” 这个称呼只在两人胡闹的时候出现过，周寻被她喊得脊背一麻，头也没回，紧绷着嗓音用她商量，“要么你出去玩会儿，假装不知道？” 乔七拖着长调“哦”了一声，看向远处的移动餐点亭，和周寻说了声，穿上鞋子奔过去。 等她兜着一怀食物又手拿着一个风车回来时，周寻正在调试吉他。 落日时分，少年坐在松软的沙滩上，背靠大海，刀削般的轮廓英俊利落，面上拢着一层淡金色，海风将他微长的头发吹起，T恤里也鼓着肆意的风。 乔七坐到帐篷前的餐垫上，将风车插到沙滩上，开上一听冰雪碧握在手里，融入这场独属于她一人的演唱会。 “等一个自然而然的晴天，我想要带你去海边，去留住这个瞬间在我们真正长大前。其实不需要深刻的语言，趁现在我们还有时间，这不是最后一次，再一次和我去冒险。” 修长的手指拨动吉他弦，少年嗓音低沉磁性，唱着改过的歌词，带笑的眼眸注视着少女。 乔七笑眼盈盈，朝他举起雪碧，歪着头喝上一口，吹着海风，细细品味少年最爱的味道。 “不经意滑过发尾的指尖，还有冰镇汽水的甜……” 乔七将风车握在掌心，轻轻摇摆着，夕阳将影子拉得修长，一直落到周寻脚边。 她看过他的演唱视频，那时的他慵懒淡然，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劲，不争不抢，一日一日过着。她知道为什么，但是对于过去，已经无能无力。 而现在的他坐在海边沙滩上，姿态随意地拨弄吉他，慵懒自在，却生机勃勃。 她想，这样的他，真好。 她拥有这样的他，真好。 风车慢悠悠转着，一曲毕一曲又起，少年的嗓音伴着海浪声久久未停。直到夕阳坠入地平线隐没了光辉，远方如龙的路灯接次亮起，周寻才停下拨弄吉他的手。 帐篷顶的装饰小灯已经打开，黄色灯光暖意融融，乔七就这样坐在灯光下，眉眼盈盈，安静柔和，让他心定。 他接过他手中已经温热的雪碧，缓缓喝下一口，再开口时嗓音带了丝丝甜痒，“最后一首歌，写给我的女孩。” 乔七微微睁大眼睛，不自觉翘起唇角。 吉他弹奏出的曲调轻快，如夏天的第一阵风，温柔掀开故事的第一页。 被海风吻过的少年嗓音轻慢舒缓，沁着柔柔情谊，如浪漫潮汐，席卷过整个夏天。 墙角时钟转过一圈又一圈 漫长夏季流过一年又一年 课桌上那张安睡容颜 记忆里青涩的脸 日记本里窥见蔚蓝色的天 阳台上偷尝过芒果冰的甜 曾经哭着说过的再见 车票载不住惦念 遇见你的第七年 吻过你熟睡的脸 想牵着你的指尖 一起走过我们的第七个夏天 …… “嘭”的一声，周寻背后忽地升起一束烟花。那道烟花划破长空，在暗夜中绽出一朵金色的花。接二连三的烟花升空，漫天璀璨，海面上映出一片烟火星河。 不远处的沙滩上晃过几个熟悉身影，游人停驻侧目，孩子的欢笑声掩映在嘭嘭烟火声下。 乐声渐落，乔七吸了吸鼻子，眼圈红着，嗓音紧绷着说不出一句话。 这是他们的故事。今年是他们认识的第七年，也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年。如果不是他转学回来，或许不会有这个的故事。 周寻一愣，站起身笑着向她伸出手，“乖，不哭。” 少年背后有漫天烟火，眼神里压着眷恋的光。 乔七忽地想起里克尔在《为我庆祝》中写道： 如果你忽然把手举起来，举到顶，再突然张开五指，那恭喜你，你刚刚给自己放了个烟花，一次最多放两个。 可你知道嘛，如果你缓缓把手伸过来，牵住我，那么我心里，是烟花千千万万朵。 她伸过抹过眼角，歪着头眨眨眼，缓缓将手伸过去，唇角挂上笑，“谢谢我的男朋友，带我来看海，为我写歌，请我看烟花，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喜欢得不能再喜欢！那现在，我也请你看烟花好不好？” 周寻微愣，忽而了然一笑，牵紧她的手，低下头，望着少女明亮水润的眼眸，“谢谢我的女朋友，给我带她看海为她写歌带她看烟花的机会。” 他拉着她的手指，放到唇边轻柔一吻，“谢谢女朋友请我看烟火，那，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手指上绕着少年柔软的温度，乔七踮起脚去亲他的嘴唇，望着他笑，“友情提醒，我还没到结婚年龄哦。” 中指上忽地一凉，一枚银色戒指被推到指根，戒臂两侧两道玫瑰金色拱门设计，中间散落的碎钻比烟火更璀璨。 同款男戒戴在周寻中指。 乔七呼吸一紧，心脏怦怦直跳，抬起头，“真的、真的求婚呀？” 唇上忽地一痛，少年轻咬过后又安抚性地一舔，大手扣在她脑后，“什么叫友情提示？你和我现在的关系是友情吗？” 不等她回答，他牵紧她的手，又在她唇上吮了一下，“不许摘，两年后换你想要的。” “我没，没有说想要啊！” 周寻险险地看着她，“那是不想要？” “……”乔七嘟了下唇没说话，眼神一溜，瞥到他身后跑过的身影。 烟花仍在漫天燃烧着，乔七偏了偏头，“那不是林——” 话没说完便被挡住视线。 周寻扣住她的后脑，低头轻吮着她的唇瓣，细吻里的音语模糊，“七七，两年后换，好不好？” 乔七踮起脚尖轻声回应，“好。” 海风拂过发丝，乔七脸颊微红，“周寻，你是不是很早就想和我谈恋爱了呀？” 朦胧光影中两道身影静静贴着。 伴着海浪般的心跳声，绵长的吻密不透风地落下。 少年眼尾发红，手掌扣在女孩红透了的后颈。 “我想和你谈恋爱，想得要疯了。” 第 82 章 课桌 乔七在家闲着也是闲着，除了去练舞，剩下的时间像是长在了周寻家。 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不管是以看电影打游戏还是聊天开始，最后的结果总是她挂到周寻身上。几次差点擦枪走火后，她这天再过来时，周寻把她安排在书房，打开电脑让她自己玩儿，他转身回卧室收拾东西。 网上已经能够查询到录取结果，乔七周寻双双进了B大，陆星然A大，顾念和林奕S大，算是皆大欢喜的结果。 以后要去北城上学，南礼这边的家不再常住，周寻便开始收拾衣物。 乔七自己在身。 乔七盘着两条腿坐在大床中央，电脑放在一旁。 对他一点也不设防的样子。 他现在这套床品是深灰色，更衬得她露在外面的皮肤莹白如玉。她今天穿着极简的黑色短裤白色T恤，街上一抓一大把的普通搭配，偏偏让他移不开目光。 特别是他们两个又在这张床上胡闹过，周寻现在一眼扫过去，脑子里就是那天他压着她的画面，那一天的燥热感翻江倒海似的跟着上涌。 他勉强收回视线，手上叠着衣服，紧绷着嗓音开口：“记得这么清楚？” “那当然啦，我那天看到你三次。” “除了中午和下午放学，还有哪次？” “那天早上呀。” 乔七看他在那边眼神也不给一个，只顾低头收衣服，悠悠地出了一口气，双腿伸直后交叠搭放着，手掌向后撑在床面上，整个人姿态悠然，脚踝带动腿骨一摇一摇。 “我那天早上去领书，看到一个身高腿长一身黑衣、背影酷帅的男生刚好从办公室出来。那一天的天气很好，天蓝得水洗过一样，我还记得那天的风卷着树叶飞过的奶味？你亲的不会是嘴巴吧？” 那眼神颇有点你不干净了的意思。 周寻嘶一声，单手捏着她的脸颊，低头在她嘟起的唇上吮了一下，眼底挂着点笑，“一嘴奶味儿的小笨蛋。” 乔七心里一动，舒坦了。 虽然是同龄，但是男朋友又是小朋友又是小笨蛋的叫她，宠得理所应当的模样，她心里甜得像刚喝了一杯蜂蜜水，想笑，只是脸颊还被他捏着，只弯了弯眸子。 这一笑，不知道怎么触到了周寻的点。他将她向后一推，长腿挤过来，将她困在手臂之间。 衣柜的门敞开着，只依稀能看到少年的长腿，半躬着的背。 乔七腿根抵着衣柜中间的横板，背后落空，被周寻压进一排悬挂的上衣间。 衣服上的洗衣液味道混着少年身上的青柠味，像是夏日雨后的样子，也记得阳光覆在他头发上的样子。本来以为和他不会有什么交集，没想到——” 未尽的话语意思已经很明确，乔七说到这里却故意停顿，眼睛里藏着星，一眨不眨地看向周寻，直到他忍不住勾起唇角。 她不知道的是，同她早上看到了他一样，他也看到了她。 他的座位被安排在最后一排，和窗户隔着一张课桌。 南礼的课桌在高一入学时领取，高三毕业时归还。乔七的转科申请和周寻的转学申请几乎同步进行，她的课桌没搬走，留在十班，到了周寻手中。 那天他坐到原本属于她的椅子上，将领取的课本码放到桌角，从桌肚里掏出一罐旺仔牛奶。 有热心的同学解释，那罐牛奶是乔七的，她今天转到文科班，他用的是她之前的课桌，同桌是乔七的竹马。 竹马两个字让他有片刻愣怔。 隔着回字形教学楼中间的大片隔空，同学摇摇一指，说：“那就是乔七。” 周寻将牛奶放在桌面上，侧眼望去。 穿着附中校服的女生很多，他却一眼知道哪个是她。 扎着马尾的白净少女怀里抱着厚重的书本，跟在一名老师身边，转过走廊。 她脊背挺直，体态轻盈，体型清瘦，像是没什么精神，肩膀微塌，步子也慢。 进教室后，他的位置便再也看不到她。 她将经来不及。 脚踝被他拉着轻轻一扯，整个人便被拉了过去。周寻松开她的脚踝，改而扣住她的膝盖，稍稍用了些力气，便将她整个人钉在他面前。 他弓着腰，视线和她齐平，鼻息间都是彼此身上熟悉又动人的味道。 他另一只手捏了书房哪里坐得住，抱着电脑，小尾巴似的，马上跟了过去。 7月是南礼最热的月份，整个城市像是一座钢铁铸造的巨大蒸笼，充沛的雨水化作水汽，空气潮热，氧气稀薄，蝉鸣声比往常尖锐了几分，似乎想要掀翻整个夏天。 乔七趿拉着拖鞋，迈着长腿进了房间。 周寻瞥她一眼，抿了下唇没说什么。 他现在陷进一个左右为难的状况里，眼睛不看她吧，忍不住，看她吧，最后遭罪的总是自己。 十八年的躁动因子在这一年夏天不留余地地冲向他。 周寻单手拎了一个黑色行李箱出来，打开后平摊着敞放在地上，往里面装衣服。 北城入秋比南礼要早，进入九月中旬便可以穿起秋装。他拎起一件黑色连帽衫，退出里面的衣架，准备装进行李箱时，乔七在身后忽然问道：“这是你转学过来那天穿的那件吧？” 周寻动作一顿，拎着衣服打量两眼，回过捏她的下巴，语气看似和缓，眼底却毫不掩饰风雨欲来之势，“还想有第二个？” “……没有。” 乔七悄悄瞥他一眼，忽而想起他曾经说过她给陆星然多剥一只虾的事，怕他把这件事记在旧账簿上，对着近在咫尺的薄唇吧唧一口，霸道地哄人：“哥哥不许乱生气！” 只在胡闹时叫过的称呼被她拿来哄人，周寻眼神微暗，顿了片刻，视线向下扫过她的唇角。 “宝宝这倒打一耙的本事。” 眼底的风雨已经散了。 乔七观察着他的神色，心里松下一口气，得意洋洋地嘟着嘴唇又亲了他一下。 “你知道吗，你转学过来的那天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那天的幸运色是黑色，幸运数字是7，现在细想，这些都是和你相关的。” 她的手抚上他的肩膀，“你看，你那天穿着一身黑色，上衣就是刚刚那件，晚上放学和我一起乘坐7路车。周寻，你说我们两个，是不是注定要在一起呀？” 少女眼神明亮，虽然还是白昼，却有种夜晚星辰坠落之感，周寻揉揉她的发顶，额头顶上她的。 “你知道就好。” 脖子上的手臂软软缠绕着，将他勾了勾，唇瓣贴上他的。 事情又要朝着既往路线发展，周寻脑子里两极拉扯着，扣着她发红的后颈，吮着她的舌尖难舍难分。 可怜的行李箱仍旧半敞着摊在原地，被团成一团的衣服没有了外部作用力，悄悄展平一角。 奶香味过渡到口腔后被吞咽，周寻按住乔七的肩膀，费力地抬起头。拇指温柔地碾过女生被濡湿的唇角，他低头笑了声，“喝完奶过来的？” “……”乔七掀起睫毛看看他，“亲不下去了？” “一嘴奶味儿，像在亲小朋友。” “？？？” 乔七伸出脚丫踢他，“你亲过小朋友？” 她力气不大，踢在腿上不痛不痒的，周寻躲都没躲，低头瞄一眼挨在自己腿上的白嫩脚尖，笑着松开她，留下一个“你说呢”的眼神，继续回去整理衣服。 南礼附中入校需要穿校服，周寻的私服却不少，一眼望去，黑白两色占满整个衣橱。 他拎起之前被团的那件衣服，抻平后利落地折上几折，放进行李箱。 乔七被他的话勾得好奇心大作，又自认难得抓到他说话的小尾巴，踢踏着拖鞋跟过去，不依不饶地追问：“周寻，你真的亲过小朋友呀？” 周寻垂眸乜她一眼，唇角勾着，转身从衣柜里拎出一件白色T恤，乔七像只绕脚猫一样又跟过去，皱巴着眉头，钻到他怀里目光瞄向那两片薄唇，“一嘴一杯柠檬茶，一起缠绕着浸入她的鼻息。 乔七被亲得腰腿发软，双手不得安放，只得挂在他的脖颈上借着力。忽地，少年伸手一托，将她放在横板上，手掌扣着她的腰线，欺身压近，两人一同陷进他的重重衣物之中。 周边昏沉黯淡，狭小空间内空气稀薄而灼热，只余两道滚烫的呼吸声，和细密的嘬吻声。 这场亲吻最终以周寻进去冲凉结束。 乔七坐在床边，手指有节奏地扣着床沿，几米外的浴室里水声隐隐。 周寻这场凉冲得有点久。 乔七看一眼腕上的手表，深呼吸一口气，将它摘下后放在桌上，趿拉着拖鞋去扣门。 “有事儿？” 门内水声忽地停了，少年的声音隔着一道门传出来时如同隔着一层水雾，有种遥远的朦胧感。 “哥哥，我想你了。”音含笑，回得不紧不慢，“送你戒指的第二天。” 等乔七扯掉头上的浴袍，周寻刚号从她手里拿过T恤套上，盖住一身轻薄肌肉。 他抬头看一眼女生愠怒的神色，笑着抬起手掌压下她头顶的乱发，兜着她的后脑，在她额头上安抚地亲了一口，随即转过她的肩膀，推着人往床的方向走，“看会儿视频，我继续收拾。” 乔七不情不愿地踢掉鞋子爬上大床，抱着电脑端坐在床中央，瞄一眼少年宽阔的脊背，还是忍不住问：“我爸和你聊了什么呀？” “男人的责任和担当。” 乔七眼巴巴望着，见他没有再说的意思，似懂非懂的“哦”一声，低头启动电脑。 周寻电脑上存了很多经典老电影，两人这些天基本每天消磨掉一部，2乔七把手放在门把手上，清了清嗓子。 “……别闹。” “哥哥，了一条运动短裤，左看右看，也没找到最后一件。 “旁边抽屉。”身后的书桌保护得很好，他寻遍整个桌面，只在边角处看到一个模糊的阿拉伯数字7，像是写上去后又后悔，急着去涂抹，结果却没能如愿。 而那罐旺仔牛奶，在那天中午被她喝掉，成为她眼中的，他们第二次认识的开始。 一年半前的事，现在回想起来，依旧清晰。 周寻目光掠过乔七晃动着的腿，向上对上她的视线，勾起唇角，接她的话：“没想到什么？” 一个故意不说，一个故意要她说。 两个人你来我往对视片刻，乔七败下阵，呲着小牙一笑，“没想到他暗恋我一年多，成了我的第一个男朋友呀！” 既愉悦又刺耳。 “第一个？”周寻轻挑眉尾，语气淡淡不悦。 乔七眨眨眼睛，揣摩着他的心思，小声：“唯一一个？” “唯一一个？”周寻嘴上问道，手里的衣服团了团随手丢进行李箱，迈步过来。 “唯一一个！”乔七察觉到气氛不对连忙改口，但是已少年提醒。 “哦。” 乔七忙过去拉开。 一打打叠放整齐的内裤有序排布着，统一的牌子，统一的黑色，统一的样式。 乔七将手伸过去，握了一下拳，飞快地拿起一条，将抽屉合上，趿拉着拖鞋回去站到周寻对面，“现在换吧。” 将一副想要旁观的姿态展现得淋漓尽致。 周寻起身将毛巾搭在肩上，瞟一眼她红着的脸颊，大方地拿过她手里的内裤和运动短裤放在沙发上，伸手去解浴袍腰带。 少年手指修长，如上好的美玉，一抻一拉，松散的结已经被他解开，领口处露出一大片胸肌。他抬起头，乔七站在他身前一米处，拿着他T恤的手指紧紧蜷着，露出拇指红润的指尖，目光正直地看向他。 “七七。” “嗯？” “乔叔找我聊过。” “什么？” “婚前性行为。” “……什么时候？” 眼前一黑，头上突然被扔了一条毛巾，乔七手忙脚乱地扯开，又被兜头蒙上一件浴袍。 “周寻！！！” “不叫哥哥了？” 少年声个小时的电影通常4个小时才能看完。 乔七打开电脑D盘，顺着列表向下扫，准备挑一部合眼缘的。她眼神向左一瞥，左侧快速访问处除了日常固定的几个项目，多了一个命名为“7”的文件夹。 “7”这个文件夹出现在周寻的电脑里，乔七不用想也知道是和她相关的。她偷瞄一眼正扣箱子的少年，点进文件夹。 EP01、EP02、花絮，以及视频精剪、花絮精剪，五个视频文件，还有一段音频文件，静静躺在文件夹内。 乔七从缩放的封面图片上认出，这是去年女生节时，她录制的视频。 那一段花絮她曾找周寻要过，被他赖了过去，后面时间长了她便将这件事忘记了。她点开详细信息，文件创建时间是去年女生节前。 也就是说，周寻早就剪辑好了视频，是真的故意的不给她。 乔七抿唇，再瞟一眼正将行李箱推入储物柜的少年，将电脑静音，直接点开花絮精剪。 视频里的她手握一只黄澄澄的芒果，跟着节奏轻摆，将芒果抵到唇边，开口时脑袋突然变大。 乔七蓦地挺直脊背。 屏幕里的自己两只手握着一只不大的芒果，小小的身体细细的脖颈上支着大大的脑袋，晃来晃去地唱着歌。脸颊像是被加了特效，透着浅浅的粉红色。 她长得本来就是男朋友手里拿过的那封粉红色情书 [77]：我男朋友手里拿过十秒钟的那封粉红色情书 [77]：她字好看吗繁茂到遮住一方天空，躲在枝上的知了仍然活力十足，没完没了地叫着。 周寻将车停到地下车库，和乔七又对了一遍时间。 “先去密室，然后聚餐？9点左右结束？” “对的，密室大概2个小时，然后去五楼吃饭。” “嗯，”周寻拉了她的手，“记得和顾念一起。” 他顿了一顿，目光看向车窗外，“你们班级，那个体育委员和班长，你离他们两个远一点，玩游戏的时候不要和他们一组。” “嗯？”乔七弯着眼眸笑着看他的侧脸，下颌线紧绷着，喉结一滚一滚的，好像在紧张一样。 她拉了下他的手，等他转回头后开口： “周寻，你好厉害呀，是不是把自己情敌资料摸得一清二楚了？你不说我都不知道。那我今天观察一下，看他们两个人对我是不是——啊！” 话没说完就被敲了一记额头，不轻不重的。 乔七揉着额头，翘起唇角，刚准备调侃他两句，又觉得不对，慢慢将他之前的行为联系起来。 “哎你当时那么大张旗鼓地追我，还在我朋友圈里面搞小偏乖的类型，被套上一个大头效果后，莫名的有些可爱。 那时她和周寻认识不过月余，他为她剪辑这样的视频，又故意藏起来似的不发给她，是不是说明了什么？ 乔七心脏怦怦跳动着，手指一动，将音量放大。 原本安静的房间里淌过一串欢快的音符，以及少女甜美俏皮的嗓音。 “快乐的池塘里面有只小青蛙，它跳起舞来就像被王子附体了……” 正拖出第二只行李箱的少年身形一僵，听见身后少女得意洋洋的语调。 “周寻，你是不是这个时候开始暗恋我的？” 他顿了顿，回过身，“才发现？” 第 83 章 老醋 得知周寻转学回来不过月余便开始暗恋自己，明里暗里没少做吃醋的事，后来又发现他当时为了给她买喜欢的手账本，直接买下了整整一批本子，乔七狠狠得意了一阵子。如果她有尾巴，恐怕早就高兴得翘起来了。 周寻像是自带磁铁，她每天见面就想往他身上挂。自从上次胡闹过那一次，或许是乔林找他谈过话的缘故，两个人的亲热又回到亲吻层面，周寻也回到那种手脚规矩的状态，同时抠门到最多给她看一眼腹肌，她昨天上手摸了几把，今天周寻家的小厅里就多了一个人。 陆星然坐在羊毛地毯上，手上咔咔按我热，我想洗澡。” 这次门内静了几秒，乔七压动把手，门边出现一条细缝，她瞪大眼睛，心脏咚咚直跳，喉咙不自觉吞咽着，悄声推开门。 青柠味顺着门缝飘出来。 少年手上不紧不慢，正低头系着浴袍腰间的带子。不知是来不及还是故意的，他领口处半敞着，隐约可见未擦净的水珠顺着脖颈滚落，滑过性感的胸膛，浸没在浴袍边缘。 腰带被松散地打上一个结，周寻抬手整理领口，挑眼看来。 刚被冷水浸润过的眉眼清澈如泉水，玩味地将她上下打量一遍，少年挑起唇角，“这么心急？给你腾个地儿？” 调侃的语调完全掩盖掉快如野马的心跳声。 热豆腐没吃上，乔七被他看得眼神一颤，心虚地想往回缩，再看他镇定的模样又觉得输人不输阵。 她挺直腰板，没接他的话茬儿，学着他的样子不慌不忙地扫过旁边堆叠的衣物，看清衣服件数后热情地扬起眉眼，“哥哥，我帮你拿干净衣服吧？” 周寻勾着唇角瞥她一眼，将她那点小心意看得分明。 他捞过一旁的毛巾擦拭还在滴水的头发，跃过她向外走，坐到沙发上，抬抬下巴，“行啊，去衣柜里拿，今天穿什么听你的。” 他坐姿松散，两条长腿随意地支着，浴袍衣角从中间向下撇开几分，又恰到好处遮得严实。 乔七眼神迅速溜过，趿拉着拖鞋哒哒哒地过去，拿出一件白色T恤，又拿着游戏手柄，操纵着坦克隐藏到墙后，躲过敌方炮弹，转眼就看到乔七的坦克被一炮轰回老巢重生，他看一眼乔七那边只剩最后一条命，嘶了一声，“乔七你行不行啊？换上你后这关就没过过。卧槽！别冲，躲躲躲！躲！卧槽！卧……” 乔七的坦带我飞？” 话音一落，乔七脖颈上突然多了一只手。 周寻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一边讲着“我问一下”，一边把手放在她脖颈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之后收回，自然地落到她肩膀上，“陆星然，林奕让我问问你，要不要去毕业旅行？” 这一下酸酸麻麻的，乔七一缩，像是被捏住后颈的小猫，竖着耳朵听着，一动不动。 陆星然没发现两人的猫腻，瞥了一眼突然安静的乔七，“去哪儿？不会是跟你们这群臭情侣一起吧？” 周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免提，林奕骂骂咧咧的声音从扬声器里透出来。 “什么就臭情侣了？计划里除了我们这两对，也有单身的！陆星然，海边冲浪去不去？” 陆星然挑挑眉，“冲浪啊，那行吧。还有哪个单身的？” “程辙啊，还有简初，这两个和你一样，目前都是单着的。” “目前？简初是谁？女孩子吗？漂亮吗？” “漂亮，贼漂亮，程辙喜欢的女孩儿能不漂亮？” “……卧槽！我不去！” 陆星然想摔手柄了，“你们一个个的，就这么需要观众吗？！拉条狗比什么不强？！何必要叫上我要我命？！” 林奕在对面一通爆笑，乔七这会儿缓过点劲儿来，在这边也笑，她往旁边挪了挪，靠着周寻的腿，伸脚想踹陆星然，又怕身后的人吃醋，只抬了抬下巴卖惨，“陆星然你就去吧，你不去我爸可能也不让我去。我特别想去！你想想，海边，海滩，美女，嗯……狗，是不是很有吸引力？” “……吸引力在哪里？狗吗？” “这个要看你的需求。”乔七一脸真诚。 “……” 陆星然梗着口气，皱着眉头斜睨着这边的两个人，“你们两个谈恋爱，为什么要牺牲掉我？” “包你机票食宿一切开销。”周寻突然开口。 “明年我的压岁钱给你。”乔七补充，说完又被周寻捏了下后颈。 “我给你牵一条狗去啊陆星然？”林奕在那边问。 “滚蛋！” 陆星然骂完后看着身边这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痛苦地闭上眼，“哪天出发？” “等七七班级聚会后。”- 对于高三生来说，高考是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去掉提心吊胆等成绩等志愿的那几天，往前是埋头苦读日复一日，往后是快意潇洒肆意暑假。 几场雨后，南礼进入8月。 树上墨绿的枝条 [77]：（微笑）（微笑）（微笑） [77]：您自己品 [抠门儿·周]：蔡嘉齐和纪珂扯开的 [抠门儿·周]：你那天早上不是看到了？ [抠门儿·周]：盯着我手看了十秒钟 乔七从遥远的记忆中刨出来这件事，顺了顺气，动动手指回复。 [77]：哦，粉红色情书 [77]：我动作，让别人知道我们在一起了，是不是太有心机了点？” 周寻看着她笑一声，“这就心机了？” 他说完又抬起手，作势要敲她，“和我在一起是需要藏着掖着的事吗？不能光明正大？你男朋友拿不出手？还是你喜欢地下恋情？” 乔七捂着额头想躲他，又被他拉着手跑不掉，最后被他调整驾驶位空间后拽过去坐在怀里箍着，整个人动弹不得，“我就，我就是觉得被你那么快追到有点丢人。” “快吗？”在他眼里，明着暗着的，他追了她一年半。 “才几天嘛，还是我先开口说在一起的，就显得我很不矜持似的。” 周寻默了片刻，低笑着瞥她一眼，没出声，乔七抬眼，从他眼神里读出了点肯定的意思。她坐直了身体一脸严肃地同他掰扯，“你的眼神礼貌吗？我不矜持吗？” 女生瞪圆了眼睛，脸颊气鼓鼓的，实在是可爱。 周寻没忍住捏着她的下巴在上面亲看一口，“不是想看我就是想摸我，我洗澡的时候还去推门，矜持不矜持不好说，”他又捏了一下她的下巴，“胆儿挺大呀乔小七。” 乔七被他说得脸颊泛红，拍开他的手指讨伐，““乔小七什么鬼啊，周小寻你什么情况，小学生吗？怎么还乱起外号的？” 说完没等周寻回应，自己先笑了一通，又解释，“我胆子不大，就是单纯好奇。然后，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她眼神向下一扫，之后软软地看向他，“到现在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周寻向后靠在椅背上，喉结滚了滚，捏着她的手指，“还没见过？” “我是说用眼睛，眼睛见过才是见过。” “……”周寻侧过头，声线紧绷着，“现在还不是时候。” “是吗？”乔七挪了挪位置，往前趴到他起伏着的胸膛上，探身亲了一下他的下巴，“我觉得它现在就想见我哎。” 周寻绷着表情没动，垂着眼眸看她了一会儿，托着她，把她放回副驾驶上。 乔七正懵着，又被他箍着腰身拉近，唇上一热，被覆上密密麻麻的吻。空荡的指缝被他的手指填满，灼热的唇舌裹着她的。 不时有汽车开进开出，轮胎碾压过车库路面，留下细碎声响。 密闭的车子里的冷气很足，空调口对着乔七的手臂徐徐吹着，她缩了一下，周寻探出手掌，调整出风方向。 不知道亲了多久，两人才勉强分开。 周寻顺了顺乔七耳边的碎发，问：“戒指在家里吗？” 那对戒指是乔七和他在一起的当天晚上，他在网上加急预定的，然而才戴在手上不过几个小时，乔七回家后就被眼尖的乔林注意到。 乔林并不反对他和乔七在一起，也不反对年轻人的浪漫和仪式感，只是在知晓戒指的价格和意义后，让乔七摘下来仔细保管。 “没有呀。” 乔七从口袋里摸出戒指，熟练地套在中指上，朝他眨眨眼睛，“今天偷偷带出来了。” 她朝他晃晃手指，“放心吧，乔七男朋友只能是周寻。” 有些人就是，跟她谈恋爱跟被她玩儿似的，随随便便一句话能把他醋死，随随便便一句话能把他撩死，随随便便一句话能他气死，再随随便便一句话又能把他哄得服服帖帖的，觉得再死几次也值。 周寻任命地叹上一口气，笑着把人拉过来，忍住想再亲她的冲动，捏了下她的脸颊，“去玩儿吧，记得少看他们，记得想我。” 乔七不知道他的心路历程，开心地在他下巴上吧唧一口，开车门下车，又被叫住。 周寻在身后看着着八卦的眼睛望过来，“然后呢？你和周寻吵架了？” 乔七想了想，“冷战了吧。”他现在不理我。 想到这里，她又委屈的开始掉眼泪。 顾念“嘶”一声，抽纸给她，觉得不可思议，“不哭不哭，周寻和你冷战？他舍得吗？” 乔七皱着眉，自顾自地说着委屈，“那封情书他知道是苏星月给他写的，说明什么，说明他至少看到了信的内容！怎么看到的内容？那肯定是打开看到了！你说他是不是转学过来就存了谈恋爱的心思？虽然不是他拆的吧，但是有人写情书，赶紧打开看了？” 她哼了一声，看向两人寻求认同。 顾念和黎佳一脸迷茫又无语。 乔七瞪了瞪眼，刚想哭诉一下姐妹情深去哪了，手机忽地震动起来。 她低头盯着备注为“亲亲男朋友”的来电，怒从心中起，数过十秒后挂断她，“有空给我发消息。密室关卡过不去马上找我。”- 南礼附中的教学水准一直在线，成绩排名在班级下游的同学一般也能考进二本院校，进入8月后，大多数同学的录取通知书已经拿到手。 这家密室开在商场负一层，乔七推开门，沸反盈天的喧闹声扑面而来，她和同学打了招呼，目光溜遍全场，顾念正和黎佳凑在角落的桌子旁，神秘兮兮地聊着什么，连身后多了一个人也没注意到。 “苏星月的成绩敢报S大？真的假的？” 顾念高二下半学期开始跟着乔七他们一起努力，后来家里还专门找了名师辅导，成绩早已经超过苏星月。 “真的呀！”黎佳剥开一粒瓜子放进嘴里，一抬头看到乔七，吓得哎呦一声，拍着胸脯直喘气，顾念回头看到她眼睛一亮，把她拉过来坐旁边，又去看黎佳，“继续继续，她哪个系？不会又和我成同学了吧？” “顾念你不行了，都找我打听八卦了，你那百晓生称号是不是该给我了？这都不知道？” 乔七在旁边正在给她粘人的男朋友发消息报告行程，听到这话被逗得直笑。顾念高考后先是忙着旅游，又是忙着谈恋爱，哪还有心思关心别人的八卦。 顾念掐掐乔七的手臂，瞥一眼她的屏幕评价一句腻腻歪歪，又催着黎佳，“最近在忙别的，你快说。” 黎佳知道，你继续说，怎么追的？跑北城去了？” 乔七看看两人，低头给周寻发消息：我们班的苏星月喜欢过你啊？ 周寻大概是驱车返回家了，暂时没回。 这边黎佳边剥着瓜子边讲八卦，“她行动力也是在线的，让明星帮她联系，说家里公司能签那男生，那个周末就奔过去了。” 乔七举起手，等黎佳看过来时发问：“看一眼照片就能喜欢上了吗？” “能啊。” “一见钟情啊。” 顾念和黎佳同时回答。 顾念贴心举例，“比如周寻对你。” “他没对我一见钟情，但是认识二十五天他就对我死心塌地了。” 黎佳拉着长调“哦”了一声，顾念笑着克重生后一路猛进，横冲直撞，迎弹而上，没过几秒，被轰个正着，单方面结束了游戏，留着骂不出口梗着一口气的陆星然自己一个人扛着一堆坦克攻击，不出半分钟，老巢被毁，游戏结束。 乔七捧着一碗芒果肉，插上一块喂给一旁接电话的周寻，等周寻俯身张口咬走，又插上一块自己吃掉，转头示意陆星然再开一局。 陆星然被两人这腻味劲儿熏得眼睛疼，曲着长腿咕哝了一句“不开，等周寻换你”，眼不见心不烦地仰头靠在沙发上。余光里那乔七又喂了周寻一口，周寻咬走芒果，手掌揉着她的发顶。 陆星然“卧槽”一声，使劲闭了一下眼睛，转身问乔七：“你们两个是不是觉得两个人谈恋爱没意思，要多个观众才行啊？今天叫我过来干嘛？” 乔七也怨气满满，又不好直说是她太黏人，周寻才专门找了他这个灯泡过来，无辜地眨了眨眼，“你天天抱着个手机在家窝着，不怕长草吗？叫你过来玩啊。” “不在家去哪里？这天气热的，出门一身汗，长草更快。你叫我过来玩什么？看你俩谈恋爱啊？” “我带你打游戏。”乔七把水果碗放到一边，拿起游戏手柄。 陆星然摊在那不想动，“谁带谁？你哪一局活得过三分钟？” “我刚刚那是没用心，再来，你不是说你和她贴了下，“知道啦，认识二十五天就被你锁得死死的，被你秀到了。” 乔七笑了一声，做了个您请的手势，乖乖坐着听。 “但是她扑了个空，那男生很拽的，而且，”黎佳划重点，“那哥家里比她家有钱多了。” 顾念松了口气似的坐直了，“那她现在还追呢？” 黎佳说：“追着呢，不然能和他爸吵一顿去北城读书？” “我现看了 [抠门儿·周]：七七，我很开心 [抠门儿·周]：想亲你 [77]：？？？ [77]：想P呢 “77”撤回一条消息。？ [77]：她写的什么呀？ [77]：你跟我说说 [抠门儿·周]：七七，现在特别想亲你 [77]：？？？ [77]：滚滚滚滚滚 [77]：拉黑了！ 乔七喘着气威胁完，盯着手机等对方求饶道歉，手机屏幕上安安静静，对话框上方连“对方正在输入中”也没有。 眼泪几乎是一瞬间就涌了上来，她瘪着嘴一抬头，吓了旁边顾念一跳。 顾念慌里慌张地抽了张纸巾往她脸上糊，“不是，你是去问周寻程辙的事了吗？” 乔七瘪着嘴说不出话，拿纸巾抹着眼角。 顾念和黎佳小心地看着她，“七七你这不会弄巧成拙，让周寻以为你喜欢程辙，闹分手了吧？” 乔七哭里抽闲瞪她一眼，声音带着哭腔，“我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顾念一句“你那么人才”到嘴边，瞥瞥她的脸色又咽了回去，黎佳抽了张纸递过来，“那是怎么回事？怎么哭了呢？” 乔七吸了吸鼻子，“苏星月去年情人节给周寻写过情书，用粉红色信纸写的。” 两双藏。“抠门儿·周”的语音通话马上拨过来，乔七数上十秒，再度挂断。 顾念瞥一眼这人的幼稚行为，思及她今天吃的这一大碗“陈年老醋”，笑着抓过一把瓜子，环视店内，“人还没齐吗？” 正在这时 ，店门被人推开，一道利落身影出现在门口。 少年一身黑色，肩膀宽阔，眉目出挑。一手拎着车钥匙，一手拿着手机，懒散地站在门口。他挑眼向店内扫视，锁定目标后将手机收起，朝角落里走来。 原本热闹的店内因为外班同学的忽然出现一时安静无声，顾念的那句“七七，你那亲亲抠门儿周男朋友来了”就有种锣鼓喧天昭告全班两人关系以及情侣间的小情趣昵称之感。 乔七吸了下鼻子还没来得及回头，一只大手已经落在她的发顶。 少年温柔地揉了下她的头，屈膝蹲到她身前，瞥见她发红的眼皮眉头一皱，指腹擦过眼角，心疼地问道：“怎么哭了？” 周围一道道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乔七纵然还生着气，仍旧觉得不好意思。她起身拉着周寻往外走，触及他中指上的戒指时鼻头一酸，松了他的手，一边摘着戒指一边走出店门。 潮热的空气烘到脸颊上，眼前变得模糊不清。 周寻上前牵住她的手，把快摘下的戒指推回指根，牵着人到了一处狭窄的通道，拇指擦着她的眼泪，“宝宝对不起，不哭了好不好？” 乔七揉了下鼻头，扭过头不想看他，周寻叹了口气。 “蔡嘉齐和纪珂扯开的那封情书是陆星然的，露出的信纸一角上写着苏星月的名字。” 乔七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眨着眼睛静静听着。 他用指腹抹掉她的眼泪，“想起来了吗？有一次和陆星然一起吃饭，我说过这件事。信封放在我桌上，我拿起来的时候看到了那一角。开始也没记住她的名字，是后来听说她背后说过一些不好的话才记住。” 乔七吸了啊？” 黎佳看看顾念，又看看乔七，“七七，你之前不知道吗？” “我——” 顾念觉得这剧情耳熟，扒拉了一下黎佳的手，“她不他，睫毛上挂着泪珠，一双被泪水浸润的眼睛湿漉漉的可怜，“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解释，让我生气这么久那句话时就眉头一跳，把人拉回来坐好，俯身拉过安全带，“咔吧”一声把人“绑”在位置上，捏了捏她的脸颊，“以后别皮这个话题，你男朋友什么取向你不知道？” 乔七笑得拉着长调“哦”了一声，眼神很懂的向下瞟，立马被周寻捏着下巴抬起。男生捏着她脸颊上的软肉，并不用力，只惩罚似的扯了扯，压低声音，“小朋友在外面纯洁一点。” 小朋友这个称呼自从出现过那一次，每次她再皮的时候，都会被周寻叫上一次。 他叫她小朋友时总是逗她似的，语调宠溺，乔七笑得弯着唇角，可也没忘记抓住他话里的空子。她拉下他的手，眼巴巴地看着他，“意思是不在外面可以不纯洁吗？” 周寻哭笑不得地靠在座位上，没应声。乔七晃晃他的手臂，用眼神催促他。 她是圆圆的杏眼，黑眸明亮，又有着江南女孩的水润柔婉，原本生的一副漂亮单纯的模样，这会儿在有些嘈杂的机舱里问着不单纯的问题，俏皮地执着地看着他。 问题的答案一下下扣着周寻的心脏，他默了片刻，手臂撑在她的座椅上方，俯身？” 周寻垂着眼眸注视她片刻，低头亲亲她发红的眼皮，忽地笑了声。 乔七皱着眉头踢踢他的脚尖，“你礼貌吗？我这么生气，你还有心情笑？” 周寻低头亲了一下她的唇瓣，挨了一个小拳头后弯着腰，把头埋在她的肩侧。 “对不起七七，第一次看你为我吃醋，我很高兴，也得意忘形了，当时只想快点过来抱抱你，亲亲你，忽略了你当时的感受。下一次你吃醋的时候我一定先解释，不生气了好不好？” “我吃醋……我，下次吃醋？”乔七愣愣地反应过来自己的情绪来源，僵着手脚，也不好意思再哭了。 周寻抬起头看她，拇指揉了一下她的唇角，“七七，那我现在可以亲你了吗？” 第 84 章 沉热 这次要去旅游的A市在海岛南端，两拨人将分别从北城、南礼出发，降落后在机场汇合，一起去酒店。 夏天的衣服轻薄，放到行李箱中并不占位置，反倒是各种瓶瓶罐罐和小玩意儿占去不少空间。顾念打着借用乔七半天的名义，闺蜜二人直奔商场，怀揣着小心思在内衣睡衣区逛了很久，满载而归。 距离上一次远行游玩已经过去两年，这次又是和男朋友、好朋友一起，乔七这几天的心情格外美丽，外出丢垃圾都能跳支舞的程度。 乔林的心情则复杂很多，和魏雪一起从交通安全问题到食品安全问题，最后落到人身安全问题，想要再具体问房间安排时，被魏雪拉回了房间。 南礼飞A市的航班是下午2点，乔七他们四人出发去机场时，身在北城的林奕三人已经准备登机。 顾念恋恋不舍地关掉视频，回过头瞥了一眼后排臭着脸闭目养神的陆星然，和他旁边兴奋得快要粘到周寻身上的乔七，憋着坏笑回身坐好。 打印登机牌、托运行李、安检、登机，一切都在程序化进行。周寻瞥一眼抱着自己手臂，靠到自己肩上的女生，伸手捏了一捏她的脸颊，“酸不酸？” “不酸呀。”乔七抬眼，周寻下颌线清晰分明，浓密的睫毛垂着，半遮住一双含笑黝亮的眸子，勾着唇角，一副少年人的春风得意模样。 她绷住表情，忍不住伸手戳在特别好奇，苏星月眼光也挺高的，那哥到底多帅啊，能让她惦记成这样。拍的哪部电影？我搜搜。” “还没有上映呢，今年国庆档。”黎佳顿了顿，“姓程吧，听说是周寻转学之前那所高中的。七七，你问问周寻，他可能认识。啊还有，那男生好像帮过苏星月什么。” 周寻转学前的高中，巨帅，有乐队，拍了电影，唱了电影插曲。 顾念和乔七对视一眼，“不会是叫程辙吧？” “对，程辙！”黎佳一拍大腿。 顾念和乔七再次对视，从对方眼中看到同一句话：这世界真小。 “嗡”的一声，手机一震，乔七连忙低下头，是周寻的消息。 [抠门儿·周]：我说了你别生气 [77]：好 [抠门儿·周]：我拿过她写的情书 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刚刚才答应不生气的人心头窜起一股怒火，乔七绷着脸，压着脾气哒哒哒地打字。 [77]：？？？ [77]：她给你写情书，你还拆了？？？ [77]：你不仅拆了，你还了戳他的下巴，佯怒道：“周寻你什么意思？” 周寻压着眼角的笑意，淡淡的强调问她：“从早上笑到现在，不酸吗？” “我开心啊！”她又复读机，周寻给我讲一遍我就会了，不是我的问题！” 周寻在旁边幽幽地接了一句：“自我反省是进步的开始，出现问题请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小情侣一唱一和怼得陆星然开不了口，顾念早在一旁笑成一团，她扯了一下陆星然的袖子，“陆星然你是不是太寂寞了，以前和七七一对一你都怼不过，现在一对二，不是找虐吗？” 乔七反应过来似的，爬到座椅上向后排探头，呲着小牙一笑，也不知道是要气谁，“陆星然，你是不是羡慕我有男朋友啊？” “哈哈哈哈哈哈！”顾念不顾形象地放声大笑，惹得旁边经过的旅客看过来。 陆星然顿时一身恶寒，连着卧槽两声，他拍着冒出鸡皮疙瘩的手臂，瞟了一眼周寻的座位，不忍直视似的马上移开目光，又对上顾念笑出眼泪的一张脸，只觉得这个世界没变，他还是四人小组的最底层。 陆星然蹙起眉头，侧着头朝乔七拱了拱手，一副甘拜下风的模样。 周寻听到乔七过去，宽阔的脊背将她遮得严实。 空气忽地紧缩在一方小小天地，稍显沉热。乔七眨了眨眼，少年的眉眼迫近，她颤着睫毛闭上双眸，温热干燥的唇落在她薄薄的眼皮上。 耳边旅客穿梭在机舱过道上的声音仍在，不远处不知道谁家的小朋友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哥哥。乔七蜷着手指，指尖捏在安全带上，眼珠不自觉地滚动着，心脏咚咚咚地跳动起来。 似乎不需要什么答案了。 少年的吻一触即离，目光却仍在。 乔七睁开眼，对方略微粗粝的拇指指腹揉了一下她的唇角，食指在她下巴上轻划着，目光聚在她唇上，意味分明。 心跳再度加快，乔七难得有些羞赧，晃着眼神避开她，却避不开渐浓的暧昧气氛。她想起来什么似的，手指按在安全带扣上，抬起眼，正对上男生询问的眼神。 乔七抿了抿唇，小声商量，“我，我要和陆星然说一句话。” 周寻扬了下眉算是了办法，脑子里闪过诸如恶搞他的酒店房间、三对情侣轮流在他面前秀爱、他们出去玩儿时不带他等幼稚想法，忽地有了种既来之则安之的踏实感。 最坏还能怎样呢？ 这种感觉一直维持到到达VIP停车场。 林奕站在一台库里南前，见到他们后收起手机，笑着边朝这边挥动手臂边跑过来，嘴上热络地聊着天，上前紧抱了一把顾念，一手接过她推着的行李箱，又拿过她的包挎在肩上，牵着她的手向前走。 平时咋咋呼呼的女生忽地安静美好，让陆星然有些不适应。 库里南前还站着一男一女。 女生身形高挑漂亮，T恤牛仔裤的简单装扮，半长的头发披在肩上，头顶压着一顶棒球帽，遮住大半眉眼，半露着的脸颊和下巴线条优美，整个人透着一股清冷利落劲儿。 男生瘦削挺拔，肩宽背阔，戳他，凑近了似的研究，“你不开心吗？怎么压得住笑同意，勾着唇角抽回了手，拿起一本地理杂志随意地翻着。 乔七目光聚在男生修长的手指上，缓了会儿心跳，咔哒一声解开安全带，起身后一条腿跪在座位上，手臂搭在座椅背上，叫了一声陆星然。 陆星然马上看过来，眼神防备，仿若她叫他没什么好事似的，逗得乔七直笑。 她笑了一会儿开口：“我们给你准备了接机惊喜。” 原本在旁边玩手机的顾念“噗嗤”一声笑出来，陆星然警觉地扫视两人，心头突突直跳，“你们两个又要搞我？” 虽然是问句，但是有已经有几分肯定的意思。 乔七笑着谦虚，“没有没有，不是我的主意。” 顾念也跟着谦虚，“也不是我的主意。” 这话等于是坐实了要搞他，陆星然烦扰的“啊”了一声，指着两人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原本长得挺漂亮的两个善良小伙伴这会变得面目可憎的漂亮。他摸出手机，趁着还没起飞在林奕拉的微信群里问话： [陆星然]：卧槽 [陆星然]：林奕，你们给我准备了什么接机惊吓 很快，。 顾念和乔七对视一眼。 “我们保证这个惊喜不伤天害理。”顾念说。 “我们也保证这个惊喜不会要你的命。”乔七补充。 “……V你们每人一百！”陆星然心疼得心脏直抽抽。 “我们真的是为你着想。”顾念指尖哒哒的敲着腿，一副要敲.诈他的模样。 “二百，不能再多了！”陆星然泣血。 乔七觉得差不多了，转了转眼珠，“其实是给你——” “五百。”周寻忽地坐地起价。 陆星然本来觉得希望在即，听到周寻的话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他这次是真的摊倒在座位上，朝着“唯一善良”的乔七卖惨：“想我们十多年的革命情谊，周寻给你惯得虾都不自己剥，那时候小小的我给你剥大大的虾……” 剥虾这件事简直是在周寻的神经上横跳。 乔七迅速回身去瞥他，男生原本翻页的手指顿在半空，眉眼一挑，朝她看来，张了张唇。 乔七想到这个人的醋缸属性，陈醋都能倒出来自己干上一杯，心里一突，马上开口打断：“好男人不翻旧账！” 陆星然被一句“好男人”定死在原地，张着嘴说不下后半句，周寻为了在女朋友心里的形象闭上嘴，唇角一勾，收回目光继续翻页。 一切风平浪静，乔七偷偷舒了口气，窝回座位- 银色飞机如巨鸟冲向天际，越过数座城市上空，穿过千里彩云，在海岛南端回转机头，落地在A市时刚过下午5点。 刺眼的阳光穿透舷窗落在乔七眼睛上，周寻探手去遮，已经来不及。 女生掀了掀睫毛，睁开眼。 她昨晚兴奋过渡，拉着周寻聊到半夜两点，上午又早早地起了床，在飞机上时终于撑不住，靠在周寻身上睡着了。这一觉时间不长，却睡得香甜，醒来时手脚有些发热发软。 乔七没骨头似的在周寻身上又靠了片刻，等到身后的陆星然来敲她的座椅，才打了个哈欠，起身随着游客出舱。 南礼是沿海城市，七八月是一年中最热的月份，有酷暑、闷夏之感。在南礼呆惯了，一出舱，反而有种清爽之感。 林奕三人早他们一小时降落，已经在机场停车场等候。 飞机降落后陆星然便打开手机微信，林奕却如顾念所说，没回他的问题。那六个人不知道背地里有没有建一个小群，商量好了这件事，坚决不透露一丝信息。 陆星然没的？是不是你的神经末梢肌肉控制比较厉害？” 头顶忽地“哧”了一声，座椅顶端向后一股压力，陆星然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周寻，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说高考以后追七七，就她这个智商，高考前谈恋爱那还能考得上大学？” 话音一落，他旁边的顾念小声嘟囔了一句“作死”。 乔七猛地坐直，眼风向后一扫，还没说话，周寻已经开口，“运动神经末梢控制肌肉收缩，七七的说法没问题。” 他淡然地靠着座椅，又补充道：“七七天生聪明，学习专心心志坚韧，就算在高考之前谈恋爱，也不会影响成绩。” 有男朋友撑场子，乔七翘着唇角眉头一扬，瞬时气焰高涨，弯着眸子向炫耀地后看一眼，那意思大概是，看到没，我男朋友夸我呢。 陆星然看她那得意的模多迫不及待似的。 乔七气恼地手上动作很轻，拿着浴巾将她的小腿、脚踝，连同每一根脚趾擦净，抱起她回到卧室的沙发上，俯身看他，“要换哪一件？要帮你把衣服拿过来吗？” 乔七想到自己可能凌乱的行李箱，忙说：“你帮我把箱子推过来就好。” 周寻默了片刻，捏了下她明显泛着粉色的脸颊，勾着唇角出去，将行李箱拎了进来，又拿着她的拖鞋冲洗擦净，放到沙发旁，出去时自觉地为她带上房门。 男朋友的服务简直体贴入微，乔七呼了口气，起身将行李箱打开。 她箱子装的并不满，经过一路颠簸，里面早已松散得不成样子，盖子才掀开一条缝，一节细长的内衣肩带便露出来。乔七暗自舒了口气，庆幸没让男朋友帮自己拿衣服。她拎出一条裙子换上，打开卧室衣柜，将自己的衣服挂在一侧，内衣放进格子，上面再盖上睡衣，这才打开门。 周寻已经换上了一条黑色运动短裤，白色T恤，盈盈一室灯光下，少年安静样，直想去拨愣她的脑袋瓜，不过现在她身份不同，他往回收了收手指，“啧”一声，嘴上开怼：“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吧周寻，七七聪明？就她这数学题讲两遍也听不明白的主儿？” 这次不用周寻，乔七直接开口：“陆星然你个讲题的简单的白色T恤灰色运动裤，利落的短发，眉骨优越，眼型狭长漂亮，下颌线分明。 两人正朝这边看来。 隔着一段距离，陆星然抬手和程辙打了声招呼，随即注意到对方手里挽着的白色绳索。 正在这时，原本在车另一侧的一只白色萨摩耶听到脚步声哈着舌头绕回来，似乎是看到了主人，探身要朝这边跑，将狗绳绷得溜直。 陆星然脚下一顿，终于明白这几个人给他准备的惊喜是什么。 他这个单身狗，被配了一只真的单身狗。 第 85 章 初时 虽然很喜欢Sunday，陆星然接过它的绳索时心情仍旧微妙。 Sunday却体会不到他的心情，高兴地绕着周寻乔七转上两圈，又来绕他，大而蓬松的尾巴扫过他的裤腿，哈着粉红的舌头，笑眯眯的抬眼望着他，一副讨喜的模样。 陆星然笑着揉揉它的头，牵着它上了车。 两辆库里南先后开出，沿着椰梦长廊，一前一后驶向酒店。 这次的机票和酒店都是林奕在安排，一直到车子开进一幢海边度假别墅，乔七才知道，他们这次下榻的酒店是程辙家的。 服务生将行李箱推到中厅，布置好餐点水果后便离开。 几个男生坐到沙发上闲散地聊着群里多出几条回复。 [念念]：陆星然你是不是sa [zx]：他们还没降落 [念念]：你以为谁会告诉你吗 [念念]：哈哈哈哈哈 旁边行李箱分开，稍一用力就把她拉过去，抱着放在其中一只上面，乔七“啊”了一声握紧把手，被他稳稳地推着向前走。 他们住的房间是边套。 这幢度假别墅背靠青山，面向大海。他们这间房间户型狭长，两侧风景皆可尽收眼底。 乔七心里的火气消掉半截，跳下行李箱，趿拉着拖鞋进门，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手臂便被拉住转了方向。她整个人被周寻抱起，后背抵在墙上。 脚丫没勾住的拖鞋吧嗒一声掉在地上，来不及看上一眼，便被封住了唇。 周寻呼吸炙热，如沸腾的海水，一开始就是吞没她的架势。乔七后脑抵在墙上，唇舌被他勾缠着，鼻息发烫。间隙里，男生偶尔放她呼吸，抱怨一句，“你今天和陆星然说的话比对我说的话多。” 乔七愕然，唇边忽地流出一丝笑，马上被他惩罚似的夺走更多呼吸。一直到她全身发软地挂在他身上，周寻才推开些，让她喘气。 男生力气大，一只手臂轻松托住她，另一只手好整以暇地捏了顾念不仅在群里发消息时笑，现实中拿着手机也是一通笑，陆星然这才想起来林奕他们这会正在飞机上，根本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 他任命似的摊在座位上，胸膛起伏着，看着乔七和顾念打起友情牌，“乔七七，顾念念，我们还是不是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了？” “是呀。”顾念回。 “那给个提示。” “那是惊喜。”乔七说。 “V你们每人五十。”陆星然咬了咬牙天，乔七顾念拉上简初，行李箱也没管，先跑到海边沙滩踩了一圈海水。 简初长着一双秋水似的长眸，气质清冷，实际却并不难相处。乔七和她一路聊下来，才知道她原本也出生在江南，中学时随着父亲调职转到北城，之后一直在北城读书，今年被B大中文系录取。 酒店外围绿树如带，一排排巨大的椰树成林，如长龙般蜿蜒着伸向远方。 这一片的酒店都拥有自家沙滩，经过私人泳池，穿过草坪和一片热带果树，便可抵达。 与南礼不同，A市的沙滩以湾长沙细著称，被海水冲洗过无数次的沙子温软柔和，连其中掺杂的贝壳石头都被磨去了棱角。 他们这一边别墅区的沙滩上只有寥寥几人，携手散步的老年夫妻，带娃奔跑的中年夫妇，落日将几人的影子拉得细长，铺陈在细纱上，海风一样柔和。隔壁应是一家亲子酒店，相隔不远的沙滩上孩童无数，童声稚语和咯笑声久久不停。 三个女生脱掉鞋袜，乔七顾念拉着手直直跑向海边，在海水里蹦跶着撒起欢，没一会儿裤腿已经湿掉半截。 简初慢步走过，坐在临水的沙滩上，伸出双脚踏在湿软的细纱上，海水涌来，盖过脚面，退去时带走脚底的几粒细沙。 金乌西斜，落日熔金。 金黄色的暮光泼洒向海面，水面泛着层叠柔波。海鸟成群自空中滑过，偶尔俯身冲向海面，抓住一尾小鱼，再仰头向上跃起。 三人一直玩到几个男生来叫，才返回。 乔七踩只剩下4个。 她的行李箱和周寻的挨在一起，旁边是顾念的，还有一只黑色行李箱。 心里像是被敲了一下，乔七扭过头问：“其他人的行李箱呢？” “这边有五个房间，陆星然程辙和简初的行李已经提上去，目前还剩两个空置房间，”周寻将她的鞋子放到鞋柜，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七七，想问一下你的意思，晚上和顾念一起，还是——” 虽然早就有了猜想，也曾做过预设，乔七的心脏仍然不受控制的一拍快过一拍，她几乎没有犹豫地答：“和你。” 周寻没说话，黑沉的目光似有温度地拢着她，似乎再等她给出另一个答案。 乔七被他看得脸颊泛热，见他久久不答，蹙起眉头，抬起眼睫，小声嘀咕一句，“不行么？” 女生语调温软，透着点委屈，谈的又是这样一个让人脸热的话题，周寻心里像是被羽毛拂过，又轻又痒。他喉结滚了滚，紧绷着嗓音挤出一句“行”。 乔七向外瞥了一眼，陆星然正牵着sunday在热带果林下散步，离得远了，身影有些模糊不清。顾念林奕站在泳池边，身影倒影到池水里，不知道在商量什么。程辙简初落在最后，女生提着自己的鞋袜，和男生隔着两拳距离，男生身条利落，单手插兜，两人不紧不慢地向这边走，时不时侧头聊上一句。 乔七在心里对顾念默念了一句“对不起，我要抛弃你直奔幸福了姐妹”，转过头小声催促周寻：“那，那我们赶紧把行李提上去吧？” 下决定和周寻住到一个房间是一回事，当着几人的面提着行李和周寻住进一个房间就是另一回事，她现在脸皮还没有厚到能自如地做到后者。 周寻低笑，笑声里多少带了点促狭。 好像她地坐在小厅沙发上划着手机，挑眉看来，行李箱立在一侧，像是远行归来的家人。 乔七兜着自己的瓶瓶罐罐到洗漱间摆放，周寻将自己的衣伸出脚丫踢一脚他的鞋，软软的没什么力气，也没什么威胁。她瞪他一眼，转身推着自己的行李走向电梯，开门后推进去，瞟了一眼楼层数没伸手。 在她身后的周寻唇角抿着笑，推着自己的行李箱过来，将两人的箱子并到一起，抬手点了3层，目光落在她身上，喊了声七七。 乔七哼一声没理他，叮的一声电梯到达，她大摇大摆地空手出了门，站到一边，男生单手推着两个行李箱出来，空着的手伸向她。乔七没理，见他执着地伸着，一掌拍过去，被他抓个正着。 男生将捏她的脸颊，“扯平了好不好？” 乔七哼唧一声，想到他刚刚的笑，侧过脸咬住他的手指，水润的双眸看向她。 周寻没动，向前亲了一下她的鼻尖，眼眸含笑，放任她的小动作，让她撒气。 这哪里还咬得下去。乔七松了嘴，动了动腿，才意识到自己的裤腿一直挨着他的腰侧，周寻的衣服已经湿了大片。 她呀了一声，急忙抬腿，又被他压回去。 “没事儿，一会儿再换。”周寻说完又抵着她的唇角亲了下。 室内早已开了灯，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投落在墙面上，小小一团。 忽地，走廊里响起一阵行李箱的轱辘声，顾念和林奕聊着天向这边走过来。 “是这间吗？” “不确定，空着的就是我们的。” 乔七正被周寻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压着靠在门边墙上，那两人再走近几步，不用进门恐怕就能看到她的腿。 声音越来越近，她慌张地拍了拍周寻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周寻却没应，右手托着她的腿根将她抱牢，脚下挪动位置，左手拉过门把手，房门关上的刹那，门外忽地没了任何声响。 乔七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两人估计是看到了。 果然，门缝里钻进一声口哨，声调上扬，似调侃一般。乔七脸颊顿时发热，趴在周寻肩膀上不再吭声。 周寻像是没这回事一样，拍了拍她的后背。 这间房间很大，他们入门的位置应是小厅，周寻抱着她从中穿过，进了里面一间，右侧卧室中央摆着一张大床，轻薄的被子扑在床上，两个枕头亲密地靠在一起。 乔七没敢细看，挑目向外。卧室一侧的门窗皆开着，海风灌入，拂起窗边白纱。卧室外露台上的灯开着，暖黄灯光下的吊椅轻晃，两只沙滩躺椅并排放在一侧。 再远处是已经黑沉下来的夜色和海面。 周寻将她抱进另她的一只脚。 女生刚踩完海水的脚丫湿凉，白玉似的，小巧白嫩，脚趾害羞地蜷在一起，被他握住后轻轻一颤，随后蜷得更紧。 尽管两人足够亲密过，忽地被他握住脚，乔七仍觉得羞赧。她向回收了一收，想去接他的花洒，“我自己来吧，好脏的。” “坐好。” 男生手一抬绕过她，抬起她的脚，温热的水流冲过脚面。他捏了捏她的脚趾，让她松开些力气，手指穿梭在趾缝间，水流带走里面的细沙。 污水滴滴答答淌在地上，溅湿了他的裤腿，他像是毫无所觉一般，仍在为她细细清洗。 他的手掌很宽，托着她的脚丫时能包裹住它，温度似是比她要高上一些，乔七能感觉到他掌心的热度。 脚上酥麻麻的痒，她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周寻拎过来的大耳狗拖鞋，扯了下湿溻溻贴在腿上的裤腿，问起晚餐。 他们乘坐的航班时间不早不晚，四个人临近中午从家里出发，空着肚子上了飞机，这时早已经饥肠辘辘。 周寻一手拎着她的鞋袜，一手牵着她，“别墅这边可以自助烧烤，材料是提前备好的。酒店餐厅菜品不错，厨师是程叔叔重金挖来的，可以叫餐送过来，也可以过去吃。想吃什么？” “烧烤好不好？自己做起来比较有意思。”温软的风自耳边拂过，乔七顺了下头发，歪过头看他。 “好，他们几个也是这个意思。”女生的手又小又软，他捏着她的指腹，时不时地揉上一下。 乔七已经习惯他诸如此类的小动作，“那你来问我，我要是想吃别的呢？” “那我们两个就去吃别的。” “不用管他们吗？” “不用，我们星然叫出口简直不能更恐怖。 乔七一阵恶寒，瞬间明白了陆星然下午为什么要去拍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还没等她冲上露台吼他，外面又传来一声吊儿郎当的魔法攻击，“然儿，寂寞难耐了？等哥下去陪你。” 空气安静几秒，陆星然“卧槽”一声，“林大奕你恶心不恶心？！” 顾念的大笑声隔着几堵墙传过来，依旧能让人提神醒脑。 气氛被这几个人破坏得一干二净，乔七将第三个愿望憋回肚子里，拉着周寻下了楼。 草坪上已经摆好长桌，餐盘上罩着的银色圆顶盖亮如镜面，在灯光下反射出金属光芒。长桌一旁支着烧烤架，程辙戴着黑色口罩坐在架子后，露着精致眉眼，他伸手接过简初递来的生蚝，不太熟练地放在架子上。 陆星然坐在长桌一端，口中一声口哨，远处果树下玩得正欢的Sunday抬起耳朵，谈自己的恋爱。”男生一身黑衣，声调淡然。 乔七被周寻理所当然的语气逗得直笑，他们两个人走在最前面，她踏进中厅时，原本整排放置的行李箱着身下的浴巾，看向少年躬着的脊背。他肩膀很宽，背不厚，却有力，她还记得他肩背上附着的那一层薄而密实的肌肉。 周寻服挂进衣柜。 她出来时，他刚好要挂最后一件T恤。 衣柜里男生黑白两色的衣服安静地贴着女生的长裙，乔七心里被一股暖热的情绪盈满，嘴角的笑压也压不住，她钻到周寻怀里搂着他的腰，仰起头去亲他的下巴，缓声开口。 “我其实，之前许过一个小小的愿望。” 女生仰着脸，眼睛弯成半月，语气神秘兮兮的，周寻勾着唇角垂眸看她，低问一句：“什么时候？” 乔七撇嘴，“你不该问我什么愿望吗？” 周寻笑一声，将T恤挂好，揉着她的发顶，好脾气地改口，“那什么愿望？” 乔七回头瞥一眼衣柜，美滋滋的，“我的愿望就是我的衣服能和你的挂到一起。” 周寻扬眉，还未开口，乔七又说：“我还有一个愿望，”她卖着关子，“这个愿望明天实现了才能告诉你。” “有关我的吗？” “那当然，然后我还有一个愿望！” 女朋友的愿望一个接一个，还保密似的分时间段揭晓，周寻被逗得直笑，马上被戳了戳腰，他一僵，乔七已经严肃着一张脸开口：“严肃点，你看我对圣诞老人都没许过这么多愿望，你在我心里比圣诞老人还厉害呢，你应该——” “珍惜这个机会。”周寻实在收不住笑容，笑着接话。 “对。”乔七接一句。 “以后圣诞节，对男朋友许愿就好。”周寻又说，一本正经的模样。 乔七被逗得笑个不停，又占便宜似的戳着他紧实的腰腹，一直到被捉了手指才老实地继续说：“我的第几个，算第三个吧，第三个愿望，就是今天晚上——” “楼上那四个，今天还能不能下来？” 楼下忽地一声吼，Sunday跟着叫上两声，乔七被吓得一激灵，从周寻怀里侧过头。 楼上无人应答，楼下陆星然逐渐丧心病狂，扯着嗓子开始点名，“顾念念，林奕奕，乔七七，周寻寻……” 林奕奕…… 周寻寻…… 被陆迅速向这边奔来。 院子里亮着几盏暖黄色的灯，海风徐徐吹来，裹挟着湿漉漉的潮气扑在脸颊上，降下些许白日温度。 惬意的环境让人舒适无忧，乔七坐在周寻身旁，吃一口他夹过来的海鲜，喝一口杯子里的啤酒。桌上成了陆星然和林奕的相声专场，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你捧我逗，笑声就没断过。 陆星然一个南礼人，一口标准的京腔混在几个北城的声音里，偶尔飚出几个和周寻如出一辙的儿化音和口癖，让乔七恍惚地记起，她以前面对陆星然时忽而加快的心跳，或许是因为另一个人。 她看向身侧抱着人进门，放回沙发上，将酸奶插好吸管递过去，低着声音问：“喜欢这首歌？” “喜欢呀，”乔七揉着眼睛坐在他腿上，接过酸奶吸上一口，被凉得睁大眼睛，天天唇角，眯着眸子又补了一句，“因为你唱过才喜欢的。” 她的世界很简单，高中的学习生涯中仅有的愿望便是通过努力考入B大。感情世界一片空白，用乔林的评价就是对男生的喜欢、试探和追求“八风不动，不解风情”。 周寻来势汹汹地侵入她的世界，拉着她一头扎入，也慢慢地让她想起，她或许对他早就动了心，在走廊上看到课堂上阳光下的他时，在别人学着他的语调时，在夏至那天他为她买上一杯芒果冰时，在他义无反顾陪着她逃课时。 她想起百日誓师大会上的演讲，少年站在台上，隔着人群望着她。 他说，能在附中再遇，是我的幸运。 其实也是她的幸运。 周寻后背靠在沙发椅背上，一只手臂懒散的垂着，一只手落在女生起伏的腰线上，黑沉眸光。 周寻靠在座椅上，白净修长的手指握着桌上冒着冷气的雪碧，另一只手臂搭着她的椅背。 黄色灯光下，少年如她初见时，散漫慵懒，黑眸中星光点点，眉骨锋利漂亮。 少年朝她看来，喊一声她的名字。 如同陷入朦胧的梦境，乔七坐着没动，只朝他勾了勾手指。 少年注视她片刻，勾着唇角朝她靠过来。 乔七动了动，嘴唇撞上他的耳朵，声音轻缓。 “周寻，我好像早就喜欢上你了。” 第 86 章 微波 海风徐徐缭人眼，乔七回到房间时已经有些迷糊。她半眯着眸子靠坐到沙发上，目光一错不错地追着周寻，脑子里混混沌沌地想着，周寻比她喝得酒还多，怎么现在还可以直立行走，简直不像话。 男生取了一支玻璃杯，接了半杯温水递过来，乔七就着杯口喝上一口，往旁边推推。 水杯轻晃，水珠泼洒到她的腿上，洇湿了一片裙摆，她也不在意。周寻抬高手臂将杯子拿稳时，乔七已经爬到他腿上，手臂环着他的腰，将额头抵在他的肩窝处，声调懒洋洋的。 “周寻，我好像喝醉了。” 周寻将举着的水杯放到桌上，顺手抽了张一侧的浴室，垫着浴巾，将她放在洗漱台上。 乔七侧脸打量。 浴室很大，中央一只可以容纳两人的圆形浴缸，里面撒着些玫瑰花瓣，鲜红欲滴，和灯光无声暧昧着。 乔七手掌落在绵软手重新压着她后脑，吻着她的唇角，一手探到她腰后，隔着一层衣料缓缓向上滑动着。酥酥麻麻的电流感沿着脊椎向上炸开，乔七几乎是瞬间颤着瘫软在他怀里。那只作乱的手却还在继续，摸索到她后背的横带处顿了顿，离开她些许，低声问道：“换款式了？” 乔七脸颊早已粉红一片，低.喘着半挂在他身上，眨着水润的眼眸慢半拍地拉着他的手向前，“在这里开。” 那只手却没动。 乔七撩起眼眸看他一眼，男生正低着头，沉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专注，似深思。 她垂下睫毛，眸光中男生的喉结无声滚动着，挨着她的手臂上隐隐绷着青筋。 乔七抬眸看向他，手指扶上他的脖颈，探身在他的下巴亲上一口，又沿着下颌线吻向他的耳朵。 耳边男生的呼吸重了几分，没等她进一步动作，视线忽地翻转，后背陷入柔软的沙发。 男生半压在她身上，手掌托着她的腰，让她整个人贴着他，唇舌用力地压向她。 乔七只觉得唇舌都不再是她自己的，被他勾搅着、吸吮着，头皮发麻，手指也没了力气。呼吸几乎在须臾间便被掠夺一空，她抗议地去捏他的肩膀，肺里的空气消耗殆尽时，周寻让开她的唇瓣，灼热的浴巾上，指尖搓着柔软的棉絮，蜷了下脚趾，小声咕哝，“你让人准备的吗？” 房间内很安静，只有男生摘下花洒的细微声响。 “不喜欢吗？我让服务生来打扫。”淡淡的语调，问得看似很是随意。 乔七偷偷瞥了他一眼，男生唇角紧绷着，没了一开始的笑容。乔七明白过来，这大概是他提前准备好的。想来那双大耳狗拖鞋也是。 她弯着眸子笑起来，歪着头，晃着脚丫看他，眼神贼贼的，“那要看是不是我男朋友准备的，我这个人不讲理得很，男朋友和男朋友准备的一律按喜欢处理！” 周寻淡淡地瞥她一眼，唇角却忍不住勾起来，他打开花洒调试好温度，握住纸擦拭水滴，指尖触到温软的皮肤时一顿，吸了口气，将腿上的水渍擦净，又去吸湿着的裙摆。 做完这一切，他手掌顺着女生的后颈轻抚，又去捏了下她软软的耳垂，“那进去洗澡睡觉，”他顿了顿，“自己可以走吗？” 肩膀上一时没了动静，女生温热的呼吸一拍一拍打在颈侧，轻缓得像羽毛轻扰，周寻僵着脖颈，指尖又去碰了一下她的耳垂，乔七没什么反应，呼吸均匀，睡着了一样。 他揽住人，准备将她抱进去时，乔七忽地动了一下，额头直接贴上他的颈侧，声音闷闷的小声咕哝，“我想解酒，周寻，我要解酒。” 少女甜软的气息沁入鼻息，周寻缓了语调，像是怕惊扰了她的美梦，“难受了？” 乔七又顿了一会儿才回：“没有。” 她坐直了，眼皮勉强掀开，困得直打晃。 周寻看到她这副样子直笑，扶着她的腰让她坐稳，“困了就睡。” 乔七摇头，努力睁大眼睛，和他对视片刻，终于想起要说的话，“不能睡，我晚上还有大事要做。” 她爬到一旁的沙发上坐好，“你也不能睡。” 之后就那么呆呆地坐在那里，上课打瞌睡似的，头一点一点，还不忘手拽着他衣角，生怕他跑了一样。 周寻被她逗得不行，抓着她的手捏着指腹玩儿，趁着她迷糊的时候问：“什么大事？明天做行不行？” 乔七迷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往他身上爬，考拉似的扒着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不知道是故意不想说，还是醉得厉害忘了他的问题，只小声吩咐他，“楼下冰箱里有酸奶，酸奶，解酒。” 乔着) Somebody I can kiss （我能亲吻的一个人） I want something just like this （我想要的仅仅如此） 周寻定在她身上，看她出神似的，小口小口地吸着酸奶，忽地问道：“好喝吗？” 乔七停了吸吮动作，慢慢抬眸看向他，舔了舔唇角，把吸管递到他面前，“给你尝尝。” 周寻轻一扬眉，目光落在她湿润的唇角，几秒后上挑对上她的。 女生黑眸盈着光，一脸认真，又向前递了递吸管，一副单纯要他品尝的模样。 周寻低笑一声，垂眸启唇，薄唇将将挨上吸管之际，乔七忽地收手，探身向前，柔软的唇瓣贴上他的，眼底的坏笑漫上来。 她轻轻一抿就离开，那点坏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被压住后脑，整个人被勾着向前，一声惊呼未出口，男生炙热的气息已经侵入。 刚刚的狩猎者瞬间成为猎物。 手上的酸奶瓶晃了几晃，被一只手掌稳稳接住。他躬腰带着她向前，整个上身和她贴着。 乔七身体被他带得向后仰去，那只原本压着她后脑的手掌忽地送了力，乔七一惊，手臂求救似的紧紧勾住他的脖颈，换来男生一声闷笑。 乔七气恼得想咬人，可惜唇舌被他堵得严实，气息也在被他掠夺。她憋着气，微凉的手指使着坏，灵巧地钻进他的衣领，绕在脊骨棘突处摩挲着，男生一颤。 嘎达一声，瓶底落在桌面上。 还没等到她得意，腰上忽地多出一条手臂。 周寻一的唇舌转移到她脖颈处，流连着向下。 女生宽大的领口斜着，露出的莹润肩头上落下细密的吻。 周遭闷热潮湿的空气压向彼此，闷在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 小厅里的白炽灯晃得乔七睁不开眼晚穿着短裙，两条腿大咧咧地摆在他身侧，滑腻的皮肤贴着他的手臂。 周寻看似懒散随意的坐着，其实全身的肌肉都在紧绷着较着劲儿，他喉结滚了滚，顺了下她的裙摆，低头睨了一眼遮不住的长腿，同她小声商量，“七七，在这里等我，我下去拿。” “七七说她不要。” “我很快上来。” “七七说不行，七七说她不想和你分开一秒钟。” 脖颈上的手臂紧了一圈。 周寻哼笑出声。 他今晚也喝了酒，看着她迷糊得睁不开眼还抱住他不撒手的样子，只想把她搂紧。女朋友这么可爱，怎样的要求都不过分。 他收紧手臂将人抱起洗澡时迷迷瞪瞪的，一面醉的，一面羞的，也没拿睡衣，出来时便穿上了酒店的浴袍。她将领口裹得严实，只露出一段细白脖颈，这会儿趁着浴室水声没停，拎出自己的箱子，拆开包装盒拿出一片塑料包装攥进手心，准备再换上自己的睡衣时，水声忽地停了。 乔七心头一跳，慌着手脚跑回床上，将塑料袋塞到枕头下，闭上眼睛侧身躺好。 这东西是她昨天和顾念逛完商场，又自己偷偷跑去距她家两站的便利店买的。 头顶亮眼的吸顶灯映照出少女心事，想到一会儿可能发生的事，她想起身去关掉时，浴室门倏地开了。 擦擦的脚步声故意折磨人似的，懒散地靠近，一下一下踏在乔七的心脏上。她将脸微微往枕头里埋了埋，仔细听着身后的声响。 周寻擦拭着脖颈上发尾滴落的水珠，视线转向大床。 两只拖鞋距离半米以上，一只正着，一只倒扣着，歪七扭八地斜在床边。 女生躺在大床中央，背对着他的方向，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身后，蜷缩着的身体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十八已经不整齐了。她想扯一扯浴袍，又不太敢动作。 他会不会因为她睡着，今晚就，这样，乔七马上配合地双腿缠上他的睛，她颤着睫毛，缓缓喘着气，发白的指尖用力压着他的肩膀，轻颤着嗓音问：“我们，要去房间里面吗？” 伏在她身上的男生忽地停了动作，片刻后将头埋在她的颈侧，灼热的鼻息喷洒在颈窝上，又烫又痒。 乔七动了动，叫他的名字，“周寻？” “嗯。”过了几秒，男生懒懒地应一声。 “我们要不要——” “七七。” 周寻忽地起身，顺势拉着她坐起，目光在她微露的肩头停留片刻，抬手为她整理好衣领，指腹压着汩汩跳动着的血管，眉尾发红。 “先去洗澡。” 第 87 章 雨雾 夜色渐深，院内的昏黄灯光下空无人影，海风扫过柔软的草坪，在墙角处打个转返回。星辰在银河中沉沉浮浮，与远处闪着星光的海面交汇到一处。 晚上的海边很静，开着的窗缝里钻进的蛐蛐凑鸣曲，缓缓涌来的海潮声，都不及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来得震耳。 乔七平躺在大床上，手指揪着被子，不安地翻了个身，摸了摸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心跳忽地加快。 她的发量很大，吹到七八成干需要十分钟。十分钟她可以写完一道数学大题，可以记诵40个英语单词，可以构思一篇作文并着笔。在高二高三本就拥挤的复习时间里，十分钟可以做很多事。 久而久之，她便养成了洗澡后披七是一个在既定关系内会“撒野”的性格，自从确定恋爱关系后便十分不见外，粘人得像一只小猫，往你身上爬，往你身上蹭，看似温软无害，却无时无刻不再挑战你的神经底线。 她今腰。 没轻没重的一下，周寻呼吸一窒，抱着怀里考拉一样的女朋友走到门外，向楼下扫视。 陆星然、程辙和简初的房间都在二楼。陆星然的房间开着门，屋里黑乎乎一片，人却没在，大概是带着Sunday出去玩儿了。 他稳稳抱着人下了楼，到冰箱拿上一罐酸奶，又抱着人返回。 乔七大概是怕自己睡着，嘴里迷迷糊糊地哼唱着什么歌。女生声音又轻又软，只是断断续续的哼上半句，周寻仔细听了一会儿才分辨出，她唱的是《something just like this 》中的几句。 Some superhero （那些超级英雄） Some fairytale bliss （那些童话中的幸福） Just something I can turn to (仅仅是我能看得见摸得着湿发学习的习惯。 和周寻在一起后，两人晚上睡前视频时，周寻不止一次提醒她去吹头发。刚刚她洗澡后出来，周寻拿着换洗衣服进去，她想起还没吹发，准备再进去时，周寻隔着用了相同的沐浴露，相同的牙膏，她却从他口中尝到一层浅淡的酒香。男生今天比平时要霸道得多，一手将她两只手轻易地压制在头顶，一手向下探去。 乔七睁大双眼，又被他轻吻着闭上。 腰间带子一松，散落到床面。腰侧细腻的皮肤沾染微凉的空气，涩然中轻颤着。柔软的腰肢贴上紧实的腰腹，烫热的皮肤平衡着彼此的温度。 手掌顺着腰侧游走。 乔七瑟缩一下，马上被安抚地吻过鼻尖，眼睛，额头。 “宝宝，不怕。” 周寻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耳朵，声音微沉。 他侧着头，绵密的吻落在她手臂内侧，蜿蜒着向下，空着的那只手轻轻一扣。 有了前两次经验，扣子在前，对他来着更容易摘取。 乔七只觉得后背一松，男生的手掌已覆一室氤氲水汽，留下一句“一会儿洗完再吹”便关了门。 一会儿洗完…… 乔七不敢再细想其中深意，抚着自己怦怦跳动不停的心跳，翻身下床。 她进去算了？ 乔七摸了摸枕头下的东西，准备睁开眼睛时，身后床面一陷，熟悉的气息贴上来。 周寻没给她反应时间，撩开她耳后的发丝，吻了下来。 乔七一颤，轻轻唔了一声，闭紧嘴巴。 对于这件事的开始，她有过很多种设想。或许是一个躁动的午后，或许是一个幽秘的深夜，或许是一个动人的清晨，每一种的设想里，她都是主动挑起的那一方。 而现实是—— 周寻低笑一声，就着她侧躺的姿势，清浅的吻一下一下顺着耳后来到侧颈。男生的唇很薄，却柔软温热，唇下细白的皮肤轻轻颤栗着。 “七七。”男生忽地叫她。 乔七睁开眼睛，男生宽大的手掌伸向腰间的系扣。 “我今天会过分一点。” 酒店的浴袍领口本就宽大，轻轻一扯，女生平直漂亮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白皙的肩头轻颤着，如雨中嫩小的枝叶。 “你不喜欢就喊停。” 海风从窗缝中灌入，白纱浮动，房间内灯光昏昧，身后男生的影子伏在她身上。乔七咽了咽喉咙，男生灼热的气息稍作停留，移向背后。 腰间的带子松散得不成样子，乔七轻扯，被男生握着手拢住。 指缝里嵌入他的手指，修长的指节紧紧覆着她的，坚硬的手臂箍紧她的腰身，身后肩胛骨处又酥又痒。 男生不紧不慢地吻着，呼吸是烫的，唇也是烫的。 乔七被他磨得躬起腰向前挪动，又被他拖着搂回，压着她的肩膀，让她平躺好。 “宝宝，之前没有骗我。” 乔七睁开迷蒙的眼睛，看向身前的男生。 半长的头发湿漉漉的，轮廓锋利漂亮，眼睛里蒙着一层浅散的酒意，唇角的笑一直勾着。他身上穿着和她同款不同色的男士浴袍，半支着手臂撑在她身上，低着眉眼，腰间带子松散地打着一个结，V字型领口大敞，露出大片细密轻薄的肌肉线条。 整个人懒散又莫名的性感。 乔七眨动双睫，慢半拍地问：“什么？” 周寻注视她片刻，忽地倾身，鼻尖抵上她的耳骨，有些粗粝的指腹向后摩挲到她的蝴蝶骨，带起一片酥麻。 男生哼笑一声，“确实很美。” 乔七想起他去北城培训时，她发给他的消息，粉红早已漫上脸颊。她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被他亲口承认，顿时羞怯难挡，她从枕头下抽出手想捂住他的嘴，要他不要再说，手心里原本握着的东西也跟着带出。 脸上更热了。 轻微的塑料声响引得男生抬头，指尖捏着那薄薄一片端详片刻，散漫的目光落到她脸上。 “从哪里拿的？” 乔七的脸红的不成样子，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抿了抿唇，轻吐出声，“我带的。” “还有吗？” “只拿来这一个。” 周寻微一扬眉，将包装扔到一边，低笑着去轻咬她的唇角，低沉的嗓音带着笑意，“宝宝，以后我买。” 唇角一麻，乔七敛眉，“怎么了？” 男生暗示性的捏着她的乔七垂下目光再抬起，似有所问。 她刚刚虽然慌乱，却也没能忽略它的存在。 男生黑沉的目光压着她，乔七眨了眨眼，听到他克制的嗓音：“我今天会过分一点。” “我知道，你刚刚不是……” “不是。” 他捞着她的腰抱起，“七七，不喜欢可以喊停。” 她最终被带到浴室，站在镜子前，双腿并立夹紧，手扶在桌面上。 他今天有点疯，她也是的。 镜面上雾气氤氲，岁正是花朵一样的年龄，酒店的蚕丝浴袍熨帖在女生身上，勾勒出起伏的曲线。腰身处的带子束出一段如水细腰，衣摆处因没有束缚，松散地垂落下来，露出一截白净的小腿。女生脚踝纤细，小巧的脚趾根根紧缩。 周寻勾起唇角，俯身捡起两只拖鞋，整齐地摆放在床侧。他将毛巾挂回浴室，出来时，乔七姿手指，舌尖抵在她的唇角处舔舐着，像是故意捉弄她，声调含混轻扬，“你不是知道，它的大小？” 轰地一声，血液沸腾着上涌，那日的场景近乎就在眼前。乔七心脏乱跳成一团，那人又在耳边丢下一枚炸.弹，“你觉得一片够吗？” “周寻！你——” 灼热的唇舌将她的话语吞没。 他们上。 他的拇指指腹粗粝，刮在滑腻的皮肤上微痒，她轻哼，马上被自己娇气的声音吓到，忙紧闭双唇。 喝了酒的少年轻笑一声，埋下头。 他今天太过磨人，也确实如他所说的过分。腿压着她的，一手将她两只手扣在头顶，一手握着它。 温软的唇舌也抵着那一处久久不离。乔七呼吸有些接不上，后背绷直，腰身躬起，只是更如了他的意。 肩膀上的细带早已被牙齿轻咬着扯到一侧，半挂在手臂上，锁骨处被濡湿过的痕迹被白色杯面半遮半盖。 窗外的月光被拦截在窗帘外，透过白纱能模糊地望见几分月色。调高的空调已经奏效，房间内潮热难耐。桌上小灯昏昏黄黄，映出两道挨着的影子。 乔七动了动腿，又被他压住。 手臂终于被松开，她轻喘着气，舔了舔干燥的唇角，手指向下，缠绕到他半湿的发间，微微用力，指腹摩挲着他的耳后。 周寻抬起眼，一双染着沉欲的眼睛对上女生的脸。 她脸颊红着，受了委屈似的，微耸着鼻头，目光湿漉漉地望着他。白净的皮肤上几道红色印痕，像白色画布上缀了红梅。 那是他留下的。 乔七微眯了眸子，看着男生目光在自己颈侧停留片刻，抬手托着她的腰，褪下衣物。 整个世界都是慌乱的。 她没有一个具体的词能形容出他吻上来那一刻的感受。 或许是海潮迈着缓缓的步子漫上沙滩，或许是星辰悠悠而过缠吻着夜空，或许是冬日暖阳隔着玻璃窗泼洒到身上，或许是飘忽在轻风之上的一朵云，找到了它的爱人。 是克制轻颤的腿，声音低重。 “宝宝，舒服吗？” 乔七喘着气，眼角洇湿一片，点了下头，又微微摇了摇。 她不知道要怎么说。 脖颈和后背早已出了一层汗，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半湿的头发上是汗水还是洗净未擦的水珠，浑身绵软无力，手臂抬也抬不起来。 出了力的男生勾着唇角看着她，似乎并不在意她的答案。 乔七缓了片刻，目光去寻被他丢到一旁的塑料包装。清澈明亮的眼眸望向他。 “我们，不用它吗？” “不用。” “那你……”势没变，湿发洇湿了一块枕面。 男生松了下领口，走到墙边，将室内空调调高两度，抬手关掉吸顶灯，只留下床边一盏昏黄小灯。 他走到床边拿起手机，瞟一眼床上装睡的少女，没着急上床，勾着唇角不紧不慢地回复了几条信息，又将明早的闹铃全部关闭。 房间里落针可闻，乔七悄悄掀开一条是冬天，室内转凉，但是温度还没低到可以开空调的标准，小朋友们每天午睡只脱掉最外一层衣裤，钻进幼儿园统一定制的并不算多厚的冬被，尽量把自己头发半干，额前的发丝被他撩起向后，露出光洁漂亮的额头。眉眼似乎还泛着水汽，整个人像清晨一株挺拔的劲草，坚韧，有力。 他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和黑色运动短裤，透着一股朝气蓬勃的少年气。 乔七愣怔两秒，将刚接通的电话扣了回去，扯一扯裙摆，小心地将腿盖了个严实，隔着一只手望向他。 女生整个人缩在一起，长腿被睡裙整个遮住，肩膀单薄，手臂纤细，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可怜兮兮地望过来。 周寻被她看得心里一麻，蹲下身，身上的冷意无声侵入，“怎么蹲在这儿？” 乔七抚了抚冒出鸡皮疙瘩的手臂，脸颊爬上红晕，抿了抿唇角。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空气安静而焦灼，乔七抠了抠指尖。 周寻垂眸扫过她的手臂，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心里眼缝，思忖着要不要正合时宜地醒来。床角忽地一沉，她心跳骤然加快，抖着睫毛闭上双眸，刚刚的那一点念头迅速落下。 对于这件事，她是期待的，是紧张的，也是害怕的。 藏在枕头下的手指蜷得死紧，身后却又没了动静。 周寻在做什么？在看她吗？她刚刚跑回来的时候急，被子也没盖，衣服一定身后的影子模糊不清。 他很爱她的蝴蝶骨。 手指，嘴唇，都爱它。 他也很爱她的腿。 最终的清洗是在淋浴间。他打开花洒，抚着她有些泛红的腿心，抹去上面的痕迹。 乔七早已失了力气，闭着眼睛，疲惫地靠在他的肩上，偶尔被他吻一下额角。 被他包裹好抱回床上，吹风机呜呜呜地吹干发梢，她拉着他的手臂枕上去，整个人窝进他怀里，手掌贴着他腹部，小声咕哝。 “我的第三个愿望，实现了。” 第 88 章 海潮 夜里周寻醒过来一次。 他往常一个人睡习惯了，身边突然多出来一个“睡觉练武”的女朋友，一时有些不适应。 乔七看着腰身纤细手臂瘦弱，力气却不小。他们睡前没有把空调调低，乔七枕着他的手臂美滋滋地入睡，没一会儿便热出了汗，原本乖乖缩在怀里要抱抱的女朋友伸胳膊抬腿的，把周寻“揍”醒。 他睁开眼睛反应了一会儿，才惊觉后背透了一层细密的汗。 空茫的月色透过一层轻薄的白纱泼洒进来些许，睡前褪下的衣物散乱地叠放在沙发上，只隐约能看出些轮廓。 半室朦胧宁静。 身旁一道清浅的呼吸声，乔七嘟着嘴唇，睫毛垂着，安静地睡在他身侧，一侧小腿架在他身上。 周寻笑着伸手捏一捏她嘟着的唇，马上被一巴掌拍开。乔七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秀气的眉头皱了一下又舒展开，像是在梦中想起了什么，手掌向前伸，贴到他腹肌之下的温柔，是护在掌中的诊视。 时间是一个魔法师。含苞待放的花朵，半隐半露的花蕊，终将在滋润下开成一朵美丽的花。 乔七心里似被暖雾侵噬，被温暖的唇舌包裹着，辨不清方向。她眼前落下一层无边无际的雨幕，视线模糊不清，微垂的目光下只有男生埋首着的发顶。 他的呼吸很轻，鼻息却烫。她想动一下腿，膝盖却被他的手压着动弹不得。 呼吸越来越紧。她想，她全身应能会不舒服，她已经闭上眼睛不理人。 他那时候已经有点明白过来，大概是自己前两天太凶了，惹了她生气，但是他又想着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一直没有主动找她说话。 他把被子铺开钻进去，看着乔七绷着的小脸上多了两道泪痕。 在他的记放器，播放一首轻柔的起床曲，又去拉开窗帘。 一室光亮，老师回过头，笑叹了一句今天白白夸奖了乔七，看到他时又笑弯了腰。 小朋友们纷纷睁开眼睛坐起身朝他看过来，一个个咯咯地笑个不停，乔七是笑得最欢快的那个。等她笑够了，伸出一只小手到他头顶，摘下了那枚原本在她头上的小兔子发夹。 周寻勾起唇角，垂眸看她。小时候那个顽皮的小女孩已经长大，成了他的女朋友。 可能他从小就对她有一种占有欲吧，连别的小朋友送她零该都是红色的吧，不然这无边无际漫上来的的潮热，积累到一处的感觉，要怎么才能释放。 她一手横放在额头上遮住此刻的羞窘，一手抠着床面，指尖已经泛白。 唇边不时溢出的轻哼声，混着潮水声，如波纹荡开。 男生存了心思要讨好，一面压着她，一面吻着它。湿柔的细吻中，乔七绷直脚背，如风中的蝴蝶，身体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栗着。 周寻等她缓了缓，汗湿的额头抵着她的，手上揉着她被放平后仍上，抓了一下，很快又睡了过去。 腹部不自觉绷紧，周寻呼吸一窒，目光定在女生的唇角和微敞的领口，喉结滚动，随后无声地笑笑。他凑上前亲了一下乔七的鼻尖，又去亲她额头。 乔七额头汗津津一片，耳边鬓发半湿。他伸手触到她后颈，也是一手汗。 这么热还能睡得这么安稳。 周寻拿掉她架在身上的小腿轻轻放在床上，扯了扯汗湿后半贴在身上的睡衣，打开床边小灯。 一室昏黄下，乔七没什么形象地侧躺着，大腿大咧咧的斜放。 她睡前换了吊带睡裙，是很淡的粉色，整个人如初绽的花朵，朦胧而美好。海藻般的长发铺在背后，纤细的肩带一根歪在颈窝处，一根已经滑落到手臂上，露出的大片瓷白肌肤上，锁骨处的吻痕在小夜灯昏暗的暖光下更加暧昧。 因为姿势的关系，睡裙裙摆向上掀起大半，一直到腿根部位，几道旖旎的红痕隐约埋在腿间，膝盖上也有几道指印。 脑子里嗡的一声，周寻的酒完全醒了。 和喜欢的人同室相处，又处在一个容易冲动且对对方身体充满探索欲望的年龄，他晚上酒劲儿上头干了出格的事。 浴室里的失控画面在脑子里闪现，镜子里女生难耐的表情，轻颤的蝴蝶骨，轻哄着她的自己，周寻头皮发麻。 他探身查破。 两人贴着的位置又出了汗，乔七热得向一旁滚去，连人带被子跑了。 周寻怀里空落落的，身上也是，心里也是。 他盯着人影暗自叹了口气，起身到墙边，手指按着调温箭头，滴滴滴滴数声后，约莫温度可以了，才收手。 没一会儿，室内温度下降，他回到床上躺好，长臂一伸，将卷走被子的女朋友捞回，箍在怀里。 大概是今天累坏了，这么一番折腾，乔七依然睡得很沉。 周寻静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乔七睫毛乌黑纤长，像两把浓密的小刷子，安静的垂着。 她比小时候长开了许多，但是轮廓变化并不大，所以转学回来第一天，光看一个侧脸，他便认出了她。 她脸颊上还带着点婴儿肥，周寻忍不住伸手轻扯，皮肤果冻一般滑腻，又细又软。 他想起幼儿园时，乔七因为长相可爱漂亮嘴又甜，经常收到其他小朋友赠送的礼物或小零食。那时她总来挤他的小床睡，枕头下也被她塞过一些漂亮糖果或贴纸、小玩具，还有余留的食物残渣和零食包装纸。 他发现那天皱着眉头，拿着零食包装纸语气严肃地告诉她不要乱吃别人给的零食，对牙齿不好，垃圾要丢到垃圾桶里，不要放到床上。 不知道怎么就惹到了她。 两人第一次闹起了别扭。乔七收走了所有东西，整整两天没来挤他的小床，自由活动时也是找其他的小朋友玩，他则被另外的小朋友拉走了。 两个人就这样“冷战”着，即使放学被阿姨一起接走，也是各走各的，小手都不拉一下，不再是对方的好朋友。 就这样绷了两天，课堂上，老师特意表扬了乔七的进步。 当时他为她小小的骄傲了一下，但是扭头看到她严肃的小脸，又把这个念头收回来。 乱吃别的小朋友给的不健康零食，是不对的。 想吃什么，他可以拿压岁钱给她买。 那个时候焦急，语气仍沉着，他犹豫着换了一种问法。 “七七，是，哪里不舒服吗？” 桌上电话忽地响起，尽管为避免惊扰客人休息，铃声音量设置并不高，乔七精神裹得像蚕蛹。就连睡觉不老实的乔七，到了冬天，睡姿都非常收敛。 那天周寻记得很清楚，南礼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小雪，老师将门窗紧闭，打开空调，却没料到它没能正常工作。 那天中午有小朋友缩到被子里，问乔七要不要一起睡。 他听声音就知道，是那个送乔七零食的小男孩儿，这两天也一直和乔七玩在一处。 他当时想阻止，又闭紧了嘴，侧脸看着没出声。乔七闷闷地回了一句不要，转过头看他，使劲瞪了他一眼，撅起嘴，揪掉发绳放到床头的小盒子里，委委屈屈地窝进被子。 在幼儿园的规定里，扎头发的小朋友要在午睡时卸下发辫，等睡醒后排队等老师梳头发。他叫了一声乔七，想提醒她她的小兔子发卡还夹着没摘，睡觉可食吃也要管。 他又扯一下身前女生脸上的软肉，在她蹙起眉头时松开，还是被拍了一巴掌。 周寻勾着唇角笑笑，亲了亲她的鼻尖，搂着人闭上眼- 沙滩上的人语声透过耳膜时，乔七转醒。 整个房间仍在昏暗中。她伸手摸了摸，身边的床位空着。 还是很困。 浴室里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停下，过了一会儿又响起。 厚重的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看她后背，女生皮肤薄透又白，尽管他收着力气，露出的光洁后背上仍散布着深深浅浅的吻痕，原本纤瘦的后腰处赫然两道暗红色指印。 周寻心里一疼，指腹轻摩，乔七翻了个身。 他掀起眼皮看一眼仍睡得香甜的女生，放下裙摆，拿起一旁的手机。 凌晨3点，周围的药店亮起一串歇夜提示。 周寻放下手机，到浴室拿上一条干净毛巾，先将乔七额头、后颈的汗擦干，将空调温度调低几度，给她拉好薄被，才转身进了浴室。 等他顶着一身清凉出来时，女生背对他侧躺着，漂亮的肩胛骨如伏翼的蝴蝶，安静的沉睡着。 他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手臂展开，抄到她颈下将人小心地挪了过来，下巴抵着柔香的发顶，手臂揽上她的腰，腿弯着，贴上她的。 周寻想起网络上关于勺子睡姿的说法，心里喟叹一声，闭上眼睛。 原本亲密的睡姿在五分钟后被打被拉上，只在边角缝隙里钻进些白光。 乔七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揉了揉眼角沁出来的泪珠。 今天天气应该不错。 腹部一钝一钝的酸痛感觉迟来地漫上来，她蹙了蹙眉，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乔七小心地起身，回头看了一眼床面，还好，干净的。她吁了口气，快速挪下床，检查了一下底裤，摸到桌上的手机，蹲到床边给顾念发消息。 这次例假罕见地比以往早了一周多，完全在她的计划之外，卫生巾一片也没有准备。 时间已经是早上十点，顾念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没回消息。 乔七等了片刻，怕周寻出来不好收场，又拨了个电话过去。 对面没接。 他们的行程安排在也注意到了，揉着她的发顶笑着说了一句“没关系”，转身打开衣柜，拿出一条运动裤，又转过身问她，“今天想穿哪件？” 乔七僵在原地不敢动，随手指了一身，周寻扫过她身上的痕迹，最终手指一勾，取出的是一条裙子，版型简单大方，透着一点小性感。 他弯下腰又挑选了一会儿什么，再过来时乔七才看清，男生掌心里的是她的胸衣和内裤。似乎是为了配裙子，胸衣挑选的是无肩带的款式。 周寻睨了一眼手中内衣，将它们一起递了过来。 乔七瞬间觉得这件内衣有些烧手。她接忆力，她其实很少哭。长得乖乖巧巧，实际特别会顺杆往上爬，骨子里是皮的。 当时老师已经出去了，午睡间安安静静，很快响起小朋友们睡着后规律的呼吸声。 他躺在床上，凑到她的小床边，拿自己软软的袖口给她擦眼泪。乔七闭着眼睛，也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那天的空气很凉，他不小心碰到她的眼泪，很热。 一只袖口擦完，他又换了一只。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睡着今天下午，她现在有点摸不准顾念和林奕是不是出去了，还是还没睡醒。 没了好姐妹帮忙，乔七想了想，又拨了简初的电话，对面也没有人接听。 腹部酸酸胀胀的痛感又漫上来，乔七嘶了一声，一手揉着肚子，一手扭开床头灯，拿起桌上的固定电话。 周寻擦着头发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女生白着一张脸，原本粉色的唇瓣也泛着白，可怜兮兮地缩在床角。 他微一皱眉，迈着大步走过来，朝她伸出手。 乔七回头，看到过来的少年一愣。 他刚洗过澡，紧张着，仍是被吓得一缩。 她目光倏地转向电话，周寻已经将她的神色收到眼底，手臂伸过去时被她抓住。 空调温度在他起床时已经调高，女生的指尖仍冰凉，像是刚被冰水浸过，白得近乎透明，握在他冲过冷水的手臂上，轻轻一颤。 “生病了？地上凉，乖，起来。” 周寻蹙起眉头，将她的指尖握进掌心，想抱着人起来，被乔七一脸难为情地推拒着。他顺着她的手臂摸到肩头，还好，只有指尖是冰的。 电话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乔七看看电话，又看看周寻，丧着一张脸，愁得快要哭了。 周寻扫她一眼，一手揽在她后背，一手抄到腿窝下，起身。 他坐到床边后将她放在腿上。 乔七一脸惊慌地哎哎两声，想要下去，边推拒着他硬邦邦的胸口边说：“我衣服脏了，别弄你身上呀。” 周寻一愣，没明白她的意思，手上施力按着人没松。 女生被他箍着动弹不得，后背绷直，僵硬地坐在他腿上，头低到了胸口，“就是，就是，我那个好像来了……然后，我没带卫生巾。” 最后三个字低到近乎听不清。 女生红透的耳根就在鼻息之下，周寻愣怔片刻后大脑飞速地组合各项信息，箍着她的手臂迟迟未松，喉间的空气都似紧了几分。 电话停了又响，他一脸淡定地接起，回复对方暂时不需要什么服务，又被提醒着距离早餐结束还有半个小时，如需就餐可以到D区A幢。 周寻“嗯”一声，问明了酒店内商超的位置，这才挂断通话。 室内恢复安静，两个人一高一低僵硬着腰板坐着，呼吸都在刻意放轻。 似乎都不知道要怎么打破稍显尴尬的局面。 乔七不安地坐在周寻腿上，僵硬得如一块海边石头，神经被海潮冲刷过一遍又一遍，身体仍岿然不动。 细白的手指已经绞到一起，头垂得更低。 她实在没办法装作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一时又开不了口。 她微微侧头打量周寻，她情况特殊，被周寻没收了冷饮资格。 大概是昨晚喝了冰啤，又灌了一瓶凉酸奶，她的这次经期并不好过。周寻本来想陪她呆在酒店，架不住她一个小小的撒娇，最后还是带着人来了。 沙滩上身材性感的俊男美女无数，乔七视线跟着他们的身影偏移，偶尔还能隔着一层墨镜对视上。她这次视线追着一个肌肉蓬勃的帅哥，头刚扭过去一点，就被捏着下巴转回。 身旁的男生垂着眼皮看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出口的话醋味倒不小，“你男朋友不够看？” 乔七噗嗤一声笑出声，从头到脚打量他。 男生仍是上午的穿着，白色T恤，黑色运动长裤，顶着一张惹人的禁欲脸，在一众穿着性感的人群中仍是包裹得最严实的那一个。 这会儿不知道是真的生气还是故意逗她，唇角和眼眸里一丝笑意也无，端得一方清贵模样。 乔七捧着椰子汁吸上几口，不紧不慢地歪头夸奖，“你最帅了。” 对方似乎是不买账，表情一变不变，手指捏了一下她的下巴。 一声看热闹似的口哨声后，有人朝这边看过男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正出神地望着她。 周寻眼神一动。 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周寻喉结滚动，乔七已经眨眨眼睛回过头，又留给他一只红透的耳朵。 “七七，”男生低笑一声，还是问出口，“是不是我昨天太用力，顶——” “没责的。” 乔七眼窝一热，轻轻嗯了一声，复又想起她正尴尬地坐在他怀里，不知道把他的裤子弄脏了没，刚软下来的腰背又紧绷起来，贴着他的姿势也跟着僵硬。 周寻拢了下她垂在肩上的发，语调柔和平缓，“你先整理一下，我下去给你买。” 买什么，似乎不言而喻。 乔七“嗯”了一声，蹭下他的腿，虽然室内光线昏暗，她仍注意到，男生的裤腿湿了一块。 周寻自然了。 再睁开眼睛时，眼前又是那张熟悉的小脸。 而身上很热。 乔七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他的被子和他挤在一起，又扯来了自己的被子搭在两人身上。制暖效果惊人。 他掀开一点被子，将手臂伸出来，老师正好进入午睡间，走到一旁扭开音乐播了衣服，将裙子放在最上面，没敢抬头。 小小的脑袋低垂着，后颈已经烧得红透。 平时猛得像一只小老虎，什么事都敢做，也就这种时候有点女孩子的害羞。 周寻低笑一声，看她一动不动像是要焊在原地的架势，揉了揉她的发顶，去外间换上裤子，再进来时，乔七已经进了浴室，门关得严实。 动作倒是快。 他走过去敲了敲浴室的门，乔七马上问：“怎么了？” 声音很近，似乎就贴在门上。 “我现在出去，”他扫了一眼手里的运动短裤，“衣服换下后放在一边，我回来清洗。” 门内一时没了动静，过了片刻才回了一声极小的“哦”。 乖得小兔子似的。 周寻勾着唇角出了门。 这片度假别墅酒店的功能区集中在D区，周寻跟着指示进了超市，在一众花花绿绿的包装面前犯起愁。 不同品牌、长度、材质、样式，这实在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 他样貌惹眼，长得又高，一进门就引起了几名女游客注意。只是想上去搭讪时，男生已经站在货架前低头认真挑选起卫生巾，一看就是一个会疼人的。 女游客摇摇头遗憾地准备结账离开，一抬眼，超市另一边拐过来一位帅哥。身高和那边那位相仿，长相周正，只是手里除了一袋零食，还拿着两盒避孕套。 又是一个有女朋友的。 林奕扬声喊了声“寻哥”，抬步走去。 周寻抬眼，放下手里的东西，不紧不慢地从一旁的零食架上拿了一包薯片，从货架另一侧踱过去。 关于女朋友的隐私，他不想透出去一丝一毫。 “给七七买零食啊？” 周寻视线扫过他手里的东西，“嗯”一声，又随手拿了两包零食，跟着他往收银台方向走。 “一起回去吧，我来给念念买的，”林奕扬了扬手里的包装，“她嘴馋了，想吃妙脆角。” 周寻不置而否地应一声，将零食放在收银台上，目光不着痕迹地朝货架方向瞥去。 滴滴几声，零食扫码装袋，他拿出手机，调出付款码，旁边林奕“诶”了一声，声音不高不低地问：“你没买啊？” “什么？” 真正要买的东西因为某个人的出现没办法拿，周寻回得心不在焉。 林奕瞥他一眼没多说，扫了商品付好款，两人一左一右并肩往回走。 一个喜气洋洋，一个心情浮躁。 今天温度仍不低，好在近海，风里裹挟着海水的湿气，头顶椰树成林，并不算太热。 周寻正想着以什么理由支开林奕再回去一趟，啪嗒一声，袋子里多出一样东西。 林奕在旁边一脸贼笑地看他。 “正好我买了两盒，给你一盒，”他撞了下他的肩膀，“咱俩号码应该一样。” 那笑容里多少有点我懂你干嘛来的，你不好意思买，好兄弟送你一盒的意思。 周寻冷眼一扫，拎着盒子给他扔回去，附赠言简意赅的一字诀。 “滚。” 林奕“诶”一声，还想她的唇瓣，又捏了捏她的下巴，气息里带着雪碧的清凉，“还干吗？” 乔七舔了舔唇，盯着他的唇瓣，轻轻吐字：“干。” 这不按常理出牌的架势弄得周寻一愣，又吮了一下她的唇瓣，换了台词。 “再说干我就走不了了。” 乔七这才嘻嘻笑着放人。 另一边的教学很快完成，周寻、程辙和简初一起上了游艇，陆星然林奕顾念拎着几瓶冷饮过来找乔七。 此时的室外温度将近34℃，宽大的遮阳伞只能遮住火辣的太阳，空气仍热烘烘地往身上烘。 乔七舔了舔干燥的唇角，瞄了一眼几人，朝拎着冰水的陆星然伸出手，“还有吗？” “有，我再去拿。” 陆星然丝毫没觉得自己是软柿子，说着话自然地递过来，再说什么，周寻已经转身走上去餐厅的路。 他一时没分清那个“滚”字是说他俩不是一个号，还是周寻不想要。 林奕没再纠结，将盒子压到零食下面，回了别墅。 周寻从餐厅转了一圈，叫了餐送到房间，才又转回超市。 这次没人打扰，他快速而细致地逛着。挑了几样乔七爱吃的零食，又拿上卫生巾，正要去结账时，忽地注意到货架边侧挂着的商品。 这一侧的商品并没有明显分类，棉签、卡纸、防晒喷雾，最下面还放着几支发卡。 像是小朋友戴着，每支只有一个指节大小。其中一只的图案是抱着胡萝卜睡觉的小兔子。 等周寻拎墨镜，捧着一只开了孔的椰子慢慢吸着汁。 天气很热，但来。 乔七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林奕，晃晃头摆脱周寻的手指，看他凝着眉梢看过来，一副要记账的模样，马上嘻嘻笑着开口哄道：“我家哥哥最帅了！” 她打糖衣炮弹从小就有一手，现在又摸到了门道，哥哥这个词简直是周寻的死穴，一声能把周寻的原则清空。这次又是哥哥又是我家，某个人靠回沙滩椅，唇角一挑，抬手灌了一口雪碧，俨然一副被哄好了的模样。 墨镜后的目光在男生手里挂着水珠的雪碧罐上停留片刻，乔七舔了舔唇，朝陆星然那边投去一瞥。 “哥哥，你会滑水吧？” 空气静默片刻，乔七盯着人没动。 “白天别这样叫。”周寻喉结滚动，视线投有！” 乔七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忙转过头否定，“你舌头那么软怎么会……” 她胸口急速起伏着，说到这里忽地停顿，昨晚的画面再度窜上来。 男生黑色的发扫过她腿根时的微痒，呼吸如被海潮淹没般缺氧…… 心跳如擂鼓，乔七羞恼地将腿并到一起，指尖压着膝盖上的裙摆，一张脸早已经涨得通红，她闭上眼睛轻轻啊了一声后将额头抵到他肩窝上，小声咕哝，“你没上过生理课嘛，怎么会以为，怎么会以为……” 后面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闷在他肩上不再出声。 周寻心跳也早已乱成一团，思绪也是，不然也不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他又紧了紧箍在她腰间的手臂，勒得她轻哼一声。 柔软而珍惜的吻落到她的发顶，男生声音里隐着轻颤，“七七，我会对你负落在她身上，看她嘴角小狐狸似的笑，一想便知她眼睛里的坏水。 他扯了下唇角，回了一句“会”，十分上道地问她：“想看我玩儿？” 乔七马上正了正身子，语气里都是甜甜的崇拜，“可以吗？” 虽然知道可能是装的，周寻仍十分受用，他凝视她片刻，回了一个“行”字，淡定地起身。 乔七扫了一眼他手中的雪碧，舔一下唇，不料周寻仰起脖颈，性感的喉结滚动两下，雪碧听已经空空如也。 他将空罐子放到桌上，扫一眼女生明显垮下来的小脸，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这几天不能吃凉的。” 乔七闷闷地“哦”上一声，嫌弃地将椰子放到一边，靠坐在沙滩椅上小声嘟囔，“嘴巴好干。” 忽地，眼前一黑。少年躬着腰，一张帅气的脸近在眼前。 他低头吮了下乔七伸手来接，被顾念中途截了胡。 她将冰水递回给陆星然，自己拧开手里的这瓶喝上一口，秀够了才朝远处一抬下巴，“七七你看那边，那帅哥帅不帅？” 乔七使劲瞪了她一眼，转头看过去。 她帅气的男朋友换上了滑水服，一张轮廓分明英俊的脸，宽肩窄腰，修长高挑，身体线条流畅，站在那就是一道游人逃不开的风景。 那道风景隔着老远的距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被布了眼线，又有正主来盯的乔七马上扬起一张热情洋溢的笑脸，高高地摆动手臂，歪着头在头顶比了一颗大大的爱心，再朝那边发射。 收获了男朋友的侧身微笑，还有陆星然的一声“yue”。 乔七侧身伸脚，毫不犹豫地踹向陆星然。陆星然和她认识这么多年，早已熟悉了她的脾性，向后一退躲开她的攻击，刚想嘲讽她一句腿短人油，就被旁边急行的人狠狠撞了一下。 男人背着一只黑包，行色匆忙，问明陆星然没事后留下一张名片便向前走去。 男人很高，年纪看起来有四十上下，样貌是极好的，侧脸的轮廓和眼型和周寻有八分相似。 乔七视线一直追韩的消息。 他被拉进了南礼B大校友群，群里有学长学姐，也有同届新生，方便交流学习，问她要不要进。 自从上次十班聚会后，乔七便再没见过俞韩。两人高考前还在微信上不时联络，俞韩会问她一些英语题目，再问她复习情况。 那时她不明白，直到周寻直球告白，她好像才“开了窍”，也知道俞韩恐怕很早以前就开始喜欢她。 乔七没再多想，用着过去的语气回过去一个“拉我一下”，手机便被站到她旁边的少年抽走。 乔七抬起眼，心头一跳。 她是知道周寻有多醋缸的。还好他没有看她手机的想法，将手机握在掌心，一个脑崩儿落到她额头上，眉尾一扬，一副算账的语气。 “怎么有人找我要号码你没点儿反应？” 乔七捂着额头，抬眼望去。 海风轻拂，少年额发飞扬。他面部轮廓本就清晰有型，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男生头顶蓝天，背后大海，湿着的额头温柔了锋利的眉眼，朝气蓬勃和慵懒散漫在他身上相撞出一种游刃有余的少年肆着他，直到他低头上了周寻那艘游艇。 她伸手要过陆星然的名片。 规制的名片上信息详细。 谢礼，摄影师。 电话：152XXXXXXXX 邮箱：…… 地址：…… 在魏雪过去偶尔的讲述中，从未提及过周寻父亲的姓名。 乔七只记得，他是一名青年画家。 她看着男人的背影，想到他那张脸，心脏不受控制地慌乱跳动起来。 第 89 章 周寻 乔七站起身，朝周寻方向眺望。 他和中年男人打了一个照面，对视不过几秒便错开目光站到一旁，面朝着乔七方向。 倒是男人，一直盯着他的背影在看。 乔七朝周寻挥了挥手，周寻像是在发呆，过了片刻有反应过来，朝这边摆了一下手臂。 那男人便朝着这边看过来。 绝对有问题。 乔七心里思量着，忐忑地坐回沙滩椅。 她悄悄向后瞥了眼。林奕今天是真的惹恼了顾念，这会儿正被顾念陆星然组成的南礼小分队口诛笔伐着，不敢气也不敢醋。 三个人都没注意这边的着一袋东西走出电梯时，他们这一层有点热闹。 林奕被顾念撵出房间，又被赠送了一只枕头，他抱着枕头敲着门小声道歉，哄人的话一箩筐似的往外倒。 乔七耳边贴着电话，探头探脑地向外看，顾念地咒骂声透过听筒传出来。 周寻勾着唇角冷笑一声，推着乔七进屋- 下午的行程是尾波滑水，陆星然程辙几个人换了衣服，跟着教练学习冲浪操作技巧。 教学的主要对象是陆星然、顾念和简初。教练在教陆星然的时候，程辙和林奕在一旁对简初和顾念进行一对一教学。 顾念明显还不愿意理林奕，臭着一张脸不愿意让他碰，明明是一对情侣，两人隔着半米距离一个教一个学，反倒比一旁的程辙简初还生疏。 程辙个子高，眉眼冷淡，和同样高挑清冷的简初站到一起，倒是莫名地相配。两个人礼貌而亲密，透着一股别人无法融入的暧昧。 乔七坐在沙滩椅上，一截小腿在外面露着，肌肤雪白，唇色红润，脸上扣着情况。 乔七偷偷舒了口气。 她有种感觉，周寻认出了这个男人，只是不想相认。她不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如何，只希望如果他有情绪，可以告诉她，不要一个人独自消化。 正胡思乱想着这些，陆星然站到她身后，提醒了一句，“周寻开始了。” 乔七坐正。 距离有些远，周寻已经抱着尾波板下到水里，微缩成一个小小的人影。 乔七翘首。 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没过多久，造浪艇向前开，牵引绳被拉得笔直。陆星然无聊地在一旁数起秒数，随着造浪艇提速，数到10时，周寻已经站在尾波板上。 陆星然第一次来玩冲浪，刚刚教练只是口头讲了一遍要点，实际要到水里再练才行。他侧头问林奕，“这是什么水平？” 林奕放的信息。 她的随口一言，像是挖宝一般，撬开了他的另一面。 乔七说不出具体动作名称，远远地看着少年从海面跃起、腾转、抓板、平稳入水，继续前行。 他轻快地如一尾鱼，像是天生生长在海里，与它相依，与它相搏。 海潮涌动，沙滩上人群驻足，尖叫声不断。 整片海域都是他的秀场。 乔七望着他，出了神- 周寻回来时已经换回自己的衣服，只是头发仍然湿着。 他情绪似乎不错，迈着步子朝这边走来。 有穿着比基尼的女生拦住他，身姿娇俏地站在他面前，仰头和他说着什么。 乔七坐在沙滩椅上，老神在在，弯着唇角看过去。 她男朋友个子高，腿也长，一张脸长得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要腰有腰，要背有背，要腹肌有腹肌，要…… 总之，可真帅。 周寻淡然地掀起眼皮，朝这边抬抬下巴，薄唇一张一合，说了句什么。女生朝这边望来，歉意地笑笑，和同伴挽手走远。 乔七端着笑容扮演完正宫娘娘，收回目光，放在旁边的手机一响。 是俞意。 乔七揉了揉并不疼的额头，摘下墨镜，眸色水润晶亮地望向他，“周寻你好帅呀。” 本来想借故逗人的男生一秒破功，再也绷不住严肃神色，笑着去揉她的头，“犯规了啊。” 他清了清喉咙，勾着唇角，坐在她身侧，手臂挨上她的，“别人和我要号码，你这女朋友一点也不紧张？” 他指尖转着她的手机，目光懒散地看着人，“还有心情和别的男生聊天？” 乔七瞪着眼睛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和男生聊天？” 周寻仍玩着她的手机，“在你身后站了半分钟，看你拿着手机一动不动的。” “……” 所以问什么别的女生跟他要号码她一点也不急，他想算的账是她不仅不急，还和别的男生聊天这事。 乔七压住笑，的宽大阳台正对大海，放置着两张躺椅和一个双人编藤吊篮，是看海听潮的绝好位置。白色吊篮内铺陈天蓝色坐垫和靠背，如同漂亮的巢穴，窝进去迎着海风晃上一晃，惬意极了。 乔七脱掉拖鞋爬上去，舒服地叹一口气，就被周寻捉着脚丫套袜子，怀里被塞了一件防蚊衫。 她这个早上买卫生巾还要看说明的男朋友，不知道去哪里进修了，学会了袜子保暖这一套。 这人大概没照顾过别人，握着她的脚，一双袜子套得又痒又磨人。乔七实在忍不住，一边笑着一边往回抽，打算自己来。周寻微一挑眉，捞着她坐到自己怀里，将她的腿曲起，一手握着她的脚踝，一手将穿到半截的袜子往上提。 两人用着同款沐浴露，身上都是清新的青柠香，乔七窝进他怀里，头枕着他的肩窝，侧眼看向他。 男生利落的下颌线近在咫尺，能看到浅浅的青色胡茬。 细白的手指落上去，轻轻摩挲滑动，胡茬的尖刺磨着指腹，有种粗粝的砂质感。 周寻侧过眼，乔七抬着眼睫，笑得弯起眉眼，“明天这里会长得很长吗？” 周寻低眉，继续手上的动作，将两只袜子帮她提好，又抱着她面对面坐在他腿上，将防蚊衫往她反问回去：“那你怎么也不急？还看了半分钟？” “我还不急？你男朋友今天的肚量就只能让你回他一条消息，”周寻顺势将她的手机揣进口袋，“没收了。” 又抬抬下巴。 “你呢？” 乔七被他演的这一出故意吃醋逗得不行，凝眉想了想，“我不急是因为对你有信心呀，你现在喜欢我喜欢得不行，”她往自己身上比划一下，“不说内在吧，你看我，要不是不方便，我穿上比基尼来溜一圈，找我要电话的不得十个八个的？” 她说完瞄了一眼周寻，男生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副要记在账簿上的样子，连忙往回找补，“当然我是不会给的，我是有男朋友的人，我男朋友帅过所有人！” 周寻淡着眉眼“哦”了声，舌尖顶一下上颚，“只看上了我的脸？” 乔七看向他，慢慢察觉出他情绪上的不对劲儿。往常他逗她不会像今天这样，那么自信的一个人，却好像需要从她身上汲取爱意、获得肯定。 她想到那个滋润平抚。 喉结滚动，周寻低笑着看她，“女朋友一次把我夸完了，那我是不是要更优秀些，让你下次有得夸？” 乔七歪着头笑，“那你可小看我了，我可以一天夸你千百遍。” 她做了一个爱心发射的手势丢给周寻，马上打了个激灵皱着眉头问：“我是不是有点油了？” 周寻马上揉着她的头笑，“你做不油。” 相反，可爱漂亮得很。 天气炎热，他拿过她没喝完的椰双手叉在腰间，站在顾念旁边，目光看向海面，“那必然是牛逼的水平。” 话语间，周寻双膝微曲，手臂维持平衡，已经站稳在板上，踏浪而行。 少年与大海，是天生搭档。 在赞颂大海的篇章中，经常能见到少年的影子。或许是它们一个神秘博大，一个百折不挠，一个激情澎湃，一个满腔热血，同时又都蕴藏着巨大的生命力量，是理想，是梦想，是美好。 乔七一直知道，周寻有很多面。 校园里的他曾循规蹈矩地饰演过好学生，也曾肆无忌惮地在教导主任面前翻过墙，上午上台演讲，下午在广播中读检讨。 他会为并不熟络的女同学不动声色地仗义解围，也会叫住对她怀揣心思的低年级学弟。 曾经大度到和陆星然联手反击赌气拿球砸向她的男生，也小气到和她计较为陆星然多剥了一只虾。 他忍过酸涩的时光，也直言过对她的喜欢。 他似乎了解她的全部，而她对他的了解，一直止于他释汁抿上一口，微一提眉。 原来清甜微涩的椰汁在温度微高的室外放置太久，失了本身的清爽，有种沉闷的口感。 乔七早已把他的小表情收到眼底，在他提眉后就点着椰子咕哝，“是不是吃到我吃的苦头了？你就说说，这么热的天气，不给我一点冰饮是不是很不人道？” 周寻从容地将椰子放在一旁，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不疼了？” 一句话问得乔七熄了火。她无力地将头歪在他肩膀上，“那我不喝了。能不能换个奖励？” 周寻被她空手套白狼的做法逗笑，目光落在她发顶，自愿被套，“什么奖励？” 乔七扭头，眼巴巴地看这他，“我要申请一次谈心的机会。” “嗯？” 男生眉眼低垂，与她对视，低低一声，“谈什么？” 乔七抿了抿唇，向后张望一眼。 程辙和简初滑水后就一起去不远处的甜品店吃冰，陆星然三人坐上造浪艇，在不远处的海面上滑水，而名叫谢礼的摄影师这次没跟着上艇，正站在不远处的沙滩上，为一对情侣拍摄照片。 乔七回过头，面向周寻，直截了当，“谢礼是你爸爸吗？” 周寻一愣，收敛了唇角的笑意，低垂着目光看她。 乔七最怕他一张脸上读不出任何情绪，她心脏忽地漏掉一拍，眼底萌生一股退意，身体往后缩。 女生的动作扎得周寻心里一痛，马上放松表情揉了一下发顶，“被我吓到了？” 乔七小心地看向他，将心底想法和盘托出，“也不是，我是在想，我是不是不该问。” 她微顿，又说：“我又怕我不问，你自己一个人不开心。” 落在她脑后的大掌向下，落在她的后颈上，少年目光温柔眷恋，“看出我不开心了？” 乔七瞥他一眼，“我就不能看出来吗？忽略以前，我现在观察你的能力还是很厉害的。” “哦？”周寻指腹轻揉，“那你看我现在想做什么？” 女生澄澈的目光上扫，对上他含笑的眸光，拂开他的手臂后坐直身体，弯着唇角，“你现在想色诱我亲我，然后不告诉我答案。” 周寻被她一副“我料事如神”的表情逗得转过头轻笑，马上被乔七扯着手臂追问：“我说的对不对？” 这一片区域水上项目繁多，游人往来如织，笑声叫声不断。 在这样嘈杂欢闹的环境中，周寻握住她手臂，探身过去，鼻尖抵着她耳骨，“没有不想告诉你答案，只是想等到晚上。” 男生声音很低，呼出的气息抚在耳朵上温温热热的痒。 乔七心脏怦经拆散过我妈一段感情，两人本来就有些积怨，她以为他故技重施，不信他的话，和他大吵一架彻底闹翻。她自己去查了谢礼，最后，还是带上他回到南礼。她和谢礼说她和外公闹翻被赶出家门，没有钱了，谢礼安慰了她。她想，两个人生活在不大的房子里，过着普通夫妻的生活，总能证明他爱她吧。她手里其实有积蓄，可以帮他还钱，只要他爱她。” “结果。” 周寻目光望向夜空，过了片刻才继续说道。 “结果没过多久，我妈出门时被债主找上，当时我外公找了人保护她，那些人并没有把她怎么样。只是等到她回到家后，发现谢礼走了。” “债主也没再出现过。” 周寻嗤笑一声中年男人，再看向眼前的少年，心底酸酸涩涩地痛起来，出口的语调仍轻快飞扬。 “当然不是。周寻，你是我见过最明亮的人。” “明亮？”少年看向她，第一次有人将这个词用在他身上。 “对。不管是你对学习的态度，对生活的态度，还是对朋友怦乱跳，攥紧的指尖泛白，奇怪他讲这样一句话为什么凑得这样近时，男生又开口，“想吻你也是真的。”- 之后的项目周寻陪着乔七没再参加，那几人把水上项目玩了个遍，落日时分，游乐结束，几人就近用过晚餐，回到酒店后陆星然又组起牌局。 乔七佩服这几个人的体力，看着陆星然被一对情侣和一对准情侣血虐一顿后越挫越勇，拉着周寻悄悄回了房间。 她还惦记着周寻的事。 房间连着身上套，“明早留给你看？” 乔七配合地伸出手臂，“好，那你睡醒不要动，等我看了再去洗澡。” 说到这里，她好奇心起，拉着长调喊他的名字，“周寻，你昨晚洗了几次澡呀？我中间醒过来一次，你没在。” 男生手上动作一顿，不咸不淡地撩她一眼，又低下目光将扣子从下往上扣。勾着唇角，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乔七凑上前去看他，和他目光相对，挡着她的视线，扣子也不让他扣了，像极了不知道答案就不罢休的捣蛋鬼。 周寻就着她靠近的姿势，伸手揽在她腰后，扣着人接近，吻上去，直吻得人浑身发软才退开一段距离。 原本没扣到顶的衣衫松松散散退掉大半，半挂在肩头，乔七静静地伏在他肩窝里，指尖扒着他的肩膀，鼻息间都是男生身上清冽好闻的味道，脑袋缺氧似的晕晕乎乎的。脊背被他揉了一下，酥酥麻麻的，她听到他叫她的名字，慢慢开口。 “七七，几句，才步入正题。 “他叫谢礼，年轻的时候是个画家，有画家的潦倒，却没有画家的清高。在画展上认识我妈后开始追求。我妈喜欢有才情的，恰好他有，他出手很大方，又很会嘘寒问暖，两个人很快走在一起。谢礼向我妈求婚，我妈答应了，我外公知道后大发雷霆，他说谢礼好赌，在外面欠了钱，和她结婚是为了她的钱。” 乔七靠在他怀里，静静听着。 “我外公曾的态度。” 人来人往的沙滩上，女生眉眼间神色认真，“你知道么，你刚转学过来的时候，是我整个高中最昏暗的一段时光。那时候从理科班败退，孤注一掷地扎进前途未知的文科班，嘴上和我爸妈说着我可以，其实心里并没有什么底气，第一次月考的前一晚辗转反侧，是你带着我补数学，给了我信心。” 乔七看着周寻，歪歪头，“当然这个不是最打动我的。周寻，”她认真喊他的名字，与他目光相接。 周寻认真回望她。女生眉眼坚定，语气认真。 “我后来才发现，你带给我的情绪价值，高于一切。” 沙滩上人群纷乱杂扰，风声，海浪声，喧嚣声不绝于耳，不是安静场所，也不是一个适合谈心说话的好地方。乔七的话却如溪水流动般悦耳，周寻见到那人之后犹如被抽 她从南礼飞A城，又从A城飞南礼，路上几乎都是睡过来的，回程时睡得太香，口水还差点滴在周寻的肩膀上，又因为这件事被他连着逗了两天。今天早早起床，飞北城却无眠，一路拉着他问东问西，聊到为她装饰的房间其实有几分公主风，不过还没有完全完工，聊到北城哪条街道和南礼重名时，她便会多问几句。 似乎在努力寻找家乡的影子。 但是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特色。 汽车飞驰在回周寻家的车路上，乔七透过车窗看向远方的天空。 南礼的云总是飘得很低。柔柔的洁白云朵，如蚕丝一般团在半空，似乎踏上一节梯子，便触手可及。阴雨连绵时，城市标志性建筑半隐半现，顶端藏进云层中，楼顶的霓虹灯朦胧不清，周边的灰色云朵像是掀翻了调色盘，为原本暗淡的颜色添了几分鲜活。 而北城的云朵，飘得都要高一些。还没到秋天，乔七已经能想象到北方城市那种秋高气爽的感觉，似乎让人的心境都会开阔几分。 怪不得古时各地的文人墨客风格会相差很多，婉约、豪迈，受个人成走全身力气的干涸、浮躁，奇异地被，“也不知道该说他爱她，还是不爱她。” “后来我妈带我回到北城后，谢礼找过她一次。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我的名字，以为还可以挽回，我妈没答应，他想要见我，我妈也没有答应。” “我曾经也好奇过自己名字的意义，以为我就是一个附属品，想问她，但是怕她伤心，也怕答案就是我想的那个，所以一直没问。那天我躲在门后，听到我妈说。” “周寻的寻，是寻找自己，寻找价值，寻找未来，寻找那个值得守护的人。” “周寻的寻，是他自己的名字，和谢礼没有一点关系。” 第 90 章 私会 第九十章 飞机从南礼起飞，乔七凑近舷窗，向下眺望，从小生活的城市在视野内慢慢缩小，街道划为规整的方格，车辆如蚂蚁一般缓慢蠕动，最终小到再也看不清。 女生手指抵着额头，愁思淡淡。 魏雪和乔林应该回家了吧，会猜测哪一架是她乘坐的飞机吗？ 家里没了她，他们会不会不适应，会不会冷清很多？ 要不要让他们养一只猫？或者是狗？ 正没头没尾地想着，头上忽地下次再这么想知道，我就当你要负责了。” 男生声音近在耳边，散漫懒怠，低音轰得乔七心尖一颤，缩着指尖不敢应声。昨晚的情况她也不知道能算几次，总之，很消耗体力。 等到两个人一左一右并排坐在吊篮里，乔七才发现，她穿着裙摆盖到脚踝的长裙，脚上踩着袜子，上身一件防蚊衫，全身上下被遮得严实，和T恤运动短裤的周寻相比，像是身处两个季节。 她扯了下自己的袖子，“为什么给我这么多？” 男生看她一眼，“热吗？” 乔七摇头。 周寻后背靠到靠背上，压得吊篮一晃，“防蚊。” “你不用？” 他慢慢解释，“我被咬几下没关系。你皮肤薄，轻轻一摁能红紫几天，被蚊子叮了又痒又肿，几天消不下去。” 难得他心思细腻，乔七弯着眉眼往他身上靠，两个人随意聊了落下一记轻揉，周寻顺了下她的头发，“开始想家了？” 乔七收回视线，靠到他的肩膀上，手指捏着他的T恤底边，“想了。” 从小生活在南礼，偶尔离开，不过也只是去外婆家住上月余便返回，和这次去北城完全不同。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新一段生活的开篇，刚刚在机场道别时的那点小鸟飞出笼的兴奋感和冲劲儿，在真的离开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对魏雪乔林的惦念。 像他们惦念她一样。 “十一的时候就能再见了。”男生的指腹在她额头上轻敲几下，劝慰道：“或者我们军训结束后的周末回来一趟。” 魏雪乔林十一期间会来北城看她。 乔七揪了揪他的衣摆，“那时候距离十一也没几天了。” 周思晓早就邀请乔七过去北城小住，他们从A城旅游回来后，周思晓专程回来南礼一趟，非常正式地邀请乔七一家吃饭。 席间虽然皆是闲谈，乔七却隐约有种自己是周寻未过门的小媳妇儿似的。大人那边聊得热络，她低声把自己的感觉讲给周寻，周寻当时抹去她嘴边的酱汁，只笑着没答，结果当天晚上就给她发了一张她截图过来，是他给她的微信备注。 两个人谈恋爱以后，她给他的备注更换过多次，非常随心所欲，他那边一直是她的微信昵称没变过，直到这次。 截图上清清楚楚的一窜字：未过门的小媳妇儿。 让人脸红心跳。 乔七当即坐不住了，一个视频拨过去，勒令他改成她喜欢的称呼，宝宝。 结果第二天周寻忙碌时有消息进来，让她帮忙回复，她熟练地输入密码解锁，微信唯一的置顶聊天中的“宝宝”不见了，又成了她的昵称。 她一问下来才知道，这个称呼经常被他在某种时刻叫出来，这样亮堂堂地放在微信置顶里，总会让他在和她聊天时产生某种想法。 没想到是这样一个让人脸红心跳的答案，乔七没再坚持。 距离侬软语多一些，当时附中突然转来一个北方城市的周寻，成了独一份的北方口音。现在听着周围硬朗轻快的语调，身边没了好朋友陆星然顾念，乔七才有了种身在异乡之感。 她向左右看过一眼，握紧周寻的手。 机场大厅内行人匆匆，饶是他们步子不紧不慢，也渐渐和南礼旅行团拉开距离。 熟悉的乡音不再，乔七心中尚然若失。 忽地，手腕被带房间转上一圈，和她南礼的房间风格相同，整体清和温馨，连床品都是她喜欢的颜色。印着玉桂狗图案的马克杯，她喜欢用的气囊梳子，贴着“记得吹干头发”标签指示的吹风机，各处都是设计者的小心思和。 床头桌上侧放着一个相框，起初她并没有在意，直到视线再次划过去，才看到到相框中露出的马尾。 那是一张素描。 女生一件宽松卫衣搭配百褶短裙，指尖捏着一瓶果汁，侧着身，只露出半边线条柔和的姣好面容，马尾微扬，盈盈笑颜。 那应该是，高二时的她。 那一天十班男生篮球训练，周寻为她挡下一球，手指骨折。 这一张素描并未出现在周寻拿给她的七本素描本中，右下角落着字迹浅淡的日期：6月9号。 高考完的日子。 她不太懂画，却也能从落笔看出他开学报到还有十天，两人的行李早就被运到了北城周寻家中，这次提前过来，一是应周思晓的邀请过来小住，一是提前适应北城气候。 飞机飞至北城上空，城市规模一览无动着轻晃，她侧脸，周寻正垂眸望过来，唇角勾着，含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困不困？” “嗯？” “今天一路没睡。” “……” 乔七恍然，手上用力夹了下他手指，落在男生身上其实不痛不痒，倒是她自己，指骨被硌得生疼。 长及环境因素影响太大了。 车子驶过一条繁华大道后车速减慢，拐入一条僻静小路。一群穿着夏季校服的学生勾肩打闹着走入一旁的中学，笑闹声即便隔着车窗玻璃依旧清晰可闻。 不同于南礼附中宽大的运动服，学院风校服活泼朝气的青春气息之外，男生颈上的领带，女生百褶裙下的优雅，都为这群学生增加了几分昂扬的自信和坚定。 正直中午时分，阳光穿过枝桠，细碎地落在行走的少年少女身上，格外耀目。 乔七艳羡地叹一口气，低声喃喃，“怎么他们的校服那么好看。” 她回头问周寻，“你有没有觉得这样的校服一穿，颜值都能提升。刚刚走在最后的那名男生，七分的颜值硬生生拔高到八分。” “最后那名？” 周寻回眸，马上到上课时间，校门口空空落落，保安按动开关，校门缓缓关闭，哪里还有一丝学生影子。 他捏了一下她的手腕，提眉计较，“七分是什么水平？” “是……”乔七低眉，窥探出他微小动作中蕴含的深意，再抬头时笑眼盈盈如一弯明月，“远不及你的水平。” 她歪歪头，哄人的话流水似的向外冒。 “我男朋友随便一穿，表白墙上都会写满你的名字，要是穿得像样一点，”盈笑的眸子上下打量他，乔七忽地抱紧男生手臂，闷声说：“那肯定很多女生要来抢你。” 她严肃起眉眼，一脸正气地看着他。 “我们是给彼此戴过戒指的关系，你一定要恪守夫道，恪守夫德，恪守男德，保持喜欢乔七的初心坚决不动摇。不管是才子还是佳人，都只是你人生的过客和风景，可以看一眼，也只能看一眼。” 说完一扬下巴，给他一个我还是很大方的眼神。 周寻微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他扯着她的手腕，把人拉得更近，压低声线问她，“才子是怎么回事？” “我喜欢什么，你心里没点数？” 乔七抬起眼睫，顶着他的目光丝毫不惧，眼底坏笑一闪而逝，只剩水泠泠的盈色眸光。 要不是周，她正摘掉围裙，带着满身烟火气走出厨房。 Sunday在两人进着袋子转身。 “诶，那晚上打球吗？叫上七七？” “今天有事，改天喊你。” “行吧。” “衣服干净吗？” “……艹，我新洗的，爷爷！” “行。” “……” 林奕提着一口气，按住车把蹬了几下转弯，离开时扬手和乔七打了声招呼。 周寻抬眸，将手提袋口一紧，勾着唇角说了声等我，踏上台阶。 等他上楼时，手上已经空院门时便围在腿边，等进到室内，又多了一只绊脚猫Tammy，再加上周思晓和身边的周寻，熟悉的人和物，使乔七少了几分拘束。 午餐结束，周思晓将乔七送回房间休息，带着周寻下楼。 乔七顾不上参观房间，从门口悄悄探出头，周思晓走在周寻身前半步，正侧身和他说着什么。少年懒散地跟着，似乎料到有人会偷看，临下楼前蓦地转过身来。 四目相接，一个用口型示意“快点上来”，一个示意“等我”，如此默契，两人同时笑出声。 周思晓回过头时，乔七已经窜回房间内，女生后背靠着墙壁，心脏咚咚直跳，周寻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应了声“好”。 不同于南礼的房子，整整一层都归周寻所有，北城这边二楼空间被一分为二，周思晓的卧室书房在一侧，周寻的则在另一侧。 乔七现在住的这间，原本是周寻的卧室。周寻将书房腾出，两个房间重新设计装修，采光好的一间留作她的卧室，供她偶尔过来小住，自己则住到原本的书房。 乔七在余。 今天天气晴好，一眼望去，楼宇住宅漫漫无声，仿佛没有尽头。 北城属于典型的温带季风气候，全年雨水主要集中在夏季，夏季高温多雨，秋季晴爽宜人。 同是闷热的8月，北城比南礼少了几分潮湿，但手臂暴露在35℃以上的空气中，仍旧闷燥难耐。 飞机上恰巧有一支来自南礼的旅行团，讲着吴侬软语的导游带队，到接机大厅中与北城口音导游汇合，一时间南腔北调糅合在一起，有种奇妙的融合感。 乔七的手被周寻紧紧握着，十指相扣，竖耳听着四面八方的声音。 南礼的外来人口也不少，但地理原因，总归是吴笔下的温柔。 指尖拂过画框，乔七将它摆好。 窗外传来一点动静，似乎是周思晓出门了。 乔七拉开露台门，一点一点探出头。院子里已经没了周思晓的身影。周寻正站在院门口，低头按着手机。 刚过正午，阳光依然浓烈。 少年走几步挪到一片树荫下，大概是累了，肩膀微塌，懒散地站着。 那棵树并不算高大，栽种在巨大的花盆中，树荫堪堪遮住他的。 乔七猜想，这应该是他搬到北城那年种下的桂树。枝叶苍翠如玉，叶形如冬青，只在尖部多了几分锐意。 这边的院落比南礼的要大上很多，又有专人打理，花草繁茂，整个院落井然有序又趣味盎然，像是公主的后花园，放眼一扫，心旷神怡。 乔七坐在露台庇荫处的圆椅上，手撑着下巴，视线扫过院子里不知为何空出的一片草坪，落在周寻身上。 天气闷燥，她特意将露台门留出缝隙，能有几丝凉风吹到身上，尚且还冒了汗，周寻在下面早已湿了脖颈。 他将手机竖在耳边，不知说了几句什么，挂断后依旧安静地等待。 两分钟后，一辆公路车疾驰而来，吱嘎一声刹在周寻家门口。 林奕扬手递过一个纸袋，声音大到乔七听得一清二楚。 “你要我衣服干嘛？” “有用。”周寻回。 说完提了。 少年身上冒着热汗，脖颈上汗津津的，先在房间转上一圈，而后懒散地靠在书桌边，勾起唇角，“怎么样，够住吧？” 这间房间比她的大了一倍不止。 乔七点头，想上前抱他，少年裹着青筋的手臂轻而易举将她隔开，他垂眸看着她，眼角笑着。 “有汗。” “你有汗的时候我又不是没贴过。”乔七嘟囔。 那时候两个人闷在被子里，出的汗比现在可不少。 她说完又要上前，可惜力气太小，那只手臂钢筋铁杵似的，丝毫不动，男生还要说上一句，“周女士今天刚交代我，和你保持礼貌距离。” “礼貌距离？” 乔七干脆退回床边，一屁股坐在上面，和他拉开两米距离，仰起脸，“够礼貌吗？” “那有点太够礼貌了。” 少年瞥一眼她身后的大床，最后只走到床边，躬腰，双手撑在膝盖上。黑沉的目光望进她眼眸里。 “周女士在时，这么礼貌。” 男生脸离得很近，身上的热气混着青宁香，毫无保留地冲向她。乔七心口一颤，舔了舔唇，没动。 周寻勾着唇角，探身，在她的唇瓣上吮了一下，“周女士不在时，这么礼貌。” 乔七眨眨眼睛，似懂非懂地“哦”上一声，打了个哈欠，眼眸迅速蒙上一层雾色。 飞机上没打的盹，终于冒出了苗头- 乔七这一觉价飞涨的速度，恐怕倒是还是只能买一平米。 所以她说了这一通，不是在为难自己，是在为难他。 周寻秒懂她这点为刚刚那一声笑“报仇雪恨”的小心思，轻推她的肩膀，“吃定我了是不是？” 乔七哈哈笑着没答。笑声引得周思晓开门向外望了一会儿，又笑着收回脚步。 “没得谈了？”男生问。 “没有。”女生答。 “这样，”周寻沉着思索，“我先出资买房，我们结婚，婚后你再还我。” 乔七头也不回，“少骗我，那时候我已经不是18岁的小女孩了。” 男生笑了片刻，笑声藏在风中，吹进夏日幽幽夜晚，牵动女生跳动的心脏。 “那这样，明天带你去证券公司开户，我教你——” “可是我的钱拿去存了定期。”乔七打睡得很沉，迷迷糊糊地做了梦。 梦里的她走在荒漠中，满眼苍茫，头顶烈阳炙烤之下，口舌干燥，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汗。她扯了下黏在身上的衣服，朦胧中似乎有水滴声，嗒嗒嗒嗒地，就在不远处。 循着水声向前，走过许久许久，腿脚似有千斤重，嗒嗒声仍在远处。 乔七一急，踏了踏脚，身上忽地一轻。 她缓了缓神，朦胧中听到一声猫叫。 那叫脊背宽阔，绷着一层轻薄肌肉的手臂挥舞着，手中的锤子落像一枚长钉。 他将那枚长钉用力契入木头，抬手掰了掰，似乎是钉牢了，这才起身。 你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转向晚间。 他掀起衣摆去擦额头的汗，乔七目光在他劲瘦的腰腹上溜过，又在木头和绳索上绕了几绕，趴在露台边上，笑盈盈地喊一声他的名字。 “周寻，在给我做秋千吗？” 少年转过身来，眉眼晶亮，额角的汗渍仍在，在暮色中闪着柔和的光。 他朝她勾一勾唇角，带着夏风的肆意，“下来帮我。” 等两人合力将秋千架子埋入土中，压实，再栓上座椅，天边已然彩霞斜飞。 院中花朵染上几抹浅橙，乔七坐在秋千上，轻轻荡着。 “我在这边住不了几天，专门为了我做一架秋千，会不会太劳师动众了。” 周寻将装饰小灯缠绕到秋千横梁和斜柱上，打开开关，暖黄色小灯一闪一闪，如同坠入梦境，秋千上的少女就是这梦境的主人。 少年将粗布手套摘下，叠着寻一直盯着，对她又一直知根知底，恐怕就要错过那一点小调皮。 “你的二三好友呀，你的好哥们、儿。” “哥们儿”三个字吐字清晰而不连贯，“哥们”紧靠在一起，与“儿”分了家。 乔七说完后脸上表情凝固几秒，脑子里翻江倒海，怎么一年过去了，一点进步也没有。没融她深思，马上被旁边的一声低笑拉回现实。 周寻大概是怕笑得太张扬伤她自尊，虽然还握着她的手腕，身体已经转过去，侧脸对着她，肩膀直颤。 乔七一秒暴怒，脸红得不像话，顾不得车里还有司机在，伸手捂住他的嘴，又想到他根本没出声，改而抱住他的腰，脸贴到他胸口。 男生胸口颤动，闷笑声隔着一层轻薄的布料传入耳膜，比刚才更加清晰。 乔七勒着他的腰，忿忿出声：“不许笑了！” 可惜清甜的嗓音根本起不到任何威慑作用，周寻过了一会儿才缓声答应，“好，”男生手掌揉了揉她的后脑，“回家后我教你。” 知道乔七今天过来，周思晓特意等在家中，乔七进门时放在手心，抬起眉眼，“住一天也要做啊。” 他站到她身后，懒散地慢慢推动她，“你怎么知道以后不会住一辈子？” 院落中的照明灯忽地亮起，两人一前一后，影子一动一静，一触即分，反反复复。 白天惹人的夏意不知道躲进了哪片绿叶里，8月底傍晚的秋凉随着微风拂起发丝。 乔七两手紧握秋千两侧绳索，向后仰着头，如瀑黑发散落在背后，眸光中是少年的倒影，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那我们以后不出去买房自己住吗？在北城定居啃老，会不会很没有出息？” 周寻手掌撑在她脑后将她托起坐好，念了声别皮，耳中听到厅中周思晓归来的声响，他啧一声，变了主意。 “我们两个结婚后自己住。” 他手掌推动少女轻薄的肩膀，把几年后的计划提前，“七七，你喜欢什么样的房子？” 少年低眉，征询她的意见，“你家那种还是我家这种？” 前一秒还在花前月下，后一秒已然家长里短。 话题转换快得乔七接不住。 她眨了眨眼，低声喏喏，“现在商量这些是不是有点早？而且，”她心里过了一遍家底，“我现在的压岁钱存款余额大概只能买北城一平米吧，”默了几秒，女生谨慎补充，“郊区的房子。” 女生认真的眉眼像是敲在他心弦上，一下一下，心跳快得惊人。 身后少年一声轻一会儿他怎么过来？等周思晓睡着？ 怎么有一种偷偷私会的感觉？ 乔七心脏怦怦直跳，摸着黑走到门边，耳朵贴着门缝。 周思晓还没睡，轻声哼着歌不知道在做什么。 手里抓着的手机再次震动，周寻的消息进来。 [我那没轻没重的男朋友]：两分钟后见。 乔七连忙回复过去：阿姨还没睡呢。 [我那没轻没重的男朋友]：到露台等我。 乔七抬眼看向露台，心跳快得不像话。 她趿拉着拖鞋，轻声移开通向露台的门，还没等她冲到栏杆边，一只手掌抓住栏杆底部，暴着青筋的手臂向上拉着栏杆，笑，乔七敛眉，脚底踩地紧急刹车，恼怒回头，“你笑什么呀？” 她瞪着他，“我特别现实，不买房子不结婚的！” “我买。”周寻眼中笑意不减，接她的话。 乔七下巴一扬，勾着唇角看他，“那不行，我特别要面子，还特别有原则，坚决不啃老，买房的钱我要出一半，不然我会抬不起头来。” 女生腿弯着，鞋底踏在地上，轻轻一荡，“魏医生乔医生都说，以后我在北城或者回南礼发展都可以。”她嘻嘻一笑，“周寻，你想在哪里定居呀？” 南礼的房价并没有比北城低多少，按照法定结婚年龄算，他最早大四那年可以领证，那时两个人还没工作，按照乔七攒压岁钱的能力，再算一算房断。 “……可以取出来。”周寻闷声。 “那不行，我几百块钱的利息呢！” 似乎是被她的油盐不进气到，身后少年静了片刻，乔七勾着唇角，刚想回头调侃他几句，腰身忽地被他从后箍住。 秋千因为他的动作完全停摆，乔七身体悬空，被他半托半抱地揽在怀里。 她侧过头，询问还未出口，少年炽烈的气息已压下。 他似乎是真急了，在她唇上吮了一口，而后唇瓣压着她，话语间带了几分狠劲儿。 “等年龄到了，绑也要把你绑去民政局。” 乔七唇上一痛，耳根发热，心脏被击中般酥酥麻麻一片。 她舔了下唇角，恰巧也舔到了他的，少年一颤，含着她的唇舌，又去吮，直到她“嘶”了一声。 刚刚他压下来时没收着力气，她的唇瓣上肿起一块，内侧淤血般发红。 这一块朋友]：我过去教你儿化音 [77]：你怎么过来呀？ [77]：Aunt Zhou is watching you [我那没轻没重的男朋友]：等着 [77]：你要做什么？ 对面没有回复，几秒钟后，门缝里传来周家母子对话。 两人都没收着声音，乔七贴到门边，听得一清二楚。 周思晓：“去哪儿啊儿子？” 周寻：“下去跑步。” 周思晓：“半夜几点了？” 周寻：“睡不着，你一起吗？” 周思晓：“你等我一下。” 周寻：“行，你收拾。” 周寻的声音很近，似乎就站在门边。 外面安静片刻，乔七手机又是一震。 [我那没轻没重的男朋友]：关上灯 乔七吧嗒一声按下开关，手机马上又是一震。 [我那没轻没重的男朋友]：好了。 所以他就站在门外，看她房间里有没有光亮。 过了片刻，周思晓打着哈欠的声音响起，“你去吧，我等一会儿直接睡了。” 所以母子两个一个严防死守，一个以退为进。 这一局里，奸诈的儿子赢了。 乔七坐在床边，默默给男朋声里似乎有几分委屈，她探身找上一圈，也没发现一根猫毛。 腿上又是一重。 乔七猛地睁开眼睛，荒漠不见，漂亮的吸顶灯出现在视野内。 她舔一下干涸的唇，起身，又是喵的一声。 房间的门仍关着，Tammy却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她的床上，两条前腿伏在她小腿上，支棱着猫耳朵，像是被她打扰了美梦。 乔七笑笑，抄着它的前腿将它抱在怀里，脸颊使劲去贴它的额头，直到清晰得看到一根猫毛挂在自己的鼻头上，才结束吸猫。 她将Tammy放到一边，端起周寻早早准备好放在床边柜上的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几口，那种嗒嗒声再度出现。 似乎是从窗外传来的。 乔七踢踏着鞋子挪过去，推开露台门。 院落当中空出的那片草皮上，横七竖八地摆着几根木头，几段长绳。 少年手上戴着一双白色粗布手套，将T恤衣袖向上翻了一节，友道一声歉，又补充一句，他刚刚真的很奸诈。 所以脚底攀上露台底部，轻轻一跃，人已经落在露台上。 少年身型挺拔，动作利落，浑身透着一股压不住的锐气，背对皎洁月色，依然能看出清晰的轮廓。 他没穿着往日T恤运动裤的惯常装束，上身白色短袖衬衣，颈上束起一根蓝色斜条纹领带，下身深蓝色长裤，修身平直，脚上一双白色板鞋。 他站在露台上，勾着唇角，眉眼出挑，整个人清爽干练，意气风发，像是从漫画中走出的校草学长。 乔七挪不开眼，上下将他打量几遍，后知后觉问道：“周寻，那是你的学校呀？” 周寻上前，在她额头上轻敲一记，“不然为什么带你从那里走。” 本来是想让她看一看他曾经读书的地方，不料某个人眼睛盯在男生身上，和他讨论起他们校服衬人颜值的问题。 乔七揉了揉额头，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捂住怦怦直跳的心跳，“你这样，我好心动。” 周寻勾着唇垂眸看她，拉过一旁的圆椅坐下，又拉着她坐到腿上。 月光下，刚洗过澡的女生身上穿着规矩的睡衣睡裤，露出一截白藕似的手臂。她这边浴室放的是她用惯的沐浴露，是他熟悉的淡香，往日需要提醒才会去吹的头发，今天乖顺地垂在脑后。 整个人坐在明晃晃的目光就在身后，周寻敲了敲门，乔七头也没回的说了声“请进”。 这和往日不大一样。 平时哪次不是偷偷瞧一眼周思晓有没有在看。有在看，她就端正贤淑地和他聊天，没有在看，她便扑到他身上一把抱住。 周寻走进房间，目光扫过大咧咧敞放在地上满得快要冒尖的箱子，落到笔电屏幕上。 20XX年高考数学模拟试卷（1）。 男生提的算式，重新演算。 惊讶的目光。 牵强的唇角。 快速溜走的目光。 “……”周寻胸口梗了口气。 本以为她至少会和他聊上他怀里，入迷一样看着他。 这实在让他不能不心动。 喉结在暗处无声滚动。 少年眉眼微沉，原本要教她的事情被推到脑后，唇舌压下，轻裹着她的。 一直到她气息紊乱，他才将她放开。 女生眸色晶亮，唇色也是。 他等她细细喘了一会儿气，又压过去。 乔七推了推他的胸口，“不是说要教我？” 手臂揽着她的细腰贴近，男生嗓音微沉，“让我先亲一会儿。” 他勾着她的唇舌，“七七，你来亲我。练习一下灵活度。” “你少骗我！” 90-99 第 91 章 乔寻 乔七并没有去逛北城的著名景点，只沿着周寻这几年的足迹走了他走过的路，去到他经常去的地方，了解他曾经的经历和生活。 她认识到了一个完整的周寻。 这种感觉像是填满了时空中残缺的缝隙，整个人的骨血更为丰满，让她以后在回想这些年没有彼此陪伴时也没有遗憾。 这几天行程被塞得极满，一直到开学前一天，两人才将这些地方走完。 晚上和魏雪乔林视频结束，又和顾念陆星然聊了一会儿，乔七将衣服装进行李箱，费力地扣好，立放到墙边。 明天开学报到，是一段新的征程，会认识更多的人，结交更多的伙伴，也会加入更多的竞争。 B大学子是各省各市拔尖的人才，没有等闲之辈。想到这里，乔七心底忽地发慌。 她这一个暑假玩得红肿自然也没逃过周思晓的眼睛。饭后周寻被她叫过去谈话，再之后，周思晓的房门一直开着，乔七几次出来接水，她都友善地和她聊上几句。 再迟钝，乔七也发现了，周思晓是在“保护”她，监督周寻，晚上不能进她的房间。 乔七道了声晚安，回房。 手机很快一震，周寻的消息进来。 [我那没轻没重的男朋友]：又困了？ [77]：什么叫“又”？！！ 我那没轻没重的男朋友撤回了一条消息。 [77]：这位哥哥是不是撤回速度慢了点? [我那没轻没重的男朋友]：现在困吗？ [77]：不困呀 [我那没轻没重的男忘乎所以，一页书也没有翻过，现在回想起曾经背得烂熟的知识点，甚至会卡壳。 本来想洗早睡的计划暂时被搁置到一旁，乔七打开行李箱，拿出笔电，搜索出一套S省的高考模拟试卷。 S省以卷闻名。 乔七呼了对无误后拿上物品，跟随另一名学长前往宿舍。 整个过程井然有序。 桌后的学长收起表格，露出崭新的一张。天气炎热，即使桌子上方撑着一把巨大的遮阳伞，仍掩不住燃着火的高温。 他从桌下保温箱内抽出一瓶冰水，抬头望见面前的女生时忘了动作。 女生穿着简单的T恤短裤，露着一双细白长腿。杏眼黑眸，睫毛乌黑卷翘，鼻子小巧，如果冻般的粉红樱唇，皮肤白皙清透，整个人透着一股江南的灵秀。扎在脑后的马尾轻扫，发梢落在肩膀上，整个人像是从漫画中走出的二次元少女。 她的额角冒出一丝细汗，亭亭玉立地站在桌前，笑着说了一声“学长你好”。 学长一愣，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移不开，伸手递出水瓶。 乔七也是一愣，还没等她有所反应，手臂上一热，一股力气拉着她向旁边移动。 “你站，勾着唇角，接过水瓶后礼貌道谢。手指轻抚瓶身，比常温稍口气，看了一眼时间，沉下心做题。 周寻洗澡后一身清爽地来找人时，乔七的房门正开着。 女生背对门坐着，圆润可爱的丸子头扎在脑后，整个人俏皮利落，一截白皙纤细的天鹅颈下，是平直的肩膀。细瘦的肩胛骨如伏翼的蝴蝶一般，她将T恤下摆束进短裤内，勾勒出一截纤腰。桌子上摆着一台电脑，。离得太远，隐约可见泛白的屏幕上几行稀疏的数字符号。 乔七正埋头在纸上写着什么。 周思晓两句。 他突然想起陆星然之前聊到乔七高考前谈恋爱会影响智商和学习一说，再低头看一眼认真做题的女生，非常想告诉他，不会的。 他甚至有种如果是高考前两人已经在一起，让乔七在学习和和他约会之间选择…… 算了，他还是不自取其辱了。 周寻暗暗叹了口气，位置也没挪，就这么看着乔七做完了一套试卷。 女生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满意地勾起唇角，转动座椅面向他，扬着手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后忽地环上他的腰。 她将头埋在他的腹肌上，声音发闷。 “总算做完题目能抱抱你了。” 胸前抱着的手臂松了松，自然垂落到女生肩膀上，周寻一面勾起唇角，一面暗忖自己被她吃得死死的，也太过好哄。 乔七笔尖抵着他的腰腹吸了口气，指尖揪着他的衣服后摆胡乱玩着，“两个多月没做题，速度只慢了五分钟，还有救。” 温热的鼻息透过一层布料轻拂到腰上，周寻全身紧绷着，不动声色地伸手去拨弄她头顶的丸子，毫不吝啬夸赞，“我女朋友那么聪明。” 乔七嘻嘻一笑，仰起头，下巴抵着他的腹肌，乌黑圆润的双瞳微微眯着，轻声慢语地和他商量，“我们开学后去泡图书馆好不好，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开学考不能太丢人。” “好。” 某个人非常遵循生物钟的安排，在指针划向23点时打了一个哈欠，雾蒙蒙的一双眼睛，像是覆了一层白纱。 周寻垂眸，捏一下她脸颊上的软肉，又拍了拍她的手臂，“早点儿收拾睡觉。明天天气热，我们要早点出发。” 乔七“哦”一声，双臂上了锁一般扣着他不放，又在他腰上蹭了两下，马上被他捏住脸颊。 周寻腰上被蹭得又酥又麻，向对面望了一眼，周思晓的门仍开着，人却没在。他“解开”她的手臂，低头在她唇上吮了一下，“别闹。” 乔七仰着脸，嘟着唇向前凑，示意他再来一个。 两个人接了一个柔和长吻才分开- 第二日万里碧空天气晴好，上午8点时温度已经达到29度。 陆星然顾念在南礼办理登机手续时，乔七周寻已经从家中出发。 周思晓本来想推了工作跟着两人去报到，周寻觉得大题小做，让她安心去忙，将乔七和他的报到材料装到一起，拎上包牵着女朋友出了门。 AB大毗邻而居，绿树繁茂，蝉鸣悠长，枝桠相抵，正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 黑色劳斯莱斯随着车流缓缓移动，根据提示停到指定地点，小金人车标引来人群侧目。周寻牵着乔七下车，拒绝了司机帮忙，推着两只行李箱甩开众人目光，走上林荫路。 行李箱的轱辘滚动声不绝于耳，新生朝气蓬勃，身侧的家长脸上难掩兴奋，处处欣欣向荣，似乎都在为能进入一等学府而骄傲。 像他们两个这样只身来报到的反倒是成了少数。 两只行李箱都在周寻手中，乔七一身轻松，踮脚眺望远处广场上乌泱泱的人群，小声感叹，“这么早已经这么多人了。” 他们出发算早的，路程也不远，没想到赶上了第一个报到小高峰。 “寻哥！等等我！” 身后忽地一声喊，轱辘轱辘的声响迅速靠近。 乔七随着周寻顿步，回过头。 一个长相周正背着黑包的男生正喊着“借过”，绕过人群朝这边跑来。他速度很快，手里的行李箱被拖得似要和柏油地面擦出花火。 “谁呀？”趁着人还没到近前，乔七小声问。 “程子恒。” “哦哦。”乔七应着。 是训练营的同学，周寻在和她联系时提过几次这个名字。 听说还是程辙的亲戚。 乔七正理着这层关系，程子恒已经拖着行李箱跑到两人面前。他跑得急，呼呼喘着，先叫了一声寻哥，笑着说：“我一看那背影就像你，一叫还真是。” 他目光在乔七身上稍微一转便礼貌收回，惊艳之色难掩，他朝周寻眨了下眼，“这是不是……？” 周寻紧了一下乔七的手，为两人介绍，“乔七，程子恒。” 乔七笑着说了句“你好”。 程子恒嘿嘿应着，“嫂子你好你好，百闻不如一见，百闻不如一见。” 第一次被这么称呼，乔七微窘，抬脸去看周寻。男生黑亮的眸光半垂着，迎着她的目光，唇角挑起得意的弧度，很满意这个称呼似的。 乔七将嗓音里的笑意咽回，转过头大方回应，“叫我名字就好。” 程子恒目光迅速瞟向周寻，见他微挑眉梢笑意不减，笑着点头答应。 三个人边走边聊，很快排到经济学院新生报到队伍末尾。 临近上午十点，日头已经升得很高，报到队伍直接曝晒在烈阳下。没过多久，乔七额头便冒了层汗。 北城的阳光总是比南礼暴烈几分，满瓶的防晒霜带过来，这几天已经用掉小半瓶。 新生队伍很长，不少女生已经打开遮阳伞，乔七正要翻包，周寻一只手忽地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站在他的影子下，仍和程子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有了男朋友这“哦”一声，勉强放下心。继续把表格填写完成。 她领好物品，和周寻站在一起，小声和他商量着一会儿的行程。程子恒急吼吼地确认好自己的宿舍，知道和周寻是同一间，兴奋地让他等一等。 等程子恒也领好物品，学长学姐上前，带着人前往新生宿舍。 男女生的宿舍楼在两个方向，程子恒叫一声寻哥，见他应了声，人却没跟过来，反而要往女生宿舍方向走，俨然一副要把女朋友送到楼下的架势，服气地“诶”了声，拿过他的行李箱，“我给他带过去，你去可着劲儿地谈恋爱吧。” 一句话逗笑了一群人。 乔七有些不好意思，拧开瓶盖，抿了一口水。 清水入喉，缓解了些许热意。周寻的唇发干，她有心让他也喝上一口，扫一眼旁边的学姐又收回动作。 她的行李箱在周寻手里，自己只背着一个轻薄的黑色背包，里面放着一把伞，一些零碎物品和她的证件。 路上像她这样空着手的女生也有很多，不同的是身旁的把“保护伞”，乔七放弃翻包，比对着他落在地上的影子轮廓挪着位置，调整站姿，最后让自己的影子刚好被他拢住。 一种隐秘的安全感和占有欲。 程子恒正口若悬河聊着开学后的新生军训，据说今年被要拉到学校新校区去操练，看到两人的互动张圆了嘴，在周寻目光扫过来时才堪堪闭上。 早饭吃得够饱，又被迎头塞了一嘴狗粮，程子恒规矩地站到周寻身后，打了个嗝。 队伍最前端的桌子后面并排站着一位学姐一位学长，桌前两名新生正伏案填写表格，另外有迎新的学长学姐在一旁准备好宿舍钥匙借阅卡饭卡等全套物品。 两名新生核凉。周寻手上用力，“咔”地一下拧开，放在乔七手边，之后从背包里掏出两人的报到证件材料。 这一套动作下来几乎确定了两人亲密的关系，学长咂舌，重复了一遍话术，递过一只笔。 他目光瞟过那瓶水，看向认真写字的女生，目光一垂。 表格左上方第一行姓名处两个字，乔—— “学长，这一行怎么填？”桌前男生忽问。 “手机号码。” 目光又落过去。 “紧急联系人处可以填写女朋友吗？” “女朋，女朋友？” “对，可以吗？” “……” 学长胸口起伏，梗了一口气。 吃瓜群众程子恒位置独家，看了一出争风吃醋的好戏，肩膀颤动着摸出手机，哒哒哒地打了一大段，将前因后果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发送到当初的训练营小组群内，再评价一句：寻哥这操作好骚啊。 没过一分钟，后面排队似的跟了一串“寻哥这操作好骚啊”，又有人问起乔七。 他们这组人赶课题时，就算再忙再赶时间，周寻也会抽出时间和女朋友联系，后来两人又双双接到招生老师递出的橄榄枝，一群人早对他们两人艳羡不已。 鉴于周寻也在群里，并且连陌生学长给乔七递一瓶水也要吃醋，程子恒维持着礼貌且安全的距离将乔七夸了一通，重点落在两人郎才女貌天造地设极为般配上，明晃晃地拍了一通马屁。 学姐接过周寻手中的通知书核对，手指点着人名表格查找，“乔七对吧，你的宿舍是在36号楼302舍，4人间，刚好是混寝。” 乔七握住的笔尖顿住，抬起头，一旁的周寻也跟着望过去。 混寝，不和自己的同班同学住在一起，很不方便。 “请问是和哪个学院呀？”她问。 女生嗓音柔和清甜，如一湾眉，抱着手臂靠在桌边没有多做打扰。 崭新的笔记本被翻开第一页，规整地书写了大半张。 乔七写字一直有个习惯，撇字笔画尾端会有明显的顿痕，捺字笔画和竖弯钩的钩落笔轻盈，如翻飞的舞步。整篇字迹清秀而飘逸。 她跳舞时也是这样。 女生正埋头在草稿纸上演算，刷刷地几行算式后笔尖停顿，像是卡了壳。她将笔抬离纸面，笔帽顶在脸颊的软肉上，戳进去一个小窝。这是她思考的习惯姿势。 乔七看了片刻，似乎是没有头绪，她将笔尖抵着草稿纸上的算式从头检查一遍，留下一串浅浅的黑色笔油痕迹，依然皱着眉头。 周寻淡扫一眼笔电屏幕，指尖轻扣桌面，哒哒两声。 “再看一下题目。”他提醒。 乔七抬头，这才注意到他人在这里似的，惊讶地扫他一眼，提了下唇角目光便溜向电脑屏幕。她将题目再次看过一遍，用笔叉掉刚刚活泼的溪水汩汩有声，又带着细软的江南口音。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透亮，不含一丝杂质，目光真诚而清纯。 整个人又漂亮又乖。 软乎乎的一句问话，让人心里发软。 学姐看向一旁眉角凌厉气质卓然的男生，一笑，“是考古文博学院。不过别担心，同寝室还有另外一名经济学院女生，其他同学也在同层，如果同班有空余床位，可以申请调换宿舍。” 乔七人是家长。 学姐为人热情，将吃住行等人生大事介绍之后，已经带着他们来到宿舍楼下。 今天新生报道情况特殊，家长登记后可以进入女生宿舍，但是，男朋友不可以。 穿着情侣装的男生被宿管阿姨拦在楼下，一个会说一个会做。 男生：“您看，我也是这里的新生，法学院的。我女朋友行李箱特别重，宿舍在4楼，她细胳膊细腿的哪里提得动，我帮她提上去，三分钟，不，两分钟就下来，您看行不行？” 宿管阿姨淡定地瞟上一眼，回了一句“不行”。她拦住一名正向外走的男生，“法学院的是不是？这边有个新生没人送。” 那男生也痛快，二话没说，拎上行李箱就走。 乔七站在几米外顾不得再聊，回过头时，周寻已经将她的背包拎起，桌面上薄薄的灰层上一块被剐蹭过的痕迹，一道浅色灰尘印在黑色背包底部尤为扎眼。 乔七心疼地“嘶”一声，这只背包是她前天刚买的，和周寻的同品牌，外观上有几分相似，某种程度上来讲，也算是情侣款了，进宿舍楼时还担心过会被当做证据被宿舍阿姨抓包。 她拉开背包拉链，满头翻找湿巾时，姜茉已经递过来一整包。 女生手指纤白瘦长，根根青葱，和她的脸一样漂亮。 乔七笑着道谢接过，抽了一张湿巾擦拭背包底部。 她向来不是做家务的好手，且是个宽于律己的严于律人的高手，自己擦得七七八八就想收手时，纸巾被周寻接过。男生低着头，眉眼认真，女生伸着食指，现场纠察。 手指一点，“哥，这里不干净。” 手指再一点，“哥，这里还有看着这一幕，小指去勾周寻的，“没关系，我力气大，自己可以提动。” 周寻罕见地避了避，低声说了句“我送你上去”，推着行李箱向前走。 乔七心脏咚咚直跳，指尖勾着背包带一紧，随即抬脚跟上。 宿管阿姨目光一扫，收起登记本，惯常拦人，“找学生会的送，你不能进。” 乔七停脚，抬眼瞥瞥周寻。 周寻将行李箱立在一侧，目光沉着，“我是她哥，爸妈今天没空过来。” 阿姨目光扫向乔七，女生站得笔直，手指捏着水瓶，一脸乖巧。阿姨目光又看向一旁的学生会女生，女生笑一下，点头，算是肯定了周寻的身份。 登记本被递过来，周寻道谢后执笔，写下宿舍号，乔七的名字，在家属一栏微顿，写下乔寻，被顺利放行。 他推着行李箱，目不斜视，俨然一副家长模样走在前面。 乔七跟上，小声和学姐道过谢又加了她的联系方式后道别，再抬眼时，男生已经提着她的行李箱进了楼门。 她行李箱内除了几套夏季和秋季衣服，还被塞了各种用品，昨天她自己装完箱子，整个人坐在上面才将扣锁扣住。 等她用完笔电想再塞回去时，被周寻拦住放进了自己箱子，又仅用单手压着箱面，帮她扣好箱子。 男生力气很大，单手提着箱子步上台阶，手臂上的青筋微微鼓起，莫名地有些性感。 乔七舔了舔唇角，拧开瓶盖抿了一口水。 等她爬上三楼时，周寻正站在302门外的走廊上。他长相惹眼，身材挺拔，年龄看起来又不大，手里握着一只粉色行李箱，如一块引人发问的路牌，经过的女生无不多羞怯地看上一眼。 乔七想到他在楼下登记本上的签名，上前叫了一声“哥”，声音甜脆如夏日的第一口芒果冰，引来几名女生驻目。 周寻勾着唇角，掌心不轻不重地落在她脑后，将她推到门口，“去看看我方便进去吗？” 乔七顺了一下马尾推开掩着的房门。 302寝室是四人间，左右侧各安置着两张床，皆是上床下桌的配置。她进去时，房间里站着一男一女。 女生纤细高挑，穿着一条素色收腰长裙，裙摆长至脚踝，一头如海藻般的长发垂着，侧脸白皙如玉，像是久居城堡的公主。她将包包放到床上，退掉鞋子，一只脚踩在上下铺间的横梯上，正要上去。 站在房间中央的男人背门而立，身高与周寻相仿，一身挺括西服，气质温润。他拦了一下女生上床的动作，似乎是叹了一口气，“茉茉。” 女生拂掉他的手，又往上踩了一阶，伸手去抻被褥，语气里憋着气。 “不要再说了，你回去吧。哥，我要住校。” 男人未言。 走廊里沸沸扬扬，两人太过专注，并未注意到寝室门已经被推开。 乔七站在门边进退不得，又将两人对话听了个遍，脑子里已经脑补出一部叛逆公主不住城堡住宿舍，亲生哥哥苦口相劝无人理的网络小说。 她退后一步，朝门边的周寻眨了下眼，周寻不明，往这边移了一步，向房间内看去。 站在横梯上的女生刚巧看过来，目光在周寻身上一顿，探究地扫上乔七。 乔七与女生对视上，这才发现她长得极其漂亮。一张巴掌大的脸上眉如远黛，乌瞳羽睫，整个人明艳动人，将江南女子的温婉娇柔和北方女子的落落大方诠释到极致。 乔七扬起笑脸打了一声招呼，走入房间时，女生哥哥正巧回过头来。 或许是家族基金优秀，女生哥哥长相极为帅气。 身后跟着行走的醋缸，乔七目光从男人身上迅速扫过，友好地朝女生做了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乔七。” 女生视线从相邻的床上扫过，退下横梯，“你好，我是姜茉。” 说完后疑才回她：“我是考古文博学院的。” 乔七一点。” 手指最后一点，“啊，哥！你看这里，好大一块呢！” 太皮了。 周寻紧了紧手指，抬手给她来了这边。” 周寻话音落地，人也跟她换了位置。 学长：“……” 乔七瞥一眼男朋友，憋住笑，又说了一声“学姐好”。 学姐俨然没有什么忍笑的功力，噗嗤一声笑出声，目光在桌前两名新生身上轻扫，递出一支笔，“学妹你好，这张表格空白位置填好，不会填写的地方问我。可以给我看一下你的通知书吗？” “学姐稍等，”乔七接过笔，侧过头看周寻，“要通知书。” 周寻“嗯”一声。 漂亮学妹突然变成学弟，即使他长相再帅，学长也无心欣赏。 手上的水瓶被拿走，再被道谢，这种心情便更为复杂。 周寻目光落在挺直腰背也比自己矮上半头的学长身上个脑崩儿。 乔七老实了。 那对真兄妹那边静悄悄的没有丝毫互动，这对假兄妹一个背包底连玩带闹擦了五分钟。 走廊上各地方言混杂着欢笑声、脚步声、轱辘声。 忽地，寝室门被推得大开，一名短发女生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看到房间里的两个男生时一愣，她向后退了一步，确认了寝室号又走进来，脸上挂着明朗大方的笑容，“你们好啊，我叫张静，经济学院的。” 这次是真的同班同学。 乔七姜茉依次做完自我介绍，又有一位中年阿姨推着箱子风风火火地进来，嘴里念着张静的名字，撞见房间里的两个男生时又是一愣。 来报到的舍友越来越多，周寻再多留似乎不合适了。 乔七将他手里的包拿过来，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哥，你先回去吧，我收拾好了找你。” 周寻抬头带着警告意味瞥她一眼，目光扫过寝室环境，“看着点儿手机，11:30我过来带你去吃饭。” 乔七点头，跟着男生到 门外的周寻一愣，将手机锁屏，进了房间。 和程子恒对话那人的声音不熟，衣服却熟，是36号女生宿舍楼下的情侣衫- 乔七还不知道自己报到半天就被列入竞争校花有力角逐者，还是以单身的身份。午睡起床之后她谢绝了张静的逛校园邀约，和周寻约在图书馆见。 她一直很喜欢图书馆的氛围。 高一功课不忙时，南礼各个图书馆都被她跑了个遍。拿上一本书，找一个角落安静阅读，美哉美哉地泡上半天。到高二高三功课繁忙，便没了这等清闲。 开学不足一周，校园另一处迎新广场沸反盈天热闹至极，校园这一边的图书馆却座无虚席。 乔七寻了很久，才在偏僻角落找到两个相邻座位。她将位置发给周寻，让他一会儿回宿舍后带上她的笔电再来，将手机静音后回复楼梯口，看着他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踏下台阶，在转角处回过头。她趴在栏杆上扬起笑颜，摆摆手喊了一声：“哥，拜拜！” 周寻勾着唇角没和她计较，一转身便没了身影。 每天除了晚上休息，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地粘在一起，忽然地分离，乔七心里酸酸胀胀地不适，和他在一起的精气神被抽了半空。 她踏着肩膀，拖着步子进寝室时，姜茉哥哥正出来。 男人和她微一点头，错身离开。 张静的妈妈正帮着她收拾床褥，姜茉抽了一张纸巾，左一下右一下，慢悠悠地擦着床栏杆，看起来比乔七还不熟练。 乔七拉开自己的柜门，正规划时，张静忽地问她，“乔七，你哥有女朋友吗？” 第 92 章 纸条 你哥有女朋友吗？ 乔七眨了眨眼，转过身郑重点头，“有的。” 她凝思想了想，“他和她女朋友关系很好。” 张静语气一顿，“哦”了一声，马上被她妈妈拍了一下，“不礼貌，少问人私事！” “哎，我哪有？我就是好奇，长相好成绩好的男生到底是谁在谈，怎么就是问人私事了？” 她在那边叹了一口长气愤然感慨：“我就说这么帅这么优秀的男生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我就应该抓紧暑假时间提前定下来一个男朋友！” 说完又被自己妈妈拍了一巴掌。 男朋友被夸，乔七与有荣惑的目光瞥向周寻。 乔七拉了一下身后周寻的手臂，“这是我哥——” “靳哥。”周寻同步出声。 对面男人“嗯”了一声，声音低沉温润，“来送人？” “嗯。”周寻应一声，对姜茉点点头。 似乎很熟识的样子。 唯一一个懵着的乔七目光探究地在三人身上依次扫过，最后望向周寻，一副你快告诉我的样子。 周寻拂了下她的马尾，一笑，抬起下巴一点旁边的床位，生硬的转移话题，“这张。” 乔七回过头，注意到床侧贴着的姓名条——乔七。 她看向对床的姜茉，瞬间亲近了几分，她将背包放在下床的桌子上，“你也是经济学院的吗？” 姜茉目光轻落在她的背包上，抿了下唇角，先提醒了一句“桌子需要擦一下”，焉般心里美滋滋的，正要告诉张静两人真正的关系，姜茉忽地开口：“我哥没有女朋友。” 空气安静片刻。 张静小声问，“你哥，没有女朋友？” 这下连乔七也看了过去。 姜茉哥哥长相气质上乘，没有女朋友，只能是现在不想谈吧。 她忽地想起，看今天的情况，他们两人都和周寻认识，周寻叫靳哥，那姜茉哥哥是叫姜靳？ 咦，周寻怎么一条消息也没发过来。 几分钟没和男朋友联系，怪想的，乔七没心思再听那边的八卦，摸出手机编辑好一条消息给周寻发过去，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 男生寝室在B大的另一片区域，手机消息进来时，周寻刚好走到宿舍门口。 他个人身上，我又不着急谈。” 他讲了两句话开始轰人，“你不回去收拾东西吗？” 那人默了片刻，“不回。给你看看这个。” 程子恒：“什么？” “这三个，今天上午报到胀胀，眼窝发烫，浓浓的委屈也跟着爬上来。 如果他拒收，或者是他没有要打开的意思，那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偏偏他是考虑了良久的样子才打开。 打开之后他要怎么办？给那女生回复吗？ 白色纸条在黄色木质桌面上耀武扬威，乔七瞥上一眼，眼泪忽地啪嗒啪嗒落下来。 眼前的电脑开机画面模糊一片，女生坐得笔直，手指按到开机键上用指纹解锁屏幕。 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 下巴上忽地落下两根手指，那手指微微施了些力气，她被捏着转过脸，如雾的视线后是周寻哭笑不得的脸。 乔七瞪他一眼，脸颊一转，却没能摆脱他的桎梏。 男生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一手去抹她的眼泪。指腹擦过她眼下细嫩的皮肤，有种粗粝的摩擦感。 “哭什么？”周寻问，声音低得只有两的新生，校花有力角逐者，而且都是单身。要不是慧慧有我了，那就是第四人。” 程子恒：“卧槽怎么搞到的，快给我看看。尼玛，这是单身？简初是我哥未来女朋友好不好。” “这就是简初？啧，那你看这个，你们院儿那个。” 程子恒：“艹！” “是不是长得还行？” 程子恒：“太行了！你可真行，你知道这是谁吗？这是寻哥热乎的女朋友，你说她是单身？” 陆星然和顾念的消息。 那两人临近中午才到达北城，陆星然刚办完报到手续，和她扯了两句，约着晚上一起吃饭，顾念那边不知在忙什么，消息发过去没有回音。 乔七暗叹一句，这谈了恋爱的女人。 以前秒回的消息，现在是按小时回。 而周寻午后被导员找了去，也没回复消息。 刷了一会儿微博，乔七无所事事地看向左右。 B大图书馆于早年兴建，整体古朴大气，中央书塔上图书整齐陈列，纸张颜色泛黄，部分卷起边角，是有些年头的珍贵书籍。高大的灰色墙面上镶嵌着金色图标及兴建年份，浓浓的历史沉淀感与庄重感扑面而来。实木长桌中间安置一排插排格挡，两侧同学相对而坐，各自忙碌。 乔七目光四扫，视线范围内，除了她，其他同学全部在认真学习。 浅浅的键盘敲打声、刷刷落笔声、书页翻动声，构成了图书馆最动听的声音。 她不免一时汗颜，占着最好的资源，却是在浪费。将笔本留在座位，乔七起身去书架处寻找图书。 没有提前用电脑进行过检索，乔七漫无目的地游弋在书架之间，遇到感兴趣的图书便抽出，站在书架旁阅读。津津有味地翻过小半本，看到右下角的书页时，她才意识到时间流逝。 周寻在15分钟前发来消息，说已经从导办出来，马上来图书馆。 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到了。 乔七抚了抚书角，忙将书塞回原位，放轻脚步回去。 隔着几米距离，已经看到坐在她座位上的少年。 周寻早上来时是一身黑色，整个人沉着凌厉，难掩锋芒。他现在换了一件白色T恤，样式简单，身前却有线条繁复的大片图腾。白色衬得他面容清俊，加上惹人的眉眼，浑身压不住少年气。T恤上的图腾以及懒散的坐姿，又给这份少年气增添了恰到好处的难以捉摸。 像谜。 也像他这个人。 旁边座椅背上挂着他的黑色书包，桌面上搁置着她的电脑。看样子是和她互换了座位。 他人正低着头，微长的额发垂着，盖住眉毛，敛着的眼睫看不出表情。指尖像是捏着什么东西，食指拇指交互轻搓。距离离得有些远，图书馆安静无声不好叫人，乔七翘着唇角绕过一方长桌快步走过去，少年正捏着什么展开。 走得近了，乔七看出，那是一张卷成细卷的白色纸条。 图书馆内传纸条，不会是找周寻要电话的吧？ 这家伙居然还打开？！ 乔七向周围扫过一眼，他们旁边及对面男生女生皆有，每个人都低着头一副认真的模样，一时没看出是谁传的纸条。 她轻声拉开座椅坐下，一副控诉的表情看向周寻，用眼神谴责他的拈花惹草。 周寻手中纸条正展开一半，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唇角勾着，表情不阴不晴。 领教过他阴沉着一张脸，也领教过他面无表情，这样不阴不晴的倒是少见，乔七抬了抬下巴，用口型问：“谁给你的？” 周寻没答，又勾了下唇角。 乔七有些看不明白，也没再深思，朝他伸出手掌，正宫娘娘似的示意他交上“赃物”。 周寻将展开一半的纸条又卷上，捏在指尖没动，只眼神定定地落在她身上。 图书管内不便说话，两人一人撑着掌心，一人举着纸条，无声地进行着一场眼神较量。 最后是乔七忍不住先动手，将纸条抢了过来。 纸条中间部分被磨锉得薄而发软，两边倒是仍硬.挺崭新。 是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打开？ 乔七沉着眉眼盯着纸条半响，有心将它直接扔了，又觉得这样做太过没有礼貌，让她还给周寻她又办不到。最后干脆将纸条放到一边，看也没看周寻，抬手掀开笔电。 鼻腔酸酸人听到。 乔七胸口梗着一股火气，冷冷地瞪视着他也不说话，男生手指沿着她的脸颊抹着眼泪，到她嘴边时，乔七忽地张嘴咬住。 她的牙齿小而整齐，开怀大笑时如夏日清风，闭紧咬人时如冬日寒刀。 她下了力气，明显听到周寻低嘶一声。明火执仗撒完大半委屈，乔七张嘴垂眸，吐出的手指微微颤着，上面两颗整齐泛白的牙印。 那牙印颇深，似乎是有些狠了。 乔七微抬眉眼去看周寻，将关心藏好，眼底只露出倔强的嫩芽。 周寻仍是刚刚的表情，眼神宠溺又无可奈何，他垂下那只手，换了另一只手继续抹干她的眼泪，揪着她脸上的软肉扯了扯。 乔七火地加快，似乎与他震动的胸腔同频。 少年扣上她的电脑，顺手拿上纸条，扣住她的手腕向外走。 乔七脑子里晕乎乎的跟着，尽量捋顺逻辑，按照时间线复盘。 她从座位上离开后，男生写了一张纸条放在她的书本上，等着她回来。她在那边看书看到忘记时间，周寻先到，看到了那张纸条。 周寻打翻了醋坛子，在拆与不拆之间踌躇着反复横跳着，最后醋意打败一切，即便会被她说不尊重她隐私也要拆开纸条。拆到一半时，被她撞个正着。 她误以为那张纸条是其他女生写给他的，又醋又怒又委屈，抢了纸条哭了鼻子还咬了人。 他来哄她。 写纸条的男生默默看了这一场闹剧，最后绷不住，道歉离开。 如果真是这样……乔七偷偷看向走在他身前半步的男生。 他比她高上一头，平视时只能看到宽阔的脊背。这张脊背背过她很多次，也曾任她撒野作乱。 她怎么会觉得他会收别的女生的没急着进去，站在一旁低头解锁手机。 顶着猫咪头像的女生发过来两个探头探脑的表情包，又不怕死的发过来一句：我哥呢？ 这是叫上瘾了。 舌尖一顶上颚，手指飞动，周寻回复过去，乔七那边像是正在盯着手机，回过来很快。他没着急进去，就这么靠在墙边，和乔七聊了起来。 他们寝室的门大开着，程子恒不知道在和谁聊着天，声音不小。 程子恒：“真是我们院儿的？长得贼漂亮，还是单身？不可能吧。” “是你们院儿的，长相嘛，比慧慧差一点吧，挺漂亮，单身我推测的。” 程子恒心直口快：“比慧慧还差点啊？那算了，我不追了。” “卧槽程子恒舌发麻，腰也发软，每每听到脚步声靠近时汗毛四竖，有几次她觉得，门把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握住推开，他们就会被发现。她惊恐得睁开眼想推开他，只被压得更狠。 周寻的吻炙热灼人，充斥着强而有力的占有欲，像是要把她烫化。乔七被亲得晕晕乎乎地，软着唇舌慢慢安抚，被架在头顶的手臂不止何时环上了他的脖颈。 安静的楼梯角落无人打扰，嘬吻声密密麻麻，停了又响。 两人分开时都有些喘。乔七仍靠在墙壁上，原本冰凉的墙壁已经与她的体温同度。周寻胸口起伏着，指腹抹掉她唇角被濡湿的痕迹，轻笑一声。 两人安静地对视片刻，在无人打扰的午后，又接了一个长而柔的吻。 就在乔七以为这件事就要过去时，周寻手指忽地抵上她的额头。从左侧额角起，指尖一点一点，一直到右侧额角，眼神一直拢着她的。 “想在你额头上写上五个字：周寻女朋友。” 乔七抬起睫毛，噗地一笑，“你舍得吗？” 他看她一眼，慢慢开口：“不舍得。你有什么办法，你什么意思？还？差点？我家慧慧不好看？” “好看好看好看。”程子恒敷衍地回，“你说的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啊。才开学，不能吊死在一纸条？ 真的是一吃醋就没有头脑。 自我检讨完，乔七又低下头，看向他的手指。那只手正圈着她的手腕，露出的指节上白痕已经不在，微微泛着红。 像是肿了。 乔七心虚地舔舔牙齿。她也没想到，她长了一副钢铁小牙，第一次咬人就这么狠。 穿过一段走廊，周寻推开一扇掩着的门，将她拉了进去。 这里是一处安全出口，比图书馆自习室还要安静几分，楼梯被打扫得纤尘不染，她背后靠着的墙壁洁白无瑕，身前堵着他的男生勾着唇角，似笑非笑。 乔七读懂了这个表情。 他要找她算账。 趋利避害的本能冒上头，乔七舔了舔唇，想装得凶一些彰显自己的无辜，奈何她已经理清了头绪且太过心虚，一声“干嘛”问得温软无力，反倒像撒娇。 周寻还是那副表情，两指夹着纸条递到她面前，“自己拆还是我拆？” 他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白色纸条被夹在两指中间，如一根香烟，衬得手指莫名地有几分性感。 如果这时候拍一拍马屁会比较好过关吗？ 乔七抬起睫毛看他一眼，又觉得拍马屁的行为太过讨好。她刚刚是真的吃醋也是真的生气。就是眼前这个人，在暑假那次她吃醋到哭的时候还好好哄她呢，现在怎么就倒过来了？才在一起没三个月，她就没有家庭地位了？ 乱七八糟想了一堆，想到男生眼底的笑意爬上来又秒速收回，只淡着眉眼，维持这那副找她算账的表情。 乔七迅速嗅出在这场博弈中自己早已成了胜利的那一方，心里乐得仿佛开了花，脸上还要拿捏着表情，揪过纸条小声嘟囔，“我自己来。” 周寻看着女生脸上和眼底变换不定的表情侧过头无声地笑，喉结滚动着，又正色去看她。 乔七黑睫微垂着，纸条被缓缓展开，一串电话号码露出来，后面跟着名字。 应该是个男生，且是个写字很好看的男生。 乔七清了清嗓音，慢悠悠开口，“给我留了电话。153……，名字是宋羽——哎？” 最后一个字还没看到，纸条忽地被抽走。 周寻沉着眉眼将纸条展开，看过名字后捏成一团，垂着黑眸看向她。 “说吧。” “说什么呀？不就是我收到一张纸条嘛。” 危机解除，误会也解除，乔七顺了气，心情好到压不住唇角的笑。她的两只手都背在腰后，无意识地划着靠着的墙壁，眼睫抬着，笑意盈盈。 刚刚委屈地像是被分了手，这会又得意地向上了天，多云转晴的天气变化都没有她快。 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周寻瞧着女生脸上的软肉，伸手又捏了下，惹得她皱着眉嘶一声，抬手就要扯回去。 周寻反应比她快得多，头一侧躲过她的手，手指轻而易举地擒住她的手腕压在墙上，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低头吻上去。 下午的阳光安静而美好，透过玻璃窗投射在两人脚下，光洁的地板上映出一对相叠的身影。 男生似乎发了狠，霸道地吞着她的呼吸，抵着她的唇舌用力吸吮搅动着。 一扇门后，脚步声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对话声恍恍惚惚。玻璃窗那边，阳光悄悄转过几度，慢慢爬到两双紧抵着的鞋子上。 乔七唇吗？” 眼底狡黠一闪而过，乔七思量着开口：“有一个……可以在你的额头上写上乔七男朋友呀，一样的效果。” 周寻正顺着她耳边的乱发，闻言挑着眼神看她，“你舍得？” 乔七飞速回答：“舍得。” 男生动作一顿，捏着她的耳朵揉了一下，目光盯着她，嘴上威胁：“再说一次？” 乔七被她捏得耳朵脸颊脖颈上热气腾腾一片。她拨开他的手指，从他身旁溜过去拉开门跑出去，不忘回过头，嘴上一叠声地应着，“不舍得不舍得。” 听着就很敷衍且没有良心。 周寻轻哼一声，动作利落，箍着她的手腕又把人拉回来。 很快，乔七又被堵在墙角，面前男生撩着眼皮，表情似笑非笑。 “你跑什么？”他问。 乔七心虚得不来问。 乔七“嗯”一声，目光并未收回，“你先去吃吧，他还要一圈。” “我和你一起吧。” 张静手掌做扇在脸侧轻挥，扫视一圈，拉着乔七向主席台下的狭小阴影走去，嘴上小声嘟囔：“教官走了，怎么他俩还跑，诶，好像跑得更快了？” 她凝神看了一眼，“哦，是周寻跑得更快了。程子恒这体力也太差劲了吧，这被落下得有五十米了，按理说，腿短的人不是捯得更快吗？” 乔七转头笑笑没也是。 乔七预料到面条味道不佳，打开手机查这家店的评价。 旁边那桌的声音时不时飘过来。 “或许我该继续昨天的选择，不应该尝新。至少昨天的面条还可以吃。”女生戳着面条，“我宣布，它是我的机会成本。” 男生淡定地挑着面条吃上一口，“我们走到这里用时20分钟，点餐2分钟，等餐15分钟，”他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一敢应声。 周寻似乎是铁了心要治她，手臂撑在墙上，又问。 “七七，你知道哥和哥哥的区别吗？” 男生压迫感太强，乔七退无可退，后背紧贴在墙上，小心翼翼开口，“是一个字和叠字的区别吗？” 女生眸光澄澈，看着一副乖乖软软很好欺负的模样。 周寻不禁用舌尖顶了一下上颚。 他躬着腰，鼻尖紧抵着她的耳骨，喉结一滚一滚。 “区别就是，你以后再叫我哥，我会让你在别的地方叫我哥哥。” 第 93 章 小周老师 确实如程子恒所说，这届新生军训演练的地点是在新校区。 出发前一天。 乔七将一袋子防蚊用品往背包里装，惊得张静张着嘴巴过来。 驱蚊手环、驱蚊贴、防蚊花露水、植物精油香薰盒、止痒花露水、止痒走珠…… 平日可见的防蚊用户，几乎都被她买了过来。 张静看一看姜茉那边成套的护肤品，又看乔七只将洗面奶保湿水放进背包，揉着自己的脸感叹：“同样都是洗面脸加保湿水，怎么有人皮粗肉糙皲手茧足，有人肤如凝脂吹弹可破。” 她扒拉着乔七背包气再度窜上来，刚想发作，桌对面的男生忽地站起，朝这边低声说了一句抱歉，快速收拾好书包，慌着脚步走了。 积攒起来的情绪泡沫被戳破，火气压在胸口半散不散，又不知道对面男生是什么情况，乔七愣怔片刻，忽地被捉住手腕拉起。 她回过头，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看向周寻，挣了下手臂，又没挣开。 男生有力气可真烦！ 乔七皱起眉头瞪过去，脸上忽地又被捏了下。 总捏她脸颊可真烦！ 她是什么可以随便任人揉捏的小绵羊吗？！ 乔七怒着眉眼瞪过去，周寻忽地一笑。他俯身过来，鼻尖抵着她耳骨，声线低沉。 “是不是笨？看不出来吗？他写给你的纸条。” 他？ 安静的图书馆中，乔七的心跳漏掉一拍后猛瞅上两眼，嘶了一声，“七七啊，你不带防晒吗？” 乔七转身拿了一包抽纸放进去，“我晒不黑。” “……” 张静捶着桌面做咆哮状：“为什么有人天生丽质，晒都晒不黑？有人防晒霜涂了三层还是不管用？！” 宿舍里几个人被她逗得直笑，乔七笑着安慰：“但是我非常吸蚊子。”她将包里的防蚊又盘点一遍，生怕漏了哪一项，“一种防蚊用品对我来说不管用，buff叠满才能给我些安全感。” 张静这才平静些，她目光扫过乔七，又扫过姜茉，清了清嗓音开口。 “采访一下，做为我校校花评选有力竞争者，二位对这次投票的看法是？” “无聊。” “来的，气质出众，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三天报到结束，又是这些人说，怎么只有三个校花级人物？ 有人在BBS发了投票链接，按民意评选校花，三个女生票数齐头并进。 相比之下，这一届新生男生那边周寻颜值拔尖，直接碾压众人，成为校草的不二人选。 乔七微低着头，将吊着戒指的项链从脖颈上摘下，想装入戒指盒时被张静截获。 她捏着戒臂转着看上一圈，小心地装进盒子，嘴上问道：“七七，你和周寻真的毕业就结婚吗？” 脱离了乔林的“监控”，那天被周寻堵在墙角“威胁”过后，乔七跑到商场买了两条项链，将戒指串入后每日戴着。平时戒指藏在T恤里，紧紧贴着自己，给她一种很踏实的安全感。这次军训要求不得佩戴任何首饰，她舍不得它离身，决定还是随身带着。 “是呀，”乔七将戒指盒装入背包内袋，笑着转过头，“我要做我们宿舍第一个步入婚姻殿堂的女人！” 她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惹得其他几个人直笑。 姜茉将自己的物品收好，转头问她，“那你后面的学业呢？” “不影响的，”乔七将背包拉链拉好，背身靠在桌沿上，“我们两个都不打算换人谈恋爱，结婚也只是恋爱和生活的一个必经阶段，在我们的规划中也不会对学业造成影响。” 换好军训服，这一届新生坐上大巴前往新校区训练基地。 新校区占地面积宽广，秀美质朴，草地新绿，一应建筑全新。乔七只来得及跟着新生大军到宿舍放好行李，便被通知集合。 九月初的北城秋老虎余威未减，只在早晚有些秋凉。天空碧澄如洗，苦了暴晒之下的天之骄子。 远处某个学院方阵短暂骚乱后，一名男生背着一名女生从跑到跑道，前往医务室。 周寻站在队首，少年肩背开阔，站姿端正笔直，双手紧贴裤缝中线，修长挺拔如青竹。汗水顺着额角向下，滑过脖颈，浸入衣领。 他视线向前，余光一直拢着身前的女生。 军训几天下来，这批新生都有不同程度的晒黑，部分戴眼镜的同学甚至在鼻梁和太阳穴处留下了一道眼镜线。 身穿军绿色迷彩服的女生后颈依然白净如皙，点点汗水在阳光下盈出一点晶亮。低马尾乖乖顺在后背上，衣摆扎入后腰，束出一截纤细腰身。 乔七轻薄的肩膀打开，站得笔直。 日头似乎又升高一节。 教官慢悠悠地从队伍那头走过来，手里拿着几片树叶，随机插.入某个倒霉蛋掌心，边纠正新生军姿边出声。 “距离午饭还有最后三分钟，大家坚持住。小手手不要放松，收紧，夹好，贴住裤线。” 一只蚊子缓缓飞来，在几人之间盘旋。 周寻眉头轻轻一动。 教官走到他身前，例行伸手拨动他的手臂。 少年昂首挺胸，两腿挺直，拇指紧扣食指第二关节，线条优越的手臂自然下垂，两手扣紧裤线，是一个非常标准的军姿。教官用力去拨仍未动分毫。 周寻目视前方，余光中那只蚊子盘旋几圈后，落在乔七白皙的后颈上。 “非常好。”教官挪到脚步，“有问题记得及时打报告，你们也不想无视纪律跑——” 话音未落，刚被夸奖过的少年忽地伸手，拇指不轻不重落在前排女生后颈上，那女生一颤，似乎克制着自己不要转头，身体仍站得笔直。 少年抬手，指腹上一只肚皮空空的蚊子尸体，尖尖的口器半耷拉着，细长的腿脚似折断。 女生脖颈上沾染了一点灰色。 他换了一根手指，轻轻抹去。 女生又是一颤。 旁边陆子恒低低地“卧槽”一声。 教官脸色黑沉，“周寻！” “到！” “陆子恒！” “到！” “出列。” 两名男生齐齐出列。 “绕场跑个小时后的火车，没时间再重新做选择。” 女生放下筷子，“不想被沉没成本绑架。” 男生忽地抬头笑一声，“你知道今年训练营有一个男生。” “被张老师夸杀伐果决的那个？” “对，”男生又挑了一口面条，缓缓咀嚼后开口，“他开学才高一。他们做沙盘模拟的时候，小组CFO计算失误，生产线提早一答。 程子恒其实算是标准身材，他比周寻矮上一点，周寻腿长，两人站在一起后，程子恒被硬生生地比下去一大截。因为乔七和周寻的关系，程子恒和张静“一见如故”，两个人都是自来熟的性格，没过几天，已经开始互相吐槽。 乔七和张静各自拿上水瓶，走到主席台的阴凉下，张静又问：“他们因为什么被罚呀？” 她的位置在更前一排，和乔七之间隔着人，当时只听到教官喊人出列，下达指令。 乔七摘下军训帽，抽出一张纸巾擦拭额角的汗，她其实也懵着。 “哦你也不知道。”张静一语戳破事实。 两人没聊几句，周寻已经跑近。 乔七拧开水瓶，迎上去。 男生摘下军训帽捏在手里，发梢已经被汗水浸湿。他脖颈上也汗津津的，细密的汗水顺着硬朗的线条向下，领口处已经濡湿一片。 少年身上带着一股蒸腾热气，停下后并没无聊。” 姜茉乔七同时出声。 “哈？”张静惊讶。 开学报到第一天上午，乔七姜茉简初被拍，照片在各个群里传开后男生们笑开了花，都说这届新生颜值高，才半天就有三个校花级人物，幸福来得太突然。 不过当天便笑不出来。 乔七，男朋友周寻，和她同系，Z省理科状元，颜值更是没得挑。 简初，虽然是单身，不过据说和隔壁A大的程辙关系匪浅。 今年暑期程辙参演的电影爆火，他演唱的推广曲已经蝉联热歌榜单第一名五周时间，这次A大开学报到，有同学拍了他的侧颜发到微博，爆了当天热搜。 姜茉，虽然是单身，但是据说家世显赫，追求者颇多，整个人像是被玉养出急着接水瓶，而是拨着女生肩膀让她侧对自己，目光落在她后颈上。 “怎么了？”乔七问。 “看看。” 后颈仍白皙干净，也没有抓挠过的痕迹。 周寻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接过水瓶仰着脖颈，喉结一滚一滚。 他出了很多汗，喉结在阳光下反着晶亮的光，比往日更加性感。乔七偷偷回头，见没人注意这边，手中捏着纸巾轻轻落上去。 男生动作一顿，随机嘴唇让开瓶口微咳了声，垂眸向下一瞥，乔七才收了收眼神里的笑，帮他擦拭侧颈。 天气炎热，林荫路上身影涌动，原本热闹的运动场上此刻只有远处的蝉鸣和脚下挨在一起的影子。 周寻拧好水瓶，微微躬身，嘴上轻叱，“又皮。” 乔七撇撇嘴，纸巾沿着他的侧颈到下颌线，折了一折，命令他低头，又去帮他擦拭额角，嘴上问着，“你刚刚突然按我脖子干什么？” 这边一对小情侣亲亲密密，不要钱似的撒狗粮，那边程子恒跑过来，一边扯着迷彩服前襟兜了几下，一边和张静讨要整瓶矿泉水，听到这边的问题后拧着水瓶盖抢答。 “哎呦卧槽，这段我来讲。” 他灌了两口水，缓了缓气，朝周寻竖了个大拇指。 “寻哥真是二十四孝好男友。刚刚吧，不知道从哪儿飞来一只瘦了吧唧的蚊子，你说那蚊子多不容易呀，顶着晒死的危险出来觅食，它飞啊飞啊找啊找啊闻啊闻啊……” 旁边张静瞪他一眼，“程子恒，你高考作文得写超吧，格子够用吗？” 程子恒被噎了一下，梗着脖子顿了几秒才擦着嘴说：“那蚊子终于找到一段漂亮脖子……不是，一段脖子。”他避开周寻突然撇过来的眼神，迅速改口，“它不知道那也是一段危险的脖子，不，那应该是最危险的脖子。这只蚊子还没站稳就被一指碾死。” 张静拉着长调“哦”了一声，吃了个完整的瓜。 为了不让女朋友被叮，周寻在教官眼皮底下碾死蚊子，喜获绕场跑三圈。 乔七眨了眨眼，逗趣的眼神望向周寻，嘴上也跟着“哦”，可惜调子还没拉长，就撞上了男生似笑非笑警告的眼神。 她马上收了音，做出一副乖乖的样子。 程子恒捂着胸口转过身，水也不喝了，一边喊着饱了一边叫上张静往食堂方向走。 乔七回头看一眼已经走到十几米外的两人，不再掩饰得意的眼神。她重新出声，拉着长调“哦”起来，可惜不过两秒就被男生捏住了脸。 周寻捏着她的脸一扯，又抬头去敲她的额头，“有没有良心？我为谁跑的圈儿？” “为我为我，男朋友辛苦了，最爱你了！”乔七拍着马屁，将汗湿的湿巾收到手心，准备拉着人去吃饭，谁知又被抓住语病。 “最爱？给我讲讲，一般爱的都有谁。” 乔七无语地瞥他一眼，抓着他的手扯着人向外走，嘴上问道：“周寻，你将来想从事什么职业？” “嗯？不是聊过？” 周思晓只有他一个儿子，在初中时便和他聊过以后是否愿意接手她的事业。那时的他行为散漫，对未来并没有太多规划，只想着将来大学报考一个相关专业，做好两手准备。 真正对现在的学科感兴趣，是他中考过后参加B大训练营。 而促使乔七选择当前的学科，是初三那年暑期她和陆星然顾念结伴出去玩。 他们去了北方一个历史文化古城。古城不大，以城墙、街道、店铺等组成的古色古香建筑群闻名，前往的游客络绎不绝。 乔七本身是个吃货，而该省的面条有几分名头。到达古城的当天下午，三人便挑了一家看起来装潢大气的面馆，兴致冲冲地点了三份面。 等面期间，三人闲聊着。 从南礼飞该省省会，再倒上一趟火车，那时他们已经饥肠辘辘。隔壁桌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上来时，三人目光几乎同时移了过去。 那桌坐着一对年轻情侣，看起来像是过来旅游的大学生。 女生满心欢喜地挑着面条吃下一口，咀嚼几下后，皱着眉头下咽。 男生年折旧，在线产品亏损，基本可以提早宣告game over。小组其他成员已经放弃，只有他看准市场机会，启用另一条本来不被看好的生产线，蛰伏几轮后一举拿下市场。” 顾念和陆星然小声商量着这几天的行程路线，乔七竖起耳朵听着情侣男女生谈话。 机会成本，沉没成本，对她来说都是陌生词汇。 那男生描述得简洁平淡，乔七却从中拼凑出一个坚定沉着、百折不挠、审时度势的同龄男生形象。 那年暑期，她翻阅了不少书本及视频资料，对现在的学科产生兴趣。 今年暑期，她将这个形象和自己的男朋友重合在一起。 乔七眨眨眼睛收回思绪，回头瞥周寻一眼，拉着他向前走，“我现在觉得你咬文嚼字的能力这么强，或者可以考虑回到中学当老师。” 周寻微挑眉角，闲着的那只手去敲她的后脑勺，被她预知般偏头躲过，“我是没问题，”他收回手指，想了想，似乎是觉得这个主意真的不错，认真。 四人最近常聚在一起吃饭，几天下来，说话已经比最初认识时随意很多。程子恒是个嘴上闲不住的，又是个百事通，在咀嚼间隙也不忘分享小道消息。 “你们有什么拿手的没？” 周寻将红烧肉块中anding there on a balcony in summer air 我伫立在那里夏日微风中的露台上 架子鼓点渐次砸入，乔七心脏微颤，缓缓睁开眼睛。 See the lights see the party the ball gowns 望向灯光闪烁的地方派对与舞会礼服 See you make your way through the crowd 看着你从熙攘人群中穿行而来 And say hello 向我问候 Little did I know 当时我懵懵懂懂 …… 女生声音清脆甜亮，轻扬唇角，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她向后望了一眼，架子鼓后的少年摘了军训帽，半长的头发在秋日晚风中轻扬着，手持鼓槌，姿态肆意慵懒，是他最舒适的模样。 他挑着眉眼朝她看来，勾了勾的肥肉部分夹断留在自己碗里，瘦肉部分夹给乔七，没应声。 程子恒张静天天被喂狗粮，已经有部分免疫能力，视而不见地讨论。 “拿手的指什么？”张静问。 “文艺表演，”程子恒神秘兮兮的，“军训再过吉他就结束了，据说今天晚上不训练，要玩儿个大的。” “你怎么知道的？” “我消息灵啊。” 小道消息总是不胫而走。 晚上训练集合前，同学之间聚在一起小声谈论的都是晚上怎么“玩个大的”问题。每天从睁眼到闭眼都被训练填满，这样的一次放松对大家来说是意外之喜。 有多意外，就有多期待。 晚上七点，夜间训练开始。 各学院教官如往日般排成一纵队，三圈！” “是！” “是……” 乔七目光微颤，动了动手指。步伐坚定的少年从身旁经过，带起一阵炙热的风。她嘴唇微启，少年已经出声。 一句低低的“别担心”落下。 乔七抿唇，目送他跑上跑道，在人群注视下，顶着烈日向远处跑去。 时间一秒一秒缓慢滑过，乔七在心里默数着数字，比刚刚更加难熬。 哨声吹响时指针正指向正午。 方阵解散，乔七动了动有些酸麻的手指，转过头。 熙熙攘攘的人群潮水一般向运动场大门涌动，周寻已经完成将近两圈，正逆着人群向前跑动，却如风向标一般，引得新生频频回头。 少年脚步轻快，像是并未受头顶烈日影响，在他身后三十多米外，程子恒远远缀着。 “七七，你是不是要等一会儿周寻？”张静过步伐整齐如一步入运动场大门，学生方阵这边马上唉声叹气，这一晚上怕又是严苛的训练。而有人在看到教官队列之后的音箱、吉他、键盘、贝斯，甚至架子鼓时，叹息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震天欢呼。 教官们走近时，脸上也不再复往日严肃。 这一届新生将近三千人，运动场面积有限，只有部分学院在这里训练。 在教官的指挥下，各学院齐聚运动场中央草坪。 乔七和张静挤在一起，另一边是同寝的姜茉。 身后一道熟悉的气息靠近，乔七不用回头，也知道周寻正在她身后。她朝后探出一只手，食指轻勾，马上被人不轻不重的一捏。 那只手眷恋地揉一揉她的指腹，松开。 乔七指腹一痒，像是被什么扫了一下，她没回头，又朝他勾勾手指。周寻没有把东西交出来的意思，将她的手握成拳头，向回推。 四下喧嚣吵闹，两人间的小动作隐秘无声。 乔七遗憾地收回手，两只手交握着抱住膝盖。 没过两秒，她忽地转过头突袭，周寻却似有所料般将手向后一收，她探着头想去看时，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接着扭着她将她转回去。 几米外，教官斜跨一把吉他，正笑着看着他们。 乔七缩缩脖子，乖乖端正坐姿。 另外几名教官走上前，每人斜跨一把吉他，一字排开，另有一名教官坐在架子鼓后，原本喧闹的人群霎时安静。 不多时，吉他弦动，嘣嘣几声，一段熟悉的旋律流出。等有人听出这是《红色高跟鞋》的前奏时，才刚安静的学生们再度沸腾，其中夹杂着几声男生嘹亮的口哨和兴奋喊声。 原本极具女性魅力的一首歌，由几名青年男性教官唱出，没了妩媚俏皮，多了几分刚毅和力量感。乔七不由想到，如果顾念在这里，一定会评价一句“这高跟鞋恐怕是粗跟的”。 “粗跟”高跟鞋意外地很受男生欢迎，越来越多的男生扯着嗓子加入，慢慢的，竟演变成了全场男生大合唱。 张静震惊地看向后排跑调也要跟着硬和的程子恒，笑得肩膀直抽，她趴到乔七耳边评价一句“闷骚”，逗得乔七也跟着笑。 一首意想不到的歌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一场初秋夜晚的青春狂欢就此开始。 教官其实比新生并没有年长几岁，没了训练场上的约束管教，玩闹到一起时更像是脾气温和会护短的学长。 原本计划的游戏惩罚玩了不到一轮，渐渐演变成了各学院间的PK，还有越来越卷的架势。 哲学系男生公主抱同性下蹲，历史学系马上接了个单手俯卧撑，光华管理学院升级到坐背俯卧撑，到艺术学院这里傻了眼。 有人出主意喊他来一个腹肌开瓶盖，起哄的人多了，男生腼腆地掀起衣角，亮出一块饱满的肚腩，逗翻了全场。 最后还是教官出面，完成了这段腹肌开瓶盖表演。 啤酒瓶灵活地在手心转上几圈，口哨声四起时，教官掀起衣角，瓶盖边缘划过坚硬结实如壁垒的腹肌，嘭的一声，白色泡沫从瓶口喷出。 人群掀起一轮又一轮尖叫风暴，片刻后，在乐声响起时忽地安静下来。 场边的女生身姿曼妙，侧身而立，被远处的路灯勾勒出一抹纤细身影。 那抹身影似随风而动，踏着鼓点，如瀑般的长发飞扬着，举手抬足间皆有韵味。 女生转过身，露出一张颜色清绝的脸。 场内寂静如斯，只有清风声和舞步声。 乔七第一次知道，姜茉跳舞时这样美，赞一声仙女下凡也不为过。 不同于以往节目结束时的尖叫和口哨，一舞结束，姜茉退场坐回原位，人群才像醒了过来。 乔七侧过头和姜茉轻轻一贴，笑着低语两句，随即端正坐姿。掌声从这个角落响起，慢慢蔓延至全场。 考古文博学院这一场表演至美至柔，到经济学院时，有人喊着校花对阵校花，原本安静坐在草坪上的乔七被拱了出来。 她的强项是跳舞，但是有了姜茉珠玉在前，很难再玩出新高度。乔七眉头轻锁，迅速转着心思，目光瞟过一旁闲置的架子鼓时有了主意。 她和教官低语几句，叫来周寻时，场下传来一阵阵善意的起哄声。再几名男生女生被唤过来，几个人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周寻几个手势，每人抄起一件乐器时，起哄声转为期待的呐喊声。 经济学院表演暂置一旁，其他学院先上。 场边的角落里，几名少年少女拿着手机，神色专注认真，各自熟悉着自己的曲谱。乔七搜索出歌词，站在周寻旁边小声唱着。 两个节目表演完成，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催促着几人上台。 乔七擦了下掌心的汗，手握麦克风，逆着灯光走在最面前。她知道，张静程子恒正斜挎吉他贝斯跟在她身后。再远处，是键盘手和坐在架子鼓后的周寻。 面前各学院方阵聚拢围坐在一起，黑压压的人群注视下，乔七心脏咚咚乱跳，她紧了紧手指，闭上眼睛。 轻快的吉他弦声混着清脆的键盘声滑入，拉开一幅春日画面。 女生穿着冬季校服踏着台阶，迈入教学楼三楼。走廊上，身穿黑衣的少年踩着阳光步伐轻快，不多时，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We were both young when I first saw you 初次瞥见你的身影时你我还尚且年轻 I close my eyes and the flashback starts 我合上眼眸过往的碎片在脑中回溯 I''''m st唇角。 乔七回过头，手臂朝场下挥动。 越来越多的女生加入合唱，为一场美丽的不期而遇，为一场逃离般的爱情奔赴，为这个结局为美好的美丽的爱情故事。 乐声渐止时，人群仍在欢呼。乔七胸口不停起伏，心底似压着一股热浪。 她没想到有一天，她可以站在他曾经的位置，用他的视角，看他看到的视野，听他听到的声音，体会他曾经的感受。 而他，坐在她身后不远处，与她一起，为她伴奏。 整首歌曲美好的像一场不愿醒来的梦境，少年从架子鼓后站起，走到她身边，拉上她的手，同她，同这场演出的其他乐手一同鞠躬谢幕。 被握着的手指上忽地被套上了什么，毛绒绒的，有些刺手。 周寻握着她的手，一直到坐回座位，她才有机会低头去看。 左手无名指上竖着两只毛绒绒 和桌上的长辈打过招呼，乔七到房间披上大衣，走到门口时被周寻推着肩膀转回。 “外面冷，回去穿好羽绒服。” 乔七看一眼他身上的大衣，想到他一直都是这样不怕冻的体质，不像自己畏寒，默默回去换上羽绒服。 等到她下楼看着穿着大衣身姿俏丽的顾念时，又有一秒回去换衣服的念头。这个念头在看到陆星然嘴边呵出的白汽时迅速收回。 晚上的温度有零下。 近些年来烟花爆竹必须到燃放点燃放，周寻开着车，拉着他们三个人和一车烟花，前往海边附近的燃放点。 南礼外来人口不少，每年过年时整座城市便有几分空寂。像是急着回家过年，街上行人脚步匆匆，路上车流稀少，反倒到了燃放点附近，反而热闹些。 成群的孩子在广场上嬉闹，烟花飞起时，拍着同伴的肩膀，跳着闹着一起去看。 周寻和陆星然抱着几箱烟花，乔七顾念每人抓着一把仙女棒，朝绿油油的兔子耳朵，耳尖微垂着，耳朵下一颗圆乎乎的兔子头，柔软的绿茎被扭着缠绕成戒指形状的圆圈，此刻正套在她的指根上。 是一只狗尾草戒指。 乔七指尖轻轻拨弄着兔子微垂的耳尖，看它一晃一晃的，心跳怦怦，心脏也跟着一晃一晃。 像是喝到了最美的那口酒，又像吃到了最甜的那颗果子，乔七整个人有种微妙的微醺感。 唇角的弧度漂亮甜美，她回过头。 身后的少年眉眼轻扬，勾着唇角。 正等着她回眸。 第 94 章 落雪 早上六点，宿舍里窸窸窣窣声响起，乔七费力地掀开一条眼缝，窗帘紧拉着，房间里还是黑的，对面床上张静的影子模糊一片，她动作极轻地叠好被子，从床上下来。 36号楼的暖气总是在半夜时热得烫人，又在早上玩失踪。空气里残留着昨天半夜的余温。乔七裹紧身上的被子，舔一下干涸的唇角，朝床外探出一个手尖。 卫生间的门被轻声推开，露出一隙光亮，姜茉将头发向颈后拢了拢，从那抹光亮中走出来，经过乔七床位时自然地拿起她的保温杯，拧开盖子递过来，“昨晚几点睡的？” “四……” 嗓子干得发疼，乔七起身，她身上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头发披在身后，触了静电般飘起几根。 她接过水杯，慢慢喝着水，“四点半。” 入学这半年，她社团学生会志愿者活动问她：“七七，你对周女士的事业感兴趣吗？” 乔七圆睁着眼睛回头，“嗯？那不是你家的吗？” “我们两个谁接手都是一样的。” “我接手？那你呢？”乔七问。 “我找一家中学教书，每天早早回家，做好饭等你。” “那还是小学吧，小学放学早。小周老师，你觉得怎么样？” 两人笑笑闹闹闲聊着走上林荫路。 林荫路两侧梧桐树枝桠繁茂，聚拢在头顶，形成一条天然的绿荫长廊。 炙热的阳光到这里也没了辙，只透过枝叶落下斑驳的几点，即将被少年少女踩在脚下时又调皮地跃到他们的衣上、鞋上，最后又轻轻落回地面，留下稀疏的光点- 程子恒张静早几分到了食堂，在边角处占了位置一个没落，周末过得像周中，整个人转得如陀螺一般，如果不是和周寻同专业同班，恐怕见面的时间都少。 临近期末周，为了成绩更加漂亮，她这几天每天熬夜苦读，连原本固定的英语早读都不去了。 姜茉接过杯子扣好，看她又闭上眼睛没有要起床的意思，提醒她今天第一节有课，调好闹钟。 乔七“嗯嗯”两声，在意识里应她一句定好了，脑子里朦胧地想着给周寻发条消息，告诉他她今天早餐想吃新开那家烘焙店的牛角面包，眼皮却掀不开，嘴唇也沉倦地抿着，在窸窣声响中很快又沉入梦乡。 人在困到极致时，闹钟形同虚设。 乔七接通周寻电话时，是7:40。她脑子懵了一瞬，被子也顾不得叠，利落地翻身下床，嘟囔了一句牛角面包没有了，和他约了教室见，将手机扔进背包，冲进卫生间。 三个舍友早早走了，整个房间都是她慌乱的动静。 等她跑到教室外时，距离上课还有3分钟。 老师掏出一瓶牛奶。 牛奶还是热的，温度似他的掌心。 乔七歪着头撞了一下周寻的肩膀，后桌的程子恒啧啧两声。 她朝后瞥去。张静平时总和程子恒坐在一起，这几天他惹了张静，张静吃饭不和他同桌，上课自己独自跑去前排，留下他形单影只一个人。 男生耷拉着眉眼，看起来怪可怜的。 乔七一点也不心疼，她呲着牙朝程子恒笑笑，低头解开面包袋，拿出一只牛角面包后先递到周寻嘴边，目光澄澈干净得小鹿一样。 周寻瞥她一眼，勾着唇角配合地咬上一口，又将牛奶吸管从袋子里抽出，帮她插好。 后排咚的一声。程子恒臭着一张脸将书本合上，一只手捏着，起身，换上一张笑脸朝前排走去。 这天中午，四人再度同桌。 乔七看着程子恒端着满满的餐盘还嫌不够似的，一边狗腿地跟在张静身后，一边朝窗口望去想要再添几个菜的架势，不由想到了顾念和林奕。 那两人如今就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她和陆星然离得近，陆星然时不时找周寻打球，结束之后叫上她，三人如高中时一般，找一家小餐馆吃上一顿家常饭。 顾念林奕学校离得远一些，这一学期只见过三次面，平日吐槽聊八卦主要靠视频通话。 两人昨天还在商量回家日期。 乔七报名了英语竞赛，而周寻陆星然各自组了建模竞赛队伍，都准备在考试周后忙上一段时间再回南礼。 顾念在自己先回和在北城等几人之间犹豫着。 乔七边打哈欠边吃着午饭，间或抹一下眼角。 早上一袋六只牛角面包在都进了她的肚子，这会儿并不太饿，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困顿地靠在椅背上等着张静一起回宿舍，头一点一点，逗得周寻直笑。 张静吃饭慢，再和程子恒逗上几句嘴，乔七不知要等到何时。 周寻干脆让张静别急，自己快速扒了几口饭，将餐盘收好，给低着头打盹的女朋友扣上帽子，送她回宿舍。 南礼的冬天是浸透到骨子里的湿冷，北城的风则能把人吹个通透。 一出门，一阵风掀过来，乔七瞬间瞪圆了眼。 她整个人裹得严实，头上戴着帽子，脸上罩着口罩，只露出一双莹亮如繁星的眸子。 她将左手塞进周寻大衣口袋，被他握着，整个人缩在他身边。 从绿树成荫到枯叶落尽枝桠横斜，从初秋到隆冬，这条回宿舍的路他们走过无数次。可惜北城冬季少雨，一直没有落成一场漫天大雪。 回南礼那天，是腊月二十八，距离农历新年还有两天。 周家今年仍在南礼过年，担心有大人跟在身边几个年轻人不自在，周思晓周占卿前几日已经返回南礼。 乔七周寻陆星然连熬几夜，上飞机后睡成一片，只剩玩了几天的顾念独自清醒着。 飞机飞抵南礼上空时，乔七才慢慢转醒。 夏末绿意盎然的南礼，在冬季也清减了几分。 转眼离开这里已经将近半年，即使平时和乔林魏雪联系并不少，出机场看到乔林朝自己张开手臂时，乔七依旧眼窝发热。她将行李箱丢给一旁的男朋友，归家的小鸟一样朝着爸爸扑过去。 认真算起来，自从高中起，她和乔林便很少拥抱。偶尔撒娇也是抱着魏雪。 乔林依然高大，怀抱也如儿时一样温暖。乔七将脸埋在他的胸口，轻轻呼吸，鼻尖一股淡淡的清香。 是魏雪常用的洗衣液。 家这个字，凉。 他提了一下眉，没多说什么，也没松手。 男生的掌心温热，乔七一只手任他握着，一只手摘掉头顶的蓝色毛线帽，将它塞进桌肚时哗啦一声轻响。 她低头向里一看，她心心念念的牛角面包正安静地躺在里面。 一大早的慌乱在此刻被摊平、熨帖，成为小小的可以放下的过去式。 乔七翘着唇角朝周寻望去，看着他收回手掌，变魔术地从大衣口袋里想了想，仰着头为陆星然解释，“陆星然也没有恶意的，虽然他时不时的很欠揍，但是——” 话说到一半，嘴巴忽地被捏住。 乔七蹙着眉去瞪周寻，晃着头甩了甩。 周寻手上没用力，轻轻松了手，垂着眼眸看她，“不许夸他。” 吃醋吃得明明白白，逗得乔七直乐。她伸出另一只手去点周寻的下巴，洋洋得意，“你怎么这么喜第一次有了具象- 街道两旁的路灯上挂上了大红灯笼，路边的花箱布置上新鲜花束，矮树枝桠缠上装饰灯，再加上漫天霓虹，南礼的白天和夜晚是不一样的美丽景致。 还没吃完年夜饭，顾念陆星然已经在楼下喊着乔七名字。恍然间像回到了儿时，不用打电话，不用发消息，楼下一喊，楼上一应，不出几分钟，便有噔噔下楼声。 乔七紧扒了几口饭，拉着周寻起身。 今年两家年夜饭聚在一起吃的。 角落走去。 乔七上一次玩仙女棒还是初中，后来她年龄渐长，将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乔林魏雪便以为她长大了，不再喜欢小女孩儿的东西。再加上城市外环内禁放烟花，买烟花成了问题，放烟花更要跑出去很远，所以中间这几年时间乔七便没有玩过。 今年夏天在海边时，周寻准备好的烟花里有一把仙女棒，她兴致盎然地一根根玩光，周寻当时只看着她笑也没说什么，这次过年直接买了回来。 乔七和周寻要来打火机，分给顾念一支。两个人点燃仙女棒后小女孩儿似的互相追逐着。手里的烟花、脸上的笑容比夜空的繁星更璀璨。 没玩儿一会儿，林奕的视频通话拨过来。 镜头里以春晚小品为背景音，他和程辙坐在一处，面前摆着一堆吃食啤酒。当时周寻正点燃一束烟花向回走。 他背后一丛一丛烟火飞速升至夜空，绽出一朵朵漫天繁花。 林奕看到这边的情况连连后悔，“诶，我就说我该跟过去，这热闹缺了我还算热闹？” 陆星然跟乔七要了一根仙女棒点燃，捏在手里转着圈，火花横飞着，他在镜头外回林奕，“老奕，你还真别说，你来了才是真热闹。” “是吧，看你们四个多没劲，光放烟花有什么好玩儿的，你等我明天飞过去。” “可算了吧，你是不是没听出来陆星然什么意思？”顾念问。 “什么意思啊？” “他意思是你过来，他看你热闹。” 顾念镜头转向陆星然哈哈笑着跑远的背影，林奕“嘿”一声，隔着屏幕在几千公里外骂了他一句，又问顾念，“怎么我过去成了看我热闹？” “不说别的，你来了以什么身份啊？睡哪儿啊？我爸肯定不让你住我家。” 女朋友亲自上场回怼，逗得乔七直乐，一边玩着仙女棒一边听着这边的乐呵。 “以你男朋友身份啊，我去南礼还能没地儿睡？老陆那儿，寻哥那儿，谁那儿还没有我的位置？” “我这里ay，白色萨摩耶一阵风似的晃着尾巴跑过来。他一手揉着萨摩耶脖子上浓密的长毛一边拍给陆星然看，“来来来，给你找来了。” 几人去A城玩时，Sunday实实在在地陪了陆星然几天，可这也压不住他对林奕发难。 陆星然笑骂了一句，伸手作势要去揉顾念，嘴上调侃，“互相伤害是吧？” 顾念也没躲，在原地笑得不行。 林奕在那边快哭了，嘴上开始拉周寻做同盟，“寻哥，我算是懂你了，高中时候你在那边势单力薄的，忍老陆忍得窝火吧？他们南礼小分队就是故意欺负我们北城人！等明天我过去替你揍他给你出气，”他话头一转，“寻哥你现在能不能先替我把手机抢过来给顾念？这大过年的，看不到女朋友够糟心了，还让我看这个闹心货！” 周寻还没说话，乔七先拉上他的手晃了晃，迅速站队，“我们南礼怎么了？你寻哥本来就是半个南礼人，现在又在我手上，早点投降吧林奕，老老实实求陆星然，比什么不强。” 林奕可怜巴巴地叫周寻，“不是，寻哥，你被拉到南礼那队了？” 周寻摸着乔七的手尖，拉着放进自己大衣口袋，“我本来就是南礼的。” 这边四个人笑得不行，剩下林奕独自风中凌乱。 一直没出声的程辙放下手机，忽地补了一句，“你女朋友南礼的。” 林奕这才恍然大悟，为了对付陆星然，他连带着把女朋友推入了敌方阵地。 今晚外面没有什么风，只是温度很低。乔七穿着羽绒服跑跑跳跳一刻没停，额头上闷出些汗，她将拉链往下退开一大半，马上被周寻捏着链头拉回到胸口位置，头上的帽子再度被兜上。 周寻指腹帮她软软的眼神看过来，眼睫湿漉漉的，攀在他脖颈的指尖凉得像玉石。 她裹着他的衣服，青柠味和她身上原本的暖香融在一起，化成一股奇妙的甜。 也说不清谁先开始，两人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贴着鼻尖，气息混着气息，慢慢吻到一起。 时间悄声流逝，转眼跨过了半年岁月，两人珍视地吻着彼此。 这是一个毫无杂念的轻柔至极的吻。 舌尖轻触，唇瓣轻抿，不急不缓。 像是只是为感受彼此的存在，诉说着心底的那一腔爱意。 车内暖气打得很足，周寻的大衣很暖，没一会儿，乔七身上便出了一层汗。 她坐在他怀里，将大衣褪掉，放到副驾驶，视线移开前，忽地瞥到大衣口袋里探出大半的红色信封。 这样的颜色，这样的形状，这样的时间。里面装着什抹了抹额角的汗，低声问她：“七七，如果我和林奕的位置互换，你会怎么做？” “我吗？”乔七反问一句，马上回：“那我肯定跟你站一队。” 闹吧，会很有趣，但是一想到高中时周寻明里暗里已经吃过不知道多少醋，乔七心里又软又心疼。 大衣口袋里的手指勾着他的，乔七站在讲台上，正俯身打开电脑，投影上是最后一节课的内容。 教室里成排的人群，黑压压的一片，嗡声不断。 乔七收住脚步，拢了拢耳边飞乱的发丝，轻声喘着气，朝后排走去。 周寻坐在倒数第二排，后背靠着座椅，姿态闲适懒散，他起身，将她让到里面位置，伸手握住她的指尖。 冰欢我？” 这边两个人你侬我侬，那边林奕一声吼。 “卧槽！陆星然！你就不能照顾照顾我女朋友？念念冻得鼻头都红了！”林奕在那边干着急，“南礼今天这温度，怎么穿着大衣就出来了？” 今晚的温度一件大衣确实抵不住，顾念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在原地蹦跶了几下，“出来的时候不冷啊。” 陆星然也是这是才发现顾念冻得不行，他“嘶”了一声，迟疑着开口：“要不，我把我羽绒服给她？” 顾念、林奕：“……” 这事放在南礼小分队都是单身时还算合情合理，这会儿两个女生都有了男朋友，陆星然平时会开几句玩笑，做事行动上还是注意着分寸。 三个人在原地陷入僵局。 乔七瞥了一眼那边堆着没放的两箱烟花，伸手去拉自己的羽绒服拉链，“念念穿我的。” 她动作利落，唰地一下拉开拉链，三下两下把衣服褪下来塞到顾念怀里。 顾念被塞了一满怀，“那你呢？” 乔七噔噔噔地跑回去，那边周寻已经解开大衣扣子，她蹭进他怀里，伸手去抱他的腰，“我有男朋友。” 这顿狗粮塞得掷地有声，陆星然受不了地龇着牙转回脸，去吼林奕，“我女朋友呢？！” 乔七一边笑着一边往周寻怀里钻。 陆星然长得好，成绩也拔尖，在A大追他的人也不少。但他这个人有个神奇的能力，能把对他有意思的女生处成哥们儿。她以前还动过把姜茉介绍给他的念头，结果两人见面毫无火花。 周寻将大衣抻了抻，将乔七整个裹进去。 女生身材纤细，肩膀也单薄，手臂紧紧环着他的腰，略微宽大的衣摆将她一裹，还是露出了一块后背。 周寻手臂紧紧揽着她，到底是不放心，又放了两桶烟花便先带着她回了车上。 车子停在几百米外。 这里视野开阔，抬头一望便是广场上烟花绽放全景。 乔七靠坐在副驾驶上，身上穿着周寻的大衣，打了个哈欠。 车里的空调刚打开，空气仍旧有些微凉，冷冷地刺着皮肤。 男生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肩颈线条优越，轮廓在昏暗的路灯下仍旧清晰明朗。他耳边贴着手机，回完一通家里的电话来握她的手。 从广场过来不过几分钟，乔七穿了一会儿顾念的大衣，原本温热的手尖又有些凉。 他抓着她的手握着，侧望着她的方向，一时没说话。 大学学业和生活比预想中繁忙，不仅是乔七，他也是。周遭烦烦扰扰，他们两个已经很少有这样的独处空间。 烟花绽放的砰砰声透过车窗玻璃传进来时有种遥远的朦胧感，遥远的像是去年夏天闷燥的蝉鸣。 那时他们两个在蝉鸣声中接过很多次吻。 周寻调整了一下驾驶位，将座椅后移，手臂上用力，将人拉近，拖着她的腿将她抱过来。 他的大衣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袖子长到只露出她的指尖，衬得她整个人更小。 女生么，实在是好猜。 乔七瞥瞥周寻，又瞥瞥信封，笑得不行，“我要装作没看到吗？” 周寻也笑。 在广场上乔七将手塞进他口袋时，他其实心底提着一口气，生怕准备的小惊喜提前被发现。没想到当时有惊无险，现在还是露了馅儿。 周寻伸手抽出红包递过来。 乔七笑着看他，伸出指尖捏了捏，非常实在的厚厚的一打，“这不会是让我存的购房资金吧？” 以前的玩笑话被拿出来，周寻笑得不行。他伸手紧了紧她的腰，“这是男朋友给的压岁钱。” “压岁钱呀。” 乔七伸手接过，抱着他的脖子亲了还在挣扎着，周占卿将它放回沥水篮，神情有些落寞。 “七七，你送周寻上去休息，我来订餐。” 乔七迟… “我爸个子比我妈高一头多，那天我妈让我爸低下头张开手臂，她把围裙挂到我爸脖子上，仰头亲了一下他的下巴，然后抱着他，在腰后给他系上带子。很甜蜜有没有？” 周寻低笑着应了一声，朝后伸手，箍着乔七的手腕将她拉到身边，手掌向下滑动，手指嵌入她的指缝。 乔七手指自然扣住他的，“你看我妈是不是特别会谈恋爱？” 她轻轻哼了一声，“我爸当时张着手臂，都不知道回亲一下。他以前还说什么我''''八风不动，不解风情''''，也不检讨一下，这不是他遗传给我的嘛。”她嘻嘻一笑，“所以周寻，我高中的时候没弄明白你喜欢我，完全是因为家族基因！” 从做饭扯到家族基因，周寻被她话题的落脚点逗得直笑。 他偏过头看她，“你那年多大？” “初中吧。” “还挺懂？” “看电视剧呀。” 乔七晃晃他的手臂。 “电视剧里的情侣都是一个亲了一个，另一个马上抽屉，取了一只白色口罩给她，“是你刚好问到。” 乔七朝抽屉瞥上一眼，将白色口罩放回去，取出一只黑亲他的唇角，“谢谢我男朋友，我准备了一份礼物。”她认真想了想，“是为我们两个人准备的。” 远处的烟花一丛一丛，明明灭灭，停了又燃。 乔七将头靠在周寻肩膀上，轻声呢喃。 “周寻，过年了呢。这是我们在一起后过的第一个年。” 周寻“嗯”一声，头微微侧着，下颌贴着她的发顶，大手抱着她的指尖。 “以后还会有很多年。” 路灯清晖微洒，一粒雪花飘飘荡荡，旋转着，飞舞着，最后慢慢落到车窗上。 这一年的除夕，那场原本在北城的雪，落在了南礼。 第 95 章 p.z 同样是一身大衣装束，抗住了北城的物理攻击，没能抗住南礼的魔法攻击。 周寻结结实实地病倒了。 春节即将返工，周思晓北城事务繁忙，不得不飞了回去，留下周占卿周寻一老一小在南礼。 周占卿年轻时便操心事业，对家里的事很少看顾，一直到身体不好才退下来。他这半辈子吃喝不愁，衣来伸手，周思晓出生时正是他的事业上升期，到他事业稳固准备兼顾家庭时，周思晓已经步入高中，脾气硬气如他，也早就有了自己的主意和规划。 后来周思晓和他闹翻，回了南礼，他暗中照顾着，也偷偷去看过周寻，试过跟女儿低头，却未能得到谅解。 也是一直到他身体扛不住，周思晓带着周寻回了北城。 周寻那年6岁，聪慧过人，待人接物像模像样，没能让他享受到儿孙绕膝的安心无虞。 周占卿照顾起人的情绪是一等一的高手，照顾起人的身体实在不能称赞。 魏雪乔林在春节期间都有没有啊，”陆星然点了烟花溜达回来，“我床上可不睡别的男人。”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互怼了一会儿，顾念挪着镜头，拍烟花，拍一边蹦跶的乔七和跟在后面的周寻，最后对准陆星然。 两个能说能怼的人唇枪舌战到一处，陆星然依仗着南礼主场优势，将林奕怼得龇牙咧嘴。 林奕捂着胸口揉了揉，一副被伤到了的表情，叫躲在镜头后面看热闹还时不时笑一声的顾念，“念念，我不想看这个闹心的，给我看看你。” 他话音一落，陆星然伸手拿过顾念的手机，切换了前置摄像头对准自己，还故意离得近了些。 “怎么就不爱看我了？上次你俩吵架我赶过去，临走的时候你那语气可是感激涕零恨不得和我拜把子的，还说介绍女朋友给我。这才过去多久，女朋友没介绍，还嫌弃上我了？” 顾念在这边哈哈直笑，陆星然切换镜头快速晃过她，又切回对准自己，耍起无赖，“反正今天我没女朋友，你得求着我才能看到你女朋友。” 林奕在那边站起身，拿着手机往外走，开门叫了一声Sund排班，周乔两家扒拉下来，除了周占卿，只有乔七派得上用场。 在外求学半年，各项事务都要自己操办，乔七觉得自己在照顾人这件事上不会有什么问题，撸起袖子上了阵。 她和周占卿带着周寻从医院回来，兜着一袋子药，将人扶到床上，为他退掉鞋子，摆好枕头，让他躺好。 生了病的少年全身没什么力气，冷白的脸烧得薄红，眸中凝了一层浅浅的水色，倒是比平日增了几分颜色。 他脸上戴着一只黑色口罩，指了指一旁的抽屉，“你也戴一只。” 乔七坐在他床边，手里正拿着医药单核对药品，她嘴上应了一声，手指一点一点地继续，核对完后觉得不对劲，又拿出他的血检报告，迷惑地皱起眉。 “这到底是细菌感染还是病毒感染，怎么两种药都有？周寻，你有没有觉得他刚刚在顺着我的话说呀？我问他你是不是病毒感染，他说不排除这种可能？那到底是什么？他是不是没诊断出来？” 周寻原本头有些疼，听她小声絮絮叨叨着怀疑医生的专业性，又觉得莫名可爱。 他探身拉开一戴，套用周寻的话说，这帽子压低了她的年龄，看起来也就是个初中生，他实在亲不下去。 乔七将口罩挂绳挂到耳朵上，洗净了手，接了一杯温水，将要吃的几样药拆拣出来。 等周寻吃好药躺好，她给他盖好被子，轻着手脚出了房间。 似乎为了给周占卿和她一个巨大的考验，今天家政阿姨家里临时有事，早上将菜肉拎过来后便请了假回家。 楼下厨房里隐隐水声，乔七抓着手机探头向里望。 周占卿背对厨房门方向站在水槽前，一旁的操作台凌乱地摆放着挂着水珠的袋子。老人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戴着橡胶手套，手握一把剪刀，时不时的低头看上一眼。 这行为实在令人迷惑，乔七摘掉口罩，叫了声外公走过去。 水槽里摆着一个双层沥水篮，篮底趴着一群虾，两条鱼在水里畅游着。水阀被拧开了一些，细细的水流直直坠入，溅起细小的水花。 周占卿笑着应一声，转过头问她，“七七呀，你知道周寻爱吃哪种做法的鱼吗？” 乔七眨眨眼，“清蒸鱼，或者是鱼汤。” 乔七爱好各地美食，没有具体偏好，周寻口味明显是清淡那一挂的。 周占卿松了口气，“听起来都不难。” 乔七认真点头，目光挪到他的手机上。 周占卿的手机字体设置偏大，不必费力，乔七看得一清二楚。 搜索栏六个大字：新手杀鱼步骤。 乔七提了口气，所以，周占卿要从杀鱼做起。 沥水篮将满，她将水阀拧紧，又抬头去看。周占卿目前停留在第一步，准备好刮鳞器，剪刀，戴上橡胶手套。 “外公，你要给周寻做哪种呀？” “鱼汤。”周占卿抬手将水阀又拧开一些，“这样开着水流，水里面有氧气，鱼虾可以活得更久。” 姜还是老的辣，周占卿想到给外孙亲自做鱼。而她这个女朋友只想到了点外卖。 乔七将手机点餐页面悄悄关掉，嘴上称赞：“还是外公您想得周到，这样可以给周寻吃新鲜的鱼。” “我呀，老了老了，一想过去，也没为他做过什么事，现在正好学学。” 周占卿笑着，将手机递给乔七，“七七，我们两个合作，你来读，我来操作好不好？” 乔七赶忙接过，将操作台上的袋子收拾掉，空出大片位置，又翻了一个疑似是刮鳞器的物件出来，随后站到一旁。 她迅速浏览完内容，“外公，要先将鱼抓出来，敲晕，然后破开肚皮，刮鳞，再冲洗干净就好了。” 乔七将手机放到一旁，转头在厨房里翻找。 周占卿是个行动派，已经将一条鱼抓了出来。他将鱼放在操作台上，也跟着乔七去找。 勺子铲子，还有一些他们两个叫不上名字的器具，没有一样适合敲晕的。 而那条脱了水的鱼在操作台上使劲蹦着扭着，将一旁的沥水篮撞翻到地上，叮叮当当一通响。等乔七翻出一根擀面杖时，那条鱼嘴巴一张一缩，正躺在地上。 爷孙两个一个抓鱼一个收拾地面台面，等处理好后，互相给对方鼓劲，重头再来。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周占卿把鱼抓到台面上，一手压着，准备接过擀面杖时，乔七已经拿着它上手去敲。 那条鱼像是为什么要拿你过几天可能会生病去赌？” 乔七看着他，喃喃出声，“因为我现在想亲你啊。” 周寻垂眸，收了眼角原本的笑意，看着她没说话。 僵持片刻，乔七丧气地躺倒回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我知道你是真的疼我了，也知道你难撩了。” 她不满地哼一声，“周寻，我要送你八个字：八风不动，不解风情。” 空气安静了几秒，周寻忽然开口：“你的口罩呢？” 乔七将短裙侧袋里的口罩抽出，如同举旗投降般捏在指尖挥了挥。 指尖一空，那口罩忽地被抽走，紧接着眼前一黑，男生已经翻身撑在她身上。 乔七呼吸一紧，眼睫微微颤动。 周寻低眸，理顺口罩黑色的抽绳，双手一撑。 他抬起目光，慢慢落在她的唇上，而后慢慢向上滑做过训练，鱼头一扭一扭，乔七打了五六下也没打到。女生准头儿不行，力气看起来倒是不小，周占卿身体和脖颈不自觉地向后仰着，叫她名字，“七七，给外公，外公来敲。” “没事外公，我可以的！” 乔七看准鱼头，一棒子下去，又没打中。她撸了下袖子准备再战，门上忽地被敲了两下。 原本应该躺在床上休息的少年，戴着一只黑色口罩，眉眼耷拉着，看起来像是没什么力气，懒懒地靠在门上。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周寻问。 乔七舔了下唇，将刚撸上去的袖子又退回去，乖巧地站好，“在敲鱼，”她瞥了一眼周占卿，怕他不好意思开口，替他说：“外公要给你炖鱼汤。” 女生上身一件白色针织毛衣，下身一条格子短裙。毛衣宽大慵懒，穿在她身上漂亮又乖巧。她今天在脑后束了马尾，下楼时整齐的头发这会儿已经有些松散，几根调皮的头发在耳边翘着。 想到她刚刚拿着擀面杖如临大敌冲锋陷阵的背影，少年眉眼间染上笑，他唇角轻轻勾起，声音很低，“发烧时不能吃鱼。” 发烧时不能吃鱼…… 乔七尴尬一秒，而后偷偷舒了一口气。不用杀鱼，真好。 那条鱼色的，撕开包装戴上去。 周寻似乎对黑白两色有什么执念，他经手的衣物非黑即白，之前一直认为浅色更衬她。 她当初看简初戴的黑色棒球帽漂亮英气，问了牌子，准备买一顶同款时，周寻为她挑了一顶粉色的。 大学生了还戴什么粉色？ 乔七愤而将一顶黑色加入购物车，粉色移出去，付款。 没过几天，粉黑两种颜色同时到了她手上。 她男朋友非常坚持自己的审美。 粉色柔和漂亮，衬得她的肤色白皙通透，整个人如春天里最清最暖的那抹色调。原本认为帅气的黑色戴在她头上，整张脸有种稚嫩感，却也多了些灵动俏皮。她本就生的鼻头小巧，一双澄澈的眼睛明净如泉水，黑色棒球帽回吻。我小时候跟着我妈看电视，看到精彩片段她就遮住我的眼睛或者挡在我面前，忽然问我点什么事情。后来大了，不知道是口味变了还是觉得再遮我眼睛不合适，和我一起看又尴尬，她开始看纪录片和侦查片，专门挑没有感情戏的那种。” 乔七拉着周寻进了房间，把人推到床上躺好，自己脱了鞋爬上去。 周寻警惕的眼神扫过来，“不是让我上来休息的？” 乔七一愣，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后回了一句“是呀，”眼神坏坏地将他扫上一遍，弯着眉眼，“这位少年想歪了是不是？” 她躺下后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信女已经吃素半年了。” 周寻笑得胸腔一震一震，身体往旁边挪了挪，“言行合一行不行？这是来吃素的吗？” 乔七乐着往他身边凑，隔着一层被子手臂往他胸前一搭，腿也压到他身上，“你现在又不能把我怎么样，你跑什么？” “怕你把我怎么样？” “？？周寻，你好好说！不说我就要来硬的了！” “还能强迫病号？” “不能吗？” “能……” 周寻嘴上说着，似乎是真怕了她，身体艰难地想外挪动着。 他人在被子里，被子上压着个体重90斤的女朋友，最后挪到手臂露出半边。 乔七一边笑一边追上去，爬到他身上，八爪鱼似的扒着他，头贴到他胸口，嘴上威胁着，“你别以为我不敢啊？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胆大心细得很。” 周寻不敢动了，躺平任她压着。 “周寻。” “嗯？” “你心脏跳得好快，520hz了有没有？” “人的正常心跳频率是1.2hz。” 乔七捶一下他的胸口，“……你是不是故意的？” 周寻笑笑没答。 乔七又捶了一下，“我和你谈恋爱，你和我谈物理。” 周寻闷声笑着没应。 乔七往上蹭，要去搂他脖子，马上被压住了腰，头顶带着笑的声音传来。 “真不把我当病号是不是？不怕我传染你？” 乔七抬起头，撑着手臂看他。 男生已经退烧，皮肤又恢复了平日的冷白。他戴着口罩，只露出清俊的眉眼，额角上一点汗，安静地躺在她身下，给她一种可以欺负的感觉。 “周寻，要不你把口罩摘了吧。” “干嘛？” “我觉得你戴着没用。感冒都有潜伏期的，说不定我已经被你传染了，过几天就会生病。或者没有被你传染，那你现在摘了口罩，我潜伏几天，过几天才会生病。你看，不管怎样，今天的我都不会生病。” “那我，与她的视线对接。 他的目光似乎带着温度，掠过的地方热烫一片。 乔七心脏跟着忽上忽下地跳动着。她抿了抿唇，放轻呼吸，目光向下，聚在他挑着抽绳的指尖上。 男生手指微曲着，清瘦修长，指节分明。 那双手慢慢靠近她，渐渐模糊着，消失在她视线尽头时脸颊上一凉。 乔七僵硬着脖颈不敢动。 那凉意顺着脸颊下滑，不急不缓，慢慢移至耳后。 女生的手指已经蜷在一起，她慢慢抬眼。 男生目光沉定，似乎正落在她的鼻尖上，灵活的手指将抽绳挂在她耳后，停顿几秒后指腹贴上她耳后的肌肤，极轻地揉了一下。 女生身体不受控制地颤动一下，男生眸光染上笑意，目光拢着她的，手指顺着耳后一路向下，揉到她的脖颈。 呼吸和每一次心跳似们可以一起做饭呀。我妈和我爸一起在厨房做饭的画面特别温馨。我现在还记得，他们一个人给另一个人系上围裙，然后亲吻一下。你能想象得到吗？” 周寻慢慢放松有些僵硬的后背，静静听着。 确实。 如果他们两个一起做饭…闷，乔七本来不想笑，却怎么也憋不住。她咬着牙颤着肩膀，把周寻弄得没了脾气。 他叹了口气，“白灼大虾怎么了？” 乔七笑了一会儿才问： “你喜欢吗？” “不喜欢。” “啊？为什么？” “女朋友为了它要丢下我。” 难得见他这样耍无赖似的发脾气，恨不得把她的罪状写下来贴在自己脑门儿上，让她每一次乎都被他牵制着，乔七闭紧嘴唇，脸颊热烫。 周寻撑在她上方，空着的那只手捏着她的口罩细微为她调整好位置，另一只手掌拖在她颈后，拇指压着她的侧颈，轻揉着。 他垂下目光，低下头来。 乔七闭上眼睛。 心脏躁动着，似乎要跃出胸口，吻却没有如期落下。 睫毛颤动片刻，乔七睁开一条眼缝，脖颈上忽地一阵酥麻。 鼻尖抵着她的耳骨，隔着一层口罩的嘴唇慢慢摩挲着她的侧颈。 乔七微微歪过头，额角马上被他一压，露出整个脆弱的侧颈。 乔七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只觉得脖颈上被他磨得又痒又麻，身体明明是自己的，却像是丧失了支配权。 他只虚虚压着她，她半分动弹不得。 那痒意在脖颈上盘桓许久，额角被松开，唇角一重。 身体终于落回实处。 乔七忽地想起和他确认关系的第二天，在他的书房，他将她抱在书桌上，手臂圈着她，也是这样隔着口罩慢慢地吻着她。 时光荏苒，场景半重合着。 他的呼吸很缓，她的也是。 两人就这样慢慢挨着，慢慢吻着。 楼，“我真的——” “你别动。” “我——”乔七止了声，有些无措，“那现在怎么办？我帮你也来不及呀？” “怎么就来不及了？” “你，你太慢了。” “……” 不知是褒是贬的一句话，弄得周寻不知道怎么接。 他掀身躺回去，“你下去做什么？” 乔七坐起身时往他身下一扫，非常体贴地掀起被子给他盖上，迅速转了话题。 “周寻，你觉得白灼大虾怎么样呀？” “白灼大虾？吃法有什么特别吗？又激发你学会了什么接吻花样吗？” 三连问把乔七问得一愣，过了片刻才想起之前一次两人接吻，她聊起了灌汤包，事情差点没进行下去。 奇妙地抿到了周寻此刻的气疑地应一声，又扫了扫周占卿的神情，耳后跟在周寻身后，推着他的腰不紧不慢地往上走着，复盘自己刚刚的表现。 “周寻。” “嗯？” “我其实一手按住它，一手去敲它的头会比较好，对不对？” 周寻轻轻笑一声，回过头看她一眼，“你不用学这个，做饭的事交给阿姨就好。” “再不济，还有我来学。” 乔七翘起唇角，上到三楼后用额头抵了一下周寻后背，在上面蹭了蹭，而后抬起头推着他慢慢往前走。 “我抬眼就能看到。 乔七被他逗得不行，从他身上翻过去，站到床边体贴地又把被子帮他拉好。 “外公很想为你做一道菜，我下楼为他推荐白灼大虾。这个他一查就会。” 她见周寻没再反驳，穿上鞋想走，手腕忽地被箍住。 “那你男朋友怎么办？” 乔七回头瞥他一眼，非常没有良心地提醒，“你感冒了，记得别去冲凉水澡。” “……你还是不是我女朋友了？” “是是是。” 三楼隐隐传来脚步声，乔七快速低头在他口罩上蹭了一下，“外公来了，我出去支开他，你冷静一下。” 男生拉着她不放，得趴过去扒着她的肩膀，“你这个做了人家太太的，怎么一点也不稳重？” 姜茉将资料递给她看，清清嗓音，“下午让你看看稳重的我。” 拍卖会在北城有名的昆仑饭店举行，在那之前，乔七先被带回姜茉家准备“行头”。 来到北城三年有余，乔七对北城已经了解个大概。姜茉家在距离周寻家不算远的另一片富人区，街道纵深极长，闹中取静。两人进门时，早有一排服务人员在厅内等候。 从头精致到脚，两人身高相仿，身材相近，再出门时，已经是一对身姿优雅的姐妹花。 同是青蓝色旗袍，乔七这件大圆襟低领，袍身上印碎玉金枝纹饰，浅金色盘扣蜿蜒下斜，黑色长发在脑后盘成发髻，上插一支浅翠玉簪，配上一张楚楚动人的脸，平添了几分江南温婉书卷气。 姜茉这件圆襟高领，袍身上印浅金色花枝暗纹，盘扣辅以珍珠点缀，整体线条圆顺流畅，墨发红乔七一边笑一边摸出一张卡，递过去，“拿着。” 周寻瞥上一眼，没接，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两个字，嫖.资？ 脚步声越来越近，周占卿喊了一声“七七”。 乔七应一声，笑着把卡塞到周寻手里，“收好了，这是我们以后的安乐小窝幸福建设基金，幸运的幸，福气的福，你别想错字了。” 周寻缓了两秒明白过来她想表达的多层意思，一时说不清心里滋味，又想拍她又想揉她。 他鼻尖发酸地将人拉过来，紧紧抱在怀里。 “你这哪里遗传乔叔叔了？” “谁说你不会谈恋爱的。” “我真的被你吃得死死的。” 第 96 章 碎光 第九十六章 在乔七很小的时候，魏雪为她开了一张银行亲子卡，每到过年过节时便为她存上一笔，到高中毕业，银行余额已经很是可观。 乔七对物质要求并不算高，平日也有零花钱，唯一一次动这张卡是周寻的十八岁生日，她给他买了一副耳机。那副耳机一直被他用到大二，有一次晚修后去跑步时丢掉了一只，他开着手电筒找了几圈，第二天早上又去找，仍是没有寻到，乔七看他气闷，又为他买了一副，他却很少带出门，只留在家里用。 那时周寻已经在外面租了房子，距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小区，三室一厅。重新设计装修后一间自己住，一间留给乔七，一间用做书房。 从大学开学后两人便一路忙到脚步不停。乔七辅修了中文专业，将更多精力放在学业上，寒暑假实践。 而周思晓有意锻炼，周寻早下院子传来细微响动，像是有一行人匆匆走进，又匆匆行出。 外公一会儿要上来喊人了吧。乔七模糊地想着。 又这样吻了一会儿，她将头向一侧一偏，轻轻喘着气，伸手去推周寻的肩膀，喊他名字，“我要下去一趟。” 男生就着姿势将头埋到她的颈窝，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扑到她的脖颈上。 乔七忍着痒，抬起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周寻？” 周寻闷着不动，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才是故意的那一个吧？” “什么？” “要开始的是你，喊停的也是你。”他一动不动地趴着，“生理构造不同，你男朋友没有你这么收放自如。” 乔七默了片刻，被他“收放自如”的精准形容逗笑，身体一颤一颤早接手了部分集团事务，将时间一分为二，半边学业半边工作地忙碌着。与同寝同学作息上有差异，因此他在校外房子住的时间比较多，乔七只偶尔过去小住。 周寻一直没有透露过高考完那个暑假乔林和他的谈话内容，几次亲热被他强行刹车之后乔七也猜出个大概。看他经常惨兮兮地去冲澡，偶尔憋得狠了才让她帮一下忙，次数多了，乔七也不忍心闹他。更多的时候，她是姨妈期过去住。 北城的秋天来得早，冬天也是。南礼满眼绿意时，北城的高大乔木上树叶已经不剩几片。即便日常锻炼不算少，乔七依然经常手脚发凉，姨妈期比平日难捱许多。 周寻在照顾她这一方面似乎天生就有一手。塞给她一个暖宝宝，被窝里再放上一个，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脑袋枕着他的手臂，冰凉凉的脚丫或踩外衣又渡过一个冬天。 没有考试周的书要读，没有学期末的ddl要赶，似乎除了周寻，大家都有了空闲时间。 乔七在宿舍住了一周，隔着网络念叨了周寻一周，情人节前一天下午无事，准备跟着姜茉去长见识。 姜茉闷声干大事，去年悄无声息领了证，之后又继续学业，只是用她的话讲，时不时要履行职责为她的塑料老公撑一撑场面。 这次要去的是一场拍卖会。 两个素面朝天的女孩裹紧大衣上了街边的劳斯莱斯。 车内暖气打得很足，乔七将大衣脱下，放在手边。 周寻的电话恰巧是在这时进来。他今天下午要去洽谈一个商业项目，乔七看了一眼时间，应该是在去的路上。 “出发了吗？”周寻问。 车内安静如水，男生的声音清冽低沉，如一颗石子坠入湖面。 乔七顺了一下裙摆，“嗯”一声，“你那边几点结束？” “大概晚上八点半。我去学校接你？” 乔七在心里默算时间。 下午拍卖会结束，她取好生日礼物后放到周寻那，赶回学校附近参加A大B大同乡会，再随周寻回家。 “好。那你到了给我打电话，我早点溜出来。” 从大一开始，同乡会每半年聚会一次，乔七去参加过两次，同乡太过热情，吃饭聊天再续摊，每次都很难结束的样子。这一次是应俞韩邀请，陆星然也去，她才决定再次前往。 那边周寻笑一声，乔七手指敲着裙面语速缓慢，“过了12点就是你生日，我晚上不想回宿舍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表达得含蓄又直白，周寻那边默了片刻后低笑着应一声，乔七笑弯了眼，一侧脸，正瞧见姜茉调皮地做了一个捂住耳朵的动作，随后勾着唇角低头翻阅这次拍卖会资料。 两个人又随意聊上几句，周寻那边一声车门响，啪嗒啪嗒皮鞋声传来。 “你到了？” “嗯。这次来不及为你办保证金，我联系了周女士，我们用她的名额。”对面有人和周寻打招呼，他应一声，压低声线，语调散漫，“看中什么自己拍，哥哥有钱。” 乔七耳朵一热，眨眨眼应下，挂断通话。 旁边姜茉轻咳一声，视线仍盯着拍卖会资料，嘴上却在拖着调子学周寻，“看中什么自己拍，哥哥有钱。” 乔七笑唇，一张俏丽的脸上淡施粉黛，却显出些超出年龄的沉稳。 乔七拿着手包同姜茉上车，坐好后轻轻动了一下脚踝。 她习惯了踩着一双平底鞋奔来赴去，现在踩着一双高跟鞋，步子和呼吸都比平时放缓了许多。 反观姜茉，脚步轻挪，稳而有序，一副驾轻就熟的熟稔姿态。 一位秘书模样的年轻女人随着她们一起上了车，坐到副驾后递过来一张清单。 乔七与姜茉坐得极近，姜茉又无意遮掩，甚至有意偏向她的方向，乔七微一打眼便扫到单子上的字迹。 苍劲有力的字迹后，跟着一串清秀规矩的数字。 是两个人的笔迹。 看似是一幅名画和报价？ 姜茉并没有多看，扫过一眼便沉下脸放到一边。 秘书似乎是在等她的回复，见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红唇轻启欲言又止，打量了她的神色后又闭上嘴巴坐好。 乔七将两人的交流猜个七七八八，侧眼便看到姜茉对她轻眨眉眼，沉稳之色瞬间斜飞，只剩一脸俏皮。乔七学她的样子眨眼回复，两人无声地玩闹了一通后又恢复成端庄贤淑的淑女模样。 一直到拿着拍卖号码牌街并不宽阔，车辆极多，行车速度缓慢，最后干脆停在原地。有等不及的车主按下一声喇叭也无济于事。 乔七瞟了一眼窗外，夜色黑沉，路灯昏黄色的光也难以抵消寒意。路边行人嘴里呵着白汽快步前行，偶尔一两道人声隔着车窗传入时带着一股沉闷感。 乔七手指又动了动，心里似乎正悬着一只大风天气里狂舞的风筝，风向突变，风筝线时而松散时而紧绷着，不知道是该怎样平缓地将它收回。 她抿了抿唇角，有些后悔问了这个问题，偷偷往陆星然的方向瞥了瞥，却瞧见他正一脸贼笑地看着她，那眼神似乎就等着她上这个当。 风力转缓，风筝飘飘悠悠落到地上。 陆星然哈哈大笑了一通，一脸自得，“心慌了吧？害怕了吧？这个问题你和念念憋了几年了吧？” 他越想越高兴，嘴角快要撇到耳根去，像是打了一场胜仗一般，“我可是等你们问我等了几年了。” 乔七一颗心放下来，可又憋着气，看着他欠扁的一张脸压了压火气，听他慢慢说。 “从认识到现在，有十几年了吧？跟你们两个说是从小一起长大也不为过。我们三个人都是独生子女，虽然是同龄，你说我大男子主义也好，居大也好，我看你们两个就像看两个妹妹，谁被男朋友欺负了也不行。等你进入大厅，秘书在后排接电话暂时没跟上来，姜茉将清单拍照不知道发给了什么人后才压着声音小声吐槽。 “我那个塑料老公让我来撑场面秀恩爱，他秘书倒像是管家的，写了最高价给我，好像怕我把钱败光似的。”她扬扬手机翘起唇角一笑，手机屏幕上“塑料老公”四个大字明晃晃地出现在乔七视线内。 “我在给她告状。” 姜茉的这段婚姻复杂，乔七刚知道时不知道该送上祝福还是担心，那位秘书她也听姜茉提起过，是她以前朋友的某个亲戚。姜茉那时对朋友有多真心，后来就有多扎心。 乔七看着晃在眼前的“塑料老公”，小声问：“你这样备注不怕他看到？” 姜茉收了手机，微侧着身，小声嘀咕，“不怕，我和他这一年见了不过三四次，他恐怕连我的样子都记不清。”她歪歪头，满眼狡黠，“倒是你，和你老公什么时候去领证？” “什么呀，”乔七小声笑，她和周寻恋爱这么久，最亲昵的称呼也不过是胡闹时的那几句。想到周寻以前的话，乔七心脏怦怦乱跳，“他总得先求参与竞拍。 她竞拍起来端得端庄淑仪，一副气定神闲不紧不慢的架势，等价格抬到高处才示意秘书举牌。 这边才举了牌，相隔几个座位的“朋友”也举了牌。 一开始还有其他人加价，等到金额抬到一千万，只剩这两边你争我夺。金额超过两千万时，秘书举牌的动作愈发犹豫，被姜茉一个眼神警告。 落锤定音，这个清代花瓶最终以五千一百万的价格被“朋友”拍走。 台下嗡嗡探讨声不绝于耳。 被“朋友”背叛，喜欢的拍品又被抢走…… 乔七握着姜茉的手，关切地看向她，原本以为她会失落难过，不料姜茉转过头来狡黠一笑，一副顽皮得意模样，再坐好时才正了神色，只是嘴角的笑一直没压下去。 而“朋友”那边，脸色不大妙。 乔七明白过来，姜茉这次怕是故意抬价，而对方对胜负之争太过上头。听着周边人小声探讨，那花瓶的价值大约只在一千万上下。 下午见证了一场又一场数字游戏，拍卖会结束后姜茉那边还有事要收尾，吩咐司机送乔七去取礼物。 去的时候一路畅通，返程时正赶上晚着暖宝宝，或踩在他热乎乎的脚上，或者挨在他的腿上，就这样沉沉地睡去。等她早上睡醒时，他已经为她熬好了红糖水装进保温杯。 张静那时点着程子恒的手臂让他学学周寻，爹系少年，成绩拔尖工作的事也没落下，被程子恒回了一句那你先叫我一声爸爸后拉黑了对方三天。 春暖秋凉，四季寒暑，时间停停走走。 大四开学时，乔七周寻的保研通知同时下来。两人从同一所高中而来，寒暑相伴，感情甚笃，又要在B大继续深造，羡煞了一众同学。 而两人在片刻的喘息后，又是马不停蹄地前行。 一直到次年初，乔七提交好毕业论文审核表，才算暂缓脚步，而周寻仍在学校集团两头跑。 乔七成了暂时落单的那一个。 这一年春节来得早，第二学期开学不过二月上旬。路边的梧桐树枝桠盘根错节，光秃秃地在寒风中颤抖，冬青披着灰绿色高峰，等乔七将礼物放到周寻家里，陆星然已经来电催促。她没时间再换衣服，拔下玉簪收在一旁，翻了一下柜子后裹紧身上的大衣下了楼。到楼下时，陆星然的车正好到。 三载光阴不过须臾之间，曾经的阳光男孩身上多了几分岁月馈赠的厚礼，气质阳光温和，沉定有礼。 乔七拉开车门上车。从电梯厅到车库不过十几米，临近夜晚的温度却低，冷得她搓了搓手。 陆星然扔过来一只暖宝宝，侧眼一瞥，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嘶”了一声，“牛了哈，零度的气温敢穿大衣了。”他手扶在方向盘上没动，“上楼去换一件厚的吧，这要是让周寻看到你穿这么少出门，回来不得念你？” 暖宝宝一面是一只毛绒小熊样式，两侧留着入口，乔七没深究陆星然车上怎么会有这么女性化的用品，将两只手揣进去，靠在副驾驶座椅上眯了眯眼。 “你以为我不想穿厚的吗？周寻好像把我羽绒服送洗了。” 陆星然手指敲着方向盘，调高空调后启动车子。 从地库驶出，车子开上主路。 乔七微一侧眼，瞧见了他衣袖上的金箔片，再一抬头，他发顶也有。 “你去参加什么庆典了？”她问。 “嗯？” 乔七一指他衣袖外侧，“有金箔。” 陆星然抬起衣袖，眼神微动，“中午吃饭的餐厅有新人举办婚礼，大概是那时候粘上的。” 他轻轻抖了抖袖子，那金箔片粘得却牢，乔七探身帮他取下，正逢红灯，她让他侧头，取下发顶的金箔片时又瞧见一根白发。 那根白发比旁边黑发更粗壮些，单独占据一个毛囊，看起来孔武有力。 年纪轻轻有了白发…… 乔七说了声别动，陆星然预感不妙，浑身肌肉紧绷着，嘴上问着“你要干嘛”，倒也老实地真的没动。 乔七没答，将他的头发拨了拨，夸了一句发质真好，趁他臭屁着自夸不看看谁的头发时猛地用力一揪。 陆星然“卧槽”一声，几乎是弹回驾驶位，他瞪着眼瞧过来，“乔七七你下手——” 乔七眉眼含笑，手指一抬举起一根白发，又在瞥到和白发并在一起的两根黑发时心虚地收回笑容。 陆星然眼睛瞪得更大，眼疾手快地捏过那可怜的三根头发，另一只手揉一揉头皮，呲着牙恶狠狠地补上“真狠”两个字。 好心办了坏事，乔七眯着眼睛不好意思地笑笑，好声好气地商量，“你要么，就当买一送二了？” 神TMD买一送二！ 陆星然瞪她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个语调。红灯转绿，他抬脚踩下油门，将三根头发放在中控台上，没再计较。 汽车慢慢向前滑行。 暖风吹拂，乔七靠在座位上，两只手揣在暖融融的小熊肚子里，瞥一瞥那三根可怜的头发，缓声开口，“陆星然。” “嗯？” “你怎么还不交女朋友？” 成绩拔尖，长相一等一的在一条安静的小巷内，陆星然在外面停好车，乔七没什么形象地揣着小熊暖宝宝下了车。 冬风刺骨，脚踝冰凉，她一路小跑着在前面，偶尔回头看一眼迈着大步紧跟在身得有点淑女，又有点漂亮，不大方便自己动手 [77]：陆星然接我一起来的 对话框上方依旧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小九九打到明面上，还知道请示一下他？周寻勾着唇角，没遂对方的意。 [zx]：那先忍一忍。 对话框上方归于平寂，几秒后，对面发了个单音节过来。 [77]：哦。 似乎已经听到对面丧丧的语调，周寻轻笑一声，又打字过去。 [zx]：聚会无聊吗？ [77]：不无聊。我就是有点想你了，和你聊几句 [77]：你那边还有多久结好，性格人品有保证，追他的女生也不少，嘴上常喊着没有女朋友，实际一个也没谈过。 乔七实在想不通。 陆星然手握方向盘左转，等候绿灯，“没空呗，”他顿了顿，“也没遇到喜欢的。” 两侧直行车道车来车往，左转车辆如暂时停泊的小船。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 乔七在车子启动时又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藏在小熊肚子里的手指动了动，她将一直闷在心里的话问出口：“我这样的还是念念那样的？” 车里因为她的问题陷入寂静。 这条小和周寻结了婚，念念嫁给林奕，按亲戚的论法，他们两个要喊我一声大舅子。” “你们两个甭管我喜欢什么样的女生，遇到心动的我肯定会去谈。你们两个只要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哪里，我都是你们这一队，都是你们的后盾。” 从小一起长大，第一次听陆星然眉眼认真地讲出一段感性至极的话，乔七心里的火气彻底散尽，眼眶发烫，鼻头发酸。 她抹了下鼻子正想表示两句什么，那边陆星然拎起那三根头发“啧啧”两声，掏出手机咔嚓一声。 他不紧不慢地打开朋友圈，选中照片，乔七眼睛一瞪，上手想去拿他手机，被他轻易躲开。 陆星然乐着“嘿”了一声，躲着她的手臂，“别仗着性别优势欺负我啊。” 说完举着手机继续操作。 这件事要是被他发了朋友圈，周寻看到后一准会吃醋，乔七急中生智，将自己心底另一个疑问问出口。 “陆星然。” “干嘛？” “你是不是喜欢男生？” 陆星然打字的手一顿，扭过头慢半拍的“卧槽”一声，手指点着她说不出话，一副怒火攻心的模样。他将手机扔在中控台上，降下车窗透气。 冷空气顺着半降的车窗闯入，乔七冻得一缩肩膀，陆星然瞥她一眼，投降似的将车窗关上，一直到路面畅通才咬牙切齿地讲出一句话。 “乔七，我要开除你的妹妹户籍。以后我只有顾念一个妹妹。” 乔七被他这种幼稚的话语逗得直笑，坏坏地拉着另一个妹妹下水。 她靠回座椅，手又揣回小熊肚子。 “那你快点找女朋友吧，你顾念妹妹策划着大学毕业旅行呢。她说你到时候要是还没有女朋友，就把Sunday的儿子牵出来给你作伴。” 她朝着陆星然粲然一笑，“你还见过Sunday儿子吧？特帅的一只萨摩耶，还有个特别趁你的名字，Lone。” Sunday儿子，Lone。 每个单词每个字眼都在攻击着陆星然的心脏。 他将车窗又降下一条极小的边缝，吹着冷风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 拳头砸到方向盘上，陆星然笑着骂了句： “你们两个是不是有毒？！”- 这次聚会他的近况。 俞韩目光落在乔七身上。女生今天化了淡妆，黑色发髻盘在脑后，白色大衣下一身青蓝色旗袍半隐半现，俏丽端庄温婉动人，身上聚拢了在场多半异性目光。 她正理着衣摆坐下，将手里的小熊放在腿上，同一旁的男生寒暄。 那名男生是去年入学的大一新生，看着乔七的目光一转不转，一直到她说了句什么，那男生才慌忙收回视线低了头。 “俞韩？” “嗯？”俞韩应一声，收回目光坐下，和陆星然闲聊起来。 这家私房菜馆做的香辣虾是一绝，那虾就摆在面前，颜色诱人香味扑鼻，乔七却碍于今天穿得太过温婉贤淑不好下手。 她看了看虾，又瞅了瞅陆星然，端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远在几十公里外的一家饭店包厢内，一身黑色正装婚吧。” 求婚，结婚，是她的流程。至于之前说过的结婚前先买房的畅想，在北城高涨的房价中化作戏语。 这三年多，她的小金库丰盈不少，但在房价面前仍是九牛一毛，周寻那边她没细问过，只是就算用高管工资去算，这么短时间内想在北城买房立足也很困难。 姜茉拉着长调“哦”了一声，眼神里的笑藏也藏不住，她刚要说点什么，眼神一扫，马上正了神色坐好。 乔七抬眼望去，不远处正走过来一位身姿婀娜的女生，她高昂着下巴，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隔着几张座位站定后朝这边看了一眼，抿着唇角落座。 是姜茉以前的那位朋友。 乔七收回目光。 不多时，拍卖师上台，拍卖会正式开始。 这次拍卖以瓷器书画为主，乔七事先翻过拍品资料，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只侧目看着。 姜茉手中的册子停留在一个清代花瓶上，直到这件拍品出现才开始的年轻男人瞥一眼桌面上震动的手机，淡定地喝掉杯中酒，应对两声，等身旁人与旁人谈起话，才靠后椅背，姿态闲适地拿起手机。 传送过来的照片正中一盘色泽金黄的香辣虾，右下角一只男人的手臂，看衣服是陆星然的。 照片下面配字。 [77]：好看吗？ 周寻勾起唇角。 [zx]：好看 对面很快回复过来。 [77]：应该也很好吃。 想到对面女生大致轻抿唇角的模样，周寻顺着她问。 [zx]：应该？ [77]：嗯，我还没吃…… [77]：我今天穿拢了拢大衣领口，低头瞥上他两眼，拿起手机操作一通，“我给你叫了代驾，大约半个小时到。你记得看着点手机，安全回去后给我发个消息。” 嘱咐好陆星然，她正准备出门，大一学弟忽地站起，递上手里的东西。 “学姐，你的小熊。” 男生目光拘谨，摄于某种气场，游离着不敢对视。 乔七眨眨眼反应过来，她刚刚急着起身，小熊暖宝宝滑落到地，被学弟捡了起来。 “谢谢——” “谢谢。” 身旁低沉男声响起，周寻压着眉眼道谢，接过选在距离AB大不远处的一家私厨。 私厨藏束呀？ [zx]：大约半个小时 [77]：行吧，那你忙。我和学弟再聊一会儿 [zx]：什么学弟？ 对面一时没了回应。 舌尖抵了一下上颚，周寻将手机锁屏开锁几个回合后手机终于一震。 [77]：南礼二中毕业，今年大一生物科学，到下个月年满19岁 [77]：他问我他辅修什么专业比较好 周寻揉了一下额角。 [zx]：他理科的，陆星然呢？你和他换一下座位，让他们聊 [77]：陆星年龄并不大，身上却有一股沉稳利落气质。他压着目光向厅内一扫，抬脚迈入。 周寻从南礼考入B大，除了同学，与其他人并不相熟，除了大一时陪乔七来过一次同乡聚会，之后再没出现过。他这两年学校集团两边忙碌，空余时间并不多，在B大属于名头响亮但鲜少露面的风云人物。 今天乍一出现在这里，又是一副刚从谈判桌上下来的商贵气派，有人愣了愣神才认出是他。 俞韩在周寻挑帘进门时已经抬眼，他目光掠过乔七，喉结滚动，朝周寻略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又落回乔七身上。 这边乔七正和陆星然就高中时期周寻和他谁长得更高的问题较劲。 乔七搬出遥远记忆，言明周寻比他高上2厘米，周寻高中毕业189厘米时，他只有187厘米。 陆星然不服。 两人大一时的入学身高都是189厘米，高中时期唯一一张毕业合照并没有同排，无法证明周寻比他更高，并且如果按照乔七的说法，他一个暑假长高2厘米，只能说明他比周寻厉害。 乔七满脑袋问号，敲着他的酒杯问他是不是喝高了，从一个假设得出一个幼稚结论，并且决定学习他不讲逻辑不讲道理不要脸面。 周寻站到乔七身后时，正听到她振振有词。 “你以为自己是喝了雨水的小树苗吗？一年都没有长高2厘米，一个暑假长高2厘米？我和顾念从身后认真观察过你们两个。高二时你们两个身高一样，但是，周寻腿比你长2厘米，这件事你可以问你的亲妹妹顾念！而且，就算你们两个现在仍旧一样高，周寻的腿还是比你的长2厘米。他腿比你长，他比你厉害。” 陆星然大概真的喝高了，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似的辩驳，“怎么他比我腿长他就比我厉害了？” “你承认他比你腿长了是不是？” “……没有，悠长，尽头拐角处一片暖光交错，织出一片烟火气。黑色皮鞋踩过方砖，不疾不徐地踏入。 周寻掀开帘门时，乔七正和陆星然侧头说话。 女生黑色发髻盘在脑后，露出一段纤白优美的天鹅颈。似乎是热了，白色大衣随意地折了一折便搭在椅背上，青蓝色旗袍裹身，肩背纤薄，手臂细软，身段玲珑。 露出的半张侧脸倾城之姿。 相邻座位的男生中等身高，耳朵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脖颈通红，低头夹着菜，时不时看她一眼。 一缕寒意自帘缝钻入，坐在门边的人最先回过头，悄悄打量。 站在门边的人身材修长，眉骨锋利漂亮，一身黑色手工西装外罩同色大衣，看颈，探出舌尖去回应。身上的人一僵，坚实的手臂撑在她身侧，身体半悬，鼻息沉重，喉结滚动着，任她轻舔他的唇角。 女生力气小，吻他的动作也轻，勾勾缠缠，如弯弯溪流，却轻易化解掉乔七你少绕我，我高考数学分数比你高。” “周寻比你高！” “卧——” 周寻勾着唇角听到这里，右手拍一拍陆星然的肩膀，暂停了这场幼稚的争论。 乔七目光扫到探过来的袖口时已经转过头，一双充满惊喜的眼睛望向他，眉眼随之弯起。她眼底碎光涟涟，毫不掩饰对他的思念。 几天没见，如果不是有外人在，她甚至想直接扑到周寻身上。 乔七一副不和陆星然计较的架势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大衣抖了抖，“明天记得过来帮厉害的周寻庆祝生日。” “……”陆星然如同被噎住，和周寻对视一眼后闭上嘴。 越来越多的人认出周寻，笑闹着寒暄。他到底又喝了两杯才算应酬过去。 接过乔七手中的大衣为她披上，周寻侧眼去问陆星然，“一起走吗？” 陆星然斜靠在椅背上，侧身转向他们这边，微一摇头，“我再坐一会儿。” 他今晚喝了几杯，脸色脖颈都比往日红了几分，他本就阳光帅气，此刻多了些成熟男人的气质，引得对面座位的学妹频频抬头。 乔七后的陆星然，站到门口时将暖宝宝摘下，整理了一下衣领，陆星然从后掀开帘门。 一室暖意扑面而来，紧缩的毛孔得以舒缓。 厅内摆了长桌，两侧整齐坐着两排人，生熟面孔掺半，觥筹交错话语连连。乔七和陆星然一起进门，笑着打了招呼。 俞韩从里面座位站起，眸中闪过惊艳之色，他直直地来到乔七身边后站定，笑着给众人做了介绍，又引着两人向里走。 他的座位旁边摆着两把空置座椅。 乔七放缓步子，陆星然默契地上前，走在俞韩身后。 俞韩回过头时，陆星然正拉开他身旁的椅子坐下，嘴上自然地问起小熊时顺口报上自己的名字，“周寻。” “不客气。” “学长你好，我是徐浩。” 男生拘谨地回应。 周寻低眉，气定神闲，“嗯，关于辅修的问题也可以问我。” 徐浩目光两人身上扫过一遍，点头应下。 周寻微一点头，揽了一下乔七的肩膀向外走。 一道帘门将室内外分隔成两个季节。 乔七呵出一口白汽，肩膀上忽地一沉。 她侧过头，身边人带着体温的大衣落在她肩头，露出里面的丝质衬衣和黑色马甲。 他天生不怕冷，即使在这样的低温下仍旧淡定从容，还有心思将她上下打量一遍，问上一句，“脚踝冷不冷？” 他的大衣穿在她身上，衣摆落到膝盖以下，露出一段纤细小腿和精致脚踝。脚上的裸色高跟鞋是敞口式，本就洁白如玉的脚面在低温下冻得更白。 乔七跺了跺脚，留下一句“冷啊”，小跑着向前。 她穿着高跟鞋跑得并不快，又要小心脚下方砖间的细缝，披着一件沉重的黑色大衣，后颈纤白，摇摇摆摆如同一只小企鹅。 周寻长腿一迈，几步便追上她。 他被她这可爱模样逗得直笑，心底泛着痒，没和她打招呼，长臂一捞已经将她抱起。 乔七“啊”了一声，腿根被他紧紧箍着，腹部贴着他坚实的臂膀，整个人半趴在他肩上。 他步子大，也知道她怕冷，抱着她时速度依然未减，唇边低笑出声。 冷风从脸颊边吹过，鼻尖一点酒意，乔七想到他此刻几乎是扛着她的模样笑着去捶他的后背，“放我下来。” 女生那点力度落在后背不痛反痒，沾了酒的人后背绷紧，没应声，怕她冷似的一只大手覆在她的小腿上，指腹轻轻摩挲着，暧昧地贴到她的脚踝上。 乔七轻轻一颤，叫他名字，“周寻。” 周寻“嗯”一声，拍了一下她的腿根，低声提醒，“对面有人过来。” 即便隔着厚厚几层衣物，乔七仍旧一颤，也觉得被人扛着太过没脸，她侧过脸，额角紧贴着他的后背，放缓呼吸，尽量降低存在感。 对面脚步声越来越近，乔七脸颊发烫，掩耳盗铃般闭上眼，直到脚步声远离，街边车马声渐浓，才睁开一条眼缝。 她微微抬头，呵出一口白汽，小巷尽头的暖黄灯光顿时蒙上一层薄雾，在一起一伏的步态中显出几分朦胧缥缈。 腿根一松，视线渐低，人被他揽着腰抱下，乔七才刚松出一口气，周身一暖，视线忽地变暗，后背跟着落到实处。 一道关门声后，肩上周寻的大衣脱落，唇上周寻的气息覆上。 他伏在她身上，不发一言，带着酒香的唇齿撬开她的。 气息忽地被吞没，乔七轻呜一声，脸颊向一旁侧去，伸手去推他的肩膀，小声提醒，“司机。” 手腕被他箍紧压在身侧，炙烈的气息顺着颈侧向下。 “没在。” 第 97 章 梦境 狭小的空间内掀起一股热浪，酒香味过渡到口腔内鼻腔内胸腔内，乔七被烘得晕乎乎的。她手臂软着，腰也软着，躺在他身下，似醉非醉，仰着下巴迎着他的吻。 周寻今天罕见地有些急迫，唇舌用力勾缠着她的。 几日没见的思念，其他男人投在她身上的目光，让他此刻疯狂地想和她贴近。 黑白两色大衣在身下摊开，衣摆重叠滑落，垂坠在脚边，露出里面的青蓝色旗袍。宽大的手掌隔着一层衣物摩挲着细柔的腰身，他微微掐着她，用力握紧，乔七呼吸一颤，那力度似乎要把她揉进身体里。她微微偏头轻喘几息，又被他捏着下巴吻住。 她像是陷在他身下的陷阱内，不能分开，不能逃脱，只能回应。 乔七轻颤睫毛，手臂攀上他的后然在和俞韩聊天 周寻眉尾一跳，迅速扫一眼席面后回复。 [zx]：我这边结束了，现在过去接你，20分钟后到 [zx]：你再吃些东西 [zx]：学弟的事等我过去后说 周寻到达巷年一部热播剧带火了过生日可以许三个愿望，乔七跟着风，那一年他过生日时也要他许三个。他往年生日时便很少许愿，想要的东西去争取即可，这一年许了两个有关她和他的愿望，仍有一个空余。 乔七看他为难，便要走了一个生日愿望。 再后面一年，要走了两个。 有的愿望需要他帮忙实现，她便来邀他，不过都是些有趣的小事。 听今天的口风，这个愿望是要他来帮忙实现的。 乔七仍皱着眉头，看了他一会儿，忍辱负重似的出了一口气，微抬下巴，问他：“一个，给不给？” 周寻唇角勾着笑，看她一副他说“不给”她就抢一个的架势，手掌揉上她的发顶，宠溺地笑一声，“给。” 乔七瞬间笑开，哼着歌下了车。 车上暖气足，她没穿大衣，下车后被冻得一抖又连忙钻回来。周寻低笑着将他的大衣递过去。 两人的大衣是定制情侣款，一黑一白，样式相似口时刚过晚上八点。他吩咐司机几句，披上大衣下了车。 小巷他的急切。 周寻缓了缓呼吸，低下头温和回应。 外面似乎起了风，枝桠在车窗上投落一片斑驳摇晃的影子。车外行人匆匆，朦胧的人语声被风送得更远。 车内车外像是两个世界。 乔七的手臂仍裹在大衣衣袖里，不过片刻，便觉得热。她松开他的后颈，手臂缩了缩，周寻似乎察觉到她的用意，一手抄着她的腰将她搂起，一手帮她退掉大衣，又将她放回去。 车里暖融融的，啄吻声不知持续了多久，周寻才不舍地离开她的唇瓣。他透过朦胧光影去看她的眉眼，眉如远黛，瞳如秋水。 旗袍很衬她，将她的乖巧狡黠柔和清婉烘于纸上，再细细描绘雕琢，成为那一抹化不开揉不散的灵动。 周寻起身，将人拉起。 乔七半懵着，任他为她理顺裙摆，大手顺势落在她腿上。 他的手掌很热，隔着一层布料，热度仍能渡到她皮肤上。 她盯了那只手片刻，抬头看他。 周寻侧身坐着，身上的衬衣和马甲依旧得体。修长的手指在脖颈下方衬衣领口处一拨一挑，解开一颗纽扣，露出一小片胸膛。 他撩起眼皮看她。 岁月荏苒，原本慵懒散漫的少年气质被洗礼出几分游刃有余的成熟感，他的肩臂坚实有力，整个人线条更为硬朗。 当初人群中最打眼的少年长成了更有魅力的男人。 刚刚接过吻，他的唇瓣殷红，濡湿的唇角有几分旖旎，黑沉的目光定定拢着她。 情绪和感知还陷在他刚刚编织的柔情蜜意中，乔七仍想贴着他，仍想被他吻。她身子偎过去，唇瓣将将贴上他的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 嗡嗡的震动声如烦扰的蚊蝇，打破了狭小空间内的旖旎暧昧。乔七微蹙眉头，正准备撤离，后腰忽地被他揽住。 他低着头，眉眼也垂着，一手勾着她的腰，鼻尖轻碰她的后错开，唇瓣贴上她的，轻轻吮咬。另一手接通电话置于耳边。 他的鼻息滚烫，落在她鼻翼上。吮咬的动作暧昧至极，酥了女生半边腰。 电话那端是工作汇报，很清晰的一道男声，乔七听出是他的助理。 不见其人，只闻人声，乔七仍有一种在人前接吻的慌乱感。 她瞪大眼睛，心脏怦怦乱跳着向后缩，周寻手臂微松，放她后退，只是身体仍跟着她，她向后挪一寸，他便跟过来一寸，一直到最后，他的膝盖贴着她的，将她挤到角落。 他目光落在她脸上，唇角勾着笑，偶尔稳着声线应一声那边，在助理汇报时又来吻她。 电话离得那样近，近到能将人的呼吸声收进去。他似吮似咬，乔七唇上酥酥麻麻。 她心里歪过头又向旁边看。 乔七睁大眼睛，伸手推拒着周寻的胸膛，在他唇瓣移开半分时轻声：“外面有人。” 周寻手掌离开她的脖颈，目光落在她身上，“嗯”一声回应，又像没听到一般，身体又覆过来。 乔七向旁边歪了歪，湿着的唇瓣落在她嘴角，她急声唤他，“真的有人！” 嗡嗡嗡的震动声不知自哪里响起，周寻没动，又歪头吮了一下她的唇瓣才抬起头。 他回过身，胸膛起伏着，目光搜寻，随后俯身捡起脚边仍在震动的手机。 小熊暖宝宝同被捡起，他手掌覆上去试了一下温度，将它放置在后排座椅另一角。 周寻挑着目光向外一望，口中应一声，回过身睨了乔七一眼，将一旁的大衣拿过来盖在她身上，才探身开了车门。 他动作很快，下车后立即关了车门，乔七露着的脚踝只凉了一瞬。 她坐起身，抿了一下发麻的唇瓣，将大衣理了理，瞧外望去。路边的人将手里的食盒递给周寻，两人又说了句什么，那人转身朝巷子里走去。 周寻拎着食盒转过身来，他太高，乔七坐在车里只能看到的腰腿和半截后背。 他将车门打开，人没进来，手臂撑在门上，微塌着腰叫她，“七七，你来开车。”- 食盒中香辣虾的香味钻进鼻孔，乔七透过后视镜向后看一眼，又瞥一瞥靠坐在副驾上的男生，弯起唇角。 “你晚上没吃饱吗？”她问。 周寻笑一声，收了手机侧眼看她，“有人不是想找人剥虾？” 乔七想起这人一晚上的严防死守，又给她买了虾，刚刚被抵着接吻的那点怨气早已跑了个精光，她抿了抿唇，乖笑着道谢。 周寻默了片刻，伸出手臂，手掌覆盖在她把着方向盘的手上。 那只手掌不太老实，一会儿滑上前去抚摸她的手指，一会滑向后去摩挲她的腕骨。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 乔七脸热，猜他是真的想她，偶尔望过去一眼，便对上他蒙着醉意的眸光。 “晚子里的弦整根绷紧，重重的心跳声砸在上面咚咚作响。那根弦震颤着，摆动着，轻嗡着。 女生忽而轻柔地在他下巴上落下一吻，轻声唤他，“周寻。” 她的语调温软，这样叫过他很多次。笑着的，闹着的，撒着娇的，轻泣着的。 听过千百次的称呼将他唤醒，也让他的理智溃不成军地轰塌。 周寻心脏“咚”的一声，如玉石敲开冰封许久的海面。 乔七只觉得腕上一紧，已经被他扣着压在腰后。 男生手掌很大，将她两只细瘦的手腕箍在掌心依旧游刃有余地抚着她的后腰。酥麻感化作电流沿着脊柱一路向上，腰身软了，头皮炸开般发麻。 他低着头，埋在她侧颈，很欲地吮咬，经过的地方带起一片轻颤。 男生压着尾音提醒，“到床上前可以喊停。” “宝宝，只有一次机会。” 脖颈上一片湿痕，每个毛孔都在颤栗着。乔七咬紧唇角，将上喝了几杯呀？”她问。 周寻收了手臂，靠在椅背揉了揉额角，“没几杯。” 乔七暗暗思量着。周寻酒量一直不错，此刻带着醉意，说是没几杯，明显没什么可信度。 那家私厨距离他们的住处并不远，又过了晚高峰，不过十余分钟，乔七已经开着车拐入车库。 她将车停到车位，侧过脸看他，小声问：“周寻，我能不能许一个生日愿望？” 车库里很静，白炽灯瓦数不大，整个空间空旷而冷清。 周寻的那一声低笑便近得像是在耳边，乔七一皱眉，还没开口便听到他懒散着声调问：“只要一个？” 有一。 乔七看了一眼自己的大衣，迟疑着没接，“那你呢？” 周寻将黑色大衣丢到她怀中，又拿起她的大衣拢在臂弯里，眉眼微抬，懒散着语调，“想看你穿我衣服。” 说完也没等她回应，推开车门下了车。 乔七微愣，喝了酒的人今天比往日多了些直白霸道，她细细品味一番他的话，翘起唇角，将大衣披在肩上，一歪头，正看到周寻开了后车门拎起食盒。 男生她背影的男生。 他的衣服宽大，披在她的身上松松垮垮，肩膀处下斜微塌着，露出旗袍的后领和一截纤白的天鹅颈。 旗袍的拉链装饰在后背，金属链头乖巧的垂着，在灯下闪过碎光。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 周寻收回目光，抬脚跟在乔七身后。 他看着她开锁，进门，开灯，将大衣褪下。 青蓝色很衬皮肤，露出的手臂莹白如玉，女生侧身打开鞋柜，纤细的腰身侧展，身段玲珑有致。 乔七探身取出棉质拖鞋，手腕上忽地一热，她抬眼，周寻将食盒蹲坐在鞋柜上，拉着她的手臂让她站直，“别换，让我看看。” 男生没着急进门，就那样站在门口，目光深邃温沉，从头到脚，慢慢扫过她全身。 乔七被他看得脸热心跳，轻缓了下呼吸，笑着问他：“我今天有没有很漂亮？” 灼热的目光注视她片刻，周寻低低地“嗯”了一声，俯身在她唇瓣上轻吻，“很美。” 门还开着，丝丝凉意窜入，乔七抚一抚手臂，退回一步让开他的吻，随手拢一拢耳边掉落的一缕碎发，又笑一声，“你先进来。” 她见他松了手，抱着他的大衣推开他卧室的门。 女生腰身纤瘦，身姿婀娜害怕，一声不吭，大气也不敢出，后悔极了刚刚想要吻他的举动。手掌推着他坚厚的胸膛，却纹丝不动。 他像是故意逗她，又或者故意欺负她，揉一揉她的耳垂，揉一揉她的后颈，看她红着脸颊不敢出声。 乔七急了，在他再贴过来时张口叼了他的唇瓣，作势要用力。周寻眼波一动，僵停片刻。 这时恰巧汇报完成，他挂了通话，看也没看地将手机随意向后一丢，唇边溢出一股气音，像是在笑，一只手臂撑在她身侧，一只手掌虚虚托着她的脖颈，舌尖探出，舔舐过她叼着他唇瓣的小牙，毫不费力地分开齿缝，又来吻她。 乔七还在为刚刚的事情气恼，躲不开闪不掉，整个人被他压着，甚至半分动弹不得。呼吸被他褫夺，又被他的气息填满，眼里雾气弥漫。 他偶尔让开她的唇舌，放她呼吸，用那双沉着欲望的目光看着她，看得她心头乱跳，再看他低下头。 乔七眨了眨眼，大雾散尽。 车窗正对的巷口行来一人，那人越走越近，最后停在车外两三米处。他似乎朝车内打量了片刻，随后，摇曳的裙摆下晃出一段净白小腿。她的腿本来就又直又长，此刻脚上的裸色高跟鞋将小腿线条拉得更加修长漂亮，白瓷一样。 乔七拉开柜门，将大衣挂入，还未回头，腰上便一紧。 等她缓过神来时，腿窝下穿过一只手臂，身体已经悬空。 她“啊”了一声，搂紧周寻的脖颈。 男生抱着她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将她放在腿上，一只手臂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扣着她的下巴，低下头，在她唇瓣上吮咬。 他动作不紧不慢，却微微用了力，克制而隐忍。手掌沿着她的腰线慢慢向前，滑落到她的腿侧。 这件旗袍是双侧开叉，她坐在他腿上，下摆堆叠上纵，开叉位置上移，两条长腿半露着。那只手掌钻进布料下，贴上她的腿，慢慢地抚。 唇上酥麻，腿上也是，乔七身体一颤，直觉今天的周寻有些不一样。略微粗粝的指腹滑过腿根细腻的皮肤，乔七轻哼一声。她挪了挪腿，马上被他扣住。 “别动。” 男生喉音发紧，吮咬忽地化为湿热的吻。他探着舌尖舔舐她口腔内的角落，声音里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欲。 “这几天想我了么？” “想。” 乔七呜咽着应着，手指牢牢抓着他的衣摆，轻轻去抽。 男生腰带扣得太紧，她抽了两下只抽出一个小边。 唇上周寻的吻密而热烈，他压着她的腿，火热地挨着她，模糊不清的话语里带上微喘。 “有多想？” 他这样问着她，却不给她回答的机会，揽着她的腰扣着她的后脑，把她整个人箍在怀里，纠缠着她的唇舌。 听不到她的回答，他微微松开她，压着勾人的尾音在她耳边“嗯？”了一声，吮着她的耳垂，又问。 “宝宝，有多想我？” 他声音很低，喷在她耳朵上的气息灼热，按耐着情动。 乔七耳垂上湿而热，麻了半边身子，她手指叩在他的腰带上，尾音发颤。 “很想很想，每天都梦到你。” 湿吻向下，留下一串暧昧的水渍，周寻很轻地笑一声，尾音低而模糊，沙哑着嗓音诱哄。 “梦到我什么？” “梦到你——” 女生细瘦的手指钻进她撩起的细缝，贴上他劲瘦的腰。他每天很忙，但是并没有疏于锻炼，腰上紧绷的肌肉依旧壁垒分明。 周寻很明显地僵了一下，落在她侧颈上的湿吻更浓。 乔七手指摸索到他头，光明正大地打量他。 她第一次看到周寻穿正装是在新生开学典礼。他平时偏好运动休闲风，周身一派少年气。这样的他已经极其惹眼。 大一开学典礼上周寻做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简单的白色衬衣黑色西装裤极好地将少年气收敛，一脸端方清贵。那一天下午，他的照片几乎在校内传疯。那一天晚上，他和她躲在无人的角落，吻到彼此周身发烫。 和那时相比，现在的他更加锋利成熟，可是一旦他脱下西装，那股少年气便再度冒出来。 电梯侧壁光亮一片，两人的影子映在上面。乔七站在轿厢正中，身后一步处是打量脖颈下淌，舌尖顶着上颚，屏住气，握住她的手指一起。 终于完成时，两人都长长出了口气。 她的侧颈处一片浅红，是他刚刚留下的，他又去吻那处，细细密密地吻，动作小心而珍惜。 起初并不顺利，她全身紧绷地颤抖，眉心轻轻皱着。 他驻停在原地，脖颈上汗津津一片，手臂压着她的，十指交握，的腰带扣上，轻颤着寻找到打开的窍门，安静的室内“咔”地一声，仿佛唤醒了什么。 侧颈上的吻停了，只剩喷在上面滚烫的呼吸和压不住的低.喘。 乔七知道下一步会是什么。他们有过太多次这样的时候。周寻始终克制着自己，遵守着承诺。 她抬眸，望着他挣扎在欲.望漩涡里热烫的眼眸，软下腰身，双手捧着他的脸，吻他的下颌线，吻他不停滚动着的喉结。声音很轻地蛊惑。 “哥，你说话还算数么？” 遥远的称呼将他带回几年前图书馆里狭小的安静的角落。 男生喉结重重滚动着，乔七手指沿着他的脖颈向下，落在他衬衣纽扣上，挑起眼眸看他。 她穿着最有韵味的旗袍，脸颊泛着红晕，眼神却依旧清澈纯净。衣领竖着的纤细脖颈上还有他落下的湿痕，泛着暧昧的光。她整个人软软地靠着他，依赖着他，信任着他，如同一朵将开未开的百合，他想要采撷，想要留下颜色，想要她整个人属于他。 脑轻呜声咽回。 修长的指节并拢着，指尖捏住拉链头不紧不慢地向下，衣衫散落如绽放的花枝，暧昧的湿痕覆上肩头，细瘦的肩膀在空气中可怜地轻颤。 女生整片后背如质地上乘的美玉，纤细的蝴蝶骨上覆着两根细细的肩带，手臂上挂着旗袍衣袖，身前黑色文胸半隐。 男生唇齿吮吻过黑色肩带，停在锁骨处，松了她的手臂，褪下碍事的衣袖，青蓝色衣物堆叠在细腰上。 后背忽地一松，女生无措垂着的手臂抬起，想护在胸前时又被捕获，如开始时一样被他单手箍着压在腰后。 他的掌心潮热一片，握着她的手，烘着她的腰。 半挂在手臂上的肩带被牙齿咬着带着向下，黑色文胸最终落在腰间堆着的青蓝色衣物上，衬得皮肤凝如羊脂玉。 男生埋首采撷，轻抿着，发顶扫过她的侧脸。 窗外的风扫过楼间，呜咽着。 房间里女生轻闭着眼，脚趾蜷缩，无措地轻颤。 她很难形容这一刻的感受，只觉得自己的感官、情绪、滋味被牵扯掌控着，在冬末的夜晚燃起了一场未知的火。 男生动作慢条斯理，喉结滚动，吮吸舔吻吞没着。他呼吸很重，很热。 女生两腿紧贴着，后腰软成一汪水，柔柔地靠着他的手臂。 酥麻感似要淹没了她，眼窝里不知何时汪了一弯秋水，睫毛上也挂上了露珠。 乔七松了唇齿，颤着尾音，“哥哥。” “嗯？” 周寻撩着尾音应一声，又不舍地吮了吮才抬起头去吻她颤着的眼睫。 “不哭。” “要停吗？”他松了她的手臂，吻着她的唇角问。 心脏怦怦跳着，掌心贴上腰线上细嫩的皮肤，再次带得她轻颤。 她咬着唇角没出声，细瘦的手臂环上他的肩。 裸色高跟鞋一倒一立在地板上，上面堆叠着青蓝色旗袍和黑色文胸。 乔七后背陷入柔软的床面。她躺在大床中央，后脑下是他的被子。男生跟上，双腿跪在她腿侧，抬着手臂，沉着欲念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解着衣扣。 乔七浑身滚烫，欲盖弥彰般扯着被角拉到胸前，顺势遮住半边肩膀，手臂轻轻压在上面。 周寻勾她。 “宝宝。” 掌心的东西小小一片，轻而薄。乔七睁开眼睛挑眸看他，男生笑着，耐心等她， 她垂着睫毛，两手用力。 她早已被他吻得发软，手上没有力气，用力撕扯两下也没打开，抬起眼睫向他求助。 男生无奈地笑一声，目光盯着她的，静默片刻后探手取过叼在唇边，手上一扯。 嘶啦。 他动作yu而se气，带着点少有的放荡。 乔七心脏滚跳，被他看得越发不自在，垂下眼眸想逃，手心被他握住。 她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睫，判断他眼中的意思，缓着呼吸捏住，指尖颤了颤，垂下眼睫慢慢摸索着。 他俯着身，受着笨拙的触碰，眉心被激得一跳一跳。 几次未果，女生小心地抬起眼睫打量他的神情，眼神委委屈屈的。 他额头冒出点点汗渍，顺着手臂修长，线条优越流畅，衬衣袖口紧扣腕骨，银质表盘在灯下泛着灼灼光辉。 鼻尖都是他的味道，她裹着他的衣服下了车。周寻站在车尾，一只手臂上搭着她的衣服，一手提着食盒，姿态闲适，目光追拢着她。 车库温度很低，露在外面的小腿脚踝冰凉一片，乔七加快脚步，手里抓着车钥匙跟了上去。 周寻比她高了一头多，她今天踩着高跟鞋，刚好到他鼻尖位置。 乔七侧耐心地吻她，等她适应。 后来慢慢缓和后才得了味儿。 被子里热烘烘的，潮烘烘的，他的汗，她的汗。气息交融着，汗水也是。 全身酸软，手指乏力。 乔七心绪和神经被牵扯拉动着，紧抿着唇角，还是会溢出一两声轻哼。 他像是爱极了她的声音，吻着她的唇角，使着坏地诱.哄，逼她出声，又在听到她声音后停下来吻她。 时间如潺潺溪水。 细白的腰间两道指痕，似白雪上绽放的红梅。 女生侧脸贴着绵软的枕头，后背酥酥麻麻，额角汗水轻淌。 他的汗落在她的背上，热而烫。 身心被满满占着，丰盈而踏实。 窗外的风停时，屋 女生后背光滑如锦缎，被他带着凉气的手臂一激，整个人瑟缩了下，膝盖顶到他。 周寻轻嘶一声，乔七闭着眼睛安慰似的在他下巴上啄。她睡得迷糊，也还记得安慰他，温温软软，不时啄上一下，只把周寻啄到火气越来越大，最后还是没忍住。 到周寻起床时，已经将近八点。他帮她收拾好，又帮她把被子裹好，转身走近浴室。 他挤了牙膏，想到什么，将刷牙放到牙杯上，将乔七的洗漱用具和护肤用品分几次挪了过来，摆放整齐，这才又拿起牙刷。 镜子里的男生窄腰劲瘦，腹肌薄而紧实，肩膀上有几处红痕。 周寻凑近，用指腹抚了抚，才看出细小的牙印和指甲印。 乔七看着很乖，被他逼得狠了也会亮出利爪。 周寻笑笑，拿着牙刷靠在门边，看着床上鼓起的娇小身影慢悠悠刷子里的吹风机停下呜咽。 女生窝在被子里，黑发铺在枕面上。她似乎有些热，向下扯了扯被子，露出的肩膀上是他留下的暧昧痕迹。 周寻将吹风机的线收好，准备放回去时，手指被勾住。 乔七闭着眼睫，声音模糊朦胧，小声地念着什么。 嘀嗒，嘀嗒。 床头桌上腕表的指针指向零点，又转动向前。 他凑近，耳朵贴紧她的嘴唇，才听到她的咕哝。 她像是累坏了，呼吸很轻，声音轻软迷糊，似已经陷入梦境。 她说。 “哥哥，生日快乐。” 第 98 章 缱倦 魏雪的电话拨过来时，周寻正拎着一件羽绒服开门。 暖风扑面，房间里静悄悄的，客厅的窗帘拉得严实，只在边角处漏出一隙阳光。这隙阳光一直落到沙发前的毛毯上，映亮白色大衣衣角。 大衣是乔七的，他昨晚顺手放在了这里。 他房间的门仍关着，如同他出去时那样。想到睡在床上的人，周寻勾唇一笑，回身关门，将一室寒意掩在门外。 他边换鞋边接通电话，魏雪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 “拍好照片了吗？”魏雪问。 “没有，民政局可以了下唇角，退掉衬衣随手丢到一旁，露出精瘦的腰腹和胸膛。 他探手摸到腰带时，乔七紧张地闭上眼眸，过了片刻又睁开。她动了动腿，卷着被角笨拙地向床头挪去。 快要挨到枕头时，脚踝忽地被箍住，男生轻轻一扯，毫不费力地将她拖回。 夜晚也由此开始。 脚踝上酥酥麻麻的，腿上也是。湿热感一路上袭。 她蜷了蜷腿，又被压着展开。 头顶的吸顶灯太亮，他遂了她的意，换成那盏床头小灯，顺势拉开抽屉取出东西。 男生慢慢拆着盒子，每一道声响都牵动她的神经。 他早已热出了一层汗，被子搭在腰间，身下的女生闭着眼，脸颊粉红，不敢看他。 不知怎么就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周寻拿了一片塞到她掌心，看她轻颤着，凑到她耳边，吻着拍。” “好，我马上要回去坐诊，记得领证之后发给我和你乔叔——”魏雪在对面一笑，“可以改口了，记得发给爸爸妈妈看一下。” 周寻眼圈倏地发热。他低低应上一声，挂断通话。 他转了转手上的戒指，望着那隙光发起呆。 转眼间已经过去三年有余，那一年高考过后沙滩上的烟花，沙滩上的承诺似乎就在昨天。 那一年的少女脸颊褪去稚嫩，身段渐成，言行有了大人模样，只在他或相熟的人面前流露出一点顽皮样子。 那一年的他，和现在的他。 周寻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手工定制西装和大衣，默了片刻，将车钥匙放在鞋柜上。 时间向前走，她和他也是。 昨晚拎回来的食盒仍放在鞋柜上，他先将食盒拎到厨房，又提着羽绒服和大衣推开乔七房间的门。 一室。 周寻轻声进门，将两件衣服挂进自己的衣柜，忽地想起高中毕业那年去旅游时乔七说过的小小愿望——她的衣服和他的衣服挂到一起。两件白色衣服为他的衣柜增加一抹亮色，亲密地依靠着旁边挺阔的西服。 大学情侣出去一起住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当初答应了乔林，尽管住了这边的房子，他仍把持着最后一道线。 只是昨晚…… 周寻瞥向沙发上她昨天脱下的旗袍，叹一口气，揉了揉额角。 他没想到自己会功亏于溃在最后一天。 手机忽地嗡嗡声震动不停，周寻瞥一眼来电，坐在床边接听。 对面很乱，似乎是在布置着什么，林奕一边支使着陆星然一边问他这边。 “我们这儿准备好了，你们快到了吗？从七七进门就开始对吧？” 林奕的嗓门很大，床上的女生紧了紧眉头，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没一会儿，她又拉上被子蒙住头，整个人蜷了蜷。 周寻笑一声，掀开被角去揉她的耳朵，嘴上回复林奕，“我们晚一点儿过去。” “晚，晚一点儿？几点啊哥哥，马上九点了，你俩现在过来，你跪下求婚，再去民政局排队，上午能领到证吗？我看今天新闻报道里去领证的人特别多，那队伍排的，到大门口都不止——” 被子里的女生仍缩着，期初并不打算理他，被揉得急了才拨开他的手，嘟囔了一句“不要了”，又拉上被子盖住自己，往远离他的方向挪动。 屋子里静悄悄的，乔七声音不大，仍被对面听得一清二楚。 林奕仿佛被噎住般安静了几秒，连声“卧槽”，又骂了一句禽兽，乐着说：“我这真的是皇帝不急……懂了懂了，你们抓紧时间过来，其他事儿兄弟给你安排好，今天中午前让你成为有妇之夫。” 不等这边回答，他兀自贼笑着挂断通话。 周寻将手机放在一边，勾着唇角静坐了一会儿，掀开被角去挖床上的人。 两人昨天闹到半夜，睡得并不算晚。今天早上他被生物钟唤醒，没有像往常一样起床，只静静看着怀里沉睡的人。 女生呼吸轻缓，细软的手臂和肩膀上点点红痕，是他昨晚留下的。他皱着眉轻轻摩挲了下，又把周边皮肤磨得更红。 乔七掀开眼睫，软着眼神盯了他一会儿，小猫一样往他怀里蹭。 被子下两具年轻的身体相贴，周寻眉心一跳，紧绷着全身肌肉没动。乔七找了个舒服姿势，枕着他的手臂，额头抵着他的胸口，没了动静。 外面天光微熹，偶尔传来一两声鸟鸣。 周寻睁着眼睛，手上隔着一层被子慢慢拍着她的背，心里默算着今天的计划。不多时，怀里再度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停了动作。身体早已绷得难受，周寻低头吻了吻女生发顶，慢慢抽出手臂。 胸膛女生额头几寸，手臂抽出小半截，乔七忽地睁开一条眼缝。 周寻屏住呼吸。 乔七还懵着，眨了眨眼睛闭上，不过须臾又睁开，眷恋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眯着眸子往他身边蹭。 女生软软的嘴唇贴在他的下巴上，轻轻亲了亲，低声抱怨了一句“胡子扎人”，又咕哝着：“冷，抱抱。” 说完话，她又往他身边蹭，身体不可避免地和他摩擦触碰贴合。 温热的呼吸落不大，雅黑色，质地紧密，像是特意定制的，盒盖上用烫金字体印制了他的名字。 周寻好奇地敲了敲，砰砰作响，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东西。他翘起唇角，将羽绒服和大衣又取下，瞥了一眼盒子，笑着将柜门关好。 既然是她准备的惊喜，那他便等她亲自揭晓。 他提着两件衣服推开自己的房门时，大床中央的女孩依旧睡得很熟。她侧躺着，被子掩到下巴处，露出小小的一张脸，嘴唇红润，鼻头小巧，长长的睫毛垂落着，偶尔提一下秀气的眉，似乎是梦里遇到了什么难事可着我一个人薅？” 陆星然声音不低，屋子里的人一起朝话题中心的两人看去。 程辙迎上简初的目光，看她眨着眼睫快速转移视线，盯了她片刻，心情很好地低笑一声，问陆星然，“什么事？” “七七周寻有事过来晚，要派一个人去民政局帮他俩排队。”林奕抢答，拿在唇角，周寻身体绷得更紧，他僵着没动，没过几秒，乔七咕哝着催促，“后背冷，抱抱我。” 周寻忙将手臂收回来，拉好被子，手臂落到她腰后，揽紧她。 起牙- 林奕挂断电话后拿着手机兀自笑了会儿，被顾念拍了一巴掌才抬起头。他拉过顾念耳语几句，顾念又给他一巴掌，转过身自己也笑了，走到简初姜茉张静那边还一直笑个不停。 张静好奇地拉着她问林奕说了什么，她也不好意思答，只摆着手笑。一旁的姜茉略带疲乏地靠在椅背上瞟了这边一眼，想到乔七昨天那一身穿着，了然地低下头笑笑。 陆星然手里抓着几根红色礼炮从房间出来，啧一声，“老林，你和周寻商量好的？真放礼炮？太土了吧！” 林奕嘿嘿笑着收起手机，从他手里拿过一根，“不用商量，土即是潮啊。”他将礼炮在手里掂了掂，“你昨天放了一根他不是也没说什么？” 是没说卦了个彻底。 周寻抬起目光瞥他一眼，倒也没瞒着，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置业顾问眼观鼻鼻观口，客气打断两人，刷了卡请周寻输入密码。 陆星然这才注意到，周寻拿出来两张卡。一张卡粉红色，透明卡套，卡面印制着一只大眼睛小鸟，一看就是女生喜欢用的。另一张卡是黑色，低调内敛。 粉色卡上余额几万，不够买下这里一平米，周寻认真地签了名，又刷黑卡。 后来陆星然才知道，那张卡是乔七的，她平日不用，但是每个月都会认真地存上一笔，名为安乐小窝幸福建设基金。 这名字又才又拗口，想法和意义却好。也难怪周寻把那张卡保护得很好，签字时也极为认真。 那是乔七为她和周寻的未来做的努力。 客厅沙发腿边金光一闪，陆星然低眸，瞥见沙发腿边藏着的一块金箔碎片。他俯身将它捡起，捏在手里，仿佛看到了自己那三根被拔出的头发，头皮突突的疼。 他将礼炮抛了一根给程辙，又抛了一根给程子恒。 “今天你们三个玩儿。” 他要躲得远远的。 程辙接了礼炮握在手心，玩鼓槌似的在手中转上一圈，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漫不经心地扫向几米外的简初。 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连衣长裙，裙摆垂落到脚踝位置，上身罩一件杏色开衫毛衣，整个人柔软温和，眉眼低垂，唇边挂着浅笑，和顾念凑在一起低语着什么。 同平时见到他时冷若冰霜的样子判若两人。 程辙喉结滚了滚，听到陆星然正提到自己。 “程辙也单身，林大奕，你怎么就少女清香。 乔七过来住的时间少，被子整齐地铺落在床面上，枕头旁放置着一只毛绒兔子，是他们某次外出时在娃娃机上抓来的。 床头桌上摆着她的水杯，旁边倒扣着一本书，两只耳机随意地散在桌面上，就好像主人刚刚出去一样。 周寻进门，将羽绒服挂进她的衣柜。 衣柜里只挂着几套衣服，空落落的，因此隔层上放置的纸盒便尤为显眼。 纸盒着礼炮在自己手心敲了敲，“看来看去，就老陆合适。” 陆星然“嘿”一声反对，“这一屋子这么多人，谁去不行？” 周寻乔七过来的晚，林奕也不再着急，坐到一旁的沙发上细数。 “辙哥现在这咖位，跑去民政局排队，那不得炸了微博？这么冷的天气，不能派女孩子们出去挨冻吧？今天又是情人节，我和子恒也得陪女朋友啊。” 林奕呲着牙笑，“老陆，辛苦了啊！” 一堆人或笑或憋笑地看过来。 顾念补了一句，“为了你妹的幸福，去吧！” “……” 陆星然点了点顾念又点了点林奕，拎起沙发上的外套出了门- 乔七被周寻带出门时已经九点半。她吸着一喝牛奶，靠在副驾上打了个哈欠，转头问：“他们这么早就到了啊？” 往年给周寻过生日也没这么着急过。 路遇红灯，周寻踩下刹车，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今天下午大家都有事。” 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 视频里的画面从南礼到北城，从附中到B大，从夏季到冬天，从清晨到日暮。 视频里的她从16岁到21岁，跑着的、跳着的、笑着的、某次生气着的。 视频里他从17岁到22岁，哄她的、逗她的、喊她别闹时恼怒的、喊她别闹无效时倍感无奈的。 视频的结尾处是他们的小时候。她眼里汪着一泡泪，张嘴吞掉他递过来的瓜子，探过身，嘟着嘴唇亲在他脸上。 时间流转，岁月无声，原来他们已经认识这么多年，走过这么多路。 屏幕暗下去，背景音乐里的《love story》渐入尾声，乔七按了下眼尾，正准备去寻人，满室灯光忽地亮起。 乔七自己搬盒子。 啊 礼物，她的愿望贴，他帮她整理过的习题集和试卷，幸衣，领口裹覆着喉结，整个人有种禁欲的清贵，想到他肩膀上的牙印，乔七舔了舔唇角。 车里暖气打得足，周寻的衣袖袖口半折着，露出半截结实的小臂，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着。 很少见到他这样。 乔七打量他半响，眼神骨碌碌直转，吐出吸管问：“周寻，你在焦虑吗？” 手指倏地没了动静，周寻转头望过来。 两人的毛衣是情侣款，高高的衣领束着纤细的脖颈。阳光透过车窗淡洒，乔七的头发安静地垂在肩上，整个人纯净乖巧。 她嘴角沾着一点白色奶渍，恍然间，让他回想起以前吻她时满嘴的奶香。 红灯转绿，周寻收回目光，迎着光驱车向前，唇边笑容缱倦。 “我在期待。” 第 99 章 第 99 章 第九十九章 车子驶入陌生小区车库时，乔七朝左右张望。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周寻唇角勾笑，没答。他将车停好，为她拢好衣服，牵着她下车。 刷卡，踏入电梯轿厢，修长好看的手指按动顶层数字键。 电梯轻盈上行，乔七心脏因为某个猜测咚咚直跳。 答案呼之欲出。 她抿了抿唇角，想问周寻，又耐下心来。 电梯侧壁光亮如镜，里面的两人穿着情侣款大衣，一黑一白，衣袖相贴。十指相嵌，男生的手握着女生的。 乔七微一侧头，周寻什么，周寻只皱着眉头设置扫地机清扫，又在新房里转了一圈，查看有没有什么不妥。 这边小区是新建，地理位置优越，寸土寸金。 陆星然还记得和周寻一起去买房那天，两个男生跟在置业顾问身后到顶层大平层转上一圈，周寻毫不犹豫地掏了卡。 那几天刚好乔七回南礼办事，周寻一直垂着目光和她发信息，因此也就没注意到置业顾问边登记资料边瞟过来的眼神。 那眼神里有探究、有暧昧，以及呼之欲出的粉红色泡泡。 他当时全身汗毛直竖，不得不扯着周寻聊上两句。例如“你偷偷来买房是给七七惊喜吗”，“房子打算装修成什么样”，“刚好两个房间朝南，另一间可以做成婴儿房”，“你求婚的戒指买好了吗”，“准备哪天求婚”…… 置业顾问的眼神正常了，周寻的眼神不正常了。 他和乔七一路同学，感情甚笃，曾经陪伴乔七的时间甚至比周寻要长，出于朋友间的界限，再加上男生性格大大咧咧，平时对他们两人的感情并不八卦，今天为了暗戳戳洗脱某种“嫌疑”，把两人间的事八眼底含笑，正垂眸望着她。 叮一声，电梯到达。梯门缓缓开启，有暖风扑来，吹动女生耳畔碎发。 乔七回眸。 入眼的客厅极大，一侧陈列着一张巨大的直排沙发，沙发前铺着地毯，地毯中央一张圆形小桌，正对面贴墙放置着一排书架。 圆形小桌上放置着几听红罐可乐，距离有些远，乔七依稀能看清上面印着的“欢迎回家”字样。 窗帘大开，透过玻璃幕墙能看到远处的楼宇与天空一角。 今天天气极好，阳光四洒，一室明亮。 乔七心脏热烫，咚咚直跳。 被牵着的手动了一下，她跟着周寻迈步向前。 身上的大衣被褪下，脚下被递上一双棉质拖鞋，乔七被周寻领着，踏进房间。 走进来，一望，才发现虽然是北方城市，景致却有些江南园林的味道。 影音室距离客厅并不远，乔七将隔音门推开一点，便听到了《love story》的前奏，以及跃然而上的清甜女声。 “有人问，青春是什么？” “青春是飞鸟，来的时候无声无息，像春天的第一场雨，树上的第一棵芽……” 五年前的画面涌入眼前，乔七愣在原地。 她仍记得那天学校礼堂里回荡的她的声音，也仍记得画面上掠过的飞鸟。 乔七轻轻推开门。 与五年前不同，画面里的少女眉眼弯如月牙，唇边的笑明媚自信。她站在绿树前，站在蓝天下，站在有飞鸟掠过的楼顶，轻谈着“青春”。 画面里的她脸颊仍稚嫩，身上裹着一层柔光，眸光轻闪，手里握着一只芒果歪头唱着儿歌。 影音室里中央一张双人沙发，乔七踏着厚重的地毯走过去，轻轻坐在上面。 运草照片，两个人恋爱的手账本，两个人的校服。 推开另一间， 领证后男主眼圈红了 结婚证发朋友圈 领证 求婚 生日礼物 生日愿望 男二帮排队 喊老婆 回学校去捐助 朋友们的礼物 林奕，byt，那一年没送成，今年补上 顾念，性感内才得以窥其全貌。 这套房子占据顶楼整层，比她预想的要大得多。 转过半层，她才找回自己的嗓音，“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房子吗？” “是，是我们两个人的房子。” “用你的安乐小窝幸福建设基金，和我的安乐小窝幸福建设基因买下的。” 乔七眨眨眼睛，而后轻轻一笑，上前搂住他的腰，脸贴到他胸口，“谢谢男朋友。在你的生日这天，给我这么大的惊喜。” 男生心跳稳健，就这样听着，便能给她一种安全感。 她抬起头，望着他，“我想继续转转。” “好，”周寻答应，他向前一指，“前面有影音室，你先过去，我把衣服挂好就来。” 乔七看他往反向走，判断他去的应该是卧室，便沿着玻璃幕墙独自向影音室走去。 这个小区是新建，她只在车子开入地下车库前瞟见了庭院里错落有致的景色，这会儿向下衣，黑色非常趁你，宝贝 七七 嗯 宝宝 嗯 宝贝 嗯 老婆 ……嗯 老顾仍是一身规整正装，他戴着眼镜，一手端着水杯，一手隔空朝这边点了点。 陆星然展臂和他打一声招呼，身上的校服被风吹得鼓起。 【全文完】 第 100 章 第 100 章 第一百章 车子驶入陌生小区车库时，乔七朝左右张望。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周寻唇角勾笑，没答。他将车停好，为她拢好衣服，牵着她下车。 刷卡，踏入电梯轿厢，修长好看的手指按动顶层数字键。 电梯轻盈上行，乔七心脏因为某个猜测咚咚直跳。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她抿了抿唇角，想问周寻，又耐下心来。 电梯侧壁光亮如镜，里面的两人穿着情侣款羽绒服，一黑一白，衣袖相贴。十指相嵌，男生的手握着女生的。 乔七微一侧头，周寻眼底含笑，正垂眸望着她。 “怎么了？”她问。 叮一声，电梯到达。梯门缓缓开启，有暖风扑来，吹动女生耳畔碎发。 乔七回眸，瞳孔微微张大。 入眼的客厅极大，整体暖色调，一侧陈列着一张巨大的直排沙发，沙发前铺着地毯，地毯中央一张圆形小桌，正对面贴墙放置着一排书架。 圆形小桌上放置着几听红罐可乐，距离有些远，乔七依稀能看清上面印着的“欢迎回家”字样。 客厅尽头的窗帘大开着，透过玻璃幕墙能看到远处的楼宇与天空那一角湛蓝。 今天天气极好，阳光四洒，一室明亮。 乔七心脏热烫，咚咚直跳。 被牵着的手微微一动，她被周寻牵着迈步向前。 身上的羽绒服被他温柔褪下搭在臂弯，脚下被递上一双棉质拖鞋，乔七被周寻领着，踏进房间。 走进来，才得以窥其貌。 这套房子占据顶楼整层，比她预想的要大得多。 转过半层，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房子吗？” “是，是我们两个人的房子。”周寻勾着唇角，“用你的安乐小窝幸福建设基金，和我的安乐小窝幸福建设基因一起买下的。” 乔七眨眨眼睛，而后轻轻一笑，上前搂住他的腰，脸贴到他胸口，“谢谢男朋友。在你的生日这天，给我这么大的惊喜。” 男生心跳稳健，就这样听着，便能给她一种安全感。 她抬起头，望着他，“我想继续转转。” “好，”周寻帮她顺了下耳边发丝，向前一指，“前面有影音室，你先过去等我，我把衣服挂好就来。” 乔七看他往反向走去，判断他去的应该是卧室，便沿着玻璃幕墙独自向影音室行去。 这个小区是新建，她只在车子开入地下车库前瞟见了庭院里错落有致的景色，这会儿向下一望，才发现虽然是北方城市，景致却有些江南园林的味道。 影音室距离客厅并不远，乔七将隔音门推开一点，便听到了《love story》的前奏，以及熟悉的清甜女声。 “有人问，青春是什么？” “青春是飞鸟，来的时候无声无息，像春天的第一场雨，树上的第一棵芽……” 五年前的画面涌入眼前，乔七愣在原地。 她仍记得那天学校礼堂里回荡的她的声音，也仍记得画面上掠过的飞鸟。 她轻轻推开门。 与五年前不同，画面里的少女眉眼弯如月牙，唇边笑容明媚自信。她站在绿树前，站在蓝天下，站在有飞鸟掠过的楼顶，轻谈着“青春”。 画面里的她脸颊仍稚嫩，身上裹着一层柔光，眸光轻闪，手里握着一只芒果歪头唱着儿歌。 影音室中央一张双人沙发，乔七踏着厚重的地毯走过去，轻轻坐在上面。 视频里的画面从南礼到北城，从附中到B大，从夏季到冬天，从清晨到日暮。 视频里的她从16岁到21岁，跑着的、跳着的、笑着的、某次生气着的。 视频里的他从17岁到22岁，哄她的、逗她的、喊她别闹时恼怒的、喊她别闹无效时倍感无奈的。 视频的结尾处是他们的小时候。她眼里汪着一泡泪，张嘴吞掉他递过来的瓜子，探过身，嘟着嘴唇亲在他脸颊上。 时间流转，岁月无声，原来他们已经认识这么多年，走过这么多路。 屏幕暗下去，背景音乐里的《love story》渐入尾声。乔七心脏如同盈满一室温水，温和而安定。她伸手揉了一下眼尾，正准备起身去寻人，从脚下到墙边，从角落到屋顶，灯光接次亮起，音乐轻奏。 影音室四壁布满鲜花，屋顶飘着气球，她来时走过的地毯上红色玫瑰花瓣为引，燃着落地蜡烛小灯，通向角落里玫瑰花朵花枝编扎而成的时光树。 红色的花树繁茂盛大，花枝上挂着一块块方形小牌。 乔七回头张望，简初和姜茉笑着从门外走进，轻推着她到花树前再度退下。 乔七又回头看上两眼，见没有人进来，回过身。 她摘下一块小牌。 方形小牌上的字迹笔锋锐意，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上面的内容也是。 17岁那年的她，在春节时和他一起走过九曲桥，她让他跟在身后，叮嘱他不要回头。他告诉她，他们两个一定能考到B大。还有他引着她说出的那句话，“情人走九曲，天长又地久。” 18岁那年的她，面对他的追求从慌乱心动到认定彼此，雨夜里她问他要不要和她谈恋爱，他发着烧顶着风雨来到她楼下，只为看她一眼。 …… 乔七翻着一块又一块小牌，回忆着一件又一件往事，眼角发热。等她看完最后一张，头顶蓦地被罩上一层头纱，她回过身时，顾念已经笑着跑走，门边立着一道利落身影。 周寻手执一束鲜红玫瑰，遥遥望了她片刻，抬脚朝她走来。 男生目光深邃如海，视线不曾移开她一刻。 两人的距离并不远，乔七却觉得有一个世纪那样长。 他一步一步，步伐坚定，如同踏在她心上，乔七心脏滚跳。 两人距离不过半步时，周寻停在她面前，唇角挂着笑，右膝缓缓跪地。 乔七低眸。 面前的男生眉眼英挺，身型挺阔，虽然半跪着，依然很高。 红色丝绒盒里的钻戒熠熠生辉，乔七却只能望进他眼里。 那里盛着最赤诚最坦荡的爱意。 周寻抬眸，紧绷着嗓音开口。 “七七，我们在襁褓中相识，陪伴了彼此最无忧的幼年时光，中间分开十一年，又在最美的年龄再遇。” “有时我想，缘分是什么，爱情是什么。或许就是我们这样，兜兜转转，再遇到彼此，我走向你时，你肯向我走来，我向你伸出手时，你肯向我伸出手，我爱你时，你肯爱我。” “你还记得那年夏天，我们的约定吗？” “我一直记得，也一直在努力。” 他拿出那枚戒指，慢慢抬高，唇角笑着。 “七七，你愿意嫁给我，继续谈这场没有期限没有终点的恋爱吗？” 乔七眸子里挂上水雾，眼前已经朦胧一片，她张了张唇，门边忽地几声起哄。 顾念举着一块“我磕的CP始终是真的”的牌子被挤到门内，简初姜茉共同将一块“marry me”的灯牌举在身前，张静笑着喊了一声“嫁给他”，后面林奕程子恒几声响亮的口哨，再后面的程辙举着DV。 原本暖人温馨的气氛被打破，乔七笑着低下头，伸出自己的手指，语调轻扬，“周寻，我愿意。我愿意和你共携手，愿意和你共白头，也愿意和你继续谈这场没有期限没有终点的恋爱。” 戒指被推到指根时，口哨声起哄声“怦怦”礼炮声再次响起，金色金箔碎片飞舞。 乔七接过一片金箔，想到昨晚陆星然头顶的那片，弯着眸子慢慢笑起来。 被推到周寻身上，又被一起推出门时，乔七人还有点懵，她向前迈了一步，“哎”了一声，“房子还没看完，生日也没过呢，”又被周寻拉回来。 顾念在外面摆摆手，朝她挤眉弄眼，“领到结婚证你们小两口想怎么过怎么过。” 电梯门缓缓关上。 乔七眨眨眼，默默站回周寻身旁，脸颊微红，低声咕哝：“大家今天好忙啊，下午不是也可以领证嘛，这么急。” 周寻牵上她的手，垂眸看她，“是我等不及。” 乔七一愣，而后笑得不行。她晃了晃手上的戒指，“已经答应了，难道我还能跑了吗？” 周寻抬起目光没再看她，唇角仍勾着，“当时不是说好到年龄卡点领证吗？” “卡点？” 乔七弯弯眉眼，绕到他身前拽了拽他的袖子，“当时说了这个词吗？” 周寻没答，只看着前面的电梯门，眼角已经压不住笑意。 乔七抬手去戳他胸口，不依不饶地又问：“是不是有人刚刚加进去的？” 电梯门恰好在这时打开，腰上一紧，身体毫无预兆的腾空，乔七“啊”一声，抬手紧紧抱住男生脖颈。 鼻尖抵着她的衣服，周寻低笑几声，将她半扛半抱在身前大步走出去，“不是怕你跑，只是想早点换身份。” 他开了车锁，将她放进副驾，抵着她的唇瓣轻吮。 “想名正言顺地喊你老婆。” “更想听你叫我老公。”- 又是一年盛夏，梧桐树枝桠繁茂绿意如新，蝉鸣声依旧。 南礼附中高一高二楼先后翻新，只剩高三楼还维持着旧时样貌。 周寻从校长室出来又告别原来的班主任老穆时，刚过下午四点。 阳光依旧耀眼。 他眯了下眸子，将红色捐赠证书握在掌心，低头查看了消息，叹了一句“小没良心”，拨通乔七电话。 嘟嘟两声后，电话接通，女生甜润的嗓音透过听筒撞进耳膜。 “老公，你忙完啦？” 周寻“嗯”一声，走下楼梯。 正逢课间休息时间，身着蓝白校服的男生追打逃闹，卷着一阵风从他身边窜过。也有手挽手的女生红着脸颊从他身边缓慢走过，悄悄回头看上一眼，又在注意到他指间的戒指时黯下眼眸。 “我们在以前上学时常吃的那家小饭馆，你过来吗？” “一会儿什么安排？”周寻问。 “安排呀，我问问，”乔七似乎正在吃着什么东西，顿了几秒才说：“周寻问你们等一下有什么安排。” “我都行，”顾念说，“姐今天主打重返十八岁，去哪里无所谓。” “看看学校吧。”陆星然答。 “那你刚刚不和周寻一起？” “我又没捐楼，哪好意思让校长接待。再说……” 对面倏地没了声音。 周寻绕过高三楼前的草坪，走上通向校门口的林荫路，“那你们现在过来？” 乔七嘻嘻一笑，“你先过来，我们给你准备了惊喜。” 周寻轻挑唇角，挂断电话。 南礼这几年变化极大，街道翻修，高楼林立，附中附近却像被按住了暂停键。 天气燥热，店主们躲在店内吹着空调，冷饮店外排着几名蓝衣和黄衣小哥。 周寻回复完手机上的工作信息，走进一家便利店。冷风将额间刚冒出的细汗吹落，他走到冷柜前，拿出一瓶电解质水，又随手取了几瓶饮料。 店员打着哈欠扫码结账，说上一句“欢迎下次光临”，目送客人出门后弯腰伏在收银台旁。 走到小餐馆外时，周寻身上又冒了一层汗。 老板娘似乎还记得他，微愣之后笑着招呼，告诉他朋友们都在楼上。 周寻点头问好，提着饮料上楼。 走到转角处时，正巧听到陆星然的声音。 “我这几年没胖吧，怎么这衣服穿着这么不对劲儿？” 周寻抬脚上楼，顾念背对楼梯口方向，身着蓝白校服，顺了下上衣衣摆坐好。 “没胖没胖，你现在也就是个200斤的小瘦子。” “二百？”陆星然瞪眼，“85公斤，标准体重好吗？” 他扯了下自己的袖子，握拳用力，秀了一下肌肉，一脸得意，“看没？不薄不厚，刚刚好。” 顾念“哧”一声，“不薄不厚，你当涮牛肉呢？几秒钟出锅啊？” 周寻拎着饮料走进，将袋子放在桌上。陆星然抬头翻找，自觉地绕过电解质水，拿了一瓶可乐。 “七七呢？”周寻问。 “我在这里。” 周寻转身，一身蓝白校服的女生出现在视野内。 她这几年变化不大，还是很瘦，高中的校服穿在她身上依旧宽大，今天扎起马尾，又是一副学生模样。 乔七理了一下领口，笑着走近，“怎么样？你老婆还很青春吧？” 顾念目光扫过两人，藏在桌下的双手搓了搓。 “啧啧……”陆星然捏着可乐瓶子添乱，“老夫老妻了，怎么还这么腻歪。” 周寻没理，他扫了一眼女生有些干燥的唇，将电解质水瓶盖拧开递过来，“很青春，看起来只有十八岁。” 乔七嘻嘻笑着接过，小口抿着，下巴点了点座椅上的一套校服，“你的，赶紧去换上。” 老板娘看着四人从楼下走下时，笑着哎呦了一声，“几年过去，我看你们和上学的时候没什么变化，男生还是这么帅，女生还是这么漂亮。” 她看一眼乔七和周寻牵在一起的手，“终于在一起了？” 乔七微讶，随即反应过来，大概那个时候老板娘也看出了周寻对她的喜欢。 她扬扬手上的戒指，笑着开口，“我们已经结婚了。” 从小餐馆出来，走上附中旁的小路，顾念笑着开口，“你们三个当年逃课的时候，跳的是哪里的墙头？” 陆星然领着人走近，“就是这里。” 附中的学生似乎认准了这一块墙面，和以前相同，这里仍是比周围的要白。 陆星然站到墙下，搓了搓手，乔七忙出声，“你干什么？” “上去看学校呀。” “……你说的看，是这种看？” “不然呢？” 乔七止住声音，侧眼去看周寻，眼神跃跃欲试。 周寻无奈地看她一眼，停下脚步。 “还是以前那样吗？”陆星然问，“我先上去，你把你老婆递给我？” 周寻乜他一眼，没理。 这边的顾念已经快要笑倒，她站在墙下，伸手向上够了够，指尖距离墙头还有二十余公分，“我怎么上去？” 陆星然看她一眼，“自己想办法。” “……我还是不是你妹妹？” “今天不是，七七，我先上——” 话说到一半，陆星然止了声。 乔七站到墙边，伸直手臂，周寻掐住她的腰，将她向上送，等她手指扒着墙头，改为托着她的腿。 乔七探出头悄悄向里望，过了两秒说了一句“安全”，周寻用力将她再度托高，乔七腿脚麻利地坐上墙头。 她侧身坐着，对着周寻呲牙一笑，“老公快上来，有惊喜。” 周寻轻轻向上一跃，双手攀住墙头，翻身而上，身影停滞片刻后坐好。 乔七侧身问他，“惊喜吧？” 周寻低声一下，“惊喜。” 墙下的顾念好奇死了，依法炮制，让陆星然托着她上了墙，笑了片刻后叫陆星然，“快上来，大大的惊喜。” 陆星然狐疑地扫视一圈，站到墙壁一跃。 等他翻上墙头，乔七已经笑倒在周寻身上。 老顾仍是一身规整正装，他戴着眼镜，一手端着水杯，一手隔空朝这边点了点。 陆星然一愣，展臂和他打一声招呼，嘴上喊了一声“老顾”。 老顾推开窗，朝几人举了举水杯，又喊：“你们几个，一会儿来我办公室报到。” 墙上的男生女生笑着答应。 夏季的风依然燥热，也依然能将校服吹得鼓起。 高三楼传来朗朗读书声。 盛夏正行，青春正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