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岁还是喜欢男大生》 1. 寡妇年 [] 晚上七点,Tmood里的客人寥寥无几。这是一家上下两层的清吧,这会儿座位都还空着,只有调酒师和下午班的服务生在吧台正聊得热火朝天。 迎客的铃声响了一声,曲银灯用力推开了门。 她穿一件长风衣,左肩背着一只鼓囊囊的帆布包,环顾四周,找到了一楼最角落的双人座。 服务生刚打算过来点单,门铃声就再次响起。 “叶子!”曲银灯高兴地站起来。 叶子大名叫陈也,是她实习时认识的好朋友,两人当时在一家夫妻店演唱会公司,女老板管业务、男老板管财务。陈也妈妈跟女老板相熟,就让女儿去实习,好打发她大学毕业到研究生开学前的几个月空闲时间。 陈也跟调酒师、服务生打过招呼,朝着角落飞奔而来。 “想死你了!”两人紧紧抱了一下,曲银灯笑着问,“荣升助理教授,感觉怎么样?” 陈也从小学习就好,本科毕业于知名985,后来保研到了京光大学直博,又一路攻读博士后,年后刚刚成为学院的三名助理教授之一。 “心情很激动,身体很疲惫。”陈也是骑共享单车来的,脸上有点凉凉的,“每天跟着导师上课、做项目、带学生,今天中午都没休息呢!对了,你怎么这会儿休年假了?” 曲银灯招手叫服务生:“不是年假。今年春节不是有个跨年的项目嘛,最近刚完事,有三天调休,我就抓紧休了,省得后面又来活儿。” “那今天都干嘛了?” “上午……睡了个懒觉。”曲银灯假装思考了几秒钟,“下午去了健身房。” “很好,一如既往的自律。”陈也欣赏地比了个大拇指。 这家酒吧她们来过几次了,陈也要了一杯精酿和甜点、曲银灯点了一杯低度数鸡尾酒和招牌小食。 服务生走后,陈也才问:“好啦,不寒暄了,反正我每天就是课题、论文、学生这些事……倒是你,跟老吴怎么回事?年前咱俩电话,你不还说挺好么?” 曲银灯叹了口气:“年前是年前。这不是……他爸妈想让我们尽早结婚。” “尽早是多早?”陈也递给她一杯热水。 “年底之前吧,说想让我们先把证领了,酒席赶得及就办,赶不及就后年补办。” “后年?”陈也疑惑,“为啥?” 曲银灯双手拢住透明的水杯:“听说明年是什么……‘寡妇年’,不适合结婚。” --- 曲银灯男朋友名叫吴东岩,是前同事介绍认识的,在一起已经两年半了。 吴东岩是河北人,爸妈早年背井离乡到了通县,在菜市场蹬三轮送菜,每天起早贪黑。后来有了孩子,夫妻俩一合计,就在市场附近的棚户区里掏光积蓄买了个巴掌大的小平房。赶巧没两年赶上市场拆迁,平房正好在规划范围内,按照平米数折算,全家分到了一套不到50平的楼房一居室。 又过了几年,听说通州要修地铁,吴妈当机立断卖掉了旧房,跟老家亲戚借债凑了首付,在地铁规划沿线买了套小三居的期房。 当时吴爸是不同意卖房的,还因为老婆背着自己借钱,气得在家大动干戈。但吴妈性子彪悍,硬是扛住了全家人的压力,宁愿租房也要节衣缩食供这套房子,为了省钱,又带着儿子、丈夫重新住回了破旧的平房里。 她不会干别的,跟丈夫一边吵、一边另外找了菜市场,继续起早贪黑蹬三轮。 楼房还没封顶,北京房价就开始第二轮大涨。 眼看楼盘二期开盘价比一期翻了一倍,吴妈手头的债刚还了一半,又腾挪着从菜市场邻居们手里借了一笔,从一期业主手里买了一套最小户型的现房一居。 吴爸急得直拍大腿:“房价眼看到顶了!多少人都在卖,你还敢买?” 吴妈办事风风火火,嘴上也不饶人,狠狠把丈夫骂了一顿,手底下的活儿却一点没停。 趁着房市人心惶惶,她找了建材市场的熟人,用底价装好了两套房子,自己一家挤在一居室,隔壁三居室开始挂出租。 刚开始房租也才几百块,但随着房价一波接一波地涨,房租跟着水涨船高,没两年,就平了两套房的贷款,这下吴爸没话说了。 从那以后,家里大事小情,都由吴妈说了算,她也很得意,逢人便说自己有眼光。 不过人不可能一辈子站在风口,至此,吴妈的财运似乎也到头了。后来她又陆续投了一些钱去别的事情上,但都没再大赚过。亲戚朋友见不得别人好,除了要债还钱,来往自然渐渐少了。 不过有了这两套房,也算是有了一辈子的资本。 因为吴东岩没户口,在北京上到高中又回了河北。好在他比较争气,高考顺利考回北京,毕业后又考上了税务局,正好拿了户口指标,成了真真正正的北京人。 在东城区干了两年,吴妈又托关系把儿子调回了通州区税务局,就在家门口的分所上班。 拼搏了半辈子,吴妈终于觉得自己应该退休了,便在宋庄买了套带院子的小联排,很快搬了过去,城里的一居就留给了儿子一个人住。 --- 曲银灯是回老家过的春节,正月十六刚回来那天,吴东岩就找她说:“我妈去年底把那套三居收回来了,说给咱们做婚房。前几天我去看了,硬装已经差不多了,过段日子你要有时间,咱们一起去看看家电、家具,挑你喜欢的。” “啊?”这可把她说懵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年前你去我家,我妈不是说想让咱俩今年结婚么?”吴东岩没感觉有问题,“忘了?” 之前他提过几次,让曲银灯跟他回家见爸妈,但直到今年节前,曲银灯才第一次答应。 宋庄地方偏,她们开了快两个小时的车。曲银灯有点晕车,一程有半程都睡着。 因为是第一次见面,她特意买了礼物,吴东岩给拎进去。吴妈看着她很是高兴,热情地拉着她进屋说话: “曲曲啊,过完年小东都31了,也到该结婚的年纪了。更要紧的是你!阿姨是过来人,说话你得听——趁还年轻,早点结婚、要孩子,别等过几年再怀,到时候你可就遭罪咯……”< 2. 研究生 [] 陈也叹了口气,接着说: “这还光是结婚,之后要不要孩子?——你怀着孕、大着肚子,再每天挤一个多小时地铁上下班?还是他每天开车送你?你觉得可能吗?养条狗都做不到随叫随到,更何况一个大活人。我爸当年不也是嘴上天花乱坠,最后呢?还不照样出轨,那女的还闹到家里来,我妈气得差点没生下来我……” “这都是现实问题,你不能不去考虑。你俩是谈恋爱、不是卖身,他有他的优势,你也有的,没必要把自己弄得委委屈屈,到头来谁心疼你?” 她语气不算好,但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曲银灯也明白:“我没想过要孩子。我自己家庭不美满,性格、脾气都不好,没信心生孩子。” 桌上的甜点还都没动,陈也叹了口气,拿起叉子喂给她一块。 “曲曲,犹豫就说明你对这件事有顾虑。现在离婚这么难,不要冲动。他爸妈不是说明年不能结么?实在不行……你们就先办婚礼别领证,办了婚礼再想反悔还有退路,如果领了证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曲银灯点头,想起什么,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礼品袋:“年前去新加坡买的腮红,热门色号,国内都断货了。” 陈也夸张道:“谢谢宝贝!去年我都没时间出去玩,今年总算有周末了。你都不知道之前得多累人……” “学校工作有什么麻烦吗?”曲银灯顺着话头问。 两个人出来见面,不能只她讲烦心事。 “目前还行。”陈也耸了耸肩,“我跟学院领导、老师都很熟,人事上没啥。科研工作顶多就是累点,都习惯了。评职称也不是特别大的难题,主要还是学生……”她指指自己,“我都还是个孩子,给别人当导师,总感觉像偷穿大人衣服……” “确实,你本身长得就娃娃脸,又一直在学校没受过社会摧残。这么一看……”曲银灯仔细端详,“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 陈也边笑边叫起来:“我要骄傲了啊!” 从俩人刚认识开始,她就是格外活泼的性格。曲银灯以前则相反,一直比较内敛,工作了这些年才慢慢放开来。 “我倒很羡慕你,”陈也跟她碰杯,“你的身高、身材,都是我后天努力不来的。啧……我要是老吴,都不跟你争什么婚房不婚房,你想住哪儿我陪你住哪儿,天天死乞白赖赖着你!他要不珍惜,一扭脸你可就被别人抢走了……” “打扰一下,”调酒师端着托盘给桌上放了两杯shot,“这是还没开售的新品,送你们尝尝。” 陈也端起来饮尽,咂摸几下后说:“嗯……口感挺好,怎么不是你最爱的酸口了?” “舌头真灵。”调酒师笑了笑,“不打扰了,enjoyyourself。” 曲银灯也拿起来,刚尝了第一下,便觉一股浓烈的酸涩味直冲脑门,五官都皱成了一团:“这还不酸?” 舌头被刺激得不住往外分泌着唾液,她张大了嘴,久久不能缓过神来。 陈也大笑:“我们两个真的!从样貌到口味没有一样重合的,却能当朋友,真是神奇。” 曲银灯净身高一米七二,从初中开始就是班级女生里个头拔尖的,当时她还因为身材发育早而自卑,总是含胸驼背,上大学以后才好些。工作这几年,她衣着打扮一直偏成熟,前年开始又养成了健身习惯,看起来高挑挺拔、很有精神。 现在她在一家公关公司的企划活动部工作,负责甲方的线下活动、会议等,因为对接的都是一些知名企业或个人,需要给对方留下好的第一印象,所以她的日常穿着以干练简洁的风格为主。 陈也身高不到一米六,长着一张方圆娃娃脸,左脸还有一个小梨涡。尽管马上30岁了,她还是浑身上下透着可爱。 但跟给人的第一印象不一样,她为人非常要强努力、性格又很开朗,所以无论在哪儿,跟人相处都很如鱼得水——这也是曲银灯非常喜欢又羡慕她的一点。 “朋友之间要相似、也要互补。”曲银灯笑起来,“而且能像你一样,一直保持学生的心态,是一种福气。我要有你那么聪明,我也继续读书,省得天天给别人当牛马。” “这话说的,”陈也叹气,“好像在学校就不用给别人当牛马似的。我给导师当牛马的时间,一点不比你少……” --- 过了八点半,酒吧里人渐渐多起来了。 一行人推门进来,走在最前面的几个男生带着大家朝二楼包厢去。酒水已经备好,夜班服务生热情地迎他们落座。 陈也已经加了第二轮酒,她也点了杯鸡尾酒,特意选了不同口味的,要和曲银灯换着喝。曲银灯手里的酒还有个底,她喝的慢,就先没加。 “师姐?” 有人从背后拍了陈也一下,看着像大学生,穿着T恤和开衫,背着一个黑色双肩背包。 陈也惊讶道:“翟辛晨?你怎么在这儿?”她简单介绍了一下,“我闺蜜曲曲,这是我们学校自动化专业的师弟,也是直博的。他导师跟我导师是好朋友,我们之前在饭局上见过。” 翟辛晨对曲银灯点了点头,又对陈也说:“真巧啊师姐。” “是啊,你跟同学来的?” “对,带师弟、师妹出来聚聚,还有几个今年保我们导儿的大三学生——师姐懂,提前认识下。我刚打算上楼呢,觉得背影有点像你,就过来瞧瞧。” 陈也笑道:“那不打扰你忙了,快去吧。” 翟辛晨点了点头,脚下却没动。他当然知道陈也现在成了助理教授,于是问:“师姐,要不要一起?” “你们专业前后辈的,我去不合适。”陈也摆手婉拒。 “也不是聊什么机密,就是熟悉下而已,况且师姐也上过我们导儿的课,总算半个自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翟辛晨的笑容很是坦诚,“能跟师姐学习一些经验,估计学弟、学妹也会很开心的。” 热情难却,陈也似 3. 乖孩子 [] “呃……你好。”思绪被打断,曲银灯转过脸去。 一个坐在她旁边的年轻男生正试图跟她说话,他戴着帽子和黑框眼镜,看起来呆呆的。 她礼貌地笑了笑:“你好。” “嗯……我是潘冉。”潘冉扶了扶鸭舌帽帽檐,有些紧张地问,“你也是我们学校的师姐吗?” “我吗?”曲银灯很客气,“不是,我是叶子的朋友,已经工作了。”气氛有些尴尬,但她还是习惯性地没让冷场,“你呢?” “我是学自动化的,今年研二,下半年就研三了。”潘冉有些腼腆,说完一句就停住了。 曲银灯看出他的局促,和善地又问:“嗯……你们平时课多吗?” “不少。”潘冉停了一下,总算反应过来她在找话题,“啊!有时要上到晚上9点多,周末还得去办公室做实验、整理数据之类……说实在的,读研之前没想到会这么累,还以为能轻松一些呢。” 翟辛晨忽然站起来,朗声笑道:“方亚,你可算来了!” 刚上楼的是一个戴着银丝细框眼睛的瘦高个男生,烫着一头小卷发,双手揣在皮夹克口袋里。他跟迎过来的翟辛晨抱了一下,对大家说:“师兄、师姐好。” “这可是咱们专业的后起之秀!”翟辛晨拉着他给众人介绍,“今年才大二——比李霖他们还小一届,是现在学院的团委副书记。本来今天他跟我一起过来的,结果临时被厉老师叫去了。” 李霖跟方亚很熟,坏笑着端着酒塞进他手里:“来晚了可得自罚啊!” 方亚跟他碰了碰杯,似乎是低声说了句什么。他酒量一般便没多喝,只喝了两口就放下了。大家都是出来玩的,也没人真的去为难他。 李霖拉着他坐下,翟辛晨又介绍一遍:“陈师姐,材料学院的大拿师姐。” 气氛活跃起来,陈也跟他开玩笑:“你够了,不知道的以为你暗恋我呢!”她转向方亚,满脸羡慕地问,“师弟多高啊?” “……187。”方亚怔了一下,似乎没明白这个问题的用意。 “这可比发什么论文都厉害了!”陈也向他竖起了大拇指,使劲晃了几下。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方亚有些无奈,低头捏了捏眉心把眼镜装进口袋,假装很忙地起身去脱外衣,抻了抻里面卫衣的领口。 照理来说,他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除了他,在场的都是已经读研或确定保研的学生,他才大二,要到明年才有资格保研。不过他中意的导师正是翟辛晨的导师,再加他各方面成绩突出,很得导师喜欢,所以翟辛晨才特意把他一起叫来。 “瞧瞧这……宽肩窄腰大薄肌。”李霖羡慕地在他胳膊上捏了捏,又递来一杯酒,“话说你跟学妹怎么样了?有进度吗?” “哪个学妹?”翟辛晨耳朵尖得很,前一刻还在跟陈也说话,下一刻就看过来了。 “美院大一的妹妹,可主动了,长得也好看!上次我们去打球,学妹还来送水,我也算是蹭到了。” “看不出来啊,小方。”翟辛晨打趣道,“说起来,还没见过你谈恋爱呢。别说我没提醒你啊……”他回过头,对全场高声道,“还没谈恋爱的,赶紧趁现在抓紧谈!我告诉你们,等上了研究生,就再也找不到对象啦!” “翟辛晨你要死啊!”有人朝他丢过来几颗小番茄。 陈也现身说法:“别不信,研究生真找不到对象!都说‘寡人一路硕博’,可不是危言耸听。不过已经读了的也别灰心,等读到博士……就会麻木了。哈哈哈哈……所以你们师兄说得对啊,没谈的趁现在赶紧,别将来后悔不及。” “听见没有!”翟辛晨指指方亚。 “有合适的肯定谈。”方亚斜了李霖一眼,“这么多酒还堵不上你的嘴?” 潘冉忽然接了一句:“一听学弟这话,就知道你肯定眼光高了。” 曲银灯要去厕所,潘冉正站起来给她指方向,听见方亚的话便顺嘴接了一句。 方亚循着声音看过去,他倒是认得潘冉,可旁边的那个的女生却似乎没见过,方才翟辛晨也没介绍,不禁多看了两眼。 今天曲银灯穿了一件修身斜肩的打底衫和半身长裙,原本露着半截锁骨,却刚好被披肩发若隐若现地遮了一半。她不算白,但脖颈细长,卡座的灯光照下来,照得肩膀处的皮肤透着光似的。 她微微曲着腰往外走,单手捂着胸口,尽量不碰到人。 陈也一眼看见,便站起来问:“我陪你去?” “不用啦,又不是去丛林冒险。”她摆摆手,“我这么大的人了,你坐。” “下楼以后往那边走。”陈也给她指方向,瞟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潘冉,似乎对他有点兴趣。 方亚来得晚,正好坐在去楼梯口的位置,于是起身给曲银灯让路。曲银灯对他礼貌地笑了笑,随即很快移开视线,低头去看脚下的路。 一缕头发从侧肩落下,她顺手拂到耳后,离开了人群后总算吐了口长气。 厕所在酒吧后门旁边,是男女通用的两个隔间,里面都有人。 曲银灯在门口排队,拿出手机就看到吴东岩发来的消息:“玩的怎么样?” 她发语音回:“挺好的,本来跟叶子两个人,后来碰到了她同学,就一起了。大岩……我也忽然有点想念上学的时候了。” 她特意把刚才拍的鸡尾酒和甜点的照片一起发过去,等了好一会儿,吴东岩才回:“挺好,你玩吧。” 她眼中透出点小小的失落,轻轻叹了口气,删掉了本来打好的一行字。 从厕所出来,正好看见潘冉和方亚都在一楼吧台旁边,她本想假装没看到,结果潘冉却先瞧见了她,远远地招了招手。 “你们怎么下来了?”她只好过去问。 “来加酒。”潘冉指了指服务生正在装的大桶啤酒,“没想到这些人这么能喝,老翟点少了。” 方亚双手揣在卫衣口袋里没说话,目光却不经意间从她身上掠过。 她有所察觉,可等看过去,他的视线却早已移开了。 潘 4. 你多大 [] 到大四,曲银灯总算谈了第一个男朋友。 对方是生物学院大两届的研究生,主动追的她,但在毕业实习的时候,她没有选择留在本省,而是来了北京。学长一家子都在本省的烟草行业上班,将来他肯定也会去,两人异地坚持了四个多月,最终还是无奈分手了。 工作以后,曲银灯断断续续谈过两个男朋友,但都没超过半年。男方基本上都是工作上认识的人,短暂相处后,感觉不合适就分开了。 直到三年前,通过公司前同事的介绍,她认识了吴东岩。 他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对她也殷勤,于是两人顺理成章走到了一起。 --- 昨晚从酒吧出来已经十一点了,喝了一晚上酒,姐妹俩都觉得肚子饿,临时转道又去海底捞排队。等吃完火锅回到陈也家,差不多两点半了,又太久没见,硬是聊到了四点才睡。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十一点,陈也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喝了杯水,把昨晚穿的衣服放进洗衣机里除味,接着又躺回了床上。 曲银灯一熬夜就睡不安稳,脑袋还晕着,睁开一只眼睛摸到手机。 本以为吴东岩会找她,结果除了工作群,只有潘冉在早上九点多给她发了一条:“早啊。” “你笑什么?”陈也凑过脑袋来。 曲银灯把手机给她看,她眯着眼睛看了好半天才看清,也笑成了一团:“弟弟不比老吴香?年轻、身体好……不过潘冉差点意思,你穿上鞋都跟他差不多高了,我单方面不批准这个女婿。” “你可得了。”曲银灯轻踹她一脚,转头给吴东岩发消息。 “今天干嘛?” 直到她们收拾好出门,吴东岩都没回信。 陈也帮曲银灯预约了进校参观,京光的食堂是出了名的又多又好吃,几乎每次曲银灯来,俩人都要一起去学生食堂吃一顿。 “我现在教工卡刷不了学生餐厅了,今天带你去教工餐厅大开眼界!”陈也揽着她得意道。 周末学校人少,教工餐厅的饭也少,没什么挑选的余地。简单吃了顿便餐,俩人就在校园里闲逛起来。 上次曲银灯来京光,还是去年上半年,那会儿羽毛球馆正在翻修。 原来的球馆是上世纪建造的了,里面设施很老旧,现在的新馆不仅光鲜亮丽,还增加了不少智能设施,进门就是一块大屏,可以实时显示球场的使用情况—— 西馆今天有比赛,东馆是散约的场地,打球的学生还挺多。 她们找了东馆的观众席空位坐下,接着说起了结婚的事。 “我妈也张罗着给我介绍对象。说真的,她那人脉能介绍的……”陈也拿出手机来,“矮的说身高不重要、胖的说踏实稳重、丑的说好看没用……我说我看到这个人就下不去嘴,她还说我不懂这些男人的优秀。我最后问她‘你眼光这么好怎么找了我爸’,她气得差点打飞的过来揍我。” 曲银灯翻看着那些照片,好笑道:“要不是知道你妈对你多好,我都怀疑你妈是不是亲妈了。” 正说着,忽然听见有人叫了一声“陈学姐”。 她们坐在观众席前几排,一打眼就能看见场边有个人正向这边招手。 李霖刚结束一轮双打下来休息,才和队友说着话,就看见了坐在观众席上的陈也。他穿着无袖运动衫,看着精神抖擞。 球馆里很热,曲银灯出汗了,抱着衣服跟着陈也下来寒暄。 李霖昨晚同样熬夜,但现在看起来却仍是生龙活虎——她不禁在心里感慨:我果然是老了。 等走近了,她才看见李霖身边坐着的方亚。 他刚抽出一条手胶来,本来一直低着头认真缠着,忽然没有任何预兆地抬头看过来。曲银灯探究的目光没来得及躲开,就这么跟他直直撞上。 昨晚上楼之后,两人再没什么机会单独说话。临走前,潘冉特意加了她的好友,方亚却始终什么都没说,甚至都没再多看她一眼。 她只以为在楼梯上那几秒钟是自己会错了意,便尴尬地对他笑了笑。 方亚没什么反应,只看了她一眼,随后低下头去。 李霖没说几句,就力邀陈也下把一起上:“来吧师姐!反正你鞋子可以。” “我技术不好。” “都不是专业的,谁说谁啊?叫你朋友也一起来呗!”李霖的热情把曲银灯吓到了。 “我皮鞋。”她连连摆手,往后退了两步。 陈也又说:“我上场了,你朋友不就多出一个?还是你们玩。” “下把我轮空吧。”没想到方亚主动举起球拍,“手胶没缠好,你们先上。” 这下陈也推辞不了了,她其实也有点手痒:“那曲曲……我玩一把?” 李霖早跟旁边人要了一把拍子给她,等了没多久,几人就上场了。 其实陈也以前也打球,只是算不上专业,后来学业繁重就撂下了。打了两个来回,她便找到了手感,接连打出了两个角度刁钻的球,赢下了两分。 李霖的球技很好,两人前后双打起来,颇有几分默契。 曲银灯没好意思坐方亚旁边,就抱着衣服一直站着,目光一直盯着陈也。 很快方亚就缠好了手胶,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会打吗?”他突然出现在了旁边。 曲银灯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才摇头。 他虚空挥了几下球拍:“你也是材料学院的师姐么?” 曲银灯不自觉想起了“男生走在路上投篮”的场面,憋着笑反问:“我像吗?” “我不知道。”方亚老实说。 曲银灯想了想:“我是……社会闲散人士。” 方亚明显愣了一下,跟着笑起来:“那就不叫同学了……叫同志。” 两人对视一眼,像是被莫名戳中了笑点,两个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方亚拿出手机:“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曲银灯没接,反而问:“你多大?” “年龄?……20。” “好年轻。”曲银灯摆摆手,“还是不加了。” 方亚蹙眉,感觉被人小瞧了:“你多大?” “我Q龄都比你大。”曲银灯笑,“我29了。” 方亚果然被惊到了,半天才“哦”了一声,默默收回了手机。 曲银灯一脸早预料到的表情,把注意力放回了球场上。 李霖从后场扣出一记绝杀,陈也一阵欢呼,眼看两人要赢了。 曲银灯稍稍往前走了两 5. 会后悔 [] 这话说得夹枪带棒,吴东岩看出曲银灯不高兴,小声道:“我妈就这样,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吴爸正在屋子里收拾渔具,只说了句“小曲来了”就继续忙活了。吴妈见状又数落了他几句,他还是一声不吭。 吴东岩再次出来打圆场:“爸、妈,最近我俩都忙,这不一放假就来看你们了?别说了,吃饭吧。” “你这孩子,妈说句话你都嫌烦。”吴妈埋怨,“也是,赶紧吃吧,为了给你们做这顿饭,诶哟,累的我这腰哇……” “腰不好你就少忙,出去吃也是一样的。”吴东岩有些不耐烦了。 “你这孩子,好赖不知呢!你和小曲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当妈的能让你俩出去吃吗?……”吴妈絮絮叨叨坐在了桌前。 --- “妈,明天早上我和曲曲去爬山,中午在外面吃,吃完就直接回城里了。”吴东岩边吃边说。 “好不容易回来,也不多呆会儿。”吴妈有些不满,“小曲,饭菜还行不?” “挺好的。” “那怎么看你不吃呢?现在女孩子都这样,天天说要减肥、减肥的,你这么瘦就别减了,多吃点啊……”她说着又给曲银灯夹了菜。 曲银灯肠胃不好,平时吃饭慢,和吴东岩一起出去,总得他吃完了等上她好一会儿。但家长哪里管这些,一直催着她多吃。吴东岩一边扒饭一边看着手机没说话,没办法,她只能多咽了几口菜,觉得有点咸,又喝了几口水,一下子就感觉饱了。 她并不喜欢吴妈的阴阳怪气和吴爸的闭口不言,可上次来时还想,和她在一起的是吴东岩、不是他的父母。但今天——也许是因为谈到了结婚,又或许是陈也那番话起了作用,她忍不住会去想往后的生活,忽然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压抑和疲惫。 吴东岩不耐烦了:“妈,吃你的吧。我爸呢,还吃不吃?” “别管他,每天对着他那堆破玩意儿,一点屁用都没有。”吴妈又去给儿子夹菜。 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总算到了饭后,曲银灯跟吴妈一起去刷碗,吴东岩则去客厅陪他爸整理鱼饵。 “……大岩他四舅的女儿刚生了二胎,前两天我去看过,还封了个大红包。那家里孩子一多,就吵闹得不行,简直要翻了天了。”吴妈家长里短地闲扯,却三句话不离“结婚”、“生孩子”。 曲银灯没搭话,安安静静地擦着碗。 吴妈看了一眼,“啧”了一声,劈手夺过:“不能这么擦!算了,一个个都帮不上忙,放着吧,我来弄。我这一把老骨头,天天就为了你们操心,你们能好好的,我也就安心了……” 她自顾自把曲银灯擦好的碗从架子上拿下来,又重新擦了一遍。 “小曲,你这做事不仔细,平时工作中也这样?你们领导不说你?女孩子家,这么做事可不行,将来结了婚,家里家外都要你操持……” 曲银灯抬起湿淋淋的手挠了挠眉梢,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 这套联排别墅有7间卧室,吴东岩住三楼,他爸妈住二楼。 收拾完鱼饵他先去洗澡,等曲银灯洗完出来,他都已经睡着了。 他的呼吸声有点沉,似乎是白天累着了,不过至少不打呼噜。吴爸晚上的呼噜声,站在二楼楼梯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曲银灯钻进被窝拿出手机,脸朝着吴东岩,小心地点开聊天框下拉。 方亚在8点多又发来了几条消息,是一张实验室的照片和几句话。 “姐姐在忙吗?” “我被师兄叫来打工了。” 犹豫好半晌,她最终还是回了句:“抱歉,我有男朋友了。” 消息发出之后,她才总算安心去睡觉。而直到第二天早上起床,方亚都没有再回复了。 宋庄有不少野山坡,春天就都变成游玩的好去处。 这会儿山上凉飕飕的、草光秃秃的,但空气还是一样的清新。 曲银灯耐力不足没能上到山顶,只爬到山腰就累的不行了。休息了一会儿,补充了下水分和体力,两人便打道回府。 --- 曲银灯的室友是设计部的沈莱,设计部分为视频组和平面组,她是平面设计师。 当时曲银灯是跟中介租的独卫三居室,正被上个月新搬来、半夜11点多在房间喝酒、唱歌的室友搞得精神衰弱,跟中介掰扯好了无责退租,打算找房子。 刚好沈莱房子到期也要搬,两人一盘算,把预算稍微调高了几百块,在公司附近合租了一个老破小两居。 虽然房子楼龄大、隔音不好、小区环境杂,但好歹离公司近。再加两人都比较爱干净,房间里面倒是收拾得整洁有序,起码回家后能稍微舒心些。 为此,曲银灯还申请了每季度提取公积金,总的来说也不算太有压力。 周日爬山回来,她就开始腿疼,睡觉去拿泡沫轴滚了几遍,再一睁眼,沈莱都已经出门了——最近她每天加班,早出晚归的,休假这两天曲银灯几乎没见过她。 难得的周一休息日,曲银灯在家做了大扫除,下午又去了健身房,晚上在家看好久没看的电视剧。 周二她预约了博物馆的展览讲座,是魏晋碑帖的“明清临摹展”,两位书法协会和博物馆的老师对谈,讲述了这个展览从筹备到巡展的艰辛,并带来听讲座的二十来人依次观展,仔细讲解。 展览是早上10点开始,到12点正好结束。曲银灯看了看时间,去了博物馆负一层吃午饭。 跨年的大项目整个企划活动部都参与了,最近大家陆续轮休,所以工作群里异常安静,偶尔才有人出来说几句。 部门总监玉姐忽然往群里丢进来一个ppt,是一家高端商场的介绍书:“小颜、曲曲,这家商场5月周年庆,月底开比稿会,休假回来统一开会,先熟悉下资料。” “收到。”“好的。” 曲银灯点了一份帕尼尼套餐,用ipad打开ppt快速浏览了一遍,开始上网搜一些商场的活动资料做参考。 早上吴东岩给她发了句“早安”,她回复之后到现在他还没回别的。 她拿着手机,鬼使神差地点开了两人的聊 6. 也喜欢 [] 距离给吴东岩发去消息,已经过了七分钟。 当现实与回忆对比惨烈、最初的热情和新鲜感褪去,才能看见真实的彼此。她们曾经非常相爱、曾经共同分享和拥有过很多美好的回忆,但是这些回忆并不足以支撑一段感情走下去。 强烈的沮丧和失落紧紧将曲银灯包围,她点开fy的聊天框,随手发:“没在上课吗?” 方亚很快就回:“正在上,但想知道你的答案。可以说吗?” 曲银灯再次陷入了沉思——其实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几天所有发生的一切,都脱离了她平常简单纯粹的人生轨道,哪怕是一点点的不同,都足够搅乱她平静的心。 她是所有人眼里的乖乖女,听话、懂事,不应该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可正因为从未体验过,才会有初次的新鲜和期待。 她甚至记不清方亚的样子了,仔细想去,只能记起他坐在羽毛球馆的长椅上,低着头缠手胶时的一点侧脸和灵活纤长的手指。 “你呢,又是为什么加我?”她问。 隔了一会儿,方亚才回:“是觉得如果不试一次,大概以后会后悔……那天晚上,我很羡慕潘师兄的大胆来着。” 曲银灯的手在键盘上落了半天,最终说:“先上课吧。” 这次方亚很快回了个俏皮的小猫表情包。 --- 在博物馆呆了整个下午,曲银灯按照手头有的资料把提案ppt的大纲整理了出来,另外还找了一些合适的风格参考图,到快闭馆的时候才收拾东西离开。 今晚沈莱总算按时下班,俩人约了一起在家吃晚饭。 曲银灯顺道去了趟超市,买了蔬菜和里脊肉、活虾,沈莱带了奶茶,一起在厨房忙活完,正热热闹闹吃着,想到明天又要上班,沈莱便又抱怨起来。 在超市的时候,吴东岩给曲银灯发了语音,说“晚上回家给你电话,刚一直在忙”。可现在饭都吃完了,他还是没消息。 曲银灯不想表现得太烦人,正犹豫要不要问问,她妈妈就打来了电话:“曲曲,最近和东岩怎么样呀?周末你去他爸妈家啦,说什么了没有?” “挺好的,没说什么。” 她一向对家里报喜不报忧,很难去说心里话,这些年来早都习惯了。 “没说什么?”她妈不大信,“不是说想你俩今年结婚么,怎么什么都没说?不是你故意不跟妈妈说吧?” “真没说什么,就去了一晚上。” “诶呀,这事你也得上上心!虽说东岩这孩子比你大几岁吧,但女孩子过了30就难嫁了呀!不像男孩子,还比较有行情。我跟你爸商量好了,等暑假的时候我们俩去趟北京,见见东岩的父母,早定早安心。” “妈,没那么着急……” “怎么不着急?”妈妈瞬间提高了声音,“明年你可就30了!爸妈过几年也就退休了,现在别的都不盼,就盼着你好好嫁人。在北京找个好对象不容易,东岩这孩子挺不错的,你别跟他闹脾气。我们包容你,外人可不一定包容你……” 曲银灯揉了揉眉心:“妈,我还有点工作,先不说了。” “你这孩……” 没等妈妈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刚消停了没几分钟,吴东岩便打来了视频。 “刚下班在车上,今天休息的怎么样?”他问。 “还好,加班到这个点?” “嗯,最近事情有点多。” “我妈……”曲银灯迟疑片刻,“路上小心吧,回去好好休息,别太累了。” “好,有时间再说。” 她像被抽干了力气,浑身不得劲,正打算关灯睡觉,扒拉了一下工作群,又看到方亚两个小时前发来了一条语音消息,因为还是免打扰的状态,所以她没注意到。 光是各种活动执行群,她都同时加了十几个,另外还有公司大大小小的部门群、对接群、物料群、业内群……有的时候真不是故意不回复,而是压根看不见。 她爬起来关上卧室门,趴在床上点开语音条。 方亚的说话声很轻缓:“我一直在想,能跟你在一起的……会是什么样的人?” 因为在工作里被甩锅甩怕了,曲银灯很少会直接回答别人的问题,尤其一些存在套话嫌疑的问题,她总会想尽办法绕开或反问回去,给自己空出思考的时间。这几天面对方亚提出的问题,她基本都是这样应对的, 但听到这个问题,她却在斟酌片刻后选择了直接回复:“是合适的人。” “不是喜欢的人吗?” “也喜欢。” “你觉得什么是喜欢?” “突然这么问,有点答不上来。” 这回方亚没再发语音了,改成打字说:“如果喜欢有味道,一定能在经过我吹向你的风里闻得到。” 曲银灯先是眉头一皱,把这句话读了两遍,突然在床上翻滚着笑起来。再读第三遍时,她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 “嗯……有点油腻。” 方亚却说:“是心里话。” 一整天的阴霾似乎都被吹散了,曲银灯抱着枕头给他发出了第一条语音消息:“明天早八,睡啦。” 跟之前一样,方亚还是用可爱的小猫表情包结束了这段对话。 --- 曲银灯所在的公司叫“优益广文化”,因为业务性质,各部门上班时间不同。 行政部、财务部、法务部等部门是正常的朝九晚六,企划活动部、设计部、商务部等业务部门的上班打卡时间是11点前,下班打卡时间是6点后。 平时曲银灯都10点到,今天因为醒太早,不到9点就出门了。 她是自带电脑上班的,到工位后掏出笔记本电脑同步了资料,继续增补昨天整理的ppt大纲。 需要服务的家居商城叫“兰卡斯特”,是一家全国性的连锁大品牌,但通州分店是去年刚开的,所以是第一次举办周年庆。 商场给到的初步活动计划为时7天,有满减、满赠等活动,需要乙方公司配合办一场开幕式和周年当天的嘉年华。 活动举办场地在商城一楼大厅,范围比较有限,做不出什么太大的花样,主要还是制造氛围、外加 7. 安全带 [] 曲银灯一边听,一边顺手增补在ppt对应页面。 “OK,那我们就下午再继续开物料会。曲曲,参考图给设计拷贝一份。”玉姐转向徐淼,“下午的会小徐来做会议纪要,小颜就不参加了,跟商务尽快把预算表初版对出来。” 优益广最大的福利就是工作日管午饭,有阿姨专门负责员工餐,到时间会送到工位来。 今天的主菜是炖翅根、鸭血豆腐、炒秋葵和冬瓜丸子汤,曲银灯盛了满满一大碗菜、拿了个花卷,吃完后趴在桌上小睡一会儿,下午2点又马不停蹄去跟设计部开会。 跟设计部的会开的比较细,从主视觉方案一路聊到现场布置,又在诸多参考中选择了几种合适的配色和方向,基本确定了三版。 这会一口气开了三个小时,会议室还开着暖风,到4点多的时候,曲银灯已经有些眼前发晕了。 散会之后,徐淼跑过来问:“曲曲,会议纪要我今天整理出来吗?” “最好吧,明天中午之前也行。”曲银灯揉揉脸颊,“格式你知道吧?整理完先发给我,我确认之后再发大群。” 按照上下午两场会的修改意见,她加班加点整理出了最新的活动框架,在晚上8点前同步到了“周年庆加油群”。各部门都给了回应,拿着框架计划开始去做各自的详细方案。 “大家这些天辛苦一点,下周上交初版,月底前完成定稿任务。”杜哥出来总结陈词。 临走前,徐淼帮曲银灯取了冰咖啡,她端着电脑进了会议室,开着窗户一边吹冷风一边喝,总算不觉得那么晕乎了。 外头行政和财务办公室都已经锁门了,只剩下业务部门的人还在加班。 颜嘉恒做完了预算表来找她一起对,她看到最后问:“艺人的预算呢?” “不在我这里。”颜嘉恒说,“商务拿出去单做了,明天给我。” “那别的我感觉没啥问题了,主要就是物料、投放、艺人三块,到时候加上甲方活动的预算一起细化就行了吧。”曲银灯点头。 “我也感觉。对了,你这边有什么需要徐淼帮忙的吗?”颜嘉恒欲言又止,“有的话尽早给他安排,这小孩自己时间不大把控得住,总是卡deadline,还一堆理由。” “我明天跟他说吧,有些资料让他帮着查。”曲银灯看她脸色不好,“你出去玩了几天,怎么回来感觉更累了?” “还说呢,”颜嘉恒躺在靠背椅上,“本想赶着雪季结束前最后玩一把,刚到张家口就被大风吹感冒了。我这调休加年假、周末总共休息9天,前天还在医院输液来着。” “啊?” “啊。”颜嘉恒拍拍胸口,“看来是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 “得了吧你,老当益壮。” 颜嘉恒也就比曲银灯大两岁,俩人经常在年龄上互相打趣。 她哼哼唧唧站起来:“我撤了,明天咱们分一下ppt,周五之前把各部门的内容汇总起来,周日发给领导就行,下周还有时间调整。商场的活动细节都没定好,物料也急不来。” “差不多……啊,第一天回来上班,开会给我开炸了。算了,我也不搞了,明天再说!这几天咱们都催着点设计和商务。你先走吧,我去看看沈莱回去没。” 接下来的一周,为这个ppt,曲银灯、颜嘉恒以及相关部门的所有员工几乎是昼夜不停地忙活。 有时曲银灯白天连饭都顾不上吃,等到回过神来,打好的菜早凉透了,肚子也饿过劲了,只能重新去微波炉加热。 她忙,吴东岩也一样。 这一周两人都很少联系,只有晚上想起来了会打个电话,白天几乎没什么说话的空闲。 同样的,方亚也没再找她。正好她忙不开,也没工夫去想,就先放到了一边。 --- 设计部的平面方案和视频策划周四一上班就改好给到了颜嘉恒,商务因为要涉及一些艺人商演价格的更新,说要到周五才能给。 徐淼负责整理同行案例部分,要查阅大量的数据和资料,他周三先交了一次,颜嘉恒不满意,手把手带着他改了一遍,让他周五前重新弄好。 那天他看起来有点不高兴,中午饭都没吃。 到了周五临下班的点,曲银灯总算拿到了所有的ppt汇总。 “先下班吧,”颜嘉恒打算走了,“明天在家弄,一样的。”她看了一眼徐淼空空的工位,“这两天他一直心情不好,我也是心累,都这么忙,谁有功夫哄着他啊?” “我一会儿走。”曲银灯安慰道,“再看看吧,他可能也尽力了,有的小孩就是怎么都学不会,这个真没办法。你都没看他之前给我的会议记录,我从头到尾大改……欸,我都怀疑他大学怎么毕业的?还是文科生,‘得’、‘的’、‘地’都分不清,这交上去万一领导看了,还得扣我钱。” 颜嘉恒无奈:“春节期间怕他掉链子,没敢让他独当一面,现在看来是正确的。” 沈莱今天下班也早,便跑来问曲银灯要不要一起去逛街。俩人一拍即合,骑着小电驴去了最近的商场。 她们选了一家川菜馆,菜还没上,沈莱就一脸神秘地说:“你们部门新来的那男孩,是不是要走了?” “没听说啊。”曲银灯确实不知道,“你听谁说的?” “我们老杜前两天跟玉姐投诉他了……”她点了点额角,“脑子有点不够用。” “怎么回事?”曲银灯忙问。 “你们都不知道?就前几天的事,他把老杜给惹毛了!那天好像小颜需要更新一些资料,让他来要,结果他来的时候我们都在忙。当时杜哥正盯着一条当天急要的视频改呢,那小孩不认识人,直接上去问‘我要的这个东西不难,能不能先给我’。” 曲银灯听得直皱眉头。 “老杜干活的时候老板来了都得顺毛捋,直接现场给他怼回去了说‘你谁啊,着急让你们领导过来找我’。然后那小孩又赶紧道歉,结果老杜压根没鸟他,好半天别人才给他解围,说让他回去等。罗总也在旁边看着呢,人走之后,他就开始煽风点火说了一大堆……” “我没听说啊靠!”曲银灯赶 8. 疑心病 [] 那时她还太弱小,一直逆来顺受,努力迎合所有人的想法——朋友、老师、爸妈。 她很怕自己做错就会失去她们,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努力让自己做完美。 上初中后,她开始了青春期的叛逆,也朦朦胧胧有了少女心事。但爸妈几乎没关心过她的想法,甚至在偷看日记本发现她有暗恋对象后,还在家里开了批/斗会,撕了她的日记本,让她专心学习。 直到成绩初二她的成绩开始直线下降,爸妈才急了,开始隔三岔五找班主任谈话,同时对她的批评和责骂更加甚嚣尘上。 班主任老公跟妈妈是同事,几次交谈之后,便把曲银灯的座位安排在了讲台旁边。跟她做邻桌的,是班上排名倒数第一的男生。 尽管叛逆,本质里她却还是那个胆怯、讨好的曲银灯,只是表面坚强了一些。面对这样的安排,她什么都说不出,只能默默承受着来自同学、老师们的怪异目光和讥笑,于是成绩不进反退,一路从班级前15名跌落到了30名开外。 那段时间,是她人生的至暗时刻。 她并不是最差的学生、也不是最不听话的学生,却承受了许多不应承受的轻蔑和白眼,有一次甚至因为一些事,被一个又高又壮的同学找茬欺负。她鼓起勇气反击,结果正好被班主任抓住。 爸妈被请到学校,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看看人家老李家的妞妞,次次班级第一!你能不能让我们省心一点……” 高中三年,她的成绩始终保持中游,有时甚至还会跌到下游。 那个时候父母已经不会再对她动手了,但谈到学习,还是会引起家庭矛盾。 很多次的晚上,曲银灯坐在客厅阳台上,看着外面的星光熠熠和漆黑夜空,总是会有种想要跳下去的冲动。可她太怯懦了,连这样的勇气都没有。 到最后,她高考正常发挥,勉强考上了本省的普通二本的末流专业。爸妈对此都颇有怨言,但最终也无可奈何。 大学四年,曲银灯总算得以离开家。虽然不算远,但失去了来自父母的重压,她开始在大学里逐渐找到了自己的生活,性格也慢慢开朗起来。 不过比起那些原本就开朗的同学们,她还是差了许多。但凡与陌生人打交道,总是需要鼓起很大勇气、并且在长时间的交谈过后,便会觉得非常疲倦,好像跟陌生人的交往会吞噬她的力量一样。 比如大一开学,她跟着室友一起参加社团,结果发现自己很难融入。对于所谓的“社团”、“部长”、“活动”……之类的关键词,她总是兴致缺缺,不久便申请了退社。 后来几年,她便专注于跟几个要好的朋友来往,比如室友、比如同班同学,不再去盲目扩大自己的社交圈,状态这才好了些。 她们的专业课不算难,每周只上三天,余下的很多时间都交由自己安排。 大多数时间,曲银灯都在宿舍看书、看电影、看电视剧度过,后来网络渐渐发达起来,她在人人网、公众号、Instagram……之类的平台开始摸索着学习一些以前没接触过的审美和文学知识。 那几年她会攒钱去买杂志,《时尚》、《风尚》、《国家地理》、《人物》等等;会去博物馆参观感兴趣的展览、参加喜欢的手作;也会在假期,独自坐火车去到某个好朋友的家乡作客……那是她记忆里最无忧无虑的几年。 到大四忙完论文,学校允许学生们出去实习。 曲银灯在鼓起勇气之后,便毅然决然坐着火车来到了陌生的北京,进到了那家夫妻店公司。 她从小很爱看电视剧,北京是她一直向往的城市。在实习的几个月过后,她便下定了决心,将来一定要去一个远离家、远离故乡、远离父母的地方。 于是在拿到毕业证书后,她拿着大学期间攒的1万块钱,再次回到了北京,开始了漫长的北漂生涯。 --- 她看向正注视着后视镜掉头的吴东岩:“怎么这两周,你们忽然开始加班了?” “啊?”吴东岩明显愣了一下,等车掉过头才说,“我们所长升到区总局去了,下半年就走了,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李副所到时候会上。最近我主要是陪着副所去应酬,给他当免费司机。你也知道……晚上事多。” 曲银灯“哦”了一声,没再追问了。 吴东岩在家里养了一只几年前捡的黄白花流浪猫,取名叫“葫芦”。葫芦聪明得很,去过几次就会认人,曲银灯一进门,它就朝她“喵喵”地叫,缠着她蹲下身去摸它。 “小葫芦!”曲银灯把沉甸甸的大橘猫抱在怀里。 “别抱它了……” 吴东岩从背后贴上来,胳膊圈住她,凑到她耳后轻轻地吻着。 葫芦跳下了地,甩着尾巴开始给自己舔毛。 曲银灯回身揽住他的脖子,恍惚间想起,两人似乎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这么亲密过了。 --- 夜深人静,曲银灯睡得正香,忽然感觉有什么在蹭她的胳膊。 她迷迷糊糊转醒一看,竟然是一颗圆乎乎的猫头——葫芦不知什么时候偷跑进来,正从被子外面往里钻,想睡在她怀里。 “嗯……小葫芦……”她困得厉害,闭着眼睛揪住猫后脖颈,一把圈在了怀里。 迷瞪了一会儿,她才想起因为有次她在的时候,吴东岩睡觉把葫芦踹下了床,后来只要她们两个一起过夜,吴东岩就会把葫芦关在客厅不让进来。 她努力睁开眼睛回过身去,果然,吴东岩不在床上。 卧室门开着一条缝,外面没有光,但似乎有细细簌簌的说话声。 她不再动了,只是安静地听着。 客厅里吴东岩似乎是没忍住笑了几声,想起她在屋里,接着又压低了声音,模模糊糊说了几句后挂断了电话,轻手轻脚往卧室走来。 她立刻躺回去,只当没听到这一切,闭上眼睛继续假寐。 进门后,吴东岩小心地把葫芦从床上拎到门口,再次关门上了床。 早上曲银灯起得有些晚,吴东岩正在卫生间刮胡子。她去厨房喝水,打算煮方便 9. 一季风 [] 曲银灯没想当下深究,而是把目光放回了电脑上。大概整理了ppt,她双手在键盘上停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走神。 吴东岩忙着打游戏,正跟对面开麦,压根没看她。 她又给方亚发:“以为你喜欢羽毛球,现在看来喜欢健身。” 他过了一会儿才回:“也喜欢,但更多的是习惯,学习和运动都。” “你很自律啊。” “嗯,我是个做事比较有目的性和规划性的人,会想很多,所以有的朋友会觉得我比较闷,没那么有意思。” “没感觉你比较闷,反而很有想法、也很有行动力。” “可能因为目的不一样吧。”他说,“对你我没有那么多拘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比较真诚。” 曲银灯逗他:“也可以说,是没什么边界感。” “大概吧。”他没有否认,“感觉跟你说话可以很放松,平时确实很难表达自己的想法,但对你不一样,我不会有压力。况且真诚一点,我感觉挺好的,你不喜欢真诚吗?” “怎么会。”曲银灯问,“你平时压力很大吗?” “一部分。” “来自什么呢?外部还是内部?” “都有,我性格比较要强,自己会给自己压力。但更多的……还是学业和工作吧。” “工作?” “一些学生工作。” “啊,团委,我记得。会很复杂吗?我没有接触过这些,所以完全不了解。” “差不多,不过毕竟是自己选择的路,就算有困难,也得继续努力做下去。”方亚倒是心态很好,也很正常,毕竟能在本科阶段考上京光,应该都是抗压能力很强的。 “所以你是党员吗?” “对,以前是团员,现在是党员了。” “那很厉害。” “这个确实没什么厉害的。”方亚也不知是真这么想还是谦虚。 “你是学自动化的,对吧?” “嗯。” 曲银灯心里生出了一点探究欲,好奇地问:“你们专业难吗?” “还好,单论学习其实并没有特别难,更多的是实践和运用。可能工科跟文科不大一样,我看学校文科的同学都相对轻松一些。” 曲银灯来了兴致,又问:“你学的是你喜欢的专业吗?” “学习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是必须要经历的事,就像你的工作一样。”方亚很直白,“如果真说喜欢,可能我还是比较喜欢运动。” 曲银灯一手托腮,想了想问:“那你最喜欢什么?” 他似乎是真的在思考,好一会儿才发来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喜欢三季的太阳和一季的风。” 曲银灯疑惑:“怎么说?” “春、秋、冬的太阳、夏天的风,都是最温柔的,所以喜欢。我一直希望能成为一个温柔强大的人,还在努力中。” 曲银灯又不自觉笑起来,想了想说:“你应该是比较内敛的人,和表现出来的不完全一样。” 方亚坦荡承认:“好像被你看穿了。其实我是鼓起勇气才跟你讲话的,现在也一样。” “那我们有点像,而且到目前为止,我们都还没有认识完整的彼此。”曲银灯说,“不过我感觉,人需要的似乎是另一个互补的人。也许……我们的相似,让我们可以试着做朋友。” 等了好一会儿,方亚才回:“如果你这么想的话。” 曲银灯认真思考了下他这句话的含义:“那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你可以叫我曲曲,跟我的其他朋友一样。” 没想到最后这句话发出去,便像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了。 她叹了口气,总算想起自己今天还有成堆的工作要做,于是收回繁杂的思绪,打算投入到工作里去。 没等几秒钟,她又想起什么,重新点开和方亚的聊天框,把先前设置的免打扰关掉,给他加上了惯用的社交场合备注——京光大学-方亚。 --- 曲银灯置顶的联系人,除了陈也、沈莱、颜嘉恒和工作群、家人群之外,就只有吴东岩。 她给他的备注是“石头怪”,是她们第一次一起爬山时,她为他起的外号。 那时她很少爬山、也没有健身习惯,穿着一双普通休闲鞋,就在吴东岩的邀约下一起出门了。结果下到快到山腰的时候鞋开始滑脚,吴东岩二话没说就背起了她,一路从山腰处把她背到了山脚平地上。 中途她说了几次“累了就放我下来”,但吴东岩都摇头,还说:“你像片羽毛一样,都没什么重量,怎么会累?” 当时她确实比较瘦,虽然个子高,但饭量一直很小,所以身上没什么肉。 她听得心花怒放,双手搂着吴东岩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说:“那你就像个石头怪,这么高的山,大气都不喘的……” “其实还是喘的,”吴东岩也有点脸红,微微回过头来看她,“不过不是因为高山。” 曲银灯瞬间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双手扶正了他的脑袋:“看路吧,小心今天下不了山去了。” “跟你一起的话,不下山也可以……” 在一起的两年多时间里,曲银灯从来没想过要看吴东岩的手机,同样的,吴东岩也没提过看她的。 她们在很多事情会达成无声的默契,若非如此,也很难在一起这么久。 可是花费了许多的时间和精力走到这一步,得到的却从来不是终点,而是另一个起点。难怪很多爱情小说很难见到写婚后的故事,因为从结婚开始,就再也不只是两个人的事了。 “大岩,”曲银灯看向吴东岩,“我爸妈打算暑假来一趟北京,和叔叔阿姨见个面。” 他只戴着一只耳机,点头道:“好哇,我也很久没见叔叔阿姨了,到时候正好带他们四处逛逛。” “可以吗?”她问。 “为什么不可以?”他不解地问。 “怕你会忙。” 他怔了一下,摘掉全部两只耳机:“到时候应该就不忙了……到时候看吧。” --- 兰卡斯特的初版方案交上去之后,项目有关人员再次集体开了大会,罗列了许多修改调整意见。随后又是一组人整整细化了两周,眼看还有三天就是比稿会了,才完全确定下来。 第一次的成稿总共做了80多页,交上去之后被打回来缩减。 曲银灯加班加点熬了两天,缩减到了43页, 10. 自尊心 [] 三河这家工厂是优益广的老供应商了,跟曲银灯、李婷互相都很熟悉。中午到地方之后,她们先跟厂办的人一起吃了午饭,然后再去看样品。 “做出来质感还是不错的,”李婷仔细看了一遍,又递给她,“小曲你看看。” 衣服很简单,就是往定好的款式上加印公司logo,本身服装是从别的服装厂统一订购的,挑了几个位置放logo,最后定在了袖口,不那么扎眼。 相反,礼盒从设计到打样都是一波三折——价位、内容、包装……没有一个不麻烦,光领导确认就前后折腾了三四次。 还好现在实物出来,拿在手里感觉挺不错的,也算没白忙活。 两种礼盒是两个价位和档次,里面的东西不尽相同,一份成本价在400左右,另一份只有200。当然工艺也不同,工厂各做了两款内衬和两款外包装供挑选。 “这个贵的白色天鹅绒和烫金字更好,显得上档次,普通的这款印刷工艺没什么复杂的,这个拉毛的视觉上比较时尚,用这个吧。”曲银灯认真看着,“比我想的都要好,没问题,可以量产了。” “不用跟甲方定?” “CI不用,她们的礼品只对外观品质有要求,往大气走就行了。” 她们把样品带了回去存档,李婷又顺带把曲银灯送回了家。 路上俩人说着话就聊到了结婚、生孩子。 “结婚还成,生孩子千万谨慎!”李婷摇头,“我当年没想好就生了,说实话,现在让我再选,我打死都不生。怀孕、喂奶那几个月,我都感觉把自己活生生扒了一层皮,这肚皮上的妊娠纹到现在还没好呢——估计是好不了了。” 她想起一些糟心事,嫌弃地说:“那会儿我前夫他妈还没死,每天在我耳跟前絮絮叨叨,我真有几次差点就抱着孩子从楼上跳下去了。” “啊?”曲银灯大吃一惊。 “后来我想,她们都没死,我凭什么死?现在好了,把老人都熬走了、婚也离了、孩子也大了……我算是过来了。你们现在年轻人更难!我们那会儿一套房几十万,也就拼搏几年付个首付,现在谁能买得起?所以说,千万别着急结婚,结了婚也别着急要孩子!这可是一辈子的事,都得想好了……” 曲银灯经常也会听到玉姐说结婚、生孩子,但玉姐是老北京,家里本身条件就很好,老公更是公认的有钱。两口子平常生活上都有两个阿姨照顾,所以她生了二胎,到现在只觉得孩子学习让人操心,别的没什么困难的,跟李婷描述的生活截然不同。 但玉姐那样的毕竟是少数,整个优益广的女中层,也就只有她一个人是这样的家庭条件,绝大多数还是平凡的普通人,过着鸡飞狗跳的生活。 时间还早,曲银灯打算再去趟健身房。她回家冲了个速食汤,换上运动服、拿上泳衣就出门了。 --- 前几年,曲银灯一心忙工作,加班多又总熬夜,公司给的体检卡被她抛诸脑后,一直没去过。 结果有天她在地铁上晕倒,被急救送到医院抽血检查,报告单一出,大夫就皱着眉头说她有几个数值已经有点危险了,语重心长地劝她:“年轻更要注意身体,要多运动,你看看你这身体素质……满大街的老头、老太都比你强……” 那次调养好之后,她便开始请私教上健身课,后来因为膝盖不好,又改学了游泳。到现在,她每周都得去三次健身房,除开工作太忙顾不上,几乎可以说风雨无阻。 不过不同于健身房的一些彪形大汉们,她对于“上大重量”这件事没什么追求,只是把健身当成跟吃饭一样生存的基本需求而已,是为了更好、更健康地活下去。 刚到下班点,健身房里人还不多。 曲银灯先爬了十分钟坡,又练了二十分钟器械,见人多了便打算去游泳。走到一半,她又拐回来,拿出手机对着镜子找了找角度,拍下了自己挥汗如雨的照片。 她健身增肌后体重不算轻,但个子高,看起来还是比较纤细修长的。 翻看照片时,她才想起来今天吴东岩一整天都没给她发消息,换好泳衣下水前,她问了句:“还在忙?” 等从健身房出来,吴东岩才回她:“忙完了,打算回家了。” 曲银灯按下语音键:“后天我去通州开会,要不晚上……” 说了一半,她却忽然停了,手按在屏幕上顿了半晌,最终还是取消了发送。 --- 兰卡斯特上午9点半上班,优益广是第二家比稿的公司,按照计划,是11点开始讲稿。 上午10点半,玉姐、曲银灯、颜嘉恒在商城一楼的休息大厅见面。还没到时间,俩人跟着玉姐在几家豪华家居店里逛了逛,分别试了2万块的床垫和6万块的皮沙发套组,到差不多10点50,颜嘉恒才给对方品牌部的对接人打了电话。 跟她们对接的品牌部员工叫阿硕,是很精干的一个女孩,很快就下楼来接她们。 办公区上楼需要工卡,阿硕刷了卡把她们迎上去。 前一家公司已经走了,玉姐与对方领导们寒暄,曲银灯负责放映ppt,颜嘉恒喝了口水,随时准备开始。 没想到今天正好总部派了领导下来视察,看到会议室有周年庆的比稿,便一起来旁听了。原本只有品牌部、运营部、招商中心的领导和员工,以及三家主要赞助商的门店店长,后来又加了巡视的区域副总、总裁助理、商场总经理,会议室坐得满满当当的。 颜嘉恒悄悄给曲银灯发消息:“我靠,我紧张!” “小小副总,”曲银灯立刻回,“别放在眼里。” 阿硕作为对接人,首先介绍了优益广的背景和知名案例,随后介绍两边领导,接着就cue了颜嘉恒上场。 这时总助忽然说:“去年凤庆祥和Abby的联名活动是你们做的?”他看向副总,“那个活动我有关注,现场和线上推广做的都挺好,非常抓人眼球。” 玉姐笑道:“那个活动就是小颜和曲曲两位主控的,我们优益广对待项目从来都是 11. 白月光 [] 吴东岩还在上班,忽然收到一个电话。 他跑到院子里才接起,对面问:“你是不是回过家了?” “怎么了?” “我刚回来,看见快递被拿进屋了,以为你回来过了。”对面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门口鞋柜上还有把钥匙……” “钥匙?”吴东岩心里“咯噔”一下,“你拍给我看看。” 挂掉电话后,他就收到了那把熟悉的钥匙照片,分明是之前给曲银灯的那把。他刚想给曲银灯打电话,同科室的大姐就出来叫他,他应了一声挂了电话,急急忙忙跑了回去。 他一直心不在焉,好不容易到五点半下班,他拿起外衣飞奔出去,坐上车就开始给曲银灯打语音电话,没想到却根本没拨出去,显示对方不是联系人。他又换了拨号电话,还以为也得吃闭门羹,结果曲银灯却接了起来。 两人谁都没有先说话,电话里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曲曲……”还是吴东岩先开口,“你在哪?” 曲银灯没听完,“啪”一声挂断了电话。 他再次打过去,曲银灯仍旧接了起来,但没说话。 “住在我家的那个女的,叫冯晶。”吴东岩没再废话,直接切入了正题,“她是我……大学时候的……朋友。” 到这儿,曲银灯再次挂断了电话。 吴东岩第三次打过去,她不厌其烦地再一次接起,这次却先开口说:“最后一次。” “她是我大学时候的初恋…我这些天也很煎熬,我想说,但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挂了。”她似乎很不耐烦。 “……我跟她是在学校附近咖啡店认识的,那个时候她在那里当学徒,是她先追的我……我们在一起三年。她家里非常重男轻女,她说她十五岁就出来打工了、她不想回老家,要等我毕业我们就结婚,但我爸妈不答应——不管是她的家庭还是她这个人,她们都不满意。我妈……因为这件事生了病,我拗不过爸妈,最后只能跟她分手。” “后来听说她转行去金店做了销售,跟一个小老板结了婚。今年年后没多久,她忽然联系我,说自己离婚了。我当时想……只是见个面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 “那是我们这么多年第一次见面,她说孩子和通州的一套房子归了她,离我不远,以后可以常来常往。前段时间我经常会开车去帮她搬家和收拾,有几次是白天请假去的……上星期、上星期有一天晚上,她给我打电话,说因为家里管道老化、卫生间下水管漏水,把地板都淹了,得重新施工换地板和赔偿楼下邻居。前后大概得二十天,她问我附近哪里的酒店比较好,我就……” “就让一个刚离婚没多久的初恋情人,带着孩子住进了你家。”曲银灯冷冷接道。 “对不起……” “跟我说什么对不起?”曲银灯嗤笑一声,只觉得可笑,“对不起要对能原谅你的人说,比如你妈。” “曲曲……” “可以了,不需要那么多借口,我也只是想知道原委而已。”她的声音听不出来到底是不是在生气,“大岩,我很会为了别人委屈自己,如果你把这件事摊开告诉我,我可能会忍着不高兴也同意让她住进我男朋友的家。但你没有,你做了选择,就要承担后果。” “曲曲,我……” “如果心里没鬼,就不用故意瞒着我。你的行为已经告诉我一切了,我不需要再听你的废话。我会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你爸妈,从今天起,我们再没有关系了。我的东西你都扔掉吧,我有洁癖。你的东西我会扔楼下垃圾桶,想要的话自己去捡。” 说完,她再一次挂断了电话。这回吴东岩再拨过去,听筒里就只剩下被拉黑后“嘟嘟嘟”的忙音。 进城区的路还没开始堵,他一路压着限速开到曲银灯家小区。 沈莱正在屋里煮麻辣烫,开门看见是他还有些惊讶:“曲曲没回来呢,要不你进来等会儿?” “能帮我给她打个电话吗?”吴东岩满头大汗,“我……手机没电了。” 沈莱“哦”了一声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曲曲,那个……” “我在小区公园。” “哦,好。”沈莱转达了她的话,看着吴东岩掉头狂奔下了楼。 --- 吴东岩外套都落在车上没来得及穿,只穿着单薄的衬衫,很快就找到了在公园河畔坐着看鹅的曲银灯。 最近天渐渐黑的晚了,这会儿路灯亮了,但还能看见天边的一抹日光。 曲银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什么都没说。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她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 “曲曲……我不应该自作主张决定这件事,我知道我错在哪儿了。” 曲银灯像没听到似的,反问:“你对她还有感情吗?” 吴东岩眼底一震,双手不自觉攥紧了:“我不知道……” 曲银灯笑起来:“你看,你的回答再一次说明了答案——我是做文字工作的人,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如果没有……你就会说没有。给不出答案,恰恰是一种答案。” “就算有也只是朋友之间,曲曲,我和她已经过去了……” “但你会有下次。”曲银灯压根没看他,“我以为你是个做事果断的人,一直以来你也都是这么展现给我的,但在这件事上,你没做到。现在是初恋、以后是前女友,如果我们结婚,还可能是表弟、同事……每一个你觉得重要的人,都可能摆在我们的感情前面。不用着急保证,我不相信你会改,因为人就是这样的——从来不会变。” 她转过脸来,没有哭声,但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亲人之间原本是需要更多理解、包容,我不想和你争吵——只有想继续维护关系的人,才会努力去平复心情、试图修补裂痕。我们之间也有裂痕,我早知道决定在一起生活是很难的,我也想过去修补我们之间的裂痕……但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 “曲曲……”吴东岩拉住了她的手。 “每个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但不是所有的错都可以被 12. 责任感 [] 吴东岩叹了口气,被拉着坐回了餐桌旁。 茵茵又爬上旁边的椅子,踢着脚上的拖鞋,瓮声瓮气道:“谢谢叔叔给我买的拖鞋,我很喜欢!妈妈也说很好看。” “喜欢就好。”吴东岩揉了揉她的发顶。 “什么事都不能饿着想。”冯晶解下围裙坐在他对面,帮他盛了满满一碗粥,“快吃吧,吃完饭总能舒服些,有什么话,我们吃完再说。” --- 曲银灯并没直接回家,而是绕着公园的慢跑道散步,给父母打电话说了分手的事。 妈妈十分惊讶,连为什么都没问就急道:“小吴多好的条件呀!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都到结婚这步了,就算是天大的事,有什么不能商量的?诶呀,你真是……” 爸爸接过电话:“既然都要结婚了,你女孩子家要懂事点,有什么问题跟家里说,家里给你出主意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女生年纪大了本来就不好找,这时候闹什么分手……” 曲银灯再听不下去了,愤而挂断了电话。 父母就是这样,即便她把事实说出来,一样会说“不就是在家里住了一下,又没有出轨”、“你要学着包容男人,男人都很要面子”、“亲朋好友总要有互相帮助的时候,你还能一辈子不求人?” 她爸爸一辈子被又坏又穷的亲戚拖累,每次妈妈说起这些事,都是气愤和抱怨。可每每面对亲戚,她便又要人前人后地展示她作为“女主人”的大度和包容,甚至在曲银灯替她打抱不平的时候还要出言呵斥她“不懂事”。 原本在说分手时还算波澜不惊的心,忽然就像被人揪着一样疼了起来。 慢跑道上人多,曲银灯转身冲进了两边树林里,找了个黑黢黢灯照不到的的地方失声痛哭起来。 她打开手机想给陈也打电话,可最后还是因为怕打扰她而放弃了。 直到估摸着沈莱睡着后,曲银灯才上了楼,结果一开门,就看见隔壁房间的灯还亮着。 听见开门声,沈莱立刻冲出来:“你回来啦!” 她有些懵:“还没睡?” 沈莱没说话,只是上前拥抱了她一下:“这就睡啦!你回来我就安心了,早点睡,明天还得上班呢。”她什么都没问,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随后回房间关上了门。 曲银灯在卫生间洗了把脸,一边刷牙一边掉眼泪。 她早已经过了会为爱情痛哭流涕的年纪了,可一如当年上学的时候,她仍旧无法对“得到的来自家人的理解”这件事情释怀。也正因为这样,她无比地羡慕着陈也。 虽然陈也这么多年一直只跟妈妈相依为命,但她很快乐,因为陈妈在面对任何事的时候,都会无条件站在女儿的一边。 而陈也同样会对妈妈敞开心扉,有喜欢的人跟妈妈倾诉、失恋了跟妈妈抱怨、遇到困难毫不犹豫让妈妈帮忙、有任何不懂的事都可以随心所欲去找妈妈……除开偶尔的拌嘴,她几乎得到了来自妈妈百分之百的爱。 但是曲银灯不行,她的父母爱许多东西胜过她——即便是虚无缥缈的某个恶毒亲戚,在她们眼里,都比她更值得维护和尊重,不容她随意置喙。 她抱头蹲在卫生间里,努力平复着起伏的思绪。 “为什么不能理解我、支持我呢……”她忍不住呢喃,“我们是亲人啊……” --- 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曲银灯拿起手机恍惚半晌,竟然给很久没联系的方亚发去了消息。 她本想问“睡了吗”,发出之后却又后悔,于是赶忙撤回,还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神经病。 没想到方亚却很快回:“还没。” 曲银灯问:“怎么还不睡?” “白天太累了,现在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就睡。” 曲银灯想了想说:“那早点睡吧,做个好梦。” 方亚再次发了同样的猫猫表情包。看多了可爱小猫的后果就是,有的时候想起他,曲银灯的第一印象都变成了那只小猫。 她放下手机,脑子里思绪万千,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大概是没睡好,第二天早早就睁开了眼,一看才5点多,但翻来覆去却又睡不着了,她于是起床刷牙、喝水,从冰箱里拿了冰袋包了毛巾敷在肿起来的眼睛上,再又躺了回去。 第二觉总算睡到了八点半,起来的时候沈莱已经在吃早饭。她拿出面包用微波炉热了一下,坐在桌上打开手机。 方亚居然在早上6点48分给她发:“是做了好梦。” “那很好。”她回。 沈莱坐在对面忽然问:“和好了?” “啊?”曲银灯不解。 沈莱这才说:“昨晚你俩吵架了吧,看你现在心情这么好,明显和好了。” 曲银灯没解释:“后天CI年会你去帮忙不?” “去,都跟杜哥申请好了,反正CI财大气粗,万一今年我能抽到点值钱的呢?”沈莱认真盘算起来,“去年你那超市卡就不错,那次头等奖是什么来着?” “很贵的骑行车!什么……太空钛的。” “对对!”沈莱一拍大腿,“我还在网上搜了,一辆3万多快4万了,看看今年能抽出什么宝贝来!几万块的黑幕不了我,几千块的还是可以的吧……” 俩人说说笑笑一起去上班,刚到楼下,曲银灯就被前台叫住:“曲曲,酒店打电话来让你去确认后天的礼品,早上刚送到库房。” “好,谢谢。”她对着前台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礼貌笑容。 才到库房门口,她就收到了沈莱发来的催促消息:“偷偷告诉我,大奖是什么?” 跟酒店经理一起清点完,曲银灯才回:“最大的是3万元现金红包,不入库,现场直接发。最小的是200多的口红,中间档的有护肤品、机械键盘、电子手表、新款平板、泡泡玛特礼盒、集邮册、饰品、咖啡店充值卡…总共110件,到时候你现场看吧。” 沈莱发来了语音:“机械键盘什么轴的?” 曲银灯疑惑:“你在办公室 13. 方教练 [] CI抽奖用的是内部制作的“随机号码程序”,用数字匹配礼品名称来抽,只需要简单的操作就可以自动运行和后台记录。 主持人负责把控时间开奖,CI开发部的员工负责操作,等到所有抽奖结束后,号码会统一发送到执行群里,中将的人再拿号码去领奖。 方亚下课了,给曲银灯发来了食堂的晚饭,问她:“晚上吃什么?” 他吃的是砂锅,还冒着热气,3秒钟的视频里还能听到背景里的人声鼎沸。 曲银灯把自助餐的照片发过去:“刚吃上热饭。” 方亚玩笑道:“看起来不错,我的砂锅黯然失色了。” “如果不是来上班而是单纯来吃饭,那确实很不错。” “那现在下班了?” “我也想,在等抽奖。” 方亚好奇地问:“有你想要的奖品吗?” 曲银灯拿着叉子笑了笑,回复:“机械键盘吧,不过我手气很臭。” 方亚发来一条语音,听起来应该还在食堂:“我手气很好,以前学校的活动抽到过平板电脑、刮刮乐中过3000块,今天把我的好运借给你吧。” 他发来一个拉勾的表情包。 “这可以传好运吗?”曲银灯偷偷在宴会桌下把高跟鞋踢掉了一点,脚后跟已经有些发红了。 “可以,信我。” 她于是把表情包保存起来,然后又发回给了他:“收到好运,等抽中之后一定分你一半。” 没想到消息才发出去,紧接着就叫到了26号。曲银灯赶忙举手抬头看去,周围人对着她祝贺起来。 她客套地点头致谢,却被大屏上显示的奖品看懵了,侧过身去小声问沈莱:“雷霆80限量版礼盒套装……是什么?” 沈莱也摇头:“没听过,我搜搜吧。” 俩人对着手机大眼瞪小眼,沈莱点开商品详情页仔细端详一会儿,皱着眉头问:“羽毛球拍……这么贵的?” 曲银灯很少打羽毛球,仅有的几次还是去京光找陈也的时候,在旧羽毛球馆里陪着她玩的。当时她用的都是陈也的旧拍子,压根没想过多少钱。 “我这算幸运还是不幸运?” “至少是值钱的吧。”沈莱摇头,“救命,我上学时用超市20块钱的拍子打,是不是太上不得台面了?” “我们一样上不得。”曲银灯点了点头。 晚上快9点,CI的员工走了第一批。曲银灯坐在兑奖处,帮着一起兑奖。 李婷中了份海鲜大礼包,沈莱、徐淼什么都没中,空手而归,都很失落。 曲银灯领到了自己奖品,是一个挺大的盒子,里面除了羽毛球拍还有配套的衣服、一桶羽毛球、手胶和一卷线和。没来得及细看,她就继续帮着去登记领奖人了。 等到奖品兑换基本结束,行政部的对接人过来说:“亲爱的,你们可以撤啦,今天辛苦啦!” “应该的,都是为了活动圆满成功。”曲银灯跟对方握了握手,领着自家员工出了门。 --- 李婷和徐淼顺路,都往南城去,就打车把他带上了。曲银灯和沈莱本来想坐公交,但要步行两公里,拎着羽毛球套装不方便,于是抱着盒子打车去地铁站。 路上沈莱又提:“你也不打羽毛球,干脆挂二手卖了。” “你天天想着挂二手,怎么不把自己也挂上去。”曲银灯笑她。 “没人买呗。”沈莱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哥哥还没爱上我。” “会爱上的……” 曲银灯打开车后座的灯,拿起拍子看了看,才发现拍子中间是空的。她疑惑地查了一会儿,才知道原来这种专业的拍子还得自己串线。 她把拍子照片发给陈也,陈也知道她今晚有抽奖,于是激动地问:“你抽中的?” “嗯哼。” “哇!厉害了!!!下次带来让我试试手感,我都没舍得买这么贵的拍子呢!” 其实按照陈也的消费水平,买这种两千块的东西是眼睛都不眨的,但她说出这种话,就是不会让人觉得别扭或虚假。 “一定的!”曲银灯不自觉笑了起来,“等我也练练羽毛球,下次见面,我们一起打!” 回到家后,沈莱先去洗漱。曲银灯坐在客厅里把球拍的说明书拿出来仔细研读,看着看着想到什么,便拿起空拍又拍了几张照片,挑了角度比较好看的一张发给了方亚。 “啊?”方亚几乎是秒回,“这不会是你的奖品吧?” “对,说好的,借了你的运气,有你的一半。” 方亚说:“那我要拍子的上半。” 不等曲银灯琢磨明白他什么意思,他又问:“需要免费的缠线服务吗?” 曲银灯屈膝坐在沙发上,却回了句:“我不会打羽毛球。” 方亚:“嗯嗯,那看来还需要一个私人教练~” 沈莱洗完澡出来,叫了曲银灯一声。她应声站起,拿着毛巾进了卫生间。 “教练会嫌弃学生比较笨吗?”她想了很久才问。 这次方亚打字中的状态持续了很久,她拿着梳子开始梳头,眼睛一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对话框。最后等来的,却是一条2秒钟的语音。 他说:“教练只会嫌弃学生不上进。” “那完了,”曲银灯单手慢吞吞地打着字,“我这人非常不上进。” “那刚好,我是个非常会督促学生上进的教练。” 曲银灯想了想,也按下语音键,给他回了一条语音消息:“等有时间吧——方教练。” --- CI年会的结案要在下周二之前上交,曲银灯周末两天都在忙活这件事。 兰卡斯特的定稿结果还没出来,颜嘉恒旁敲侧击问了阿硕两次,还是没有任何肯定的答复。 吴东岩妈妈给曲银灯打了两次电话,第一次她没看到,第二次直接拒接后拉黑了号码。做决定之前,她一直有种摇摇欲坠的恍惚感,但在下定决心之后,似乎眼前的一切都清晰了起来。 她总算想明白了,跟吴妈的相处中那些让她不舒服之处的来源——是强势精明但遇人不淑的一个女人,在几十年面对不平和的家庭氛围之后,对将来要成为她儿媳 14. 对和错 [] 陈也又想起什么:“欸,你还记得上次见过的潘冉么?” “嗯。” “你是不是没回他消息?他还托翟辛晨跟我打听你了。” 曲银灯说:“嗯,没回,不想让他有误会。” 陈也:“也对,还是别聊了,毕竟你俩差了好几岁。他还在上学,不联系是对的,没有未来。” 这回曲银灯心虚没吭声,顿了一顿才问:“你呢,感情生活有进展吗?” “有啊,我导师看不下去我solo了,正打算给我介绍青年才俊呢!他说有个做金融朋友的儿子还不错,想让我下星期去见见。” “那去呗,万一真是青年才俊!” “去,等我见完给你汇报……” 挂掉电话后,曲银灯仰面躺在床上开始发呆。 刚才陈也无意间提到潘冉说的几句话,却让她不自觉想到了方亚。 截至现在,她还没跟方亚提过自己已经分手的事,或许是因为,打心底里并不想把认识他和分手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但她自己心里明白,如果没有认识方亚,也许在决定分手前后,她不会这么快想通和放下,即便不是原因之一,他也构成了她做决定的催化剂,有一定助推作用。 尽管说了要做朋友,可她没办法否认——在她和方亚之间,确确实实存在着某种暧昧不清的关系,更要紧的是,方亚明知道她有男友还很主动,而她对此却并不反感。 分明不是第一眼心动的人,但她却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致命的性吸引力。他的眼神、肢体、声音和说话的字里行间,无一不透露着“刻意”,但同时却又包含着简单直接的热情,反倒让她被吸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她眼睛瞟到墙边的羽毛球拍,盯着看了几秒钟,一脚抄起一个枕头飞过去盖在了上面。 “混蛋……都是混蛋……曲银灯,你也混蛋……” --- 年会项目刚刚彻底收工,周年庆的比稿就公布了结果。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兰卡斯特把整个周年庆期间的业务分成了两部分——活动执行以及明星嘉宾的部分给了优益广,平面、视频物料的设计和制作却给了另一家公司。 玉姐把曲银灯和颜嘉恒叫进办公室开小会:“……物料这块本来是我们的重中之重,也是利润空间的第二大头,现在这么一来,两块的利润其实都很少。这些老东西……咳,把价格压这么低,我们只能在这个范围内保证完成,第一任务是不出错。” “这也太抠搜了。”颜嘉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知足吧,幸好他们对艺人这块确实没有我们强,否则连艺人都得自己做。”玉姐嗤笑,“小颜,你负责重拉预算,和商务部好好规划下,执行压低的费用看看能不能想办法重新加在艺人费用里?要不公司相当于倒搭钱了。” “干脆别接了。” “你以为我想?没办法,前两年线下活动少,今年集团给的业绩压力大——苍蝇腿也是肉——不然年底业绩不达标,老大去集团上会又得挨批,资方那些大佬们可不是吃素的。再说,完不成的还得放明年的业绩里,都一样。”玉姐一边回工作消息一边说,“这项目虽然钱不多,但毕竟兰卡斯特总公司的规模不小,有长期合作的可能,还是努努力,实在不行就算了。” “明白。”两人异口同声道。 “对了,”玉姐抬起头,“那个小徐……你们感觉怎么样?” 颜嘉恒立刻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和曲银灯对视一眼后说:“呃……还得再看看。” 玉姐立刻会意,点饿了点头说:“那就再看看。你俩这两天再把方案和对方的补充资料熟悉熟悉,随时可能去通州开会。行了,让小徐进来下吧。” 徐淼来了几个月,也没什么机会单独跟玉姐说话,乍一听她找自己,还有些紧张。他小心翼翼推门进去,没过多久又灰头土脸走出来,一句话都没说就坐回了工位上。 曲银灯和颜嘉恒对此心知肚明,默契地都没说话。 徐淼却主动对曲银灯说:“曲曲,玉姐说我的工作能力胜任目前的岗位有困难,让我再考虑考虑……是不是意思就是要开掉我啊?” 其实自打曲银灯进优益广,几乎每年公司都会裁人再新招,所以就算徐淼真的走了,也是见怪不怪了。 但她不能明说,只敷衍地安慰道:“姐也没这么说吧,你先别多想,毕竟刚开始工作,谁都是从不会过来的。把手头的事做好,就比什么都强。” 她的安慰似乎没起到任何作用,徐淼还是心焦不已,连看资料都静不下心来,还会制造出一些细微的声响,自己却浑然不觉。 颜嘉恒给曲银灯发消息:“老天,都不说工作能力,这个学习能力和抗压能力,就算真留下也是给咱们添麻烦。” 曲银灯无奈地回了个表情,她早已经司空见惯了。 --- 周三项目团队一起再去兰卡斯特开会,这次管理层都没去,还是颜嘉恒和曲银灯带队。 阿硕今天没在,是运营部和招商中心的几个员工带着她们在商城里转了一圈,主要讲解具体的活动地点和布置方案,另外还标注了一些重点品牌门店。 曲银灯拿着平面图在上面边画边说:“咱们最好先出一版活动地图吧,这样能比较一目了然。” 一个商城员工问:“这个谁来出?” 曲银灯一愣,颜嘉恒立刻接过话头:“亲爱的,正常情况下,全案的话是包括在我们的服务里的。但咱们这次的物料部分不是我们负责,像我们同事说的指示图,也是属于物料的一部分呢,所以需要联系物料供应商来出。另外,我们最好能跟物料供应商拉一个群,这样的话沟通起来也会方便些。” “有群,一会儿拉你们吧。”对方点点头,记下了这个需求。 周年庆活动的时长最后确定了9天,正好从五一假期到第二个周末,可以说是全年力度最大的活动,一共包括5个等级的满减、3个等级的满赠,还有砸金蛋抽奖、积分翻倍等需要客户参与 15. 不可以 [] 嘟嘟—— 手机在桌上震了两下,曲银灯还开着有语音通话不方便,于是在电脑上点开,是好久没联系的方亚。 他问:“周六下午一起打球吗?” 她顺手往上翻了下,距离她们上次说话已经过去了8天。 “我不确定,最近工作太忙了,时间不属于我自己。”想了想,她又问,“周五晚上告诉你的话,会不会来不及?” “当然不会,我可以空出周六整天的时间。”方亚立刻说。 “怎么不用去做实验吗?” “这周不去了。” “是不是和别人约了打球?”曲银灯叹气,“万一我爽约,你不就白等一天。” “那可以不爽约吗?”方亚配了个搞怪的小猫表情包。 曲银灯被逗笑了,只好说:“我尽量。” 没想到周六还真没安排什么事,反而是周日要再去一趟通州。于是周五晚上,她告诉方亚明天有时间,他立刻发来了两家球馆让她选。 她没跟方亚说过具体住哪儿,但有讲过公司附近的地铁站,两家球馆的位置都在她们的中间位置,价格也差不多。她随便选了一家,正在看需不需要预约,方亚就发来消息: “场地约好了。” “好。”她认真回复,“明天见。” --- 她平时披着头发的时候多,今天特意都盘了起来,还拿出许久没用过的防汗粉底液,把脸上的瑕疵简单遮了下。 临出门前,她忽然有些紧张了。 她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现在即便是工作中遇到再大的困难,都很难让她紧张,因为知道事情总会被解决的。然而这一刻,她却感觉到了几分前路不可捉摸的困惑和茫然。 方亚预定了两个小时的场地,从下午4点到6点。 曲银灯知道之后还问:“时间会不会不够?” 他听得笑起来:“打满2个小时可没那么容易,放心吧。” 曲银灯拎着她在CI年会上抽中的球拍礼盒下了出租车,刚一站定,就看见一身白色衣裤的方亚背着运动包从路边站了起来。他穿着短款棒球服外套,显得腿更长了。 “怎么在外面等?” 尽管曲银灯个头不算低,但在他面前还是被衬得很娇小。看着他一头的小卷毛,她忍不住笑起来——这是她第一次清楚看见方亚的模样。 他鼻梁很高,鼻头有一点勾,不那么精致; 他是双眼皮,但眼型偏圆,有点小可爱; 他唇珠很明显、嘴角很尖,笑起来会露出一颗小虎牙,有种稚气未脱的少年感…… 方亚朝她走过来,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礼盒:“我也没来过,怕自己进去迷路。” “是在玩游戏吗?”曲银灯随口问。 “没有,在刷视频。”他掂了掂手里的礼盒,“怎么把整个盒子都带来了?” “啊?”曲银灯一愣,目光左右飘忽了一瞬间,“那带什么?” “缠线的话,其实只带空拍就好了。” 曲银灯只觉得好笑,假装埋怨道:“这你可没说啊——方教练。” 方亚对前台报出预约的号码,拿到了场地手牌,递过来一个给她,也带着满眼的笑意说:“我的错,是教练疏忽了……” 两人莫名对视了一瞬间,没忍住都失声笑了起来。这是她们第二次被戳□□同的笑点。 “笑什么?”方亚问。 曲银灯摇头,从包里拿出了两瓶宝矿力:“需要用到这个吗?” “可以喝。”方亚笑着说,“那我就不喝自己带的水了。” 她们的场地在中间,左右两边已经都有人在打了。 工作人员确认好手牌之后打开了入场门,方亚把礼盒放在休息区椅子上,从自己的运动包里拿出另外两只球拍来。 “缠线比较麻烦,我今天把空拍带回去,缠好之后下次再给你拿过来。” “嗯?下次?”曲银灯眨了眨眼,“我以为今天就可以缠好。” “不可以。”方亚笃定地说完,把一只拍子塞进她手里,从兜里摸出运动发带戴在头上,拨了拨一头小卷发,“热热身吧,教练可不会因为第一次上课就心软……” 曲银灯拼尽全力,才努力压制住嘴角不继续上翘。 方亚问:“你之前有学过打羽毛球吗?” 其实以前陈也教过她一些发球、接球的基础姿势和发力方式,但她想都没想就说:“没学过。” 于是方亚点头,从握拍方式开始教她:“不要握太紧,松一点,这样……球拍要能晃动。双脚分开,屈膝下蹲……对,两只手做好准备的姿势,这样比较方便发力……” 曲银灯表现得不大明白,前后调整了三四次才总算做对了。 方亚拉着她的球拍上半截,忽然说:“你的手真的好小。” “啊?” 曲银灯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立刻捂着脸笑弯了腰——这是颜嘉恒给她讲过的“你的手好小啊”、“我的手比你大好多啊”、“你身上好香啊”、“我就上去喝杯水”、“我就蹭蹭不进去”等众多渣男语录之首。 方亚有些脸红,迷惑地问:“什么意思?……为什么笑?” 曲银灯摇头,揉了揉脸颊让自己清醒。他不明所以,双手隔空拦住她,再次问:“到底什么?你说不说……” 曲银灯总算停住了笑,伸出手握成拳头放到面前:“是不大,拳头都只有这么大。但是估计打起人来还是挺痛的吧。” “应该挺痛。”方亚于是也伸手握拳放在旁边。 不出所料,他的拳头比她大了好几圈。他张开手掌,像是想用掌心去包住她的手,但虚空比划了几下,最后还是忍住了。 曲银灯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 两人隔着球网站得比较近,方亚控制力度把球给到曲银灯。前面几球她接的还比较顺利,不禁有些自鸣得意,直到他开始故意使坏,她便被一个个飞天球指使着满场乱跑。 但曲银灯在工作中学会了耐心,她没有任何抱怨,不厌其烦地一次次去捡球、发球、接球……直到确实累得跑不动了,才跟方亚比了休息的手势。 方亚跟着一起下了场,拿起她递过来的水,目光却一直放在她身上。 16. 经常见 [] 方亚一直坐在场边,看见她回来,便上场去跟打球的几人说了。 那些人是七八个人一起来的,场地分不开,有些意犹未尽地问:“哥们儿,我们能不能加入你们双打啊,现在约不到多的场地了,咱可以平摊费用。” 方亚摇头:“不好意思,不行。” 几人只能怅然离去,临别前不忘跟他握了握手。 曲银灯本打算去拿球拍,方亚却举起了两只拍子。她直接过来,对着他笑了笑。 “刚刚你走之后我还想,忘了问你……”方亚把拍子递给她,“等你回来,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曲银灯顿了一下才说:“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有了这么一段插曲,俩人都没有刚开始那么自然亲切了。断断续续打完两个小时,出来在大厅吹了会儿凉风,方亚拎起礼盒和背包、曲银灯抱着两瓶水往外走去。 今天场地费是方亚出的,曲银灯于是提出请他吃饭。她在附近找了一家鲁菜馆,这个点吃饭的人正多,取号之后又等了快半个小时才坐进去。 曲银灯闻闻自己衣服:“出了好多汗,感觉会有点臭臭的。” 方亚把东西放好:“没感觉。不过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下次可以穿件吸汗服,这样会好一些。” 曲银灯点头,想起什么:“你卧推85公斤啊?” 方亚的笑意明显阳光起来:“啊,怎么还记得?” “因为你特意强调过啊,85公斤蛮厉害了,我们健身房最厉害的好像110,都能上冠军墙了。不过老实讲,如果这样看,有些看不太出来,你不像是肌肉很发达的样子。” 方亚眼神有点飘忽:“嗯……穿着衣服是不大看得出来。” 这下轮到曲银灯语塞:“……朋友,你在暗示什么?” “没有啊。”方亚一脸无辜,给她倒了一杯热水,“难道不是吗?这样是能看的出来的吗?” 两人之间的氛围又恢复了轻松自在,曲银灯随口问:“对了,学霸,你高考多少分?” “701。” “啊?”曲银灯惊掉了下巴,“701?” “嗯。”方亚很平和地点了点头,好像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曲银灯好一会儿才咽了下口水:“哇,那真的超级厉害啊!我的天,我分数翻倍才能比你多……真想看看你的脑子怎么长的,也太强了吧……” 方亚没有假装谦虚,而是说:“上大学之前我也这么觉得,因为身边人都告诉我,我的成绩很好、能上很好的大学。但到了京光我才发现——千山高复低,人的境遇是时时刻刻都在变的。” 他讲话的声线很温柔,速度也比较慢,曲银灯很能听得进去。 她点了点头接道:“人的心也一样。” “但人有感情、有温度,不是冷冰冰的。”他看着她微笑。 两人原本只点了三道特色菜和米饭,曲银灯忽然问:“要不要来点酒?” 方亚一怔,随即点头道:“可以。” 她加了一杯香槟和一杯葡萄酒:“这儿居然有香槟,我以前都没发现。” 服务员很快拿来了酒,方亚问:“你喝哪个?” 曲银灯想了想:“你呢?” “你来定吧。” 曲银灯于是拿起了葡萄酒浅尝一口:“嗯……比较普通。” 方亚于是端起香槟:“你爱喝红酒?” “一般。”曲银灯放下酒杯,“只是觉得今天的心情和气氛,如果不来一杯的话,有点可惜了。” 方亚品了一口香槟,倒是没尝出什么味来:“我其实也很少喝酒,只有需要应酬的时候才会喝一点。”他看着曲银灯捏着高脚杯打转,忽然问,“想知道……你杯子里的酒是什么味道的?” “啊?”曲银灯一愣,“你要尝尝吗?” “可以吗?” 她拿起酒杯递出去,指着靠近自己的边沿:“我喝了这半边,”说着转了转,指着另外半边,“这边没碰过,你喝这半边。” 方亚接过酒杯尝了一口:“好像确实也尝不出什么来,哈哈。” “叶子比较爱喝酒,我认识她之前其实都不喝酒的。”曲银灯放下酒杯,夹了一大块鱼肉放在自己盘子里。 “……其实我不介意的。”方亚没头没尾地说。 “什么?”曲银灯咽下一小口鱼肉,抬起头来看他。 “其实没关系的。”方亚的目光下移,放在了两个人分别喝过一口的红酒杯上。 曲银灯擦了唇膏,所以玻璃杯边沿上印着一浅一深两个唇印,几乎是正对着的。 她瞬间反应过来,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尴尬地咳了两声:“吃饭吧,这家很好吃的,别浪费了。” --- 来的时候两人是不同的方向,但曲银灯临时决定晚上去找陈也,于是从饭馆出来后,便坐上了开往同一目的地的地铁。 晚上九点多地铁上人还是很多,因为要一路坐到终点站,方亚便把礼盒放在了地上。 他面向着曲银灯,凭借身高优势抓着她头顶的把手,把她罩在了身前。曲银灯侧身站着,抓着侧面的把手,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 两人之间似乎多了几分尴尬,一路上谁都没说话,只是偶尔会望向深色玻璃里的倒影,但却不约而同避开了彼此的视线。 曲银灯的手机忽然响起,是沈莱。 “喂,莱莱……” “曲曲。” 电话那头却是一个她根本没想到的声音。 曲银灯面色一沉,不想让方亚看见,于是背过身去,压低声音道:“有事吗?” 吴东岩的声音比她还沉:“曲曲,我想见见你……” “我今晚不回去,改天吧。” 曲银灯差点没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颜嘉恒以前说生气地时候翻白眼特别解压,她现在有点感觉到了。 “别再去打扰莱莱,她不对我负责,别让我的朋友烦我。” 这下吴东岩沉默了一会儿:“……我联系不到你。” “等我电话吧。”她说完就立刻挂断了,自己跟自己生起闷气来。 方亚哪里能没注意到这些,当然也猜到了对面是谁,竟然问她:“跟男 17. 坦白局 [] 陈也郑重其事地坐在了地毯上:“姐妹,本来我是打算批评你一顿的——潘冉我都觉得比你小太多,更何况这个20岁。但看完吧……感觉这弟弟也不算太离谱,只要你不是奔着结婚去,谈谈也不是不行,毕竟187呢!——全京光有几个裸高187的?!” “你就知道187!”曲银灯抬脚踹她,“187也不全都是好男人!” 陈也利落地避开:“你170+的不懂,这是我们160-的执念。” 她说着离远了些,上下扫视一圈:“说实话也不能怪你,但凡我有你这身材,别说现在找个20岁的,80岁都得出来找小老头……” 曲银灯再次嚎叫着抱头倒在地上,陈也趴在她身上笑得喘不上气来。 “刚才回来路上,吴东岩给我打电话了。”曲银灯又说。 陈也换了一副深思的表情:“他想干嘛?” 曲银灯摇头。 “他那白月光才离谱呢!有一就有二,这男的你可不能要,否则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了。” “我跟他没可能了,我想清楚了,不会吃回头草的,也不是多香。其实之前更多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是被架到那个地方了,脑子转不过来,那天跟他说清楚之后,我一下子就轻松了。” 陈也打趣道:“那是,香还是弟弟香。我说小曲,你这样的可不能进学校来上班,经不住组织考验。” “组织也不能天天拿男大考验干部吧……”曲银灯懒洋洋地敷衍,“这么考验迟早得出事。” “是,不能拿187的男大考验干部。”陈也感慨。 “你真是……”曲银灯无语,“对了,你今天相亲怎么样?”她忽然想起来,“那男的干嘛的来着?” “做金融的。” “金融哥。具体点呢?” “在券商上班,看起来挺有修养的,也健谈。我们约了个咖啡馆,本来聊得不错,打算晚上一起吃饭,你这爆炸性消息给我召唤回来了,就约了下次。” “那不错啊。” 陈也又说:“我也感觉,我说下次见,他还问我‘下次什么时候,明天可以吗’?” “啊!”曲银灯抱住了自己,装模做样道,“我这把年纪受不了这个!哈哈哈……说真的,看来你们双方的印象很不错。” “还行。”陈也点头,看她头发乱糟糟的,“你快起来洗脸睡觉,每次跟你见面我都熬夜,30的人了,不能再这样了……” 曲银灯被她拉去洗手间,俩人今天总算控制住了聊天的欲望,赶在十一点半之前睡着了。 谁成想睡到半夜,楼上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先惊醒了曲银灯、又吵醒了陈也。 曲银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嗯……这啥情况……” 陈也也一样:“不知道最近新搬来的哪个邻居,有时大半夜开始吵吵,一会儿就停了……呼,明天我再跟物业投诉一遍……” 这么一折腾,她们晚上都没睡好,到9点多才迷迷糊糊起床。 陈也说想吃豆腐脑,马路对面有家早餐店,曲银灯披了件外衣下楼去买。店里人还挺多,她站在一旁等着打包。 颜嘉恒忽然来了电话:“宝,明天早上去兰卡斯特开会,有些细节需要跟品牌部商议,九点半到。” “心好累,这项目时间怎么这么久啊。” “我也觉得,通州快成我第二故乡了……” 吐槽了没几句,俩人就挂断了电话。 曲银灯看着通话记录叹了口气,把吴东岩的电话号码从黑名单放了出来,给他发短信:“明天我去通州开会,不知道几点结束。” 吴东岩很快回复:“好,目前我没什么事,等你电话。” 回去的时候陈也已经在刷牙了,她吃着曲银灯买回来的饭说:“睁眼就能吃上饭的感觉太好了。” 曲银灯说:“老板把我雇走吧,每天给你一日三餐、洗洗涮涮。” “你都把我未来学生拐跑了,还想要啥……” “我哪有!”曲银灯义正言辞反驳,“辱我清白,为人师长怎能如此……” 嘻嘻哈哈了一早上,曲银灯才说明天还有工作,准备回去了。陈也送她下楼,正好去趟学校。 快走到地铁站,曲银灯拿出手机来给方亚发消息:“我回去啦,下次见。” 不料方亚竟直接打来了电话,寒暄两句后说:“……我被叫来忙团委的事了,没办法去送你了,球拍下次拿给你。” 曲银灯玩笑道:“不要紧,回家的路我还是认识的。” 方亚也跟着笑起来:“昨天很开心,希望下一次的机会可以来得快点。” 曲银灯想了想说:“下次换我来约你吧。” 方亚回:“那说定了,我等你。” --- 周一早上,曲银灯和颜嘉恒在家兰卡斯特碰面。玉姐临时告诉她们会有个新实习生来,说是周末面试完的,让她们带着点。 实习生叫霍思年,是传媒学院大四的在校生,被老师推荐来的,人看着比较机灵、也很有礼貌,曲银灯对她的第一印象不错。 今天开会主要是更新部分活动机制的修改和物料公司展示初版设计图,曲银灯想着霍思年对工作不熟悉,便打算自己做会议记录。 霍思年却说:“玉姐把之前的项目资料发给我了,我大致看了一遍,会议记录我可以做,没问题的。” 颜嘉恒和曲银灯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距离周年庆正式开始还有不到一个月了,下下周所有的物料就要紧锣密鼓投入制作,时间还是有点紧张的。 市场部先讲活动机制修改的部分,怕有纰漏,曲银灯打开手机录音放在了桌面上。这部分修改空间不大,而且也不是乙方公司的业务范围,很快就结束了。 物料公司开始播放活动现场效果图,三方看罢一起讨论修改意见,零零总总总结了几十条,几乎需要改掉百分之八十。不过设计图从来就是这样,不到最后开始制作的前一刻,永远定不下来…… 这会从早到晚开了整整一天,到晚上快8点才结束。 商场八点半关门,曲银灯坐在外面的一家快餐店给吴东岩打电话:“我这边刚完事 18. 假正经 [] 吴东岩不住地点头:“我知道你很好,曲曲,我知道……” “可我从来没感觉到。面对你、你的加入、我的加入,我永远是被指责不懂得珍惜的那个!……呼,我不想还没结婚就要面对这么多压力,更不想一次次否定我自己。”她望向他,“你善良到不顾我的感受、瞒着我去帮前女友,我怎么相信你以后不会这样呢?甚至会不会以前也发生过同样的事,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我不……” “大岩,我们结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没办法跟你和好,因为……”她闭上眼,“我的心……不在你这里了。” 吴东岩顿时瞠目结舌。 “我本来不确定,是你让我下定决心。”她笑了笑,“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我没信心能够跟你走过几十年。可能是我还不够成熟,但我觉得,如果能在某方面保持初心,也算是一种幸运。我们有过快乐的时候,这就够了,不是吗?” 吴东岩却像是没听到后面这一堆话似的:“……你喜欢上别人了吗?” “大概是……有好感吧”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追问,“是在……我们……” 曲银灯冷笑着起身:“如果我说在我们结束前开始的,能让你觉得轻松些,那就当是吧。这样的话,我们也就没什么不同了,对吗?” --- 这边周年庆还没尘埃落定,那边上海科技公司的意向会就启动了。 颜嘉恒被派去上海出差,曲银灯彻底被忙碌的工作困住了,这两周连健身房都没时间去,每天早出晚归,恨不得把一天掰成两天用。 每当这时,她就非常庆幸自己当时明智地选择了及早调休。 眼看到五月,天气有些回暖,谁知道周六却是个乌云密布的阴天。 连轴转了两个星期,曲银灯浑身哪儿哪儿都不得劲,睡到10点爬起来收拾了一下,打算去健身房洗个澡。 她正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ipad放在面前播着最新的展会纪录片,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头像从对话框弹了出来。 自从上次见面过后她便忙碌了起来,几乎把方亚抛到了脑后,方亚也一直没找过她。 他问:“是不是忘掉自己还有个教练了?” 曲银灯拉停跑步机,一边拉伸一边问:“电话吗?” 方亚很快拨过来,她喘匀了气问:“你在哪儿?回声好大。” “在教室上自习,现在在走廊给你打电话。你呢?” “健身房……抱歉。”曲银灯把耳机摘下来擦了擦汗又戴上,“这两周周末时间不充裕,怕万一约了你又去不了,所以一直没找你。” “你看照片。”他说。 曲银灯点开对话框,看见他发来已经缠好线的球拍。 “拍子已经缠好了,一直在等你问我。” 曲银灯只好说:“抱歉……谢谢你。” “还是想当面听到这两句话。” 她低头笑了一声:“嗯……我可能抽不出整个半天的时间,最近的工作比较机动。” 方亚于是沉默了几秒钟:“你想见我吗?” 这回轮到曲银灯沉默了,她不说话,他在那头也没出声。 “你总会问一些……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她无奈道。 他却答非所问:“我说过,我很少会纯粹地把内心想法展现给别人,但在你面前,我觉得没有假装的必要。我对你说的,都是我现在想的。” 曲银灯于是问:“一个人走这段路,你可以吗?不是1小时35分钟,是往返双程的三个多小时。” “可以试试。”方亚没有丝毫犹豫,“如果你想见我的话。” “也许我能告诉你答案,”曲银灯的声音不自觉放缓了,“如果我们见面的话。” 她发了离家最近的商场地址给他,刚洗完澡出来,就接到了物料公司的电话会议,于是坐在女更衣室里开完了半小时的会,随后才收拾东西回了家。 她从衣柜里找出很久没穿过的卫衣,上面的折痕有些明显,便拿出便携熨斗简单烫了烫,又在帆布包里放了平板电脑,怕万一在外面有东西需要改。 --- 曲银灯选了一家比较熟悉的餐厅发给方亚:“我请客,就当感谢你帮忙缠线了。你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或者讨厌的,我去之后先点菜。” 方亚说:“我不挑食,除了不太能吃辣。” “我也一样,那就我看着点啦。” 曲银灯算了时间出门去到餐厅,在服务员上第三道菜的时候,方亚刚刚好到达。 他也没穿平时穿的休闲装,而是一身黑色衬衫和长款韩式外套。衬衫大概是以前的,尺寸略小,胸口看起来有点绷。商场里很暖和,他脱了风衣搭在胳膊上,袖子挽在肘弯,微笑着向曲银灯打招呼。 这家是很安静的新加坡菜馆,两人坐了一张四人桌。 一见面,方亚就把羽毛球礼盒放在对面的座位上,拿出球拍坐到曲银灯身边:“给你。” 曲银灯拿过球拍挥了几下:“可惜没时间去打,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方亚看着她说:“其实这两周周末,我都有为你空出时间,只是你没找我。” 曲银灯忽然有点抱歉:“这两周确实比较忙……” “我不是在怪你,只是想告诉你。”方亚也有点尴尬,“老实说,我跟别人真的没有这样讲过话,但很奇怪,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很想跟你靠近,更想能给你留下好印象。” 曲银灯只能开玩笑缓解气氛:“可能平时是假正经,到我这里是真的。” 方亚大笑起来,曲银灯把擦手巾递给他。他低头搓着手指:“那你对我印象怎么样?” “到目前为止还好。” “那我今天可以坐你旁边吗?”他问。 曲银灯一怔,随即往里让了让。他起身从对面把餐具拿了过来,整整齐齐摆在自己面前,随后拿起水杯倒水。 看着他的动作,曲银灯有些走神,不自觉就说:“……我分手了。” 方亚看向她的眼神里先透露出一丝不解,而后才是惊讶。 他把水杯放 19. 送别礼 [] 吃完饭出来,外面早都一片漆黑,商场门口站了一排人,原来是天空正在飘着毛毛细雨。 “从这边下去地铁站,你又要坐很久了。”曲银灯给他指路,“拍子给我吧,麻烦你了。” “我可以送你回家吗?”方亚把礼盒藏到背后。 “下雨了,早点回去。”曲银灯有点莫名烦躁,不想跟他争辩,“我走回去不到3公里,你还没换乘我就到家了,谁更需要送?” “我想跟你走走。”方亚交出礼盒,却没松手,跟她一人抓着一半提手。 曲银灯无奈:“你真的很会拿捏我。” “哪有?” “哪没有?”她这么说着,手却一点没松,“我陪你走到地铁闸机口,然后我们各回各家,好吗?上次在叶子家楼下听了你的,我希望你也可以听我一次。” 她退了一步,方亚也看懂了她的眼神,只好点了点头,放弃了送她的想法。 进安检后,两人靠边停住,他伸手打算把礼盒递出去:“我走了。” 看着他有些委屈和落寞的神情,曲银灯最终还是于心不忍,连带着胳膊一起轻轻抱了抱他。 方亚顿了一顿,感觉她要放手了,立刻抽出空着的一只手,用力圈住了她的肩膀。 “好啦……”曲银灯拍了拍他。 他置若罔闻,低下头去,鼻尖在她头发和脸颊上蹭了蹭。曲银灯立刻用掌心挡住他的下巴,两人近距离对视着。 “你该走了。”她说。 “嗯。” “我不想……”她谨慎措辞,“我们还不够了解。” “可以多了解一点。”他目不转睛看着她的眼睛,目光深邃而专注。 她忙别开脸:“快走吧,每次都害你很晚才回去。” “那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等我有时间吧。” 方亚不信:“你上次也这么说。” 她有些好笑,无奈道:“要从工作之余抽时间,我这次尽量不说大话。” 他点头,站在闸机前回过头来:“再见!” 曲银灯向他招手示意,目送他一步步上了电梯。 --- 以前曲银灯很喜欢在下雨天独自撑伞走路,雨声潺潺,隔绝了一切人和视线,让她有种遗世独立的清醒和自在,但今天却好像有点不同往常。 她在雨里拨通了陈也的电话,响第一声就被接了起来。 出门前,她告诉了陈也今天要和方亚见面。眼下陈也还在学院办公室,等跑到走廊里才说:“说吧,我听着。” 曲银灯长舒一口气:“我感觉我好像没那么别扭了。” “怎么说?” “之前我一直瞻前顾后,想年龄、想道德、想结婚……但今天见到他之后,我好像根本什么都没想。”她在雨里慢慢走着,“他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千山高复低,人的境遇是时刻都在变的’,就算现在真的承诺了什么,谁能保证三个月、三年、三十年以后是什么呢?” 她停住了脚步:“我不要承诺了,我以前就是太把承诺当作一件重要的事了,觉得说出口的话就不能不认,所以总会给自己很大的压力。明明那个时候我心里想的和做的不一样,但还是继续去做了——叶子,我觉得这样不对。” “那你……”陈也犹豫道。 “也许可以试试。”曲银灯笑了笑,再次迈开步伐,“也许这是命运给我的一次机会,让我看清自己的内心、懂得跟自己的心和解呢?我也想试试,我到底能不能变。” 沉默了一会儿,陈也说:“我相信你可以,你是个很会反思自己的人,这样的人永远会改变的。” “嗯,我也感觉。” “必须。”陈也笑了笑,“所以你们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牵手了吗?拥抱了吗?kiss了吗?” “……”曲银灯被逗笑,“别的没有,就简单拥抱了一下,送别礼。” “我信了。”陈也严肃道。 “真的!”曲银灯解释,“今天就是一起吃了一顿饭,不过我告诉了他……我分手了。” “啊?他怎么说?” “问是不是因为他。” “必须啊!”陈也来了劲,恨不得撸起袖子亲自上阵,“你怎么说的?” “必须不是啊……不过……”曲银灯停下脚步,斟酌着该怎么表述,“跟他相处,我有种被推着走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哪种推着?” “就是……”她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讲,但会觉得有点奇怪,可能还只是直觉吧……等我想想该怎么跟你说。” 俩人这么聊了一路,到最后陈也实在得回办公室去了,才意犹未尽地挂断了,临走前她还说:“你俩聊天记录里的金句找时间整理一下发给我,我要逐字逐句学习背诵。我就不信了,我堂堂一博士后还学不会这个?” “得了,我也就初级推拉选手。”曲银灯无奈,“不如给你发点小说,你好好进修一下去——陈老师。” 刚好走到楼下,她顺手把手机放进口袋,收起伞使劲甩了几下。上楼的时候她又拿出手机来,把几个项目群里的消息看完,最后才看见十分钟前方亚给她发了4条消息。 她站在门口一边掏钥匙一边点开。 “我们认识的时候刚过惊蛰,前几天是谷雨。一年里二十四节气,我们已经一起度过了四个。” “我很想说,希望能有机会一起度过余下的二十个,然后循环往复。但我也清楚地知道,未来是不确定的,已经发生的才是确定的。” “我希望能和你一起,让这个数字慢慢增加,不需要复杂的公式和解法,只用到最简单的加法。” “每次只+1,是不是就不算太奢求了?” 曲银灯看得又有些皱眉头,想了想问:“你不是理科生吗,怎么也喜欢写小作文?” 方亚说:“学理是因为我喜欢的学校和专业更适合,与成绩无关。” 这种润物细无声式的降维打击,让曲银灯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沈莱还没回家,她站在玄关慢慢回复:“你谈过几个女朋友,才能嘴这么甜?” 方亚说:“首先,不是嘴甜,是真心话。其次,我还没有 20. 周年庆 [] “还是做自己吧。”曲银灯说,“做自己是一件很难的事,我希望有这份勇气的人,能够永远坚持下去。” “你的鼓励对我来说也很特别。”方亚安静了几秒钟,“我要换乘了,可能会信号不太好,可以不挂电话,等我一会儿吗?” “好。” 趁这个时间,曲银灯起身去拿睡衣。她把麦克风开到静音,把淋浴放到出热水,用卸妆乳开始卸妆。 方亚那边的无声持续了两分钟左右,正好她洗完脸,手机里传出一声:“喂。” “嗯……在。”她开了麦克风,回了一句又关掉。 他有些气喘吁吁,似乎刚刚是一路跑着的:“还记得有一次,你祝我好梦吗?” “记得。” “那晚我梦到了你。” 曲银灯挤牙膏的手一顿,点开麦克风:“梦到我……什么?” 方亚喘匀了气:“下次见面再告诉你。” “哈哈哈……”曲银灯大笑起来,“你也学会吊我胃口了。” “嗯,我发现了,对你不能只有真诚一种必杀技,也要有心眼子。” 曲银灯不解:“为什么?” “因为这样,你就会追问我为什么了。”方亚的笑声透过手机传来。 她又气又笑,打开了浴室的风暖:“好好,大聪明。我要洗澡了,你回宿舍告诉我,我会再祝你好梦。” “那下次见面,我就会有两个梦要告诉你了。”方亚说,“晚安哦。” 挂掉电话后,曲银灯却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她正好翻到了方亚给她发健身照的那天,照片是特意摆了姿势的,并不只是练完之后的随意分享。 她继续往上翻了翻,从头开始看了一遍两人的对话,似乎陷入了沉思,但也不过几分钟,而后便打开了淋浴头。 --- 上海那边科技公司的座谈会出了点问题,颜嘉恒前脚开完会,后脚就在项目群里拉了线上会议。 杜哥、玉姐、罗总都在线,曲银灯睡着了没接,颜嘉恒一个人在说。 “……科技展是当地区政府作为政绩引进筹办的,本来一切顺利,但是前两个月,隔壁区一个场馆的活动出现了踩踏事故,最近上海的报备整体都有点不顺利。目前主办方在做备用计划,但毕竟这个展览最初就是区政府牵头的,不好强行改跟别的地方合作,所以还在争取报备。” 玉姐问:“咱们的方案座谈会又说什么吗?” “展示方案没什么问题,就是卡在了场地报备,不知道这两个月能不能解决。如果万一报备不通过,活动大概率会黄了。” “还有两个月,应该能行吧。”玉姐查了下,“那起事件有人受伤,但性质不同,那是设计明星网红的线下活动,展会一般来讲不会出现这种问题的。” “是,但现在的政策有点一刀切,也是怕出事担责吧……” “真草啊。”杜哥正在抽烟,吐烟圈的声音隔着麦克风都能听见。 “主办方找的报备公司是哪家?”罗总问。 “是……”颜嘉恒翻了翻记录,“元衡嘉铧。” “那没辙了,他们家如果报不下来,全上海的活动公司都报不下来。”罗总叹气。 “辛苦了,小颜。”玉姐的声音也透着疲惫,“明天我们再打听打听,不早了,你抓紧休息吧,有任何消息随时同步。” 第二天早上看见通话记录,曲银灯去找颜嘉恒问。 “那些领导真是够无语的,不知道天天想啥。别的项目的事情,都能连坐到下半年的无关事情上……这责任是闭着眼睛划分的吧,真是脑子进水了……” “easy,也是常事。”曲银灯扶敷着面膜坐在沙发上,“那个品牌发布会确实有问题,调度不及时拖了后腿,还好粉丝只是受伤,要真出了人命,得——都不用想,展览百分之百黄。” 颜嘉恒叹气:“周一还有一个主办方的品牌会,完事就差不多回去了。” “上海最近温差大,你小心点别再生病了。”曲银灯说,“对了,杜哥让她沈莱负责这个项目,估计等你回来她就得走了。” “回去就赶上兰卡斯特的周年庆,五一假期算是没了。” “哈哈。”曲银灯干笑两声,“三倍工资和调休,也算安慰。” 颜嘉恒失笑:“我特意找占星师给我算了星盘,她说今年会是我非常忙碌的一年。宝贝,共勉吧……” --- 兰卡斯特的开幕式刚好赶在五一假期的最后一天,嘉年华则在下一周的周日。 商城的活动从五一当天开始,预付20%的定金并在正式活动期间付尾款,凭小票即可享受周年庆同等折扣和礼赠。 曲银灯从五一前就带着搭建公司进场了,为了不影响顾客的购物体验,只能在下班以后施工。 方亚在放假之前问她:“五一回老家吗?” 曲银灯的怨气快要溢出了:“回不了,加班到死。你回家?” “我爸妈说想来北京。”他没有再往下说。 曲银灯自然以为这是已经定好了的事,顺理成章道:“那你就好好陪爸妈吧。” 方亚不死心:“你一点时间都没有吗?” 曲银灯有点头疼了,正好霍思年过来叫她一起去兰卡斯特,她于是撂下手机收拾出门。 为方便施工,兰卡斯特下发了通知,这两天全部区域提前一小时结束营业。施工队第一天更换了所有横幅、易拉宝、广告牌,第二天搭好了开幕式舞台、音响、LED大屏,并进行调试。 工作结束得比较晚,霍思年回不了学校,就叫男朋友来接。 她男朋友是同校不同专业的学弟,在她面前表现得很腼腆,会很亲昵地叫她“年年”。他拿了一包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有点手忙脚乱,霍思年也不着急,就在旁边看着他收拾。 “10点以后打车可以报销。”曲银灯告诉她,“明晚你早点回去吧,接下来有的忙,不能每天都住外面。” “没事姐,我快毕业了,也打算在外面租房子。最近我男朋友正在看房 21. 两百万 [] 商城拿出了一部分引流赠品,开幕式当天在场的所有新老客户,只要是商场的注册会员,即可参与免费领取抱枕、长颈鹿儿童座椅、智能恒温水杯和加绒毛毯。 赠品的价值在100-150之间,一个手机号即可领取一份,从下午3点半开始到晚上8点半结束,一直有人排队来领取.甚至曲银灯还看见一个彪形大汉从口袋里掏出三个手机,挨个查看账号,最后总共拿走了五份礼品。 开幕式结束后开始领取,霍思年悄悄问:“我们可以注册领吗?” 曲银灯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你可以让朋友、家人来参与,但本人不要。” “是怕被发现吗?” “大概率不会被发现。”曲银灯指了指排出至少40米的队伍,“但周围有很多人盯着我们,万一有人心存不轨看见然后告发,影响的不是我们自己,还有公司。不做任何让对方质疑我们专业度的事,是双方工作的基础。” 霍思年点点头,打开手机发消息——传媒大学离这儿不远,过来很方便。 接下来几天是工作日,兰卡斯特的重点在满减、满赠的活动上,曲银灯基本上只需要隔天去现场看看,另外的时间都在办公室正常打卡上下班。 颜嘉恒从上海回来之后又感冒了,大夫说她免疫力低下,让她顺便查了内分泌,结果发现她既缺维生素、又雌激素低下。尤其维生素D,数值已经跌破20了。 “怪不得我经期不准又掉头发……”颜嘉恒在手机上看报告单,“之前你说沈莱乳腺结节,我还劝她放宽心,没想到洒家早已经是半个废人了。” 曲银灯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我是不是也应该去查查?” “有时间去查查吧。”颜嘉恒拉开抽屉,拿出一瓶鱼油来,大方地塞给她,“到了年纪了,来吧姐妹,再不开始养生真的不行了……” --- 嘉年华是周日下午4点半开始,按照之前确认好的名单,一共邀请了5位明星,一位电视台前主持人、一位演员、三位歌手。 其中有两位知名歌手,女歌手欧华是早年选秀节目出道,唱过不少脍炙人口、耳熟能详的歌,沉寂了近8年,今年靠着一部电视剧片头曲再次成功复出。另一位男歌手孟小飞是近几年才出道的唱作型歌手,嗓音和歌曲都极具个性,靠综艺和音乐比赛积攒起了一定的人气。 余下三位的知名度比较参差不齐,最出名的就是那位电视台前主持人,从电视台离开之后一直活跃在商演舞台上,这次他不只是嘉宾,还是正常活动的主持人。 艺人接待是优益广的商务和兰卡斯特的市场部负责,颜嘉恒做中间把控。曲银灯带着霍思年复查现场设备,因为今天有歌手,在她们提出的需求下,临时又租来了一套专业级音响,还单配了一个音响师。 颜嘉恒打来电话:“两个大咖都是自带麦,让小霍过来拿下麦。” 曲银灯扭头告诉霍思年:“你去找颜姐取一下两位歌手老师的麦。”又对音响师,“把效果最好的那个拿给主持人,余下的只要不出问题就行。等下小霍回来,再把两个大咖的麦弄好,她俩今天加起来唱大概一小时……” “宝,”阿硕一路小跑过来,把曲银灯拉到了一边,小声叮嘱,“活动结束之后啊,立刻让师傅们把这套专业音响拉到后门运走,这家伙租金是按小时算的,你千万帮忙盯着点啊……” “放心,必须盯着。”她点了点头,往四周看了看,“咱们的摄像和摄影就位了吗?” 全程摄像和摄影都是兰卡斯特内部指派的,阿硕负责联络。 “到了,你给划的重点也通知到了,已经在安排好的位置上了。我今天就在那边机位跟公司账号的直播,有什么事你随时跟我说。” 商演一般不需要现场媒体,但这几年短视频、直播兴起,大大小小的公司都有了自己的官方账号,所以也都拓展了这一部分业务。 阿硕是兰卡斯特通州店的账号运营人,手底下带着一个剪辑和一个运营助理,不过目前她们还没有考核kpi,只是像做线下一样把账号当作一个普通宣传渠道一样,发一些相对官方的内容,所以并没什么起色。 今天的表演没有固定观众席,除了两排嘉宾席和警戒线之外,任何地方都可以观看,包括楼上。艺人的预热广告和易拉宝早都展示在了商城内外,确实有不少粉丝和代拍不辞劳苦专门赶来,扛着长枪短炮,跟路过的消费者们对比鲜明。 曲银灯早上六点就起床了,现在有点犯困,坐在场边的椅子上竟然不小心打起了瞌睡,没睡两分钟,又被人叫醒了。她伸了个懒腰,拿出对讲机清清嗓子。 “倒计时二十分钟,后台做好准备,重复——倒计时二十分钟,后台做好准备。” 桌子上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看,是方亚发来了一张图片。她没顾上打开,等收到颜嘉恒从后台发来的回复之后,这才拿起了手机。 ——那是从背后偷拍她的一张照片,显然是她方才仰靠在椅子上打盹的时候拍的。 看到那张图的瞬间,她便下意识回头往后面的人群里看去。 方亚实在太显眼了,人群之中根本找不出几个裸高187的人,他还穿着厚底运动鞋,一眼望望去就能看到他的一头小卷毛。 他今天抓了头发、戴了平时不戴的眼镜,见她看过来,立刻笑着招了招手。 她着实有些惊讶,愣了几秒钟才回他:“忙完说。” “好,等你忙完。”他很快回。 她竭力平复着心情,拿起台本重新看了一遍流程,总算再次投入到了工作节奏中。 --- 上次的开幕式是ToB,这次的嘉年华不用说就是ToC了。整个活动过程持续了2个半小时,主持人在写好的台本之外做了许多发挥,有升华也有幽默。 曲银灯一直在安排霍思年cue流程,颜嘉恒在舞台旁边跟进艺人部分。 歌手们原定每人半小时的表演 22. 我外甥 [] “因为富二代说,她衣帽间里一整面墙的名牌包,只有3个是真的。” “啊?”霍思年惊讶地捂住了嘴,“有钱人也背假包?” “她说对包包不感兴趣,但有时候不得不背,不过从来没人怀疑她背假货,因为她真买得起。”曲银灯眼角一跳,“临走前,她还送了我和leader一人一个假包。那包正品得9万多,她送的假的都属于top级,一般人根本看不出区别,市场上要卖6000以上的。” “那比一些轻奢都贵了……” 正说着,主持人把总经理抽出的单据号码展示在了大屏幕上。 “723361、李女士,723361、李女士……我们工作人员后台记录一下,稍后会联系到李女士,送出我们这份神秘大礼!” 主持人调整了下状态,声音再次变得正经严肃:“与君同行颇为幸,共君此时足殊荣—— 感谢诸位一直以来的支持与厚爱,您的支持是我们进步、成长的不竭动力。 兰卡斯特2023年周年庆,到这里就圆满结束啦!此外,我们诚挚邀请您继续关注兰卡斯特,共同见证兰卡斯特的美好未来,兰卡斯特将继续为您带来更优质的家居体验。 再次感谢您的陪伴,愿您家居生活幸福美满!” 观众陆续退场,颜嘉恒和商务送走了艺人都回来找曲银灯。她才看着师傅们把音响搬上车回来,几人抱在一起长吁短叹 颜嘉恒撒娇道:“累死了,总算完事了……” 曲银灯拍拍她:“就差收尾了,再坚持一下。” 她看起来很淡定,然而只有天知道,除了工作,她现在还有其他更麻烦事情需要担心。 周末商城下班晚,今天又是活动,工作人员得到10点半才走。 不过活动已经结束,曲银灯安排完现场所有的拆卸、摆放、人员,9点半的时候差不多就能走了。 她快要累趴了,拿起一瓶水拧了两下,胳膊却使不上力。一只手从旁边伸来抢走了水,“咔哒”一声轻松拧开,又递了回来。她顺着手看上去,跟面带微笑的方亚对了个正着。 “嗯……”方亚晃了晃水,示意她接着。 她拿过来喝了一口,想了半天才问:“所以你前几天问我是要去哪而加班,就是为了今天来找我?” “对。”方亚点头,坐在了她身边,“我们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过面了吧。” 曲银灯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喝了一口水。 “你不高兴见到我吗?”他问。 曲银灯只说:“我要累死了……” “要靠一靠吗?”他拍拍自己肩膀。 商城里温度很高,他脱了卫衣拿在手里,里面穿着一件纯白色T恤,肌肉轮廓若隐若现。 曲银灯哪里敢靠上去?只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这是工作场合,还是要保持基本的清醒的。 “曲曲?”颜嘉恒带着霍思年回来,诧异地看着坐在她旁边的男人,“这位是……” 方亚也看向曲银灯,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她看看颜嘉恒,再看看霍思年,“咕咚”咽下了一口水:“我……我外甥。” “你外甥?”颜嘉恒明显不信。 “对,在京光上大学的,今天听说有活动,特意过来玩。”曲银灯的谎话越编越顺,甚至在方亚背上拍了一巴掌后起身,“该走了,要不你今晚回不去学校了。” 方亚一言不发,默默地跟着她站了起来。 “我送他去市区坐地铁,你们忙完也早点撤吧。” 不等她们回应,曲银灯就拽着方亚的衣服迅速逃离了尴尬的现场。一直到冲出商城专供工作人员下班的后门外,她才长舒一口气放开了方亚,不想他却朝她贴了上来。 他一只手揽住了她,逼得她转过身来面朝他,另一只搭着卫衣的胳膊挡在她背后,五指张开托住了她的后脑勺,指尖插/进了她发丝之中。 “方……唔……”她没说完的话被生生堵在了嘴里。 方亚动作轻柔地亲了她一下,但只亲了这一下便停住了。 他胳膊收紧了一些,两人几乎肌肤相贴,曲银灯甚至能感觉到他腹部肌肉隐约的起伏轮廓,霎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是外甥,那你是什么……”他调笑道,“小姨?……还是舅妈?” 曲银灯愣了一会儿,才开口打破了这片诡异的宁静:“我们离远一点,一会儿有人出来……” 方亚于是握住了她一只手,朝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她手心出了汗,脑子里流转过了千百个念头,最后停住脚步,尴尬地问:“你刚才……呃……”她目光往下瞟了瞟,“……” 方亚脸上的表情非常之精彩,他额头冒了汗珠,脸颊很明显透着红色,握着她的手有点微微发颤。 曲银灯挠了挠眉梢:“我打个车吧,先送我,然后你改地址。你是来找我的,车费我来出。” 她说着打算挣开他的手操作手机,可刚一动作就被他捞了回去,两人再次对视。 “你想见我吗?”他问。 她眨了眨眼,没有回答。 “我今天2点从学校出发,4点才到了这里。”方亚的声音有点哑,“我走了很久才找到你,我拍了你的照片,想着如果你不知道,那我今天这几个小时的付出,就只能感动自己了。” 曲银灯安静地听着。 “我没有别的,只能把或许在你看来并不珍贵的时间给你。”他似乎是在苦笑,“曲曲……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叫你……我是很执着但也很要强的人,如果……你对我并没有那种心思,我希望你可以明白告诉我,以后我绝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平静和缓地说这段话,但沉重的呼吸声却透露出他的不安和促狭。 曲银灯叹了口气:“先……打车吧。” 左右公司能报销,她打了辆宽敞的专车,两人并排坐在后座。 座位中间的扶手上放着两瓶水,她先上车,打算顺手拿一瓶,却想起一只手还在方亚手里,只好作罢。 交握的两只手搭在中间扶手上,曲银灯手腕有些发酸。她抬起手,把两瓶水放进包里,随后把扶手推了起来,手直接放在了柔软的座椅上。 “手疼。”说完这句,她便看着窗外没有再言语,似乎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