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可望》 1. 1.初相识 [] 美国,马萨诸塞州,剑桥市。 正是十二月,外面暴雪肆虐,盛眠嫌冷,一个人窝在房间里看电影。 早在几个月前,盛眠就结束了在麻省理工斯商隆学院的课程,只等着明年六月份回国。 电影中的男女主人公正互相倾诉着心意,盛眠看的昏昏欲睡,拉过身旁的毛绒毯盖在身上,手机铃声有些不合时宜的响起。 盛眠从小圆桌上拿起手机,发现是她妈妈蔚舒月女士。 国内已经凌晨三点多了,盛眠皱了皱眉,按理说这个点蔚女士已经睡了,怎么会突然打电话过来? 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盛眠清了清嗓子,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里已经传来蔚舒月略带焦急的声音:“眠眠,你赶紧订最近的一班飞机回国。你爸爸生意上遇到了很大的麻烦,到现在还在公司呢,你回来吧,给他搭把手。” 蔚舒月平日里是一个很恬淡的女人,性子温婉到盛眠从没见过她为什么事情着急或者生气。 不管什么事,到蔚舒月这里,好像都有解决的办法。 这是盛眠第一次听到蔚舒月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 “先别急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盛眠掀开身上的毯子,匆匆关上正播着电影的投影仪,问。 “你先回来吧,回来再说。”蔚舒月听起来已经带了哭腔。 “好好好,我马上订机票。”盛眠叮嘱蔚舒月,“你先休息吧,别再熬夜把身体累垮了。” 挂断电话,盛眠深深呼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听蔚舒月的三两句话,盛眠也大致猜到盛康正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否则,蔚舒月不可能给远在大洋之外的她打电话让她回国。 盛眠看了眼手机,最近一班飞机是三个小时四十二分钟之后。 而光从她的公寓到机场就要将近三个小时。 盛眠叹了口气。 她在美国待了近三年,东西不少,一时半会儿肯定收拾不完,只好挑了几件衣服,又简单装了些必需品,就匆匆赶往机场。 一出公寓,铺面而来的狂风夹杂着雪粒,吹的盛眠打了个寒颤,几乎迈不开腿。 她拖着两个行李箱,好不容易才搭上车。 赶到机场的时候时间刚刚好,盛眠火速办完所有手续,踏上了回国的飞机。 …… 盛眠到京市的时候是第二天的九点左右。 京市冬日的天气也是山寒水冷,尽管东南方向有一轮太阳斜斜挂着,也抵不住刺骨的风。 估计是前几天刚下过雪,积雪尚未消融,地面上有些滑。 盛眠从机场快步走出来,冷风顺着她略有些不整的围脖灌进去。 她给闺蜜陶茵仪发了消息,现在人正在赶过来接她的路上,不出几分钟便到。 盛眠把围脖往上拉了拉,稍稍遮住下巴尖儿,拖着两个大行李箱朝和陶茵仪约定好的地方走过去。 迎面走来两个男人,盛眠颇有几分笨拙的往旁边侧了侧,以免和对面撞上。 然而她走得急,脚下又正好踩到半融的积雪,一个打滑,整个人摔到地上,头正好碰在男人的小腿上,溅起的混着泥土的雪水崩在男人锃亮的皮鞋鞋面上。 行李箱从手里飞出去,盛眠眼睁睁看着一个箱子倒在雪地里,另一个进了稍稍靠后的男人怀里。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盛眠人还未站起来,急着道歉。 话未说完,她面前横过来一只手臂,男人稍弯了弯腰,淡声开口,嗓音像是覆了一层初雪,也带了几分清冷:“地面滑,小姐小心。” 盛眠抬头,正看见男人冲着盛眠那个倒在雪里的行李箱微扬了扬下巴,朝身后说道:“帮她把那个行李箱扶起来。” 另一个男人顺了他的话去扶行李箱。 盛眠看着男人深邃的眼睛,有一瞬怔愣。 这人还怪好嘞。 面前的男人已经又冲她晃了晃手臂,示意她借力站起来:“小姐,地上凉,还是不要久待。” 盛眠像是刚回过神,借了男人的力站起来,又接过她的行李箱,忙不迭向两个人道谢:“谢谢谢谢,谢谢你们,真的不好意思。” “举手之劳。”男人轻点了下头,“走吧。” 后一句是对他的同伴说的。 盛眠看着两个人走远的背影,猜他们应该是上下级或者同事关系。 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你在想什么没用的东西啊盛眠,跌傻了吧。 盛眠晃了晃脑袋,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 她看着已经湿了一截染上污渍的纯白色羽绒服,扑了扑上面的雪和泥水,感叹自己出师不利。 盛眠不由得想起刚刚撞到的男人。 这样冷的天,那人竟然只在西装外面穿了件黑色羊绒大衣。 也不知道是真不怕冷还是为了风度。 她边想着边向前走。在不远处看见陶茵仪的车。 “我的姑奶奶!你这是怎么搞的!”陶茵仪从车上下来,小跑着到盛眠身边,看着狼狈的她,惊呼出声。 “唉,刚刚摔了一跤。还撞人了,倒霉死了。”盛眠走到车边上,把羽绒服脱下来,脏的一面朝里折好,免得把陶茵仪的车弄脏了。 寒风穿透毛衣打在盛眠的皮肤上,她冻得不行,拉开车门一溜烟儿坐进去。 陶茵仪帮盛眠把行李箱放好,也坐进车里。 见盛眠穿的单薄,陶茵仪把车内的空调温度又调高了几度。 “好了好了,待会儿热成蒸虾。”盛眠眼见着陶茵仪把温度调到二十四度,还准备继续调高,连连出声阻止。 “我怕你冻着,就穿这么个毛衣。”陶茵仪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盛眠身上棠梨褐色的毛衣,停住手。 盛眠随意瞥了一眼,发现身侧有一本杂志,封面上的男人赫然是她刚刚撞到的那位。 “咦,这人是谁?”盛眠翻开内页,问道。 “祁辞望啊,祁家小儿子,京市新贵,风头可盛了。”陶茵仪转着方向盘。话是这么说着,语气里倒无一点波澜。 盛眠挑了挑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杂志,嘴里喃喃念了一遍:“祁、辞、望。” “他人怎么样啊?”盛眠看着杂志上祁辞望略显疏离的面庞,想,看起来不像是会帮忙的。 “我也没接触过。有说他很绅士的,也有说他很冷漠的,谁知道呢——你怎么突然对他感兴趣了?”陶茵仪不明所以,回道。 “你知道我今天撞的人是谁吗?”盛眠问,答案已经显然易见。 陶茵仪笑着打趣道:“怎么,撞你心坎儿上了?” “没有,怎么可能啊,顺口问问罢了。”盛眠合上杂志,换了个姿势靠在靠背上,“不说他了,你知道我家发生什么事儿了吗?我爸怎么了?连我妈都能着急。” 道路两边的挂了雪的树木飞快向后倒退,车内沉默了两秒钟。 半晌,陶茵仪才叹了口气,面色有几分凝重的说道:“盛叔叔好像是在资金链上出了问题,欠了……六十亿。具体的我不清楚,我爸也没多说。” 盛眠脑子里像有一道惊雷轰的炸开。 负债六十亿是什么概念? 盛眠不敢想,也不明白一向稳中求进,脚踏实地的父亲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什么时候的事儿?”盛眠压住心底的惊涛骇浪,问。 “好像已经一个多月了。”陶茵仪怕盛眠一下子受不住打击,声音低的不能再低。“我也是才知道的,我爸怕我告诉你,一直没和我说,直到前天吃饭的时候我爸才说的。盛叔叔一直不让蔚阿姨和你说,实在是撑不住了才告诉你的。” 盛眠垂在身侧的手被紧紧攥起,指关节处都泛了白。 怪不得,怪不得一向沉静的母亲也沉不住气了。 她想起过去一个月给家里打视频电话时出镜极少的盛康正,偶尔露面也带着几分疲态。 盛眠只当是他公司业务忙,还调侃他头发都有了银丝。 却从未深究过到底是为什么。 父母在国内的境地已经到了窘迫的地步,而她在美国花钱仍然大手大脚,丝毫没有收敛。 盛眠心底浮起愧疚之情。 陶茵仪感受到盛眠的低落,温声宽慰:“眠眠,我相信你们最后一定能转危为安的。” “但愿吧。”盛眠垂下眼,声音闷闷的,不复开始时的轻松。 - 陶茵仪把盛眠送回家,陪着她和蔚舒月稍微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慢聊。” “好,茵仪路上开车慢点儿啊,不要着急。”蔚舒月把她送到门口,叮嘱道。 “嗯嗯,我知道了,你们快进去吧,外面冷。”陶茵仪冲两人挥了挥手,打开车门坐进去。 待陶茵仪的车不见了踪影,盛眠才挽着蔚舒月的胳膊重新回到室内。 “妈,怎么了?”盛眠给蔚舒月倒了杯热水,问。 方才陶茵仪在的三两分钟里,并未聊关于盛家的事,不过是寻常的寒暄。 “你还记得黄忠游这个人吧?”蔚舒月抿了口水,提起这个名字时眉眼间染上了怒气。 黄忠游? 盛眠乍一听到这个名字,反应了几秒,脑海里渐渐浮上一些过往。 黄忠游曾在盛·蔚来待过一段时间,在销售部做一名小小的销售员。后来听说他老家的兄弟请他回去共同创业,便就此从盛·蔚来辞职。 按理说 2. 2.水穷处 [] 只见正门之外的雨幕里,赫然站着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因着夜色,加上大雨,那人看起来有几分模糊。 盛康正和蔚舒月随后到盛眠身边,看着屏幕上的人,盛康正仔细辨认了一会儿,皱着眉说道:“黄忠游?他怎么来了?” 盛眠和蔚舒月对视一眼,同时出声问:“这人是谁?” 盛康正简单给两人介绍了一下,说:“我去看看。” 盛眠仍旧站在可视门铃前面,看着盛康正刚出去,那人便扔了雨伞扑通跪到父亲面前。 不多时候,盛康正把人带到了屋里。 黄忠游浑身是雨,站在玄关处,整个人写满狼狈。 原来两年前找他创业的那个兄弟卷钱跑路了。 起因是两人经商头脑不够,入的股又总是亏欠,不久后启动资金便全部赔进去,黄忠游想就此住手,他的合伙人却劝他再去借一些钱试一试,并信誓旦旦的保证肯定能赚回来。 黄忠游也有几分不甘心,短暂犹豫之后同意了他那个兄弟的提议,亲戚借完银行借,起初确实有所回本,然而后来却又开始往里头砸钱。 等黄忠游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合伙人已经卷走了所有的资金。 “盛总,求您拉我一把,我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才来找您的啊!求您看在老员工的面子上帮帮我吧!我一定给您当牛做马!”黄忠游在三个人面前跪到新西兰羊毛加丝地毯上,哭的声泪俱下。 黄忠游不过是公司再普通不过的一位前员工,盛康正本不必大力帮他。 但盛康正到底为人温和,答应了黄忠游的请求。 帮他还上了将近三百万的贷款,又给他在盛·蔚来安排了一份新的工作。 再后来,黄忠游也确实如他当初所言,在盛·蔚来干的兢兢业业,虚心向前辈请教,一路爬到了销售部管理层的位置。 他和盛家越来越熟,时常念叨着盛康正对他有恩,逢年过节常携着妻子和儿子到盛家拜访,每次必定带着价值不菲的贵重礼物,面子工程可谓是做的一滴不漏。 尽管黄忠游一直以一副纯良老实的面孔出现,盛眠却总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但只从行为来看,又好像挑不出毛病。 后来盛眠去了国外,和他的交集渐渐少了起来。 - “眠眠?”蔚舒月见盛眠有几分走神模样,轻声唤道。 盛眠回过神,点点头:“我记得。他怎么了?” 蔚舒月还未开口,门口传来指纹识别成功的“嘀”声。 盛康正打开门,坐在玄关处的小长凳上换鞋,看到盛眠,他笑了笑,眼尾浮起细纹:“眠眠回来了。” “爸。”盛眠鼻子一酸。 她仰起头,忍住了,没掉下眼泪来。 这不是哭的时候。 盛康正把自己收拾妥当后,走到盛眠身边,看见她眼里闪着的细碎的光,有几分歉疚:“要让眠眠受苦了。” 盛眠使劲摇头,死死咬着唇角不让眼泪流下来:“说什么呢爸,有我在呢,你忘了,我可是最聪明的盛眠。” “好,好,累了吧?吃饭了吗?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盛康正眼底满是欣慰,终日疲倦的脸上露出几分疼爱的笑。 “我不饿,爸。”盛眠拿手背轻轻按了按眼角,拉着盛康正和蔚舒月到沙发上坐下,“和我说说吧。发生什么了。” 盛康正叹了口气,把过去一个多月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盛眠。 “半年前,我谈成了锐进科技的一个项目。锐进要研发一款实时监测癌细胞的手环,想法基本成熟,主要研发人员也已经组成队伍,但资金不够。同时他们希望能够有更多的研发人员加入进来,让想法更完善,以此减少失败的风险。 “这个公司是黄忠游牵线的,四年前刚成立,势头很猛。不过过去主攻运动产品的研发,这个癌细胞监测手环是他们进军医疗科技产品的第一步。 “因为是黄忠游介绍的,加上锐进的负责人的介绍很有说服力。我们第一次见面可以说很愉快。所以第二次我们在盛·蔚来开了第二次见面会,结束后我和股东们商议了一下,决定和锐进合作。 “当时谈好的条件是盛·蔚来和锐进共同提供启动资金,盛·蔚来提供百分之六十,锐进提供百分之四十,后续资金的百分之八十由盛·蔚来提供。当然,相应的,分红的时候盛·蔚来自然占大头,百分之七十的利润都会是盛·蔚来的。” 盛康正说到这里,盛眠皱眉开口打断:“锐进会这么好?这个项目是他们设计的,再怎么样也是五五分吧?六四分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现在他们竟然肯让出百分之七十的利润来?” 盛康正将手里的水杯放到茶几上,赞同的点了点头:“这也正是我当初心有疑虑的地方。不过锐进的说辞是他们被不少人拒了,盛·蔚来愿意支持这个项目,他们很感激,因此才肯让出这么多利来。黄忠游也在其中劝说,加上当时盛·蔚来还谈着别的项目,所以我们商议了一下,便决定和锐进合作。” “那后来呢?”盛眠有几分焦急的问。 “你知道的,黄忠游回来的时候去的是研发部,一开始只是对公司的现有产品和市场部沟通,进行销售跟踪,也跟着其他人跟过项目洽谈,后来他推荐了这个项目,便顺理成章的做了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我和其他股东不可能每时每分都盯紧每一个项目,在每周的例会上黄忠游也没有半分破绽。 “盛·蔚来那段时间呈的是扩张趋势,跟进的项目有六个,自主研发的有四个,所以当时其实是很紧张的,如果哪个项目出了问题,其他项目就会受到影响。 “黄忠游就是拿准了这个时机,经常挪用公司资产。那时候每一笔预算都是用在该用的地方的,倘若动了不改动的钱,就容易导致资金链出现问题。 “他出现纰漏是在某一次周一例会上。另一个项目负责人告诉我财务说他们的预算被锐进挪用了。我自然是要问黄忠游怎么回事,他却闭口不提为何会挪用资金,只是保证马上就能把这笔钱重新还回去。 “那时我已察觉到不对劲,结束例会便让黄忠游到我办公室,他编排了一大堆话术,但我不是傻子,不可能都到这时候了还被他耍的团团转。 “但是……已经晚了。” 盛康正沉沉叹了口气,话语里满是自责和落魄。 “黄忠游自那天之后就从盛·蔚来离开了。我对不起各位股东们,也对不起我的合作商们。” 说到这里,盛眠已经大致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想到最后一个问题:“黄忠游现在在哪?” 盛康正摇了摇头,看起来有几分无力:“不知道。” 黄忠游卷钱跑路,其他项目的资金跟不上,出现缺口,盛·蔚来就属于违约行为。 尽管有一两家和盛康正关系极好的公司不用他赔违约金,但这世界上并非每一个商人都是活菩萨 3. 3.人情恶 [] 盛眠抱着手机,给她昔日在美国时的朋友们发消息。 她平时为人大方,经常宴请送礼,谁要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找她,凡是她能做到的,从未拒绝过。 盛眠给十七八个她自认为关系近的朋友发消息借钱。 盛眠知道这种时候没人愿意多借,每个人只借了三十万到五十万不等。 然而一直等到下午,也只有四个朋友允诺了她。 剩下的,要么干脆不回,要么搪塞过去。 盛眠有些心寒,但也明白借是情分,不借是本分的道理。 尽管这笔钱对她的任何一个朋友来说都是轻而易举便能拿出来的,但所谓低谷见人心,大概如此。 盛眠叹了口气,恰在此时,手机提示音响起。 她打开看了看,是app推送的新闻。 #祁氏未来掌权人出席沪市商业晚宴# #商业新贵祁辞望# 盛眠托着腮,看着图片里矜贵的男人,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境遇差异之大。 她正处在人生低谷,而这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的人却处在人生巅峰。 或者说上升期更准确一些。 谁也不知道他的巅峰在哪里。 盛眠揉了揉脸,关掉手机屏幕。 她得去趟公司,看看账目表。 - 盛眠赶到公司的时候并非休息时间,偌大的办公区落针可闻。 在这样一个危难的关头,盛·蔚来员工流失了将近三分之一。 这种事情无法怪罪,毕竟留在盛·蔚来,就意味着工资收入在短时间内不会稳定,那些上有老下有小的底层员工,承担不起这样的风险。 好在管理层还保持了基本的稳定,没有引起结构上的太大变动。 留下来的多是在盛·蔚来待了有些年头的老员工,或是曾受过盛康正恩情的职员。 他们希望能够为盛·蔚来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盛眠尽量放低脚步声,走进盛康正的办公室。 “盛小姐好。”盛康正的特助正在整理办公桌上的文件,听见开门声,抬头和盛眠打了个招呼。 “这么久不见,生疏了?”盛眠对着徐特助开玩笑似的笑了笑,环视了一圈,没看到盛康正的身影,问,“我爸呢?” “地位在那里嘛。”徐特助同样笑道,“盛总在开会,你要不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冲一杯咖啡。”徐特助指了指沙发,示意盛眠先坐。 “你忙就行,不用管我。”盛眠随意打量着盛康正的办公室,招手示意徐特助该干什么干什么就好。 徐特助手下的动作快了不少,不出三分钟就整理好一切,临出门前又问了一遍盛眠需不需要帮她冲咖啡。 盛眠礼貌拒绝:“不用了,谢谢。” 想了想,又补充:“徐风来,几个月没见,你废话真的多了不少。” 徐风来:我闭嘴,我离开。 …… “诶,眠眠?你怎么来了?”盛康正开完会回到办公室,一眼看到正在欣赏那两只小金鱼的盛眠。 “爸,我想看看财务报表。”盛眠从窗前直起身,转过身面对着盛康正,说道。 “行,我打电话把让财务部送过来。”盛康正拨了内线,让助理去取财务报表。 过了会儿,门口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咚咚咚。” “进。”盛康正应声。 门顺势被人从外面推开。 “盛总,您要的财务报表。”来的是盛康正的另一个助理,李助理。 他把财务报表放在盛康正办公桌上,又向盛眠问了声好,便毕恭毕敬退了出去。 不同于徐风来,盛眠只见过李助理几次。 徐风来曾是盛康正资助的学生,只比盛眠大了四岁,之前一直住在盛家,毕业后便进了盛·蔚来,后来搬出盛家也常去做客,因此盛眠和他颇为熟悉。 但这位李助理是在盛眠出国后盛康正新招的,除非盛眠到公司,否则两人几乎碰不着面儿。 盛眠看着那位李助理轻轻带上门,垂下眼,脑子里胡乱闪过一个想法,她挑了下眉,拿起财务报表。 “对了眠眠,麒麟的齐总今晚上组了个局,我待会儿得过去一趟,我是先把你送回去还是让风来晚点儿送你回去?”盛康正打断认真看报表的盛眠,问。 “酒局吗?怎么突然请你过去?齐总是谁?”盛眠皱眉,这种时候,竟然还有人组局愿意让盛·蔚来参加? “嗯,不过我估计没好事儿,但是我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万一有人愿意和我们合作呢?”盛康正叹了口气,说道。 麒麟的齐总是个老油条,盛康正也不明白怎么会在这种节点上组局让他去。 但现在盛·蔚来缺少机会,去了,说不定会有收获。盛康正此举,便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我跟你去,爸。”盛眠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不行,你一个小姑娘,去这种全是男人的酒局上,不安全,不合适。”盛康正也斩钉截铁的马上回绝了盛眠。“而且这个齐臣志私底下风气不好,你不能去。” “爸,我已经二十四了,而且,我以后接管盛·蔚来,酒局是少不了的,您难道让我一直逃避吗?再说了,今晚这不还有你在吗?我能有什么事儿?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您不能把我当温室里的花朵养啊,我应该出去,不管是风是雨我都得自己经受。”盛眠有些急,和盛康正理论。 盛康正看着盛眠认真的脸色,知道她是铁了心想跟着去,也明白她的话有几分道理,半晌应下:“好。” - 酒局定在醉香阁,七点开始。 盛眠看了眼手表,时间还够,同盛康正说道:“爸,我回家换件衣服,到时候打车过去就行,你先走吧,咱们在醉香阁见面,你把包厢号发我。” 盛康正思忖了一下,说:“要不然风来送你吧,我让李助送我过去。” “行。”盛眠点头,拨了助理内线。 - 盛眠在美国待的时间久,家里的衣服其实已经不算新了。 她本想回国后直接重新再买,谁料面临的却是负债的窘境,只好先靠着先前的衣服凑合一下。 盛眠翻了翻衣柜,找出一身去年回家时买的白色西装套装,又翻出一件深灰色双面羊绒大衣,匆匆补了个妆,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成熟一些。 总得让人能放心的把项目交到我手里。盛眠“蹬蹬蹬”的下着楼梯,在心里想。 徐风来的车就停靠在正门外,盛眠快速坐进去,关上车门:“走吧。” 徐风来侧身,看着盛眠一身的行头,笑道:“感觉一下子成熟了不少,有盛·蔚来接班人的风范。” 盛眠呼了口气,说:“但愿我不是徒有其表。” “你肯定能行。”徐风来听了盛眠的话,语气十分肯定的说道。 “你相信我?”盛眠有些不可思议。 “相信。我们所有人都相信,你可是盛眠。”徐风来的语气里含着百分百的信任,就好像盛眠回来了,盛·蔚来就一定会转危为安。 盛眠确实在商业上有极高的天赋,她对市场有着极其敏锐的洞察力,曾建议盛康正投资了一个半导体医疗项目,后来果然给盛·蔚来带 4. 4.波澜起 [] 盛眠鞠完躬,直起身来边说边往酒桌旁边走,趁机脱离了齐臣志的猪手。 桌上已经开了白酒,盛眠拿起一个酒杯,动作娴熟的给自己倒上。 她在美国和朋友聚会的时候常喝酒,也曾有意锻炼自己的酒量,今天的酒杯不算大,盛眠想着喝完后寻个由头去洗手间把醒酒药喝了,问题应该不会太大。 “小姑娘有勇气!是个人物!”有人半起哄半为她开脱,“一杯就够了,到时候传出去一群大老爷们儿欺负一个小姑娘,也不好听。快入座吧!” 盛眠感激的抬头,望向声音的主人,是坐在盛康正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长得颇为豪迈。 盛眠不认识,心里默默记下他的样貌。 其余人纷纷应和,齐臣志也开口:“我就说这小姑娘不简单吧!人美,还有魄力,好!” 说完,齐臣志拿过盛眠手里的白酒,有意无意的剐蹭了一下她的手。 盛眠心里一阵犯恶心,面上不显,微笑着坐到盛康正身边。 席间多是齐臣志在高谈阔论,盛眠听的无聊,加上先前空腹喝的酒和刚刚应和着一起喝的几杯,后劲儿一股脑涌上来,有几分难受。 早知道就提前喝两粒醒酒药了。盛眠无不后悔的想。 她不着声色的扫视了一圈座上的各个老板们,发现有的明显捧哏,有的则只是偶尔应和。 包括刚刚那个率先替她说话的男人,大多数时候都在听。 盛眠在心里粗略筛选了一番,挑出一些她觉得可以合作的公司,准备结束后去要个联系方式。 这次酒局的意义也就在这了。 眼见着齐臣志不知道还要说多久,盛眠起身,歉疚的笑着说:“我失陪一下,去趟厕所。” 齐臣志颇为关切的问她:“怎么了?不舒服?要不我先送你去休息?” 盛眠摇头,一副不好麻烦齐臣志的模样:“不用不用,不麻烦您了,我就上个厕所,很快回来。” 笑话,她怎么可能跟着齐臣志走。 得了应允,盛眠忍着胃内翻江倒海的恶心走到卫生间的洗手台前,从口袋里掏出徐风来给的醒酒药,却发现自己没有水。 盛眠头昏沉的难受,叹了口气,想缓一会儿,去前台讨杯水。 “你没事吧?”盛眠正双手撑着台面,低垂着头,耳边响起一道女声。 盛眠抬起头,见是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刚从卫生间出来,看起来比她大一些。 “我没事。”盛眠勉力扬起一个笑,“休息一会儿就行。谢谢。” “你喝酒了?”女人挑了下眉毛,走到盛眠身旁,边洗手边问。 “嗯。”盛眠点头,总觉得女人的眉眼有几分熟悉。 “醒酒药带了吗?”女人抽了张纸巾擦手,又问。 盛眠咬唇,脸色有些苍白的说:“带了,一会儿就喝。” 女人看起来很有经验,从手提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递给盛眠:“喏。新的。” 盛眠有几分诧异,她犹豫了一下,接过:“谢谢。” “小事儿,你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吧?下次记得不要只带药,水也要一起带了。”女人给自己补了补口红,临走前冲盛眠笑了下。 盛眠本想留下女人的联系方式,日后好感谢,又怕打扰到对方,犹豫的一刹女人已经消失在门口处。 她喝下醒酒药,不好耽搁太久,提步回到包厢。 进去的时候不知道齐臣志说了什么,众人都在喊好。 “小盛回来啦?来来来——就等你回来。”齐臣志看见盛眠,招手示意她赶紧落座。 盛眠不明所以,略笑了笑:“不好意思,耽误大家了。” “小盛啊,我这里呢,有一个项目,想和你爸爸合作,但是我说好啊,这个项目,我是因为看好你的才能,才和你爸爸合作的,但你爸爸竟然不看好你,这样,你全权负责这个项目,不用你爸爸参与,赔了算我的,怎么样,成不成?”齐臣志笑眯眯的看着盛眠,问。 盛眠看了眼盛康正,发现他面上不露,眼底却像泼了一层墨,估计是碍于在场的这么多人,不好拂了齐臣志的面子。 毕竟现在的盛·蔚来,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 盛眠也不知道齐臣志嘴里的项目到底有没有价值,只好笑着打哈哈:“齐总,您这未免有些太看得起我了,我一个刚毕业的,万一给您坏了事儿就完了。” “哎——这话我不乐意听,要对自己有信心!来来——先吃,这个事儿咱们待会儿再说。”齐臣志岔过话题,不再谈项目的事儿。 盛眠心里有些打鼓,猜测估计待会儿吃完饭得被单独留下来。 果不其然,整顿饭接近尾声的时候,众人开始三三两两的散去。 盛眠和盛康正也站起来,准备离开。 “诶诶,小盛啊,你留一留。盛总,你要走的话,我不拦你。”齐臣志隔着一张桌子,对两个人说。 盛眠刚穿上外套,听到这话,不得不在原地站住。 盛康正自然不能撇下盛眠独自离开,也只好停下手上的动作。 齐臣志说完后便站到门口,和其余人道别。 盛眠趁机附在盛康正耳边说:“爸,你要不先去和刚刚的张总聊聊?我待会儿自己想办法离开。” 盛康正摇头,语气坚定:“不行。” 今晚齐臣志看盛眠的次数过多,也不算清白,绝不可能是单纯的看中盛眠的才能,明显是另有所图。 而且,盛眠如今刚回国,尚未在商业上真正崭露头角,齐臣志这个老狐狸怎么会仅仅因为她是斯商隆学院毕业的就对她另眼相看。 盛眠听盛康正的语气,明白他不会离开,也不再做徒劳的无用功,静站着等齐臣志回来。 …… 包厢里逐渐回归清净,只剩下齐臣志、盛康正和盛眠三个人。 “坐,坐,坐。”齐臣志回到原位坐下,招呼两个人。 待两人全部落座,齐臣志开口说道:“是这样啊,我手头呢,有一个项目,是数字化医疗健康管理,很有前景,怎么样,想不想了解一下?” 齐臣志话是对两个人说的,但却只盯着盛眠看。 盛眠看了眼盛康正,等着他发话。 “看你爸爸做什么?”齐臣志半笑着,“小盛,你觉得怎么样?” “齐总……我这刚回国,对这些还不是很熟悉,我做不了主啊。”盛眠有些难为情。 齐臣志在圈子里有些人脉,贸然拒绝肯定不行。 “这样吧齐总,你看今天也有些晚了,要不您先回去休息,等您哪天有空了,要是还看得上盛·蔚来,我们随时恭候,怎么样?”盛康正把盛·蔚来的姿态放低,让齐臣志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齐臣志像是思索了一下,点头同意:“也行,这样,盛总,我助理在楼下,我给他发 5. 5.第一流 [] 齐臣志却只是笑看着两个人离开房间。 那个杯子从一开始便是盛眠在用,刚刚还用它喝过一杯,现在齐臣志毫不掩饰的用它喝酒,是赤裸裸的暗示。 - 出了醉香阁,盛康正着急地问盛眠:“齐臣志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暂时没有。”盛眠揉了揉眉心,本就难受的头更是犯疼。 “我就知道那个老狐狸没安什么好心思。”盛康正气的不行,却不能冲上去和对方理论,只能无奈地和盛眠道歉,“对不起眠眠,爸爸让你受委屈了。” “说什么呢爸。”盛眠抽了下鼻子,抬头示意已经停在路边的车,“车来了,先上车吧。” 徐风来给两个人打开车门,看他们脸色都不太好,明白是不顺利。 回去的路上有些沉默,盛眠闭着眼,在脑子里思索。 齐臣志就像一个火坑,明显冲着盛眠来的。 和他合作,就相当于迈进了火坑,要是有能力,还能跳出来,要是没能力,就会被烧的一干二净。 可是不和他合作,以盛·蔚来现在的能力,自然是跨不过这个火坑去的,面临的也是机会近乎为零的死路一条。 这么看来,倒是和他合作翻身的几率大一些。 齐臣志的意图很明显,不过是钱和色的交易。 盛眠想赌一把,又担心自己真的被齐臣志玩弄于鼓掌。 她不想最后成为一个被凌.辱而变得破碎的盛眠。 - 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蔚舒月给盛康正和盛眠端了醒酒汤到桌上,看着脸色不佳的盛眠,心疼的说:“眠眠喝了很多酒吗?” 盛眠摇摇头,端起醒酒汤咕嘟咕嘟灌下去:“我没事,妈,不用担心。” 说罢,跌进沙发里,仰头靠在沙发背上休息。 “眠眠。”盛康正坐到盛眠身边,低声叫她。 “嗯?”盛眠挤出一个音节。 盛康正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声音里透着坚决:“这个项目……我们不能和齐臣志合作。” “可是不和他合作,我们怎么办?盛·蔚来怎么办?”盛眠用仅剩着的一点力气逼自己坐的直了些。 她也不想,但好像没有更好的办法。 “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落进齐臣志的手里啊!”盛康正眉头紧锁,“算了,今天有些晚了,你又喝了酒,先去休息吧,这件事,我们明天再说。” 盛眠难得没反驳盛康正,听了他的话,乖乖站起来朝房间走去:“好,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蔚舒月从一旁扶住盛眠,搀着她回房:“乖,先好好睡一觉。” …… 盛眠陷进柔软的大床里,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种种画面。 一会儿是她过去在美国的奢侈生活,一会儿是酒局上齐臣志小人得志的笑脸,一会儿是盛康正已经泛白的鬓角…… 她想到假使盛·蔚来破产,有多少个公司企业会因此受到牵连,又有多少个仍然寄存着希望的老员工将要失望,连带着背后的家庭一起遭殃…… 盛眠头疼的要裂开,却没法控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她做人不能太自私,可从小受到的教育还告诉她女孩子要自重自爱。 两种想法在盛眠的脑海里打架,逼得她落下泪来。 要不就和齐臣志合作吧。 她若是机灵点,齐臣志不会那么快得手的。 就算齐臣志真的对她做了什么,等日后盛·蔚来东山再起,再一并讨回来也不迟。 盛眠无不绝望的闭着眼,想。 “如果盛家没出事的话,你这个年纪该找个门第相对的联姻了吧?” 齐臣志的声音突然在盛眠耳朵里炸响。 联姻。 联姻。 盛眠猛地睁开眼。 对啊,为什么不能联姻呢? 倘若真的有人愿意和她联姻,那她既不必和齐臣志合作,亦可以救盛·蔚来于水火。 只是,齐臣志说的对,现在还有谁愿意和她联姻呢? 现实不是小说,没有那么多从天而降的男主愿意和一个背后毫无家族势力、随时有可能垮台的“落魄千金”联姻。 盛眠有些绝望。 可是你还有你自己。 心底有个小人突然说道。 盛眠精神又振奋起来。 是啊,她盛眠本身就极有价值。 倘若对方肯信她,愿意和她联姻,给予她资金上的支持,她也愿意为对方创造利润。 联姻的本质就是共赢,互相为对方提供有所图的利益,哪怕盛眠身后的盛家已经不再耀眼,但只要盛眠还在,联姻这件事情,也许就有转圜的余地。 问题是找谁呢? 盛眠翻了个身爬起来,随手抓了只熊放到她和床背之间,整个人倚进去,陷入思索。 她得好好想想,哪些人适合和现在的她联姻。 那些在商圈里中下地位的自然是不行,家境不够殷实,估计也不敢将赌注放在她身上。 不在商圈的几率更低,对方没必要搅进这个随时可能翻云覆雨、充满尔虞我诈的商战的圈子。 盛眠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处在商圈,家底富有,而且长辈并不要求对方一定要和门当户对之人联姻的男人来结婚。 盛眠心里想着,从身侧掏出手机,准备查查现在都有哪些“单身贵族”。 她从微博上搜了份网友整理的名单,标题是《这十个三十五岁以下有颜有钱的男人,哪个更让你尖叫?速速点击,查收你的男神!》 很炸裂,但很合适。 盛眠算了算,三十五岁的话,比她大十一岁,反正两个人也不可能有感情,这个年龄差沟通起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她点开这份“笔记详细”的“男神清单”,把十个人的名字抄到ipad上,开始挨个分析。 第一位,沪市杜远修,三十三岁,望远集团下任接班人,身价百亿,未曾传过绯闻,流出来的采访视频中严肃冷淡,看起来不好接近。 盛眠咬了咬唇,在杜远修的名字旁边画了个对号。 这位除了看起来比较难攻略以及远在沪市外,其他方面的条件都不错。 第二位,海市程仓,二十三岁,娱乐圈新晋流量小生…… 盛眠没看完,看到是娱乐圈的就把这位pass掉了。这人才二十三岁,又在内娱,铁定不可能这么早结婚。 第三位,州市归衡,二十七岁,归氏太子爷,和项家千金走得极近,听说两家父母有意联姻…… 盛眠看到这,叹了口气,无不可惜的把归衡划掉。本来还觉得这人挺合适的。 她大体扫了眼,把一个科学家,一个学界大佬,一个歌手,两个演员都排除,还剩下两个。 第九位是京市的曲昂,三十岁,曲氏集团现任总裁,身价百亿,风流 6. 6.云起时 [] 没有绯闻,没传出过恋爱,没和哪家千金走的过近,感情史看起来一片空白。 毕业于斯坦福,回国两年便在商界初显身手,大胆抓住市场新兴行业,两次给云舟带来巨大利润,实现从第一梯队中间层到领头梯队的跨越,是京市的商业新贵。 盛眠看了几个他的采访视频,发现这人情商极高,说话永远不急不慢,遇到不愿回答的问题或不想透露的信息就轻描淡写的转移话题或者避其锋芒,以退为攻。不见骄矜,不见傲慢,整个人藏着胸有成竹的内敛气势。 倒是很符合盛眠的口味。 至于外貌……单拎出来估计可以吊打不少娱乐圈小生,但放在他身上,实在只是最不值一提的优点。 盛眠其实不在意祁辞望长什么样,反正她也不爱他,最重要的是祁辞望能不能给她提供资金,否则再优秀,对盛眠来说也毫无吸引力。 心头的重担被稍微分担,盛眠总算是舒了口气。 她决定了,先把祁辞望、曲昂和杜远修三个男人都攻略一遍,实在不行……再和齐臣志合作。 盛眠给自己规定的时间是一周。 第一个自然是祁辞望,他现在是最佳人选,如果他不行,就赶紧飞到沪市和杜远修见面,杜远修也不行的话,再和曲昂见面。 盛眠心下有了计划,熄掉手机屏幕,准备好好休息一下,第二天和盛康正商量商量。 - “眠眠,起床吃饭了。”随着两声有规律的敲门声,门外响起蔚舒月的声音。 盛眠翻了个身,有些困倦的揉了揉眼。 她昨晚睡得晚,又加上心里一直有事,睡得并不踏实。 挣扎着摸过手机,盛眠按亮屏幕,发现已经八点半了。 她惊了一惊,立马爬起来。 这个点,盛康正估计已经在公司了。 她必须快点和盛康正敲定她昨晚的想法,为她和三个男人见面预留出足够多的时间来。 盛眠火速穿好衣服叠好被子,把散了一床的玩偶们简单摆放到床头的位置,火急火燎的冲出门去。 “我爸走了?”盛眠扫视了一圈,没看到盛康正的身影,心里的猜想被证实了大半。 “嗯,走了,你先来吃饭吧。”蔚舒月把饭给她端到桌子上,“洗漱了吗?赶紧去洗漱。” “好好。”盛眠应下,不一会儿从洗漱间出来,正准备吃饭,突然想起来这事儿也得和蔚舒月提一下。 “妈。”盛眠喝了口牛奶,叫住正在拖地的蔚舒月。 “怎么了?”蔚舒月停下动作,望向盛眠。 “我……”面对盛康正,盛眠可以噼里啪啦讲一堆道理,可面对蔚舒月,盛眠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蔚舒月自小告诉盛眠以后一定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现下她却要为了钱和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结婚。 这还是好的结果。 更糟糕的是她有可能和一个糟老头子相处很长一段时间。 盛眠呼了口气,问蔚舒月:“妈,你说——那些联姻的,怎么样?” 蔚舒月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盛眠打的什么主意。她问:“你想联姻?” 盛眠没想到蔚舒月这么快就猜出来了,叹了口气:“我倒是想,但人家不一定乐意和我联啊。” “可是……”蔚舒月有几分犹疑。 她自然不想盛眠这么年轻就被困在坟墓里。 “妈,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如果联姻不成,后果可能更糟糕。”盛眠温声宽慰蔚舒月,“往好了想,联姻也没有那么差,这个圈子里多的是联姻的,不是吗?” 蔚舒月把拖把靠在墙上,坐到盛眠身边:“眠眠,你要知道,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钱了。假若现在有人要和你联姻,对方也有可能因为你的家境对你冷眼相看,你过去了是要受欺负的。” 盛眠握住蔚舒月的双手,轻声说:“妈,这些太远了,你先不用想这么多,我主要是先给你打个预防针,成不成功还不一定呢。” 总好过栽到齐臣志那个老东西手里。 盛眠默默想着,拍了拍蔚舒月的手背:“好了妈,我先不说了,我去趟公司,把这事儿和我爸说一声。” 说完,她喝光杯中的最后一点牛奶,匆匆穿上外套赶出门去。 正是早高峰,路上有些堵。 盛眠等红绿灯等的有些不耐烦,头靠在车窗上,思索着接下来的每一步。 身后骤然想起的喇叭声拉回盛眠的思绪。 红灯已然转绿,盛眠在身后车主的催促声中向前驶去。 …… 到盛·蔚来的时候正好是例会时间,偌大的办公间内几乎看不见人,每个员工都被上级拉到专门的会议室开会。 盛眠径直走向盛康正的办公室,在门口处碰见从里面出来的李助理。 “盛小姐。”李助朝盛眠幅度很小的鞠了一下躬,不待盛眠回答,经自略过她身边向前走。 盛眠半侧着身,看着消失在拐角处的李助,脚下步子一顿,换了方向,往旁边的总助办公室走去。 “咚咚咚。”盛眠站在门外,敲了敲门。 “进。”徐风来的声音从里面隐隐传出来。 见是盛眠,徐风来放下手头的工作,站起来给她倒了杯茶,递过去:“大小姐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拉倒吧。”盛眠接了茶杯,轻轻抿了口,问徐风来,“哎,那个李助理,叫什么啊?” “李靖遥,怎么了?突然问他?”徐风来不知道盛眠的意图,老老实实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就随口问问。”盛眠皱眉看着手里的茶,“他跟了我爸几年了?” “两年零四个月。”徐风来回答的极快。 “记性不错嘛。”盛眠随口夸赞他。 “基本素养。”徐风来笑道,“你怎么对他这么感兴趣?” 盛眠不答反问:“你觉得他这人怎么样?” 徐风来耸耸肩,看起来对那位李助理了解不多的样子:“我俩分工比较明确,很少长时间合作,感觉他话挺少的,就——无功无过吧,手脚挺利索的。” 盛眠点点头,又问:“他今年多大?” “三十六。” 徐风来话音刚落,盛眠紧接着抛出下一个问题。 “他结婚了吗?有孩子吗?上学了吗?父母身体怎么样?有房贷车贷吗?” 一连串问题出来,徐风来直接听笑了:“我说你查人户口呢。” 玩笑归玩笑,徐风来还是一一回答了盛眠的问题:“结了,孩子正上小学三年级,父母健在,刚买了一套学区房,贷没贷款不知道,手头估计挺紧,毕竟学区房不便宜。” 盛眠若有所思的转着手里的茶杯,复又冲徐风来扬起一个笑:“知道了,你忙吧,我不打扰了。” 说完,起身往门口走,徐风来在她身后喊:“好歹把茶喝完吧,你还真是一点儿没变啊。” 盛眠闻言,折过身来把茶一口气儿喝下去,脸上挂了笑:“走了,拜拜。” …… 重新回到盛康正的办公室,盛眠看了眼手表,估计再有十分钟,盛康正就该回来了。 7. 7.连夜雨 [] 盛眠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就一周。” 顿了顿,盛眠继续说:“不过爸,你那个想法,我觉得还是不太行,主要是后果我们承担不起。诶,你要不去找昨晚上那个张总谈谈?我感觉他人挺好的。那个林总也不错。” 张总便是前一晚率先帮盛眠说话的那位。 盛康正不傻,昨晚上便把有机会合作的人都筛了出来,今天一早便让李助理和各个公司发了邮件过去。 “嗯。”盛康正想了想,说,“那我给齐臣志发个邮件,让他给我们一周的时间。” “好。”盛眠应下,“待会儿吃了午饭我就去云舟。” 看着盛康正不放心的眼神,盛眠宽慰他:“横竖就是不成功而已,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没事儿,别紧张。” - 简单吃过午饭,盛眠开始捯饬自己。 下午要去云舟,不管能不能见到祁辞望本人,都该穿的端庄得体一些。 她坐在梳妆桌前,想了想,决定给自己化一个偏成熟的妆。 至少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可靠。 收拾完脸,盛眠站在衣柜前面思索了会儿。 最后挑了一件驼色双面羊绒大衣,里面搭了她回国时的棠梨褐色毛衣,下半身穿了条迪奥的羊毛半身裙。 大衣还是前年冬天回来和陶茵仪一起逛MaxMara时买的。 等弄好一切,盛眠站在玄关处换鞋,顺便和蔚舒月说了声。 蔚舒月本在书房,闻言赶出来,看见盛眠的装束,眼底满是心疼。 “别太勉强自己。”蔚舒月最终也只是在盛眠关门的时候叮嘱了一句。 “放心吧妈,我可是盛眠。”盛眠又扬起她那标志性的明媚笑容,冲蔚舒月挥了挥手,“我走了妈。” 出了家门,盛眠脸上的笑容淡下去一点。 她不能在蔚舒月面前表现得太脆弱,现在她可以说是盛家一半的希望。 盛眠坐上驾驶位,深深呼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紧张。 盛家离得云舟不算远,开车半小时左右就能到。 盛眠找好停车位,下车前又掏出小镜子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确定没有问题后才打开车门,朝云舟走去。 风有些冷,盛眠拢了拢焦糖色的围脖,快步走到云舟的大厅里。 刚一进去,便有一个接待员走上前来问她:“小姐,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盛眠偏头看了一眼接待员,微笑着说:“我想找小祁总。” 那接待员明显变了脸色,但还是微笑着问:“小姐,请问您有预约吗?” 说着,引着盛眠到前台,对其中一个接待员说道:“这位小姐想见小祁总,你帮她看一下预约记录吧。” 盛眠一听这话,知道自己没法儿蒙混过关了,只好在前台问她的姓名电话之前先自报家门:“那个……我还没预约。” 那前台脾气倒好,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问她:“那需要现在帮您预约吗?” 盛眠自然是狂点头:“预约,预约。” 报了姓名和电话号码,盛眠倚在那儿,突然想到像祁辞望这种人,预约肯定很多,且不说见面时间能有多长,一周之内能不能排到她都是个问题。 “诶,我想问一下,预约你们小祁总的人多么?”盛眠眨了眨眼,问前台。 “多。”前台点了点头。 盛眠叹了口气,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那你觉得我大概什么时候能见到你们小祁总呢?” 前台仍旧保持着标准的微笑:“小姐,像您这种没有预约理由,且非常年轻的女性,我们小祁总通常是放到所有预约的最后面的。” 盛眠一听这话就明白了。 平日里估计不少千金都来预约,祁辞望放到最后,其实就是变相的拒绝了。 盛眠转了转眼珠,说:“其实我约见你们小祁总是有正事儿的。” 前台点点头,露出八颗牙齿:“小姐,我可以帮您把预约理由加上。” 盛眠咬着唇,正想编个什么理由能让祁辞望眼前一亮,从而不至于把她放到最后面,忽的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交谈声。 伴随着招待员的“小祁总好”。 盛眠也顾不得什么预约理由了,本能的回头,果然看见了祁辞望。 看样子应该是出差刚回来。 盛眠想起她刚回国那天两个人的照面,又想起刷到过的娱乐新闻,猜。 “小祁总。”嘴巴快脑子一步,盛眠身体已经在见到祁辞望的一瞬间自动反应,脚下朝他迈出一步,自然笑着向他问好,“好巧。” 祁辞望看着面前的女人,想起来上次机场的一面之缘,微颔首:“你好。” 盛眠看了看祁辞望身边,只有上次那个男人跟着,又往门口处看了看,也没看到人影,试探着问:“小祁总,你……有时间吗?” “有事吗?”祁辞望没回答,反问盛眠。 “我找您有点儿事儿,一会儿就行。”盛眠伸手比了比,“不会耽误您太久的,刚好我看附近有咖啡馆,就当请您喝杯咖啡,也算是谢谢您上次对我的帮助。” 祁辞望大抵是听出来盛眠所说的感谢只是附带的,另有其他事情,便侧过身问助理:“我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小梁总约您今晚在秦淮河见面。”助理毕恭毕敬的回道,“明天一早还要回沪市。” 祁辞望闻言挑了挑眉,对助理说:“我知道了,那你先回吧,我和这位小姐谈谈。” 盛眠听到他的话,悄悄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走吧,小祁总。”盛眠脸上挂上微笑,请祁辞望出去。 云舟出门左拐不远就有一家私人咖啡馆,盛眠是常客。 落座后盛眠先请祁辞望点单,孰料祁辞望淡淡回她:“女士优先。” 盛眠:人还怪绅士的嘞。 她也不和祁辞望推让,率先点了杯卡布奇诺。 出乎盛眠的意料,祁辞望竟也点了杯卡布奇诺。 大概是盛眠的眼神过于惊讶,祁辞望挑眉问道:“有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盛眠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我就是……以为你会喝冰美式这种。” 祁辞望垂着眼,不置可否。 盛眠想起自己还没做自我介绍,清了清嗓子,开口:“正式介绍一下,我叫盛眠,盛大的盛,睡眠的眠。” “你好,盛小姐。”祁辞望这次抬起头来了,望向盛眠的眼睛,“所以你约我出来,有什么事情吗? 8. 8.百事非 [] 说完这句话,祁辞望便径自离开咖啡馆,不给盛眠留下说话的机会。 盛眠看着祁辞望离开的背影,仰起头,忍住一瞬间涌上来的泪水,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盛眠,还有两个人呢。” 第一个目标对象失败了,盛眠给陶茵仪发了条微信,让她的好闺蜜来陪她。 一颗没熟的桃子:「好好好,我马上过去。」 陶茵仪给盛眠发完消息不过二十分钟,便出现在盛眠的面前。 她走到盛眠身边坐下,把盛眠揽在怀里:“怎么了?” 盛眠瘪了瘪嘴,尽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我刚刚被祁辞望拒绝了。” 她和陶茵仪说了约见祁辞望的全过程,气的陶茵仪骂祁辞望不近人情:“怪不得有人说他冷漠呢,连话都不给你机会说完!” 盛眠已经冷静下来,她也觉得祁辞望这点做的不行,但又想到终归是自己把他半哄半骗过来的,他能坐在这听完连盛眠自己都觉得荒谬的提议,已经算好了。 但一码归一码,盛眠还是决定和陶茵仪一起痛痛快快把祁辞望骂一顿。 她已经被拒绝了,祁辞望也不在这里,骂一下怎么了,祁辞望又听不到,她还能开心一些。 这样想着,盛眠忿忿地说:“男人都是坏小狗!” 说完觉得不严谨,又补充:“盛家和陶家的男人以及徐风来除外。” 其余的若是有伤及无辜也顾不得了,反正她也不熟不认识。 “是是是,你说得对。”陶茵仪顺着盛眠的话,看她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便问,“那你接下来呢?准备干什么?” 盛眠还没来得及和陶茵仪说她的计划,趁此时便一同说了:“我明天早上飞沪市,去见一见望远的杜远修。如果也不成功的话就去见曲昂。” “谁?”陶茵仪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杜远修?曲昂?” “嗯。”盛眠点了点头,“杜远修是我的planB,曲昂是我的planC。” 陶茵仪冲着盛眠比了个大拇指:“眠眠,你行。” 盛眠知道陶茵仪心里想的,无非就是她挑的人地位都太高,陶茵仪怕她不成功。 但地位低的肯定不敢和她联姻,再者能不能负担得起盛·蔚来的债务都是问题,这三位已经是最合适的了。 盛眠耸了耸肩膀:“我先试试吧。” - 盛眠和陶茵仪在外面没待多久便兵分两路了。 盛眠本想直接回家,路上想了想,调转车头,去了盛·蔚来。 她不能在家里闲着。 现在盛·蔚来的情况她还没有摸清楚,正好趁着空闲多了解了解。 - 盛眠回去的时候,盛康正和徐风来刚从弹层科技回来。 三个人在电梯前碰上,见盛眠满脸愁容,盛康正心下了然,问:“失败了?” “嗯。”盛眠闷闷不乐的说道。 “什么失败了?”徐风来站在盛康正斜后方,好奇问道。 “你不许问。”盛眠总归是觉得有些丢脸,凶巴巴地对让徐风来闭嘴。 “好。”徐风来举双手示意了一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对盛康正说,“盛总,今晚麒麟的齐总约您八点在醉香阁见面。” 盛康正叹了口气,无奈地说:“这个齐臣志真是一分一秒也等不了啊。” 他不想再让盛眠跟着,怕齐臣志又整什么幺蛾子,便问:“眠眠,你什么时候去沪市?” “明早。”电梯升到十八层,盛眠率先迈出来。 “你赶紧看看今晚还有没有机票,越早越好。”盛康正随着盛眠出来,说。 盛眠明白盛康正的意思,掏出手机看了眼,刚好有一班在七点半起飞。 她又看了眼时间,16:42。 时间来得及。 “让风来送你过去吧。”盛康正当机立断。 “好。”盛眠和徐风来同时点头。 “走吧。”徐风来冲盛眠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折身回到电梯。 盛眠跟着徐风来到车里坐下。 “要吃点什么吗?”徐风来边启动引擎,边问盛眠。 “算了,没什么胃口。”盛眠从包里翻出两块儿糖,递给徐风来一块儿。 “怎么了?看起来情绪这么低。”徐风来侧头看了盛眠一眼,“要不要去香缇坊买点儿吃的?” “不要。”盛眠一想到有可能会接连受到两次打击,就提不起什么精神。 徐风来见盛眠阖眼靠在车后背上,面色有些凝重:“盛眠,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他认识的盛眠一直是聪明的、乐观的、漂亮的、鬼点子层出不穷的。 之前的盛眠极爱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会带着星星。 可是自从她这次回来,徐风来更多见到的是盛眠那双想要极力藏住疲惫和惊慌的眼睛。 “风来哥。”盛眠沉默了会儿,等红绿灯的间隙突然开口叫他。 盛眠从八岁那年就认识徐风来,两人相处十多年,对他的称呼从“风来哥哥”到“风来哥”,再到后来的直呼其名,徐风来几乎快要对“风来哥”这个称呼感到陌生。 成年后的盛眠只有在有事求他或者受了委屈的时候才会在他的名字后面缀上“哥”。 徐风来想起盛眠十九岁那年。 彼时他刚入职盛·蔚来,盛康正把他安排到身边做助理。 接到盛眠电话的时候是中午十二点,徐风来刚从客户公司取完材料,盛眠带着哭腔的声音透过电流传到他耳朵里:“哥。” “怎么了?”徐风来有些着急,却不得不稳下神来安抚盛眠,“别哭,慢慢说,我这就去你学校。” 他连午饭都来不及吃,开车匆匆赶到盛眠学校。 盛眠一见着徐风来,猛地扎进他怀里,哭的嗓音发颤:“哥……有人……有人威胁我。” 徐风来听清盛眠最后一个字的瞬间拳头便攥了起来。 他抹掉盛眠脸上的泪,轻声哄她:“走,先上车。” 待盛眠坐进副驾驶位,徐风来才看清她脖子上红红的痕迹。 刺眼的红痕细长一条,像是被人掐过。 徐风来咬紧后槽牙,怒火几乎快要淹没理智。 “谁欺负你了?”他问盛眠。 盛眠抽抽噎噎地说道:“关云……关云今天叫了人堵我,逼我做他女朋友。我不同意,他掐着我的脖子说不得到我不会罢休。” “关云是谁?”徐风来心底记下这个名字,问。 “他说他是华大的,但是我从没见过他。”盛眠摇着头,声音止不住发颤。 关云当时的眼神活像是和她有仇,不说出来没人以为他喜欢盛眠。 徐风来轻声哄盛眠:“好了,不哭了,回头我替你收拾他,走,带你去香缇坊买 9. 9.十年间 [] 说完,徐风来回头看了一眼刚刚倚过的门框。 老旧的墙皮已经斑驳脱落,修下水道换钥匙的贴纸被贴了一层又一层,处处显出破旧。 关云闻言,心里虽是不服气,却也只能捂着脸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往下走。 此刻的关云气焰敛去大半,剩下的全靠面子和自尊撑着。 “你到底是谁?”关云边走,边压低声音问。 他被打成这样,怕惊醒了邻里被笑话。 “今年二十二,没上过大学,无业游民,全靠啃老,父亲在一家小企业当保安,母亲是一名保洁,对吗?”徐风来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说出的话虽是反问句结尾,却是陈述语气。 关云觉得后脊发冷。 然而还没完。 徐风来继续说道:“冒充自己是华大学生,凭着你那些小把式在酒吧到处招摇撞骗,让小姑娘给你花钱,甚至真的踏进华大去物色你的‘猎物’,对吗?” 关云觉得不妙,眼见着快要到出口,他忍着疼痛,下楼梯的步子快了些。 “这么想快点下去?”徐风来又给了关云一脚,直接把他踹下去,“满意了?” 关云的脸直直对着地面,鼻子被磕出血,蹭的脸上到处都是。 “你……你有话好好说。”关云梗着脖子,气势虽已降了大半,嘴里的话却不肯饶人。 “好好说?你怎么不会好好说?”徐风来冷笑着,半蹲到关云面前,揪着他的衣领,逼得他坐起来。 “你拿手掐着小姑娘脖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一天?”徐风来大手掐住关云的脖颈,手背上隐隐露出青筋,力道大的关云瞬间脸色爆红。 关云隐隐约约猜到了面前的男人,估计是为白天自己带人堵过的女孩抱不平。 他死命砸着徐风来的手,然而面前的男人纹丝不动,像是感受不到疼痛。 关云眯起眼,忽的冷笑了声,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来:“你他妈很在意那个小姑娘吧?老子明天就找人把她办了,一个脏了的女人,你还要吗?要完一起完。” 关云以为徐风来是盛眠的男朋友,胸有成竹的狞笑着。 本以为徐风来会被他的话吓退,孰料徐风来手上力道丝毫不减:“明天?我今天晚上就可以杀了你。你以为你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关云瞬间双腿一软,他从徐风来的话里听出几分不要命的意味。 “杀人是犯法的!是要进局子的!”关云被掐的喘不动气,尽了全身的力气,企图用后半生的自由吓住徐风来。 徐风来却满不在乎,手下的力道稍微松了松,给关云一点喘息的空间。 “你以为我怕吗?”徐风来眼睛像泼了墨般,“也许我早在十多年前就死过一次呢?” 关云听了他的话,整个人彻底坠入冰窖。 这人是要铁了心弄他了。 “你……你想怎样?”关云腿间濡湿一片,终于颤着声音问。 “现在滚,我可以饶你一命。”徐风来手上的力道再度加大,“滚出京市,别让我再在京市发现你的踪迹。” “那我去哪?”关云像是被吓傻了,问出来如此低智的问题。 “不知道去哪就去死。”徐风来把关云掼到地上,直起身,“明早之前消失。” 说完,他隐在浓重的夜色中。 …… 盛眠从此再没受过关云的骚扰。 她曾好奇问徐风来对关云做了什么,徐风来却只是淡声说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 那时的盛眠,还是有事情会第一时间找他的小姑娘。 - “怎么了?”刺耳的车鸣让徐风来乍然从思绪里回过神,他扶着方向盘的手微攥紧了些,声线却保持平稳。 “没事儿。”盛眠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只回了无关紧要的两个字。 她不想给徐风来增加压力。 盛眠说完后,车里静悄悄的,就显得车外呼啸而过的车声更明显。 盛眠撩起眼皮,看了眼满脸严肃的徐风来,知道他担心自己,想说点儿什么缓和气氛。 “哥,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盛眠想了半晌,也只想出这样一个无聊且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来。 “怎么,有人说你长得丑?”徐风来知道盛眠现在学会藏心事了,倒也不戳破,只是顺着她的话问。 “没有。”盛眠立马否定了徐风来,“我长得就算不算好看,也不能用丑来形容吧。” “是,你最好看。”徐风来在夸盛眠这件事上,从不吝啬。 盛眠咧嘴笑了笑,想起来什么,又问,“诶,你女朋友呢?” 上次她回来的时候徐风来正和一个比她大两岁的女生恋爱。 “分了。”徐风来语气不变,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分了?”盛眠看着如此淡定的徐风来,睁大眼,“不是,你这么淡定的啊?那可是你初恋啊!” 此刻一切烦恼都被暂时搁置脑后,熊熊燃起的八卦之心成功占据上风。 “不合适,就分了。”徐风来仍旧语气平平。 “怎么个不合适呢?你给我讲讲呗?”盛眠眨巴着大眼,说。 “她知道了我家里的事儿,说她父母不能接受有污点的家庭,就分了。”徐风来说完,侧头看了一眼盛眠,“没想到?” 盛眠像霜打了的茄子,蔫蔫儿地和徐风来道歉:“对不起,哥。” - 徐风来本是南市人。 有一个酗酒成性的父亲,殴打辱骂徐风来和他妈妈是家常便饭。 家里一点积蓄也留不下,可谓是家徒四壁。 后来他父亲醉酒后失手拿菜刀砍死了他的母亲。 那年徐风来十二岁,像往常一样放学回家,却撞见了残忍又血腥的一幕。 最疼爱他的妈妈倒在血泊中,而他那已经杀红了眼的父亲举着菜刀朝徐风来弱小的身体挥去。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年幼的徐风来向门外逃去。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身后是他父亲的破口大骂。 徐风来觉得他的胸腔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又觉得肺像是要炸掉。 他不敢回头,路人劝阻的声音远远传进他的耳朵。 募地,他闯进一个人的怀抱。 徐风来惊慌失措的抬起眼,撞进一双温和带笑的眼睛里。 那是他和盛康正的第一次遇见。 后来盛康正替他把他父亲送进了监狱,又帮他把母亲安葬。 盛康正问徐风来:“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徐风来点了点头。 -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徐风来伸手揉了揉盛眠的脑袋,“这又不是什么不能提的事情。” 盛 10. 10.语凝噎 [] 徐风来躲在已经掉了一扇门的衣橱里,乌黑的瞳仁里闪着恐惧和恨意。 那年他十岁,已经同时学会了爱人和恨人的能力。 他想变得强壮,又害怕吃太多会浪费。尽管一个馒头只要几角钱。 他会在心里告诉自己:“徐风来,快点长大。” 徐风来所有的坚持在十二岁那年化为灰烬。 他知道,他没有妈妈了。 从此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最爱他的人了。 好在这辈子的幸事是他遇见了盛康正。 在南市的一切收拾妥当后,徐风来被盛康正带回了京市。 他问盛康正:“你的家不在这里吗?” 盛康正告诉他只是来南市出差,他的家在另一个城市,问他愿不愿意离开南市。 徐风来点头。 他在南市没有任何可以留恋的地方。 只有妈妈,只有妈妈的坟墓,让他牵挂。 面前的男人看起来儒雅温和,跟着他,应该能好好学习,努力赚钱,买一套房子吧。 那时候他再回来看妈妈。 徐风来想着,便随盛康正离开了他生长十二年的土地。 他第一次坐飞机,从窗户里向外看,看到夜色中的万家灯火,壮观又渺小。 他第一次坐进漂亮的汽车,速度比妈妈骑着那辆嘎吱嘎吱的自行车送他去上学时快了百倍。但他还是有些怀念妈妈那瘦弱却总是为他遮风挡雨的后背。 他第一次住进干净宽敞的房子,盛康正领着他走进一间卧室,告诉他这就是以后他睡觉的地方。房间里有一张大大的床,还有一盏明亮的散发着暖黄色光晕的灯,不像家里头顶上那盏,忽明忽灭。 他第一次坐在整洁的餐桌前,上面有虾,有鱼,有肉,有蔬菜,有馒头,还有他不常吃到的白米饭,而那些他最常吃的咸菜竟然只是配菜,装在精致的小盘子里,一整顿饭下来也没有吃光。 他第一次见到盛眠,八岁的她穿着粉色的小裙子,精致的像个洋娃娃。彼时他正被蔚舒月拉着换新衣服,见盛眠朝他走来,以为是要怪他抢走了妈妈,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避开正在帮他整理衣领的蔚舒月的手。 却不想盛眠走到他身边,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开口叫他:“哥哥。” 徐风来有些受宠若惊,盛眠继续介绍自己:“我叫盛眠,你可以叫我眠眠。我知道你,你是爸爸说的哥哥,以后我们可以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去游乐场。好吗?” 徐风来不自觉点头,看着盛眠心满意足的蹦跳着走远。 这个地方和他过去的生活完全不一样。 有所有的他向往的东西,也没有他讨厌的争吵和打架。 像是一场梦。 后来徐风来慢慢长大,知道盛家是他的恩人。 所以在盛康正问他想自己创业还是去其他公司实习还是进盛·蔚来时,他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后者,并主动提出他想成为盛康正的秘书。 盛康正说这是屈才,他却希望盛康正身边有一个能真正信任的人,成为盛康正的左膀右臂。 后来他攒了第一笔钱,买了一套小房子,离盛家不远,只隔了一条街的距离。 是为圆儿时的梦,也是不想给盛家添麻烦。 他本想将母亲的坟墓迁到京市,又想到母亲每每提起南市时的温柔神色,知道她眷恋最深的仍是南市,遂作罢。 只是每年定期回去看望她,向她絮叨着新发生的种种。 …… 汽车已然驶进盛·蔚来的地下停车场,徐风来用力晃了晃头,笑话自己一个大男人还多愁善感。 - 盛眠飞机一落地,便想赶往望远集团。 想了想自己去云舟的经历,还是作罢。 她和杜远修一点交集都没有,又不可能运气好到和上次碰见祁辞望一样直接碰见杜远修,还是今晚先想个像模像样的理由,明天去老老实实预约吧。 想到这里,盛眠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去哪里呀?”上了车,司机师傅热情问她。 盛眠一愣,反应过来自己还没订酒店。 “去望远集团。”盛眠思索了会儿,开口。 她直接在望远附近订一间房,第二天也方便。 “好嘞。”司机师傅很健谈,“你是一个人来沪市啊?” “嗯。”盛眠点头。 “你去望远集团办事情嘛?”司机师傅又问,“小姑娘不得了呀!” 盛眠听司机师傅的语气像是多少了解一点望远集团,便问:“嗯。师傅,你知道多少关于望远集团的啊?八卦也行。” 话毕,她又补充:“我第一次来,听说杜总要求很高,心里有些打鼓。” “不要害怕的嘛!杜总经常做公益,我儿子就在那里上班,他说的!你想,做公益的人能凶到哪里去嘛!”司机师傅笑呵呵的安慰盛眠。 热心公益? 盛眠在心里盘算了一下。 这点倒是没怎么在网上看到,看来杜远修确实够低调的。 司机师傅说得有几分道理,一个人要是愿意做公益的话,就说明是有善心在的。 盛眠不断在心里祈祷着杜远修能大发善心给她一个见面的机会,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目的地。 “好了,到了,慢一点啊!”司机师傅待盛眠下了车,和她挥了挥手,重新消失在车流中。 盛眠礼貌道了别,沿着路沿儿慢吞吞的溜达。 望远集团斜对面就有一家柏悦,盛眠过了红绿灯,走进去。 …… 一切收拾妥当,盛眠扑进柔软的大床里,开始想什么理由能最快见到杜远修。 什么洽谈合作是不可能的了,就算预约成功了见的第一个人也是杜远修的助理而非他本人。 难道直接说要和他结婚?险中取胜?但他采访里那张清心寡欲的脸看起来就不会对这种事情大惊小怪。搞不好还会被列入望远的黑名单。 要么说自己是大山里来的想求他资助自己?他不是热心公益吗?万一可行呢? 盛眠越想越觉得最后一个办法可行,正准备掏出手机刷会儿,突然反应过来这种小事儿肯定也是助理来干。 她扔下手机,烦躁的翻了个身,脸埋进被子里。 好烦。 要不还是堵吧。 他总不能一天不回公司吧? 盛眠摆烂的想,很快又把自己否定了。 万一他直接从地下停车场坐电梯上去了呢?那她在大厅堵八百年也没用啊。 盛眠不断在脑子里想着各种可行的方法,最终还是决定先去前台碰碰运气。 …… 盛眠昏昏沉沉睡了一晚上,醒过来的时候有些迷糊。 她摸过手机看了眼,吓得立马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11. 11.一寸灰 [] “望远集团啊,你不知道吗?”助理好奇地说。 宛如一道晴天霹雳,盛眠被雷得里焦外嫩。 还真是“有缘”啊。 要是她没去找过祁辞望,肯定会认为老天都在帮她制造机会。 然而现在祁辞望于她来说不仅没用,还知道她妄图嫁给他好“拿钱”的想法,实在是如洪水猛兽,简直避之不及。 “绿灯了。”祁辞望淡淡出声,提醒因为助理的话愣在原地的盛眠和因为不明白盛眠为什么表情呆滞而同样愣在原地的助理。 “哦哦哦,走吧咱们。”助理率先回过神,邀请盛眠一起前往望远集团。 盛眠欲哭无泪的跟上两个人的脚步,脑海里却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反正祁辞望现在已经知道她是去望远集团了,那她打听一下杜远修的行踪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思及此,盛眠清了清嗓子,问祁辞望的助理:“诶,你贵姓啊?” “哦,我叫方任,您叫我小方就行。”助理笑着说,全然没有先前的严谨冷肃脸。 “诶,咱俩年龄应该差不多,不用一口一个‘您’,把我给叫老了。”盛眠有意和助理混熟悉,“我叫盛眠,咱俩这就算正式认识了。” “盛小姐?你是盛家那位?”方任惊呼。 “你知道我?”盛眠挑眉,有些意外。 看方任的样子,祁辞望应该没把之前他们见面的详细内容告诉他。 “对啊,之前我们小祁总还说过——”助理兴致勃勃,话说到一半,被一声咳嗽打断。 “咳”。 一直充当背景板的祁辞望轻咳一声,打断了方任的激情发言。 “怎么啦,祁总?”方任侧身,问祁辞望。 “方任,你今天怎么这么多废话?”祁辞望不轻不重的说道,并不看方任,只是向前走。 方任摸了摸鼻子,小声说:“我这不是觉得和盛小姐有缘嘛……” “是吗?”祁辞望轻飘飘的声音裹在冬日的风里传进盛眠的耳朵。 不知道是不是盛眠的错觉,她总觉得祁辞望这话里藏着止不住的笑和不相信。 眼见着前面就是望远集团,盛眠暂时抛开祁辞望的话,问方任:“诶,你们是找杜总吗?” “对啊。”方任点头,“我们祁总要和杜总去抱月斋吃饭。” 盛眠闻言,心里一喜,竟然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杜远修的行程。 虽然知道这样有点不厚道,但非常时期非常行事,盛眠还是决定原谅自己。 要是杜远修真的追问起来,就说是偶遇好了。 盛眠目前最大的问题被解决,连带着脚下步子都轻盈了不少。 “盛小姐。”祁辞望突然开口,吓了盛眠一大跳。 “怎么了?”盛眠颇为警惕的问,“小祁总有何指教?” 祁辞望微笑道:“指教谈不上,就是想问问盛小姐也是去找杜总么?” 祁辞望话一出口,盛眠就知道他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也是,他这样聪明的人,凭着她先前以及现在的行为,要推测出点儿什么来也不算难事。 “是。”盛眠说道。 夹在中间的方任莫名觉得盛眠的回答有些不情愿。 “那提前预祝盛小姐心想事成。”祁辞望本想问盛眠愿不愿意去抱月斋,转念一想觉得不妥,懊恼自己刚刚说话太过草率,此刻只能拣了一句无足轻重的话应付过去。 这话在方任听来没什么问题,他家祁总一向会说话,最擅长的就是不让人难堪,此刻估计也是一句祝福吧。 然而落在盛眠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意思。 她和祁辞望接触不多,唯一一次正式的交谈就是上次咖啡厅失败的“谈判”。 是以盛眠觉得,祁辞望这话里有阴阳的意思在。 她颇有些忿忿地说道:“多谢小祁总好意。” 方任:好像有股火药味,从哪来的? 眼看着已经到了望远集团正门外,盛眠停下脚步,对方任说:“你们先进吧,我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那再见!”方任和盛眠小幅度挥了挥手,跟在祁辞望身后走进望远。 盛眠看着祁辞望挺拔瘦削的背影,悄悄瞪了一眼,在心里暗骂:“我呸!” 她在外面等了两分钟,这才提步走进去。 大厅里已经不见了方任和祁辞望的身影,盛眠乌黑的眼睛转了转,笑眯眯的朝前台走去。 “你好呀,我想问问要见杜总的话是在这里预约么?”盛眠胳膊放在台面上,双手撑着下巴,问其中一个前台接待员。 “是的,这边需要登记一下您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后续杜总的助理会和您联系的。”接待员看盛眠长得元气漂亮,说话又温柔礼貌,不自觉也放软了声音。 毕竟谁不喜欢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呢。 盛眠在心里舒了口气,感叹自己幸好已经知道了杜远修接下来的行程,否则这一来一回,还不知道要多少天呢,要真等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不过心里想的是一回事,面上做的又是一回事。 盛眠乖乖在接待员的提示下填好自己的信息,末了还嘴甜的夸了全程对她漾着笑的接待员一句:“你真漂亮,性格真好,祝你事事如意。” 接待员高兴的就快要合不拢嘴,好在基本的职业素养最终还是占了上风,她眉眼弯弯地对盛眠说:“你也是,祝你快乐呀。” 话毕,又问盛眠:“你要不要喝点什么?我可以帮你去弄。”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你,我在那坐一会儿就行。”盛眠摆了摆手,又指向大厅里的沙发。 “哦,请坐请坐。”接待员领着盛眠坐下,还是执意为她端了一杯橙汁。 “谢谢。”盛眠冲接待员举了举杯子,勾唇笑得灿烂。 待接待员重新回到工作位置,盛眠开始盯着电梯看。 她早在进门时就打量好了大厅内的布局,此刻她坐的单人沙发正是精心挑选出来的,最能直接看到杜远修,也最容易被他看到的位置。 盛眠坐的有些无聊,不时摁亮屏幕看到底几点了。 等到十一点半的时候,正冲着她的电梯缓缓打开。 盛眠本在垂着头,听到脚步声和交谈声后一个激灵,差点直接站起来。 她抬起头,控制好自己的表情,果然看到祁辞望和杜远修两个人走来。 两个人稍斜后方分别跟着各自的助理。 盛眠在心里不断祈祷着杜远修能看见他,好让他先对自己有个印象,奈何估计是正说到兴头上,杜远修的头一直侧向祁辞望。 倒是祁辞望像是早有预感一般,瞥 12. 12.行路难 [] 为了让自己吃完饭回来还能顺利找到车的位置,盛眠以由近到远分别指认拍照的快递送餐标记法给迈巴赫做了全方位标注,又边走边录像,确保自己一定能回到原位。 抱月斋是吃不上了,没有预约根本进不去,盛眠从地下停车场重新回到地面上,准备在附近随便找个餐厅。 溜了一圈,盛眠最终决定吃麦当劳。 - 盛眠吃过饭,重新回到地下停车场。 她想到有专门的人停车,本想在地面上等着,转念一想,又怕杜远修不走寻常路,万一他直接到地下停车场把车开走了,那她所有的力气就算是白费了。 毕竟她不知道杜远修接下来的行程,错过这次机会,再见他一面不知道又要等多久了。 保险起见,盛眠决定直接在地下停车场等。 此时距离她从麦当劳出来刚刚过了半个小时。 盛眠摸不准祁辞望和杜远修这顿饭到底是怎样一个性质,只能一直守在这儿。 如果是单纯的吃饭还好说,也就一个小时左右。但如果两个人要边吃边聊工作,那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了。 当时间过去一个小时的时候,盛眠安慰自己说不定两个人马上就结束了。 当手机锁屏界面显示两点钟的时候,盛眠心里有些不妙。两个人怕真的是边吃边聊了。 苍天啊。 盛眠欲哭无泪的悲嚎了一声。 本就是十二月,地下车库又不见太阳,冷气直往人骨头缝儿里钻。 盛眠穿的这身衣服本就不适合在户外久待,这会儿在地下车库冻了将近三个小时,冻得快要僵了。只能在心里祈求祁辞望和杜远修的谈话一切顺利快点结束。 - 祁辞望和杜远修直接去了地下停车场,临走近的时候发现车前站了个女孩儿,正背对着他们跺脚。 “什么情况?”杜远修问身旁的助理。 助理摇摇头,说:“不清楚,我去问一下。” 方任认出来是盛眠,正准备开口,被祁辞望一个眼神扫过去,默默闭紧嘴巴。 也是,还是不要贸然开口了。 “您好,小姐。”盛眠正冻得发抖,听到有人叫她,抬起头看向声音的主人,发现眼前的男人好像是杜远修的助理。 “您好您好。”盛眠赶忙和助理问了个好,转过身,果然看见了杜远修。 下一秒,盛眠的脸皱了几分。 祁辞望怎么也在啊。 这也太丢人了。 饶是盛眠自诩脸皮厚,也有些尴尬,然而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此刻杜远修就站在她面前,什么尴尬都得通通让路。 “杜总好。”盛眠向前走了两步,和杜远修打招呼。 杜远修看着面前鼻尖儿被冻得通红,笑意晏晏地和他问好的盛眠,虽不知她来意为何,还是点了点头:“你好。” 盛眠微笑着,又看了一眼杜远修旁边的祁辞望,还是和他打招呼:“祁总好。” 祁辞望像是第一次见她,面色温和,看不出一点儿情绪:“你好。” 盛眠:难道尴尬的真的只有我自己? 她对祁辞望极快的扯出一个笑,又重新看向杜远修:“杜总,您有时间吗?我能不能占用您几分钟的时间?” 祁辞望:我有这么可怕? 杜远修皱了皱眉头,示意了一下身边的祁辞望:“不好意思,恐怕我没时间,我和祁总要谈事情。” 盛眠知道她这个要求不合理,立马扬起笑:“我知道的杜总,等您和祁总谈完行吗?我就在望远等着您,或者您要去咖啡厅或者茶室的话,我在外面等着您。” 她姿态放得低,也展现了自己的诚心。 杜远修不好直接拒绝,刚想说有什么事可以和他助理先联系,站在旁边的祁辞望先他一步开口:“没关系杜总,想必这位小姐找您是有要紧事,刚刚她也说了,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您先和她聊吧,我等一会儿。” 盛眠没想到祁辞望会开口帮她,朝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笑容。 杜远修闻言,便答应下来:“好,你说吧。” 盛眠看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明白他这是卖了祁辞望一个面子。 她不好再说去附近咖啡厅坐下之类的话,咬了咬牙,决定当着祁辞望的面儿说,速战速决。 孰料祁辞望再度开口:“你们在这儿谈吗?那我回避一下。” 说罢,他冲方任招了招手,两个人一起离开原地。 盛眠心下一动,却来不及多想,直视着杜远修,开始背她预先准备好的说辞。 “杜总您好,我叫盛眠,今年二十四岁,毕业于麻省理工斯商隆学院,有一定商业思维,对市场风向变化敏锐,专攻产品研发。没有不良嗜好,没有感情纠葛……” 盛眠话说到一半,被杜远修打断:“盛小姐,请你先说一下你找我要干什么,我不想毫无目的的听你的个人介绍。如果是要找我合作,那么关于你的嗜好、感情史就没有必要和我说了,我不感兴趣。如果不是,我不明白你想干什么。” 盛眠有些尴尬,比和祁辞望坐在餐厅的那天还要尴尬。 她听出了杜远修语气中的不耐烦,也明白过来这人估计没什么耐心听她这种看起来就没有合作价值的人做自我介绍。 本来十足的勇气和信心一下被打掉一半,盛眠咬了咬唇,压下心底的酸涩,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好的杜总,我就是想问问,您有结婚的打算吗?如果您没有女朋友,没有未婚妻,又恰好有结婚的打算,能不能考虑一下我?我绝对不会挥霍您的财产和家业,恰恰相反,如果您能给我一个机会的话……” 杜远修再次打断她:“不好意思盛小姐,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盛眠讪讪的笑了笑,朝杜远修稍稍鞠了一躬:“那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杜远修双手插在口袋里,点了点头:“慢走不送。” 盛眠听到他这句话,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死了, 她努力昂着头,保持着自己的体态,一步一步迈出地下停车场。 经过祁辞望身边的时候,盛眠很小声地说了声“谢谢”。 她没回头,也不知道祁辞望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折身回到杜远修身边。 - 盛眠受了挫,又冻得不行,蔫蔫儿地回到酒店,准备稍微休息一下就订机票飞回京市。 她手脚冰凉的钻进被窝,本想点杯奶茶安慰安慰自己,拿起手机来却忽然失了 13. 13.总相逢 [] “怎么了?”盛眠接通,整个人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只露出一双乌黑的大眼睛。 “事情办完了?”徐风来在电话另一端问。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盛眠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盛眠不许他问,他也就没再追问过。 “嗯。”盛眠懒懒应声。 失败了也是办完了。 “徐风来。”盛眠侧了个身,把被子抱在怀里,“你说,如果你现在非常有钱,就是身价上百亿上千亿的那种,你会结婚吗?” 徐风来不明就里,假设了一下盛眠口中的场景,最后得出结论:“我既然都这么有钱了,肯定是娶我喜欢的姑娘,如果没有,那我为什么要结婚?” 盛眠听到这个回答,叹了口气。 “那假设说你风流成性,特别爱交女朋友呢?”盛眠不死心,又问。 “那我更不可能结婚了。”徐风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连眉眼都弯起来,“婚姻对这种人来说就是坟墓,除非是那种浪子回头,不过这概率也太小了。” 盛眠本就已经对曲昂失了信心,这下徐风来一说,更是想直接放弃。 还浪子回头呢,她和曲昂连面都没见过,怎么能有那种通天的本事让他结婚。 “好吧,先挂了,我要去机场了。”盛眠捂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别忘了给我带提拉米苏和黑森林蛋糕。” “行行行,知道了。”徐风来笑着挂断电话。 盛眠来的时候就没带行李,回去自然也是两手空空。 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一段时间,盛眠慢吞吞地整理了一下房间,又把自己收拾好,出了门,准备下楼退房。 她正关门的时候,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诶,盛小姐。” 盛眠关好门,回头,发现是方任和祁辞望。 这见面的概率…… 盛眠正在心里吐槽呢,方任像是看穿了她的所想,朗声说道:“真是巧呀。” 盛眠现在对祁辞望那股莫名的敌意消去不少,先前的尴尬劲儿也逐渐消退,只是心情颇为郁闷,因此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有些没精神。 “祁总好,方先生好。”盛眠扯出一个笑,和两人打招呼,“是挺巧的。” “盛小姐,你这是准备走了么?”方任看着盛眠穿戴齐全,手里还提着一只小包,问。 “嗯。”盛眠点了点头,“我要做的已经做完了,在这儿也没什么用了。” “哦哦,那祝你一路顺风,我们还要再待几天呢。”方任笑嘻嘻地说着,丝毫不在意把祁辞望的行程透露给了盛眠。 反正祁辞望对他中午见到盛眠时的行为没有做出评价,就说明问题不大。 现在在方任看来,祁辞望一定和他一样,也觉得和盛眠非常有缘了。 再说了,祁辞望很久之前就夸过盛眠,要不是现在盛家出了事儿,指不定两家公司还能合作呢。 可惜盛家现在处在负债状态,想和云舟合作的企业又太多,实在是僧多肉少,和盛·蔚来合作的计划只能先搁浅,寻到合适的了再说。 “谢谢,也祝你们一切顺利。”盛眠眼睛里撒了些光,亮晶晶的。 祁辞望一直站在一旁,仍旧沉默着。 盛眠手指绞着衣角,还是大大方方和他道谢:“祁总,今天谢谢你帮我争取了和杜总谈话的机会。” 祁辞望勾了勾唇角,说:“举手之劳。” 得,又是举手之劳。 什么事儿在他这里好像都算不得大事儿。 盛眠不再逗留,和两人告了别,便赶往机场。 路上,徐风来给她发消息。 「我要和盛总去见张总,没法去接你了,到时候李助理去接你。蛋糕我帮你买好了,到时候他会给你带过去。」 盛眠回了个好,倒也不甚在意。 顶多就是一个熟人一个陌生人的区别,就当叫了辆出租车好了。 - “盛小姐。”盛眠刚出来,听到有人喊她。 斜前方正有个男人朝她走过来,盛眠仔细瞧了瞧,认出来是李靖遥。 “李助理。”盛眠冲在她面前站定的李靖遥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没事。”李靖遥将手中的小盒子递给盛眠,“徐特助特意提醒我一定要给您带来。” 盛眠接过,眼底闪过笑意:“真是辛苦他了。” 说罢,又对李靖遥笑了笑:“走吧。” “好。”李靖遥应了,在盛眠身后两步远的地方跟着。 盛眠和他不熟,乐得不和他并肩同行。 而且不知为何,她总对李靖遥没什么好感。 …… 一路上车内充斥着沉默。 盛眠提着手里的蛋糕盒子,懊恼把它们带过来。 若是徐风来接她,此刻她估计已经快把这两个小东西吃光了。 但看着李靖遥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再加上车内莫名的压抑气氛,盛眠简直没有一丁点儿胃口。 好不容易抻到下车,盛眠迫不及待地从车里出来,留下李靖遥一个人去地下停车场停车。 她提着一口没动的小蛋糕回了盛康正办公室,意外发现蔚舒月也在。 “咦,妈,你怎么在这儿?”盛眠有些惊讶。 “我和你姥爷一块儿过来的,他刚走没多久。”蔚舒月从沙发上起身,接过盛眠手里的包和大衣,帮她挂到衣架上。 “姥爷?发生什么事了吗?”盛眠挑眉,问。 她的姥爷蔚清秋是个退休的大学教授,曾经和陶茵仪的爸爸做过同事。 “没什么,来看看。”蔚舒月又给盛眠倒了杯水,“累吗?怎么样?” 盛眠点点头,听到蔚舒月的后一个问题,心头又浮起下午时的尴尬与难堪,她面上不显,故作开朗地说道:“累倒是不累,但结果嘛……你知道的,肯定是被拒绝了。” 说着,她坐进沙发,姿势放松的靠到沙发背上。 “没事儿,咱们本来就没抱着多大的希望。”蔚舒月温声宽慰盛眠。 盛眠怕再说下去要忍不住窝进蔚舒月的怀抱里哭出来,垂下眼睫,换了个话题:“妈,你吃蛋糕么?我让风来哥帮我买的,本想着在路上吃的,但那个李助理太严肃了,我就没吃。” 她像平时和过去一样,和蔚舒月随意抱怨着不痛不痒的小事情。 “我不吃,你吃吧。”蔚舒月看着盛眠的脸,眼底溢出心疼,“你看你,这两天脸色都变差了,是不是没睡好觉啊?” 盛眠叉了口提拉米苏,含糊不清地说:“可能熬夜熬的吧。” 14. 14.从头越 《春山可望》全本免费阅读 吃过饭,徐风来又和盛康正聊了一会儿,起身告辞。 盛眠跟着站起来:“走走走,我送你回去,正好下去散散步。” 刚刚徐风来和盛康正聊的都是些她知道的,她想知道吃饭前两个人聊的是什么。 徐风来一脸诧异的望向盛眠:“大晚上的,又这么冷,你出去散什么步啊?” “吃多了。”盛眠笑嘻嘻的说道,“你等我一会儿,我上去换个衣服。” 盛康正和蔚舒月倒没说什么。 反正盛家和壹号公馆离得不远,再说,有徐风来在,出不了什么大错。 …… “走吧。”盛眠脚步轻快的踩着楼梯,噔噔噔跑下来。 徐风来甚至没时间劝阻,就被盛眠拽着出了门。 “今天怎么有闲情逸致出来散步了?”徐风来和盛眠肩并肩,问。 “就是想呗。”盛眠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你信吗?” “不信。”徐风来回答的快,且肯定。 “那不就是了,你还多此一举问我干嘛。”盛眠看着夜幕中那一轮惨淡的月亮,把心中所想问出来,“你们今天下午去见张总,结果怎么样?” 徐风来默默叹了口气,知道瞒不过盛眠,便说:“张总说合作可以,他眼下就有一个项目,但……” 说到这里,他还是迟疑了两秒。 “但盛·蔚来没资金,对吗?”盛眠语气平平的接上后半句,仿佛这件事情和她无关。 “对。”徐风来苦笑着点头。 盛眠压下眼底的涩意,又问:“所以你要把你最后的积蓄拿出来?” 徐风来愕然,喃喃反问:“你听到了。” “徐风来,你真是个疯子。”明明心里已经难过的就要哭出来,盛眠还是生生忍住,偏用平淡甚至开玩笑地语气说道,“你这样怎么可能找得到女朋友,人家一听你是个穷光蛋,肯定不乐意和你在一起。” “无所谓。”徐风来已经回过神,满不在意地说道。 他本就一贫如洗,是盛家给他的繁华,自然不能独占。 盛眠明白徐风来话里的意思,默不作声的垂下头。 两个人在行人稀少的马路上溜达着,盛眠忽又开口:“徐风来,你知道我为什么去沪市吗?” “为什么?”徐风来问。 “去找杜远修结婚。” 盛眠平淡的吐出七个字,却叫徐风来眉心狠狠一跳。 “你说什么?”徐风来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没听错。”盛眠仍旧很淡定,看向徐风来,“其实我先去的云舟。祁辞望才是我的第一个结婚对象,可惜他拒绝了我,我只好去沪市,找杜远修,我的第二个选择。” 仿佛一盆冷水迎头浇下,徐风来脚下像生了根,站在原地,再不能走动半分。 他不傻,自然知道盛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可是她今年才二十四岁,本该高高兴兴地谈一个她爱的也爱她的男朋友,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现在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要承担起如此重的责任,甚至不惜赔上自己的爱情和幸福。 “你傻了?”盛眠看徐风来没有反应,拿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那我要是告诉你我还有第三个选择的话,你会不会吓死?” 徐风来闻言,嗓音有些哑的开口:“对不起,眠眠。”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盛眠眼底一片冷静,“你都能为了盛家不留分文,我又为什么不能去做一些什么呢?” 况且,嫁给这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都比落在齐臣志手里要好。 盛眠还是没告诉徐风来齐臣志的事情,她怕徐风来忍不住,就算忍住了,也容易气坏身体。 “哎呀,你不要这么严肃。”盛眠拿胳膊肘戳了戳徐风来,“你想想,这三个男人,哪个不是名流?我要是嫁给他们,我还赚大了呢。” “但是你们之间根本就没有爱,这怎么幸福?”徐风来内疚的情绪快要溢出来。 都怪他,能力太差,才让一个女孩子做出这种事情来。 “爱不爱的吧。”盛眠凸自往前走着,“我又没谈过,没有人家说的那种什么刻骨铭心忘不掉的人,再说了,你怎么知道各过各的就一定不幸福呢?多少人和爱的人结婚之后照样一地鸡毛啊。” “好啦,人家还不乐意娶我呢,你反倒拿我当什么稀世宝贝了。”盛眠看徐风来还是有些不乐,不过脑地说了句。 本是想缓和气氛的。说完,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是啊,现在的她算什么呢,样貌好,学历高,可就是家世衰落,倒贴人家都不稀罕。 “你是盛家的公主,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徐风来很不赞同盛眠这句话,皱着眉认真说,“你就是很有价值,盛眠。” 徐风来常自诩半个盛家人,这句话里的“盛家”自然含着他自己。 “啊呀,我就是说着玩儿的,我当然知道我很有价值了。”盛眠咽下苦涩,只余着笑在脸上。 徐风来再度沉默,盛眠一时间也没了话儿。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徐风来家。 夜里的风有些刺骨,盛眠看着被路灯反射出一点金光的“壹号公馆”四个大字,催促徐风来回去:“你赶紧进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有些晚了,要不我还是送你回去吧。”徐风来看了看手表,已经快九点半了,有些担心。 “你搞笑呢吗?我本来就是送你的,你再送我回去,送来送去有什么意思?就五分钟的路,一会儿就到了。”盛眠笑了声,抱臂看着徐风来,“行了,你赶紧回吧。” “那我走了。”徐风来知道盛眠的性子,点点头,“你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知道了。”盛眠推着徐风来往里走,“赶紧回赶紧回。” 徐风来本想站在原地看她走远,这下一直被盛眠推着进了小区大门,反倒是盛眠看着他走了。 盛眠瞧着徐风来不见了背影,这才回过神往回走。 她本是不想告诉徐风来这件事的,但她从小到大没瞒过徐风来什么事情,再者,想到以后他早晚会知道,便觉得说便说了。 至于齐臣志,实在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能拖的越久越好,最好在没有人之前就把这件事情解决,免得生出许多无端担心。 盛眠沿着路沿儿慢吞吞走着,她垂着头,冷风从后衣领处钻进去。 奇怪,明明眼睛没受到风,怎么风吹似的生疼又酸涩。 盛眠抽了抽鼻子,仰起头来看四周的景色。 路灯是明黄色的,在冬日寂寥的夜里让人生出几分暖意。 眼前是万家灯火 15. 15.挂云帆 《春山可望》全本免费阅读 蔚舒月握着盛眠的手,点点头,轻声说:“你快休息吧,明天还要接着忙吧?” “嗯,你也早点休息,我去看一下爸爸。”盛眠说完,站起来,先陪着蔚舒月回了房间,又折身走进盛康正的书房。 “还不休息吗,爸爸?”盛眠在盛康正身边站定,看着仍在翻阅文件的父亲,问。 “嗯,我在看盛·蔚来之前的合作方,怎么了,有什么事吗?”盛康正抬起头,薄薄的镜片反射出一丝银光。 “没什么大事儿,就问问。”盛眠耸了耸肩,试探着问,“爸,你今天和徐风来去见张总,谈得怎么样啊?” 盛康正闻言,明显怔愣了一瞬。 他不想再给盛眠增加压力,但既然她问了,也不能瞒着。 “不怎么样。”盛康正说的有几分犹豫,“张总是第一次和我们合作,他人虽然好,但毕竟是商人,商人就会逐利,无利可图,就不会和我们合作。” 盛眠已经在徐风来那里打了一针预防针,此刻看着盛康正的神情仍不免心酸。 盛·蔚来现在太岌岌可危了,其实说直白些,没有哪个公司会冒险和盛·蔚来合作。 如果没有资金,那不管说多少漂亮话,不管承诺多少,都是虚无缥缈毫无用处的。 盛眠抿着唇,半晌笑着说:“大不了和齐臣志合作呗,先拿到钱再说。” “眠眠,你……”盛康正惊讶于盛眠的干脆,被惊的说不出话来。 盛眠早在刚刚看到蔚舒月自责时便盘旋而生这个想法。 她不能坐以待毙。 既然目前和齐臣志合作很可能已经成了唯一破局之法,那她也没必要再逃避了。 “爸,别担心,一切都会变好的。”盛眠冲盛康正露出八颗牙齿,“天无绝人之路。” 说完,她走到门口,看着一直注视着她的盛康正,又笑了笑,这才转身离开。 直到进了自己房间,确定房门反锁后,盛眠脸上的笑容才淡下来。 明天一早她就要去找曲昂,如果曲昂也不同意她的话,就马上约见齐臣志。 眼下她成功的概率只剩三分之一,若是再拖,恐怕更容易被齐臣志捏住把柄,倒不如早行动。 心下拿定主意,盛眠开始慢慢筹算明天见到曲昂该说些什么。 曲昂这人是典型的花花公子,身边围绕的大概也都是很放的开的姑娘。 盛眠想着先前看过的小说,一般浪子见到乖乖女都会眼前一亮,从此回头是岸金不换。 要么明天她化个清纯的妆? 倒也不指望曲昂和那些小说男主一样余生只钟情于她一人,能和她结婚提供资金就行。 外面彩旗再怎么飘,也轮不到她管。 等盛·蔚来渡过难关,若是曲昂想,马上就可以离婚。 若是他嫌离过婚不好听,盛眠便继续同他做“协议夫妻”。 想着想着,盛眠不自觉开始感到困倦,不一会儿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 第二天闹钟还没响,盛眠便已经醒过来了。 她是被透过窗户射进来的阳光照醒的。 前一天她想事情想的入迷,睡觉前忘记把窗帘拉上,是以太阳一照进卧室,那朦胧的光感便把她唤醒了。 盛眠简单洗漱完,下楼的时候发现盛康正和蔚舒月已经在吃早饭了。 “爸,妈,你们醒这么早啊。”盛眠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皮儿说道。 “咦,你不多睡会儿?”蔚舒月算是默认了盛眠的问题,反问她。 “不了,今上午还有事儿呢。”盛眠走到餐桌旁,拉开凳子坐下。 “香!”盛眠看着眼前的煎蛋和西红柿鸡蛋面,比了个大拇指,和两人一同吃饭。 她刚吃到一半的时候,盛康正擦了擦嘴,说:“你们慢慢吃吧,我先去公司了。” “路上小心。”盛眠叮嘱了句,不由也加快了速度。 “慢点儿吃,别噎着了。”蔚舒月把牛奶推到盛眠面前,“喝点儿奶。” “嗯嗯,我知道。”盛眠吃完最后一点儿,起身的同时把牛奶一饮而尽。 “我先上楼了妈,待会儿出去,我得化个妆。”盛眠边说边噔噔噔上着楼梯,把蔚舒月的“不要着急”落在身后。 - 因为曲昂是最后一个联姻对象,盛眠格外重视。 她甚至专门从网上找了视频教程。 在众多视频中挑挑选选,盛眠不断翻看着底下的评论。 最后,她选择了某书上点赞量最多的一个教程,据说超级斩男。 博主的封面标题是#一秒拿下你的crush# 底下的图片评论是清一色的美女,配图文字能看出她们当时的激动和满意。 「这个妆对男人有绝对的杀伤力!!!」 「化这个妆去和给我戴绿帽儿的狗男人分手,结果狗男人后悔了哈哈哈哈!滚吧,老娘才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耶耶!第一次化这个妆见crush顺利拿下!现在已经是男朋友啦!」 「和男朋友吵架了,一生气给自己化了这个妆出去玩儿,结果回来的时候屁颠儿屁颠儿给我道歉。问他为什么,他说看我走的时候快哭了哈哈哈!那是我的眼妆家人们!」 「信我姐妹们!这个妆绝对会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 盛眠翻着,发现基本上都是成功案例,她决定赌一把曲昂也吃这个妆。 她费了心思仔仔细细比着教程一点点化好妆,又特意搭了一件桃夭粉中短款羊绒外套。 里面是一件纯白色上衣和一条晴山蓝蛋糕裙,三件套搭在一起简直不要太减龄。 盛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恋的夸赞道:“就这还拿不下曲昂?美爆了好吗!” 她接连两次被拒绝而丧失的信心找回来大半。 下楼梯的时候,盛眠看见蔚舒月正在打扫卫生,跑到玄关处边换鞋子边和她告别:“我走了妈。” “路上小心一点。”蔚舒月停下手头动作,提醒她。 “嗯嗯,知道了,放心。”盛眠冲蔚舒月绽了个笑,出门而去。 她的车被送去保养了,又不想麻烦徐风来,便从平台上约了辆出租车。 “师傅,去曲氏集团,谢谢。”盛眠上了车,和司机师傅报地址。 “好的。”大概是见盛眠实在漂亮,司机师傅笑着问,“姑娘约会去啊?” 盛眠愣了下,知道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便只简单的否认:“不是。” 好在司机师傅并不多问,仿佛刚刚只是随口一提。 玲珑湾到曲氏集团有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等盛眠到的时候,已经快到十点了。 “谢谢师傅。”盛眠扫码付了钱, 16. 16.重重缚 《春山可望》全本免费阅读 出了门,盛眠不想浪费精心化的妆,便准备随便走走。 刚好再想想到时候见了曲昂该怎样击中要害。 盛眠垂头走着,眼帘里映入一双锃亮的皮鞋。 她被迫停下脚步,抬起头,看见齐臣志正笑眯眯地盯着她。 “哟,盛小姐,真巧啊。”齐臣志见盛眠住了步子,眼神不怀好意地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怎么,没空见我,却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来见别的男人?” 盛眠的心早在见到齐臣志的那一瞬便跌落谷底。 齐臣志继续说道:“是没空见啊,还是不想见呢?” 这当口儿,听到齐臣志的话,盛眠猜他一定看见自己进了曲氏,说不定现在的见面根本就不是偶遇,而是齐臣志的刻意接近。 以齐臣志老谋深算的心性,说不定已经猜到她的目的。 盛眠越想越气,恨不得一巴掌呼在齐臣志那丑恶的脸上,然而一想到她极有可能和这个狗东西合作,只好生生忍下心里的恶心,和齐臣志打招呼:“齐总好。齐总说笑了,我哪敢不见您啊。” “哦?是吗?”齐臣志双手插在西装口袋里,身体前倾,近到盛眠能感受到他的呼吸,“那怎么我一发出邀请,你就接着去了沪市呢?” 明明冬日十点钟的太阳暖洋洋照在身上,盛眠却心底发凉。 原来齐臣志早就知道了…… 她强忍着镇定:“只是巧合罢了,我也没想到您刚好那天请我和父亲吃饭。” 齐臣志直起身体,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像是不屑和盛眠争辩:“那就——期待下一次见面了,盛小姐。” 盛眠本以为齐臣志会就此离开,孰料他走了两三步,又回过头来,冲着盛眠笑的有些暧昧:“你今天很漂亮。” 眼底是明晃晃的欲望。 盛眠心里一阵恶寒,打了个冷颤。 - 碰见齐臣志彻底搅了盛眠的心情,她再也生不出闲逛的心思,随手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回到玲珑湾。 “回来了?”蔚舒月从沙发处探头,看着脸上毫无喜气的盛眠,猜她又失败了,便温声宽慰:“没事啊,失败了也没关系。” 盛眠不知道怎么和蔚舒月说,只勉力挤出一个笑:“没有,我还没见到曲昂呢,没准儿就成功了。” 说罢,她怕再待下去被蔚舒月瞧出端倪,便匆匆朝楼梯走去:“妈,我先上去休息一下,待会儿吃饭不用叫我,我不饿。” 蔚舒月刚站起身,看着盛眠的背影,皱了皱眉。 她总感觉盛眠有事情瞒着她。 还是得找个时间问问。 蔚舒月心里想着,抬眼看了看时钟,发现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盛康正在公司,盛眠也不饿,她又减肥,便决定给自己做一顿减脂餐。 - 盛眠回到房间,心里还是烦躁不已。 今天齐臣志的表情太露骨,让她一想起来就犯恶心,此刻仍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盛眠打开手机准备刷会儿微博。 一刷新,主页推荐弹出来一条推送。 #啊啊啊啊啊这个男人好帅啊啊啊啊啊啊啊一分钟内我要知道他的全部资料# 盛眠对这类视频不感兴趣,正准备划过去,热评一却不自觉把她的视线重新吸回到视频里的男人。 大概是拍摄的主人离视频里的男人太远,能看出是放大拍的,画质有些模糊。 也难怪盛眠一开始没有认出来是祁辞望。 不过看了热评一,再回过头来看,倒是能看出来那颀长的身形和祁辞望相差无几,眉眼轮廓也颇为熟悉。 盛眠随手翻着评论区,发现有不认识祁辞望但是不影响疯狂喊帅的,也有一本正经科普祁辞望那耀眼履历的。 不是,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盛眠突然反应过来,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沉迷在这条推送里。 她退出去的一瞬间,发现评论时间有好几条是一周前。 …… 更气了。 一周前的帖子热度还这么高,还推送到她主页来。 可恶! 盛眠咬牙切齿的对着屏幕里的祁辞望,本想骂两句,又反应过来他什么也没干,该被骂的是齐臣志,只好愤愤关掉手机,躺在床上对着空气拳打脚踢。 - 抻到下午四点,盛眠给自己补了补妆,重新打车去了曲氏集团,准备一举堵住曲昂。 路上有些堵,盛眠到的时候已经是五点十分。 门口还是站着那两位不苟言笑的保安,盛眠佯装熟络的和两人打了个招呼便要往里走,孰料保安伸出手拦住她。 “小姐,您有事吗?”保安面无表情的问。 盛眠这下是真有些觉得这保安烦人了。 要说第一次怕她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不让她进也就算了,这才隔了几个小时,又不让她进,更何况她上午什么也没干啊! “不是,大哥,我就正常走流程预约怎么了?不行吗?你们这地面是镶了金吗这么防着我?我真就不明白了我能干什么啊?”盛眠接连发问,语气里蕴着怒气。 大抵是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好欺负的盛眠嘴巴这么巧,那保安愣了一瞬,放下胳膊,给自己找补:“我这是恪尽职守。” 盛眠瘪了瘪嘴,懒得反驳他,径直走进去。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保安就是事儿多,正常保安哪会这么三盘五申啊? “小姐好。”上午接待盛眠的接待员又走到她身边。 “诶你好你好啊。”盛眠快步往前走着,和接待员打了个招呼。 那前台早在盛眠一进门便看见她了,此刻正翘着嘴角等她过来。 “你来啦。”前台接待笑眯眯的和盛眠问好。 “来了来了,曲总走了么?”盛眠身体前倾,眼睛亮亮的。 “没呢,你先去坐一会儿吧。”前台招待示意盛眠到单人沙发上先休息一下。 “好嘞,谢谢你啊。”盛眠冲前台招待比了个wink,转身到单人沙发上坐下。 前台招待站在原地,被盛眠刚刚那一下迷得眼里止不住冒星星。 好可爱,好漂亮。 前台在心里不住尖叫,好想拐回家当嫂子啊! 然而一想到自家弟弟才上幼儿园,前台及时停止了自己的危险想法。 - 盛眠正坐在沙发里闭目养神,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她摁开手机看了眼。 17:58。 应该是曲昂出来了。 她下意识站起身,朝着身后侧的脚步声走过去。 盛眠正走到离曲昂两步远的地方,很显然曲昂已经看见她了。 “曲总……”盛眠稍稍整理了一下外套,正准备开口和曲昂打招呼,却被一道女声截断。 “等等我嘛。” 盛眠惊恐的睁大双眼,看着正向曲昂小碎步跑来的女人,感觉头顶炸响一声惊雷。 “诶,这是谁啊?”女人走到曲昂身边站定,双手挽上他的胳膊,上下打量着盛眠,问。 盛眠看着眼前穿着性.感黑色包臀裙,踩着将近十厘米高跟鞋,浑身散发着成熟魅力的女人,有些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时间挑的好像不大对啊…… 今天属实是有点过于倒霉了。 盛眠欲哭无泪的想着。 曲昂已经幽幽开口:“不认识。” 话毕,他饶有兴味的盯着盛眠,问:“你是找我的?” 盛眠干巴巴的笑了笑:“啊……是。” 早知道她就不那么早喊出那句“曲总”了。 “不过要是打扰到曲总和这位小姐的雅兴,我马上就走,改天再来拜访。”盛眠觉得对面女人的眼神像是要把她射穿,曲昂又只是挂着笑不说话,赶忙紧急补充道。 “算了,你有什么事儿?”曲昂像是善心大发,问盛眠。 “呃……”盛眠看了眼正居高临下盯着她的女人,又看了眼曲昂,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两人的臂弯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打好的草稿也被一时的变故冲散。 曲昂看着盛眠游移的眼神,心里发笑,揽着身边女人的腰,附在她耳边说道:“你先去车里等我,我马上过去。” 女人明显不乐意,却又没法儿反对,只能恨恨地看了盛眠一眼,踩着高跟鞋“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