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身为乌野投资人的我入学了稻荷崎》 1. 第 1 章 [] 乌野高校排球部，曾是宫城县的排球强豪。在近五年内开始衰退，被冠上了“没落的强豪，无法飞翔的乌鸦”的称呼。 而乌野又是所公立学校，排球部的资源实在算不得好。似乎乌野的衰败，已经在宫城成为一种隐秘不宣的事实。 ……但，果然，他还是想为那群努力着的孩子们做些什么啊。 排球部的下任顾问武田老师如此想着，扯平今天特意换上的西服，心中拘谨但并未外漏分毫地稳重跟在棕发少女的身后。 不久前，这位名为白井未郁的小姐忽然联系自己，说想要了解排球部的投资事宜。 刚接到通知，得知自己下学年即将接手排球部的武田老师自然一口答应。可当他和这位投资人正式会面时，他才恍然明晓之前一直隐约的违和感从何而来。 ——这位投资人实在太过年轻了。 她的年纪未必比他教的孩子们大多少，脸上还带着独属于学生的那份稚气。尽管少女背脊拔得挺直，似乎表现得游刃有余……但依然改变不了，她还只是个高中生的事实啊。 武田老师思及至此，心里有些落不到实处。此时少女已面色平静地打量完排球部的老旧设施，见对方停下动作，武田老师默默开口： “白井小姐，目前排球部……” 话没说出口，武田老师目光挪到白井未郁的脸上，微微一怔。 少女沉默着站在原地。不复刚刚的淡漠神色，她的眼睛像闪着光一样，热烈地凝视着排球训练场。 午后的阳光从窗边斜斜漏出一片淡淡的光晕，打在少女脸上，将她眸中的光染得更深。 该怎么描述那种神色呢。 憧憬的，心生向往的，仿佛与这片土地久别重逢的郑重神情。 武田老师被震了一下，迟疑地张开嘴，不知道该不该讲话。 对方从梦中惊醒一般，立马恢复到之前的温和却又显出生疏的表情，镇定地掀起眼帘与武田老师对视。 “请问大概还缺多少钱？”她直截了当问道。 好直白…… 到底是在人情世故中久经磨练的成年人，武田老师有些不习惯这样毫无遮掩单刀直入的说话方式，回过神来心下诧异，下意识扶了扶眼镜，“……是这样的，排球部和扇南中学约了一场练习赛，但学校的大巴车被篮球部借走了。” “您能为这些孩子们租借一辆大巴车吗？需要大概三万日元……” 犹豫片刻，武田一铁最后还是压低了本该报出的数目。尽管如此，他依然可以称得上是忐忑不安，等待着少女的回答。 漫长的沉默。 许久没等到对方的回复，武田老师看去，少女正低头在手机上敲敲打打，看起来面色凝重。 是因为花销太高了吗？实在不行，他还有存款可以用。也是，无论经费欠缺到了什么地步，也不用一个外校的孩子来过多操心这种事…… 并不知道武田老师的繁多心理活动，白井未郁眯着眼，打开了手机页面里的第一个软件。 【欢迎来到《飞翔吧！排球！》】 …… 这款模拟经营游戏，是在某天突然出现在白井未郁的手机中的。 白井未郁当时并没在意，就一直留在手机里。直到某天实在无聊，她凭眼缘随意选了个阵容，打了几关主线剧情。 话果然永远不能说太满，刚开始玩白井未郁还抱着“让我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的心情，没过多久就彻底栽在主角团乌野高校的坑里，一栽就栽到现在。 她家的家庭条件不错，父母经商，在零花钱方面对她毫不含糊。于是白井未郁哐哐氪金，靠钞能力把乌野的战力拉到了顶级。 她正期盼着带领乌野高校走向全国……再一睁眼，她的账号突然回归初始等级，而现实的地图上悄无声息多出了几所陌生又熟悉的学校名称。 【尊敬的VIP玩家，欢迎来到2.0版本。为照顾您的游戏体验，《飞翔吧！排球！》已更新新版本：世界交汇】 游戏弹出这样的公告。 【当前游戏内容已与您所处的世界融合，游戏内的投资都将在现实中一一对应。】 【距离游戏内主线开始还有半年时间，快来助力您心仪的高校冲刺大赛吧！】 手机屏幕跳了几下，加载出游戏的主页面。白井未郁垂下眸光，把自己从回忆中拉回来。 【您已选择投资乌野高校。投资类别设施类】 【请选择投资项目：】 【①购买排球部专用大巴车：一劳永逸，让部员们的出行更方便！（花费一百万货币）】 【②重新装修排球部：为部员提供更好的练习环境吧！（花费两千万货币，装修期内部员无法在排球部参与训练）】 【③更换排球部器材：为排球部添置更换器材。（花费五十万货币）】 【④扩建排球部：扩大排球部的规模，或许能够提高社团对于人才的吸引力？（花费八千万货币，扩建期内部员无法在排球部参加训练）】 【⑤租用体育馆：部内无法进行训练的话，或许可以考虑暂时更换场地。（花费三百万货币租用一个周期，可重复租用）】…… 而在这一堆的投资项目旁，一个带着黑框眼镜、酷似武田老师的q版小人局促搓手，上面挂着一条对话框：【您是否愿意为排球部租用一辆大巴车？ 是（花费三万日元）否】 不对比还好，这一对比……看起来还怪可怜的。 白井未郁心里嘀咕了一声，手指挪动，指尖试探地戳一下投资项目①。 在她手指落下的大约十分钟后，面前的武田老师口袋疯狂震动。他掏出手机，扒拉了两下，惊愕地看向白井未郁，“白井小姐，不用您为此破费特意买一辆大巴车的！这实在是……” 投资真的被应用到现实了。 白井未郁震撼之余，心神不自觉放松了几分。她翻看琳琅满目的投资项目，再看看对比之下卑微又可怜的“租用大巴车”请求，一股怜惜之情油然而生。 看了眼钱包余额，白井未郁不再犹豫，点开了充值系统。多选商城里的全部礼包，扫码，支付，动作一气呵成。 【购买成功！】 【购买成功！】 …… 等到白井未郁离开许久，少女轻柔的话音仍回荡在武田老师耳边。 “大巴车的问题，您不用觉得花费太多，这不算什么。” “另外，我已经和乌野高校的校长沟通好，会对排球部进行翻新扩建。部员这段时间无法在排球部内训练。” “但您不用担心，我联系租用了体育场的排球训练场，平时的训练可以在那里进行……武田老师，您在听吗？” 2年级4组的泽村大地走到排球部附近时，看到武田老师正呆愣愣站在体育馆内。 虽然和武田老师接触不多，但作为队内讨论出的下任队长，泽村大地知晓武田老师即将成为他们的领队，也为此生出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毕竟如今乌野高校的排球部，光景是在算不上好啊。 而武田老师这副表情，还站在排球部门前……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泽村大地心头一紧，但还没等他做些什么，武田老师先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走上前来用力按住泽村大地的肩膀。 “泽村同学！”武田老师神色激动而又庄重，语重心长开口：“乌野这支古兵好不容易有了复活的迹象，你们一定要坚持下来 2. 第 2 章 [] 白井未郁磨蹭了很久，最后是卡着天黑前的点，才踏上回家的新干线。 不出意料，她抬脚踏进玄关的一刹那，父母领着佣人着急忙慌涌过来，“未郁，怎么突然想起来去宫城县了？” 白井未郁垂头，一声不吭。 母亲犹豫了一下，抬手摸着白井未郁的头，“去那么远的地方，至少提前跟我们说一声，或者找人陪着去啊。” “你都到了宫城县，才告诉我们……”她似乎把女儿突然出远门理解成“没拿到心爱糖果的小孩子”这样的赌气，见女儿依然沉默不语，刻意放缓了些语气，“我们也会担心的。” 僵持了几秒，白井未郁总算低声应了一声。父亲恰时开口，温和安抚道：“好啦，一堆人挤在门口干什么，先吃饭。” 饭桌上依然早就摆好了佣人们精心准备的餐食，无论是外表还是气味都无可挑剔。可白井未郁不知道怎地，看着一桌子饭菜莫名没了胃口。 就在她兀自捏着筷子犯难时，父亲温声说，“对了未郁，你说的留在兵库县转学去稻荷崎……我联系好了，后天陪你去办手续。” “但是你要想好了，真的就呆在兵库县了吗？我和你妈妈还有工作要忙，你也知道的。” 白井未郁张了张嘴，回应的话语还闷在喉咙里没有说出口，她听见母亲说：“等我们陪你弄好转学手续，我和你爸爸要去名古屋，所以说未郁……” “名古屋”的音节一出，白井未郁忽然什么都听不到了。 上次是大阪，这次名古屋。 好像是离兵库县大概200多公里吧，往返起码要坐两个小时的电车。而以父母的工作狂程度，他们大概率会选择住在那边不回来。 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她平静地注视着母亲嘴唇的一张一合，大脑却怎么也解析不了文字的含义，只是感觉有一股火气，在颅中缓缓升起来。 留在兵库县怎么了？难道要我高中三年继续跟你们到处跑，把全部精力放在转学上，最后一个朋友也留不下？ 工作工作整天只会忙工作，工作比我这个人还重要吗……？！ 白井未郁忽然意识到，自己情绪似乎临近失控边缘。她连忙用力深吸一口气，攥住拳心，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每次预感自己要闹脾气之前，她都会先不断给自己做心理铺垫，说服自己，逼自己去领会着父母多辛苦。 就像现在这样。 ——白井未郁，你得当个乖孩子。 你现在的物质条件这么好，你要知足。你没有资格去埋怨你的父母。 没什么的，出远门而已。来，深呼吸，冷静一点—— 白井未郁的拳心攥紧又松开，肩膀耸动片刻，终于慢慢平复下来。 最终，她心里所有升腾而起熊熊燃烧的无名火，也只是闷闷化作一句“我吃好了，多谢担待”。 在父母的面面相觑中，白井未郁头也不回跑进房间。 “这孩子，没生气吧？” “应该……没有吧？未郁一直挺懂事的，看起来表情也很正常啊。” “也是。” *** 等到走出父母的视野范围时，白井未郁已经平复了不少。她抿了口水打开电脑，武田老师的好友申请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白井未郁一口水呛在喉腔里，咳了半天，缓过神来连忙点下通过键。 武田老师的信息很快发了过来：【是白井未郁小姐吗？】 白井未郁：【我是。】 看对方尊敬而显出冰冷的口吻，白井未郁感觉方才难受的情绪慢慢发酵，变成轻盈又分量极大的一团。 白井未郁情绪略显低落地打字：【武田顾问，其实不用一直小姐小姐地叫我的，我也还只是个普通学生。就叫我白井就好的。】 对面迟疑了好久才回复。 武田一铁：【好的，白井同学。】 武田一铁：【冒昧这么晚打扰，但是部里的同学们想要添加您的联系方式。他们说接受了您的投资，要尽可能让您感受到投资的回馈。】 武田一铁：【您看您方便吗？当然，不方便的话，直接拒绝就好。】 “联系方式……！” 白井未郁“噌”一下站起来，立马把方才因父母升起的烦闷情绪姑且先抛在脑后，俯身急切地打字：【方便！当然方便！特别方便！】 消息即将发出去前一秒，她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冷静自持人设。默默把一长条字符全都删掉，重新编辑：【方便的，我也想随时了解排球部的训练进度。】 吸气，呼气，保持冷静，保持冷静。 白井未郁深呼吸了好几次，屏气凝神，郑重用力敲下了发送键。 武田一铁：【好的，我会将您的联系方式发给他们。】 白井未郁：【不用叫您，老师正常把我当成晚辈就好。】 武田一铁：【啊。】 武田一铁：【抱歉忘记了，我之后说话会注意的。】 姑且忘却对面对于称呼的纠结，白井未郁满心欢喜关掉页面，心里的小人转起圈圈。 小人一边晃荡着，一边哼唱起用“加好友”几个字组成的不成曲的调子。尽管屋内只有她自己，白井未郁还是下意识捂住唇角，眼睛亮晶晶的。 在这种心情下，等待被加上好友的时间就显得格外漫长。白井未郁想到些什么，索性拉出小窗，去搜了搜今年排球高校的相关信息。 乌野可怜巴巴挤在宫城县的角落，最好成绩是IH县内预选赛打进了十六强。 【已获得战力信息：乌野现排名。】 《飞翔吧！排球！》的讯息跳出，横在电脑上。 白井未郁盯了那条讯息几秒，雀跃的心情慢慢冷却下去。她垂眸沉思，然后在网页处打出了“影山飞雄”的名字。 果不其然，网站自动关联跳出北川第一中学惜败仙台中学的新闻。 网页里拍到了一张模糊的影山飞雄的身影。他愣愣站在赛场上，看不清神色。但透过这么一张并不清晰的图片，白井未郁似乎能够感受到他浓烈满溢到快溢出的情绪。 ——好不甘心。 ——想要，继续打下去。 【已更新特殊成员信息：影山飞雄。】 【已更新剧情：北川一中的过往。】 游戏提升再次弹出，白井未郁盯了屏幕上的字几秒，有点不是滋味。 输了比赛和不被同伴选择，两件事同时发生。肯定不好受吧。这种事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 白井未郁方才还高起的情绪缓缓沉淀下去。她感觉心口发胀，像有一锅开水，咕噜咕噜向上冒着水泡。 她抬手把页面关掉，电脑上忽地又冒出一条新公告。 【特殊提示：2011年3月可在宫城县投资影山飞雄，更改原本的故事轨迹，通过提升文化课的方式使影山飞雄加入白鸟泽。】 白井未郁：“……？” 她手指一抽，鼠标险些飞出去，在桌面上“咻”地滑行出一条直线。白井未郁呆呆看着几个字，表情凝固在脸上。 这个公告要不要看看它在说什么话？影山，白鸟泽，文化课？ 这几个关键词光是拼在在一起，白井未郁忍不住从牙缝里“嘶”了一声，感觉头有两个大。 虽说理论上这是可行的，可……也太理论化了吧！这得怎么补课才能把影山塞进白鸟泽啊，她没记错的话，影山现在及格都困难吧！ 而且，这不是让她把自家崽往外送吗！ 这个念头刚冒头，她想到些什么，蓦地一顿。 如果影山能去白鸟泽的话，他还会选择乌野吗？ 发现自己无法得出这个问题的答案，白井未郁的活络心思沉寂下去。她搓动着自己的指关节，余光瞥见她的联络方式一栏热闹起来，似乎是乌野的几位现役来加上了她的好友。 一排乌野的选手排在好友页面上，整整齐齐。 白井未郁垂下视线。 这里是现实世界，剧情已经不再会一成不变按照原轨迹行进了。 可无论影山他们是否会加入乌野……她都想看他们能够在赛场上闪闪发光的样子，这也是她厨上游戏里乌野高校的最大原因与期望。 如果影山能进白鸟泽……她想，她会支持的。 …… 不，但影山走文化课什么的，果然还是太强人所难了吧。白井未郁这样想着，抽动了一下嘴角，伸手关掉了 3. 第 3 章 [] 目送那位名为北信介的少年离开，白井未郁又在心中慢慢咀嚼“北信介”三字，眉毛不自觉皱起来。 不是她的幻觉，她绝对绝对在游戏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思及至此，白井未郁默默打开游戏，在角色搜索栏内打下了“北信介”几个字。游戏跳出加载的窗口，随即弹出稻荷崎排球部的阵容提醒。 白井未郁本不以为意，还带着些“稻荷崎的学生不属于稻荷崎排球部还能属于哪”的轻慢想法。可在看到屏幕的下一秒，她猛地一摇凳子，险些后仰从椅子上栽下去。 好不容易维持住平衡，白井未郁的手胡乱挥舞了好几周，最后用力压在手机的下端，屏幕上稻荷崎的黄字在手指缝隙亮着光。 【已为您匹配您搜索的角色：北信介。 稻荷崎高校替补北信介（WS） 】 “替补”二字很大，有种毫不留情的冷酷感。 可屏幕上，她刚刚见过的少年站在排球场上，1号球衣背后披着深红色的运动外套，形成一种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反差。 立绘中北信介的表情说不出是严肃还是淡然，毫无情绪地看向镜头。那目光如同有实质，裹挟着无形压力紧紧压迫在白井未郁心头，搞得她呼吸都不自觉放重了几分。 谁能来告诉她，为什么替补的立绘会穿着队长的1号球衣啊？！ 白井未郁惊愕得说不出话。她反复刷新退出又重进页面，确认游戏没有卡出bug。“北信介”如今的角色详情里写的就是替补，但他的主线立绘也没出错——那队服上的序号就是1号。 现在距离游戏的主线开始还有半年时间。也就意味着，她刚刚有一面之缘的那位白发少年，在短短半年内，从替补当上了队长。 半年，从替补，到队长。 白井未郁咬着舌尖，泛起的痛觉总算把她从大脑宕机的状态中拉出来，但内心接连涌出的震撼却怎么也止不住。她望着北信介离去的教室门口，不由发自内心感叹—— ——难道说，这就是强豪学校的实力吗？！ *** “安静！” 白井未郁身躯不易被察觉地颤了一下，猛然从回忆中惊醒。 二年七组的班主任用力敲着黑板，白井未郁这才回过神来抿起嘴角，站在讲台下方，熟练地将说过数次的自我介绍再次说出口：“大家好，我叫白井未郁，很荣幸能……” 她所站的位置相对靠近课桌，隐约能听到学生的窃窃私语：“哦，转学生！” “感觉很有气质啊，笑起来挺漂亮的。” …… 等她结束了自我介绍后，班里立刻响起相当热烈的掌声。白井未郁并不意外同学的反应，大大方方朝他们微笑，实际兀自心里思忖着现状。 她转到稻荷崎的时机其实不太好，二年级已经分完班相处了第一学期，彼此已经熟悉起来，对外来者本能带上并无恶意但明显的排斥。 像有一道无形的界限，把她和教室内的其他同学泾渭分明划成两块。 ……又是这样。 白井未郁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面上仍带着平易近人的善意笑容。 班主任给白井未郁指了座位，靠近后排，同桌的是个看起来很热情的女孩子。白井未郁点点头，在一众注视下，无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白井未郁刚坐下，少女立刻灿烂笑着伸过手来，“你好，我是江口凉子！” 白井未郁一愣，她刚刚设想了好几种和同桌的相处模式，只是完全没想过对方会是这种耀眼的太阳类型。她有点不适应和这种自来熟的人物共处，笑容有些僵硬，“你好，白井未郁。” “我知道我知道！”江口凉子捂住嘴，“在下面看着的时候我就觉得了，你皮肤真的好好！好白好嫩！” 好，好热情。 白井未郁有些晕头转向，完全没了游刃有余的样子，结结巴巴：“啊，啊，我，我回去把护肤品牌子发给你吧。” 你在说些什么啊，白井未郁，那些年的礼仪课白上了吗。白井未郁心里默默唾弃自己，然而对面少女的眼眸瞬间更亮，把手机伸过来，超大声开口：“好！那加个邮箱吧！” 班主任一个粉笔头砸过来，正中兴高采烈的江口凉子的额心，“江口，别缠着新同学说话！全班人都知道你要加新同学邮箱了！” 在一阵哄堂大笑中，白井未郁默默捂住了脸，以此遮挡脸颊的热意。 坐在靠近窗边，北信介收回了视线。大概是受到班内热烈气氛的影响，他也跟着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 *** 听了一节课，白井未郁心神微微放松。稻荷崎的进度和她之前学校大差不差，跟上老师没什么问题。 耳边传来少女的嬉笑声。下课铃刚一打响，几个女生迅速抽了凳子围在江口凉子身边，不时偷看白井未郁一眼。 “凉子，回去把白井同学的邮箱发我啊！” “自己跟人家要嘛，羡慕吧，我有。”江口凉子努力压低但又止不住的炫耀话音清晰传到白井未郁耳廓。 白井未郁：“……” 她感觉自己刚熄下热度的脸颊又开始滚烫。好在那几个女生很快放过了她，由一个话音慷慨激昂的女生开头，聊起八卦来。 “这么说来，隔壁班的佐藤前几天去了。”江口凉子拉着旁边女生的胳膊，刻意压低了话音，“为了宫双子。” 白井未郁听到这句话，收拾书桌的手一顿。 为了宫双子？是……稻荷崎排球部的宫侑和宫治吗？ “不是，现在还有为了喜欢的男生成为社团经理这种烂俗剧情吗？” “不然呢，宫双子确实很池面啊。” “咳咳！”江口凉子大声清了清嗓子，七嘴八舌的讨论安静下来。 “所以说她哭着回来了嘛，据说被宫侑阴阳怪气骂了。”她摇摆着手指，很是唏嘘，就像亲眼所见对方被拒绝的惨状，“主要她对宫侑犯花痴不说，还以为自由人是打替补的，忽略对方没准备饮料——” “这有点太过分了吧。”白井未郁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 “对吧，白井同学你也这么想的吧！” 白井未郁这才惊觉，自己居然把这话说出了口。瞬间迎来女孩子们惊讶的注视，她不自然地后退了一步，唇线绷得平直。 江口凉子眼睛一亮，招呼着白井未郁，很自来熟把她拉入了谈话中，“白井同学你才转过来，可能没有什么概念。” 她拍拍白井未郁的肩膀，语气很自豪地开口：“虽然运动社团的经理是苦差，但我们稻荷崎的排球部可是很厉害的噢，全国有名！” ……不，她很有概念。 白井未郁回想在家那一天搜到的各种新闻，心绪复杂地在内心回答道。 兵库县的县大赛同样竞争激烈。但哪怕是宫双子还没有升入高中前，稻荷崎仍牢牢把控着兵库县的出线权。 而现在，还是个高一生的宫侑就已经在大赛上崭露头角，赛场上有了最强双胞胎的说法。尾白阿兰主攻手的名号也极为响亮，报道里对其是赞不绝口。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稻荷崎高校在兵库县，就是“□□统治”的代名词。光是试想乌野对上稻荷崎，白井未郁心里先打了个寒颤，连着呸呸了几声。 江口凉子还在继续夸夸而谈，“但是呢，上届经理是高三的学姐，成绩很好，在准备升学。本来没几个想来当经理的，毕竟运动社团嘛……” 包括白井未郁在内几个女生闻言，皆心照不宣用力点了点头。 确实是很为难人的苦差事呢。 江口凉子话音一转，“咳咳，但因为排球部很有名嘛。虽然人不多，也还是有一些想 4. 第 4 章 [] “北信介的话，嗯……很难形容他的球。” 走在回家的路上，白井未郁的脑中仍不断盘旋着江口凉子的话音。 “北信介是个替补你知道不，毕竟排球部的板凳很深的。”江口凉子当时正了正神色，似在回忆，但没几秒就斩钉截铁得出结论，“他的球，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啦。” “但他还和别的替补不太一样，我不知道该咋说。举个例子跟你说吧，之前排球部打过场公开的练习赛，把北信介派上场了。唔……” 江口凉子皱着眉，组织了半天措辞，才紧巴巴挤出一句，“他的球真的是，一点也不稻荷崎呐！” 这话说完，她还用力连着点了好几下脑袋，以此论证自己这话的可信度。 白井未郁默默想了一路，直到都已经能看到家门口的轮廓，她也没搞明白——所以说，什么叫“一点也不稻荷崎”啊？ 或者说，在稻荷崎学生们的眼里……什么才是稻荷崎式的排球打法？ 仍沉浸在思绪里，白井未郁掏出钥匙打开家门，下意识道了一声“我回来啦”。 自然没有人回答她。父母依然没有回家，只能遥远听见佣人忙活的声音。玄关处一片空荡，整个家没有任何人气，冷冰冰的，像个牢笼罩得人喘不过气来。 仿佛瞬间从温暖的梦境中苏醒出来，白井未郁的唇角落了下来。她在家门前驻足片刻，最后把背包扔在玄关处，没有走进去。 她脑子里又缓慢过了一遍江口凉子的话音。 ——你是不是对排球部的经理还挺感兴趣的？ 不能说没有兴趣吧。白井未郁在心里回答。 毕竟是放在全国也能称作强豪的学校。如果去做经理的话，对于其他人或许是浪费时间，但对她这个“投资人”来说，哪怕只是旁观也能学到很多，更对于她投资乌野的事业有益无害。 但是如果是抱着这种心态去应招…… 那对于稻荷崎排球部而言，也太不负责了呀。 她前些天一时兴起买来的排球放在门框边上，包装还没拆开。白井未郁索性坐在门槛上，拿剪刀慢慢拆开包装纸，把排球捧在掌心。 沉甸甸的。 球本身很硬，但表面摸起来很柔软，又有一点粗糙的触感。 比她想象中重了不少，明明看游戏和比赛视频里，那些排球运动员拿球都很轻松的样子。 在她父母的要求下，白井未郁小时候稍稍学习了入门级别的球类运动……但她小时候学习的是软排球，相较来说比这个轻了好多。 在心里嘀咕了几句，她依稀照着儿时记忆和比赛视频里模糊的印象，把排球往上一抛，双手合并握住，然后用手腕抬起来去接球—— 排球稳稳当当落下来，“嘭”的一声，精准砸在白井未郁的脸上。 “好疼！” 白井未郁“哇”地嚎了一嗓子，栽在地板上。 她流出了一点生理性眼泪，呆愣愣地，看着地上弹了两下的排球。 然后又反应有些迟钝的，她慢慢抬起手，抚上刚刚被球砸到的鼻梁位置，再往下，手指触碰到一抹温热。 …… ………… 下一秒，白井未郁极为狼狈地一只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偏还顾着礼节进屋前脱了鞋。在一众佣人惊诧的目光中跑进屋内，白井未郁忍痛的同时忍不住腹诽：理论和实操真是完全不一样啊！ 打排球死人的可能性很小，但绝不是零……！ *** 白井未郁并不是轻言放弃的性格。终于在兵荒马乱中止住了鼻血，她鼻孔塞着一团纸巾，谨而又慎地重新拿起排球。 这一次她很有自知之明，没有直接去垫球，而是尝试用不同力度往墙上拍了几下。再一次又一次的拍打中，她感觉自己好像是稍微有了点手感。 但再到真正实操起来…… “怎么打偏到屋子里面去了？” “奇怪，为什么抛不起来？明明是照着教程打的……” “啊，我的头！怎么又……嘶……” 一番练习下来，到最后，白井未郁手臂抬升的范围完美全部避开排球的运动轨迹，只无数次眼睁睁看球滚落在地上。 时间飞快流逝，等白井未郁再气喘吁吁抬起头时，钟表上的时针已经前进了两大格，天幕微微挂上点晚霞的暮色。 白井未郁觉得这样不行。 她倒也没想让自己练到能上场打比赛的程度，但至少，不至于连最基本的垫球都垫不起来吧……明明小时候还学过…… 她短短歇息了一会儿，手里还捧着排球。被拍了这么久，球上已经蒙上了很薄的一层灰尘。 默默翻找出一片湿巾把排球擦干净，白井未郁垂下视线，用力抿着嘴角，心里涌上来点不服输的情绪。 大概也和接受的教育有关，她一向秉持“要么做到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最优，要么就根本不做”的观念。 片刻后，她把球放下掏出手机，开始搜索她家周边的体育馆。 反正她现在也是归家社的，晚上社团时间无处可去，最近还没什么新游戏可打……要是能练出一点打排球的能力来，好像其实也不错？ 到时候，也能更好帮上乌野的忙吧。 唔，要不要找个排球教练呢，还是有专业的指导老师会练得更好一点吧。 想到这里，白井未郁缓缓眨眼，敲击屏幕的手指蓦地顿住。 “这么说来，按照主线进程，好像还有一个人。”她轻声开口，语气若有所思，“没有指导老师，也在自己一个人闷头练呢……” 伴随着这个念头，手机的通知栏里，无声无息多出来了一条提示。 【教练功能已解锁！您可以通过为自己或选手配备教练，提升选手的战力值！目前解锁可投资角色：雪之丘-日向翔阳，……】 “阿嚏！” 远处的宫城县，正在练习扣球的日向翔阳忽然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小翔，你是不是感冒了啊。” “欸！不会吧，我感觉身体没什么问题啊……” *** 跟体育馆预定好时间并给自己联系好教练后，白井未郁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目光先落在了通知栏出不断弹出的消息提示里。 【《飞翔吧！排球！》提醒您，您有新的投资项目待解锁哦～】 ……什么？ 白井未郁打开游戏，随即整个人滞在了原地。屏幕上的几个字明明她都认识，组合到一起，却让她好像看不懂了。 【当前您可选择 初级排球教练 中级排球教练 高级排球教练 特级排球教练】 【特级排球教练】的字眼上镀了一层金光，看起来就格外高级。 白井未郁下意识咬了下舌尖。刺痛感传来，提醒她没做梦，这就是现实。 “这游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她张了张口，憋了半天，最后也只挤出这一声感慨。 如果之前的投资只是游戏本身内容的延展，那现在这些增添的投资选项……这明显是跟着她的突发奇想一起出现的吧！ 但她心里挣扎了许久，还是没抵过好奇心和“能提升战力等级”的巨大诱惑，点下了【特技排球教练】的招募键。 令她意外的是，手机跳出的窗口并不是什么支付金额或是抽卡页面，而是一个新任务的接取提示。 【您通过自身人脉联系到了特级排球教练，排球界可遇不可求的顶端存在！然而，对方是否愿意教导您阵容的球员还尚未可知。】 【请用您的诚恳打动这位教练，让他心甘情愿帮助您踏上顶端吧！】 【任务报酬：云 5. 第 5 章 [] 把一切安排好，白井未郁关闭配置页面。歇息一会儿没过多久，她的邮箱震动起来，图标一闪一闪。 ——是乌野队里的高二前辈，那个叫做菅原孝支的灰发少年。 【菅原孝支：白井小姐？排球部刚刚来了几个自称为教练的人物……是您找来的吗？】 啊，她差点忘了，这个点他们的社团活动还没完全结束呢。白井未郁盯着手机，头开始一阵一阵犯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投资与被投资的关系，乌野的几位选手聊天时都透出一股僵硬的礼貌。话术仿佛被小心翼翼斟酌了无数次才发出来。 在过往他们的所有聊天里，如果白井未郁不主动把话题引入日常，乌野排球部的消息通常限于报告汇报的感觉。虽然部员们是句句都有回应，但很公事公办的感觉。 被同龄人这么对待……真的很别扭啊。 白井未郁眨眨眼睛，看着屏幕上恭恭敬敬的“白井小姐”几个大字，羞耻感瞬间涌上她的全部感官神经。 她把心里汹涌而起的不自在感强压下去，垂下眸子思忖片刻，在对话框内输入：【是我，有什么问题吗，菅原同学？】 【菅原孝支：真的是非常感谢您！排球部没有专业的指导老师，训练很困难。】 【白井未郁：举手之劳，请不要放在心上。】 方才的羞耻感瞬间东山再起。白井未郁目光落在“您”上，忍无可忍，指甲用力敲打在键盘上，活像要透过这股力道把自己的不解传递过去—— 【白井未郁：菅原同学，我和你没差多少岁，没必要用‘您’这种词来称呼我吧？】 几百公里外的乌野排球部中，灰发少年高举着手机，整个人宛如一尊静止的雕塑滞在原地。 “菅原，怎么了，白井小姐怎么回你的？” “哈，不好了，菅原前辈的灵魂飘出来了！” “西谷，住手！不要这样用力摇晃别人啊！” 经历漫长的兵荒马乱后，除了正在面见教练的泽村大地，乌野排球部的全体成员正襟危坐，目光紧紧锁在那方小小的屏幕上。 被大家这么盯着，菅原孝支感觉嘴里发干，咽了口唾沫，“我这么发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最后那个“吧”字虚虚从他口里飘出来，满是不确定的意味。 东峰旭弱弱开口：“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东峰，你自己都不确定啊。” “菅原学长放心发吧，我觉得非常完美！”自由人挺直腰板，自信满满发言。 于是白井未郁在消息发出了一个小时后，总算等到了对面的回音：【不，没有说您老的意思！只是您是我们的投资人，必要的礼节还是必不可少的！】 白井未郁：“……” 本来对于乌野的这群同龄人们，白井未郁自认为，自己是有着充足的耐心的。 但大概是有前面对于父亲的恼火的缘故……现在的她，处于看什么什么不顺眼的状态，甚至连一向最习以为常的平和状态都懒得维持啊。 乌野排球部一行人忐忑地等待着着，然后收到了这样的答复。 【白井未郁：那投资人要求你们，请以“你”称呼我，并叫我“白井同学”，谢谢。】 “这！难道是生气了吗！” “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 清水洁子踏进室内，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圈失去梦想的萝卜蹲。她清亮的瞳孔里染上困惑，连带话音都迟疑了几分：“你们在干什么？” 全员齐刷刷抬起头望向清水洁子。在落针可闻的沉默之中，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田中龙之介与西谷夕眼泪汪汪扑过来。 “洁子学姐！请救救我们！” …… 【菅原孝支：好，白井同学。】 【菅原孝支：真的很感谢你……要不要有时间来乌野看看？这帮家伙尽管现在还不算很强，但都是肯努力的选手们。】 白井未郁眨了眨眼，心里那股犯冲的情绪总算歇息下来。 感觉这个口吻哪里怪怪的，不过……总算没有那种令人生厌的等级差异感了。 【白井未郁：有时间我会去看看的，也请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恰好这时，游戏里属于她的那位现实的【高级排球教练】也跟她取得了联系。白井未郁索性点了个表情包过去，单方面结束了和“菅原孝支”的聊天。 【白井未郁：冲冲冲.jpg】 过了一会儿，“菅原孝支”也丢了个表情过来，作为回复。 【菅原孝支：收到啦.jpg】 “……所以说，你们面对人家不要太绷着。” 清水洁子把手机递给菅原孝支，在一众崇拜的眼神里淡然推了推眼镜，“白井同学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没必要那么紧张。” 清水洁子带着社团文件施施然走远了。菅原孝支捏着手机，涨红着脸在原地愣着，一旁的田中龙之介与西谷夕却猛地从地上蹿起来，用力别住彼此的手。 “阿龙！” “阿谷！” “这就是！” “女孩子的友谊！！！”异口同声地怒吼。 菅原孝支从刚刚的尴尬中抽离出来，扶住额头，哑然失笑道：“这帮家伙们啊。” *** 第二天晚上放学，白井未郁也没跟江口凉子打招呼，在凉子“未郁你今天怎么这么着急”的呼唤中迅速离开的教学楼。 教练早就到了体育馆，见她一副气喘吁吁匆忙赶过来的样子，先给她顺了顺气，“别着急，咱们不急着开始。” “我先了解一下你的状况吧。”她递了瓶水给白井未郁，“你是想打比赛吗？你的身高应该是够的，但已经高二了，我还要观望一下你的臂展和弹跳力……” 白井未郁抿了口水，抬手擦干净唇边的水渍，“不，我没有加入女排社团的打算。” “哦？”得到少女干脆利落的回答，教练抬了抬眉，反而有些不解，“打着玩的话，没必要再花钱找教练吧？” 白井未郁：“嗯……您就当我钱太多没处花也可以。” ……总不能说自己是为了观察教练水平才来的吧。 教练听得迷迷瞪瞪的，回过神来摁着额头，眉心死死拧成一团，“先说好，我不会因为收了钱就手下留情。学习过程可能也和你想象中不一样，会很累的哦？” 感觉这话怎么看都有几分似乎是自己不愿意 6. 第 6 章 [] 此刻的白井未郁，还并不知晓自己的苦心隐瞒已经彻底暴露。 【高级排球教练】确实完全符合名头，教学简洁干练。在教练的精准辅导下，白井未郁从最开始的球都接不到，到如今已经能平稳垫起球了。 但同时，她也更直观地感受到——排球并不是一项入门容易的运动。 没有专人指导，无论是垫球还是接球的动作，都太容易出疏漏了。而且大部分都是日积月累才能培养出的东西，越深入学，白井未郁越能感觉到自己这个阶段的力不从心。 脑子比身体动得快，明明知道该怎么做，实操起来却远没有脑中设想的效果。 “别太苛刻自己。”教练出声，把她从消极情绪中拉出来，“在初学者里面，你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我其实挺惊讶的。”现在是休息时间，教练拧开运动饮料，端详着一旁虽然气喘吁吁但并不见多少疲惫的少女。 “我见你还挺瘦的，但是力气居然不小，臂展也很惊人。”教练笑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等把这个教程过完，你要不要考虑打排球噢。” 这短短的一周训练里，是个人都不难看出，少女完全有这个天赋踏上排球赛场的舞台。 尚未发育完全但已经上170的身高和明显超出同龄人的身体素质姑且不提，才短短几天就有意识和反应能力，只能说是老天赏饭吃。 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努力在发挥主要作用，但人们又不得不承认，一些时候，天赋才是不可或缺的部分。 真是……让人羡慕。 然而白井未郁似乎并不为所动。她拨开额前被汗水打湿成一缕一缕的刘海，望向教练，语调冷静地开口：“谢谢您，但我目前没有这个打算。” “这样吗？” 教练也并未多言，只是平和地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兴致勃勃地聊起其他来，“哎，你手指关节的茧子很厚啊，是在学什么乐器吗？” “大提琴，从小开始学的。”这次白井未郁沉默了一会儿，才给出回答。 教练用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道：“难怪感觉你比一般女孩子力气大一点，体力也更好呢。” “……我有两年多没碰过大提琴了。” “体能上的底子也还在嘛。”相处了一周，她们也能称得上一句熟稔。教练笑眯眯摸了一把白井未郁的头，然后迎来了对方强压的几分气呼呼式不满的注视。 “教练，我头上都是汗。” “这有什么，运动过后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我又不介意。” “……我休息好了，我们还是继续练习吧，教练。” *** 又结束了一天的练习，白井未郁鞠躬告别了教练，缓慢走在回家的道路上。 她扒拉着手机翻看着练习教练时对方提供的教学进度，惊讶发现如果是把她之前的学会基本功视作目标的话，她现在已经可以说是超额完成了。 唔，虽然只是掌握了基本功的程度，也并不熟练。 【江口凉子：还没训练完吗？】 【江口凉子：早就说想和你晚上一起去小吃街逛逛了，拖了好几天了qwq。】 凉子的讯息横在手机上方，白井未郁垂下头，慢吞吞打字，【可能得再过几天再说……】 头发浸湿汗水紧贴着头皮，让人不是很舒服。发完消息后靠在路边收起手机，白井未郁把头发散下来，用手指梳理着头发，重新扎了个高马尾。 手指顺下发丝时沾上汗水，抽出来时也变得湿漉漉的，黏黏糊糊。 整理好仪表后，白井未郁翻过书包，用没沾上汗水的手指别扭地翻找起湿巾。可她一向放在外侧的湿巾和纸巾，都莫名不见了踪影。 有轻微洁癖的白井未郁站在原地，顿住，感觉自己带着汗的手指好像燃烧起来一样，怎么放都不自在。 不行，总感觉就这么走回去的话，手指就不能要了。果然，她讨厌运动的最大原因就是很容易出汗……！ 怎么办……？！ 就在白井未郁整个人僵硬笔直端立在原地，并有要石化的趋势的时候。一道沉稳男声犹如天籁之声，把白井未郁从濒临崩溃的深渊边缘拉了回来，“白井同学？” 白井未郁猛地回头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站在北信介身旁的尾白阿兰一顿，下意识默默后退了一步。 好，好猛烈的气势。 北信介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礼貌地问了一句：“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需要帮忙吗？” “……”白井未郁沉默片刻，用力地点了点头。 “北同学，你有湿巾吗？” “有的。另外还有纸巾，白井同学需要吗？” 如果有好感值这个东西，那白井未郁此刻头上就是一连串的“+1”“+1”。 “……需要的。” “好，稍等一下，我现在拿给你。” “非常感谢。” 尾白阿兰听着二人有来有往恭敬有礼的对话，总感觉很让人想有吐槽欲望，但有一时不知道从哪点开始吐槽起…… 白井未郁拿到湿巾，低下头，脸色很差劲地使劲地擦拭起手指来，似乎要把手指擦破一层皮。北信介余光留意到尾白阿兰不太自然的脸色，主动开口介绍道：“这是上个星期刚刚转入稻荷崎的白井未郁同学，与我同班。” “你好。”白井未郁先回过神来，无缝衔接切换出面对陌生人的温柔微笑，轻声细语道：“我是与北信介同班的白井未郁，请多指教。” 尾白阿兰“噢”了一声，“我是尾白阿兰，在二年五组，和信介都是排球部的，你好呐。” “噢噢，我知道。” 北信介望着白井未郁，对方听到排球部几个字像是被触发了什么关键词按钮，眸光骤然犀利起来。 晚风把她的高马尾向前吹起，与之前那温吞的柔和不同，此时的白井未郁抬眼看过来时，散发着她可能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 渴求与向往。 “我刚转过来就听很多人提起过。”她轻声道，“稻荷崎的排球部，真的是很——有名呢。” 尾白阿兰不明觉厉，闻言很自豪地点了点头，“是的呐，我们部参加过很多次全国大赛了……” “说起来，听说白井同学好像还没有加入社团？”北信介看了不远处的体育馆一眼，忽然开口。 “是因为刚转过来不太熟悉吗？稻荷崎的社团制度很完善，也有专业的指导老师，转学生可以跟老师单独申请。” ——喜欢打排球的话，不用额外找教练，直接跟老师申请进女排部其实就可以的。 白井未郁看向北信介，眨眨眼，从刚刚略显攻击性的状态里脱离出来，“谢谢北同学，我，唔，还没有考虑好加入什么社团。” “这样啊。” 并不是想进女 7. 第 7 章 [] “嘭！” 一颗排球砸过来，白井未郁本来还处在发呆的状态中，身体却先下意识重心下移，并不熟练但稳当地接起了这一球。 球失去了原本的力道，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后落在地上，轻微弹了两下。教练站在刚刚抛球的位置，抬手鼓了两下掌，“不错。” 白井未郁清醒过来，眨了眨眼并没有说话。 “这才一个多月吧？我认真的，你考虑一下打——”见白井未郁依然没有要回应的样子，教练突兀终止话茬，耸了耸肩，说：“你没这个打算的话，别在意。” “谢谢您，教练。” 教练已明里暗里好多次提起这个话题，白井未郁觉得自己应该给对方个明确的答复。她思忖片刻，郑重地与教练的双眼对视。 “很感谢您对于我的肯定。但，我很清楚自己将来要做什么。” “目前来说的话，我很喜欢排球这项运动。但……”话音停顿片刻，白井未郁轻声道：“打排球，以及加入女排社，这些都并不在我对未来的考虑范围内。” ——也不在我被允许考虑的未来中。 这句话她无法说出口，偏过头绷直了唇线。 教练的表情一点点黯淡下去，她并没有接话，一时间，这片排球场陷入落针可闻般的安静，只能听到隔壁体育馆其他打球的人热血沸腾的呐喊声与球拍打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教练忽然先绷不住，表情几经变化后“噗呲”一声，发出激烈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咱们两个在干什么，大眼瞪小眼吗？” 大概是被这种情绪感染到，白井未郁不知怎么，也跟着捂着嘴笑起来。两个人“咯咯咯”乐了半天，总算好不容易止住笑声。 “不过啊，你去跟那些排球痴们打比赛，也没什么优势。”教练笑眯眯的，“毕竟像球感啊技术啊这些日积月累的东西，也不是你这短短一个月能拥有的。” 总感觉教练的笑容里隐藏着杀气，白井未郁一激灵，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嗯嗯，嗯嗯。” “但是，小未郁？” 头一次听到教练这样叫自己的名字，白井未郁循声看过去，对方却背过身去，一半身影隐没在浓烈的晚霞光晕里，看不起脸上的表情。 “我啊，不觉得有什么东西比排球更有意思的。所以说——” “既然对于你来说，有比打排球更有意思的事情要去做，那就一定要把那件事做好哦？” 教练用轻快的语调如此说道。 白井未郁点点头：“请放心，我会做好的。” “诶，真笃定啊。” 点到为止，教练没有再继续下去，只是捡起地上的一枚排球，抵在掌心转了几圈，“那么，今天免费给你送两个课时。突然手痒痒，想多打一会儿。” “……再打两个点，天已经完全黑掉了。” “诶，那打吗？不打我走了哦。” 教练作势把球放在地上，白井未郁默默抬手，表示自己缴械投降，“我打。” …… 等到天幕完全转黑，即使是体力相对算好的白井未郁，也累得倒在了椅子上，完全是凭借最后的毅力才没有瘫在地上。 教练状态自然比她好的多，还有精力跟从隔壁借来打比赛的几名业余选手道谢，再把他们送出去。回来见她这幅模样，教练哑然失笑：“好了，结束了，收拾收拾走吧。” “对了，未郁。”两人并肩走出体育馆，教练突然想到些什么，叫住了她，“我下周有事，要去隔壁县，下周先停一阵子的课啦，目前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她侧过脸，轻快地询问着白井未郁的意见，“或者，这节课当成最后一节课也可以？毕竟你学基本功的初目的已经完全实现了嘛。” 白井未郁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我还是等你回来吧。但是我需要说明，到那个时候我可能不会天天有时间。” 女教练深深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笑意较之前真切了不少。她又揉了揉白井未郁的头，“你是雇主你说了算——今天太晚啦，我送你回去。” “教练，都说了……请不要总摸我的头。” “都说了，我不嫌弃啦——” *** “所以说，你个大忙人终于有时间呦？” 江口凉子手里忙着整理即将到来的运动会的资料，说着斜了白井未郁一眼。白井未郁笑眯眯应下，“因为听凉子你说，想有时间一起去逛逛嘛。” “哼，想找你玩还得提前预约呐。” 江口凉子把资料塞回抽屉，站起来端着手臂，故作倨傲地从鼻腔闷出一声鼻音。看起来似乎是生了白井未郁的气一般。 “只是吃饭可不够哦……不是，你怎么还在笑嘞，难道未郁你这家伙其实个是s吗！”对方夸张地喊道。 “啊？” 白井未郁脸上仍是无可挑剔的笑意。她看似“嗔怪”，实际上语气未变化分毫，朝江口凉子道：“没有啦，真的没有。” 江口凉子：“……欸。” 感觉哪里怪怪的，未郁好像个没情绪的机器人一样。 或许是直觉作祟，江口凉子并没有抬头看白井未郁此时的神色，却在白井未郁的话音里莫名回忆起神情疑惑的同学，以及对方那时候的话语。 “感觉白井同学虽然总是笑眯眯的，但好像不是很好相处……” 怎么会呢？她在想什么啊。 回过神来，江口凉子先自己觉得好笑，把这一闪而过的违和感抛在脑后。她扑到白井未郁身上，嚷嚷着：“只吃饭可不行！运动会你必须给我顶上个名额，我快发愁死咯！” “好好。”白井未郁身子一僵，以僵硬的形态被江口凉子依靠着，一动不敢动。想起些什么，她伸手轻轻点了点江口凉子的手背，“对啦，我这周打算去宫城一趟，有什么想要的吗？” “宫城？都到东北那边了吧，怎么跑这么远？” 白井未郁避开江口凉子的视线，故作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被父母要求去探望亲戚。” 江口凉子“噢”了一声，没有再追问，兴致勃勃聊起宫城县的特产来。白井未郁悄悄松了一口气，又为自己的隐瞒感到轻微的愧疚。 当然不会是去探望亲戚了。 最近排球课一停，她原本紧张的时间一下子显得富裕起来。趁着这个机会，她打算去看看，乌野经过一个月进化后的训练成果。 虽然乌野的那四位强兵还没有升入高中，但乌野现在的在校生，也都是肯为梦想奋斗的家伙。相信只要有能应用的资源，他们绝不会放任自己沉寂下去。 白井未郁对此无比笃定，就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冥冥之中告诉白井未郁，他们绝不会辜负她的信任。 想到这，她小声问江口凉子，“对啦，我去学硬排这件事，你有在帮我保密吧。” “——咳咳，当然了，答应了你，我肯定有在保密……等等等等，什么情况？” 耳边江口凉子语调高昂的话音忽地卡壳，像原本流畅推进的内容中多了一块小疙瘩。白井未郁眨眨眼，还没来得及关心，凉子却先从座位上跃了起来。 “啊！！！”她紧紧捏着手机，表情似乎是太过激动，却进而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扭曲。白井未郁谨慎地抽出椅子站了起来，默默后退了一步。 可紧接着，江口凉子冲上来握住她的双腕，眉毛扬起，“未郁，你刚刚是说，这周末去宫城县不？” “是的？”白井未郁不明所以，迟疑地点了点头。 江口凉子的表情瞬间再次扭曲。她背过头去，开始整个人散发着怨气地小声嘀咕。白井未郁留神听了听，却只听到些什么“难道是天命”“可恶”“要暴露了”“咋办 8. 第 8 章 [] 走下列车，感受到蒙面而来的新鲜空气，还带着点车上补完觉尚未散去的睡意，白井未郁挥手往脸上扇了扇，总算清醒了几分。 她低头看了眼手表，短一些的指针稳稳停在“七”的位置上。 和伊达工业约定的练习赛时间在下午，现在才早上七点，因此白井未郁没有着急往乌野高校走。之前来宫城县都是有事要忙，难得时间宽裕，她打算趁机好好逛逛。 “要说起仙台这边的特产……”她翻开攻略手册，沉吟，“嗯，果然还是仙台牛舌比较有名吧。” 好像毛豆类美食也很火的样子，吃完正餐还有时间的话她就去逛逛好了。 但大清早的吃牛舌有点太奇怪了，还是先去便利店垫点，中午再好好吃一顿吧。 白井未郁思忖着，顺手把碎发别在耳后。决定好自己早餐的归宿后，她慢悠悠迈开步子，朝着导航指示最近的便利店走去。 “若野三町目的路牌旁边……”转了几圈，导航中提到的十字路口的路牌总算出现在她面前。白井未郁推门而入，风铃抖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一片路过的人并不多，店员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气，收款的动作也跟着有气无力的。白井未郁挑了份三明治，犹豫一下后，还是再从货架上拿了瓶咖啡。 店员把三明治放入微波炉，半分钟后递给她。外层的包装纸微微发烫，白井未郁轻轻呼着热气，付了钱后坐在便利店最边缘的长凳上，小口小口咀嚼起来。 ……不好吃也不难吃。真是相当普通的便利店速食的味道啊。 一份三明治下了肚，白井未郁和桌面上的包装纸大眼瞪小眼，认真地思索起一个问题——原来一份三明治只有这么点吗？她居然完全没有饱腹感！ 她慢吞吞往早餐柜忘去，关东煮在柜台边上咕噜噜煮着，弥漫开诱人的白雾。 白井未郁可耻地心动了。 就在她陷入到底要不要再来几串关东煮的纠结之中时，门口的门铃再次响动，两个男生吵吵嚷嚷闯进来，带着白井未郁最熟悉不过的、淳厚的关西口音。 白井未郁：“……” 一定是自己幻听了。她都跑到东北来了，怎么可能会有关西腔出现…… “是我先进来的！治，你答应我的麻薯，不能耍赖！” “哈？要不是侑你拦着我，先进来的应该是我才对好吗？” “那是你的问题！”那人颇有气势地喊着，“一份毛豆麻薯，别想逃单！” 听到那两个全稻荷崎都极为熟悉的名字时，白井未郁瞳孔地震，想都没想用力低下头。 侑和治……宫侑和宫治？！他俩怎么会出现在宫城县？ 白井未郁僵硬地坐在位置上，好在宫双子并没有太注意长凳这边的动静，吵吵嚷嚷相互推攘着，最后各自抱着些白石温面类的伴手礼走了出去。 等到已经听不到两个人的嚷嚷声，白井未郁起身，满目复杂地望向两个人离去的背影。 她没记错的话，这周末稻荷崎是有练习赛的。按理来说宫双子不会随便请假，所以她果然是幻视…… 练习赛。 白井未郁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想到些什么，她拿出手机，找出江口凉子发给她的排球部时间安排表。 手指停在手机屏幕上，白井未郁顿住，脸色开始慢慢发青。 训练表上，周日安排里用小字在“练习赛”下方补充了一条，非常小小的一条，“白鸟泽”。 白鸟泽。 任何一个宫城赛区的排球爱好者都绝不会陌生的名字。绝对的赛场统治力，注定会走上职业道路的ACE。 白井未郁感觉有点头皮发麻。 难怪凉子听说她要来宫城县的时候表情这么古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啊…… 但身体本能先于思考，看到白鸟泽名字的那一刻，她推开长凳迈开步子，快步走出便利店，拦了辆出租车。 “去白鸟泽高校。”系好安全带，她对司机道。 若野三町目离白鸟泽不远，车辆很快停在学校不远处。 白井未郁道了谢把钱递给司机，出租车开走后不久，两个拎着伴手礼的身影就走了过来，甚至没跟门卫打招呼，光明正大地走进了白鸟泽高校内。 白鸟泽高校是不允许外校生进去的，但是今天可能是练习赛的缘故，门卫查的不严。 她从树荫后面走出来，神色微妙地看了眼似乎并不太管事的保安，也跟在双胞胎的后面走进白鸟泽的大门。 可刚走了没几步，白井未郁就在教学楼一带发现巡逻的老师。她闪身躲进绿地一带，戳着手指，内心纠结。 今天稻荷崎和白鸟泽打练习赛，绝对会很精彩，值得冒险一看。但是要是被发现了……不但没法解释，而且遇上稻荷崎的，在学校还会抬头不见低头见，很尴尬的。 “算了，还是去看看好了。要是遇上熟人……”她犹犹豫豫了一小会儿，最后攥着拳头一敲手心，在心里一锤定音，“戴口罩好了。” 避开稻荷崎里认识她的人，那么只要一直好好戴口罩待在后面，没什么问题的吧。 “遇上老师的话，就说我是外校陪同打练习赛的。” 毕竟她也只想看看白鸟泽的练习赛到底怎么个流程而已，她又没什么坏心思…… 白井未郁还没自我安慰完，下一刻，一道陌生的嗓音在她耳畔炸开：“诶，‘外校陪同来打练习赛的’——难道说，你是稻荷崎的经理？” 谁！ 白井未郁受惊瞪圆了眼，“咻”地闪到一边，瞠目结舌望向自己身后。 有个笑嘻嘻的个子很高的红发少年，正站在白井未郁原本站立的地方。见白井未郁看过来，还朝她挥了挥手。 白井未郁大脑一片空白。 偏偏对方还紧接着无意识又补了一刀，“需要我带路吗？我看你和双胞胎一起进来的，他们好像在……” “不用！” 白井未郁总算从宕机状态中苏醒过来，连忙摆摆手，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若无其事的笑容，“没有，没有，您听错了。” 白井未郁的初“偷窥”体验——超级大失败。 而此时，她终于把这个很自来熟的红发少年跟游戏内的角色对上，然后瞬间放弃了所有想法——被抓个现行也就算了，对方还是白鸟泽的人。 她方才还高涨的情绪瞬间落到最低端，蔫啦吧唧望着红发少年、或者说天童觉的笑颜，内心油然而生脑补出自己的无数种死法。 完蛋了。 “没必要露出这副苦恼的神情吧？”天童觉眯着眼，慢悠悠拖长了调子，“我可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哦？” 不，你明明都说了看到我跟着双胞胎了吧！ 白井未郁没忍住露出死鱼眼。红发少年似乎是被她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逗笑了，双臂抱住后脑勺，带着憋笑的气音“诶”了一声。 他问：“唔，你是那对双胞胎的粉丝？” “不是。”尽管还蔫吧着，白井未郁依然毫不犹豫答到。 “那……” “天童。” 天童觉话还没问完，另一 9. 第 9 章 [] 这么折腾下来，白井未郁也一时没了再在宫城县闲逛的兴味。 她又叫了辆车，直接报了乌野高校的地址。车辆平稳驶在路上，白鸟泽高校的轮廓逐渐缩小为一个小黑点，最后消失不见。 白井未郁靠在后座上，耳边出租车司机叽叽喳喳，一直在开些恶俗笑话。她听着有些烦了，干脆扯了根耳机线出来，假装听歌的样子，耳边总算才清静下来。 趁着这段路程的时间，白井未郁打开了游戏，点进“乌野高校”的详情页。 【乌野高校 等级lv7 战力值评分6.8（处于上升时期的摸索阶段。） 坏境评分7.0（数据实时更新中。） 声望评分6.7（过去的强豪。） 综合评分6.8（县内大赛运气好的话能打进八强。）】 除了声望评分没什么变化，剩下的都或多或少有所增长啊。 她本想再去看看伊达工业的评分，可车外景色飞快变换，已经定格在乌野高校的教学楼上。白井未郁迅速下了车，把还在嚷嚷的出租车司机丢在身后，跑进了乌野的校门。 “呼。” 白井未郁扯下被跑动颠的左摇右晃的耳机，喘了口气。教学楼上的钟表正指着十二点整的位置，周末的学校本就空空荡荡，又是午餐的时间，更没什么人在了。 犹豫片刻后，她拨通了武田老师的电话。 “您好，我是武田一铁……白井同学，你现在已经到了吗！” 武田老师猛地站起来，凳子向后拖动，发出刺耳的吱嘎一声。他浑然不觉，连忙对着电话道：“麻烦你在原地等一下，我现在去接你！” 白井未郁：“……您别太着急，慢慢来，慢慢来。” 有了之前的会面，再见到武田老师时，白井未郁能明显感到自己和对方都放松了不少。白井未郁朝对方鞠了一躬，“明明您还有两个月才算正式接手排球部，我却现在一直打扰您，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有，没有。”武田老师摆摆手，笑得慈眉善目，“倒不如说，是我需要感谢白井同学啦。” “你要现在去排球部吗？”他问。 白井未郁愣了一下，“现在？” 她又抬头看了眼上面的钟表，确定自己没看错时间，迟疑地开口：“现在不是午饭的时间吗？” “是的。” 武田老师：“但是部里的同学们听说下午要打练习赛，都很兴奋，吃完午饭就都回去训练了。” ……这样啊。 白井未郁垂下眼眸，“好，我现在去看看。” 现在的原排球部还在扩建，部员们都在租用的体育馆训练。武田老师带路，白井未郁跟在他身后，默默注视着他并不高大，但显得靠谱稳重的背影。 能遇到这样的老师，能遇到这样的部员。真的是……令人幸福啊。 正是因为如此，她不想乌野再长久埋没了。她要尽可能让乌野少走弯路，改掉一些可能在未来发生的剧情，在合理范围内规避掉他们长时间的生长之痛—— 比如说几个月后的，第68届县民体育大赛。 …… 得知要与县内强校打练习赛时，乌野排球部的成员都很激动。但紧接着随之而来的，是害怕辜负别人一片心意的不安与紧迫感。 ——很久没有打过练习赛了。白井同学能联系到，绝对付出了极多精力。 ——这次的对手是伊达工业，是春高预选赛的四强吧。 ——想让白井同学能看到我们的进步啊。 每个人都怀揣着诸如此类的想法，不断精进着。再多训练一些，再多反复练习一些，或许就能打过下一球，或许就能拦下下一球了…… “好了！”教练拍拍手，示意所有人先停下练习，“都放松一点，别那么绷着！” “伊达工业是很强，算是宫城县强校了吧？”这位【高级排球教练】是位俱乐部退役运动员，训练起来不苟言笑，颇有乌养老教练的风范。 他抱臂睨着围过来的部员们，哼笑了一声，“尽管各方面怎么看都略有欠缺，但，现在的你们，也不比伊达工业差太多！” “向整个宫城县展示，你们的进步吧！” 部员们整整齐齐喊道：“是！” 田中朝泽村大地招手，“大地学长，再来一球！” 体育馆内再次热闹起来，每个人恢复到之前的站位，再次重复起自己练习中侧重的部分。 “再来一球，再来一球！” “木下，发的好！” “菅原！”东峰旭朝菅原孝支举起手。 菅原心领神会，托出一个高球。东峰旭紧跟着起跳，手掌用力挥动，排球“嘭”的一声砸在网的另一侧，在巨大的力量下反弹，朝体育馆的门上砸去。 就在此时，体育馆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球没了阻力顺利地朝门外飞去，东峰旭和菅原孝支瞳孔地震，朝门口大喊：“危险——” 武田老师刚打开门，一颗排球先直挺挺冲过来，他还愣神中，白井未郁先反应过来，飞快冲上去，拽住武田老师的衣领用力往外一拉。 球砸出去很远后落到地上，力道微弱地第二次弹了一下。 “咚”。 刚才还一片喧闹的体育馆此刻寂静无比。所有人错愕地望向门外，白井未郁眨巴眨巴眼睛，和武田老师面面相觑，侧过头对上门内选手们的视线。 “呃。” 她迟疑地开口，发出一个音节：“……嗨？” *** 教练是白井未郁找来的，自然对白井未郁有些印象，于是他示意训练暂时停下休息一段时间。乌野的部员们围过来站成两排，神色各异。 其中清水洁子同学是人如其名的大美人，身型纤细五官优越，对待她的态度偏又羞涩而真挚，让人心里暖暖的。 白井未郁站在女经理身旁，感到全身心得到了升华。她轻咳一声，朝对面的部员们弯起眼，“大家好啦。” 这一声像是一颗石子投在池塘里，瞬间荡起一片水花。选手们静默一瞬，随即七嘴八舌嚷嚷起来。 “白井同学？！” “原来白井同学和我们一样是高中生吗，我还以为你已经开始工作了！” 武田老师：“……不，我跟你们说过白井同学是你们的同龄人吧？” 白井未郁：“……难怪你们对于尊称有股莫名的执念呢。” 武田老师简单问了几句，随即表示自己需要先回办公室批改作业，留白井未郁一个人先待在体育馆。 原本对于今天与投资人的见面，泽村大地他们私下讨论时，得到的结果都是类似忐忑的情绪。 但出乎意料，白井同学和他们想象中很不一样……泽村大地默默看过去，对方扎着高马尾辫，搭配妆容显得利落干练，却又并非拒人千里的冷淡。 10. 第 10 章 [] 白井未郁站起身，朝教练示意训练中止。 部员在泽村大地的指挥下列队，清水洁子心领神会，走过来对白井未郁道：“我陪你一起去接人吧。” 白井未郁点点头，与清水洁子并肩走出体育馆。伊达工业的大巴车就停在不远处，部员们正挨个走下大巴车，经理耐心嘱咐着他们什么。 似乎看到了白井未郁二人，女经理眼睛一亮，朝她们快步走来，“你好，请问是乌野的经理吗？” “是的。”清水洁子主动握上她伸出的手，“你好，我是清水洁子。” 另一边，监督追分拓朗也走过来。他往白井未郁的方向看了一眼，语气不确定，“请问……你难道是……？” “您好，追分监督。”白井未郁端端正正站在那儿，笑得人畜无害，“我是之前与您通过电话的白井。” 追分拓朗：“……” 这，这比他想象中的年纪小太多了！ 家里有个女儿且是个究极女儿控的追分拓朗打量着白井未郁，没忍住“嘶”了一声，露出牙痛的表情。 怎么说呢，实在很难把那掷地有声的“三百万日元”，和面前看起来乖巧温柔的孩子联系起来啊…… 在追分拓朗还沉浸在头脑风暴之中时，伊达工业的部员已经全部都走下了车，正带着好奇的目光讨论着。 而其中，能清晰听到一年级部员的声音，“欸，为什么我们要来跟乌野打练习赛啊？乌野早就不是什么强校了吧，没意思啊。” 这话说得格外大声，感觉是故意说给这边听的。 追分拓朗猛地一激灵，在白井未郁似笑非笑的神色中瞬间清醒过来，和茂庭要异口同声喊道：“二口，住口！” 平时面对二口坚治的挑衅，追分拓朗多数时候会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毕竟大家其实都默认，干扰对手心态也算一种战术。 但是这次情况不同——对面可不只是对手，更是行走的三百万日元……！ 二口倒像是早就习惯了被怼，没太在意，高喊了一声“是”后就闭上了嘴。 伊达工业的全体部员齐刷刷走进体育馆。他们在春高预选赛中输给了青叶城西，之后三年级退部，由二年级生镰先靖志担任队长。 双方打了照面后，开始在场馆两侧热身。东峰旭盯着对面副攻手的位置，气势先弱了下去，“好高……” 西谷超大力拍在东峰旭的后背上，“哈，旭同学，你不会怕了吧！” “啊，毕竟对面拦网真的很高……” 话音刚落，对面的青根高伸似乎感受到了东峰旭的目光，目光锁定在他肩上。 他走上前来，朝东峰伸出手指，丢下掷地有声的一句：“Lock on！” 东峰旭：“………………” 站在旭前面热身的缘下力先一个颤抖，球“啪嗒”掉在地上。乌野全员维持着姿势僵在原地，陷入某种落针可闻的寂静中，目瞪口呆望着对面。 二口坚治跑过来，熟练地把青根拉走，同时不忘放狠话，“不好意思啊，我们的队员有在赛前锁定王牌的习惯，请多小心哦！” “啊？” 田中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从地上弹起来恶狠狠开口：“是你们要小心！” 二口：“放马过来吧！” 热身完毕，双方主将副主将握手，经理们默默站到了计分板的位置。白井未郁坐到久田教练和武田老师中间，望向场内。 比赛的哨声一响，所有人都自然而然流露出认真的神色，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那颗排球上。 首轮由乌野发球。东峰旭站在发球位置，深吸一口气后转动着手里的排球，抬手将其抛起—— 白井未郁一愣，“……跳发？” “准确来说，是加强了力道而牺牲了准确性的跳发。”久田教练淡淡开口，为她详细解释道，“东峰这家伙的力道很不错，所以在训练中，我刻意强化了这一点。” 伴随着教练的话音，球被对面的镰先接起，但他同样被球的力道带得摔在地上，球最终落在场外。 “发的好，旭！” “再来一球！” 追分拓朗若有所思，“拿大力发球开头，然后固守城池……看来对面的教练，对我们的打法很有研究啊。” “但是，”他并不着急，甚至还有闲心笑了笑，“我们的‘铁壁’，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打破的。” 第二球依然由东峰发球，但他刚开始练大力跳发不久，掌控不好力道。这球“砰”一声砸在了界外，在“别在意”的喊声中，发球权被递交到伊达工业手里。 由伊达工业的茂庭发球，这一球打在了乌野的后排。 “机会球！” 泽村大地高喊了一声，在后场把球垫起，给了一个相当不错的一传。 久田教练：“泽村的接球很不错，足够扎实，在队内能算顶尖了。” 白井未郁静默片刻，问道：“您觉得这场比赛的结果是什么呢？” 面前菅原紧跟着给出二传，东峰起跳，然而对面的二口和青根却更先一步反应过来，迅速跃起伸长胳膊手往下盖，把这一球用力拦了下来。 本来信心满满的扣杀被拦下，东峰皱了皱眉头。 1：2，乌野暂时落后。 “现在站在前排的，是伊达工业防守力最强的组合。”久田教练并没有回答白井未郁的问题，而是话题一转，聊起球网对面的对手来，“三人都是180以上，特别是对面的7号，得有190了吧。” 白井未郁顺着教练的目光看过去，穿着7号球衣的青根站在2号位，眼睛紧紧盯着对面。 她“嗯”了一声，“他官方数据好像是191。” “比起身高更让人难以忽视的，是他冷静的判断和广阔的视野。”伴随着这句话说出口，青根、二口和小原丰三人拦网，再一次，把来自东峰旭的扣球拦了个彻底。 球弹回网的另一侧，这一下，乌野的成员面色都不太好看。 久田教练长叹一口气，“我们现在首先要做的，是拿到这一分，断掉对面的连续得分。” 不快点让对面现在的站位轮换……接下来，可就不好打了啊。 白井未郁没有言语。 *** 这场比赛，乌野打得极为艰难。终于在13：17时，久田教练朝武田老师丢去一个眼神，武田老师明白，站起来叫了暂停。 大家走过来拿起自己的水壶，脸上的凝重仍未褪去。而这其中，东峰的表情尤其不太好。 这场比赛，他要了很多次球，他以为能够展现出这段时间训练的成果的——然而这些球，无一例外被对面拦了下来。 太久没有顺利地扣杀过了。甚至他看到对面的拦网，竟会生出一股看不到希望的错觉。 这样……还能被叫做王牌吗？ 这个念头刚冒起苗头，就被教练那边的一声厉呵压了下去。 “东峰旭。” 被教练叫了全名，东峰颤了一 11. 第 11 章 [] 伊达工业作为工科学校，排球部在宫城县的排名一直不差，甚至也能称得上一句强豪学校。 与其说是“伊达的铁壁”在发挥作用，倒不如说，伊达工业更偏向于心理战场的作用。 用大力发球开头，然后用密不透风的拦网将球全部打回对手的场地，从而一点点瓦解对手的心理防线。 但是…… 追分教练遥遥看向网的另一端。对面扎着丸子头的王牌再次被拦下了扣杀。尽管如此，他脸上不见半点沮丧，反而被激起了斗志一般，浑身绷紧，死盯发球员手中的排球。 “来吧！”他喊道。 真是后生可畏啊。怀揣着这样的想法，追分教练移开目光，看向己方的自由人。 他们这方的自由人是高二的替补选手，技术并不太突出。乌野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在有意把球往自由人的方向引。 希望高一新生能有不错的自由人吧。追分教练心里为此头疼了一瞬，又把思绪重新拽回到赛场上来。 但，只要他们的拦网还没有被突破——这场比赛，主动权依然在他们伊达工业手中。 轮到笹谷发球。他指尖抵着球转了几圈，看了一眼旁边的计分板。 20：22。 虽然是他们这边的优势轮，但……乌野那帮家伙，怎么咬得这么紧。 与传闻中的“飞不起来的乌鸦”完全不同，对面心里素质强得吓人，个人能力都不差，队伍配合能力也很不错。在县内重新洗牌的话，乌野或许也该在前面占有一席之地了吧？ 本以为能很快结束第一场比赛，却拖到现在，笹谷心里难免有些烦躁。这球刚抛起来，他心里就先“咯噔”一声。 手感不对。 果然，这一球被对面后排的西谷毫不费力地接起，给出了个高质量的一传，随即立刻撤步让出中间的位置，东峰悄然无息出现在那里。 不安的预感在内心角落悄声发芽，青根的目光锁在对面的菅原孝支身上，跟随着他移动。 乌野的二传现在在后排，他会把球传给谁，是4号位的和尚头，还是—— 菅原坚定地推出一球，青根在看清菅原的视线后瞳孔紧缩，带着二口和茂庭在网前跳起。 三人拦网。 然而，出现在视野最高点的，是乌野的王牌。 这球后排进攻直直打在茂庭的手掌上，随后转变方向朝场外飞去。茂庭疼得变了脸色，却来不及顾及自己的手，喊着“补救”朝球落地的方向冲去。 在他扑过去，手掌伸到球下的前一秒，球轻轻弹落在地。 空气仿佛有片刻的凝滞。 直到西谷的近乎哽咽的吼声在场馆内响起，“旭同学！！” “好！！”东峰如梦初醒，大喊一声，用力挨个和场上所有人击掌。他向教练席看来，白井未郁站起身，扬起手对他竖起拇指。 “干得漂亮！”她说。 追分教练目光在东峰旭身上流转片刻，并没有叫暂停。经理滑津舞有些着急，但很快被追分拓朗的目光安抚得平静下来。 “乌野没那么容易赢下我们。”追分教练解释道，“突破了拦网，也只是姑且把比赛拉到了同一个平面上。乌野现在的配合很不错，但缺乏经验，弱点也很明显。” “弱点？”滑津舞愣愣问。 追分教练没有详细去说明。 但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即使有了能突破拦网的利器，乌野面对伊达工业依然很吃力。 最终，两场比赛分别以24：26，22：25的比分终结。 在追分教练的主动要求下，双方最后又额外加赛了一场。乌野在最后一场力挽狂澜，以27：25的比分赢下比赛。 *** 练习赛结束后，双方教练为对方队伍进行指导。 追分教练站在中央，颔首环视四周的成员们。尽管输了比赛，乌野的成员们仍不见丧气，呼吸粗重目光炯炯地等待着。 在这样的一群球员中，追分教练原本准备的那些客套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他咳嗽一声，双手背在身后，“现在的乌野，已经较之前进步很大。但是，还不够。” 他严肃对泽村大地道：“我能看到你们每个人的扎实的基础，能看到你们的拼劲。但在赛场上，只有这些，太中规中矩了，不足以让你们战胜对手。” “你们现在要去考虑的，是如何组织战术，把能力与技术在赛场上发挥极致。”说到这，他眯缝起眼，“另外，拦网要加强啊。” “是！” 泽村大地带领队员们朝教练深鞠一躬，“多谢您的指导！” 追分教练朝他们摆摆手，“我很看好你们。” 两边教练都结束了各自的指导，走过来开始低声交流。东峰喝了口水，对面那个白头发高大的拦网忽然默默走过来，凝视着他。 东峰：“……！！” “缘下，东峰学长好像要变成一张纸片了。” “青根，快回来，你在干什么！” 在双方成员的兵荒马乱中，青根静默片刻，对东峰伸出手。东峰在这一刻忽然顿悟了对方的脑回路，颤颤巍巍伸出手与他握上。 木下久志：“原来是表达认可的意思。” 缘下力：“是啊，看来对面也有很有个性的队员啊。” 久田教练转过头去看了眼那边的动静，失笑摇了摇头，感叹道：“这帮孩子们。” 他再面向武田老师时，收敛起笑意，郑重其事开口：“我相信，乌野的脚步远不止于此。” “如果您愿意的话，我想每个月来和乌野打一场交流赛。”见白井未郁看过来，他莫名心头发虚，不自觉绷紧了脊背补充说：“当然，不涉及金钱方面，单纯交流，交流。” 白井未郁粲然一笑，在武田老师疑惑的神色中应道： “这是我们的荣幸。” *** 伊达工业的部员们走出场外，镰先靖志回头望了体育馆一眼。乌野的队长和副队长还站在门口处，见他看过来，一齐对他扬了扬手。 乌野……吗。 耳边传来滑津舞的催促，镰先哈出一口白雾，笑了一下，走上了大巴车。 泽村和菅原目送那辆大巴车离开。外面的天气有些冷，菅原低头搓了搓掌心，“输了啊。” 泽村没有看他，目视前方，口吻坚定，“下次，我们会赢！” “那就先把拉伸做好。” 一道女声插入到他们的对话中，打破了原本热血的氛围。乌野的正副队长浑身一僵，缓缓转头，看到投资人正站在他们身后。 她正垂头细致地裹着围巾，把下巴埋在柔软的绒面中，头也不抬道：“打完比赛不做 12. 第 12 章 [] 出租车到达仙台站的时候，已经临近17点了。冬天天黑得早，天色已经几近彻底暗沉的界限，只能看见很微薄的一点光亮。 白井未郁降下车窗，冷风从窗口灌入车内，她把脸往衣服里缩了缩。菅原孝支口中的那家伴手礼店铺出现在道路一侧，她连忙叫停了出租车，付完钱后快步朝店铺走去。 店铺亮着暖色的灯光，里面人并不多，零星几个在柜台旁挑挑拣拣。白井未郁拒绝了导购的陪同，目标明确，直奔向毛豆的区域。 既然泽村说这边毛豆类的点心都还不错……不，买太多她也拎不回去，还是拣几样比较典型的带回去吧。 另外就是菅原提到的桃生茶…… “您好，请问茶叶可以单独称吗？”有人在她身后对导购问。 ……我去。 在宫城县不知道第多少次听到熟悉的嗓音，她拿礼盒的手硬生生停在了半空。白井未郁整个人石化在原地，神色微妙，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回头。 不，这个点出现在仙台站的话，对方估计也是要去坐新干线的吧，躲避是没有用的。 抬手抚上自己的唇角，她对着店铺尽头的玻璃调整了几次笑容。玻璃反射的倒影里，白发少年似有感悟，移出一分目光在她的背影上。 “白井同学？”他问。 不是，她又没说话，他是怎么凭一件盖到她膝盖的大衣背面认出她的，难道说他有超能力吗！ 白井未郁心里天人交战了半天，最后闷闷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转了过去。北信介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好巧。” 是很巧。 脑海中已经把排球部的排班人摁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白井未郁明知故问开口：“北同学，你怎么在宫城县？” “社团与宫城县的学校约了练习赛。”他回答着，得到了导购“可以”的回答后垂下眼睫，拿起旁边的铁质铲子推出一铲散装的茶叶，“白井同学呢？” 茶叶抖落在纸袋包装中，生出很含混的摩擦声。 “来探望亲戚。” “这样啊。” 北信介妥帖地将纸袋捆好，递给导购，又拿起另一边的铲子来。白井未郁好奇凑上去瞅了一眼，慢慢念出名字，“富谷茶？” 他点点头，“嗯，家附近的大婶推荐的，说来宫城县可以看看。” 见白井未郁沉默不语，他问：“白井同学也知道吗？” “听父亲提起过。”虽然富谷茶的名字其实只是来自于产地富谷市，但作为生意人，她的父亲似乎坚信这种茶能给人带来好运。尽管据说种植这种茶的旅店早已关门，他还是花大价钱买了不少。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 白井未郁的第一反应是犹豫要不要给父亲捎带一些，可想到空无一人的住宅，她原本活络的心思沉寂下去，摇了摇头。 北信介察觉出身边少女的情绪似乎不太对，问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她岔开话题，语调轻快地与北信介闲聊起来，“说起来，排球部的其他成员呢，我好像没看到他们？” 这家店铺里本就没什么顾客，今天天气不好，周边更看不到什么人。 “我是为了买茶叶单独过来的，其他成员已经先回去了。”北信介平淡道，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白井未郁却闻言错愕地眨了眨眼，略显不可思议地道：“其他部员已经回去了？是我想的那样吗，都已经坐上新干线走了？” “是的。” 白井未郁一时都分不清稻荷崎的排球部是过于心大，还是太过于相信北信介了，“教练也一起走了吗？” “嗯，是我主动要求的，监督跟他们一起回去了。” “只留你一个人在这儿？” 感受到少女几次欲言又止的微妙眼神，北信介不解，认真发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 不仅稻荷崎排球部就这么放心把他一个人搁在宫城县了，他本人也毫无自觉哪里不对…… 她腹诽的话还没在心中咕哝完，听到北信介用客观平稳的口吻得出结论道：“白井同学也是打算一个人回去吧。” 白井未郁：“……” 那其实是因为……她是瞒着家里跑出来的。要是父母和管家知道她又跑这么老远，肯定会大呼小叫要找人跟随的。 但是听北信介这么一说，把“夜晚”和“独行的女高中生”关键词连结在一起，很容易想到一些可怕的地方啊……她自己回去还真有点发虚。 她叹了口气，说：“是啊，北信介同学。所以，要搭个伴吗？” *** 就这样一起走了。 采购完毕，两人并肩走出店铺。白井未郁最后选购了几盒甜点心，摞在一起被她抱在怀里。她比平时走路时步调偏慢，而北信介似乎也配合着她，放慢了步伐。 她偷偷将视线偏移到北信介身上，不得不承认江口凉子之前的话有几分道理——这家伙确实池面啊。 白井未郁自以为偷看得足够隐蔽，实则目光比她本人还有存在感。被不知道第几次偷偷看了一眼后又立刻收回视线，北信介停下了脚步。他侧头问她：“需要我帮你分担一部分吗？” 他指的是白井未郁怀里摞得比她下巴还高的甜点心。对方会错了意，白井未郁依然眸光一亮，也不跟他客气，立即匀了一半礼盒给他。 “谢谢。”礼盒本身其实不算重，但是占地方，走起路来晃晃荡荡摇摇欲坠的，北信介拿走一部分后，她再迈开步子时轻松了不少。 是看出自己走路有些吃力吗……白井未郁如此想着。 两人去车站买了票，运气不错，正好能赶上下一班车。而且据售票员的说法，乘车的人不多，自由席还有很多位置。白井未郁看着头上滚动的标语，迟来地反应过来，心里有些犯难。 四小时四十分钟的车途，这么久……坏了，她差点忘了这回事了。 从乌野离开她没吃东西，空腹坐车坐久了，哪怕是火车她也会轻微晕车。所以基本上了车，她都会强迫自己睡一觉。但是在同班同学面前……感觉不太符合礼节啊。 等到坐在车厢里，这种纠结依然萦绕在白井未郁心头。为转移注意力，她开始绞尽脑汁思考能跟北信介聊天的话题，面色逐渐严肃。 可恶，虽然能大概体会到对方沉稳的性格，但是对于他的兴趣爱好等等毫无了解……说点什么好，总不能揪着排球部一个话题翻来覆去提吧！ “白井同学。” 北信介敲了敲她的座椅，敲断了她的思路，“你的行李递给我一下，我帮你放上去。” 白井未郁：“……多谢。” 她略显拘谨地向窗户一侧挤挤，在这种只能听到行李放在置物架的声音的静谧中，微妙地与远在兵库县的江口凉子共情了。 确实……能感受到些许的压迫感。 白井未郁余光紧密关注着那个人的身影。北信介走过来了，他抚平了他的衣角，他坐下来了，他开口了—— “白井同学，期中考试准备得怎么样？” 已经在脑内想好千百种北信介 13. 第 13 章 [] 白井未郁沉默片刻，选择不动声色岔开了话题。 恰好刚提到运动会，她随口问道：“北同学，运动会有打算报什么项目吗？” 他认真思索了片刻，摇摇头。白井未郁有一瞬的讶异，毕竟江口凉子苦恼了好久，最后忍痛把自己的名字也填了进去。她以为北信介这种归属于运动社团的，先会被抓去当苦力。 “排球部那时会有比赛，我去观战。”接收到白井未郁的疑惑，他解释说。 “社团还会有比赛吗？”涉及到白井未郁没接触过的领域，她有些发懵，“我还以为只有班级间的比赛。” “只有运动社团有，而且只有一项接力赛。” “这样啊。” 北信介似乎想到些什么，犹豫片刻后问：“白井同学，想好加入什么社团了吗？” 见白井未郁露出纠结的神色，他补充上一句，“因为稻荷崎是有社团学分要求的。白井同学还没决定好的话，这学期的社团学分可能拿不到。” ……啊，是的。 稻荷崎的社团活动完善程度相当高，确实存在社团学分这个说法，常年待在回家部虽说也并无不可，但会很吃亏。 只是，很多社团都是抱着打入全国大赛的想法开展活动的，她这个没什么想法的混子进去，显得很不尊重人家的努力。 而比较平和不涉及比赛的一些文化类社团，要么本身有技术要求，要么她完全不感兴趣，再要么就是已经爆满了。 不知不觉中，白井未郁的肚子开始翻江倒海。在记忆里对稻荷崎的社团挑挑拣拣了半天，白井未郁自己都没感觉出来地苦着一张脸，非常勉强地得出结论：“花道部或者茶道部吧。” 只是这两个社团好像人也不少，或者凉子在的漫画研究部也可以混，就是不知道有什么入社条件……烦呐。 果然不该动脑子的，晕车感似乎越来越严重了。车厢内漂浮着一股皮革味，并伴随着时不时的颠簸愈加严重起来。 北信介并不知她心中所想，闻言很认真地点点头，“如果已经做好打算了的话，白井同学在十二月前把申请表交给我就好。” “十二月计算社团学分？” “是的。” 白井未郁咬了咬下唇，恹恹趴在桌板上，无精打采道：“那就等运动会结束后再说吧。”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呕…… 她的脸色实在太难看，呈现出不健康的苍白，嘴唇颜色也发淡。北信介顿了顿，关切道：“白井同学，你还好吗？” “还，还好……”声音虚脱。 余光留意到少女的手掌似乎正摁着腹部，自动把这些症状对上号，北信介手指微微动了动，轻叹一口气。 “白井同学，你晕车？”虽然是疑问句，但他用了肯定的语气。 “……晕。” “出门前有吃晕车药吗？”得到否定的回答，北信介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从座位起身，“白井同学，带保温杯了吗？” “带了，但是在背包里。” “好，我去给你倒些热水。” 白井未郁轻轻应了一声，隐约听到行李被翻动和水滚动的“咕噜咕噜”声。再抬头时，北信介拿着她的保温杯递过来，杯口向上晕开一层薄薄的白气。 她接过杯子倒了声谢，小口小口啜饮。绿茶的香气慢慢在口腔里漾开，盖过了恶心感。 “啊，我还以为是热水。”她微微惊讶说。 “保温杯是空的。”北信介坐下，伸手指了指行李，“所以我从自己的杯子倒了些茶，白井同学好一些了吗？” “好多了，茶很好喝。”能感受到热茶流过食管进入胃部，把寒意驱出体外。白井未郁松开了另一只按压腹部的手，双手贴在保温杯有些凉的杯壁上。 水汽轻柔地扑打在她的脸颊上，整个人好像都暖起来了。 一旁的北信介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原本略有绷紧的的肩膀松懈下来。白井未郁心里的负罪感瞬间拉到峰值，底气不足地解释：“平时不会晕车那么严重，这次可能是没吃饭的原因。” “……抱歉让你担心了。” 好差劲，当时在伴手礼店碰到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一点的。她还跟人家搭话，还主动和人家搭伴坐车。 乖乖自己一个人坐车，不就没那么多麻烦事了吗。最后还需要别人替自己操心。 北信介摇摇头：“举手之劳。” “无论什么时候，自己的身体都是最重要的。”他淡淡道，语气明明较之前并没有什么变化，却如同有千钧重，压得白井未郁打了个哆嗦，“如果早就知道会晕车，提前吃好晕车药。” 白井未郁瞬间坐直了身子，把那些胡思乱想全都抛在了脑后，“好的。” “要睡一会儿吗？睡觉时可能感觉没那么晕。”他说，“这趟车不需要换乘，快下车的时候，我会叫醒白井同学的。” 白井未郁：“……” 这一路她都在在心里关于“要不要睡觉”天人交战，结果最后还是北信介主动提出的建议，莫名有种努力了半天又回到原点的感觉。 她不自在地放下水杯，把围巾往上扯了扯盖住半张脸，“……好。” 倚着椅子躺下，白井未郁侧过去面朝窗户。窗外景色在夜色里看不清楚，只能隐约辨认出一些正飞快向后退的轮廓。 白井未郁本以为不会太快睡着，可刚合上眼，奔波了一天的劳累混杂着晕眩感迅速爬上她的眼皮。 以及在身体不舒服带来的脆弱感里，她不得不承认，北信介的话音有某种令人安心的功效。两方因素共同发力，把她拽进了安眠乡。 半睡半醒中，她似乎感觉身旁的人刻意放缓动作地站起来，离开了座位。 …… 再睁开眼时，白井未郁先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北信介站在自己身侧，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叫醒自己。见她已经睁开眼睛，他收回了手，“白井同学，还有一个小时左右下车，可以提前清醒一下。” “……谢谢。” 白井未郁揉了一把脸，正要坐直，先发现了面前的小桌板上摆放着的便当盒。 看她怔愣着说不出话，北信介开口：“刚刚在上一站买的便当和热茶，虽然便当是冷食，但是胃里先垫一点东西，可能会好受一些。” “热茶刚买回来时有点烫，现在差不多可以喝了。如果还感觉晕车的话，我买了薄荷糖……白井同学？” 天呢。 白井未郁愣愣盯着北信介的面庞，蛋花眼转啊转，眼泪快从泪腺喷出来了——这也太过细致了吧，她没想过要这么麻烦人家的！ “北同学，”她努力抑制住自己想哭的冲动，声音却止不住溢出一点 14. 第 14 章 [] “未郁，该换教室了。” “再不走要迟到了！未郁？你在听吗？” 江口凉子拍着白井未郁的肩膀，白井未郁从出神的状态里脱离出来，慢吞吞抬起头，“啊？” “你刚刚说什么，抱歉，我走神了。” 江口凉子：“……” 走在去下节课的教室的路上，江口凉子仍忿忿不平地在白井未郁耳边嘟囔着，“是报复吧，你绝对是在报复我没跟你说期中考试的事情吧！我真的也忘记了！” 白井未郁轻叹，“……都说了没有了。” “绝对是！！” 时间很紧，要不是顾及这个点教导主任可能会来巡查，凉子恨不得拉着白井未郁在走廊跑过去，连带语速也飞快且颇具怨念，“不然你发什么呆呢，从周一到今天都三天了，一直往窗户那边看……” 脱离开主任和学生会的巡查范围，能看到教室的门框。江口凉子眼睛一亮，怀揣着即将抵达目的地的解放心态，撒开橛子拉着她的手腕就往教室跑。 偏偏就在此时，一个高大稳重的身影忽地从其中走出，四处张望了一下，眼看就要关上教室的门—— “等一下！！”江口凉子嘴里喊着，冲进了教室门内。 快跑后又急刹，两个人都差点失去平衡栽在地上，好在门口的那位好心人顺手捞了她俩一下，拽住了她们的校服外套，二人才得以勉强存活。 上课铃恰在此时响起，江口凉子喘着粗气，得意洋洋，“不，不算迟到……” 白井未郁同样大口喘气，双手撑在膝盖上弯着腰，发丝垂落在脸颊两侧。那位好心人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没有算迟到，但请下次早些来。” 她抬起头，只看到北信介往讲台走去的背影。他在老师身边立定，站如青松，冷静地汇报着什么。 在愣神间，凉子扯着她，飞快到后排落座。没来得及松口气，江口凉子用力攥住她的手掌，力气大到白井未郁疼得险些喊出来，硬生生把惊呼声咬碎咽了下去。 江口凉子后知后觉松开她的手，小声讪笑着道歉了两声后，神色变得有些复杂，“我本来以为是幻觉来着……” 她说：“结果不是幻觉啊，什么情况，你在对着北信介发呆啊？” “……你这话说的好奇怪。”白井未郁底气不足地试图反驳，“什么叫我在对着……发呆。” 在念到北信介的名字时她诡异地心虚一瞬，囫囵把字音咽了下去，只发出含糊的一团。 “不对劲，”这反而加深了江口凉子的怀疑，她略微抬高了点音量，又捂住嘴把音量控制在不被老师听见的范围中，“白井未郁，你很不对劲诶。” 凉子越分析越觉得自己有道理，“北信介的座位就在靠窗那一带吧？你一直往那边看。而且，排球部上周末去宫城县了，你也去那一带了……” 就在白井未郁的心虚值在她这一通分析里将要抵达顶峰的时候，江口凉子忽地想到什么，露出惊恐的表情后闭上了嘴。 白井未郁：“……？”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凉子突然消音了……但，她不再说话真是太好了。 而江口凉子此刻脑中所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如果北信介和未郁真是在宫城县遇到、但又还涉及排球部的话，不会……未郁察觉出北信介知道了秘密，从而发现她保密没做好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未郁这几天在生闷气也有解释了。也许期中考试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觉得江口凉子连保守秘密都做不好，根本不是个合格的朋友……！！！ 并不知道自己的推理在不知不觉中剑走偏锋，江口凉子心中警铃大作，果断闭上了嘴。 于是两个人各自心怀鬼胎，朝彼此尴尬一下，还分别默默为对方不追究细问而感到无比庆幸——也算是高度同步了。 这节课是古典文学，老师讲得内容大多都是课本上原有的知识点，一节课听得人昏昏欲睡。白井未郁偷摸把手机横放支在腿上，点开了游戏界面。 做完每日任务，她盯着乌野高校毫无变化的声望评分6.7，不甘心地戳了戳屏幕。 在原本的游戏里，“声望评分”顾名思义，是外界对学校的评价的综合指数。按理来说，和伊达工业打完了一场练习赛，不该毫无变化的啊，明明伊达工业的老师也很满意…… 仿佛听到她内心的呼唤，终于，游戏姗姗来迟跳出弹窗： 【恭喜达成成就 《钞能力》（一）】 【恭喜达成成就 外校监督大开眼界】 白井未郁：“……？” 不是，等等，这个钞能力是什么意思，而且还是个系列任务……？什么又叫“外校监督大开眼界”啊，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啊？ 再看乌野的详情页时，里面的描述已经完全变了个样。 【乌野高校 等级lv7 战力值评分6.9（临近进化的边缘。） 坏境评分7.3（数据实时更新中。） 声望评分7.8（奇怪的名声似乎在宫城县流传起来了，对排球部来说是福是祸呢？） 综合评分7.5（有崛起的趋势。）】 白井未郁咽了口唾沫。 声望评分一口气猛升了这么多，虽然是好事，但光看这个描述她心里毛毛的…… 忘记了自己并未叮嘱伊达工业需要保密，白井未郁不安中掺杂着疑惑，把手机塞回了书包里。而在此刻，久田监督收到了学校账户上打来的300万日元，倒吸一口凉气。 从此，“乌野高校的背后有个超有钱的高中生”的神秘流言，开始在宫城县大规模流传。 当然，这些是后话了。 …… “北，你来分析一下这段的情感表达。” 耳朵敏锐捕捉到姓名关键词，白井未郁迅速抬起头，选择性忽视了凉子揶揄的目光。北信介从容从座位上站起，语言清晰流畅，有条不紊。 老师露出满意的神色，“很好，请坐。” 她垂下眼，江口凉子好了伤疤忘了疼，凑近她用气声道：“未郁，你不会真喜欢上……？” 喜欢？ 棕发少女静默片刻，然后，她缓慢但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是的。” 江口凉子明显没信，“诶，动心了正常啦。北信介条件在那帮男的里面算很不错……” “不是喜欢，”白井未郁打断她，口吻平静，但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意味，“凉子，你想多啦。” 那就是承认了确实在关注北信介喽？凉子还想乘胜追击多说几句，在瞧见白井未郁的脸色后，却把原本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她能在班里混成交际花一类的角色，多少有会看人脸色和识时务的因素在里面，从善如流聊起了其他事。 白井未郁的心绪却久久不能平静。过了一会儿，她张开紧攥的手，指甲嵌入肉里的痕迹清晰可见。 *** 这节课后是午休时间，两人收拾好书本慢悠悠走回教室，去拿自己的便当。 “我今天又要蹭你的饭啦。”江口凉子唉声叹气，“我妈妈今天早上太忙了，就给我塞了个面包……” 白井未郁掀开饭盒，露出超豪华版双层便当。她仿佛提前预料到江口凉子的困境，还为她额外准备了便当盒和餐具 15. 第 15 章 [] 白井未郁进去才发现，办公室根本没几个老师。她眼熟的，就一个排球部的指导老师坐在位置上，皮笑肉不笑。 而指导老师旁边，零零星星站着几个像在辅导问题的学生。这些人大多面带愠色，拳头紧紧攥起，活像要吃人。 有个个头高挑的女生正气吞山河吼道：“给我仔细看题干，看题干！这是小学生都懂的谚语吧，你是刚从你妈妈肚子里爬出来吗！” 被她吼的那位大高个痛苦地捂住了脸，倒在了一叠卷子上。 白井未郁深吸一口气，慎重地朝那怨气冲天的角落的反方向退了一步。 北信介沉默片刻后，向她简单解释，“大部分老师去开会了，排球部成绩不太好的同学来补习。” 哦，明白了。怕被停部活，来临时抱佛脚。 她大概在办公室环视了一圈，靠近窗户那边的大多是生面孔，似乎都是高三的学长。高一的宫双子和角名伦太郎坐在靠门处，给他们辅导的男生和白井未郁有几面之缘，也是高二生。 只是那男生此刻耷拉脑袋，眼神黯淡失去了平日里的光亮，表情安详得犹如要去世一般。双胞胎里的金发少年正奋力摇晃他的身躯，“大耳学长，你振作起来啊！” 白井未郁：“……” 她头次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好在北信介听了事情原委后，很贴心地把她领到了班任老师的位置上，还把那堆要核对的表格给她翻了出来。 她搬了张椅子坐下，恰好在刚刚怒吼的女生身边。女生吼完似乎有点累，手撑着椅子背喘气，撑完才发现椅子上有人。 “不好意思啊。”她道了个歉，看清白井未郁的面庞后突然眼睛一亮，“诶，你是？” “是二年三组的白井同学，是来取资料的。”北信介替她回答着，迈开步子朝大耳练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白井未郁的错觉，北信介走近门口的刹那，黑发少年和双胞胎的身体似乎绷紧了。 “这就是你提到的，你们班新转来的学生吗？”女生的话音把白井未郁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在白井未郁看过来的瞬间，女生原本还略显狰狞的表情瞬间切换为热情笑容，因为转变太快，有点阴森森的。 她“啪”把笔往桌子上一丢，“还没自我介绍呢，我是三年七组的濑户凛，是排球部的前经理！” 白井未郁心中忽地涌起不太好的预感。 下一刻，她听见面前的学姐说：“我没记错的话是白井同学吧？听信介说你还没有加社团，要不要考虑来排球部当经理？” 万籁俱寂。 原本还在崩溃讲题和崩溃听课的几人也都停下了动作，纷纷朝她们所在方向瞥来。 濑户凛看面前少女表情一片空白，也知道自己多少有些突兀，但并未放弃，“排球部可是打进了全国大赛哦，很强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等等等等。” 一边旁听的宫侑忍不住开口，“学姐，你别用这种着急把我们推销出去的语气说话嘛！” “感觉像什么便宜大甩卖。”宫治说。 “算欺诈消费吧。”角名补了一句。 濑户凛黑了脸，回头怒气冲冲朝他们挥了挥拳头，“一年级的几个，给我闭嘴！” 三个人很识时务地合上了嘴。濑户凛满意地点点头，再看向白井未郁开口，语气诚恳真挚，但经过这么一闹怎么听都有点哄骗的意味，“考虑一下吧？你现在进其他社团可能还要提交各种申请，来排球部就完全不会有这种烦恼哦——” “请恕我拒绝。” 白井未郁从宕机状态中苏醒，揉了揉眉心，“想来排球部当经理的女生并不少吧？” “哈。”濑户凛说，“一半是冲着帅哥来的，让她们做事还哭唧唧的，没几天就都跑了。” “还有几个是被宫侑骂走的。”那个趴桌的学长直起身子幽幽道，宫侑不甘心地嘟囔反驳了几句“明明她们自己的问题”，被宫治一巴掌拍静了音。 白井未郁张了张嘴，憋半天憋出来一句，“我已经高二了，就算当经理也只能负责一年……” “无所谓啊，”濑户凛手指抵着下巴思忖了一会儿，抬手朝门口打了个响指，“正好你比那堆一年级生还大一届，压得住他们，完美啊！” 白井未郁有点头疼。 在她的观念里，这位濑户学姐跟江口凉子属于相同品种——过分热情和自来熟，有一点并不惹人嫌的自说自话习惯。让人忍不住靠近，但又招架不住。 可她毕竟是乌野高校的投资人，而未来稻荷崎势必会和乌野在正式赛场上相遇。虽然她对于经理这活很心动，但一时迈不过去这道坎。 ——如果选择成为稻荷崎排球部的经理，感觉既背叛了乌野，又对不起稻荷崎。 “濑户学姐，”在她低头绞着手指发愣时，北信介走过来替她解围，浅色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可以了，请不要忽视白井同学的意愿。” “哈？信介，我看人很准的！这孩子就该来继承我的衣襟！” 北信介无奈道：“可是白井同学已经跟我提起过，想要加入茶道部或花道部——” “学姐。”白井未郁忽然开口。 她朝北信介轻轻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再抬眼时她神情很严肃，很郑重，像某种风雨欲来的隐约征兆。 她说：“但是，我是其他学校排球部的粉丝哦，哪怕来当了经理，我也会坚持支持其他队伍的。” ——如果一直犹豫不决的话，那就干脆从源头断掉让自己产生犹豫的可能性，只给自己留一个选项好了。 这句话如同摁下了什么开关一样，办公室瞬间陷入落针可闻的寂静之中，只能听见指导老师在震惊下笔尖划过纸张的“刺啦”一声，相当刺耳。 但白井未郁似乎对尴尬的气氛毫无察觉。她甚至轻快地笑了笑，语调在这种情境下单纯得有些恶毒，“这样的话，可以加入稻荷崎排球部吗？” 该生气了吧。她有些漫不经心，但中间夹杂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些许失落想着。 希望不要在办公室闹得太难看，但她这话说得确实很没情商以及找打啦，挨几下打或者被痛骂一顿也无所谓。所以——话说到这份上，她估计会和排球部闹掰了吧？ 这样，就彻底断掉她成为经理人的可能了。把人生中不必要的路径去除还是很有必要的，她也不是第一次…… “等等，学妹。”濑户凛最先反应过来，打断了她。 白井未郁微怔，却对上了对方骤然更闪亮及坚定的目光，“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还很了解高中的排球赛事喽？” 白井未郁：“……啊？？” “我就说，这孩子果然就是上天派来继承我的衣襟的！”她一拍手，振奋地喊道。 “……” 白井未郁很少会直白露出过分失态的神色，她从小接受严格的礼仪教育，被教导无论何时都不要向他人展示出逊色的一面。 但此时此刻，面对这位过分活泼的学姐的奇葩脑回路，她神色不自觉扭曲了起来。 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 16. 第 16 章 [] 洗完了澡，白井未郁瘫在床上，望着头上的天花板出神。 ……排球部经理啊。 她从枕头上捞起手机，举到头上用拇指点击屏幕。月光从窗帘的缝隙流下来，拉出朦胧细长的一条线，最后在离床铺不远的地方融进屏幕的光亮里。 在这样安宁寂静的夜晚里，感官在无形中被放大了好几倍。屏幕的光有些刺眼了，她微微眯起眼。 【您已选择稻荷崎高校加载中】 【稻荷崎高校 等级lv9 战力值评分 8.3（正面临停止部活的危机。） 环境评分 8.1（或许还有提升空间？） 声望评分7.6（无论正面还是负面领域，都堪称名声远扬。） 综合评分8.0（强大，但近期似乎并不稳定。）】 白井未郁努力回忆了片刻她刚转学到稻荷崎时排球部的评分。好像是比之前稍微降低了一点，但总体来说没什么变化，算在状态问题里的正常浮动。 不过，期中考试对于排球部来说……打击居然这么大。 手机通讯栏显示line的消息已经积累到了99+，她把游戏退了出去，点进讯息，顶在其中最上方的，是她从宫城县离开后乌野排球部建的群聊。 一堆人在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井未郁眨了眨眼，扒拉着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发现话题的起头是田中和西谷在刷天满宫神社的图。 田中龙之介：【不能去亲自参拜您很抱歉！但请天满天神保佑我们期中考合格！】 西谷夕；【合格！！！】 白井未郁：“……” 底下是一堆揶揄和打趣，里面还掺杂着两句东峰旭好奇的【拜天满天神真的有用吗】的发问，随后是各种玄学方法和图片的刷屏。 白井未郁：“…………” 原来无论哪个学校的运动社团，考试都跟渡劫一样吗…… 她的神色逐渐变得复杂，缓缓打字：【还是好好复习比较靠谱吧。】 远在宫城县的西谷夕看到这条回复，也没看发信人，直接不假思索打字回复：【已经好好复习了，但是还是看不懂题！！】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原本如同沸腾开水的群聊突然静了下来。 过了好久好久，泽村大地挑起大梁担负起队长的责任，小心翼翼地在群里打破冷场：【我也觉得，还是好好复习比较靠谱。】 此刻的白井未郁，被“看不懂题”几个字狠狠痛击，表情一片空白。 她好久才从宕机状态中苏醒过来，沉默片刻后，选择打不过就加入。 白井未郁：【好好复习不行的话，考试前记得吃炸猪排盖浇饭。】 西谷夕：【已经跟家里说了！我还额外买了德国香肠！】 缘下力：【西谷……】 菅原孝支：【铅笔记得用五角形的哦。】 成田一仁：【真的有用吗？】 泽村大地：【菅原，你怎么也跟他们一起……】 群里迅速又嘻嘻哈哈吵成一片，白井未郁扶额无奈笑了一声，心情却跟着莫名其妙变好了。 她退出了群聊的聊天框，一条条回复列表积累的的消息。 江口凉子在哭唧唧抱怨考试没有分到一个考场，天童觉似乎随手给她拍了张白鸟泽训练日常，北信介…… 北信介？ 两条消息静静躺在通讯列表中，相隔却大概有一个小时，发信人像是经过了漫长的心理活动，才补上后一条消息。 北信介：【白井同学，在吗？19:07】 北信介：【抱歉打扰了，我是想说，请不要把那位学姐的话放在心上。20:41】 现在已经九点多，白井未郁垂眸，手指无意识一下一下敲击着侧面的电源键。 白井未郁：【谢谢，但其实还是有点在意的。】 对面一直在线，很快发来了回复。 北信介：【是有什么顾虑吗？】 白井未郁：【……】 白井未郁：【为什么选择我呢？】 发出这条消息后，她手肘撑着床铺换了个姿势，把手机搁在枕头上。发丝垂下来微微遮挡了她的视线，视野昏暗了不少。 这是白井未郁从办公室离开后，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她和这位濑户学姐应该是初次见面吧？对方却表现得对她很热衷的样子啊。 明明还在线，北信介却好像被这个问题难倒了一样，许久没有回复。 白井未郁其实也只是一问，并没有真的要得到回答的意思。她关掉了窗口，正要从床上爬起来拿充电器，手机忽然“嗡嗡”振动了一声。 北信介：【濑户学姐提到过白井同学能力很出色。】 ……什么？ 白井未郁面色一僵，下意识松开手，手机和充电器都“哐当”掉在地上。 手机屏幕上，北信介还在继续发来消息。 北信介：【学姐家里给她的升学压力很大，名义上她已经退部，春高没法陪我们一起去。】 北信介：【所以她可能有些着急……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请别在意。】 白井同学……能力很出色…… 白井未郁被这几个字暴击，甚至都忘了捡起手机，连着倒退好几步后直接跳下床坐在了地上，手扒着地板紧盯手机。 她在班里有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明明班里绝大多数人提到自己，印象应该是无功无过的花瓶才对……从哪看出来的她能力很强？ 甚至一起搭个伴回家都能半路出状况，按理来说，印象应该烂到极点才对吧？ 她大脑瞬间混乱成一片浆糊，最终有些慌乱地拎起手机爬上了床，把整个脑袋埋在了被子里。隔着睡衣，她只感觉心跳声在耳腔回荡，甚至震得她脑壳有些发疼。 …… 北信介去接了杯水，走回书桌上旁时，白井未郁恰好发来回复，消息弹到最上方。 白井未郁：【……濑户学姐提到可以去排球部参观吧，什么时候比较方便？】 北信介搁下杯子，打字道：【期中考试最后一天的晚上部活时间，可以吗？】 白井未郁：【好。】 与此同时，他们话题里的主人公也在此时发来消息，并连着弹了好几个双手合十的表情。 濑户凛：【信介！！太靠谱了！】 濑户凛：【我就知道全社团你是最值得放心的那个！】 北信介：【没事的。】 他思忖片刻，犹豫着要不要提出自己的问题，最后还是把消息发了出去。 北信介：【白井同学是以前经历过什么事情吗？】 濑户凛：【？呃。怎么说呢。】 濑户凛：【其实我觉得没什么，但是吹奏部副部长跟我提起时，表情很危言耸听。】 濑户凛：【可能她们搞艺术的都对这些比较敏感？不懂。】 白井同学曾经是艺术生吗？ 问题没得到解决，反而生 17. 第 17 章 [] 吃午饭时，白井未郁跟江口凉子提到这件事，凉子嚼着饭菜一脸懵地看向她。 “你说谁，由香怕生人？”她吓得囫囵把嘴里的饭咽下去，被噎住后满脸痛苦地抬手去够水，“咳，咳！” 白井未郁吓了一跳，连忙放下便当盒去给她顺气。江口凉子脸涨得通红，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你跟我说由香文静我还可以理解，但是她认生……怎么可能啊！这家伙天天参加各种比赛跟人打交道，也没见她害怕过。”凉子刚捂着喉咙缓过来，立刻张口反驳道。 她这话听起来和伏原由香关系极好，似乎隐约有些骄傲的意味。只是白井未郁没察觉出来，仍在兀自紧皱眉头思索，“可是在考场见到她的时候，她很紧张的样子……” 江口凉子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最后定格在白井未郁的脸上，斩钉截铁道：“她暗恋你。” “啊？” “这有什么稀奇的，由香那家伙对你芳心暗许很久了。你刚转过来，她就开始跟我打听你了。”凉子煞有其事“啧啧”了两声，拍了拍白井未郁的肩膀。 “魅力无限啊，白井同学。” 白井未郁的脸“嘭”一下烧起来，连带着脑子也烧得晕晕乎乎。如果是漫画，大概此刻她头上能加个冒烟的特效。 “哈哈，哈哈，在说什么呢凉子。”她安详微笑着道。 “你脸好红啊。我明显是在开玩笑吧……你清醒一点！别傻乐了，再不吃饭没时间午休了啊！！” *** 结束了今日的最后一门考试，白井未郁松了松肩膀。她悄悄瞄了旁边两眼，发现伏原由香已经飞快收拾好了文具，站在后门安静地等待她。 她似乎有些着急，但抿着嘴唇也不出声催促。见白井未郁抬眼，还朝她笑了笑。 白井未郁本来还想多歇几秒，又不好意思让她久等，也匆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不用着急的，白井同学。”伏原由香连忙摆摆手道。 “没事，我收拾好了。” 她最后把挎包背上，“我们走吧，伏原同学。” 从教学楼走到操场的这一路，两人都没有说话。白井未郁是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伏原由香则是一直低着头，沉默寡言跟在白井未郁身后，像个背后灵。 直到走到操场的边界，白井未郁的外套下摆被她小心翼翼扯了一下，“白井同学，我们能去操场走一会儿吗？” “伏原同学。” “嗯，怎么了？” 白井未郁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清透的湛蓝色眼睛里倒映出伏原由香慌张的身影。 她只好放缓了语气，轻柔中带着点疑惑发问：“没必要这么怕我吧？我又不吃人。” 这个反应，不知情的还得以为在搞校园霸凌。 伏原由香在原地默然了几秒，忽地捂住嘴，溢出一声似是无可奈何的笑音。 “你的变化真的好大，白井同学。”她说，“初见面的时候，我都快认不出来你了。” 这下轮到白井未郁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什么？” …… 稻荷崎高校遵循标准的放学时间，下午三点钟准点放学生去参加社团活动。但今天期中考试临时停了部活，校园显得寂寥空旷。只有几个人在操场不紧不慢跑着，路过她们二人时带起一阵风。 白井未郁从包里掏出纸巾铺平在草地上，又额外擦了一遍自己的手指。 她坐在纸巾上，余光瞥见伏原由香把裙摆掖好，再用西服外套罩在外面。 这一套动作做得稳妥细致、行云流水，而且白井未郁极其熟悉——她幼时在音乐教室进学或者参加什么比赛时，场馆的空调温度太低，她都是这么把自己全包起来的。 还被当时教她的老师吐槽过，裹得像团寿司卷。 只是那段记忆实在太模糊，也找不到任何与伏原由香相关的记忆。白井未郁轻叹了口气，“伏原同学，我们小时候见过吗？” 伏原由香顿了顿，浅笑着摇了摇头，“不是的，应该说，我和白井同学单方面认识。” “全国青少年大提琴比赛，我国中参加了两年。”她说，“而那两年里，白井同学拿了两年金奖。” 白井未郁：“……” 白井未郁：“………………” 她在心里把这话咕哝了一遍，怎么琢磨怎么觉得这话的走向不太对劲，像是下一秒就要往寻仇方面走。 她那时候，好像确实有点过分自傲和自以为是…… 好在伏原由香没有这方面的意思，话锋一转，“国三的时候，我从大提琴转去学习了低音提琴，并退出了管弦乐部，临时加入了我所在学校的吹奏乐部。” 当听到“吹奏乐部”几个字时，白井未郁胸腔发闷，似乎明白了伏原由香即将要说些什么。 她略显急切开口，想要把话题的主动权抢过来：“啊，我……” “白井同学。”伏原由香一反常态，深吸一口气地打断了白井未郁的话音，一鼓作气把要说的话说完。 “参加中学生管乐协奏大会时……我在东京方学校的应援席上，看到了戴着经理标识的你。” 伴随着她和缓的话音，厚重的云层缓慢涌上天际，一点点盖住了原来并不热烈但很温暖的阳光。有风刮过她们二人的脸颊，带着一点凉意。 好像要下雨了。 伏原由香朝白井未郁偏过头，对方坐下时胳膊自动抡成一个圆圈团住了膝盖，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明明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身影和动作却都显得很脆弱，只是绷着最后一根弦不让自己展露出来而已。 ……好像当时也是这样。 那场协奏大会，伏原由香最初和社团走散了。她只是为升学临时加入吹奏乐部，与社团的其他成员又不熟悉，跌跌撞撞来到了场馆的另一端。 就在这时，她单方面臆想出的敌人出现在她面前。 在伏原由香的记忆里，白井未郁是高傲而锐利的。她无数次与同样学习大提琴的同伴聊起这位天才，话题转来转去都无非是这几个。长相优越，家境出彩，偏还生来就有远超常人的天赋。 仿佛从出生就集中了圆满，这种人物离她们这些苦苦努力的普通人实在太远太远，有点天才的傲气再正常不过，连恶意和嫉妒聚焦在她身上都显得无力。< 18.第 18 章 [] “原来如此。” 沉闷的声音伏原由香从回忆拉回现实。白井未郁把原本抱住膝盖的手松开，撑在草地上，手指沾上了些草屑。 “抱歉，伏原同学。”她说这话时刻意躲开了伏原由香的注视，捻了捻指尖，“关于大提琴和吹奏部经理的事，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伏原由香静默了一会儿，单手托腮，遥遥望着远方暗沉的天际。 “没有关系，关于大提琴的事，我其实也忘记得差不多了。”她似是早就预想过这个回答，没有拆穿白井未郁的心虚小动作，安然笑笑回应道。 白井未郁放下手指。 “……伏原同学，为什么会转去学低音提琴呢？” “哪有什么理由啊。”伏原由香笑意渐渐淡下去，似感慨又似叹息道，“不是谁都跟你一样的，白井同学。” 何止半途而废去学低音提琴的事，甚至最初学习大提琴，也只是出于升学的考虑罢了。比赛没取得什么成绩，自然会考虑走其他的路。 她对大提琴谈不上反感，能够听到乐曲流畅从琴弦中溢出，也会觉得满足和欣喜。但这种短暂的欣喜，绝不至于升级到“喜欢”的等级。 后面她即使总当陪跑还苦苦坚持了两年，现在想来，也大概有几分想要和白井未郁较劲的成分在吧。 “一定要说理由的话，是因为升学的时候打算来稻荷崎了。”她说，“学校离家很近，偏差值很高，另外吹奏部还很有名——” “所以跟父母商量好要来稻荷崎上学后，我就放弃拉大提琴了。” 白井未郁的撑在草地上的手掌不动声色抓紧，磨得手掌发疼。她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像悬在空中，一切情绪都在失重感的驱使下漂浮起来，上不去下不来。 “这样啊。”她垂眸很轻地点了一下头，“那咱俩挺像的。” 伏原由香下意识抬起手，想要去拍拍白井未郁的后背，又后知后觉她们的关系似乎没有亲近到能动手动脚的地步，悄悄把手收了回来。 她摇摇脑袋，慢吞吞从地上站起来，“说什么呢，白井同学，你和我可不是同一类人。” “……” “不过可惜，稻荷崎的吹奏部没设经理的职务，所有事务都是由副部长——也就是我负责。我还挺想体验和白井同学一个社团的感觉的。” 她伸了个懒腰，身侧的手放下后自然搭在挎包上。白井未郁的视角中，对方修长的手指上属于茧子的凸起格外明显，在她的眼前一晃一晃。 伏原由香如同放下了什么长久沉积的心结，朝她释然地笑了笑，声音轻缓而平和，“所以，你考虑一下去当个排球部经理吧？吹奏部要去给排球部应援的。” 白井未郁顿了顿，也扬起了唇角，“好啊，我考虑一下。” 有微弱的阳光试图透过云层析下来，世界都似乎变得明亮了一些。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相视而笑，气氛祥和得让人不忍心打扰。 ……当然，还是有煞风景的人存在的。 “阿侑，你蹲下来一点，太容易被发现了。”宫治用力按着宫侑的脑袋，咬牙切齿道。 宫侑不服气想要出声反驳，第一个音节刚发出来，又被宫治捂上了嘴。他“唔唔”了两声，眼睛愤怒地瞪向宫治，努力用眼神传递出“你放开我”的讯号。 宫治成功接受到信号，但依然拼命捂着他的嘴。直到吹奏部的副部长似乎离开了，他才稍稍松开些空隙，但依然没放下手。 “阿治，你是想憋死我吗？？”宫侑被迫用气音道。 “这不是给你松开了吗，小声一点，那个要来当经理的学姐还没走。” “我现在已经够小声了啊！” “嘘——” 两个人躲在角落屏气凝神留意着，隐约听到对方站起来，鞋子蹭过草地发出沙沙的声响。声音渐渐远去了，两个人这才鬼鬼祟祟走出来，一齐长吁一口气。 “那家伙，之前在吹奏部当经理？”过了一会儿，宫侑挑着眉毛说。 宫治端起胳膊，“听起来是呗。” “文化社团也要经理啊，我以为只有运动社团有经理这个说法。”宫侑感慨着，松了松肩膀，“她……和北前辈一个班吧？” 宫治回想了片刻，表情微微僵硬，“是吧。” 双胞胎在原地默默回顾了从进排球部开始被严厉前辈支配的过往，打了个冷颤，“她应该不是北前辈那种性格的人吧？” “看着不像，北前辈比她要稳重得多……吧。”宫治说，像为了说服自己一样点了点头，话音却越来越没有底气。 他们接触到的那位白井学姐的言行……除了性子似乎表现得更温和，有些言辞比北前辈攻击性更强一点。她公事公办的时候，说话的口吻代入北前辈的脸简直毫无违和感…… 宫侑也明显是想到了这一点，脸色铁青。但停顿了一会儿，他说：“但是她和北前辈给我的感受不一样。” “不一样？哪不一样。” “北前辈给我的感觉是比她高一级的，更深层面的压迫感。”宫侑苦大仇深说，“她目前来说，没给我这种感觉。” 宫治沉默半晌，锤了他一拳，“虽然我好像大概能明白你啥意思，但这个匮乏的词汇量……你是白痴吧。” 宫侑：“说谁呢，蠢猪治，我国文可比你高三分！” “本来就是啊！这是什么模糊的形容！而且只高三分有什么好拿出来说的啊！”宫治吼回去道。 “……我说。” 有个女声在双胞胎背后幽幽响起。 “你们讨论别人前，能不能先确认对方走了再说……” “呜哇！” 宫侑和宫治夸张地往前扑了几步，猛地回头。他们话题里的主人公正站在身后，手插在校服口袋里，居高临下凝视着他们。 宫侑反应过来，先有点恼羞成怒，“走路都没声音的，你是女鬼吗！” 白井未郁眯起眼，语气温和却好似暗含深意，“你这话好过分，我是你们学姐噢。” 在某种校园内心照不宣的等级制度中，高年级总比低年级更有话语权。宫治很会看清局势，立刻道歉，虽然语气毫无愧疚的意思，“对不起学姐，我俩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才是有鬼了。 白井未郁一言难尽 19.第 19 章 [] 回到家的白井未郁，心绪仍久久无法平静。 她已经学会把情绪控制得很好，很少会再回想起那些于她而言并不愉快的往事。温和的假面戴久了，她都基本忘记，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样了。 她心底蓦然翻腾出不明缘由的疲倦，趴在桌子上，手机也平放在桌面上，用这样别扭的姿势拨弄起来。 期中考试时她把手机关了机，现在才打开。连上网的手机停顿了几秒，紧接着，一堆消息如同雨后春笋涌现出来。 【《飞翔吧！排球！》提醒您，您关注的选手训练进度有新突破！】 【《飞翔吧！排球！》提醒您，您关注的选手训练进度有新突破！】 …… 白井未郁戳手机的指尖顿了一下，没想到才一天没看手机，游戏提示快把通知栏塞满了。 其实她今天有点累，没有什么做任务的心思。但看游戏的通知很紧急的样子，犹豫片刻，她点进了游戏。 做完日常任务领取完奖励，她戳进【个人投资】的红点。日向翔阳的q版小人各项数值已经顶到了该阶段的满格，底下标着一个“待突破”的按钮。 她点了一下旁边【突破】的按钮。下一刻，屏幕忽然暗下来。黑屏几秒后，屏幕上显示出一片明媚的天空，蔚蓝如洗。 有个橘子色的脑袋在镜头下端晃了晃，背景音隐隐约约传来几句交谈声。下一秒，视频的镜头剧烈抖动，日向翔阳整张脸映入镜头里。 【白井投资人！你好！】他满是朝气地喊道。 “……” 白井未郁愣愣盯着屏幕，视频里日向翔阳眼睛很亮，似乎能透过屏幕看过来。他显得有些羞涩，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慢慢汇报着自己的训练进展。 他说，虽然成功率还不算高，但是自己终于学会了上手发球。练习垫球时没有扣球那么爽快，但是能把将要落地的球救起的感觉很开心。 而今天，教练帮忙组织了三对三的练习赛，他所在的队伍赢下来了。 【“啪”的一下，我的球就扣过去了！打到了另一边！】日向翔阳兴奋地比划了几下，眸子里闪烁着光芒。 【白井投资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真的非常感谢！】 他用力鞠躬，半个身子躬着，基本消失在了镜头里。帮他录制视频的教练很是无奈地提醒他，日向翔阳慌乱地跳起来，再次跃出了镜头外。 【啊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一阵兵荒马乱的调整后，最后日向翔阳端端正正站在视频中央，怀里抱着颗排球，呲着大牙笑得傻乎乎的。 他说：【刚刚已经说了很多次感谢……但还是想再说一次！】 【谢谢您！我将来会报考乌野的！然后打入全国！】 说到“打入全国”几个字时，他的语调高昂却又坚定。是个人都能听出，他并非托词。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黑色屏幕倒映出白井未郁有些怔愣的面庞。她抿了抿唇，向后一倒倚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捂住了眼睛。 “这游戏……到底怎么出现的啊。”她轻声道。 难道说，是老天爷难得看她顺眼了一次，送给她的礼物吗？怎么每次她最无助的时候……它都会如此恰好地出现呢。 通过这游戏，所有乌野的选手对她似乎都满怀感激，觉得她是付出的那一方…… 但对于她而言，乌野给予的，远比她付出的多太多了。 *** 尽管期中考试过程很煎熬，但时间过得似乎比平时快很多。最后一科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白井未郁居然还有些恍惚。 伏原由香坐在她身边轻轻呼出一口气，“总算考完了。” 白井未郁轻轻“嗯”了一声，背着包站起来，“我先走了。” 伏原由香还想说些什么，余光看到在门口等待的北信介时，嘴里的说辞突然就卡了壳。白井未郁走出后门后，北信介即刻跟了上去。刚刚他在等谁，自然不言而喻。 伏原由香目送二人一前一后离开，静默了片刻。 “……是我想的那样吗。”她抿着嘴，小声咕哝了一句。 白井未郁并不知伏原由香内心所想，出考场门时她还沉浸在思绪里，低头盯着脚尖，连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也没发现，匆匆走了好长一段距离。 直到有人在后面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急刹车顿住了脚步，如梦初醒。 她回过头，恰好看到北信介欲言又止收回的手掌，连忙开口道歉：“不好意思北同学，我刚刚在想事情，没有反应过来。” “没什么。”北信介略一迟疑，“白井同学，之前在line上与你约好的今天去排球部参观……” “我记得的。”白井未郁定了定神，“我正要往那边走。” 北信介松了一口气。经过短暂的权衡后，他快走两步，与白井未郁并肩而立，“体育场的位置有些偏，我陪你一起过去吧。” 社团活动在考试结束后正常进行，北信介和她顺路，这个请求的提出并不突兀。但白井未郁先下意识倒退了一步，身体略显僵硬。 她本能想要回绝对方，意识到这样反而可能会更尴尬时，婉拒的话音在嘴里硬生生转了个弯，“那麻烦了，北同学。” “好。” 北信介平静地注视她，微顿后率先迈开了步子。白井未郁跟在他身后，总感觉哪里很别扭。 或有意或无意，她这段时间对北信介的关注绝不算少。但对方却完全未提起此事，就好像对此毫无察觉一般。还是说，其实察觉到了，但怕她尴尬所以并未太在意呢…… 白井未郁别开了视线，再次低下了头。 走近体育场时，已经能听到些许闲聊声和球拍打在地的声响。 不同年级考试的结束时间不同，高一结束得最早。北信介把白井未郁带到场馆内时，双胞胎已经换好了运动服，正在场地一侧做热身。 “白井同学，你在这里等待一会儿就好。”北信介说，“我先去更换运动服，濑户学姐待会也到了。” 白井未郁点点头，与此同时，宫侑也留意到了体育馆一旁还穿着西服的身影。他抻了抻胳膊，神色微妙地“啧”了一声。 “还真来了啊。” “谁？”宫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个学姐啊，今天来参观吗。” 尾白阿兰也出现在了体育馆。他在看到白井未郁后似乎有些讶异，考虑到之前有一面之缘，他主动跟白井未郁打了 20.第 20 章 [] 濑户凛感觉自己濒临失控的边缘。 “所以说，你把我辛辛苦苦找来的经理给砸了？”她咬牙切齿，身后好像有熊熊火焰在燃烧。宫侑被罚站一样站在她对面，略显心虚但仍梗着脖子。 “濑户学姐，消消气。”白井未郁端着水瓶过来，濑户凛面上瞬间挂上灿烂的笑容，变脸速度让人目瞪口呆，“谢谢白井同学！” 她接过水瓶，狠狠剜了宫侑一眼。 好在监督及时出声，把这位怒气冲冲的小姐叫到一边商讨事宜，才把宫侑从前经理的凝视中拯救出来。 他动了动身体，视线不受控制朝白井未郁的方向移动。这片只有他们两个人，对方偏正背对着他，明显是不想和他说话。 宫侑眨了下眼，纡尊降贵主动开了口，“喂。” 白井未郁没搭理他。 宫侑没讨到好也不恼，在这个时候反而厚脸皮了起来。他挪动了几步，蹭到她面前，“你学过排球？” “……”白井未郁顿了几秒，抽动了一下唇角，“之前选的体育课学的，怎么，你有意见？” 宫侑很不满地瞪圆了眼睛，“你糊弄谁呢！体育课不可能教出这么准的上手发球，你刚刚可是瞄准我打的！” 他这话的音量大了些，一侧已经到齐的其他部员们纷纷看过来。其中北信介面无表情的注视如同一阵寒风刮来，宫侑顿感身体一冷，表情僵了僵。 白井未郁看了宫侑几秒，恰巧捕捉到对方面容上一闪而过的心虚表情。 她语调没什么起伏地开口：“宫侑同学，跟我说话之前，你好像还没有道歉。” “……对不起啊！” 虽然嘴上说着对不起，但对方显然还是不服气的样子。 白井未郁抿着嘴，没有说接不接受对方这份满是敷衍的歉意。 她凝视宫侑片刻，等到宫侑先受不住偏开了头，她才冷静地发问：“你对每一个来当经理的同学都这样做吗？” “什么？”宫侑没明白白井未郁的意思。 白井未郁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拿球，砸人。” 宫侑不说话了。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有些底气不足，又强撑着让自己显出义正言辞的样子：“没有！只是之前办公室还有操场你的那堆话，真的是——” “噢。”白井未郁点点头，“单纯看我不顺眼。” “都已经上高中了，应该有独立思考能力了吧。”她说，“你做事都不考虑后果的吗？” 宫侑皱起眉，气势汹汹想要反驳。可在看到白井未郁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的脸色，直觉告诉他对方现在情绪不对劲，话在嘴边又咽了回去。 即使刚刚被砸了球，对方的脸色也没难看到这个地步。 白井未郁说：“你不该只向我道歉，更应该跟濑户学姐道歉。” “这跟濑户学姐有什么关系啊？”宫侑下意识回道。 “当然有关系。” 白井未郁长长叹了口气，仿佛卸了力气，目光里带着浓重的，她自己也说不清由头的愤懑。 她说：“你看我不顺眼，你可以私下找我解决。但现在你站在体育馆，你的身份是稻荷崎排球部的部员——你的行为本身就代表排球部。” “而我是你们前经理濑户凛邀请来参观的外人。” 宫侑的嘴巴微张，似乎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又没完全听明白。 白井未郁平静道：“宫侑同学，你刚刚发球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如果因此记恨招募我的濑户学姐，流传出对她不好的言论……她该怎么办？” 在学校颇具人气的宫侑选手不是好惹的人物。但相比之下，一个无足轻重、没什么突出表现的普通女经理，无疑是更好拿捏的对象。 尽管是个人都能看出这件事宫侑才是主犯。但濑户凛作为邀请白井未郁的对象，即使把罪名强加到她身上，传到他人耳朵里也不会让人觉得哪里不对。 人们总要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出来。选择性忽略掉招惹不起的源头，把负面迁移到其他人身上，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了。 如果站在这的不是拥有还手能力的白井未郁，而是一个更弱小，更小心眼的角色……那濑户凛怎么办？ 宫侑在白井未郁的目光下莫名觉得自己无处遁形，嗫嚅了几下，还是没能再说什么。 而原本旁边正在小声讨论的其他部员们，也不知在什么时候统一静了音，连带整理衣服的幅度都自动缩小。 在这种带着无形压力的静寂中，濑户凛终于结束了和教练的协商，朝白井未郁走来。 濑户凛之前站的位置能够清晰听到他们方才的交谈。但她就像没听到一样，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难得没有像平时那样满是活力，而是情绪祥和地朝白井未郁笑了笑。 “白井同学，我能和你聊聊吗？” *** 外面的空气比闭塞的体育馆内部清新了不少，但气温也很明显更低。走出体育馆，两个人不约而同往手里哈了一口热气。 短暂的铺垫后，濑户凛先开口：“未郁……可以这么叫你吗？” 白井未郁“嗯”了一声。 “我先代宫侑向你道歉。”濑户凛无奈地叹息道：“那家伙性格有点恶劣，冒犯到你了。” “没什么的，我理解。” 白井未郁沉默着，斟酌了一下字眼才再开口：“我把那一球发回去，这件事在我这里就算扯平了。” 濑户凛定定看了她几秒，移开视线后从喉咙里溢出一声笑，“未郁……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白井未郁挑起眉，表情微微透出不解，“啊……为什么这么问？” “是由香跟我推荐的你，未郁应该已经听她说了吧？”濑户凛说，“她和我说，你以前是个很傲的人。但我完全看不出来啊。” 白井未郁犹豫了一会儿，回答时的声音很低：“她没说错。” “我以前……和宫侑有点像吧。”她遥遥望向天际，目光有些空，“可能没他那么恶劣，但是也挺有脾气的。所以也明白一点他的想法。” 白井未郁说完这话，后知后觉“啊”了一声。 原来那不受控制的愤懑情绪……不止是对宫侑，更是对着她自己的啊。 濑户凛露出并不意外的神色。她小步踱到白井未郁面前，把对方乱飘的目光引到了自己身上。 她好像对一切都心知肚明，但又什么都没说，只是对着白井未郁弯起了眼睛，随即话锋一转，“所以说，你很适合来排球部嘛。” 白井未郁正要开口说什么，濑户凛先竖起食指抵在嘴边，“嘘”一声把她要说 21.第 21 章 [] 白井未郁坐在座位上，目光紧紧停留在教室前端的时钟上。秒针“滴答”“滴答”向前挥动着，和她的心跳共鸣重叠在一起。 她深吸一口气，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可不知怎的，心跳反而不受控制越来越快。 ——今天，是她以“排球部经理”的身份参加部活的第一天。 其实昨天一时冲动答应了濑户凛后，白井未郁有片刻的后悔。但说出去的话绝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已经许下了允诺，就要好好完成自己的诺言。 ……既然已经答应了濑户学姐要照顾好排球部，至少这两个月，她绝不能辜负对方的期待。 今年春高乌野没有通过预选赛，不会和稻荷崎撞上……这样，也就算不上背叛了单推人的信仰。 白井未郁如此安慰自己，手指在桌面下敲击着膝盖。 等到下课铃一响，她先条件反射似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把旁边的江口凉子吓得一愣一愣的。 江口凉子回过神来，“未郁？你不去看看期中的成绩吗？” “不了，”白井未郁看了眼手机，背上早已收拾好的挎包，“我去排球部，先走了！” 江口凉子还未再说什么，对方已经如一阵风消失在了教室门口。她沉默须臾，看了眼窗边还在有条不紊收拾书本的北信介，咽了口唾沫，“去哪个排球部啊？” “……算了，我自己去看成绩。” 江口凉子扯了扯背包的带子，嘟囔着走到了放榜区。 公告栏前围满了人，她踮起脚尖，努力朝前面探出脑袋。 升学班的排名里，“白井未郁 第三名”的字眼高高挂在上端，站得最远也能清晰可见。 而她自己的姓名隐没在中间位置，稍没留神，江口凉子被挤到了人群最外圈，排名也消失在了一堆后脑勺中，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名字。 “……” 江口凉子愣愣望着上面的排名，手指不自觉绞紧了衣摆。 *** “还没有来吗？” 宫侑朝门口张望着，宫治站在他旁边手放在口袋里，往宫侑的反方向偏头，满脸写着“我不认识这个蠢货”。 角名伦太郎从他们旁边经过，一脸莫名其妙，“你们在干什么？” 宫侑：“什么都没干！” “哦。”宫治抬手用大拇指指了指宫侑，“那家伙想正式道歉，又拉不下脸去找人家。正在这守着呢。” 被戳穿目的的宫侑有些许恼羞成怒，揪住了宫治的衣领，“阿治，想打架吗！” “……” 角名伦太郎眯着眼睛，掏出手机利落地抓拍了一张宫侑气急败坏的身影，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陆陆续续进门的部员看到双胞胎这副样子，也全是见怪不怪的模样。 尾白阿兰：“他们两个精力也太充沛了。” 赤木路成：“一年级的还是老样子啊。” 跟在后面的一年级生银岛结闻言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犹豫着要不要试图去拯救一下这届一年级的形象，结果被赤木路成拉走了，“不用管他们，他俩现在没真正打起来呢。” 宫侑跟宫治吵了几句，终于看到北信介走进体育馆。他连忙迎上去，却并没有见到他预想中那个棕发的身影。 宫侑傻眼了，“北前辈，白井未郁……白井学姐人呢，你们没一起来吗？” “她说先要去处理一些事，不用等她。”北信介答道。 宫侑张着嘴站在原地，感觉这么久的等待全白瞎了一样，憋屈地蹙起眉。他站了几秒，扯了扯宫侑的胳膊，“走了，不等她了，我是不会跟她道歉的！” 宫治：“……之后你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还能避开她走？” 宫侑自动跳过了他这句话，强行把宫治拉走了。路过教练席时他瞥了一眼，黑须法宗并不在此处，只有大见太郎一个人在忙活。 监督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这个念头在宫侑脑海中划过，又很快被他遗忘在了身后。 等他们所有人换好衣服做好热身运动后，黑须法宗带着白井未郁姗姗来迟。 宫侑探出头，在人群中露出疑惑的神色。他看了监督几秒，若有所思，捅了捅宫治的胳膊肘。 “阿治，你有没有觉得……监督的脸色有点怪？”他小声问。 宫治闻言也抬头，半晌后轻轻“啧”了一声，“好像……有点？” 能看出黑须监督的笑容不太自然，有点僵硬，还时不时偷瞄着白井未郁的背影。 这种神色很少出现在这位经验老道的监督身上，双胞胎都有点奇怪。但黑须监督很快整理好了情绪，像往常一样，温和又不乏严厉地微微笑着。 “这位是从今天开始担任经理一职的白井未郁同学，大家昨天都已经见过了吧。”他和善道。 大家一齐点点头，很默契地没有提起那场由发球引发的闹剧。黑须法宗停顿了一会儿，再开口前先咳了两下，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咳，然后就是……” 他低头翻了一页手中的文件，还是没能憋住，神色慢慢古怪起来，“在白井的赞助下，排球部的部分设施要换新，等你们春高回来差不多就能用上新设施了。” “同时，白井为大家聘请了专业的营养师与按摩师。大家等下去测一下数据，营养师会根据大家的情况制定营养食谱……” 排球部的部员们：“？” 排球部的部员们：“……？？” 所有人把目光投射到白井未郁身上，大部分人的表情几近于空白，好像只是出于直觉，下意识往监督话音里的主语看过来。 白井未郁一如既往柔和地微笑着，似乎对这群大高个们古怪的神色毫无察觉。 “大家准备一下吧，”她平静地说，“营养餐并不强制大家按照食谱执行。但是如果有需要，学校食堂会直接为大家提供准备好的营养餐。” 她馋稻荷崎lv9的等级很久了。营养师和按摩师，都是lv9及以上才能解锁的高级投资。 既然已经成为稻荷崎的经理了，总得出一份力吧。游戏里的资源……当然要发挥到极致，这何尝不是一种物尽其用呢。 过了好久，排球部的现任部长藤原才先恍惚地出声，一副遭受重大打击的模样，“这些全是……白井同学的，赞助？” 白井未郁以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的表情点了点头。殊不知，她这副理所应当的神色，反而把插在众人心口上的刀子怼得更深了些。 即使是北信介，也露出了有些惊愕的神色。尾白阿兰在他旁边喃喃出声，“这就是高级住宅区的实力吗……” “等等。” 不知道谁在人群中说了一句，“ 22.第 22 章 [] 结束训练后，队员们喘着粗气。体力还算好的几个还勉强撑一口气立在原地，但也能清晰看到额头上朝下流淌的汗水。 白井未郁照着濑户凛在line上发来的注意事项，把消毒烘干后的毛巾挨个递过去。把最后一条毛巾塞到宫侑手里时，宫侑抓上了她外套的袖子。 “喂。”他低下头去，声音似乎还闷在胸腔里，显得有些不情不愿，“抱歉啊。” “……” 白井未郁的目光落在他拽着她衣袖的手上，“……你先给我松开。” “你先听我说完啊！”宫侑气势汹汹地瞪圆眼睛抬起头，又瞬间没了气焰，有些痛苦地皱起了眉，“我承认！那天我……” “你，先，给，我，把手，松开。”白井未郁表情有些难以维持，强撑着最后的理智一字一顿开口。 宫侑不是个迟钝的人，但也一时没搞明白对方如此脸色的由头，还有点委屈，“我，我在跟你道歉啊！” 白井未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平气和先把这一茬揭过去，“你的道歉我收到了。现在可以放手了吗，宫侑同学？” “……哦。” 宫侑还有些迷糊，但达成了“和白井未郁道歉”的结果，没太纠结这奇怪的过程。他撒开手，把毛巾盖在湿漉漉的头发上，擦拭起汗水来。 白井未郁沉默着放下胳膊，凝视刚刚宫侑碰过的校服。 肘关节处被宫侑揪起来了一小块，皱皱巴巴的，而且被汗水浸湿成了更深的棕黄色。 这个人，用刚刚打完球全是汗水和尘土的手，拽了她干净整洁精心熨烫的西服——！只是碰一下也就算了，他还不松手！汗水都渗进去了！ 她苦大仇深瞪着突起的这一小角，恨不得用目光把这块布料剜去。 宫侑还在为顺利取得了新任经理的原谅而洋洋得意时，白井未郁单方面和这位学弟结下了不可解的梁子。 “侑同学。”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你这段时间能离我远一些吗？” “啊？为啥？” 白井未郁用力抿着嘴角，“我怕我起杀心。” 在宫侑发懵片刻后愤然响起的“为啥啊”和宫治毫不遮掩的嘲笑声里，白井未郁抬脚去了二楼仓库，开始做最后的清点和整理工作。 她拉开仓库的门，核对了一遍存放的消毒剂和运动饮料冲剂的数量，都没什么问题。 白井未郁低头，在表格上打了个大大的勾。余光瞥见自己硬挺的西服布料，她撇了撇嘴，神色忧郁地叹了口气。 她的经理服要明天才能到，所以现在还穿着不易行动的裙装。 虽说她没娇气到这都忍不了的地步，但想到要这么举步维艰地钻进仓库做整理，而且衣服还会更脏，心情不可避免差起来。 室内鞋踏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吱呀”的声响，又在仓库门口停下。北信介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我来吧。” 白井未郁诧异地转过头。北信介站在门框边，手上带着橡胶手套，显然并非客套。 “北同学，部员只负责打扫一楼。”白井未郁提醒道。 “没有关系，我已经把一楼打扫完了。” 白井未郁想了想，恍然发现在其他部员结束训练后在休整或闲聊时，北信介已经换上了这身行头。 她摇摇头，把碎发别在耳后，拎起了仓库置物架上同款式的手套，“谢谢你，北同学，但不用了。既然一楼已经打扫完毕，那就准备回家吧。” 北信介：“那……” “白井同学！”大耳练不知何时出现在二楼，朝白井未郁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从仓库先出来。 等到白井未郁不明所以走出来，大耳练开口道：“不用客气，全交给信介就好。那算是属于信介的一种‘仪式’。” “……为什么这么说？”听到“仪式”二字，白井未郁神色微妙。 这个形容，让人不自觉联想到神社啊驱魔啊什么的东西上啊。 “虽然我说不清楚具体的缘由，但是打扫卫生算是信介坚持的习惯。” 大耳练斟酌着语句说：“他这个人就是由习惯组成的……放心交给他吧。” 又是……习惯？ 白井未郁把手抚上二楼走廊的铁栏杆，被温度冰得哆嗦了一下。凉意顺着指尖蔓延，栏杆却又因为手指的温度而开始发热，重新传递到指尖上来。 “大耳同学。” 她垂下眼眸，松开手捻了捻指尖，“对于北同学来说是习惯，但对于我来说，这是北同学分外的事，同时还是我分内的责任。” 本来经理就要负责整理仓库，不该因为她个人主观情绪上的喜恶，把任务推到其他选手身上。 但话说回来，打扫卫生这种繁琐小事，在无外力因素全看自愿的情况下，居然也能成为习惯吗。那个人……到底是由什么构成的可怕个体啊。 她朝大耳练点点头，走进了仓库。 “北同学，你去换衣服吧，这里我来就好。” 仓库离她刚刚和大耳练站立的地方不远，北信介能大概听到外面的交谈。他并没有回绝，而是露出赞许的神情放下了抹布。 “靠近角落，你不太好处理的部分我已经收拾好了。”他淡淡道，“剩下把最外面的部分清理掉就好。” 他所指的，是进仓库最外围那块没有置物架的空地。 那块落不到灰尘，按照濑户凛的说法，甚至大部分时候根本都不需要打扫。 “……北同学。” “嗯？” 光晕透过仓库的窗户朦胧地罩在北信介身上，把他浅白色的头发染成了与眸子近似的颜色，柔和又暖洋洋的。 白井未郁垂下眼帘，许久后笑了一声。 “没什么，只是感觉……”她在这里卡了一下壳，“我又欠你人情了啊。” “为什么这么说？”北信介回忆了片刻，朝她摇摇头，“只是一点协助，这算不上人情，白井同学。” 他看过来的视线很平和，很安定，和屋内昏黄色的光有些相像，“而且，我们现在是同伴吧。” ——既然是同伴，那么在对方有困难时拉上对方一把，是很正常的事。 白井未郁心神恍惚，下意识道：“可是这是你分外的 23.第 23 章 [] 由于体育祭的原因，白井未郁才上任一天，又被停了部活。她也倒乐得还不用早起去陪同排球部早训，难得起得比平时还要晚了些。 她一直坚定认为北信介的发色是少数，直到她如往常一样走进教室。看到坐在自己旁边的白色短发女生时，白井未郁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班。 “凉，凉，凉子？你？” 江口凉子原本趴在桌子上补觉，听到白井未郁的惊呼声，恹恹抬起头，“怎么了？” “你的头发，”她咽了口口水，头次发觉语言是如此匮乏，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表达自己的震撼之情，“怎么染成白的了？” “噢，因为咱们班不是白组吗。”江口凉子又趴在了桌子上，只露给白井未郁一个一尘不染的后脑勺，“不少学生都会把头发染成阵营的颜色的，待会还会有一大堆白毛进来，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那也不用剪这么短吧？” 江口凉子顿了一下，手指摆弄着自己与耳根齐平的发梢，语调死沉沉的，“昨天心情不好，想换个发型换个心情。” 直觉告诉白井未郁不要去深挖凉子心情不好的原因。她点到为止，把挎包放在了座位上。 可在白井未郁坐在自己的座位后，江口凉子却翻了个面，把原本垂直抵在胳膊上的脸朝向了与她相反的一边。 ……不会在因为她生气吧？ 白井未郁不可遏制产生这样的念头，原想搭上凉子的手忽然就迟疑了。 她没弄明白一向开朗的友人态度突如其来的转变，有点无措，下意识绷直了唇角。桌面被人轻轻敲了两下，白井未郁回过神，看到北信介站在她桌子前。 “白井同学……不，白井。”北信介有些生硬地临时转变了称呼。 “北同学，咳。” 白井未郁讪讪咬了咬下唇，第一次觉得姓氏离开了“同学”二字实在是拗口，“北，怎么了？” 在阿兰昨天晚上满是不解的吐槽里，他俩说话时总在姓氏后面加个“同学”的尊称实在显得太生分，太疏离了。 按照对方的原话，“你们难道不是一个班的吗，怎么整天‘同学’‘同学’的，直接叫名字不就好啦！” 虽然现在看来，很明显，双方都对这种转变不是很习惯的样子。 尽管面上的表情有轻微的不自然，北信介的话音依旧是平稳的，“排球部要先去集合，先拍一张合照。” “啊，哦。”白井未郁愣愣应了两声，从座位上站起来，“我马上就去——” “你加入排球部了？” 一道女声插进他们的谈话中，江口凉子坐直了身子，直勾勾与白井未郁对上视线。 白井未郁觉得此刻凉子的神色有些异样，却无法说出具体哪里不对。她试探地“嗯”了一声，“对，已经把入部申请书交上去了。” 江口凉子垂下眼帘，又趴了下去。 “那快去吧。正式开场前，参赛的社团确实是要拍合照的。”她的声音闷在交叠的胳膊里，很含混模糊，“我要再睡一会儿。昨天去染发，回家太晚了。” 原来是因为睡眠不足啊……是她多想了。 白井未郁松了口气，内心为方才过分揣测狠狠敲打了自己一番。她拿起桌面上的白色发带和统一派发的运动服，尽量放轻脚步好不打扰到凉子，慢慢走出了教室。 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江口凉子换了个姿势。 她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只是出于本能，把头埋得更深了些。 * 在更衣室换好衣服，白井未郁一边往额头上绑着发带，一边走到了场馆中央。 大部分部员都已经到齐，放眼望去，三种颜色的衣服分散排列在体育馆里，极具视觉冲击力。 银岛结正苦苦和自己的发带挣扎。因为看不到后脑勺，发带怎么也系不上，最后他自暴自弃一甩头，把发带全缠在了脑门上。 他生无可恋地瘫在了地上，白井未郁实在看不下去，走过去轻轻把他头上的红带子扯了下来，“我来帮你吧。” 银岛结身躯一震，结结巴巴道：“是是是白井学姐吗？” “是我。”对方这一动，原本已经快解开的发带反而更紧了些。白井未郁赶紧攥住发带的末梢，“你先别动，我给你解开。” “好好好好的！” 小男孩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猛地拔高了音量。红色从耳根蔓延到两颊，整张脸像颗熟透了的苹果。 白井未郁看不到他的脸，很满意对方不再动弹，把发带在他的后脑勺打了个漂亮的结，松开手，“好了，去吧。” 她转过身，却对上了一众高三学长虎视眈眈的目光。 白井未郁：“……？” 她刚入部时那位认真讨论“稻荷崎终于和枭谷一样豪门”的学长中村率先冲过来，手握黄色发带，眼含热泪一般，“白井！也帮帮我！” 而另一边，藤原部长恶狠狠搓了一把银岛结的的短发，“哈，可恶的一年级生！” 在一阵兵荒马乱中，同样戴着白色发带的濑户凛站在体育馆大门，用力拍了两下大门，“你们收敛一点。” “噢，濑户来了！” 中村如同经受了圣光普照，闭上了眼，大有下一秒就要升天的趋势。 “我从入部以来就拥有的梦想，见到两个女经理……我死而无憾了啊！”他哽咽着。 “戏真多。”濑户凛鄙视道，成功仅凭一句话就打回了学长全部的兴奋。中村学长宛如一张失去表情的原画，失魂落魄地飘走了。 “排球部的，都赶紧来集合了！”她手放在嘴边团成喇叭的形状，朝体育馆里喊。 白井未郁想去帮忙叫人，被濑户凛揪了回来，“我来就行。待会儿拍照记得跟着我，咱俩站前面。” 人流慢慢朝门口汇聚过来，整整齐齐围成半圆形排列好。 来帮忙拍照的摄影部同学握着相机，视线在平均身高180cm的人墙上徘徊了一会儿，语气很沉痛，“所以我才不想帮运动社团拍照……” “哎呀，别浪费时间啦。”濑户凛和白井未郁站在最前面。她笑吟吟地，靠过来挽上了白井未郁的手臂，另一只手在白井未郁脸颊边比了个剪刀手。 “好了，拍吧！” 摄影部同学调试着设备，“准备好了吗？三……” “哎！” 后排爆发出一声痛呼，“谁踩到我脚了！” 紧接着宫治的声音也惊恐地响起来，“学长，你别往我这边倒啊！” “等等，在拍照呢！”濑户凛转头吼道，试图把 24.第 24 章 [] 等部员们走得差不多了，白井未郁躲在体育馆的角落，偷偷打开了乌野的群聊。 西谷夕：【考试顺利通过了！】 西谷夕：【图片.恰好卡在及格线上的试卷.jpg】 西谷夕：【图片.拿着试卷僵硬微笑的缘下力.jpg】 西谷夕：【多亏了缘下给我们补课！】 白井未郁点开那两张图片，不禁弯起了唇角。 白井未郁：【恭喜。】 白井未郁：【接下来可以安心训练啦。】 菅原孝支：【白井同学最近也该期中考了吧？怎么样？】 这几天的精力全在排球部上，白井未郁还真没太留意期中考成绩。她走到公告栏旁边随手拍了一张，一边往操场走一边打字。 白井未郁：【图片.稻荷崎高二期中成绩排名.jpg】 她发完这条消息，正好走到了白组的区域。她随手把手机揣进运动衣的口袋，去找老师签到。 却不知道，群聊在她发完消息后沉寂一瞬，随即消息爆发式增长起来。 菅原孝支：【哇，这是排在年级的前三名吧。】 西谷夕：【好厉害啊白井同学！】 田中龙之介：【噢——！！】 田中龙之介：【但是白井同学在稻荷崎高校啊，兵库县……还挺远的。】 木下久志：【去搜了搜，稻荷崎的偏差值好高。】 木下久志：【等等。】 木下久志：【新闻说，稻荷崎排球部连续两年第28次进入全国大赛？】 这条消息发出后，群聊有片刻地凝滞，随后消息更猛烈刷起来。 东峰旭：【啊？！！】 泽村大地：【？】 缘下力：【这不就是兵库版的白鸟泽吗？】 菅原孝支：【诶……】 木下久志：【完全是强豪学校啊。】 成田一仁：【突，突然好有负罪感是怎么回事……】 * 白井未郁和排球部的项目全在后面，现在她相当于无事可做。偏偏有巡逻的老师在，她不敢玩手机玩得太过火。 吹奏部和三个阵营各自的演团在为开幕式做准备。伏原由香站在吹奏部的区域，一改之前的温吞模样，严肃地和几个部员交待些什么。 察觉到白井未郁的目光，她抬头弯起眼睛，对她遥遥颔首示意。 正打算偷溜的白井未郁一僵，强装镇定点点头，然后假装去厕所，头也不回跑去了排球部的区域。 江口凉子作为班长，要组织演团的工作，她不太好意思去打扰人家。比起一个人待在喧闹的阵营区域，还不如去没什么人在的排球部，那边显然更适合浑水摸鱼。 她走到排球部的帐篷处时，黑须监督正和隔壁田径部的教练闲聊。两人端着保温杯坐在小板凳上，看起来很是岁月静好。 前提是，忽略田径部教练如同铜钟的大嗓门和情不自禁挥舞的手臂。 大概是吐槽得太投入且真情实感，田径部教练甚至都没发觉她的靠近，唾沫星子伴随着转换的手势在空中乱飞，“仙台的那个教练出了名的功利心，还有脸接受采访，我呸！” “那孩子很有跑步的天赋，就是摊上这么个教练。真是倒霉……” 仙台的教练？哪个学校的？ 白井未郁还想再偷听几句，但黑须监督看到她过来，捂嘴轻咳了一声。田径部教练立马心领神会，闭上了嘴。 黑须监督笑眯眯的，“白井，怎么这么早就来这边了？” 白井未郁其实有些怕黑须监督。他表现得一直很温和，严厉但情绪平稳，即使发脾气也不会太过分。但站在他面前，气势好像会不自觉先缩一截。 她乖巧地立正，“我没有比赛，来这边待一会儿。” “哦，好。”黑须监督点点头，又端着保温杯转了回去。只是两位教练的谈话声明显缩小，并且避开了之前八卦的话题。 白井未郁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最帐篷里面玩起手机。 她本想再回复一下乌野群的消息，看到他们讨论的话题后，她面色一僵，如同见鬼一样迅速退出了line。 她忘了把自己的学校打码了。 不，其实打不打码的问题不是很大。反正，乌野也早晚要知道她在稻荷崎读书的。 但是被这么讨论，白井未郁的羞耻心还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不敢再点回群聊的页面。 她沉默了几秒，搓了把脸，照常点开《飞翔吧！排球！》的游戏。结果刚切入主页面，【选手投资】一栏忽然变成了灰白色，还挂上了一把大大的锁。 点击锁头的标识，系统自动跳出提示：【选手个人投资已更新 暂时锁定中】 【解锁需要接取并完成任务：结识特级排球教练】。 白井未郁盯了这行几秒，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 强行要求她做任务？ 不是，【高级排球教练】完全够用了吧！为什么非得要她去接触那位云雀田吹先生啊？ 白井未郁摩挲着手机光滑的玻璃屏，眉毛微微皱起。 这段时间，她和父亲除了早晚的问好基本没有其他的交流。让她从父亲的关系网切入，去结识国家队教练这么大的人物……实在太为难她了。 连着在乌野群聊和游戏里遭遇两次滑铁卢……今天绝对是她的水逆日吧。 宫侑报名了和宫治一起的两人三足走，去报道点时恰好路过排球部的帐篷。 看到坐在里面满脸风雨欲来的白井未郁，他停下脚步，出于20%同部门的情谊和80%的好奇心问了声，“你咋啦？” 白井未郁揉搓着自己冰凉的指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哦，我要死了。” 宫侑：“你说什么？！” 她抬起头，才发现面前有个人似的，语气扬起刻意做作的惊讶，“诶，是宫侑同学啊。” “不然谁在问你话啊！鬼吗！” 宫侑眼神赤裸裸传递出不满的情绪。他索性坐了下来，棕黄色的眼珠转了一圈，最后紧紧锁定在白井未郁的手机上，“到底遇上了什么事？你不说出来，也没法解决啊！” 这家伙也太敏锐了些吧。 不过虽说他总表现得人嫌狗憎……倒也不是完全不会看别人心情。白井未郁心里居然浮现了些诡异的欣慰，结果下一秒，宫侑就被后面冲过来的宫治狠狠锁住了喉。 “你在这里磨蹭些什么啊！”宫治磨着牙，朝他耳边大吼，“两人三足要检录了，难道你要我一个人弄出三足来吗！” 白井未郁：“……啊。” 该怎么说呢，也倒不出所料。果然，她不该那么武断地认为，宫侑还有会体谅别人心情的一面的。 宫侑呼吸不上来，痛苦地拍打起宫治的胳膊。见到这情景的白井未郁沉默片刻，收回了上面她对宫侑的好评。 他会善解人意理解别 25.第 25 章（元宵节加更） [] 下午的日头很晒。临近冬季，好不容易今天放了晴，阳光却只是刺眼，不带任何暖意。惹得人凭空烦躁。 白井未郁报名的唯一项目是跳长绳。江口凉子在给她分任务时大概也有优待在，分了个相对轻松些的项目。 但正是因为太轻松，又是临时组建的队伍，根本没有人在意成绩。 出于也没练习过几次的缘由，来参加跳长绳的成员大多抱着比完就解散的心态，无精打采的，才跳三下就断掉了。 指导老师拿着成绩单，气得手发抖，高举着喇叭破口大骂，“体育祭举办就是为了看你们的合作能力！你们的合作呢？” 白井未郁缩着脖子，感觉老师的责骂一时难以结束，索性找准空隙偷偷跑掉了。路过正在歇息的拉拉队时，她和江口凉子打了个照面。 对方正笑意盈盈和其他班的女生聊着什么，白色短发在阳光下微微晃动着，显得她极为耀眼。凉子看到她时似乎愣了一下，又扬起灿烂的笑容，对她挥了挥手。 白井未郁也朝她挥挥手。 果然，早上的是错觉吧。 她回到排球部的帐篷下时，人已经聚拢起来。银岛结正在和中村学长一起做热身活动，仔细而缓慢地拉伸着。 见她过来，中村热情洋溢地从原地跃起来，惹得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投以奇怪的目光。 他不以为意，大声呼喊着白井未郁的名字，“白井！这里！” “来了。”白井未郁小跑过去。负责接力的四人已经换好了排球部的部服，枣红色的长袖外套罩在运动衫外，张扬又显眼。 她拿着赛程表，最后跟他们核对流程：“第一棒角名，第二棒银岛，三棒是宫治同学，第四棒由中村学长收尾……学长，你拿着排球干什么？” 一旁围观的高二生和高三生闻言，不知怎的，非常统一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人群里赤木路成迅速偏过了头，看他震动的肩膀，似乎是在……憋笑？ “白井，你不知道吗？哦对，你是后转来的。” 学长阴森森笑起来，呲出一口白牙，“这个接力赛，可不只是递接力带那么简单哦？” “不只是接力？” 不止是白井未郁，这下一年级生们也都露出了发懵的神色。一帮人伸长了脖子愣愣站在那里，像一群呆头鹅。 还是藤原部长先于心不忍，为他们解释起来，“在接力时，要表现出各个社团的特色……也就是说，你们要抱着排球跑，快到接力点的时候垫球，把球垫给下一个人。” 他说这话时语调很平稳，好像在心里早就预练过无数遍这个情景。但话尾没绷住的尾音还是暴露了他强行绷住的笑意。 银岛结没控制住，满脸惊恐地叫了声，“不是，等等，当着全校的面？” 藤原部长沉重地点了点头。中村学长搭着他的肩膀，幸灾乐祸地笑出声：“不然你们以为高二高三为什么不愿意参加？都是这么过来的哈哈哈哈……” 角名伦太郎静默了几秒，默默把接力带从身上摘了下来，谨而又慎地放回在了桌子上。 结果中村学长眼疾手快，捞起带子又塞回了角名的手里，“来来来，别客气！” 白井未郁头次在角名的脸上见到这种表情。 他走到银岛结面前，一反平时提不起劲的状态，面容透露出被压迫的不甘，“等下垫球请一定要接到，拜托了。” 银岛结哆哆嗦嗦“嗯”了一声，像只装了发条的机械木偶一节一节转向了宫治的方向，第一次用上敬语，“宫治同学，拜托了。” “知道了，我会接到的！”宫治头疼地捂起头，对中村学长不甘心地道，“学长，你怎么不早说啊？” “因为我们高一的时候，我们的学长也没跟我们提前说啊，这就是排球部的传承！ 中村学长叉腰嚣张地笑起来，“认命吧阿治，没事，还有我陪你们呢！” 不，你明明是想近距离看笑话。所有人盯着中村学长猖狂的笑容，同时如此想到。 本来因为没轮上自己参加还兀自生闷气的宫侑眼睛一亮，活像只斗赢了的公鸡昂首挺胸，围着一年级的几人转起圈来。 他还刻意在宫治旁边多绕了几圈，阴阳怪气道：“哎呀，阿治，待会一定要接得漂亮噢！” 宫治瞬间失去了一向稳重的神色，目光阴沉，毫不犹豫给了宫侑一头槌。见双胞胎似乎又要打起来，中村学长见好就收，赶紧上前把二人扒拉开：“停——！” “你们往那边看看其他社团，会发现排球部已经很仁慈了。” 他说完这句话微妙地停顿了一瞬，迅速对白井未郁补充上一句，“白井，你不要看。” 可惜他这话说晚了些，白井未郁动作大于思考，身体在脑子动起来前先转向了其他运动社团的区域。 然后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全社团统一赤果着上身，只穿了一条泳裤的游泳部。 白井未郁：“……” 中村学长：“白井，都说了你不要看……白井？未郁？未郁！别羞愤欲死啊未郁！” * 所有运动社团站上了起跑线。和赛场另一边气概磅礴气吞山河的拔河比赛不同，这边的赛场一片死气沉沉，所有高一生的眼眸都失去了光亮。 白井未郁的目光自动跳过游泳部，缓缓滑过其他社团。手里拎着弓后背背着箭筒的弓道部，握着一根竹竿的跳高部…… 纵观全场，排球部竟然算是最正常的一个。 话说游泳部的不冷吗？虽说兵库县的气候不算严寒，但是十一月份的天只穿一条泳裤…… 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是什么社团？手里还拿着竹剑，应该是剑道部……头上还带着面罩，感觉好笨重的样子。 白井未郁局促地收回了目光。 她总觉得该给这堆壮士们做点什么，才算不辜负他们的付出。于是白井未郁索性去体育馆抱了水杯回来，额外冲了几杯运动饮料。 在她抱着灌满水的水杯走回排球部的帐篷下，比赛已经开始。跑在最前面的自然是田径部，而最后一位同样毫无意外，是剑道部。 剑道部成员似乎自己都已经放弃了比赛。说是接力赛，却两个人一起前行，其中一人背对跑道慢慢踱步，两个人面对面击打着竹剑。 ……看起来好辛苦。怀揣着如此的念头，白井未郁瞬间对剑道部肃然起敬。 角名很快跑到了接力点。他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抛起球后用手臂打在球的下端，球稳稳当当飞到空中，“银岛。” “没问题！”银岛结接到了这一球，把排球夹在胳膊肘下，飞快朝下一接力点奔去。 角名喘着粗气慢慢走回帐篷下，白井未郁站起身，殷切地递上水瓶，“辛苦了。” “多谢。”角名接过水瓶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视线落在维持着别扭姿势的剑道部上。 白井未郁以为对方也是觉得剑道部精神可嘉，正要开口，却听到角名语调略显疑惑道：“剑道部……是不是串到其他跑道上了？” “什么……？” 白井未郁一愣，望向因为方向感缺失而正往内圈跑道上偏移的剑道部成员。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寒意顺着脊骨缓慢爬上头皮。 她深吸一口气，从座位上站起来，“得让他们停一下，再这么偏下去，会占到咱们最内圈的跑道的。” 占了跑道倒是小事，但剑道部成员都带着面罩，视野极为狭窄，还有一人背对着跑道。 要是因为没看到路，和队员相撞出了什么安全事故……那才是大事。 26.第 26 章 [] 他们打排球的，都有一双可能算不上漂亮，但护理细致的手。白井未郁以前没特意去关注过，但记忆却似乎很清晰，一帧一帧在她眼前划过。 中村学长的手掌宽大，五指和掌心都覆着一层薄茧，指甲修剪到不露出指头的位置。训练时他用这双有力的手掌撑地，接球，拦网。 白井未郁坐在走廊处，护士和医生在她面前不断经过。她似乎充耳未闻，只是愣愣盯着自己的手。 “白井。”有人坐到了她旁边，把一瓶从便利店买回来的罐装奶茶塞进她笼着的手中。 温热的触感透过铁质杯沿传递到她手心，她意识回神，轻轻叫了一声那人的名字。 “北，你来了。” 北信介关心的话语落在她耳边，却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迷蒙蒙的，“太晚了，你先回去吧。” 白井未郁摇摇头，“我在这儿呆一会儿。” 她搓动着手心的饮料，想要从中汲取到些暖意，可手却止不住发抖，饮料几次要滑落到地上。于是她索性把饮料放在一旁，“中村学长怎么样了？” “诊断的结果是掌骨不完全性骨折。另外食指的甲盖受外力掀起，需要拔除。” 北信介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一贯稳定让人安心的话音似乎没什么变化。但白井未郁的心脏却被这一句话攥紧，连带着呼吸似乎都变得困难起来。 手指的指盖整个被掀起来了，难怪会流血。 她捕捉到“骨折”的字眼，又不太懂这种情况对打排球的影响，问：“严重吗？” “……不严重。恢复得好，将来不会有什么影响。” 白井未郁似乎从他短暂的沉默中读出了什么，“……但是？” 北信介平静的语调出现了些许波动。他望向病房，轻轻呼出一口气说，“医生说，恢复期保守要三个多月。” “三个多月……吗。” 排球部挂在窗边的日历，上一页还没来得及撕去，停留在昨天“11月10日”的日期上。 而往后翻到1月5日，那时的中村学长兴高采烈拿着红色水彩笔，圈出数字后在旁边写上瞩目的“春高”二字，附带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今天距离春高的第一天，还有不到两个月。 “我去接点热水。”白井未郁垂下眼，猛地从长椅上站起来。热奶茶被带到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北信介没有拆穿她有些蹩脚的借口，说：“好。” 陪同中村来医院的除了叫救护车的她和北信介，还有黑须监督和高三年级的教务处主任。 她快步走到热水间，隐约能听到屋内传来些强压怒意的说话声。 黑须监督正站在里面举着手机，满脸怒容。白井未郁犹豫了一下该不该进去，黑须监督留意到她，朝她点点头后走到一旁。 监督似乎并不太想在白井未郁面前展示出与他人拉扯的一面，再次刻意压低了音量。 但白井未郁还是听到了他电话的内容：“我相信剑道部的那几个孩子不是故意达成这个结果的。但是，我需要替我负责的选手讨个说法。” “为什么我们经理去找剑道部协商时，剑道部要拦住她不让她离开。另外，赛场上出现严重的安全隐患，裁判组就没人留意吗？” 对面自知理亏，只反复重复着道歉的语句。 黑须监督难得失了风度，语气再也不能保持平和，气息不稳地对电话另一头质问：“你们知不知道，受伤的孩子是排球部的小王牌，两个月后将迎来他高中的最后一场比赛？” 最后一场比赛。 白井未郁险些没拿住手中的纸杯。她手忙脚乱把打开的热水龙头关掉，但还是有几滴水溅到了她的手背上。 水渍很快消失不见，留下星星点点的红痕。她迟钝地感觉到疼痛，打开冷水冲洗起手背。 啊，是的啊。中村学长是高三生，参加完今年的春高，他就要退部准备就业或升学。可是，长达三个多月的恢复期…… 他赶不上今年的春高了。 她缓慢搓了搓被冷水冻得通红的手，感觉自己的思维好像被分割成两份。 理智的那部分劝说她不要自怨自艾，她已经尽力了。在当时的情境下想要保持住成绩不作废，找剑道部沟通是正确的选择。要怪只能怪她运气不好，遇上这么几个讨人厌的家伙…… 可感性跳出来更大声地反驳，说她太理想主义，太理所应当，居然认为只要是相对合理的建议就会被所有人接纳。还太贪心，妄想排球部和剑道部两边都能讨到好。 明明如果她不考虑那么多，从最开始就直接去找裁判要求暂停比赛的话，最后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她抽出几张纸巾擦干净手上的水渍，掏出手机，发僵的手指一点点拨动着页面。 【欢迎来到《飞翔吧！排球！》 】 【止痛治疗药 已加入购物车】 【效果说明：受伤就要好好接受治疗，遵照医嘱服药。可以减少20%选手在受伤状态时的痛感。】 她拖动针管的图标，想要喂给阵容里【状态：重伤】的q版小人。可下一秒，游戏冷冰冰弹出提示：【选手个人投资 锁定中】 【解锁需要完成前置任务：结识特级排球教练】 【选手个人投资 锁定中】 “……为什么。” 白井未郁指尖僵硬而用力地戳着屏幕。 在系统不厌其烦的提示里，她忽然近乎崩溃，反复呢喃着这一句，“为什么。” 明明是系统商场的唯一的可购买药品，甚至效果仅限于减少痛感，都无法加速恢复或者直接让选手恢复如初。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也要归类到投资的范畴里？ “怎么了……冷静一点，白井。” 监督的话音把白井未郁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失神地抬起头时，黑须监督出于不想让面前的孩子更担心的想法，收敛好情绪，沉默着把他焦躁担忧的那面隐藏了起来。 他假装没看到白井未郁刚刚临近崩溃的模样，故作无事笑笑，“你要不要去看看中村？” “……现在吗？” “他已经包扎好了，去看看吧。”黑须监督拍着她的后背，力道温柔地往前推了她一把，“那家伙，精气神还不错啊。” * 白井未郁本以为，“精气神不错”是监督为了让她安心下来的托词。走进病房时，她不由得愣了一下。 中村学长右手被纱布裹成了熊掌状，里面还垫了块板子。 可他依然乐呵呵的，对自己的状态毫无察觉一般。看到白井未郁走进病房时，他扬起自己的熊掌挥了挥，“呦吼，白井！” “中村学长。” 尽管心里还是担忧的情绪占据大头，见对方这幅活力满满的模样，白井未郁心里一直紧绷的弦总算松了些。她坐到旁边的陪护椅上，“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那么疼了，多亏你及时反应过来，叫了救护车。Thank you～” 中村学长说着，看了眼对面墙壁上镶嵌的钟表，惊奇道：“这么晚了啊，你还不回家？” “我跟家里打过招呼了，今天晚回去一会儿。”白井未郁说。 明明断的是掌骨，中村学长却好像被 27.第 27 章 [] 稻荷崎高校旁有一条上坡的公路，有些偏僻，很少有车辆会从那里经过。久而久之，这里成了排球部进行体能训练的地点。 经过几天的经理工作，白井未郁对早训的流程轻车熟路。她提前准备好了水瓶在终点等待，手里掐着表。 早晨的空气有些稀薄，天色也尚不明朗，但似乎没什么能拦得住排球白痴们的运动热情。两个相似的人影鬼叫着朝她奔来，惯性驱使下到达了终点后又往前跑了一小段距离，速度才减慢停下。 白井未郁摁下了表，熟练地从箱子里捞出双胞胎的水瓶，“辛苦了。” 宫侑急喘了几声气，没理她，叉腰整理着自己的呼吸。 自从中村学长受伤以来，他时不时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就像是进入了某种忘我状态，对除了训练外的一切事物充耳不闻。 而一般这个时候，只有…… “阿侑，白井学姐在叫你。” 宫治同样急促大口呼吸着，但基本的礼貌还在。他过来拿走了他们二人的水瓶，说：“多谢。” 白井未郁摇摇头示意不必在意，掀开笔记本，记下双胞胎到达终点的时间。 随后到达的是藤原部长和几个三年级前辈，紧跟着，保持匀速的北信介也出现在了公路尽头。 人逐渐多了起来，白井未郁依次把用时记录在笔记本上，向后望了望，“还有谁没到吗？” “齐了吧。”清点完人数，宫侑从忘我状态中苏醒过来，“阿治，走啦！去食堂买营养餐。” 宫治：“啊今天还买吗？连着吃了好几天了，我想吃点别的……” 白井未郁把他们用过的水瓶放回箱子里，藤原部长走过去，正打算帮忙，却看到北信介已经接过了箱子。 二人朝学校的大门走去，只留给后面成员两道高挑的背影。 白井未郁的身高没有比北信介矮太多，体态又好，身上和北穿着款式一致的社团外套。两人并肩走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藤原愣了一下，扯过旁边大耳练的肩膀，说：“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两个有点不太对劲？好像……有点那方面的意思？” “不对劲？” 完全没接触过这种话题的大耳练眉头一皱，回忆了一下两人最近的相处，“没什么不对劲的吧。” “如果是指信介总帮白井的忙，白井毕竟是女孩子，正常。” 藤原手扶着下巴，露出沉思的表情，“嗯，我倒没觉得，是信介有那方面的倾向……” 他相信北信介的协助只是出于个人的良好教养和对朋友的关怀之心。信介一贯如此，无论对于排球部的哪位成员，都是相当于基石的存在。 但是白井的态度…… “好奇怪啊。” 说依赖还不恰当，信赖倒适合，但并不能全面概括她那别扭的态度。她偶尔会对信介露出疑惑但向往的的神色……等等，疑惑他还大概能明白是出于什么原因，为什么有“向往”的表情啊？ 喜欢一个男生，怎么想，都该不是这种神色啊？！ 藤原部长的表情渐渐凝重。他忽然觉得自己真是老了，居然怎么也无法读懂只比自己小一年的学妹学弟的思路。 他叹了口气，推着大耳练的后背往前走，“好了，好了，当我没说——” “——诶？怎么都堵在前面了？” 走在最前面的双胞胎不知什么时候停下，白井未郁低头没看前面，撞在宫治的后背上。 “好痛！”她揉着撞红的鼻尖，想瞪过去，在看清楚二人的表情后眸光变成疑惑。 宫侑仰头在看学校公告栏，整个人大写着“不爽”二字，光从后背就能看出低气压。宫治比他好些，但也没好到哪去，垂在大腿两侧的拳头紧紧握着。 她心里“咯噔”一声，强行从双胞胎中间挤进去，“发生什么……” 公告栏处层层叠叠粘贴着的体育祭宣传单的上方，新张贴上了一张处罚告示，是关于剑道部的。 排球部跟着后面的部员也全都围了过来，赤木路成踮起脚尖，试图在拥挤的人群里杀出重围，“让一下，我——看——不——见——” 藤原探出头，只大概瞄了一眼，果断把还在努力张望的赤木路成拉走了，“没什么好看的，走了！吃饭去。” “学长，等一下——！” 赤木路成不舍的声音渐渐远去。白井未郁目送他们走远，注意力又重新放回那张告示上。 上面的内容大概是经过几天的讨论，学校终于决定出对体育祭一事的处罚。 剑道部参加接力赛的几名选手被要求停止一年的部活，扣除社团分，并承担起中村学长的治疗费用。 而拦住她的那几个一年级生却只停了一个月部活，并写悔过书。惩罚不痛不痒，更像是单纯走了个流程。 “二年三组白井未郁同学，涉及打架斗殴，尽管事出有因，但仍需要写悔过书反思自己的行为……？” 银岛结看清楚最后一条的具体内容后气的发抖，眉毛因为郁闷和不服气拧成了个死结，“白井学姐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写悔过书！” 他焦躁地舔了舔嘴唇，唇央因为刚刚的剧烈运动和秋冬季的干燥天气有些干裂，“中村学长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最后处罚是这个结果，我无法接受！” “……冷静一点，银岛。”白井未郁说。 她似不意外这个结果，即使看到自己的名字也在上面，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明显地表露出不快。 她平静地掏出手机，“咔嚓”拍下了这张告示，逐一把拦住她那几人的名字刻在脑海里。 “好了，去吃饭吧。”白井未郁收回手机，催促起仍围在她身后的人群。但没有人走开，所有人都仍一言不发面色不善地站在原地，目光锁在那张单薄的纸张上。 白井未郁闭眼轻轻叹了口气，再睁开眼时，她把话音又放得轻柔了些，“这件事我会用我的方式解决，大家不用担心。” “再不去吃饭，就可能赶不上第一节课了。”她说。 原本一阵紧绷的人群总算有了些许的松动。慢慢有一个人走开，随后是第二个人……到最后，只有宫侑宫治二人在公告栏前没有动，牙咬得死死的。 北信介离开时，肩上还背着经理的挎包。他从始至终未对这张告示的内容有任何评价，只是走前对白井未郁道：“我先代你把包放回去。” “麻烦你了。”白井未郁点点头，“我随后就来。” 北信介走后，宫侑那道短粗的眉毛立刻扬了起来。 他眼睛里含着些不甘，嘴唇反复张开又闭上，发出声音时带着并非针对白井未郁的刻薄埋怨，“‘用我的方式解决’，这话说的蛮帅气嘛。你有什么方式，套上麻袋把他们揍一顿？” 他这话带着无差别攻击的怒气，说完自己先有些后悔，偏开脑袋不去看白井未郁。 白井未郁眨眨眼，露出“这都被你发现了”的表情：“对啊，从在排球部我被你用球砸完那天开始，我就给你俩都买好麻袋了。就等着能用上那一天呢。” 宫治白了脸：“……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是在开玩笑的对吧。” 白井未郁：“你说呢？” 兄弟俩同时头上一凉，朝后面退了一步。她笑笑低头看了眼手表，“快去买早餐，别在这杵着了。” 宫侑还想再说什么，被她强硬的一句话堵了回去，“我是经理，你们是选手。” “经理负责后勤，选手负责安心训练就行了。好好准备比赛吧，不用你们操心别的。”她说。 * 在医院度过的晚上，离开中村学长的病房后，白井未郁给乌野群聊发了这样的消息。 【白井未郁 28.第 28 章 [] 打完电话没多久，白井未郁就被高二的教导主任带到了教务处。她丝毫不见外地坐在沙发上，没显出有任何局促，反倒映得教导主任更像是客人。 教导主任烦恼地抚摸着自己日渐稀疏的头发，大概明白对面学生找自己的理由。 他对白井未郁的印象不深，还依稀停留在“成绩不错的乖巧转学生”上，喝了口茶水，试图好好商量，“白井同学，有什么事吗？” 白井未郁人畜无害地笑着，只是语气就显得不这么友好了，“老师，我就跟您直说了。” “关于剑道部和排球部之前的冲突，我不太理解这个处理结果。” 教导主任没想到她装都不带装一下，直接直白地切入了话题，一口茶水没咽下去呛在喉咙里。 他剧烈咳嗽起来，手指扶着窗台佝偻腰，好半天才平复。 “这是学校仔细商讨后的结果。”他解释着，只是言语听起来并不太具备说服力，“毕竟，剑道部的几位成员也并非有意为之……” 白井未郁闻言，没忍住笑了一声，“说比赛的那几个选手是单纯没看路，我相信。可说拦我那几个不是故意的……老师，这话您自己信吗？” 教导主任一噎，忧愁地叹了口气，“这事不是几句话能说清楚的……另外，白井同学，对师长要有最基本的尊重。” 他并非不明事理的人。但是……比起求得完全的公平，学校更需要考虑的更多。那几个学生虽说犯了错，与这件事没有直接联系，就轮不上什么大惩罚。 他望着对面执着的少女，很想大声把淤积在胸口的闷气吐出来。这个年纪的孩子，总会抱有一些对世界的不切实际幻想。 他不觉得这种纯粹是件坏事，但……还是要面对现实啊。 “不好意思，没有不尊敬您的意思。”可白井未郁就好像听不出他话的潜台词，语气依旧直白道，“但有什么说不清楚的，那几个人，单说人品就差的要死吧。” “说实话，虽然当时也是没过脑子一时冲动，但我挺后悔那一脚没再踢用力点的。” 教导主任：“……” 他揉搓着眉心，感觉头开始疼了。 不是，平时见面都会认真鞠躬礼貌问好的那个优等生，去哪了？？ 在教导主任古怪的注视下，白井未郁坐端正了些，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微微笑了笑道：“老师，我就这么跟您说吧。” “我父母是做服装生意的，做得还算不错。我能转学到稻荷崎，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她指尖轻轻敲了沙发的扶手两下，“比如说，咱们学校所有运动社团的队服，都是我家生产的。” 一片死寂。 她微妙停顿片刻，任由教导主任脸色发酵了一会儿，才慢悠悠补上下言，“另外，学校不少社团额外的经费，比如说排球部上星期的那笔更换器械的费用……也是我出的。” 虽然准确来说是游戏出的……嘛，这点无伤大雅。 教导主任已经快站不住了：“白井同学，先不提那是不是真的由你父母负责的。别，别把这些事拿到明面上说……” 白井未郁一言不发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她没去看气若游丝的教导主任，理了理衣袖。 “我觉得特权这种东西挺没劲的……但是有些时候，又只有‘特权’能发挥作用。”她说这话时眉梢微微蹙起，似在思索的模样。 白井未郁素来见到老师就习惯挂着笑容，看着极为乖巧，会让人不由心生亲近之意。但又正因如此，这样的人突然不再笑，而是露出严肃的表情时……很唬人。 她说：“烦透了……所以老师，你们再好好商量一下吧，关于这件事的处理结果。” “要么那几个人重罚，要么剑道部干脆直接别开设了。毕竟这几年也没什么成绩，还不如把经费分给其他社团，您说对吧？” …… 惩罚结果很快再次贴上了公告栏。 剑道部被要求停止社团活动整改两年，那几个一年级生被要求强制退部，遭受纪律处分，还要打扫一学期的卫生。医疗费用也由这几人全部承担，同时还有额外的罚款。 其中，白井未郁不情愿但再主动联系了父亲，使了一点父亲商网中的小手段，联络到了那几人的父母。 她父亲对此还有些惊讶，“未郁，你不是之前最讨厌这种手段了吗？” “那是之前。”白井未郁手指无意识绕着发丝，把头发一圈圈缠在指腹后又解下来，“现在……我想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如果只有特权才能维护她想寻求的公平的话，她这个受益者还嫌弃手段，那未免也太矫情了些。 “不提这件事了。还记得很久之前，我跟你提过云雀田吹教练的事吗。”白井未郁把方才玩弄的几缕发丝撩到后面，从体育馆的台阶上站了起来，“帮我引荐一下吧，拜托了，爸。” 她挂断电话，无声盯着面前乌泱泱的一群人。那几对父母被迫立下“会教育好孩子”的保障后，把涉事的几个学生全牵了过来。 领头挑衅的男孩此刻垂头丧气站在她面前，还被他的父亲恼怒地推攘了一把，完全没了当时的嚣张气焰。 尽管似乎完成了报复，白井未郁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爽快。 “你们是真的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蠢，还是单纯迫于压力，不得不认错啊。” 她垂眸，看着那男生放在腿侧的右手，“不管你们是真的认识到错了，还是假意应付我……反正我们部受伤的学长说，出院后要狠狠揍你们一顿。做好准备吧。” * 又过了几天，中村学长终于喜提出院套餐，打着石膏回来了。 他“嘭”推开体育馆大门，站在逆光处露出恶人颜般的笑容，“我回来了哈哈哈哈，看我不用我的石膏掌把几个崽子的脑瓜打开花……” “别在那傻笑了，中村！过来。”黑须监督不轻不重用文件夹拍了他一下，提着他的后脖颈去了二楼。 白井未郁拿着社团活动的安排表，瞥了一眼他们离去的背影，“这是？” 藤原部长正躺在地上做拉伸，手放在膝盖上慢慢把腿抻上来，目光在头上耀眼的白炽灯里显得飘忽不定，“要商量由谁来替中村的位置，毕竟接下来有一堆练习赛啊。” “中村学长，是主攻手对吧。”白井未郁翻开选手名录，脑中却先不受控制浮现出她同班的那个稳重身影，“能替他的选手……” 藤原部长却仿佛看透了她内心所想，“白井，我猜测的人选应该和你不太一样。” “不一样吗？” 她一时不知道该先惊讶藤原部长知道她认定的选手是谁，还是该疑惑为什么藤原部长会更肯定其他的选手，“我还觉得挺适合呢……” “但……有更适合的人选啊。”藤原部长松开手，完全躺在地上。 白井未郁虽然相信藤原的判断，但心底似乎有不理解的声音在。 这几天的观察下来，虽说没有其他人那样突出的身体素质，技术也只能算中等水平。但如若论扎实的基本功和打球的经验，她不认为北信介会差多少。 三年级的非正选前辈里没有主攻手，二年级的主攻手又只剩他和阿兰两位。阿兰已经是正选了，不是北，还会是谁？ 可现实是，监督总结完今天的训练内容后，平静地下了宣判，“结，你先来顶替中村的位置。” “ 29.第 29 章 [] 第二天早上上课时，白井未郁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光是背影就裹挟着如有实质的浓重怨气。 体育祭过后，不知为何，江口凉子和她相处时似乎更熟稔了一些，偶尔还会和她对呛。凉子支着下巴，问：“没睡好？” “昨天晚上死活睡不着。” 因为觉得对头发损耗太大，江口凉子没把头发染回她原本的发色，而是继续维持着这抹亮眼的白。 白井未郁揉着眼睛看了她几秒，联想到某个学校，充满怨念地倒了下去，“我恨白色。求你快把头发染回去吧。” “……你认真的吗？”凉子横了她一眼刀，转过去不搭理她了。 白井未郁给自己翻了个面，纤长的手指在空中虚虚握了几下，想象着自己快准狠地揪住几只白鹭的羽毛，直接一把薅了下来。 可惜依赖想象的发泄无法带来任何真实的慰藉，淤积在她胸腔的闷气仍未消散。白井未郁收回手，眉宇间的烦躁更加浓烈了些。 白鸟泽白鸟泽……啊啊啊！那么多所学校，为什么偏偏要来打练习赛的就是白鸟泽呢！ 她和这位白鸟泽的正选副攻手平时联系并不频繁，但天童觉似乎认准了她“白鸟泽粉丝”的身份，有时会特意给她发送白鸟泽训练的照片。 ……连解释都不知道该从何解释。 白井未郁痛苦地捂住了脸，脑子里剩下的唯一念头是想回到过去，把一时脑热冲进白鸟泽的自己给痛揍一顿。 哪怕她请病假不参加练习赛，保不齐也可能有不靠谱人士（比如某些一年级）提到自己的名字，让场面更不可控。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参加还是不参加练习赛，翻车的结果基本已成定局……果然，她还是放弃挣扎吧。 怀揣着这种自暴自弃的心情，白井未郁平静地度过了练习赛前的这几天，仿佛已经看破生死。 甚至周末加训时，角名跑圈偷懒抄了小路被她逮到，她也没有过多谴责，而是慈祥地笑了起来，“伦太郎，辛苦啦，快来集合吧。” 角名伦太郎一阵恶寒，似乎还抖了一下，“学姐……我明白了，我把漏掉的路程补上。” 一贯懒散的学弟绷紧了身体，头也不回跑掉了。尾白阿兰目睹了全过程，对北信介道：“白井这几天怎么了？” 北信介同样困惑，只能大概检索出她情绪开始不对的时间点，却对白井未郁为何反常的原因百思不得其解，“好像是从19号晚上开始的。” 19号晚上。 等等，那不正是信介没被选上正选那天吗！ 一道灵光乍现，在尾白阿兰的脑中把细节线索都串联在一起。之前白井未郁的不合理行径都有了解释，他恍然大悟，看北信介的目光中带着洞察一切的高兴和欣慰。 青涩懵懂的感情啊。 友人投来的眼神蓦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北信介疑惑更甚，但没有细问，只是像往常一样帮忙把白井未郁的挎包背在了身后。 白井未郁跟北信介道谢，紧接着在阿兰“唰”如同灯泡亮起来的目光里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搓了搓手臂，“总感觉背后发凉……” 北信介关切道：“最近是流感频发季，要注意保暖。” “嗯，好。但我穿的挺厚啊……” 谈话间，角名伦太郎补上了缺跑的部分，藤原部长和她一起点好了人数，列队往学校走。 走到校门口，看到整齐的一片白紫色校服后，白井未郁才恍然知晓，原来那不是简单的冷，而是身体本能和第六感在给她提示——快跑！ “好久不见呐。”说话的红发少年本来正感兴趣地打量着稻荷崎的校园，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后，他轻盈地从石墩上跳下，“准备好被我们打败……诶？” “白井？” 该来的，躲不掉。白井未郁想。 有的人看似还活着，实际上已经灵魂离体有一会儿了。 这话音一出，原本吵吵嚷嚷的稻荷崎队伍霎时没了声息。走在最前面的藤原部长张大了嘴，视线在白井未郁和天童觉间转来转去，快把头摇成了个拨浪鼓。 天童觉只是短暂地惊愕的一瞬，立刻无缝切换上更兴致勃勃的神情。 留意到白井未郁身上属于稻荷崎排球部的衣服，他眼睛瞪圆了些，手指一扬，“诶，真的是白井！” 藤原部长疑惑问：“你们认识？” 白井未郁这几天已经连着给自己做了无数次的心理铺垫，达到了某种心如止水的境界。她紧紧抿着嘴唇，安宁地开始装死。 天童觉：“认识哦！我们经常在line上聊天！” 聊天的频率明明不高……白井未郁很想张嘴反驳，又想到自己制定好的“以沉默应对万变”思路，憋屈地强行把话堵回了心里。 居然是这么熟悉的关系？ 自然产生这种疑问的稻荷崎一众表情有些许崩塌，但都还能维持着根本的理智在。藤原部长安慰着自己，没什么的，可能是普通朋友或者亲戚…… 结果下一句，天童觉直接把稻荷崎仅存的理智给击了个稀烂。 “白井，你居然是稻荷崎的经理！那为什么上次见面的时候，你要否认呢？” “？？！”这是哪门子的旧账，话题怎么偏移到这上面的？ 还没等她重启大脑翻找出记忆，对白井未郁有着憧憬滤镜的银岛结先不可置信看向她，声音濒临破音边缘，“白井学姐，你居然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稻荷崎的经理吗！” “冷静，银岛！” 藤原部长再开口时，如同在吟诵佛教，头上笼罩一层圣光，“白井一定是有苦衷的，白井一定是有苦衷的，白井……” 不是，戏太多了吧，她那个时候还没打算来做稻荷崎的经理啊！ 稻荷崎乱成一片，白井未郁实在撑不住，正欲解释时，天童觉悄无声息让开了路。白鸟泽的现任王牌，刚刚结束youth集训的高二生牛岛若利步履稳健地走了过来。 “白井……未郁？” 他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疑惑一面之缘的粉丝怎么会出现在兵库县，还和练习赛的对手站在一起。 防止牛岛若利像阿兰所说那样“语出惊人而不知”，白井未郁连忙接上，“我在稻荷崎读书。” 牛岛若利：“这样啊。” 对方似乎还有些疑惑，但出于礼貌，没有再多问下去。白井未郁一口气还没松完，听见天童觉说：“哦对，白井我忘了跟你说，若利进入youth集训啦！” “不过白井既然是白鸟泽的粉丝，应该有所了解吧？”他笑眼弯弯道。 嘭。 这话直接当着稻荷崎众人的面说出来，其威力如同一颗炸弹砸在了白井未郁身上，把她整个人炸得四分五裂，拼都拼不起来。 再迟钝她也能听出来，天童觉从最开始就知道她不是什么白鸟泽的粉丝，现在纯属在赛前放垃圾话 30.第 30 章 [] 白鸟泽的监督是位矮看上去极为严肃的小老头，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到额头后面，一双短粗的眉毛总是耷拉着，快耷拉到眼皮上。 他给白井未郁的第一印象是面相有些凶，看起来不好惹。即使是兵库县名气不小的黑须法宗，面对白鸟泽的监督时也露出了对长辈那般的尊敬神色。 反观白鸟泽的监督，虽说一直聆听着黑须监督的话，但目光却不曾偏移分毫，死死凝视着场馆内正在做热身训练的双方队伍，面无表情。 由于是练习赛，没有正式比赛的要求那么严格。天童觉活动了几下手腕，盯着反而更加斗志昂扬的对手们，心底有些许小小遗憾。 才过一小会儿就恢复状态了啊，虽说他没指望能完全搞垮他们的心态，但是想着能多拖一会儿的呢。 不过，对面的主将在恶狠狠盯着他的方向。是因为自家经理喜欢其他队伍，激起了好胜心吗？有意思——！ 既然这样，就让这个有关粉丝的谎言再多维持一会儿吧～ 天童觉挂上笑容，松了松肩膀。结果紧跟着下一秒，鹫匠锻治愤怒的咆哮声响彻了整座体育馆，“天童！不要偷懒，把热身运动的最后一节也做完！” “要是比赛你因为抽筋下场，我就把你直接丢在兵库县！” 白井未郁正拨弄着记分牌，站的位置离教练席很近，差点被这高分贝的吼声震聋。 由于白鸟泽没有经理，白鸟泽一侧的计分由受伤的中村学长代劳。见白井未郁呆滞地捂住了耳朵，他目露了然，“被白鸟泽的监督吓到了吧？” 尽管他说话时音量不大，白井未郁还是先往教练席那边张望了几眼。确定没人留意到这边的动静后，她用力点点头。 “害，那老头可凶了，特别严，但人好像挺有名气的。还好我没轮上这种教练，想想就头疼。” 中村把记分牌翻回“0”的一面，左手烦恼地抓了抓头发，头发翘起来了一撮，“听藤原说的时候我就纳闷，你怎么成白鸟泽的粉丝了呢，因为强？” 白井未郁捏着记分牌的手滞在空中，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含含糊糊应道：“是吧。” 之前在网上搜索高中排球赛事的相关视频时，她了解过白鸟泽的打球风格。比起其他队伍注重的战术，配合……白鸟泽更在乎强大本身，球员都几乎没有短板。 而兼具高度与力量，还具备左利手优势的牛岛若利升入高中后，白鸟泽更是上了一个台阶，并开始以牛岛若利为中心组织进攻。 她理解这种战术出现的原因，但要让她说自己喜欢这种依赖个人实力，由纯粹“强大”构成的队伍。说实话，有点违心。 ……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白井未郁看着那头属于天童觉的张扬红发，忍辱负重地咬紧了牙。 “那稻荷崎也很强啊，而且今年IH，白鸟泽可输给了我们。”并不知晓白井未郁繁多的心理活动，中村学长的表情很郁闷，“我当时的斜线球可帅了，结果电视没录全，真想给你演示一下！” 这样说着，他看赛场的眼神也不对劲起来了，带了几分跃跃欲试。白井未郁在旁边看了他几秒，幽幽道：“学长，想上场打球之前，看看你的右手。” “哎呀，我就是单纯想想！” 尽管这是场带着练兵性质的练习赛，黑须监督和队员们商量了几句后，还是决定按照原本的安排。他把大耳练暂时撤了出来，换角名伦太郎上场。 同样是副攻位的藤原在后排拍上角名的肩膀，眼底满是呼之欲出的杀气，“角名，平时你再怎么慢热，今天都给我快点进入状态！” “……是。” 稻荷崎这边已经全站上赛场，白鸟泽那边却似乎遇上了什么难题，耽搁了一点时间，好半天才决定好出场的队员。 白井未郁踮起脚尖朝白鸟泽一侧的赛场探头，还什么都没看到，却听到中村学长在一旁“啧”了一声。 “白鸟泽把濑见换下去了？”他似乎有些不痛快，“之前没见那个二传手上过场……那是个什么人物？” 白井未郁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总算看到了牛岛若利旁边的棕褐色头发的少年。 不止中村学长，稻荷崎的不少人在看到对方更换了二传手后，都面露惊愕之意。然而被这么多人注视着，那个中分齐刘海少年神色却丝毫未变，只冷淡地跟在牛岛若利身后。 中村学长的目光紧随他移动，口中喃喃低语，“想训练新人？可这才第一场，就直接派从没打过比赛的新人上……” 与其他人不同，白井未郁看清对方的面容后，心里面先掀起了惊涛骇浪。尽管她在游戏里对外校的关注不多，但她有印象，那个人在游戏里的标注是正选。 好像是姓……白布？ 既然如此，中村学长提到的那位“濑见”……又是哪位？ 中村学长打量场内的目光极为复杂。白井未郁捕捉到他的不爽情绪，趁着比赛还没开始，低声问道：“中村学长，你和濑见熟悉吗？” “我俩关系还算不错吧。”中村学长也没有遮遮掩掩，“那家伙实力相当不错，除开二传的技术很厉害外，发球也很让人头疼……啊。” 他面色忽然古怪起来，狐疑地开口，“白井，你不是白鸟泽的粉丝吗？我说的是濑见英太啊，白鸟泽现在的7号。他IH可是全程在场吧。” ……露馅了。她虽然看过今年IH的比赛，但是这么多选手，她怎么可能把名字都记过来啊——！ 白井未郁停顿片刻，看似镇定，实际心里已经开始吱哇乱叫。她条件反射似的，口吻生硬地直接把问题抛了回去，“我记得的。我只是有点惊讶，学长你怎么和白鸟泽的人这么熟悉？” “啊。”中村学长愣了一下，居然真的思考起来。 白井未郁回过神，心里的小人再次“扑通”倒在了地上。她不但没正面回答学长的疑问，还话里带刺倒打无辜学长一耙……想以死谢罪…… 好在中村学长一向粗线条，根本没听出来话里的火药味，问啥答啥不假思索道：“可能是性格上挺合得来的原因吧。那家伙，简直白鸟泽里的一股清流啊。”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一声哨响把两个人的注意力全拉了 31.第 31 章 [] 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第一局结束，比分最终定格在29:27上，稻荷崎险胜。 才第一局比赛，就险些爬上30分的分区。双方体力都有所流失，白井未郁抱着水瓶和毛巾过来，挨个分发。 宫侑的肘关节撑在膝盖上，接过水瓶灌了几口水，急促的喘息慢慢平复下来。他用手背抹去嘴边的水渍，脸色不善地看向另一边的赛场。 “那个二传手……真就把球给牛岛一个人传啊，”他说，“他们之前的二传手，完全不是这个风格吧。” 全身心为攻手服务，甚至刻意降低了自我存在感……好恶心。 宫治往嘴里滋水，表情同样不太好看。阿兰状态相对好一些，替宫治补充上一句，“而且换了新人二传后，牛若更是基本不负责一传了……这么乱套的打法，他们的位置居然没乱。” 他虽说同样是队伍中的王牌，但稻荷崎的进攻力量可以说是多点开花，宫侑在比赛中对攻手的调用从不会局限在他一人身上。 比起自己，他更担心第一次和白鸟泽打练习赛的银岛结，问：“银，你还能坚持住吗？” 银岛结仰起脸，汗水顺着抬头的动作从脖颈流入背心里。他轮转到后排时被对方有意识地针对扣球，心理压力大不说，体力消耗得也更快。 很难受。但是他强撑着，不让自己露怯，“没问题。” “别急，”藤原打完一局后反而冷静了下来，“新的二传和牛若的配合尚不熟练，而且换了二传后，白鸟泽的完成度会更低。脚踏实地，拿下第二局的胜利！” 众人齐声应了下来，放下水瓶站起身。 黑须监督一直鼓励选手要有自己的思考，所以在练习赛时，他不会过多指手画脚，只会在有基础性问题时稍稍提点两句，等赛后再详细复盘练习赛中的疏漏。 与之恰恰相反的，是白鸟泽那边不断传来的训斥声。 “最后那一球，起跳的太早了！不要蹲得——那么深！” “贤二郎，传球的时候不要犹豫，别忘了你之前说的话！” 鹫匠锻治拍了一把大腿，“要把球正确地传到主攻手手中！” “是！” 白井未郁聆听着那边的动静，手上动作不停，把水瓶交给帮她忙的替补一年级生。 临走前她往白鸟泽的监督看了一眼，他的目光仍长久停留在选手身上，带着令白井未郁望而却步的，某种由岁月沉淀生出的沉重。 她脚步一顿，随后若有所思地回到了记分牌边。 …… “这边！” 白布贤二郎托出了一球，“牛岛前辈！” 角名伦太郎眯起眼，眸光锐利。几乎在牛岛若利起跳的那一瞬间，他迅速跟进到了网前，与藤原一齐起跳。 牛岛若利猛地挥臂，一记重扣直直打在藤原和角名的手腕上。他这一球用了全力，强行把稻荷崎密不透风的拦网撕开。 而此刻，稻荷崎方的自由人刚刚轮换下场。 “银，补救！” 银岛结咬紧牙，摆出接球的姿势。他成功预判到了球路，但仍没能习惯对方左手击球点导致的落点差异，尽管有心补救，球还是落在了己方的场地中，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声。 酸胀和钝痛在胳膊处不断游走，再加上久久未得分的心理负担，银岛结心里不自觉有些焦躁。 他低头，手肘处被球撞击太多次，已经浮现出了一层触目惊心的淤青。 如果是赤木学长，一定能接下刚刚那一球的。 ……不，如果在场的是没有受伤的中村学长；再或者，是经验更为丰富的北学长…… 消极的念头一旦打开了封口，就会不受控制向外涌出。 作为被黑须监督特招来稻荷崎的种子选手，银岛结底子自然不差，但来到稻荷崎见惯了队伍中的天赋选手们后，他心中的傲气也就渐渐褪去了。 到底还只是一年级，又是临危受命被迫替受伤的学长上场。他强迫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思想好像就是不受控制。 “……银岛情绪不太对。” 中村学长很快发现了这一点，把白鸟泽的分数翻动成“10”后，表情变得忧愁，“钻牛角尖了吗……他第一次接触那左撇子的球，做成这样其实不错了。” 白井未郁往银岛结的方向看，只看到了一个埋着头的背影。她回忆起乌野与伊达工业的那场练习赛，心跟着提起来，“……那这种情况，要叫暂停吗？” 乌野的那场练习赛，她还能搬出“投资人”的身份来偷换概念，激发选手的自信心……可现在这种情况，显然不是她几句激励就能改变的局面。 “不，他心态的问题估计从上一局就开始了，叫暂停治不了根本。”中村学长调转视线，神色忽地放松了几分，“这个时候，该轮到那个人上场了啊。” “哪个？” 白井未郁下意识问，但开口后的下一秒，她心里却好像知道了答案。 她朝教练席看去，果不其然，在黑须监督的左侧，北信介正在做热身运动，座位上放置着替换的号码牌。 紧接着，稻荷崎申请换人，由北信介替换尾白阿兰上场。 天童觉站在网前，红棕色的眼眸闪烁着灼灼光芒，“在这个关节点换人吗，而且又是个从没见过的角色呢——” “不过，真凄惨啊。”他把手漫不经心背在了头后，“毕竟这轮，可是若利发球呢。” 与此同时，场外的白井未郁愕然开口，“我以为信介会换银岛。” 中村学长指尖轻轻敲击着写有学校名称的板子，在有节奏的敲击声中，他的声音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不，银岛要留在场上。” “毕竟，上场的是具有天然压制力的信介啊。”他说着，带了点恶趣味地笑起来，“让信介给他骂醒！” 白井未郁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中村学长的幸灾乐祸所在，无语地扶住了额头。 ……她相信北信介的心态与经验，但除开部里举行的3v3外，她从未见识过他上场比赛的模样。白井未郁心里那块名为担忧的石头还是高悬着，迟迟无法落下。 她把注意力集中在场上。北信介上场后不知道跟银岛结说了些什么，对方瞬间如同被料峭寒风吹过，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宫侑和宫治睨着北信介的神色，悄悄往白鸟泽的方向挪了挪，几乎要贴到网上。这下天童觉是发自内心感到讶异了，“你们这么怕他？噫，难不成，是什么可怕的妖怪？” 藤原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愉悦地笑起来，“不。”< 32.第 32 章 [] 练习赛结束后，应黑须监督的邀请，白鸟泽在稻荷崎的食堂用餐。 “让我看看稻荷崎的食堂——”天童觉欢呼了一声，正要迈开步子往食堂走，被白井未郁迅速伸手拦住。 “天童同学，麻烦把你们学校营养师开具的食谱发给我。”她低头摆弄着手机，“我现在联系食堂为你们准备营养餐。” 天童觉大惊，“什么？！” “认清现实吧，天童。”白鸟泽的自由人山形隼人已经加上了白井未郁的line好友，把自己的日常食谱发了过去，“即使到外县打练习赛，营养餐也是逃不掉的！不准挑食！” “可恶——”天童觉垂头丧气，但还是从相册里翻出白鸟泽营养师开具的食谱。接收到信息的白井未郁公事公办地朝他点点头，“等下会有按摩师来帮各位放松肌肉，再之后就可以去食堂了。” “还有按摩师？！” 等到自己已经躺在了按摩垫上，身边的按摩师手法娴熟地按压着腿部，天童觉依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按摩师离开后，他立马从地上弹起，活动了片刻脚腕。 肌肉依然有些发酸，但是动起来感觉很轻盈。 “不得了啊，” 红发少年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把手臂搭在了一旁藤原的肩膀上，“连按摩师都有，难道说，稻荷崎突然天降横财——” 藤原被他突然的凑近搞得一激灵，满脸嫌弃拍掉了他的手臂，“什么天降横财，都是白井给我们请的。” 天童觉：“谁，白井？” “是啊。”藤原部长见天童觉露出讶异的神色，顿感自己扳回了一局，扬眉吐气起来，“营养师，健康管理师，按摩师，还有全套换新的设备……都是白井的功劳！” 他朝天童觉挤眉弄眼，“你们白鸟泽有吗，有吗？” 天童觉对此确实有些惊讶，但更多是觉得他这副炫耀的模样很有意思，眨了眨眼道：“但白井是我们白鸟泽的粉丝哦！” “……白井现在是我们稻荷崎的经理！我们的，经理！”藤原不甘示弱，眼里仿佛要喷出火苗来。 白井未郁站在一边，无奈插嘴道：“……藤原学长，适可而止。” 吵嘴的二人瞬间投射来目光，白井未郁不太自然地拨弄起耳边的碎发，目不斜视抬脚往二楼走，“中村学长人呢，我去找他……” “白井，回来！你明明听到了对吧！” 白井未郁置若罔闻，只是脚步不知不觉更快了些，近乎落荒而逃把藤原的质问抛在了身后。 中村学长不见踪影，仓库没有人，看台那边也没有。白井未郁不知道第多少次关上门，一口气闷在胸口，怎么也吐不出来。 都到午饭时间了，他人到底去哪了？ 等走到洗手间门口时，她总算看到中村学长宽阔的背影，“学长——” “我说，你的伤很严重吗？” 一道更高分贝的男声把她的话音盖了过去，她迅速躲到门边上，微微探头。 是白鸟泽那位叫做濑见英太的二传手。 他的眼神很犀利，会让人有无法直视的错觉。但中村学长并没有回避，甚至面上还带着平时嘻嘻哈哈的不着调笑容，坦然抬了抬自己缠满绷带的右手，“掌骨折了，你说呢？” “……”濑见英太似乎有些不忍地偏开了眼，胸膛上下起伏着，“那你，春高怎么……？” 中村学长唇角的笑意慢慢褪了下去，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濑见英太道：“你呢。” “今年春高，你上场吗？” 洗手间的洗衣机里还搅拌着白井未郁不久前放进去的号码服，在他们谈话的间隙里发出震动声。濑见英太再开口时，话音有些凝涩，“我希望我能上场。” “但无论能不能上场……我都不会去改变我本身的。”他说，“我会把我的打法贯彻到底。” 白井未郁想到练习赛出场的那位二传手的风格，再大概回想起IH时白鸟泽的几场比赛，似乎明白了濑见英太的处境。 她不太想放任这种略微伤感的气氛弥漫下去。白井未郁站在门外，深吸一口气，装作刚发现这里的样子，闪身冲进了洗手间。 “你们怎么在这里？”她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和无语，转着手腕径直走到洗衣机边上，把刚排完水的机器调成烘干模式，“还不赶紧去吃饭，下午还有训练。” “马上去！”中村学长又恢复成之前笑嘻嘻的模样，“白井呢？一起去吃饭吧，衣服待会儿再晾也可以？” “我自己带了便当，今天不去食堂了。”白井未郁说着，干脆坐在了洗衣机对面的长椅上，大有要在这里守一中午的意思，“别在这耽误我干活了，快去吧。” “知道了知道了……”中村学长的声音渐渐远去了。白井未郁确定对方走远后，拍拍运动服站起来。 其实并没有准备便当。 她走进学校边上的便利店，胃里虽然很空虚，但并没有饥饿的感觉。白井未郁的目光在众多食物上徘徊了一圈，最后落到了冷柜上。 她好久没吃过冰棍了。而且最近终于入冬，是冰棍没那么容易融化，可以慢慢吃很久的季节…… 便利店门口的门铃再次响起，白井未郁拉开冰柜门，手指在两款新包装的冰棍上顿住，静默一瞬，最终下定决心，把两支不同口味的全拿了出来。 “那个巧克力的不好吃哦。”有人说。 “诶？” 白井未郁放下冰棍，看清楚来人后，不知道第多少次心里萌发出强烈的吐槽欲望。 她抚上自己紧皱的眉心，包装纸残留的冰凉温度从指尖传递的她的脑门上，“天童同学，你不应该在食堂吗？” 怎么她每次遇到天童觉，对方都神出鬼没的…… “不太想吃营养餐，就来便利店看看啦。” 天童觉的视线与她相触，又落在被她放在冰柜外面的冰棍上，手指指向了另一款巧克力脆皮的雪糕，“那个牌子的巧克力口味不好吃，一定要说的话，我推荐这个。” 虽然对方坑了她好几回，但白井未郁对上他认真而纯粹的神色，决定最后相信他一次，“天童同学，食物这种东西可绝对不是能开玩笑的。” “真的好吃，没骗你哦。” 白井未郁走出便利店，拆开包装，从顶端咬下一小口雪糕。 巧克力的醇香伴随着凉嗖嗖的冷气在嘴里弥漫开，白井未郁一面因为牙齿感到冷皱起眉头，一面又因为美味而心情舒畅起来，连带着看天童觉都顺眼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