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Broken Angel》 第一章 “嘿，兄弟！”又一个女生把手搭在约瑟的肩膀上，问出了那个让他耳朵长茧的问题：“你知道卡卡……我是说，里卡多.莱特在哪儿吗？” “我是他的朋友，又不是他的挂件，”约瑟翻了个白眼，“我哪知道他在哪里。” “好吧，那能请你帮我把这封情书转交给他吗？” 约瑟嘴角抽了抽，指了指里卡多的桌子：“自己往那儿塞，谢谢。” 女生走过去，看了看桌肚里一二三四五六封情书，挑了挑眉，还是把自己的信封放在了最上面。 自从里卡多在圣保罗青年队出场，他就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情书收到手软，而他的好朋友们也从一开始的羡慕嫉妒恨变成现在这样的见怪不怪。没办法，这小子球踢得好、人长得帅、学习不差、性格温和、家里有钱，优秀到这种地步，如此受女生欢迎也理所当然。 更重要的是，他拥有坚定的信仰，洁身自好，对女生们的献殷勤敬谢不敏。 对于这样一个不会和自己抢女人的女性诱捕器……众狼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鼓掌就完事了。 和约瑟这样的朋友不同，身为里卡多的弟弟，迪甘倒是知道里卡多去哪里了，他很了解他。 他绕过教堂，穿过背面的小树林，就见湖边高大的石头旁，哥哥正背对着他靠坐在那里。 迪甘走上前，刚要出声招呼，就见里卡多侧过脸，竖起一根手指，挡在唇边。 迪甘心神领会，没有出声。他探头望了望，看见一个熟悉的金色脑袋枕在哥哥曲起的腿上，被他温柔地圈在怀里。 那是尤莉.阿玛斯塔夏，他们是青梅竹马，里卡多十一岁、尤莉九岁、迪甘八岁时三人就认识了。 迪甘那时候完全不理解哥哥为什么老喜欢往隔壁邻居家跑。虽然尤莉姐姐长得是很可爱啦，但女孩子那么娇气，有什么好玩的？ 直到打世嘉游戏，尤莉操作的桑原把他操作的幽助揍得落花流水，他才心服口服，并被迫当了一星期尤莉的跑腿小弟。 “莉莉睡着了？”迪甘轻手轻脚走过来。“她昨晚没休息好吗？” “是啊，说是艾诺娜奶奶夜里老毛病犯了。”里卡多遮住尤莉的耳朵，小声回答。“怎么了迪甘，有什么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教练让我提醒你，记得去健身房做定期检查。” 正说着，尤莉动了动，抬手拉下里卡多的手，睁开了眼睛。 “抱歉，莉莉，把你吵醒了。” “不，没事。” 尤莉坐起身，看起来迷迷糊糊的，发丝散乱。 “我正好……做了个奇怪的梦。” “什么内容？” 尤莉想了想：“好像是……关于你的。” 里卡多笑了，然后听到尤莉的补充：“你长大了，有个和现在的你长得很像的儿子。”她努力回忆着，梦的内容总是被遗忘地很快。“就是不像你小时候，还是你小时候比较可爱一点。” 里卡多：“……” 里卡多：“所以尤莉比较喜欢我小时候，是吗？” “当然是你小时候，像个洋娃娃……好啦，小时候和现在都喜欢。”尤莉敷衍地改口，扶着里卡多站起身，接着把里卡多也拉了起来。 “你最近长高也太快了。”她仰起脸，比了比自己的头顶，只到里卡多的胸口。“明明前几年还和我一样高，不知道我还能不能长高……” 里卡多就伸手按住尤莉的头，把她的头发揉得更乱了：“你还是现在这个身高比较合适。” “咦，为什么？” “因为这样摸起来比较顺手。” 尤莉就瞪了他一点，拍开他的手，用手指梳理自己乱掉的头发。接着里卡多像变戏法一样，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把小巧的梳子，让尤莉不要动，帮她把头发整理好。 迪甘顿觉自己有些多余，但却没有回避的意思，毕竟哥哥和尤莉……其实并没有交往。 就像尤莉说得那样，很长一段时间里，哥哥和尤莉几乎一样高。他们的衣着打扮还很像，两个漂亮的小朋友走在外面，经常被怀疑是同胞兄妹。久而久之，性格有点男孩子气的尤莉就似乎真把哥哥当成了亲兄弟，没有多想。 至于哥哥…… 他比较笨啦。 明明最在意尤莉，却因为人好从不拒绝别人的要求，搞得好像尤莉和其他人一样，没什么太大区别。当别的女生热情地围着他转的时候，他也会给出礼貌回应，以至于尤莉有几次误以为他已经交上了女朋友。 “等今天检查完，没问题的话，我就可以恢复正常训练了。”里卡多一手勾着迪甘，一手提着包。“莉莉，你会去看我们训练吗？” “才不要，围观的女生太多了，好难挤进去，还吵。”尤莉摆了摆手。“说起来，迪甘，你真的不打算继续打网球吗？” 迪甘耸了耸肩：“足球挺好的。” “真的？” “好吧，其实足球和网球对我来说都差不多，我并没有特别喜欢哪一个，那还不如就选足球。”迪甘顿了顿，“正好可以照顾一下除了踢球什么都不会的宝贝卡卡。” 里卡多一听，立刻用力薅他的头：“我才是哥哥啊笨蛋迪甘！而且，我除了踢球之外还会很多啊……” 虽然听起来像是玩笑话，但迪甘自己知道，他这么说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巴西被称为足球王国，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遍布各大城市的贫民窟。漫长的时光里，足球几乎是贫民窟中的孩子们昂首挺胸、出人头地的唯一途径。 但莱特家是中产阶级，家庭条件优越，不需要抓住足球作为救命稻草，踢球是一种选择而不是迫不得已。 如果不出意外，里卡多和迪甘本将追随父亲的脚步，努力学习，延续家族传统，成为一名工作轻松体面、受人尊重的工程师。 可意外还是发生了。 和迪甘不同，里卡多生长发育比一般人更为迟缓，父母为了让他锻炼身体，便让他积极参与种种体育活动。接下来，上帝在此时显现出了他的不可捉摸：一名土木工程师和一名数学老师的儿子、虔诚的教徒，在足球上展现出来的天赋是如此地出类拔萃，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 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哥哥，迪甘自然也对自己的未来心生幻想。 “不过莉莉，听说你打算高中毕业去利物浦留学？” “是在考虑。”尤莉似乎有点苦恼。“但我有点担心奶奶的身体，也有点舍不得你们。” “那就留在巴西——虽然我想这么说，”里卡多更是舍不得，不过，“你该不会是害怕一个人出国吧？” “……你才会怕呢！” ……所以迪甘真的觉得自己很多余啊。 他叹了一口气，自然而然地捞过哥哥的包，和自己的包靠在一起，看着哥哥空出手笑嘻嘻地撩尤莉头发、逗尤莉说话。 虽然迪甘才是弟弟，但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已习惯了照顾生活上不太靠谱的哥哥……何况现在的他的身高都快赶上哥哥了。 “今天我要回去看《哈利.波特》，就不陪你们了。”尤莉伸手抱了抱里卡多，接着对迪甘做了同样的道别。“明天见。” 里卡多目送尤莉离开的背影，忽然冒出一句话：“如果莉莉去了利物浦，会不会喜欢上欧文啊？” 两年前法国世界杯，18岁的迈克尔.欧文作为20世纪以来最年轻的英格兰国家队成员，在对阵阿根廷的比赛中一球成名，自此名声大噪，冲破英格兰，走向全世界。 迪甘：“……” 尤莉也是他看着长这么大的——这话由年纪更小的他来说好像哪里不对——总之，迪甘也很了解尤莉。尤莉其实是个有点奇怪的女孩子，总是独来独往，性格内敛，和那副温柔甜蜜的外表一点也不搭。也许是因为父母爱情破裂闹得一地鸡毛，她对找男朋友这事儿一点儿也不热衷。 所以迪甘耸了耸肩：“反正现在莉莉喜欢的是蜂蜜。” 蜂蜜是他们家养的一只白色比熊犬，性格活泼，非常亲人。 里卡多跟着说：“……我也喜欢蜂蜜。” 迪甘就忍不住笑了，引来哥哥一阵乱锤，然后他再锤回去。两个人一路打打闹闹，直到跑进训练基地还没消停下来，被教练一人一巴掌呼在后脑勺，赶去健身房。 第二章 “恭喜你，卡卡，你已经拥有了一副足够健壮的身体。”体能教练图里比奥宣布。“我相信这会帮助你在场上获得成功。” 里卡多点了点头，搞怪地拍了拍自己的胳膊，笑着和教练拥抱，再和迪甘拥抱。他迫不及待要适应自己新增长的肌肉和身高，并把它们在球场上的优势发挥出来。 一年半以前，因为他身体条件差，圣保罗球队特意为他请来图比尼奥、专门制定训练计划，通过科学规划让他服用肌酸、摄取大量蛋白质，帮助他长高、增肌，这就是“强壮卡卡计划”。 如今看来，计划完成得很完美： 原本一碰就倒的里卡多不再是可怜巴巴的火柴棍，简单的犯规不能轻易阻挡他，他也不必老是犯规阻拦他人——直接撞就完事儿了。与此同时，他的技术动作还不失灵活，有球速度快得惊人。 “我想莉莉应该不会喜欢上欧文了。”队内训练中，被过得找不着北的迪甘喘着粗气，为哥哥感到高兴：“只要她看过你比赛，一定不会把欧文放在眼里！” “真的？那可太棒了！”里卡多喜滋滋地捋头发，那副标志性的阳光笑容引来场边女生们的侧目。“真希望下次比赛我能首发……” 现在的里卡多还是圣保罗青年队队长哈里森的替补，位置不够稳定。迪甘也才刚决定走职业足球的道路，和圣保罗青年队签下了第一份合同。两个人对未来都抱着颇为乐观的、小小的希望。 其中里卡多的希望比迪甘更大一点，他才是他们家备受期待的“天使宝贝”。 迪甘一边为不被重视感到不爽，一边又为稀少的存在感感到庆幸，这样让他压力少了不少。他现在最为烦恼的，是找不到自己的前路： 和哥哥比起来，他的技术还差的远。 甚至和同位置其他人相比，他也没有优秀到哪里去。这也是尤莉问他为什么不选网球的原因，她认为他在网球上的表现比足球更好。 可自家事自己知，他的网球是比哥哥打得好，但好的有限，他对网球的喜爱也远远及不上足球。 身在巴西，谁又会不喜欢足球呢？ “所以，迪甘。”尤莉的声音从背后幽幽响起。“卡卡把你过成柱子一样，是因为卡卡太强，而不是你太弱吗？” “当然——莉莉！” 坐在地上休息的迪甘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里？”他猛回头，睁大了眼睛。“你怎么来看我们训练了，不对，你怎么进的场内？” “因为这个。”尤莉举起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对准迪甘，然后移开，转而瞄准正在传球的里卡多，摁下开关。“我搞到了校报的记者资格。” 迪甘：“……” 迪甘：“我就不值得拍吗？” “拍了也是浪费胶卷。”尤莉接着把镜头对准哈里森。“而且你这个角度看起来傻乎乎的。” “喂！”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拍过哈里森之后，尤莉的镜头又回到了里卡多身上。“反正我是看不出，你踢中后卫有什么灵光乍现的地方，怎么看怎么平庸。” “……要你管。” “可是，你不是想和卡卡一起踢球吗？”尤莉提醒道。“卡卡这么厉害，你如果跟不上他的脚步，是没法在场上帮他传球的哦。” 呃，无法反驳。 和爸爸妈妈一样，尤莉其实不太赞成他们走职业足球道路，这条路不仅竞争激烈、压力巨大，还前途未卜。不过因为哥哥喜欢，又的确拥有杰出才能，她才没有在哥哥面前多说。 迪甘深刻怀疑，或许哥哥正是察觉到了这一点，他们两个的关系才没有更进一步。 这时候，正在训练的球员们也发现了镜头的存在，打起精神，连失误被罚俯卧撑做得都比平时更标准了，呵呵。 里卡多抓住机会，立刻小跑过来，伸手就要抱，被尤莉惊恐地往外推：“别过来，一身的汗！” 但里卡多还是一脸坏笑地蹭过来了呢。 迪甘翻了个白眼，帮忙堵住尤莉的退路，尤莉只能认栽，被抱了个满怀。接着里卡多摘下尤莉脖子上的相机，递给迪甘：“来，多拍几张！” 迪甘从善如流，于是一脸生无可恋的尤莉和笑得傻乎乎的里卡多被留在了胶卷上。 等尤莉去找哈里森做专访，就有队友贼眉鼠眼地凑过来：“嘿，卡卡，迪甘，那女孩是你们的姐妹吗？那双紫色的眼睛……”他顿了顿，感叹道：“可真漂亮。” “别告诉你想追她。”里卡多没有直接回答。“你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吗？” “明天就可以变没有的，兄弟。” “滚，我宣布我们现在起就不是兄弟了。” 专访结束后，尤莉先走一步，并表示自己这次真的看《哈利.波特》去了，不会再次闪现。里卡多则表示欢迎她再次闪现，并在之后训练中有点分心，直到教练把大家叫到一起，宣布下一场比赛的大名单为止。 不出所料，里卡多进了大名单，而迪甘落选了。 迪甘也不觉得失望，毕竟他这批同龄人全都落选了。对于未成年球员来说，生长发育程度决定竞技水平，多一岁就强一倍，这是无可抵挡的自然规律，也是迪甘对未来有所期待的根源。他相信自己成年后一定能根据稳定下来的身体条件迎来新的机遇。 “……这不就是赌命吗。”尤莉总结，亮出手牌。“我还以为你会有更详细一点的规划。现在这样，简直就是街头足球全攻全守。” 迪甘：“……”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青眼白龙被增殖的栗子球打爆：“街头足球全攻全守怎么了？” “瞎几把踢呗。” “……” “……” “莉莉，不可以讲脏话。” “OK，上帝原谅我。” “……你也就在这种时候念主念得最勤快。”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保持沉默的结果，是他的黑魔导又一次被黑魔导少女变身的龙骑士黑魔导少女打爆。 “卡卡，卡卡！”迪甘实在忍不住了，抛下手牌去扒里卡多的房门。“你作业写完了没？” “快了快了。”里卡多趴在桌子上，因为近视的关系离台面很近。“怎么，又被莉莉欺负了？” “是啦，所以你快点来帮我啊。” “可我也打不过莉莉啊。” “废话，打不过就抢她手牌，挠她痒痒啊！” “……你为什么不自己干？” “因为我不想真的被打。” “……喂！” 隔些天校报刊出来，大部分内容都是关于球队核心哈里森的，剩下小部分则给了杰出校友里卡多和迪甘等人，顺带一提里卡多的照片比哈里森的照片占版面更多，校报的女性读者们纷纷为此竖起大拇指。 尤莉嘴上说拍迪甘是浪费胶卷，实际上她对于浪费胶卷完全是不遗余力，暗房里里卡多和迪甘的照片各占半壁江山，令拿到自己还算帅气的照片的迪甘受宠若惊。 不管怎么说，感谢上帝，一切的一切尚行驶在正轨之上。 第三章 直到平平无奇的一天，正在进行日常训练的里卡多突然昏倒在了训练场。 命运的列车脱轨了。 “是颈椎的骨头出了问题。”医生指着里卡多的X光影像，向赶到医院的莱特夫妇，博斯科和西蒙妮做说明。“这里，第六块，有很明显的骨折，甚至有可能伤到了脊髓。” 也就是说，里卡多有可能就此瘫痪。 “上帝啊！”在西蒙妮哭出来之前，博斯科竟先一步崩溃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卡卡怎么会遭受这种事……” 等到里卡多从昏迷中醒来，莱特一家已经勉强收拾好情绪，挤在病床边冲着自家宝贝露出笑脸。他们不想给他增加心理负担，所以装也要装出一副轻松的模样。 可惜的是，大家的演技都不怎么样。 “……我的情况很严重吗？” 里卡多喃喃道。 他想像往常一样讲话，下意识要动动手脚，但惊讶地发现自己失去了力气，口齿含糊、声音细弱，整个人动弹不得。 博斯科张了张口，但出口的第一个音就发颤，以至于根本说不下去。西蒙妮瞪了博斯科一眼，接口道：“抱歉，卡卡，但是……是的，你伤得很重。但没关系，你会好起来的。” 说着，她俯下身，亲吻儿子的脸颊，一边一下。 里卡多恢复了一些知觉，察觉到脖颈间的异样，看向迪甘：“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露出一个惯常的笑脸，眨了眨眼睛：“别骗我哦……迪甘，你知道你骗不过我的，每次做假动作都会被我抢断。” 这时候，迪甘的反应证明他不愧是博斯科的儿子：他的眼眶里一下子就盈满了泪水。 没办法，哥哥在说踢球的事，但他以后……也许就踢不了球了。 这样搞，哪里还瞒得住。 “……别这样，”里卡多意识到自己情况不妙，他用祈求的语气说道：“妈妈，拜托，别瞒着我，我已经长大了。” 这话一出，连西蒙妮都忍不住了，低下头，把脸埋进双手，闷声道：“你伤到了脊椎。” 话音落下，里卡多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联想到脊椎受伤可能引发的种种恶果，他愣愣地应声，整个人像是飘了起来：“……原来如此。” 他没有像迪甘那样掉眼泪，但一时间，茫然无助的神情从那双以往满是活泼自信的眉眼中流露出来，令人心痛。 博斯科实在按捺不住情绪，抱了抱自己的儿子，然后冲出了病房，一声响亮的嚎啕声从门外传来。西蒙妮恼怒地把视线从房门收回来，强打精神，安慰道：“卡卡，别担心，爸爸妈妈会把最好的医生找来，你一定会被治好的……”然后她说不下去了，因为里卡多在看迪甘，而迪甘虽然忍住没哭出声，可那副难看的表情令他看上去比里卡多更像躺在病床的那一个。 “……上帝啊。” 西蒙妮只好颓然坐在床边，双手交握，抵在额前，念诵主的慈悲。 当尤莉赶到医院，迪甘正默默缩在走廊角落里，抿着嘴，用手背时不时擦一把眼角。 从很小的时候，迪甘就有了明悟，察觉到一个令人感到寂寞的事实： 自己和哥哥是不一样的。 自己不过是个普通孩子，但哥哥是上帝赐给莱特家的礼物，是蒙受圣灵感召的圣子。哥哥爱笑、英俊、聪慧、善良、天赋卓绝，以下省略一万字……总而言之，在他坦然接受自己的平庸之后，他把优秀的哥哥视为自己最珍贵的宝物，他爱他胜过爱自己。 也因此，他希望哥哥能获得成功，一生顺遂。像瘫痪这种事……怎么可以落到哥哥身上呢？ 他完全无法接受。 “……迪甘，嘿，迪甘！”尤莉在他旁边蹲下，伸手揽过他的脑袋，抚摸他的脸颊。“你还好吗？” 迪甘看着担心的尤莉，鼻头一酸。爸爸妈妈为了哥哥心烦意乱，他不想给他们添麻烦，但既然尤莉姐姐在这儿……他立刻就撑不住了。 他顺着力道把脸埋进她的肩窝，哽咽道：“我不好——卡卡他、他更不好！莉莉，怎么办？卡卡以后可能都站不起来了……” 尤莉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里卡多伤得这么厉害，语气变得前所未有得轻柔：“……上帝一定会保佑他的。”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多注意一点儿就好了。”迪甘哭得更厉害了。“那天我们去水上乐园玩，卡卡从水上滑梯滑下来，头撞到了泳池底，都撞出了血。我们去了医院，还拍了X光，但医生什么都没看出来，不止一个没看出来，直到今天才……” 尤莉喃喃道：“……真是庸医啊。” 可不是嘛。 迪甘又难过又愧疚：“如果受伤的是我就好了……” 话音未落，尤莉就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他的脑袋：“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卡卡也会不高兴的。” “可是……可是，”迪甘不甘心，“那可是卡卡啊……” 如果说这也是上帝的安排，那上帝也太无情了。 实际上，虽然医生们不打算给家属们无谓的希望，但现在断言上帝他老人家是不是瞎了眼还为时过早，一切有待后续观察。 而此时里卡多的心理预期已经降到最低，嘴上问着自己还能不能继续踢球，心里想的却是自己该把学业放在第一位了。 一旦真的就此瘫痪，他总不能……总不能变得一事无成。 然后额头上就挨了一记脑瓜崩。 “嘿，莉莉！”里卡多不用猜就知道是谁，抬眼抗议，“我可是个病人！” “你伤的是脖子，又不是脑袋。”尤莉不客气地又去掐他的脸。“相信我，你一定很快就能好起来。” “……行吧。”里卡多垂下眼帘。“我相信你。” 可他明明是一副并不相信的表情。 “……对，你就应该相信我。”尤莉放过他的脸，坐到床边。“我从来都是对的。” “乱讲，你上次还说拉齐奥可能会破产。” “我还说过菲戈会转会皇马呢。” 对他们来说，这个夏天最重磅的新闻，莫过于此。菲戈曾是巴塞罗那的旗帜，但如今，这面旗帜在金钱的感召下改弦更张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里卡多忽然道：“莉莉。” “嗯？” “你怎么从利物浦回来了？” “之前听你电话里说脖子痛得厉害，看了几个医生都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有种不好的感觉。”尤莉叹了一口气。“结果一下飞机，就听说你这个倒霉蛋住院了。” “……只是水上滑梯而已，我以前一直是那样玩的，谁知道这次会撞到头。”里卡多眼神飘忽。“谁知道……” 尤莉想了想：“因为你长高了。” “……好像是哦。” “……笨蛋。” 里卡多抬起手，摸向颈托，然后被尤莉扒拉下来握住。 “去看医生的时候，医生总是问我自己感觉如何……我之前除了脖子痛，并不觉得哪里不对……可现在……虽然我还能握你的手，但好像有点使不上力了，”里卡多手指收紧，“如果……如果能早点发现就好了。” 晚了总有延误治疗的嫌疑，这令他心生恐慌。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尤莉只好这么重复。 “可是，”里卡多看着她的眼睛，似有泪光闪烁，又似乎只是错觉而已。“如果，我好不起来怎么办？” “还用得着问吗，”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永远。” “……真的吗？” “嘿，卡卡，你这么好，这种程度的自信还是要有的。”尤莉靠了过去，另一只手摸着里卡多的脑袋，帮他理了理纷乱的头发。“一切都是上帝最好的安排，主让我们相遇，主让我们同进退。就算你握不了我的手，我也会握住你的手。如果你拿不起圣经，我会帮你翻页。如果你站不起身……” 她笑了笑：“唔，那还是迪甘来背你吧，我没那么大力气。但换成推轮椅的话，我还是没问题的。上帝保佑你我。” 于是里卡多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抓着尤莉的手挡在眼睛上，强忍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对不起……莉莉，可是我不想说谢谢。我不想你以后给我推轮椅。你应该站在观众席上看我踢球的。” “呃，还是别吧？”尤莉从旁躺下，像哄孩子那样轻轻拍着他的脑袋。“我比较想要坐票，连站2个小时太可怕了。” “……你等着，我以后一定多送你几张站票。” “那我只能祝你转会英超了，英超可没有站票。” “……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上欧文了吧？” “……啊？” 第四章 最初的恐慌过后，里卡多表现出了惊人的乐观，他开始坚信这是上帝的保佑，亦或是考验，总之绝不是刁难。 首先，他在刚撞伤的时候，没有立刻死掉，已经非常幸运了；其次，他伤后回到圣保罗训练了几天，这过程中没有造成更大的损伤，幸运程度加一；最后，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瘫痪的迹象，除了上帝保佑，没有别的解释了。 他每日向主祷告，和每一个前来看望他的亲朋好友握手，证明自己恢复良好，并憧憬伤愈后重回赛场，全然不顾医生“即使痊愈也最好别从事激烈运动”的专业意见。 似乎比起医生，上帝更加可靠。 “本来就是啊，我可是连续被误诊，直到晕倒才被发现是椎骨骨折。”里卡多私下对迪甘吐槽。“别的姑且不论……上帝还是爱我的。” 迪甘用力点头，他也认同这一点，并感谢上帝的仁慈。 这就是哥哥与众不同之处： 即使遭遇不幸，依然心胸开阔，真诚友好。 他太好了，好到迪甘盲目地认为，上帝绝对不会对他弃之不顾。 就是爸爸妈妈还是止不住地担心，比起里卡多的感觉，他们更相信医生的判断。尤其是爸爸博斯科，这段时间多愁善感得让人无语。明明医生叮嘱过，要在里卡多面前保持良好的情绪，可他还是忍不住。 本来应该是家人们来安慰里卡多，搞了半天反而是里卡多在安慰他们。里卡多积极的精神态度一方面让他们感到欣慰，一方面让他们变得更加心酸——愈发没完没了了。 至于尤莉……尤莉她干脆向学校请假，以需要照顾家人的名义。 “反正我读得是英语文学，已经和学校申请了缓考。”尤莉端着一本书，坐在窗边，“在哪看书不是看书呢。” 迪甘怀疑地盯着书看了一会儿：“你别骗我，虽然我不会英语，但是我知道英语的e不长这样。” “哦，当然，”尤莉把书举起来，挡住下半张脸，眉眼弯弯。“这是《马可.波罗游记》。” 所以这不是英语，是意大利语。 迪甘耸了耸肩，看向里卡多：“英语文学？” 里卡多翻了个白眼：“英语文学。” 无论如何，当尤莉用意大利语读圣经的时候，兄弟二人还是表现出了相当的虔诚。他们需要相信一些东西来填充自己容易动摇的内心。 毕竟怀抱希望是一回事，面对现实是另外一回事。 这种时候，博斯科和西蒙妮当初要求里卡多一边踢球、一边坚持学业，就显得颇具先见之明。里卡多躺在床上无事可做，只有学习，尤莉则充当起了家庭教师的角色，帮他补习。两人谈论了很多，从学习到足球到上帝，似乎从来不会无聊；就算不聊天的时候，他们一个看书一个听福音，也不会产生尴尬的氛围。而迪甘在里卡多的坚持下，依旧像以往一样学习、训练，以至于即使每天都要见面，迪甘依然感觉…… 哥哥好像快要被尤莉抢走了。 “……真是出乎意料。” 见状，来探望里卡多的堂姐塔丽妲发出感叹。 “嗯？怎么了？”正看着尤莉发呆的里卡多闻言回过神，发出疑问。 “不，没什么。”塔丽妲托着腮。等探病结束，迪甘送她离开病房，她才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迪甘，看来莉莉真的很喜欢卡卡。” 迪甘：“……她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卡卡吗？” “不，不一样的，女孩子的心思你不懂。” “……那你倒是说点我懂的东西啊。” “这个嘛……我以前就觉得，莉莉是个很厉害的小姑娘。” 迪甘点头，他也觉得尤莉很厉害。 不然的话，每次玩游戏被尤莉打爆的他和哥哥算什么，史莱姆吗？ 当然塔丽妲指的不是这个： “因为喜欢文学，就学了很多语言，还靠做模特兼职赚到了学费。”她掰着手指数着。“因为赚到了学费，所以申请提前毕业，去了利物浦留学。才留学没多久，又因为卡卡受伤回来了。” 讲到这里，她顿了顿：“我本以为，她不会回来的。” 迪甘：“……” 迪甘：“为什么？” “或者说，即使回来，也会很快再离开。” “……对哦。” 应该说，这才是正常探病——是打算陪里卡多直到康复为止的尤莉不正常。 “在我的印象里，莉莉一直都很……冷静？”塔丽妲皱了皱眉，“好像从来不会被外在环境干扰到。这样很酷，我很喜欢她这种酷，突出一个随心所欲。咦，随心所欲，”她一拳锤向掌心，“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这什么鬼啦！ 迪甘忍不住追问：“你明白了什么啊？” “明白了这也的确是莉莉会做出来的事情。”塔丽妲笑嘻嘻地拍了拍堂弟的肩。“又酷又有爱。” 于是迪甘也明白了塔丽妲在说什么。 这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尤莉又不是医生，她来不来都只能起到心理作用。如果哥哥提前知道尤莉会为了他长期请假，一定会像劝自己照常上课训练那样劝阻尤莉。其他同龄的朋友就算愿意像尤莉这样陪着哥哥，也往往或受制于家长、或受制于学校，甚至出于考虑哥哥的意见，无法达成所愿。 不过……尤莉从来都是自己决定自己的事情，我行我素。 更重要的是，行动力强的她一向能自己搞定一切。 不是迪甘自视过高，如果伤的是自己，尤莉大概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她就是这样的人，一个可爱的好朋友、一个可敬的小姐姐。 迪甘不得不承认，这的确又酷又有爱。 可除了他们之外，咦？ “卡卡，卡卡，”趁尤莉暂时离开，迪甘扒拉里卡多的胳膊，“莉莉是不是没什么朋友？” “我们不是人？” “我是说，除了我们之外啦，”迪甘努力回忆，“她总是一个人待着……放学后和同学一起逛文具店不算。会不会是被霸凌了啊？” 里卡多：“……” 里卡多：“她一个人霸凌其他所有人的那种？” “……好吧，是我想太多。” “而且，莉莉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又不是在发呆，她很忙的好不好。”里卡多哭笑不得。“怎么会突然对莉莉感兴趣？” “没什么……就是突然发现，她好像只是我们的莉莉，”迪甘据实以告。“所以有点高兴。” 如果不是从小一起长大，以尤莉这样的性格，他们恐怕不会成为朋友——最知心的挚友，而不是泛泛而谈的玩伴。 毫无疑问，他们在尤莉那里拥有特权。 里卡多扬起嘴角，眨了眨眼睛。 “这种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真的？” “迪甘，在你眼中，莉莉是怎样的呢？” 那当然是聪明善良漂亮可爱的……大魔王。 尤莉酷是酷啦，但嘴巴很魔鬼，这让迪甘深以为憾。 而在哥哥眼中—— “莉莉是天使。” 迪甘愣了一下：“什么？” 里卡多就笑起来，眼睛亮得不可思议： “我第一次看到莉莉的时候，差点以为她有翅膀——那天，我刚读完圣经，在教堂外散步，偶然看见莉莉坐在加百列的雕像座下读书。那一瞬阳光洒下，她抬起眼望向我，加百列的翅膀就是她的翅膀。” 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像客旅寄居在陌生的旅馆中。 上帝说：不可忘记用爱接待客旅。 因为曾有接待客旅的，不知不觉就接待了天使。 第五章 在迪甘心目中，最契合天使这个称谓的，当然是哥哥。 上帝一定很爱他，所以在给了他英俊的外表、温良的性格后，又给了他出色的足球天赋。因此，再带给他另一个天使，也在情理之中。 哪怕这个天使特立独行、讲话有毒、似乎信仰也不是很虔诚…… 只要哥哥没意见，那就是好天使。 何况最近这位天使为了照顾大家的心情，收敛许多，以至于迪甘有时候一恍惚，几乎要把她那头金发上炫目的光晕错看成天使的光环。 他知道，虽然哥哥表现得很乐观，但确诊以来，他的心理压力其实非常大。 因为泳池事故这种滑稽的理由中断职业生涯，本来就已经够让他懊恼了；除此之外，受重伤还可能导致他以后站都站不起来…… 这教他开始做噩梦，梦中自己的足球天赋不能被兑现，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梦中自己失去了学校的奖学金，前途尽毁。 为此，家人们的支持很重要，尤莉的支持也很重要，这证明里卡多.伊泽克松.多斯.桑托斯.莱特即使一文不名，也有人会全心全意爱他，让他即使真的面临最糟糕的结果，也不会太过绝望。 迪甘想要为哥哥做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使不上力。如果他能好起来，那所有问题都不会是问题；但如果他好不起来呢？ 他不愿去想，又不得不想。 虽然大家不会在当面说，但迪甘已经不止一次听到人们的窃窃私语：他们谈论着里卡多的伤势，臆测着他的未来，其中不乏卑劣的嘲笑和诋毁。 “玩跳水玩出来的重伤！哈！这也太可笑了！”嫉妒里卡多的“队友”盼着他一蹶不振。“听说他搞不好还会瘫痪，跟霍金那样浑身扭曲地坐在轮椅上……啧啧，真是太可怕了。第二个拉易，N?。第二个霍金，Sim！不过如果他真的有本事成为第二个霍金，那可比成为第二个拉易厉害多了……” 迪甘恨不得立刻把那人揍一顿，或者在接下来的队内训练赛中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然而他没有哥哥那样的天赋，也干不出鞋钉怼人的脏活，别说找机会报复了，光为了不让自己露出被过成木桩一样的丑态都必须竭尽全力。 结果还是结束训练后故意找茬打了一架完事。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但他打架可比踢球狠多了，总是能让对手身心俱服；就是脸上的淤青不太好遮，不管用水冲多久都消不下去，有点麻烦。 “那么，”里卡多挑起眉毛，“你是打输了还是打赢了？” “……当然是打赢了。”迪甘皱了皱鼻子。“很显眼？” “爸爸妈妈也许会误以为是脸接足球造成的，但这可瞒不过我。” 里卡多又问起了打架的原因，被迪甘用球场冲突混过去了，他不想让哥哥听到那些不负责任的混账话。 尤莉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拍了拍他的肩，拉着他去跟护士要了瓶活血化瘀的喷剂。 冰凉的喷雾喷在脸上，让迪甘发热的头脑也跟着降了温。他开始思考一件事： 如果哥哥不能再继续踢球，那足球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 从小到大，不管干什么，他都是和哥哥一起。一起打游戏，一起看电视，一起上学校。哥哥学会了骑自行车，不小心摔掉了门牙；他也学会了骑自行车，并自然而然地换牙。小时候他们也经常打架，由于哥哥发育得慢，他们之间的胜负一半一半。 只有在足球上，哥哥把他远远甩了开来。 所谓的“天赋”，便是迪甘和里卡多之间隔着的巨大鸿沟。 里卡多拥有无比伦比的球感，这是迪甘再怎么刻苦训练都无法获得的东西，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是刻在灵魂上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不可避免地，迪甘会因此心有不平……然而《耶稣的寓言》里，小女孩吃力地抱着男婴，被人询问时回答：“他不重，他是我的兄弟”。 于是他心生感激。 他没有哥哥那样的天赋，也做不出替哥哥在赛场上驰骋这样的事——他踢球是因为和哥哥一起踢球很快乐，如果不和哥哥一起，所谓的快乐就极其有限。比起接受哥哥羡慕的目光，他更想接受哥哥炫耀的目光。哥哥的胜利就是他的胜利，哥哥的愿望就是他的愿望。 如果哥哥不能再继续踢球，那足球对他来说…… 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你那是什么表情？”尤莉拍他的脸，“一副哈士奇样。” “……什么叫哈士奇样？” “傻狗装模作样。” “……” “……” “嘿，莉莉，我是在思考很严肃的事情！” “什么严肃的事？” “大学，”迪甘摸了摸脸上的肿块，嘟囔道，“我在想我大学读哪个专业比较好。” 尤莉：“……” 尤莉：“不愧是兄弟，卡卡也在考虑这个。你的真爱果然不是足球，是卡卡吧。” “……本来就是这样。”迪甘理所当然地回答，把头转到一边，又转了回来：“莉莉，如果卡卡真的没办法继续踢球，那我……” 他就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毕竟才信誓旦旦说过要为足球事业奋斗终身没多久。 “也不想踢了？”尤莉毫不意外地接上。 “……大概。” “但如果卡卡要继续踢球，你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跟上吧。” “……嗯。” 迪甘本以为会遭到尤莉会笑他没主见，但只听到她叹了一口气。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她摸了摸他的脑袋。“人生是一条很长的路，只有既定的起点，没有绝对的终点。你和卡卡行在路上，没有什么不能分担分享。只要你们的心因爱着彼此而感到快乐，上帝就会住到你们的心里面。” “噢，莉莉……” “反正你俩的脑袋都不太灵光，都跟着上帝的旨意走吧。” “……喂。” 里卡多受伤的位置太过敏感，恢复情况完全取决于上帝，因为所以，他的未来乃至迪甘的未来，都寄托于上帝的安排。 为此，参照圣经十诫，里卡多.伊泽克松.多斯.桑托斯.莱特向无所不能的天父许下愿望： 第一，重新踢球； 第二，升入圣保罗一线队； 第三，进入一线队25人大名单； 第四，争取进入18人比赛名单； 第五、在一线队中争取到主力位置； 第六、参加U20世青赛； 第七、得到巴西国家队征召； 第八、在巴西国家队上场； 第九、代表巴西参加世界杯； 第十、转会意甲或西甲豪门。 从一到十，一个比一个更难。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希望能获得成功，那未免太过异想天开。毕竟巴西是足球强国，有天赋的孩子很多，他在球场上的表现并不如诸多前辈甚至同辈。 但做好计划，一步步展望未来…… 一切就显得并不是那么得遥不可及。 而迪甘的愿望，就是希望里卡多的愿望能实现。当里卡多祈祷时，迪甘也默默祈祷，祈祷主赐予虔诚的信徒福报。 人们在世上有苦难，但主已经胜过了这世界。 从此，人们在主的看顾下有平安。 第六章 时光飞逝，检验上帝对里卡多的爱有几分的日子到了： 里卡多摘下颈托后，经过反复检查，医生宣布，他痊愈了。 这是个奇迹！ 博斯科和西蒙妮带他去看了很多医生，医生们认为他非常幸运，因为他所经历的情况本可能导致更严重的后果。但事实是，他完全康复了，看起来和没受伤前没什么两样。 “太好了，卡卡！”迪甘兴奋地和哥哥拥抱，“你又可以踢球了！” 然而博斯科和西蒙妮面面相觑，有些不太情愿：“卡卡，是不是再考虑一下比较好？” 里卡多摇头：“对不起，爸爸妈妈，我还是想继续踢球。躺在病床上的这些天，我考虑了很多——” 然后，“咔嚓”。 闻声，里卡多顿住了，迪甘也顿住了，所有人都浑身僵硬，大惊失色。这声音实在太像什么东西发生了断裂，令他们立刻联想到里卡多的脖子，包括里卡多自己。 “这样就吓到了吗？”一旁的尤莉又掰了一下指关节，再次发出同样的声响，无辜地歪了歪头，“这样上球场可是会被打爆的哦。” 迪甘：“……” 故态复萌了呢，尤莉。 “住手啊！”爸爸妈妈乃至主治医生后怕不已，“真是个……调皮孩子！这太吓人了！” 几个人围着尤莉，用力拍她的肩背，连迪甘也忍不住上手，为这个吓死人的恶作剧。 尤莉赶紧举双手投降：“抱歉抱歉！” 里卡多鼓起腮帮子，用力揉她的脸，咬着牙：“……一点诚意也没有！我才不会被吓到！” “真的？我不信。”尤莉含含糊糊地说，“你以后敢接头球吗？” 里卡多犹豫了一下：“当然……”他的动作慢了半拍，让尤莉得空挣脱出来，“我会克服的，”他把手放在尤莉肩膀上，语气认真，仿佛在向上帝起誓：“我一定可以。” 尤莉打量了他一会儿，忽然又笑了，转头看向一边的博斯科和西蒙妮：“你们看，卡卡都这么说啦，再给他一次机会嘛。我觉得再耽误一两年也没关系，反正他长得慢。” “……虽然我很感谢你帮我说话，但最后那句话很多余。” “咦，我以为那才是精髓所在……” 论斗嘴，哥哥是赢不了尤莉的，不然也不会每次都沦落到靠动手动脚才能掰回一局。但更令迪甘惊讶的是，尤莉对哥哥踢球的态度，比以往积极了许多。 虽然她总是在开哥哥的玩笑，但也总是言之有物，不像以往的泛泛而谈，这也代表了她的关心和支持。甚至到了圣诞节，她送出的礼物也是新球鞋，而不是游戏或者书本。 “……毕竟这事挺传奇的。”临别，尤莉这样回答。“简直就是神启——也许上帝也想看卡卡踢球，不是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伸手摸了摸里卡多的后颈，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都不像是她了，显得极为天真。 尤莉很少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她虽然长相柔和，但气质独特空灵，透着一股异乎寻常的沉静。一旦她卸下那股沉静，骨子里的亲和感便冒了出来，让她看起来像纯洁又甜蜜的小鹿，令人忍不住想要摸摸抱抱。 于是里卡多抱住了她：“那你怎么不想看我踢球呢？” “等你在一线队出场，就能在看台看到我了。”尤莉拍了拍他的后背。“不过凭你的近视眼，估计是找不到我的。” “……嘿，就算我不是近视眼，也很难找到你的好不好。” 毕竟看台上的人那么远那么多，圣保罗队的球迷还很激进，激动起来人挡人、横幅围巾垃圾满天飞。 说完再见，尤莉就头也不回地坐上了去英国的飞机，继续读书深造。里卡多为了在青年队打上主力而拼命复健，而迪甘则被球队租借到了圣罗克。 感谢上帝的仁慈。 命运的列车虽然脱轨了，但很快又转了回来，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里卡多有目标要实现，迪甘也有自己的难关要闯。 虽然迪甘意识到，他或许没那么喜欢足球，但也并不意味着，他不喜欢足球。他喜欢追着球跑，喜欢围绕着这颗球争取胜利，更喜欢和哥哥一起获得球迷的欢呼。 何况，他也不是一点天赋也没有，不然教练早就劝他放弃了事，何必放他进入圣保罗梯队。他有天赋，只是没哥哥那么夸张。 “……那么，为了和卡卡一起踢球，”他想起尤莉的话，“我必须足够努力。” 既然缺乏天赋，那就只能用努力来弥补自己和哥哥之间的差距了。 迪甘其实很聪明，又达不到绝顶聪明的地步；和里卡多相比，他不受父母的偏爱，管教上较为松弛；这两项结合起来，就让他很容易陷入这种人的通病：聪明反被聪明误。 换而言之，就是不够专注。 事实上，他也不需要如此专注。莱特家的孩子们家境优越，拥有很多其他选择，不是非要在足球上死磕不可。人总是这样，退路一多，就难一往直前。 除了足球之外，他还对很多事物感兴趣，也愿意去尝试，这让他没法像其他家境贫寒的队友那样孤注一掷。而人若想要获得成功，天赋和努力，总得占上一样才行。 “你今天发什么疯？”和他一起被租借过来的小伙伴趁着死球抱怨，“刚才那个铲球动作太危险了！” “抱歉，”迪甘摸了摸鼻子，“我有点太着急了。” 急于发掘自己的潜能，让自己变得更强。他想要成长起来，在球场上给哥哥帮助，却终于重新认识到一件事： 足球是一项足有22个人在场上拼抢的运动。 在这项运动中，团队配合比什么都重要，就连练习铲球也得找个队友配合，光靠个人努力……其实也没什么用。 这种时候，他还需要点儿运气。默契的队友，赏识的教练，犯错的对手……都是运气的一部分。 然而，在迪甘的运气到来之前，里卡多的运气先一步爆发： 因为圣保罗要打青年队杯赛，青年队教练不肯放主力球员去伤兵累累的一线队，于是一线队教练只好挑上几个替补——其中包括里卡多，升上一线队。 毫无疑问，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这就完成了你第二个愿望？”尤莉失真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非常吃惊，“我还以为起码得折腾上一年的时间呢。” 巴西是足球大国，多得是花里胡哨的天才。里卡多虽然也是天才，犹如初春才露尖角的荷叶，奈何长的地儿是个荷塘。 “在一线队的球员伤愈之前，我们可能会有出场机会，”不比以前，里卡多有些缺乏自信，他现在还没能完全克服惧怕头球的毛病，“如果表现不好，可能会被赶回青年队。” “既然已经升上了一线队，哪里还有再回青年队的道理。就算你表现不好，顶多再被租去别的球队，”尤莉指出来，“球队在你身上花了很多心思，他们不会放着你不用的。” 为了培养里卡多，圣保罗是既花心思又花钱。在里卡多意外受伤之后，队医勤快地来了一趟又一趟，这可不单是出于好心，更是出于担心——担心自己投入十年快要变现的优质资产是不是打了水漂。 “……说的也是。”里卡多玩着电话线，一圈圈绕在手指上。“如果我被租借出去，希望还会是圣罗克……对了，迪甘现在就在那里。” “那他肯定跟回家一样，毕竟圣罗克对你可是念念不忘。” “哈哈哈哪里哪里……” “如果你进入了18人名单，记得给我留票。” “好的，会是离替补席最近的一张站票。” “……真的是站票的话你就死定了！” 里卡多当然不会给尤莉买站票，不过就算真的是站票也没关系，会需要他这样的替补上场的比赛必然不重要，球场的上座率不会太高。 会感到重要的，只有好不容易得到机会的球员而已。 轮到迪甘，尤莉却问起了在圣罗克的详情，担心他在更衣室遇到问题，被球霸欺负等等，罗里吧嗦的。 “没有，没有问题。”即使尤莉看不到，他依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和我踢一样位置的家伙态度会差一点，这和在圣保罗也没什么两样。” “没两样？那岂不是很透明？” “……喂！” “前途堪忧啊，小透明迪甘。” “……忧个毛啦，你还是是去忧心卡卡吧。” “卡卡才不需要呢，我敢打赌，他会成为更衣室里的吉祥物，你要跟吗？” “……不要！” 迪甘其实长得也帅，人缘不差、情商不低，但低调内敛的他和笑起来阳光灿烂的哥哥相比，那可是男默女泪。 “呵呵……这几天记得收快递，我给你寄了个和朋友一起做的游戏，模拟了一下中后卫、边后卫的视野，说不定能帮忙训练一下你的大局观和预判能力。”尤莉轻描淡写地说，“但每天不许玩超过45分钟，小心近视。” 迪甘：“……” 迪甘：“…………” 挂掉电话，迪甘和里卡多面面相觑，眨了眨眼： “……英语文学，哈？” “莉莉是个语言天才嘛。”里卡多耸了耸肩。“C语言也是语言的一种，不是吗？” “……的确，无法反驳。” 第七章 尤莉大老远寄过来的是一张安装光盘，迪甘把光盘插进电脑，光驱读取数据后，游戏软件就开始自启动，将内容写入C盘，把名称塞进注册表，快捷方式摆上桌面。点开一看，这玩意操作方式和贴图与FIFA2000很像，但能操作的只有后卫，视野也非常有限，第一人称无法看到全场。 他很怀疑这玩意能帮他训练出什么大局观和预判能力……但抛开功能性不谈，当成一般游戏玩还是可以的，尤其游戏的物理引擎比较真实，聊胜于无吧。 除了模拟比赛之外，还有一些小游戏，像是给出一段跑动之后，要求在球场平面图上准确标注出周围六个人以上的位置并用两种颜色区分队友和对手；在无球跑动的时候选位，拉出的空当越多评分越高等等。顺带一提，现实里一对一，迪甘总是输给里卡多；但玩这种小游戏，里卡多的反应就慢了，迪甘总是能赢。 所以说，这玩意估计……没什么用。 只帮助他稍微理解了一点尤莉想要传达的想法，比如说，踢球要用脑子。 至于尤莉自己……她对软件的效果也不太满意，但没有别的办法了——足球毕竟不是手上运动而是脚下运动，多练、多赛才能涨球。 “莉莉，你真是个天才！” 另一边，不知道自己为软件开发提供了大数据的利物浦教练组成员们对尤莉表示赞赏。 “这些数据分析模型真是帮了大忙，为我们省了不少时间，你知道的，大家争论什么时候该传什么时候该射，成功率是多少……你真的不考虑从事这一行吗？” “谢谢，但我才一年级，”尤莉微笑，“而且我对数据分析不感兴趣，都是重复性的劳动，太枯燥了。” “噢，我差点忘了，这不过是一次寒假兼职而已。”克里斯沃尔拍了拍脑门。“无论如何，只要我们还在，利物浦的大门为你敞开。” “这是我的荣幸。” 用欣赏的眼光目送尤莉离开后，同事向克里斯沃尔挑眉：“真希望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孙女，对吧？” “你是对的，她太棒了，像个天使。”克里斯沃尔突然想到：“对了，我都忘了问，莉莉一开始是来应聘什么职位来着？” “市场部那边的新款围巾模特。” “……这专业跨度可真出人意料。” 尤莉倒觉得挺自然，她本就打算随便找个理由混进梅尔伍德参观而已，改做数据分析也是因为正巧遇到电脑故障帮忙修理，处理大数据对她来说很简单，大部分时间都在利用官方数据做私活。 不然，她哪里搞得到那么多真实的比赛内容塞进游戏里呢。 在她离开训练基地的同时，一线队的训练也结束了，霍利尔教练解散了球员们，回到了办公室；球员们三三两两走在路上，各自讨论着训练、比赛、生活，或者走在前面的漂亮女孩。 “真走运，看，那是莉莉！”赫斯基勾住墨菲的脖子，“我还是难以相信，像她那样的甜心居然不是模特，而是精算师。” “实际上，她是模特，不是精算师，而是兼职的数据分析师。”墨菲纠正道。 “无所谓，都一样，整天和数学打交道的职业……我恨数学。” “但你不恨年轻姑娘的漂亮脸蛋和火辣身材。” “没错。” “所以，你约过她吗？” “那倒没有，她还未成年，我认为这种机会还是交给年轻人比较合适。” 他口中的年轻人指的是队友欧文、杰拉德、帕特里奇、纳瓦罗。 他们都是柯克比出品的青训天才，才21岁左右，正是青春躁动的年纪，哪怕欧文他们大都已经有了女朋友……但他们可是球星，多勾搭几个怎么了？反正女孩们也大都乐意和他们约会，球场就是名利场。 第一次看到尤莉的时候，是在月初的训练课，阳光从侧面落在她白皙的肌肤和灿金的头发上，像是整个人都在发光。这几个毛头小子仿佛挨了雷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敢打赌当时他们的脑袋里一定是一片空白。 ——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欧文拖着杰拉德兴致勃勃地追上前、接着五分钟不到，灰溜溜地顿在原地，面面相觑。 “OK、现在，第一个问题，”欧文摸了摸下巴，“她急着回去写关于Ricci flw……bh bh bh的论文，是真的还是借口？” 杰拉德耸了耸肩，摊开手：“我不知道。” “第二个问题，Ricci flw是什么鬼玩意？” “……我也不知道。” “第三个问题，她是对我们没兴趣，还是个Nerd？” “也许都是。” 然后两个人同时挠了挠头、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怎么了？”卡拉格拍上他们的肩膀，“没约上莉莉？” 欧文不爽地冷哼一声，杰拉德不好意思地点头。 “那她可真没眼光，”卡拉格安慰他们，“说不定她根本不喜欢足球。她到现在都没向我们要过签名！” 但队长萨米.海皮亚路过，抛下一句话：“事实上，她向我要过签名。” 卡拉格：“……” Kps们的上帝罗比.福勒昂首挺胸：“还有我！” 卡拉格：“…………” “你们知道吗？莉莉德语说得挺不错的，口音很地道。”克里斯蒂安.奇格委婉地说。“我还听过她用法语和老大他们对话，非常流畅。” 卡拉格：“……我现在知道了，谢谢。” 见识到英国小报的无节操之后，尤莉早已决定不和任何小有名气的球员有工作以外的接触，以免发生某天被偷拍的照片出现在头版头条的窘况。她希望自己的大学生活越平静越好，被媒体看图说话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托谨慎应对的福，尤莉虽然被记者拍到过一两次，但每次不是和市场部员工混在一起就是和教练组成员混在一起，没有引起多少注意，甚至有报纸把她猜成了别人，比如霍利尔先生的侄女什么的。 也因此，在尤莉的同学看来，除了脸之外，她挺普通的。普通地到处应聘模特，普通做些和模特无关的兼职。作业完成得不错，人就有点无趣，不参加派对没时间社交，顺带一提，似乎家里管得很严，偶尔有个一脸胡子拉渣的大叔来找，高谈阔论些什么：“你应该转去剑桥，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等等。 虽然有个戴眼镜的Nerd说那个人像是R.E.博切尔兹，一个很有名的人，但问了之后发现博切尔兹是个搞数学的，和尤莉一个搞文学的能扯上什么关系？ 不可能有关系的嘛。 “……我还是认为，格里沙应该将论文投稿到期刊，而不是往arXiv网站上一扔了事。”博切尔兹对着尤莉抱怨。“他太傲慢了，不是吗？显得老老实实投期刊、支付版面费和审稿费的我像个盲从的傻子一样。” 尤莉抓了抓脑袋：“那么，先生您这么晚大老远跑过来……” “开车，我自己，用时3小时15分钟。” “……就是为了说这个？”尤莉看一眼挂在墙上的钟，显示现在时间是23：43。“您为什么不直接打个电话告诉老师呢？” “噢，因为我讨厌打电话。”博切尔兹理所当然地说，又补充了一句：“而格里沙已经2个礼拜没回我邮件了。” “……原来如此。” “还有你，4小时27分钟前，同样扔了篇论文到arXiv上，”博切尔兹拍桌子，“告诉我，你投了《数学年刊》，《数学新进展》，或者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学报、校报，whatever。” 尤莉把视线移开：“啊哈哈。” “你们两个都太任性了！”博切尔兹不高兴。“arXiv用户中的99%在你们的集合中测度为0，剩下那1%不会去垃圾堆里淘金伤害自己的眼睛。” “那您是怎么发现的呢？” “因为格里沙特意打电话告诉了我。” “……” “还一讲完就挂掉了电话。” “……” “……” “……总之，有您这样的人能看到、并了解我的工作，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尤莉清了清嗓子。“恕我直言，期刊最核心的作用无非是展示研究成果，但既然网络可以做到广而告之，就没有向期刊投稿的必要。但更重要的是……” “更重要的是？” “期刊卖得太贵了，先生。”尤莉耸了耸肩。“而且后续庞大的收益还和论文作者无关，这是无理的剥削。我无意为期刊增加销量作出任何贡献。” “……哈，我早该想到的。”博切尔兹一拍脑门。“格里沙来自苏联，你来自南美……社会主义。” “事实上，我们都对政治不太感兴趣……” “我知道，我知道。怪不得你没有去剑桥而是来了利物浦，像香克利说得那样，社会主义不是一种政治立场，而是一种生活方式，对吧？” “不不不，”尤莉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低调务实是老师的生活方式，懒散度日是我的生活方式。我才十六岁，马上要十七岁，先生，还有许多别的事想做，就像海蒂.拉玛。您难道觉得我应该为数学无条件付出终生的热情吗？” “……” “……” 看着尤莉青春洋溢的面孔，博切尔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还是张开口： “我的确觉得你应该为数学无条件付出终生的热情。” “……” “Frm nw n。” “……喂！” 第八章 基本上，做到博切尔兹这种程度的科学家都为自己的研究领域付出了大部分的热情。尤莉也是如此，整天忙于学习和思考，人际关系仅维系在住得近的莱特兄弟身上。 虽然举了海蒂.拉玛的例子，但她其实不想当演员，认为当演员太浪费时间；同时，虽然她认为当演员浪费时间，但不认为享受生活是浪费时间—— 这都要感谢她的奶奶艾诺娜。 从小，尤莉在语言上的天赋就显露无遗——数学当然也是一种语言，父母一度为此争抢她的抚养权。但在艾诺娜的坚持下，她放慢脚步，完整地完成了小学和大部分的中学教育，让她交到了朋友、参与了社交，培育出了相对健全的人格。 “听着，莉莉，像是日常去拍点儿漂亮照片，看点儿球赛，学点儿精灵语，玩点儿计算机……这样做一点问题也没有。”和粗犷的外表不同，格里戈里.佩雷尔曼的声音很温柔。“别理理查德，你没有必要去剑桥和那帮，原谅我，傻瓜们扎成一堆，只需要保持自己的节奏就好。” “噢谢谢，格里沙老师。”尤莉对着电脑屏幕点头。“我就知道您会这么说。我们学数学是为了解决问题，不是为了竞赛。” “不用谢。你是我的学生，像我是理所当然。”佩雷尔曼漫不经心地说。“反正论文已经发到了arXiv上，接下来就是看数学界的反响如何了……或是等以后哪个倒霉蛋——我是说，后来者，在查重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研究成了无用功。” “我相信大家的反应会很快。”尤莉被逗笑了。“但不必等以后，倒霉蛋一定会有很多。” 毫无疑问，他们对自己的论文信心十足，即使完全没经过同行评审。 佩雷尔曼也笑：“那么，你的心情好点儿了吗？” “实际上，本来也没有太糟糕……” “很好。这就意味着，你现在也许有心情帮你想要休假的老师的朋友一个小忙？” “什么忙？” 就见屏幕那边，佩雷尔曼招呼道：“谢廖沙，来。” 然后一个同样外表粗犷的大叔脑袋出现在了画面内，露出尴尬不失礼节的微笑。 “我为了完成我的证明，已经连续工作了六年，现在想要个休假合情合理，同意吗莉莉？” “同意。” “但半小时前，就在我即将出门的时候，这位年富力强的实验物理学家找到了我，需要我帮忙做一点简单的计算。我看了一下，这么简单的东西，不一定非要我来，你也可以。” 谢廖沙脸上有些挂不住：“这哪里简单了……不是，对不起，莉莉我不是看轻你，但是格里沙，莉莉真的能把我要的数学模型设计出来吗？” 佩雷尔曼盯着他，幽幽道：“四年前，是谁说我这辈子都证不出个所以然，最好赶紧换方向来着？” 谢廖沙：“……” 猛地转过头：“那么莉莉，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稍等，我还没说完呢。”佩雷尔曼又把他的脑袋推开。“莉莉，虽然这家伙的猜想乱七八糟、几乎可以划分到神秘学里面去——” 谢廖沙：“喂！” “好吧我很抱歉，物理学家们不喜欢用猜想这个词，他们总认为自己是对的，找出逻辑自洽的数学模型、编出一大堆看似严谨实则漏洞百出的分析说明，直到数年后发现整件事从前提就开始出错。” “这不是重点！” “——总之，帮谢廖沙用数学裱糊一下他那缺少论据的假设，好吗？” “哇哦，好。”尤莉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听起来有点意思。但丑话说在前头，谢廖沙教授，如果我们合作完成的理论模型在后续实验中被证伪……” 谢廖沙脱口而出：“不可能！” 话音落下，尤莉和佩雷尔曼，一个在屏幕里一个在屏幕外，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于是他改口道：“不，我的意思是，我会尽量表现的成熟点。” 尤莉满意地打了个响指：“那就说好了。” 谢廖沙点头：“说好了。” 佩雷尔曼也感到非常满意：“那么，祝你们玩得开心，再见。” 尤莉笑嘻嘻地应声：“您也是，再见。” 佩雷尔曼便站起身，从桌上拿起帽子，扬了扬，再按在头上，走出了谢廖沙的办公室。 谢廖沙殷勤地把他送出门，然后关上门，坐到电脑前：“嗨，莉莉。” “嗨，谢廖沙教授。” 谢廖沙开始感到不自然，在椅子里换了个姿势，活动了一下脖颈，活像坐垫下有根针：“好久不见，莉莉……所以……你爸妈身体还好吗？” 尤莉：“……” 尤莉：“不如我们省略那些不必要的寒暄，现在就开始工作？” “哦，是的，你是对的，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因为所以，等尤莉再一次出现在里卡多的比赛现场，已经是3月7日，里约-圣保罗锦标赛的决赛次回合。 这是一项不算新的杯赛，但去年的改革让这项杯赛变得重要起来： 如果圣保罗能拿下这项赛事的冠军，就能弥补俱乐部历史空白，并得到参加去年新成立的杯赛、巴西冠军杯的资格。假如球队能在冠军杯中夺冠，又能得到下一年的南美解放者杯的参赛资格。 而圣保罗已经8年没能参加南美解放者杯了。 所以，作为梦想的起点，这场比赛得到了场内外空前的关注。 尤莉艰难地拨开人群，穿过看台，找到自己的座位，先抱了抱博斯科和西蒙妮，接着抬起手和后排的奶奶艾诺娜、以及莱特兄弟的外婆维拉击掌，然后坐到迪甘旁边。 “莉莉，你来好晚！”迪甘抱怨。“你错过了卡卡好几场比赛。” “考虑到球队比赛的频率，毫无疑问，我将错过更多。”尤莉无奈地摊开手。“幸运的是，至少我没错过卡卡的首秀和首粒进球。” 她说得那两场比赛都发生在二月初的圣保罗州锦标赛，离现在已有一个多月。该项赛事是圣保罗州的顶级联赛，是俱乐部和球迷们最重视的比赛，相当于巴西版的英超或是意甲。 至于巴甲？ 这种赛制变来变去参赛队伍时多时少的单循环+附加赛的巴西甲级联赛……反正大家平时都当训练赛看。 “已经不错了，我爸妈就完美错过了我的首秀……甚至高光。”他们的好友、里卡多在青训营的同期马塞洛.萨拉戈萨递过来一桶爆米花：“吃吗莉莉？” “哦谢谢，当然。”尤莉拿起爆米花，又接过一瓶可乐。“加流科，你真贴心。” 迪甘托着腮，拖长腔调：“这些都是我准备的。” “了解。要我给你一张好兄弟贴纸吗？” “……不了，谢谢。” 比赛开始前，大家对比赛结果极为乐观。因为在首回合的客场比赛中，圣保罗已经把博塔弗戈踢了个4：1。顺带一提，这个比分里还有里卡多的贡献：他半场替补出场，在第85分钟自禁区外远射，博塔福戈门将扑球脱手，路易斯·法比亚诺补射入网。 次回合可是在圣保罗的主场举行，难道博塔弗戈还能把比分踢回来吗？ 怎么可能嘛。 万万没想到的是，半场过后，莫隆比球场记分牌上显示的比分是0：1。 主队球迷看台陷入一阵可怕的寂静，然后“嗡”得一声炸开，球迷们开始激烈地表达自己强烈的不满，嘘声骂声衬着丢进场的杂物混成一片，把球童和安保忙得够呛。 “……其实这个比分保持到结束也没关系吧？”尤莉放下望远镜，小声道。 “是的，但是没人愿意在夺冠仪式前输球。”迪甘一头撞在前排座椅上。“这可真扫兴。” “还很糟糕。”萨拉戈萨挠头。“据我所知，不少人买了我们赢唉。” 圣保罗的球迷们可不是善男信女，最狂热的那一批、或者说，借足球发疯的那一批，尤为激进。万一真的输球，在情绪的带动下……那赛后迎接球队的就不是鲜花掌声，而是暴力袭击了。 毫无疑问，球队需要加强进攻。 因为莱特兄弟的关系，尤莉算是圣保罗足球俱乐部的球迷，但迷恋程度勉勉强强。她愿意花2小时看球队比赛，但不会像迪甘和萨拉戈萨这样情绪随之牵动，她的目光透过望远镜，大都落在了替补席的里卡多身上。 她看着里卡多紧紧盯着场上，看着他对助理教练露出惊讶的神情，然后站起身，开始热身。简单的热身过后，主教练阿尔瓦雷斯向他招手，他便前去聆听他的指示，点着头等待死球。他拿起笔在比赛记录上签名，接着随着助理裁判走到场边，换下了队友。 镜片中央的他身形瘦长，眉目稚嫩，蓬松的发丝随着跑动不停摇晃。 “……完全还是个小孩子嘛。” 她喃喃道，听到周围人的质疑和感叹。他们说阿尔瓦雷斯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放弃比赛派上新人练兵。 但阿尔瓦雷斯把里卡多换上场，当然不是为了让他感受比赛氛围。 而是为了让他做救世主。 第九章 下半场第59分钟，里卡多·伊泽克森·多斯·桑托斯·莱特，闪亮登场。 “卡卡上场了！”迪甘和萨拉戈萨兴奋地抱在一起，然后去扒拉尤莉。“莉莉快看……呃，你继续。” 只见尤莉的望远镜已经换成了短炮一样的摄像机，还整了个支架防抖，想也知道，她的镜头必然会跟着里卡多到处跑。 萨拉戈萨歪着头看尤莉：“迪甘，你说莉莉知道我们现在的阵型很奇怪吗？” 迪甘摊开手：“我猜她现在连球在哪儿都不知道。” “噢，迪甘，我当然知道球在哪儿。”尤莉仍盯着镜头。“我还知道接下来弗兰萨大概率选择拉边。” 的确，3秒后，弗兰萨接球拉边。 迪甘抹了把脸：“因为这是可计算的？” “不，因为摄像机可以变焦。”尤莉终于舍得把视线从镜头上移开，好笑地看着迪甘。“没有足够多的数据，什么都算不不出来的，宝贝。” 迪甘：“……” 迪甘：“哦。” 这不是里卡多第一次替补上场。 但是是里卡多第一次在这么重要的比赛中替补上场。 然而，他本人并没有实际感受到这场比赛的重要性。就像尤莉说得那样，就算0：1的比分保持到终场，甚至0：2、0：3，都不影响圣保罗队捧起里约-圣保罗锦标赛的奖杯。 所以，他并没有感觉到太大的压力，驱动他的更多是好胜心而非责任感，这让他在松弛和紧张间保持了良好的平衡。他没有那种飘忽忽的感觉，他感觉自己脚踩尘世，耳边是球迷的鼓噪和裁判哨的尖啸。 他简短地向队友传达教练的指示，然后找到自己的位置，眼睛盯着足球，眼角余光瞟着和自己对位的博塔弗戈球员。 很快，他就有了第一次触球的机会，但博塔弗戈的球员贴得太近，他立刻将球传向边路，然后尝试摆脱。也许是因为意图太过明显，他的骤然加速甩开了第一个对手，但迎来了第二个，被断球后只好将球破坏出边线。 这是一次失败的尝试，却让认为阿尔瓦雷斯脑壳坏掉了的球迷们渐渐安静下来：至少这个刚上场的小伙子表现的很有冲击力，让他们捡回了一点点期待。 随着里卡多积极的跑动、传递，这一点点期待也逐渐放大；而圣保罗一改此前的颓势，攻势渐起，连绵不断。 6分钟后，后场送出一记长传，里卡多及时启动，接球后寻找队友，但队友身前杵着两个对方球员。他只好选择自己抡上一脚，球打在对方拼命赶回的后卫身上回弹、被门将没收。 为了阻止他带球推进，对手冲撞得很积极，但动作不大，让他吃了点儿暗亏；为了争取机会，他在丢失球权后的回防上也表现得十分积极，积极到了有些急躁，推人犯规领到了一张黄牌。 才上场十分钟而已，他已跑得汗流浃背，濡湿衣衫。 “踢得太着急了，”一些着急的球迷又开始骂骂咧咧，“年轻人就是靠不住！” 搞得好像球队有很多老人一样……这支球队本就是青年军，平均年龄只有23岁，状态起伏不定实属正常。 经过一系列换人调整、你攻我防、你防我攻，圣保罗的球员们终于抓住了一次机会： 球在干扰下从中圈传出，直扑中路。里卡多抬腿接球，急停之下，皮球径直打中了防守球员的身体，又回弹到了他脚下！ 来不及惊喜，他近乎本能地保持冷静，迅速调整了一下姿势，右脚抡起射门，球便轻松擦过守门员的身体，径直钻入球网。 霎时间，热烈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球进了？ 球进了！ 里卡多把目光从震颤的球网上抽回，大笑着奔跑，向天空伸出双手，感谢上帝的恩宠。感谢主让他从伤病中复苏，让他拥有了现在拥有的一切。 这样的进球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他很满意自己能有这样的表现，并在这一瞬间想到了家人朋友，想到了尤莉。他不知道她这次有没有赶来现场，他希望她在…… 然后思绪就被接连扑上来的队友们打断。 这些家伙们一个个用力拍他的背、揉他的头，兴奋得不能自己。不管前面踢成什么样，从现在开始，他们打平了，稳了！ 何况比赛还没有结束，他们还有时间，说不定还能再赢一个呢。 有了这个进球做铺垫，圣保罗的心理负担就没了，越踢越顺；相反，博塔弗戈就很糟心，不说失去斗志吧，体力也快跟不上了。于是2分钟后，第二次机会如愿到来： 博塔弗戈尝试进攻后丢失球权，被圣保罗打了个防守反击。博塔弗戈的球员们来不及回防卡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跑得比风快的里卡多接到了法比亚诺的传球。 他抬腿一抽，足球穿过两名防守球员中间的空当，直入球门远角！ 这一次，连守门员都忍不住冲过半场抱上来了呢。 “看啊，多棒的小伙子！”维拉外婆和艾诺娜奶奶鼓着掌。“他太出色了！” 博斯科和西蒙妮抱在了一起，迪甘和萨拉戈萨激动得直挥拳。尤莉笑眯眯地设置了连拍，接着也鼓起掌，加入到欢呼中来。 再没有球迷质疑阿尔瓦雷斯的安排，一些人甚至开始吹嘘“我从未质疑过教练的选择”。所有圣保罗球迷的目光都落在了里卡多身上，胜利的喜悦为双手高举的里卡多加持了圣洁的柔光，在他们眼中，这就是他们的救世主。 球迷们交头接耳，兴奋地谈论着里卡多，盛赞他漂亮的容貌、积极的跑动和神似拉易的球风，连那张不应该的黄牌都变成了努力的奖章。他们对他知之甚少，只知道这是自家青训，但光凭这一点，他就是自己人、莫隆比的孩子，从现在起，他不再是个无足轻重的年轻人了。 赛后场边采访，里卡多被蜂拥而至的记者团团围住，一边接受采访，一边被不时路过的队友教练薅一把脑袋。太多的搂抱和肢体接触让他希望快点回更衣室换衣服。他单知道自己踢了30分钟好球，但并没有完全意识到自己成了球队的英雄，为此感到受宠若惊。 “我就是运气好，上帝给了我机会。”他这样回答记者，“我很激动，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一个人做不了什么……是全队的功劳。” 也许这听起来像是没什么诚意的套话，但里卡多敢发誓，他此时此刻真心诚意这样想。得意是一回事，得意忘形是另外一回事，他只是个还不能首发的替补球员而已，不想大放厥词。路加福音有言，凡自高的必降为卑，自卑的必升为高。他自愿为一个谦逊的人，好合上帝的心意…… 呃，但谦逊和自信好像也不冲突？ 那就算了。 里卡多得承认，他很高兴，非常高兴，赢了比赛很高兴，得到队友的认可很高兴，得到教练的夸奖很高兴，被媒体关注很高兴。昂扬的情绪持续主宰着他，当他在夺冠仪式上被众人簇拥着捧杯，彩纸飘飘人声鼎沸，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了世界之巅。 他有一种奇特的预感。 这不是他第一次站在这个位置，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第十章 “卡卡的表现真是太棒了！”博斯科兴致勃勃谈了一路，即使进了家门还在谈。“我就知道他会获得成功——他成功了！” “是成功的开始，亲爱的。”西蒙妮拍了拍丈夫的背，“他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你说得对，但管他呢。”博斯科一手挽着维拉，一手挽着艾诺娜。“女士们，让我们来杯酒庆祝一下，怎么样？” “我认为香槟就不错。”维拉提议，艾诺娜点头。“再给孩子们来点瓜拉纳。” 萨拉戈萨举手抗议：“连我也只能喝汽水？！” 迪甘立刻拉下他的手：“当然，你也是职业球员，要自律。” 尤莉微笑着按住他另一只手：“不陪我们一起的话，你就完了。” 萨拉戈萨：“……行吧，小坏蛋们。可如果卡卡想开香槟呢？” “不可能。”这是迪甘。 “至少今天这种场合不可能。”这是较为严谨的尤莉。 “……你们赢了。” 他们收拾房间，拿出狂欢节剩下的物料装饰场地，挑出一张披头士的唱片放进播放器。敲门声响起，西蒙妮前去开门，接过预订的法国菜，将它们摆在餐桌上。 半个小时过后，第二次敲门声响起，西蒙妮透过猫眼看见儿子的脸，便赶紧招呼大家去拿礼花筒。在开门的一瞬间，礼花筒接连炸响，花花绿绿的亮片和彩带撒在了门后的里卡多……以及他身边四个陌生大汉身上。 西蒙妮眨了眨眼：“宝贝卡卡，这几位是？” “我们是俱乐部派来的保镖。”领头的那位先生向西蒙妮致意。“您儿子是俱乐部的骄傲，球迷们实在太喜欢他了，以至于把他堵在了球场。” “所以，是你们把他送回来的？谢谢！” “不用谢，这是我们的荣幸。” 接着保镖们识趣地谢绝了西蒙妮和博斯科的邀请，自觉退场，并在临走前祝他们有个愉快的夜晚。 “嘿，听听这话，保镖！”萨拉戈萨语气搞怪地说着，比着夸张的手势，“卡卡，你可成了不得了的大人物啊！” “闭嘴加流科。”里卡多笑着给了他一肘子。“我也没想到球迷会那么热情，车的后视镜都给挤坏了。” “真是令人羡慕，我车的后视镜从来只坏在小偷手里。” 于是所有人都笑了起来，把里卡多拉进房门，轮流亲亲抱抱这个大宝贝，为他今天的表现献上来自家人朋友最真挚的夸夸。比熊犬蜂蜜活泼地绕着他跑，时不时扒拉一下他的裤腿，直到被摸摸头才消停了一会儿。 “莉莉，我很高兴你回来了。”里卡多抱完一圈后又特意绕回来抱了抱尤莉，笑容甜得像蜜。“一路辛苦了。” “没什么，飞机很快的。”尤莉拍着他的背。“能赶上你的表现真是太值了。” “咦，可如果我表现不好怎么办？” “那当然还是值的，我必须得说，你跑起来的样子可太漂亮了，无论带不带球。” “我作证，这场比赛莉莉又拍了不少照片。”迪甘帮他们拉开座椅。“快去洗手啦，菜都要凉掉了。” 话音未落，里卡多就下意识摸了摸胃，他是真的饿了。尤莉“噗嗤”一声笑了，推着他一起去了水池边。 “这可真是……神奇。”萨拉戈萨搬凳子往迪甘那儿拱了拱。 “什么神奇？”迪甘问。 “他们两个都好成那样了，居然还没交往！”萨拉戈萨问迪甘，“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呢？” “我不知道。”迪甘耸了耸肩。“但这样挺好玩的。” “哪里好玩？” “我倒要看看，如果我们不帮忙，他们究竟能磨蹭到什么时候。” 萨拉戈萨考虑了一会儿，一拳锤向掌心：“你说得对。” 按理来说，里卡多和尤莉都不是磨蹭的人，他们一个反应敏捷跑得像飓风，另一个行动力超强果断得像雷霆，本该风驰电掣的两个人，为什么相处起来节奏慢得像乌龟？ 虽然迪甘认为是因为哥哥比较笨，但里卡多绝不会承认。他才不是笨，只是现状已经足够美好，就光顾着傻乐，没想着更进一步而已。 他很喜欢尤莉，从第一次见面就很喜欢，她就像上帝给他准备的惊喜，忽然出现在他的生命当中。她倚靠在天使座下，阳光给她白皙的肌肤渡上温暖的色调，当她抬眼看向他，露出微笑，那双紫色眼瞳明亮剔透。 于是他怦然心动。 作为备受父母宠爱的长子，他一向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作为待人真诚的好孩子，他一向想交朋友就能交到。所以他走上前，和她搭话，询问她的名字，并得知她拿在手上的书…… 是《Tplgical Quantum Cryptgraphy》。 顺带一提，他直到现在都没搞懂书名里的每一个字。 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没有拒绝他的靠近，并且下次见面，她在看的书是原版《小径分叉的花园》。在获得允许后，她还把这书送了一本给他——当然，是葡萄牙语译本。 呃，怎么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有点心累？ 总而言之，抛开学识不谈……尤莉的面孔纯洁美好，气质清冷优雅，是每个男孩理想中的初恋。然而初恋往往无疾而终，因为尤莉她太好了，美丽但不张扬，聪明但不卖弄，以至于男孩们往往自惭形秽，不敢靠近——至少里卡多是这么认为的。 但课堂分组总是落单的尤莉说：“这是对称博弈中纳什均衡的经典应用。” 小小的里卡多：“……啊？” “我是最优秀的，同意吗？” “……同意？” “让我们把其他同学们分成两类。A类需要和B类组队才能完成小组作业，B类可以和任何人组队完成小组作业。如果所有A类都率先找我组队，那么，大家会彼此竞争，互拖后腿，浪费时间。还没等他们讨论完，我就独立完成了小组作业。” “……” “接着，A类只能再去找B类组队，但B类可以内部组队，不必干等，到最后，所有A类都不能完成小组作业。” “……” “所以，如果他们打从一开始就把我排除在外，A类去找B类组队，不挡同类的路，到最后，所有人都能完成小组作业。” “……” “有疑问吗？” “……没有。” 只是觉得明明总是孤单一个人，却从不感到孤单的尤莉也很可爱就是了。 第十一章 “噢拜托，”迪甘对此有不同的看法，“大家不约莉莉完全是为了不想暴露出自己其实是个傻瓜的事实而已。” 尤莉是个漂亮姑娘，漂亮姑娘在学校的人气都是很高的，只是她从来没有利用这些人气的机会。小时候的尤莉可不像现在这样活泼，讲话很少很慢，总是在微笑，然后笑着笑着就把人们劝退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里卡多一样直率真诚。 当然，现在的她在他人面前其实也没有很活泼，只是被里卡多带着学会了不少甜言蜜语，掩饰住了骨子里的遗世独立。 迪甘第一次看到尤莉的时候，比哥哥晚不了几分钟，但和哥哥对她的观感不太一样，因为顺序是这样的：他先注意到的是哥哥发现宝藏的眼神，然后顺着哥哥的眼神望去，才发现了尤莉。 他差点以为自己看到的是摆在橱窗里的洋娃娃。 然而尤莉并不是真的洋娃娃，她是活的，会动、会笑、会说话，会出人意料。 迪甘的性格其实有点轴，由于哥哥的出色，眼光被拔得很高。他不喜欢那些虚有其表的东西，看到漂亮的小姐姐也无动于衷，但尤莉这个小姐姐，怎么说呢…… 不仅不虚，还很实，太实了，甚至实过了头。 还没来得及春心萌动就被打击得心如止水了呢，呵呵。 “莉莉是很棒，作为朋友。”萨拉戈萨表示赞同。“但是你知道，男人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如果我和莉莉交往，哪天单独去了夜店，不过午夜十二点就会被莉莉看出来，然后我就完了。但你猜换了卡卡会说些什么？” 迪甘：“……他会说，为什么要去夜店，他不喜欢夜店。” “就是这个！”萨拉戈萨打了个响指。“卡卡不需要掩饰自己，就能在莉莉那里拿到满分。” 巴西是个复杂的国家，民风彪悍，年轻人深受流行文化影响，仿佛不嗑个药滥个交就浪费了青春。 好在莱特家有着虔诚的信仰，主让他们走在了正派的道路上。其中里卡多蒙受过超自然般的奇迹，对信仰最为执着，为此，他按照圣经的要求克制自己，尊重他人，活成了一个普世意义上的好人。而他同时又是个拥有足球天赋的小帅哥，以上所有元素结合起来，就让他变得非常难得： 踢球踢得和他一样好的没他英俊，长得有他这么英俊的比他轻浮。同样英俊同样人品好的，几乎都选了更轻松的道路，不会和他一样拼命踢球给大家看。 因为所以，里卡多就像童话里快乐的小王子，笑起来天真烂漫，毫无阴霾。 这样的他，一向能在所有人那里拿满分。 “……每个人都喜欢天才少年的英勇救主的故事，从明天起，整个圣保罗州都会知道你的名字。”尤莉抱着蜂蜜，握着它的爪子比划。“三天后又有一场州联赛，对吧？” “是的，对阵帕尔梅拉斯。” 尤莉便握着蜂蜜的爪子，拍在他鼻子上：“那么，你会首发。” 里卡多瞟一眼她眉眼弯弯的模样，笑着往后一躲，接着把蜂蜜接过来，放到两个人中间：“怎么判断的？” “简单，因为你今天的表现很棒，需要奖励；还只跑了半个小时，体力充沛。” “希望瓦当先生和你想的一样。” “他当然会，不然球迷会干掉他的。” 目睹这一切的萨拉戈萨忍不住对迪甘说：“莉莉如果能一直这么可爱，那她也是满分。” “开什么玩笑。”迪甘翻了个白眼。“对卡卡是满分，对我们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你做过什么值得让她如此友善的事吗？事先声明，我还没有。” “……我也没有。” 蜂蜜趴下身，老老实实在沙发中间呆了一会儿，然后坐不住了，开始在人腿和沙发上爬来爬去。不一会儿，它就踩中了电视遥控器，正在放送的综艺跳台到观众很少的国际频道，播起了大家完全听不懂的电视剧——当然，“大家”里不包括尤莉。 屏幕上出现一男一女，男的俊女的靓，衣饰华丽繁复，正在阳台上进行一场看势不妙的对话。 “让我猜猜，”迪甘看图说话，“她要甩了他，去和别的男人约会。” 萨拉戈萨参与进来：“我认为他们马上要通过接吻来消除误会。” 尤莉看了看迪甘，又看了看萨拉戈萨：“需要我来剧透吗？” “不不不，让我们赌一把，看是分手还是复合。输的人负责收拾残局。”萨拉戈萨向迪甘伸出手掌：“说好了？” 迪甘“啪”得一声用力拍上去：“说好了！” 里卡多听了一会儿天书，决定不再为难自己，凑到尤莉耳边：“谁赢了？” “都输了。”尤莉也压低了声线。“那两个人是兄妹。” 所以最后是迪甘和萨拉戈萨两个人共同分担了家务。 里卡多则被派去负责送尤莉和艾诺娜回家——就在隔壁，两个年轻人一路上叽叽喳喳，没有冷场，令艾诺娜十分欣慰。她年纪大了，就喜欢看年轻人主演的肥皂剧，如果是熟人演绎那就更好玩了。 两家人实在太熟了，用不着邀请，里卡多就自然而然跟着进了家门，去看尤莉从利物浦寄回来的特产，披头士唱片、泰迪熊、街头工艺品、奇怪文具和各种周边，版权属于……利物浦。 足球俱乐部那个。 里卡多：“……” 举着带着不死鸟队徽的围巾：“莉莉，你真喜欢上了利物浦？” “仅次于圣保罗。”尤莉承认。“必须得说，我还挺喜欢利物浦的，安菲尔德的氛围比莫隆比还要好。” 里卡多挑起眉毛：“我知道安菲尔德是欧洲著名的魔鬼主场，但我以为莫隆比的座位数更多？” “差别在于，Kps永远不会嘘自己人。”尤莉摊开手，“我希望有一天圣保罗哪怕输掉重要赛事，大家也能和奋力拼搏的球员们站在一起。” 提起这个，里卡多视线漂移：“……大家当然会和奋力拼搏的球员们站在一起，就是大家对奋力拼搏的定义，可能和Kps存在差异。” 胜者为王，败者食尘，巴西的球迷们喜欢胜利，不能带来胜利的球员们只配石头和拳头——他们甚至能冲进球队更衣室，将看不顺眼的球员揍上一顿。 尤莉“噗嗤”一声笑了：“那就是关键所在。” 换了其他人在这里，就要对此嗤之以鼻。球员踢得烂还不让嘘了？开什么玩笑，嘘他们才能给他们压力，压力才会产生动力！ 毕竟巴西嘛，人均“我上我也行”。 “没人喜欢输，我也喜欢一直赢，”里卡多摇了摇头，“但没人能一直赢。” 尤莉欲言又止，转了转眼珠子：“啊，呃，这个，”她放弃了，“你知道我接下来想说什么。” 里卡多笑了：“请。” “理论上来说，人是可以一直赢的，”尤莉清了清嗓子。“小概率事件的发生几率只是接近0，不是等于0。只要样本的数量足够，就一定有实现的可能……喂，你笑得怎么这么奇怪。” 里卡多托着腮，歪着脑袋看她：“因为——我想谢谢你的开导。” 尤莉：“……” 就有点不好意思，把脑袋转到一边，又转回来，继续：“当然，综合圣保罗的球员、赛程来判断，接下来圣保罗一定有输球的时候。这时候我们就要引入一个新的概念：如何定义‘输赢’。” 里卡多专注地看着尤莉，就像小时候那样认真，他一直都有认真听她说话。 “输赢是对现实的评判，而评判需要一个标准。标准的设立则因人而异：有人认为重在参与，有人认为重在分数。” 他从来不会感到不耐烦，因为尤莉说得总是对的。 “还有，球队和个人之间的标准也不一样，每场比赛的MVP不一定都诞生在分数更高的那一队，欧冠各位置最佳甚至不一定出现在决赛现场。所以……” “球队就算输了，”里卡多露出八颗牙，“我个人也可以赢——就我的职业生涯而言，一直赢。” “就是这个！” 很高兴他们达成了共识，里卡多自然而然地向尤莉伸出手，给她一个拥抱，尤莉也回抱了他。 “那么，莉莉，”里卡多把下巴搁在尤莉的肩膀上，“那你认为我怎样才算赢了呢？” “你？”尤莉想了想，“那当然是，要快乐。” “不管你的表现如何，不管比分到底多少，只要你开心，就是赢了。” 话音落下，里卡多没有立刻作出回应。 过了一会儿，尤莉有些忐忑，想要推开他看看表情：“怎么了卡卡，我说的不合你心意吗？” 但里卡多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再腾出一只手胡乱薅她的脑袋： “不，”他在她看不到的角度笑得格外温柔，“很契合，非常完美，谢谢。” “呃，不用谢？” “要谢的。” “……啊？” 第十二章 想说的话还有很多，但时间已经太晚，里卡多只好告辞。 走出一段距离，他回望阿玛斯塔夏家的窗户，尤莉的身影露出影影绰绰的轮廓。在夜间略显阴霾的灯光下，她侧坐在窗棱边，抬起手和他道别。 他仿佛感受到一个无比渴望的瞬间，逐渐模糊的回忆得到了弥补，时间的结晶变幻着角度，折射出无以伦比的光彩。 此时此刻，他确信自己将会得到更多。 “明天球队放假，”里卡多转过身想着，“也许我可以约莉莉一起去圣保罗大游乐场……” 于是他怀揣着期待，沉入梦乡。 然而，一夜过后。 他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最先发现这变化的是迪甘。 他一大早爬起来，没去烦还在呼呼大睡的哥哥，打算自己一个人晨练，顺便买点早餐什么的。 然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社区里同他打招呼的人比过去多了很多。以往只有点头之交的家伙凑上来，拍着他的肩膀： “你哥哥真是太棒了！”“那两球进的好哇！”“嘿，你可以帮我向你哥哥要个签名吗？” 迪甘眨了眨眼：“大家都知道了？” “怎么可能有人不知道，那可是超级重要的决赛！” 一路上，到处有人议论着圣保罗队昨晚的比赛，手舞足蹈称赞着“那个和拉易一样棒”的小伙子。公园长椅上有人正在看报纸，头版头条上赫然印着里卡多进球的模样。买东西的时候，便利店的大叔认出他是莱特家的孩子后，都没让他付钱。 这让迪甘很是为哥哥感到高兴，但这高兴在靠近家门口时打了个折扣，因为有一伙脖子上挂着相机、胸口挂着钢笔的家伙围在附近。 “……哇哦，”他眨了眨眼睛，“记者！”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记者，但是是第一次在家附近见到这么多记者。他考虑了一会儿，果断选择路过，抱着纸袋敲响了尤莉家的门，就像玛蒂尔达按响了莱昂的门铃。 赶在等的无聊的记者看过来之前，尤莉打开了门。 她似乎早知道发生了什么：“躲记者？” “对。”迪甘从纸袋中掏出一盒牛奶递给她。“镜头有点烦。” “咦，不是有点怕吗？” 其实是有点。 但迪甘嘴上不认：“才不是！” 尤莉也没戳穿，只接过牛奶后放到桌子上，回到厨房煎鸡蛋和火腿，并加了迪甘的份。艾诺娜奶奶慢吞吞坐到桌边，冲着他眨了眨眼：“镜头没什么可怕的，把他们想象成南瓜就好。” 迪甘：“……” 迪甘：“都说了，我才不怕啦！” 与此同时，博斯科用力摇着西蒙妮的肩膀，把她叫醒。 “什么？”西蒙妮揉着眼睛，“怎么了亲爱的……呃，外面怎么这么吵？” 博斯科眉毛挑了挑：“你自己看吧。” 西蒙妮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一瞥，又迅速放下。 “噢我的上帝。”她拍着自己的胸口。“那么多记者，全都是为了卡卡？” “除了他还有别人吗？” 一天之前，里卡多还只是圣保罗球队一名有前途的男孩；一天之后，他已经是是圣保罗球队冉冉升起的新星。无数的记者蜂拥而至，想要知道他的一切信息、任何信息，连他们家的狗，蜂蜜，都谋杀了不少相机胶片。 博斯科和西蒙妮本能地感到不安，他们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过早曝光在媒体的聚光灯下。他们认为里卡多的职业生涯才刚刚开始，应该先保持低调，才不至于在之后的状态起伏中患得患失。 就在他们商量如何委婉劝退这些记者的时候，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他们家门口，被记者们一眼认出： “那是瓦格内.里贝罗！”巴西的著名经纪人之一。 他有一双精明的眼睛，表情却很敦厚，看上去颇具亲和力。 就有记者问：“里贝罗先生，您是卡卡的经纪人吗？” 里贝罗摇了摇头：“不，但我愿意为我这位潜在客户提前解决些小麻烦。” “……呃，您说的小麻烦，该不会是指我们吧？” 里贝罗摊开手：“我很抱歉，但是，是的。” 在里贝罗的死亡微笑下，诸位记者们不情不愿地散开了，毕竟他说得对，莱特一家至今没有动静，意味着他们对接受采访并不热衷；再接下来等到里贝罗和莱特一家接触之后……他们恐怕就得向里贝罗提出采访申请了。 见识到这一幕，博斯科和西蒙妮对视一眼，向里贝罗敞开了大门。 南美的足球经纪人们出了名的似饕餮，压榨球员、敲诈球队，被所有球迷讨厌。他们本能对里贝罗这样的人心存顾忌，哪怕他表现得很有风度，哪怕他看起来对里卡多非常赞赏。 里卡多则有些心不在焉。 他被妈妈叫醒，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房间走出来，第一反应是： 看来今天是去不了圣保罗大游乐场了。 接下来里贝罗说了很多，他表面上听得很认真，实际上却没有多少真实感——这个家伙说得天花乱坠，真的假的？ “我想，圣保罗俱乐部很快会给卡卡提供一份新合同。”里贝罗也许看出了他们的顾忌，表现得很有耐心。“希望到时候，我能成为替他冲锋陷阵的战士。我，巴西最伟大的经纪人之一，随时静候你们的召唤。” 等他走后，博斯科问里卡多：“卡卡，你怎么想，喜欢他吗？” 里卡多一脸茫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这件事交给爸爸妈妈判断好吗？你只要专心踢球就好，怎么样？” 里卡多就点了点头。他相信博斯科和西蒙妮会作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还有，“迪甘去哪儿了？” 答案是在隔壁暗房帮尤莉冲洗照片。 暗房位置在地下室，为防止被药水熏到晕，加装了大功率的排气扇。虽然说是帮忙冲洗，但迪甘只是在递胶卷、留意温度计和时钟而已，因为尤莉发现药水过期，漂白液和稳定液是现配。顺带一提，需要静置的显影液昨晚睡前就配好了。 至于让迪甘操作配药？ “还是别吧，”面对迪甘声称自己手很稳的宣言，尤莉一点也不放心，“我怕你把自己给毒死。” 没想到会有剧毒的迪甘：“……” 迪甘：“我现在就开始怕了，姐姐。” 就算在准备阶段没被毒死，他也基本上记不住冲洗温度是恒温还是常温，显影多少秒之后需要漂白，大部分时间是在看尤莉在黑箱中操作。整个冲洗过程时间不算太长，但步骤繁复，看得他有点紧张。 直到水洗后胶片被挂起晾干，他才长出一口气，放松下来。 “半小时后再来看吧。”尤莉摘下手套。“接下来还要印测试条、调整曝光度、选反差滤镜、放大对焦……” 迪甘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太麻烦了！” “这就是药水会放到过期的原因。”尤莉耸了耸肩。“大部分情况下，我更倾向于把胶卷寄到照相馆付费冲印。” 显然，昨天的比赛是例外。 迪甘用镊子挑着胶卷，看着胶片上显影的图像，注视着哥哥发蓝的眉眼。哥哥泳池事故时拍的X光片也有这样的光泽，只不过一个照见骨头，一个照见皮相。 “这有点奇怪。”他皱着眉。“卡卡看起来像是别人。” “因为图像是反的，等用相纸印出来就好了。” “原来如此。”迪甘看着看着，目光停留在一张明显和昨天无关的照片上：“莉莉，这是哪？” 尤莉走过来一看，笑了：“利物浦的梅尔伍德训练基地。” 等里卡多找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把新照片冲印的事儿丢在一边，坐在沙发上翻着从快递箱里拆出来的旧照片。尤莉在梅尔伍德拍了很多画面，从各种训练场、水疗池、更衣室甚至厨房都有，所有设施看上去非常新、非常现代化。 “那是因为这里才刚被翻新，之前看起来太破旧了，简直像是二战时期的建筑，各种设施完全比不上我们。”尤莉指着健身器械的照片：“这是我之所以能混进去的原因——雅克先生不太会用电脑，不小心把健身控制系统搞崩溃了。” “健身控制系统？听起来像是游戏中的设定。” “也的确像是游戏，每个球员可以登录自己的角色，结合器械使用情况查询、更新自己的身体机能数据。据说除了利物浦，整个欧洲都没有第二家俱乐部拥有这样的系统，”说到这里，尤莉顿了顿，“至少其他俱乐部没他们动作快。” 除了场地之外，她还拍了不少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当然，还有球员。在她的镜头下，几乎每个人都很棒，兼具力量和美感，令人惊叹。 还有球员啊…… 迪甘立刻看了一眼里卡多，而里卡多在看尤莉，密切注意她翻照片的表情：“莉莉，你最喜欢哪个球员？” 尤莉不带犹豫地：“你啊。” 肉眼可见地，里卡多立刻就舒坦了，就轮到迪甘翻了个白眼：“莉莉，我也在这里，不是在地底。” “注意条件，迪甘，”尤莉头也不抬继续翻，“去掉‘球员’这个限定外，我还是非常爱你的。”然后翻到了想要的，抽出来：“看，这个送给你。” 迪甘接过来一看：“克里斯蒂安.奇格？” “对，德国战车的主力，世界上最好的左后卫之一。”尤莉让他看照片背面。“我还让他给你写了寄语，祝你像他一样成功。” “谢谢，”迪甘接过来，“但是，他现在不是利物浦的隐形人吗？” 尤莉把头转到一边，又转回来：“你就说他算不算成功吧。” “……算。” 第十三章 虽然奇格离开一统德甲的拜仁后，在AC米兰被马尔蒂尼压得没有出头之日、在利物浦本赛季出场一只手可以数出来……但他毕竟还在德国国家队有一席之地，只要转会时要求低一点，也能在各国顶级联赛打上主力。 至于里卡多，按照尤莉的话讲，迟早要和这些传奇们同场竞技，就不需要这种形式意义上的激励了。 看完了旧照片，已经到了中午，什么游乐场计划只好抛到一边，几个人窝在房间里看起了《断头谷》，被约翰尼.德普和克里斯蒂娜.里奇的表演逗得笑出了声。 这是一部恐怖片，叙事手法却挺诙谐，冲淡了其中的恐怖意味——至少对尤莉来说是这样，她甚至为了观察画面细节而身体微微前倾，遇到血腥场景亦不为所动，然后里卡多在被同样的场景吓到的时候，就自然而然抓着她的肩膀、躲在她身后了。 迪甘看了看屏幕上躲在娇小的克里斯蒂娜.里奇背后的高大的约翰尼.德普，又看了看他俩，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然后低下头，给向他们推荐这部电影的安东尼奥发短信。 “我有个好主意。”他发。 “什么？”安东尼奥回。 “今年亡灵节派对，莉莉可以扮成卡翠娜，卡卡可以扮成伊卡布。” “那你呢？无头骑士？” “不，”迪甘挑了挑眉，“我是扛包的小麦斯白。” 莱特家的每个人其实都没有做好应对里卡多两球成名的准备。 他们本以为，随着时间过去，里卡多身上的热度会逐渐消散，可事实正好相反。由于他个人形象良好、球风简洁高效，他受到的关注越来越多，热度也越来越高。 “把卡卡的简历多打几份，”俱乐部主席乐滋滋地吩咐职工准备新合同，“他能卖个好价钱！” 在一线队中，里卡多待人真诚、训练认真、又是自家青训，大家都下意识照顾这个虽然已经18岁、但看起来只有十五岁的队友，没办法，他脸太嫩、性格好到软，就像多了个小弟弟，实在生不起嫉妒，就只有爱护了。当他取得优异表现，大家都为他感到高兴。 但更令大家高兴的是…… 这两天训练基地边围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妹子啊。 虽然这些妹子都是冲着里卡多来的，但里卡多只有一个，资源过剩的情况下，“来，大家过来，”年轻队员们彼此招呼着围成一个圈，手臂搭在彼此的肩膀上，由法比亚诺发号施令，“让我们说：谢谢卡卡！” 里卡多：“……” 大男孩们像赛前激励仪式那样嚎：“谢谢卡卡！” 嚎完之后就把里卡多丢到一边，把头发理顺背挺直，面向场边作出各种自认为帅气的动作。 只有早他一年从青训营提拔上来的巴普蒂斯塔还记得自己的小伙伴，但里卡多一点也不感动，因为他说的是： “这些家伙实在太沉不住气了，想要吸引女孩们的注意，首先得离焦点近一点。来吧，卡卡，拉筋吗？别去扶球门柱，扶我就行了。” 里卡多无语，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背，摇摇头，继续去找球门柱。 接下来，在对阵帕尔梅拉斯的比赛中，里卡多首发出场，表现还可以，不算特别惊艳，没有进球，却获得了球迷最多的掌声。 一切开始变得不太对劲。 当里卡多走在圣保罗州内的公共场所，球迷们便开始前赴后继地围堵他、追着他要签名；记者开始无孔不入地挖掘他的私生活，谈论他的家庭背景、受教育程度、绯闻女友，尤莉的名字赫然在列。 俱乐部主动要求和他重新续约，他的月薪从6000雷亚尔涨到了18000雷亚尔。除此之外，他们家的电话号码泄露了，被迫拔掉几天电话线后换了号码；家庭地址泄露了，整个州的球迷——尤其是女性球迷，给里卡多寄送了大量书信，看不过来，根本看不过来。 他眼睛中看到的都是支持，耳朵里听到的都是吹捧，令他几要被这铺天盖地的盛赞冲昏了头脑。 自己好像……真的很棒？ 这让他有些飘飘然。 “是的，你很棒。”尤莉倒没觉得他和以往有什么不同，看见他衣领乱糟糟，顺手帮他理了理。“以后要习惯呀，各种舆论的声音。” 因为她束着精致的发辫，又低着头，里卡多能看见她小巧的耳朵和雪白的侧颈。 他立刻回想起脑袋搁那儿的触感，觉得自己越来越精神了，微微红了脸：“有些讲的也太过分了……对不起，还把你也扯了进来。” 这指的是一家给他编造花边新闻的小报。那家报纸拍到了他们两个走在一起的画面，还找到了尤莉当模特时的基本资料，将她为杂志、秀场拍摄的照片重新放了出来。照片拍得很好，可以多来点，但文字内容就有点一言难尽了。 “一点关系也没有，别在意。”尤莉倒是很坦然，甚至笑出了声：“我觉得吧，报纸给我捏的贫民窟三流模特心机女的人设很有意思。” 里卡多：“……” 里卡多：“我倒是对这个最不满意。别的姑且不论，你看上去哪儿心机了？” 巴西这旮旯很乱，但再乱对未成年也是会收敛一点的，何况尤莉出身也不是太差。她能找到的模特工作风格都比较保守，成片效果知性优雅，乍一看不该让人产生负面印象才对。 尤莉沉吟片刻，一拳锤向掌心：“可能是我高超的智商溢于言表吧。” 于是这次轮到里卡多笑出了声。 老实说…… 对于两个人的名字并在一起，他其实没觉得对不起，还有点高兴。就是媒体瞎编太讨厌了……尤莉明明很单纯。 小时候的她没什么朋友，缺乏人际交往，只会基本的社交辞令，再复杂一点的情况通通用营业性的微笑应对，也非常排斥与他人肢体接触……但对他不一样。 打从一开始，她就对他另眼相待，愿意倾听他的话语、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接受他的拥抱，在他面前毫无防备。 渐渐的，她的底色染上他的颜色，到现在这样，他很有成就感的好不好。 比较起来，他的朋友就很多，非常多。可再多，尤莉也是其中最重要的那一个。他知道自己早已春心萌动，但不知道尤莉是否和他一样……然而尤莉跑去利物浦读了大学。 他终于意识到，她不会一直待在他身边。 就连现在，她也是临出发来道别的。 “这种事无所谓，”尤莉耸了耸肩，“反正没待一会儿，我就又得走了。” 里卡多感到不舍，这样的不舍在过去有很多次，但这一次……鬼使神差地，他想说出来。 所以他开口问：“不可以留下来吗？” 然后为了不显突兀，大着胆子继续：“马上就是3月14日了……” 话音未落，尤莉打了个响指：“就是这个，π日，伦敦有个爱因斯坦诞辰122周年纪念会。” 里卡多：“……” 他本来想说是白色情人节来着。 巴西传统情人节不是3月14日，除了日韩别地儿也不重视这个，但这好歹是个节，年轻人总想找各种理由过节。 “希望下次见面，就是你第六个愿望实现的时候，”尤莉伸出手和他拥抱，惯例摸了摸他的后颈，“上帝保佑你。” 飘有什么用？ 一点用也没有。 里卡多一下子被失望从空中扯回地面，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第十四章 博斯科和西蒙妮本担心里卡多会因为骤然成名而心态失衡，但观察来观察去……这小子心态很稳啊。 除了最开始那几天有点膨胀——但那也是人之常情，在之后，尤其尤莉走了之后，他就迅速沉稳下来，整天努力训练，努力学习，和成名之前没什么不同。 就是多花了不少时间应付球迷，并将浪费掉的时间全用在了球队和家里，为此压缩了外出游玩的时间。 “你也太听话了。”私下里，先他一步成名在外的法比亚诺向他吐槽并传授经验。“没必要太迎合球迷，这样多累啊。” 里卡多眨了眨眼：“其实也没有很累？” “……好吧，我早该知道你是‘很高兴你们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们’的类型了。” “呃，难道大家不都这样吗？” “不，我们都是‘很高兴你们喜欢我，这是你们的荣幸’这种。” 这也是他之所以变得不喜欢出门的原因。虽然很高兴被人喜欢，可一旦出门就不停有人上前索要签名，很扫兴的好吧。 而且，成名后的生活并不意味着一帆风顺。赞美声会被放大，同样，批评声也会。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球迷看他不太顺眼，觉得他“虚头巴脑，像个娘们”。 这可让人不太高兴。 “都是因为你长得太漂亮了，帅哥。”好友安东尼奥拿着一打照片让他帮忙签名。“别放在心上，他们是嫉妒你呢。” 里卡多接过照片，一边签一边皱眉：“这太荒谬了，评判球员要看实力不是吗？” “你是对的，但是现实可不是FIFA游戏，”安东尼奥耸了耸肩。“人们可看不到球员的具体数值，只能胡乱臆测。” “……好吧，不过，你要这么多签名照干嘛？” “当然是为了赚点零花钱。你不知道，为了你，女孩子们可疯狂了——这也是会引起人们嫉妒的理由之一，甚至可能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里卡多：“……” 里卡多：“赚钱？” “嘿，别那样看我，大不了赚到钱我分你一半……要不四六？三七？喂喂喂别走啊帅哥！” 哪怕全部都不行，呵呵呵。 俱乐部拿他卖钱就算了（安东尼奥：咦？），朋友拿他卖钱就不行（安东尼奥：喂！），友情怎么可以掺杂进这么肮脏的金钱关系（安东尼奥：不如我们现在起绝交五分钟？），天啊这真是太堕落了，太不耶稣基督了！ 为了安东尼奥好，他绝对不能助长这样的不良习气。这位好朋友人不坏，就是脑子有点活路子有点野，愿上帝原谅他，阿们。 “……果然，是安东能做出来的事。”尤莉听说这事儿后，笑个不停，“怎么，他还没攒够钱买第十二把光剑？” “没有，他之前藏在闹钟后面的钱被他妈妈发现了。”里卡多夹着话筒摇了摇头。“只好从头开始。” “祝他好运。” “他还试图偷走蜂蜜的领结。” “……撤回前言！” “拜他所赐，报纸八卦又有了新方向。” “有趣，让我听听？” 里卡多清了清嗓子，拿起报纸开念：“在上期专题报道中，我们曾提到，尤莉.星之花似乎是一位擅长利用柔弱外表引诱纯洁心灵的掠食者。而这一次，我们发现，这位年轻小姐恐怕和我们猜想的不太一样——在这风口浪尖上，她销声匿迹了。” “是的，非常不可思议，没有澄清、没有炒作、没有宣传、没有新工作、哪儿都不在哪儿都找不到，经某知情人士透漏，她其实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可怕，让我们不得不怀疑她……也许是贫民窟某位□□大佬的亲戚。” 宁愿怀疑尤莉是□□大佬的亲戚，都不肯把她的背景调整到贫民窟以外的地方，这记者是不是有强迫症啊！ “恐怕是为以后的瞎编留有余地，像长篇连续剧一样，在基础设定上不断地增加、变更，直到观众失去兴趣，”尤莉兴致勃勃，“所以，卡卡你要加油啊。只要你足够努力踢球，我就有足够多的故事。” 里卡多：“……” 其实他更想亲口谈真实的过往，而不是看别人瞎编的事故。 没错，就是事故，因为这么扯淡的玩意，真的有人会信，比如自己那糟心的队友莱纳德。这家伙在训练中鬼鬼祟祟地偷看他好几次，让他想装作看不见都做不到。 “你在搞什么飞机啊莱纳！”阿尔瓦雷斯破口大骂，“专注！专注于足球！而不是卡卡的脸！你是突然发现自己喜欢男人了么该死的混球！再接不到传球你就给我滚蛋！立刻！马上！” 一片哄笑声中，里卡多无语凝噎： 阿尔瓦雷斯骂莱纳德就算了，怎么把他也带上了啊喂！ “所以，莱纳，”休息时间，里卡多堵上莱纳德，巴普蒂斯塔自觉帮忙堵上另一边，“如果你不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你懂的。” 莱纳德神飘忽不定：“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你怎么这么不正常？” “就是，卡卡你女朋友真的是□□大佬吗？” 里卡多：“……” 认识尤莉的巴普蒂斯塔：“……” “是的，她是□□大佬，”里卡多煞有介事地点头，“如果你下场比赛不给我传球，我就拜托她带上十个八个手下把你绑去非洲卖掉。” 巴普蒂斯塔用震惊的目光看着里卡多：尤莉啥时候有这能耐，她自己知道吗？ “嘿，你当我傻子吗！”莱纳德嚷嚷，“我们巴西的□□干的是卖粉的生意，才不会把人往非洲卖！” “别废话，所以你下场比赛老不老实？” “呃，这个，那个……你总得让我考虑一下嘛……” 巴普蒂斯塔转而用怜悯的目光看着莱纳德：没想到这家伙真的是个傻子啊，他自己好像还不知道。 开过玩笑之后，里卡多变得严肃起来：“□□怎么你了，你被欺负了吗？” “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莱纳德抿了抿唇。“他遇到了麻烦，很大的麻烦。” “细说？” “他觉得你女朋友非常辣。” 里卡多：“……” 巴普蒂斯塔：“……” 这个所谓的朋友就是你自己吧？ “所以我朋友托我来问问，你女朋友还收小弟吗？不收？这样啊，那她还有姐姐吗？没有姐姐的话有妹妹吗？没有姐妹的话其实妈妈也——” “哐当”一声，里卡多把球径直砸到了莱纳德的脸上。 砸完之后，他转身就走，边走边说：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喜欢随便谈论女性的原因。” 球员的生活其实很无聊，他们大都把其他人用来学习的时间花在练习球技上，年纪轻轻头脑空空卷入名利场，有今天便不考虑明天。血气方刚的男人们聚在一起，话题就那几个，酒精、女人、豪宅、女人、豪车、女人，讲着讲着就往下三路去了，非常下流。 “你是对的。”巴普蒂斯塔心有戚戚。“这帮子牲口真不讲究，居然这样排序，太不尊重妈妈了。” 里卡多：“……” 巴普蒂斯塔：“……啊欧。” 里卡多：早该想到的，呵呵呵。 巴普蒂斯塔避开兄弟看垃圾一样的眼神，吹起了口哨，若无其事地走开，走着走着就被另一颗球绊倒、狠狠摔了一跤。 里卡多又好气又好笑，走过去把他扶起来：“我还是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一谈起女性就变得这么轻浮，认真一点不好吗？” 巴普蒂斯塔左顾右盼：“不太好……我是说，我们又没有莉莉那样的青梅竹马，认真有个毛用哦。你想想看，我们成名之前一点都不受女孩子欢迎，可成名之后就有女孩们倒贴上来，说不定哪天自己的私生活就会突然出现在报纸头条。这种情况下，谁认真谁傻瓜。” 听完之后，里卡多没有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良久，他开口道： “你说得对。”他扬起下巴。“不是每个人都有我这么幸运。” 巴普蒂斯塔：“……你想半天得出的结论只有这个？！” “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但我觉得你很欠揍的心是认真的，比真金还真。” 第十五章 巴西和英国，隔着大西洋，说远吧，时差只有3小时；说近吧，坐飞机要飞12小时。也因此，他们的气候大相径庭，四月，在圣保罗是尚有余温的秋天，但在利物浦，却已是万物复苏的春天。 “也是兔子交|配的季节，甜心。”姐妹会的学姐送给尤莉一发复活节彩蛋巧克力，暗示着眨眼。“复活节狂欢一定要来啊。” 尤莉剥开彩纸，咬了一小口巧克力：“谢谢，如果有空的话，我会去的。” 彩纸正面就是舞会的时间地址，吃掉巧克力后，她把纸张摊平，夹进书页。 复活节假期从3月27日放到4月18日，时间很长，但尤莉并没有回巴西，而是留在了利物浦，继续帮利物浦——球队那个，调试他们的数据分析模型。 因为他们看起来有可能获得足总杯和欧洲联盟杯冠军。 顺带一提，他们已经有一个联赛杯冠军了。那场比赛尤莉就坐在加迪夫千年球场的看台上，见证了利物浦在点球大战中5：4战胜了伯明翰，场面非常热烈。 至于英超？ 忘了英超吧，利物浦的死敌曼联已经史无前例地提前5轮、于今日联赛夺冠，还是三连冠呢，呵呵呵呵。 “……Gd damn英超最快夺冠记录！”没有什么比看着死敌风光更讨厌的了，球迷们对此非常不爽，以各种方式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英超才成立几年，一点底蕴也没有。我们可是拿过18个顶级联赛冠军的，上一次联赛三连冠也是我们，我们以后肯定能赢回来！” 但那已经是1982年至1984年间的事儿了。 现在就算了吧，曼联的92班太让人眼馋了，不仅天赋卓绝，还很自律——不管是不是弗格森管太严，你就说小伙子们乖不乖吧。 再倒回来看看我们同样天赋超群的小伙子们……上帝啊，教练根本管不住这些辣哥，我们需要第二个香克利。 感谢上帝，霍利尔来了，队内风气得到重塑，球队开始艰难重组。联赛冠军依然无望，但至少欧战资格和杯赛冠军有了。杯赛冠军有了，联赛冠军还远吗？ 大部分Kps都认为不远了。 “莉莉，明天就不必来梅尔伍德了。”下班后，克里斯沃尔拍了拍尤莉的肩膀。“去安菲尔德吧。” 明天是4月15日。 希尔斯堡惨案12周年纪念。 1989年4月15日，在希尔斯堡体育场举行的利物浦队对阵诺丁汉森林队的足总杯半决赛中，由于警方渎职，现场的组织、管理和控制不力，造成了严重的踩踏事故，死亡人数高达，96。 尤莉低下头，又抬起头，轻声回答：“好。” 第二天，纪念仪式庄严肃穆，所有人向纪念碑默哀。看台上坐满了利物浦人和他们的同情者，其中不乏其他球队的球迷，比如同城死敌埃弗顿。这一刻他们不是敌人，他们是血脉相连的至亲。 此外，尤莉还看到了许多人围巾上南安普顿、阿斯顿维拉的队徽，甚至还有的球迷来自德甲的门兴格拉德巴赫——自从一次联盟杯、一次欧冠决赛相遇以来，门兴和利物浦便不打不相识，小马驹和不死鸟双向奔赴，成了跨海峡的好兄弟。 默哀结束，永不独行古典悠扬的歌声响起，仿佛上帝赐下的福音，引领着96个寄托人们哀思的气球飘上天堂。她听见有个女孩低声祈祷： “希望阿尔洛克及其他人控诉南约克郡警察局长案有新进展，让杜肯菲尔德付出代价，”她似乎对具体情况非常了解。“希望《太阳报》这厕纸早日倒闭关张。” 这两个愿望真是，一个比一个困难。 纪念仪式结束，所有人情绪低落，即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也很少谈论什么。希尔斯堡惨案给利物浦留下的创口太深了，新鲜的血肉时不时翻出来，令人无法释怀。 虽然克里斯沃尔给尤莉放了假，但闲着也是闲着，她还是回到了梅尔伍德。球队的雇员大都是本地人，今天都在休假，整个训练基地空空荡荡。 几乎。 当她走到训练场，便惊讶地发现，球场上有人加练。 是史蒂文.杰拉德。 她站在场边看了一会儿，发现这小子根本就没在练，完全是在发泄。他把球踢出去，瞄准的不是球门，而是球门后的铁丝网。 又一次高射炮打偏，球打着转儿弹到了尤莉这边。她下意识一接一停，抬腿抽了回去，然后—— “……你为什么要用脸来接球？”她无奈地给被砸得流鼻血的杰拉德递纸巾。“抬头、别动！一下子就好了。” “我不是故意的。”杰拉德仰着头，声音有点闷。“只是那个位置很好，我下意识就跳起来了……” “但还是没接好。” “……抱歉。” “别，这是我的台词才对。” 讲完这句，尤莉就不说话了。她自己觉得没什么，但杰拉德似乎觉得很尴尬，忍不住要找点话题，比如，“莉莉，没想到你今天也来了，你也是HJC成员吗？” “HJC是什么？” “就是，希尔斯堡正义运动组织，”杰拉德觉得更尴尬了。“有很多遇难者家属、幸存者和球迷们参加这个组织……为了替死难者伸张正义。” 希尔斯堡惨案是个臭名昭著的大冤案，为了维护警方的声誉和打击工党，在撒切尔夫人的授意下，一切责任被推给了利物浦球迷。 即使事后有证据证明，警方在说谎又怎样？ 全英乃至全球都已经对事件有了先入为主的坏印象。 更令人愤怒的是，为了抢新闻，英国销量最高的报纸《太阳报》拍了几张惨不忍睹的照片，据此瞎编乱造： 他们说，利物浦球迷是“暴徒”和“杀人凶手”。 他们说，死去的九十六名利物浦球迷是“活该”。 他们说，记者看到利物浦球迷在现场抢夺死者身上的衣物和物品，羞辱女性死者，朝着尸体撒尿。 他们说这就是真相，但真相明明是南约克郡警察局局长杜肯菲尔德做出错误判断打开大门后又不敢承担责任，谎称是足球流氓冲开了大门；明明是利物浦球迷在积极救助自己的同伴，警方却只容忍一辆救护车出入现场，延误治疗。一个月后，《太阳报》才肯承认那天一切报道都是不真实的，至于道歉？ 直到现在，一个字也没有。 “……我也是HJC的一员，因为我的表哥乔恩当时就在那里。差一点，我也会是死者的一员。我不是想博取同情，但……” 尤莉拍了拍他的背：“我知道。我知道。上帝保佑你。” 自1960年香克利来到安菲尔德，利物浦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乙级联赛升上甲级联赛，树立起自己独特的球队文化。在香克利的带领下，球队场上奋力拼搏，场下团结球迷，我为人人，人人为我。他们改变了球衣颜色，得到了红魔的称呼、又迅速将其抛弃，改称自己为红军，是的没错，就是来自毛的红军。他们拥有了出色的成绩，在香克利离任后，他的助理教练佩斯利带队成绩比香克利还要成功，再之后的乔.费根也取得了同样的辉煌。那个时代的利物浦携英格兰联赛，横扫了整个欧洲。 直到1985年5月29日，英格兰联赛对欧冠长达七年的垄断才被另一场悲剧终结。 那便是发生在利物浦和尤文图斯决赛上的海瑟尔惨案。 由于海瑟尔球场的年久失修，看台发生坍塌，导致了39名尤文蒂尼的死亡。 这场悲剧本可以被避免，所有人都知道海瑟尔球场设施陈旧，缺乏维护，然而，在双方球队的抗议下，欧足联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将比赛场地选在那里。在这之后，欧足联甚至在票务管理上犯了错，将本该出售给中立球迷的球票出售给了尤文图斯球迷，以至于将本该隔离开的利物浦球迷和尤文图斯球迷混在了一起。和尤文蒂尼们打成一团的Kps固然有错，但犯下更大错误的比利时政府和警方却在这次事件中隐身，因为那位撒切尔夫人认为： 工业是经济发展的累赘，应当让路金融，社会福利是社会包袱；球迷们都是工人阶级，工人阶级是工党的基石，工党是内部敌人。 于是，英足总做出处罚，整个英格兰联赛五年不得参加欧洲赛事，而利物浦则长达十年，而后改为六年。费根为了这场噩梦辞去了主教练职务，改由国王肯尼.达格利什接任。 虽然没有了欧战，但利物浦实力犹存，接连获得了三个联赛冠军和两个足总杯冠军……一切本正在好转，可不到四年。 希尔斯堡惨案又发生了。 这可真教人难以承受。 国王肯尼抛下他的王位，离开了安菲尔德；苏联解体了，社会主义的荣光泯灭了一半，另一半看起来也半死不活；英超成立了，致力于把利物浦从王座上拉下来的弗格森眼看要完成自己的许诺。 而利物浦，在新时代的浪潮中，陷入迷茫的沼泽。 第十六章 “谢谢，莉莉，我感觉好多了。”才过了一会儿就不流血了，杰拉德尝试低头，然后用纸巾把鼻孔堵上。“我踢球就是为了我的表哥……希望有一天，球迷们背负的污名能够洗清。” 尤莉耸了耸肩：“那恐怕得先希望撒切尔夫人早死才行。” 杰拉德：“……” 尤莉：“怎么，你认为这话哪里不对吗？” 利物浦人的诉求很简单，事情的真相在诸多证据衬托下一目了然。然而，由首相自上而下办成的铁案，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推翻。 “……不，不是话不对，”杰拉德的脸皱起来，“只是觉得这话由你来说总觉得哪里不对……” 尤莉失笑：“为什么？” “……因为你看起来就不像是会这样说话的人啊。”杰拉德吞吞吐吐。“你比较像是那种，会很礼貌的，不太直接的。” 尤莉：“？” 尤莉：“委婉一点的话，撒切尔夫人是一位杰出的政治家——” 杰拉德立刻打断她的话：“不不不，我们都知道，她是个独|裁混蛋、牛奶小偷。” 尤莉露出微笑，杰拉德不知怎么的，打了个寒战，补充道：“……还是直接一点比较好。” 于是尤莉满意了，话锋一转：“虽然她推行人头税、削减大学经费、砍掉社会福利……但这些减量变成了金融寡头的增量，扭转了英国经济的颓势——至少纸面上的数字很漂亮。” 衬托这数字的，则是高涨的失业率，和被军警镇压的工人。庶民们认为她邪恶、残忍、该下地狱，但掌握这个国家话语权的，从来只有金字塔顶端那一小撮。 “是嘛。”杰拉德露出茫然的眼神，挠了挠头。“但是如果非要等到老巫婆过世，那也拖太久了。我担心安德鲁先生会等不下去。” 安德鲁.迪瓦恩因为被挤压而缺氧窒息，受到脑损伤而瘫痪在床。当年的他只有23岁，现在他已有35岁，被病痛折磨得面目全非。 尤莉想了想：“或者，你们再拿上五六七个欧冠，舆论倒逼司法。” “这个倒还可以再努力一下……” 话虽如此，由于长年禁赛，英格兰球队入不敷出，球队战术也停留在长传冲吊，再不复以往在欧洲赛场的强势。更别说倒霉的利物浦，杰拉德口上说着欧冠，实际上他们只能打欧联，只有拿到联盟杯冠军后，才可能在欧洲超级杯和当年欧冠得主碰一碰这样子。 想要欧冠，利物浦就必须加大投入，增加板凳厚度，更新战术……等等等等，一眼望不到头。总而言之： 红军的复兴，任重道远。 而且，“说句不知好歹的话，”杰拉德摸了摸鼻子，“比起欧冠，大家其实更想要联赛冠军来着。” 自92年英超改制以来，利物浦一次联赛冠军都没拿过。再看看曼联，已经拿了8次了！ 想想就心堵。 “……我从小就喜欢利物浦，最开始试训不通过的时候，我伤心极了。他们觉得我身上缺了点什么，但现在看来我把那补足了。”一起骂过撒切尔夫人后，杰拉德就不觉得尴尬了，将沉重的过去放到一边，谈起了现在和未来。“迈克尔当然是梦幻前锋，我和他很有默契。罗比也很棒，可惜伤病拖住了他的脚步。” “我每场比赛都想上场，教练给了我很多机会。”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但我在场上有点太冲动了，总是忍不住，动作太大惹到黄牌甚至红牌。” 在杰拉德看来，尤莉是个很好的倾听者，非常耐心地等他把一些语无伦次的话讲完。有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呢。 除此之外，她对他的一些防守心得很感兴趣，总能问出一些很特别的问题，关于运球重心和出球偏好之类的。也许这是她数据分析工作的一部分，他猜。 对此，欧文则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满： “告诉我，史蒂文，”他双手叉腰，怀疑地盯着杰拉德，“你是怎么泡到莉莉的？” 他用谴责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在问：你怎么能甩开我一个人偷跑？ 杰拉德：“……” 杰拉德：“我们只是能说的上话的朋友而已。” “如果有机会更进一步你肯定不会后退的吧？” “……那、那又怎样？” “我不能理解，她怎么会选你，而没有选我。”欧文摸着下巴。“我比你长得帅，比你跑得快，比你薪水高，比你人气旺——” “……喂！” “不管怎么看，我才是更好的选择吧？是吧？” “迈克尔，”杰拉德磨牙，扬起拳头比划，“别逼我揍你啊。” “得了吧，你敢动手我就跑，我跑得快，才不怕你。”欧文做了个鬼脸。“略略略。” 是个幼稚鬼没跑了。 杰拉德继续无语，但他无语不是因为欧文的胡搅蛮缠，而是因为，打从欧文说出第一句话，尤莉就一直站在旁边好不好！ “稍等一下，欧文先生，”她抱着双臂，挑起眉毛，“你是不是忘了和我打招呼？” “我当然没忘，这位美丽的小姐，你可以叫我迈克尔。”欧文假笑。“我只是有点吃惊，我讨厌输，不管是球场还是情场。” “那你还是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比较好，”尤莉同样微笑，“人是无法一直赢的，无论是球场还情场。” 什么，她说过一直赢概率上其实是存在的？ 那种哄人的话，她绝对不会再在别人面前说第二遍。 欧文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尤莉一会儿，绕着她走了一圈，突然发问：“你是喜欢女人，还是已经有了男朋友？” “哪种能让你比较高兴？” “当然是前者。” “那就是前者。” 欧文：“……” 杰拉德：“……” 尤莉：“^_^” 整一个你高兴就好，呵呵呵。 欧文就打了个响指：“看来是后者。” 杰拉德斜眼看他，欧文摊开手：“不行吗，我总得留个机会给自己吧？” 搞得好像能给他机会的是杰拉德一样呢。 “……行，你想怎么样都行。”杰拉德扶额。“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为什么，我哪没有好好说话了？”欧文歪了歪头，转向尤莉征求意见：“我冒犯到谁了吗？” 然而尤莉没有回答，只快步走开，走几步后甚至跑了起来。 欧文愣了一下，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尤莉敏捷地跨过灌木，从围墙边揪出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脖子上相机盖子都没盖好的—— 记者。 第十七章 利物浦的一切都和圣保罗相去甚远，语言，文化，人口……甚至足球。里卡多在巴西已是冉冉升起的新星，但在英国，连他的偶像拉易也不过是无名小卒而已。 所以，尤莉从不担心巴西的八卦小报，她只担心英格兰的。 不得不说，英格兰的八卦小报还是比巴西更厉害一点，记者这就找上了门。 “你是谁？”杰拉德跟上前，“今天不是媒体采访日。” “还用得着问吗？”欧文把手叠放在脑后，踱着步子走过来，“一定是盯着我的狗仔。” “是的，我是你的球迷！自由撰稿人亨利.杜克！”杜克从背包里拽出一件球衣，“请给我签名！” 欧文挑起眉：“哇，还是你有眼光！” 然后喜滋滋地接过球衣来签名。至于谁没眼光？ 那当然是尤莉.阿玛斯塔夏。 等欧文把名签完、杜克把球衣收好，他一低头，就懵了。 我那么大个相机呢？！ 只见尤莉不知怎么的，竟拿走了他的相机，还把胶卷拆了下来！拆完之后，她把相机还给他，笑盈盈地说：“我们做个交易吧。” “我的头条！”杜克下意识想把胶卷抢过来，但尤莉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他只好问：“什么交易？” “我给你一张理查德·隆克瑞恩的签名照，你把这个胶卷送给我，可以吗？” “不！”杜克立刻拒绝。“我不喜欢他的电影，但是……哇哦，你长得好像萨曼莎.盖茨！” 欧文好奇地问：“那是谁？” “回去找《水孩子》看吧偶像。”杜克清了清嗓子。“听着小萨曼莎，那胶卷里不止拍了你们几个，还拍了别的很重要的东西……” “那就由我把照片洗出来，拿走关于我的部分，剩下的还给你。” 杜克：“……” 杜克：“你会洗照片？” “会。” “……真的？” “我不会为了证明这个而带你去我的暗房。” 杜克再次：“……” 他欲言又止，用不舍的眼光看了看胶卷，又看了看尤莉，挣扎着叹了一口气：“好吧，你赢了。” 话讲到这个份上，要拿回主动权就太难了。 “我认输。照片也不用洗了，里面除了你们几个也没别人。” 尤莉便笑了：“非常感谢。” 然后干脆利落地将胶片扯出来，直接曝光，永绝后患。 看着尤莉熟练的动作，杜克彻底死心，伸手摸口袋，掏出一根烟，拿起打火机点火。 “真可惜，”他嘟囔，“我觉得我拍的那几张照片还挺好看的。” “是有故事性吧？” “对，欧文和杰拉德争风吃醋，霍利尔狂怒弗格森大喜，分分钟可以酿起腥风血雨，大家都爱看。” “嘿，亨利，”欧文不高兴了，“你这样还算是我的球迷吗？当然应该写成是我取得了绝对的胜利！” 即使是瞎编乱造也不肯占据下风呢。 尤莉：“……” 她转过身，用拇指倒着指了指背后的欧文：“他是一直这样还是……你懂的？” “一直这样。” 杰拉德和杜克异口同声。 欧文这小子从来如此，年少出名自信心爆棚，想怎样就怎样，反正他是柯克比的宝贝、英格兰的希望，没人会给他脸色看。 如果给了，那绝对是因为丑陋的嫉妒，或者肮脏的战术什么的，他才不会放在心上。 “不过，你也太谨慎了，我都完全没意识到被拍了。”欧文又换了个清奇的角度：“和我们传绯闻那么丢人吗？” “……这不是丢不丢人的问题。”尤莉摇头。“我不想让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有传到熟人面前的可能。” 欧文立刻眉飞色舞：“看吧，史蒂文，我就知道她有男朋友！” 杰拉德在心底怒吼：不要说得好像是个喜欢挖墙脚的变态一样啊！ 他只好翻了个白眼：“好吧，恭喜你，你的机会确实存在。” “也恭喜你，我们又回到同一起跑线上了。” “……我不需要这个起跑线，谢谢。” 欧文这家伙，完全是个自说自话的、还没长大的大孩子，有困难就迎难而上，没有困难就创造困难而上，就算没有终点，他自己一个人就能跑完全程。 尤莉摇了摇头，不理他们：“杜克先生，很抱歉毁了你的胶卷，我会作出赔偿。我要回学校了，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可以随时到学校找我。” 杜克接过小纸条：“赔偿就不必了，但我很乐意拥有你的联系方式。祝你今天有个好心情。” “谢谢，你也是。” 另一边，见尤莉走了，欧文就把胳膊架在杰拉德肩膀上，把她抛在脑后：“你说下场比赛，霍利尔会选我还是福勒？” “说不定是罗比和埃米尔搭档，没有你。” “不可能！我可没受伤。” “联赛杯你没受伤，也没上场，然后我们赢了。” 欧文和杰拉德对视片刻，同时动手，两个年轻人顿时闹成一团，你薅我脑袋我挠你痒痒。换成以往，墨菲和卡拉格也会掺上一脚，可现在，他们身边只有一个没了胶卷的自由撰稿人杜克。 杜克摊开尤莉的纸条，盯着上面的内容若有所思，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匆匆赶上前，扒开杰拉德和欧文：“小萨曼莎，呸，那个女孩，她的名字是尤莉.阿玛斯塔夏？！” “是的，”杰拉德点了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上帝啊，我到底还是捞到了个大新闻！”杜克一拍大腿，“我听同行说过这个名字，他们在找她，好像和某篇论文有关……不行，我不记得了，得查查资料。” 和工作比起来，偶像就不算什么了，他把签名球衣胡乱往兜里一塞，不顾欧文和杰拉德的疑问，跑着出了梅尔伍德。 杜克自称自由撰稿人，其实就是没有老板自负盈亏的自由记者，他没有和哪家报社签订固定合同，只把自己认为有用的消息往熟悉的报社投稿，甚至有时候只卖照片，和狗仔队差别不大。 靠着人脉，他很快就打听到了想要的消息，就是结果有点令人失望： “你说利物浦大学那个尤莉.阿玛斯塔夏？我们知道她，那女孩只是同名而已。”他在《每日镜报》的朋友告诉他，“利物浦的尤莉是个未成年人，还是英语文学专业的，我们要的那个，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专业，但起码得是理工科才行。” “因为那篇论文……”对于论文标题杜克实在有看没有懂，干脆直接略过，“是关于物理的？” “因为那篇论文关于物理，尤莉负责的部分是数学，我们认为她是一位杰出的数学家，或者数学物理学家。” 而这样的身份，和一个英语文学专业的未成年学生论起来，差距实在太大了。 听朋友这么一说，杜克也觉得不太可能。没办法，尤莉的面孔像天使一样可爱，人们总以为，上帝在给她开了一扇门后，不会帮她把窗也打开。 学术新闻不是他的关注重点，他很快就把事情抛在脑后，直到数日后，《太阳报》也就此提了一嘴——他们说，哪里都找不到尤莉.阿玛斯塔夏，也许她是一个隐居的贤人，并且“利物浦大学也有个同名的小家伙，但她恐怕连微积分和线性代数都分不清”。 对利物浦人来说，《太阳报》比厕纸都不如，这事儿一点水花也没溅起来。只有勉强算是新闻业者的杜克注意到这件事，并有了个疯狂的想法： 也许他们利物浦的尤莉.阿玛斯塔夏，正是大家正在找的那个呢？ 一旦有了立场，再去找证据，蛛丝马迹就像夜幕下的荧光海藻，一目了然。 尤莉在大学里的生活没什么好调查的，但是在梅尔伍德，她可是数据分析师！会用电脑做建模的那种！ 如果换了其他更专业一点的记者，自然明白C语言和数学是两回事，依然会心存疑虑，但对半吊子的杜克来说，这是一回事。 这就足够了。 他再一次，用激动而坚定的语气说出了那句话： “上帝啊，我到底还是捞到了个大新闻！” 第十八章 杜克本想直接去找尤莉，他有她的联系方式，但转念一想，这女孩似乎不愿意出现在新闻媒体上，就先去找了学校。万一她不配合，他至少能借此采访到有份量的专家学者。 这些专家学者的反应本身也很有趣，他们完全没注意到这个英语文学专业的女孩居然能和谢尔盖.斯特鲁加茨基以及格里戈里.佩雷尔曼扯上关系。前者因为极富创意的理论得到了业内很高的评价、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后者。 格里戈里.佩雷尔曼，独立发表在arXiv网站上的数篇论文，证明了千禧年七大难题之一，微分几何学上的皇冠—— 庞加莱猜想。 “在一个封闭的三维空间,假如每条封闭的曲线都能收缩成一点,这个空间就一定是一个三维圆球，这就是庞加莱猜想。这个猜想是几何学和拓扑学的中流砥柱，想要研究高维拓补学，就不可能绕过庞加莱猜想……” 杜克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老老实实把内容记下来，然后记着记着就不得不放弃，选择打断这位数学教授的话：“所以，这位佩雷尔曼先生非常厉害？” “我不能断言，”数学教授摇了摇头，“因为我看不懂他的论文。” 杜克：“……” 杜克：“啊？” “目前为止，业内没人能完全看懂佩雷尔曼的论文。” 杜克：那你们在兴奋个什么劲啊。 不过他知道自己完全是个外行，明智地没有把话说出口。 “不过，大部分人认为，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成功了。佩雷尔曼的证明引进了里奇流方程，”以下省略一万字，“上述内容得到了汉密尔顿以及丘的认可，所以，接下来只有一件事要做。” 杜克傻乎乎地问：“什么事？” “召开数学家大会，邀请佩尔雷曼做报告，帮助我们理解他的思路、检验他的成果。” 到此为止，整件事虽然在数学界闹得沸沸扬扬、乃至各大新闻媒体到处宣扬克雷数学研究所为此悬赏的一百万元美金，但似乎和尤莉扯不上什么关系。 所以，当她在系主任艾玛.林奇的办公室见到杜克的时候，完全是一头雾水：“杜克先生？抱歉，我没把胶卷带过来，需要回宿舍拿一下。” “不不不，不用了，”杜克连连摆手，举起挂在胸前的新相机，“我现在用的是数码相机。” “那么，”她看一眼若有所思的林奇，和另一位不认识的先生，“发生什么了？” 那位先生开口道：“是这样的，阿玛斯塔夏小姐，我有一点……” 但林奇打断他的话：“布兰登博士，她现在还是我的学生。” 这位布兰登博士便耸了耸肩：“您请。” “阿玛斯塔夏小姐，我们在讨论一件关于你的事情。”林奇清了清嗓子：“首先，你就是这个尤莉.阿玛斯塔夏，对吧？” 说着，她递给她一份报纸，上面是对欧洲杰出青年物理学家谢尔盖.斯特鲁加茨基的采访。 “……我不太擅长数学，这篇论文的数学模型是由佩雷尔曼的学生完成的……因为她人在英国，所以沟通起来很麻烦……而且她和她的老师一样讨厌，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不，谢廖沙教授，请别把我的名字放在二作，毕竟你猜的这玩意几年后可能会被证伪，我不想让我的名字和错误的理论摆在一块儿……所以，作为报复，我把这位傲慢小姐的名字放在了我的名字下面。” 也就是说，她现在和谢廖沙教授同为论文一作。 尤莉挑起眉毛：“……好任性啊，谢廖沙教授。” 居然愿意同她分享荣誉，这实在太高尚了，虽然用词让人哭笑不得。 “你也很任性啊，莉莉。”林奇得到了确认，一脸无奈。“布兰登教授看过你发表在arXiv上的论文，并表示以你的水平，根本没必要在大学浪费时间。可你不仅在读大学，学的还是英语文学，平时老请假，每次考试成绩也不怎么样。” “哇哦，有趣，”杜克忍不住插话，“我们的数学天才大学成绩很一般吗？” 林奇点头：“非常一般。” 尤莉眼神游移：“……这不是正好证明，我需要在这方面加强学习吗？” 虽然她有语言天赋、喜欢文学，但架不住文学鉴赏是个技巧性的东西，她把握不住哇。 “所以，你不打算转专业？” “当然。” 布兰登就忍不住了：“嘿，阿玛斯塔夏小姐，你这是在浪费你的天赋！” “实际上，这话已经有人和我说过了。” “谁？佩雷尔曼？” “不，是剑桥大学的博切尔兹先生。” 布兰德即刻语塞——这位可是菲尔兹奖的获得者啊！ 要论说服力，博切尔兹可比他有力得多。 “好了别说了，到此为止。布兰登博士，你给我闭嘴。”林奇一锤定音。“阿玛斯塔夏小姐，你想读什么专业就读什么专业，这是你的自由。” 随便吧，她想咋样就咋样，万一她想通了转投剑桥，那乐子可就大了。 “采访也是，你想接就接，不想接我帮你叫保安。” 无辜躺枪的杜克：“……嘿，不是我你们哪能发现这么个大宝贝，你们这是过河拆桥！” 对此，林奇表示无所畏惧，她无条件站在尤莉这一边。开玩笑，一个记者而已，桥她想怎么拆就能怎么拆。 好在最后尤莉还是顾及到胶卷，接受了采访，才让杜克得到了他“应得的报酬”。经过同意，杜克给她拍了一张侧面照片，神态姿势像极了年轻的普朗克。 “……都是谢廖沙教授捣的鬼！”尤莉打电话给艾诺娜抱怨。“现在是不是有记者找到家里去了？” “对，但是你不在，我又装听不懂，很容易就对付过去了。”艾诺娜无所谓。“不过，这又不是什么坏事。” “就是没什么意义，不过是解开一道数学题而已——格里沙老师说的。”尤莉顿了顿。“那种事情不值得太多的关注。” “但有件事我得告诉你，甜心。” “什么？” “你父亲听说了这件事，他想和你见面，谈一谈。” 话音落下，尤莉原本愉快的语气立刻变得不冷不热。 “……我就知道，也许不久之后，我母亲也会想做同样的事情。” “也许。”艾诺娜叹了一口气。“那么，你想和他见面吗？” “不想。” “那就别理他。” “谢谢你，奶奶。” “我只希望你不要被那两个蠢蛋影响心情。”艾诺娜转移话题：“所以，这些天在利物浦怎样？” “噢，非常棒。我成了他们的自己人，连财务部门都让我帮忙修过电脑，完全没意识到我可以趁这个机会往里面留一堆后门。我还和好心的杰拉德搭上了话，问到了很多迪甘会感兴趣的东西，这对我完善数据库很有好处。” “嘿，莉莉，听听你说了什么，那么功利。” “……” “你不太高兴。不光是因为那两个蠢蛋吧？” 尤莉犹豫片刻：“……呃，好吧，是有点不高兴。” “发生什么了？” “因为这段时间，我关注了一件让人悲伤的事情。” “你愿意谈一谈吗？” 尤莉其实不太愿意，但转念一想，还是说了：“我在考虑加入HJC。” 然后就提起了惨案的内情，并不自觉地带上了情绪，并不激烈，却也不够平静。拜托，死了96个人！几乎和所有利物浦本地人都沾亲带故。 只要稍微留意一下，就会发现，这座城市的基底是灰色的。 随着时代发展，工业衰弱，经济衰退的灰；受政治家操纵，死者被污蔑，不得安息的灰。过去的荣光和耻辱拖住了他们的脚步，他们唯有负重前行，种种压力下，球队那身鲜艳的红色被衬得尤为醒目。 “……加入HJC没什么不好，他们遭受了厄运，我们同情他们、帮助他们，只要出自本心，就是正确的，是上帝期许的。”艾诺娜对此表示同意。“我只是很惊讶，这些事情你应该知道有一段时间了吧？” “是的。” “但你一直没有和任何人谈过这件事，对吧？我想，如果卡卡知道这件事，他一定会向HJC捐款的，好比现在向教会缴‘什一税’那样。”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告诉他的原因。” “可这不是你连自己的心情都不告诉他的原因，你应该和朋友谈谈。” 但尤莉斩钉截铁地拒绝：“不。” “……为什么不？” “我不想让这些不高兴的事情影响他的心情。” 艾诺娜失笑：“别这样，朋友就是要互相帮助，不是吗？” 尤莉沉默片刻，却还是说：“不。” “你可真固执啊，宝贝。” 固执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尤莉是这么认为的。 有些事情她是不愿意和莱特兄弟讨论的，轻如自己此时的心情，重如彼时初闻希尔斯堡惨案。人们提倡分享，可悲伤分享出来，只会扩大悲伤。 里卡多天真善良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她不想把任何阴暗的东西暴露在他面前。 她不想他也变得难过，所以她闭口不言。诚然他不是生活在无菌室，这世界上还有战乱和饥荒，他们生活的富人区隔壁就是贫民窟…… 但她还是不想。 她想要他一直像在天堂。 第十九章 人间从来不是天堂，但里卡多的存在总让人以为，上帝的眷顾是真实存在的。 自他因泳池事故重伤、立下誓愿以来，不过半年，就能兴奋地对家人宣布： 他接到了来自国青队主教练科斯托尼奥的征召。 “所以，”迪甘睁大眼睛，“你入选了国青队？” “是的！”里卡多大笑着给了他一个拥抱，“最近几场比赛我表现一般，还以为没有机会了呢！” 虽然里卡多蒙受上帝眷顾，但上帝也不会每时每刻都顾着他，大部分时间不在服务区才是常态。所以他也会错失机会，会碌碌无为，会被球迷骂“水货”、竖中指、扔石头。 能自始自终喜欢他的除了亲朋好友，就只有那帮看脸的女性球迷了……这可真是件悲伤的事情，在他表现一般的时候，女球迷越忠诚，男球迷骂得就越狠。 “但这也不全是坏事。”里贝罗最终还是成了里卡多的经纪人。“争议越大，名气越大。这对你入选国家队有好处。”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里贝罗曾试图给里卡多一点建议，但是当他拿下经济约、深入了解一下客户后发现，这小子有点难搞。 别的客户难搞往往是因为他们任性、散漫、不自律、恶习难改，不是在惹事就是在被惹事的路上，他需要花很多时间处理他们带来的麻烦事，但不需要花很多时间在他们本人身上。 而里卡多和他们截然相反。 他坚定、认真、自律、坚持读高中、受过良好的教育，这就意味着，他很难被操纵。里贝罗不能用以往对付那些眼高手低的小屁孩那样的手段对付他，他不吃那套。 里卡多是性格和顺、待人真诚，但又不是笨蛋白痴，他很有主见。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活动能力极强的父亲，为了让自己儿子踢球顺心，他可是老早就缴了会费成了圣保罗俱乐部的会员的。 于是，里贝罗不仅不需要花时间处理里卡多带来的麻烦事——因为他几乎不会带来麻烦，还不需要花时间在他本人身上。 目前为止，里贝罗需要做的事情，都是锦上添花。 这让习惯操纵球员命运的他有点尴尬。 不过，一想到里卡多将来可能给他带来的收益，他又不觉得尴尬了。毕竟，和这孩子一样的球员非常难找。巴西这快地盛产足球天才，但长得这么好、家境这么好、信仰还如此虔诚的天才，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要知道，他眼馋巴拉圭的罗克.圣克鲁斯很久了。 圣克鲁斯比里卡多大一岁，同样拥有美丽的面庞、优越的家庭背景和良好的教育，成名史比里卡多还要顺利。早在两年前，他就因为在美洲杯中的出色表现，被足球皇帝贝肯鲍尔亲自带去了德国。 虽然他因为伤病到现在还是个替补……但那可是德甲豪门拜仁慕尼黑！ 有了这么个范本，里贝罗迫切想要把里卡多也运作到欧洲去，越早越好。南美的球队都穷，只有尽快去欧洲，球员才能打出身价、打出高薪。 在他看来，里卡多球风比圣克鲁斯更欧洲，笑起来比圣克鲁斯更甜，他坚信自己能得到更多的转会分成。 在此之前，里卡多什么都不需要改变，他只要好好踢球，好好做自己，价值就会不断提升。全世界都喜欢形象乖巧的年轻球员，这种别人家的孩子是毫无争议的优质偶像，能给年轻人的行为举止形成正确的导向。就算有些人特立独行，嫌弃他虚伪、装样，可更多人不会轻易下结论，在他本人颠覆这个形象之前，该捧还是得捧。 “这可真是太棒了！”迪甘高兴得就像自己被选入了国青队一样。“我就知道，卡卡这么强，肯定会被看中！” 博斯科则在高兴的同时，提醒他要保持谦逊和专注，毕竟“能入选国青队的青年球员，没有一个比你差。” 里卡多挑了挑眉：“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爸爸。” 入选国青队的大家都是本年龄段的天之骄子——虽然以后能不能踢出来还是两说，但起码现在的他们，都不是里卡多可以小视的。 尤其阿德里亚诺.莱特.里贝罗，这位来自弗拉门戈的前锋，才是巴西最受瞩目的希望之星，“第二个罗纳尔多”。 阿德里亚诺虽然和里卡多的经纪人拥有同样的姓氏，但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毫无交集。这位来自上帝之城的天才是一位靠踢球改变命运的典型人物——他出生于里约热内卢的贫民窟，每天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直到被发掘出足球天赋，才得以窥见光明的未来。 队伍中的其他人大都面临相似的处境，家庭条件算不上多好，顶多在踢上球之前没有穷得那么荡气回肠而已。和小时候一样，长得漂亮、出身良好的里卡多似乎和粗黑壮的大家格格不入。 小时候妈妈还能用“请吃饭”诱惑那些家里穷的小朋友来帮忙缓和关系，长大后就只能靠自己傻笑了。很有自知之明的里卡多便开启了“好好好”、“是是是”、“你说得对”、“你们说的好有道理”模式。 反正大家都是职业球员，球场上见真章呗。 小时候足球学校的各位看里卡多不顺眼是因为仇富，长大后国青队的各位看里卡多不顺眼，原因也很单纯： 大家都一样长得帅（喂）、在俱乐部拿高薪（相对同龄人），凭什么就你最讨女仔欢心？ 那还不得趁训练赛对着鼻子瞄上一球……不是，得不客气地多抢断几次才行。 接到同样入选国青队的好兄弟巴普蒂斯塔的传球之后，里卡多看一眼前方，迅速选了一条一览无余的直线，开始带球推进。 虽然他在圣保罗州声名远播，但出了圣保罗州，他给人的印象十分模糊，并没有引起过度的重视。只有两名后卫立刻包抄上来，卡住出球路线，随时准备预判下脚。 就在此时，里卡多预判了他们的预判，轻轻一推，球比人先穿过两名后卫之间的空隙，接着才是他自己。 “卧槽，这么简单就过去了？！” 两名后卫立刻回身狂追，但是追不上，完全追不上。等里卡多先一步追上球，位置已近底线，于是他一脚传中，接球的不是虽然默契十足、但并未入选国青队的好友法比亚诺，而是嗅觉敏锐，已然跑到位置的阿德里亚诺。 当阿德里亚诺触球、进球，并向里卡多竖起大拇指的时候……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小鹿斑比，稳了。 不久之后，各大报刊上就刊出了数篇关于青年队的报道，配图包括且不限于巴蒂普斯塔背起里卡多、里卡多薅阿德里亚诺脑袋、麦孔和里卡多拥抱等等。队友们对此有话说：什么小鹿？什么斑比？不要乱讲，里卡多是他们的好朋友，最好的那种，不贪球权、乐于助人、有求必应，他们好喜欢他的，比喜欢女人还喜欢（里卡多：喂），女人可不能帮他们获得进球。 萨拉戈萨放下报纸：“我们的宝贝卡卡一如既往是个万人迷，是吧？” “是的，但这可不算新闻。”迪甘正拿着PSP打足球游戏。“阿德现在已经完全是卡卡的人了。” 人类都是颜控，男人看男人，其实也是看脸的。在不得不接受里卡多这个同伴之后，他们迅速认识到了他的种种优点，英俊的外貌也是其中之一。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他的真诚。 这些球员们年纪轻轻就见惯了人情冷暖，乍然听闻里卡多这样的存在，下意识就以为自己遇到了虚伪的两面派，但实际接触下来，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自己遇到的—— 居然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傻白甜。 这就有点难绷了。 足球圈就这么大，能出头的人就那么多，彼此竞争激烈，大家都在互相提防，担心对方上来就拔刀，就你上来先给个拥抱…… 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忍不住心软。 第二十章 “什么鬼啦，照你这样说，我也是阿德的人啊。”里卡多拍一把迪甘的脑袋，害的他一个操作失误单刀不进。“大家都很好相处，只是偶尔有误会发生而已。” 迪甘：“……” 迪甘：“我的连胜记录啊啊啊啊啊！” 大家都很好相处……个鬼哦。 里卡多和迪甘之间都眼看着要打架（不是），更何况血气方刚的运动员之间。竞技体育极为残酷，人人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们渴望成功，渴望胜利，不然根本不会打什么职业比赛，业余玩玩了事。比赛关乎利益，利益引发矛盾冲突，你好我不好，那你就该死。 呃，或许小罗纳尔迪尼奥除外，像他那样自由浪漫的家伙绝无仅有，颇有种快活一天是一天、以后怎样无论如何都懒得去想的不负责任…… 总而言之，人与人是可以沟通、可以相互理解的，就是理解不等于同意，更不等于妥协。 而人与人之间想要和平共处，就只能互相妥协；很多人之所以卡在第一步，就是因为不肯妥协。 “是，是，”萨拉戈萨接话，敷衍道，“都是误会，解开就好。” “大家都是踢球的，又没什么深仇大恨。”里卡多倒是很认真，抱着手柄乖乖被愤怒的迪甘换了个格斗游戏血虐。“场上的事情场上解决，没解决掉的话，只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老老实实道歉就行了，什么事都能说开。” 里卡多真心这么认为，也的确是这么做的。他和队友之间几乎不存在矛盾，和对手之间发生的矛盾都在场上，而场上的那十几秒钟的纷争大家都不会放在心上。即使遇到过分的犯规……只要没太过分，过去也就过去了，顶多下次相遇时才会想起来，为找回场子踢得更卖力一点。 萨拉戈萨没打算和他辩，大家都是职业球员，都是拿钱办事，场上配合和场下关系是两回事情，面子上大差不离就算了。 里卡多能这么讨人喜欢，是因为他总能站在他人立场上思考，不擅自否定他人、急于表现自己——他总是先释放善意的那一方，得到善意的回应也是理所当然。 这种没有前提的、源源不断的善意，才是他受欢迎的真正原因。 傻白甜是由什么做成的？ 就是由善良、真诚、美好做成的。 没有人不向往这样的品质，也没有人会讨厌这样的人。 “比起那个，莉莉又上报纸了吔。”萨拉戈萨吹了声口哨，“哇，这次居然不是娱乐版。” 里卡多和迪甘都暂停游戏凑过来看，就见萨拉戈萨面前摆着两份报纸，左边这份写的是里卡多的绯闻女友尤莉.星之花，右边这份写的是杰出青年数学家尤莉.阿玛斯塔夏。 迪甘摸了摸下巴：“我比较感兴趣的是，就没人发现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吗？” 萨拉戈萨耸了耸肩：“没我们爆料的话，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人发现。我敢说，这篇学术报道照片用的侧脸，一定是莉莉自己的主意。” “侧脸怎么了，也很好认啊。”里卡多悄悄把手柄往沙发缝里塞，假装这玩意失踪了。“是媒体太不严谨了。” “不，绝对是莉莉的恶趣味。”迪甘这次站萨拉戈萨。“她一定是想拖越久越好，好看大家笑话。” 不过说实在的，这笑话里卡多也想看，所以他们打算顺其自然，事情就这样放着了。他们倒要看看，现在埋的雷到底到什么时候才会引爆…… 至少在本届世青赛不会。 南美是足球胜地，高水平的足球赛比比皆是，大家都不稀得看世青赛，所以本届世青赛观众稀拉、比赛不受关注——才怪。 更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主办方阿根廷太拉胯。从埃塞萨国际机场罢工到观众寥寥的体育场，阿根廷足协表现得像草台班子一样，从参赛队伍到国际足联的官僚被一视同仁地怠慢了个便。 至于比赛？更没什么印象，除了业内人士和闲得无聊的本地人谁关心需要倒时差的青年赛啊，就算球员们需要抓住机会，把青年赛当世界杯正赛踢，观众也是不买账的，作者也是懒得花时间找资料的，瞎编不出来，真的编不出来。 结果就是大热门巴西国青队一路砍瓜切菜，小组赛出线进入到了淘汰赛阶段。死对头阿根廷队也一路砍瓜切菜，不过这不重要，全都是路人甲。 “我们八分之一决赛的对手是澳大利亚……呃，澳大利亚，澳大利亚有谁值得重视，有人能给我一个名字吗？” 所有人顿了一下，然后玩球的继续玩球，打游戏的继续打游戏，傻笑的继续傻笑。 “拜托，兄弟，那是教练的活儿。” “是的，我们只要执行就行了。” “话说我们到底有什么战术？” “不知道哇，反正把球往对方球门里踢就是了。” “那我们现在干什么？” “到处转转，到处玩玩？” “反正西班牙语讲慢一点，我们都听得懂。” “……也是哈。” 于是球队原地解散。 照惯例，里卡多本是会乖乖留在酒店等开赛的那个，但这次他采取了不同的做法，收拾收拾也打算出门。 后知后觉的大家一把逮住巴普蒂斯塔：“卡卡怎么出去了？” 巴普蒂斯塔一脸莫名其妙：“他不可以出去吗？难道主教练新下了什么我不知道的禁令？” “不是，你放心他一个人出去吗？这里可是阿根廷！”罗伯托瞪大眼睛，“万一他被那些卑鄙的家伙偷袭受伤怎么办，决赛还要不要打了？！” “就是就是！”麦孔跟着起哄，“他可是我们的主力球员，一定要好好保护才行！” 巴普蒂斯塔：“……” 巴普蒂斯塔：“让我猜猜，你们这群牲口是不是刚刚在酒店大堂里看到了莉莉？” “原来她叫莉莉，不是，”罗伯托清了清嗓子，“她是卡卡的妹妹吗？他们看起来有点像。” “只有名字和气质比较像吧，”麦孔发表了不同意见，“都像是那种……比较好骗的乖学生。” 巴普蒂斯塔翻了个白眼：“麦孔得一分。” 麦孔赌赢了，从罗伯托手里拿走一百比索。罗伯托唉声叹气把钱交出去，忽又精神一震：“我还是不放心卡卡一个人出去。” 麦孔把钱放好：“我也不放心，那赌今晚卡卡会不会夜不归宿？” 罗伯托立刻回答：“我赌他不会。” 麦孔举手：“嘿，我也想赌这个。” “那这样赌局就不能成立了，你得赌他会才行。” “为什么不是换你赌他会？” “因为我不想输第二次。” 罗伯托和麦孔对视片刻，双双嫌弃地“啧”了一声，移开视线。 巴普蒂斯塔摇了摇头，推开他俩就往外走。走着走着遇见阿德里亚诺，就勾着他肩膀问：“阿德，我们一起到外面吃大餐吧，我请客！” 阿德里亚诺斜眼看他：“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就说去不去吧。” “……去。” 等去到餐厅，阿德里亚诺一眼就看见了同在餐厅的里卡多，他那个漂亮的脑袋和活泼的声调很好认。巴普蒂斯塔抬起手刚要招呼，接着，哦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罗伯托和麦孔立刻一个按手、一个捂嘴把他劫持到边上。 阿德里亚诺跟过来，代表巴普蒂斯塔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你们两个是有什么毛病吗？！” “你们两个才是，居然打算打扰卡卡约会吗？”罗伯托从灌木盆栽后探出头，确认里卡多的位置。“太不解风情了！” 解除禁锢的巴普蒂斯塔终于有机会开口：“你们是不是瞎，迪甘不也在那里吗？！” 阿德里亚诺这才注意到，里卡多对面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男孩和他长得挺像，但是气质更为阴郁；另一个女孩和他长得不像，但长得非常漂亮。他又明白了一件事：巴普蒂斯塔绝对是故意来碰他们的。 “迪甘？谁是迪甘？”这是罗伯托。 “很明显是那个男孩。”这是麦孔。 “所以，你们在搞什么鬼？”这是注意到骚动，前来查看的里卡多。 所有人面面相觑：“……” 巴普蒂斯塔伸出一只手：“我想，我们接下来可以来个集体约会？” 罗伯托、麦孔立刻盖住他的手，然后拼命向阿德里亚诺眨眼示意。阿德里亚诺长叹一口气，也把手放了上去：“同意。” 里卡多：“……” 里卡多：“所以，我的意见不重要，是吗？” 正是如此。 数分钟后，四个人坐到里卡多隔壁桌，拿着菜单表示，完全看不懂，只能让尤莉帮忙翻译。几个人接收到尤莉赏心悦目的微笑，并礼貌地笑了回去，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点背脊发凉。 什么导致他们背脊发凉呢？ 一定是因为科尔多瓦太冷了。同在南美洲，怎么巴西就阳光明媚、阿根廷就阴风阵阵，听天气预报说好像和寒暖流有关……总之绝对和正没好气瞪着他们的里卡多无关。里卡多那么可爱的人，怎么可能对队友发出死亡射线嘛，绝对不可能，嗯嗯。 第二十一章 里卡多早知道自己这帮队友个性十足，但不知道他们居然会这么……有病。 上帝原谅他，他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了。 这本该是个温馨美好的假日，迪甘和尤莉分别从巴西和英国飞来看自己比赛，他都计划好了，要和他们一起品尝阿根廷美食、参观阿根廷美景，完全没想到，这帮奇形怪状的家伙会突然掺上一脚。 “怎么回事啊？”里卡多戳一下隔壁的巴普蒂斯塔，“你不是说你要去洗桑拿吗？” “我不是我没有。”巴普蒂斯塔连连否认。“我就想试试这家店有多好吃。” 里卡多又看向阿德里亚诺，阿德里亚诺立刻指着巴普蒂斯塔：“是朱利奥带我来的！” 至于罗伯托和麦孔，他俩根本不接里卡多的视线。 “这个肉馅饼可真好吃……莉莉，可以帮我再叫一份吗？”这是罗伯托。 “莉莉，这个马什么茶好苦，救命！”这是麦孔。 “你们俩能不能成熟一点！”这是巴普蒂斯塔，他瞪了他们一眼，转向迪甘：“迪甘，好久不见，在圣罗克怎么样了，还在替补吗，打上主力了吗？” 迪甘脸色一黑：“不会聊天你可以闭嘴的，朱利奥。” 是主力的话，他现在不该在这里，而应该在训练场里，谢谢。 阿德里亚诺：“……” 阿德里亚诺：盯着餐盘看了一会儿，埋头猛吃，阿根廷菜的确很好吃，嗯嗯。 一下子气氛就变得热热闹闹，打破了餐厅原本安静低调的空气，引得阿根廷人纷纷侧目，然后“切”一声：巴西人。 巴西和阿根廷同为南美数一数二的大国，一个新兴经济强国，一个祖上曾经阔过，又是部分领土接壤的邻居，还曾为了争抢夹在其中的乌拉圭爆发战争，想也知道，新仇旧恨叠加，关系不会好。 足球场上也是如此。 场下干不了的仗挪到场上，场上球员针锋相对，场边球迷互相埋汰。同城出死敌，更何况同一个大洲，大家都是一样的前殖民地，凭什么就你赢我输？必须我赢你输才行。 “真是美味的一餐。”吃饱喝足后，罗伯托拍着肚皮。“那么，接下来，我们去哪？” 阿德里亚诺瞪大了眼睛：卧槽，还要跟？！ 麦孔点头：是的，还要跟。 出了餐厅，电灯泡们得意洋洋走在前面，主角们反而落在了后面。 “你们居然打算明天去博物馆？这有什么意思？”巴普蒂斯塔拖过迪甘，搭着他的肩膀，对着他手里的旅游攻略指指点点。“咦，科尔多瓦居然还有个湖，可以去那里划船玩吗？” “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朱利奥。”迪甘推开他的脑袋。“你想去划船，倒是自己去啊！” “不要哇！”巴普蒂斯塔就把脸皱在了一起，“我一个人不敢。” 迪甘：“……” 迪甘：“…………” 迪甘：“你说啥？” 巴普蒂斯塔假装害羞：“我一个人不敢嘛。” “……您是喝了假酒吗喂？！” “我不是我没有。”巴普蒂斯塔望天。“你看，这里几乎没什么黑人，我又不会西班牙语，万一我说付钱，被人听成打劫怎么办？” ……的确有点道理。 巴西身为多种族移民国家、各种族各种融合、号称全世界最包容的情况下，都不免存在隐性的种族歧视，更何况阿根廷，一个原住民被消灭得七七八八、移民全是欧洲裔白人、自视甚高的国家。总有些令人发怵的刻板印象化为都市传说，广为流传。 于是阿德里亚诺明白了为什么巴普蒂斯塔非要来碰里卡多他们，接下来又知道了罗伯托和麦孔是为了什么： “总得把我那一百比索赢回来才行。”罗伯托摩拳擦掌。 “有机会能多赚点当然得多赚点。”麦孔双手叉腰。 “而且给小情侣捣乱也很有趣，哈哈哈……喂，你这什么眼神？” “……我以为你和我一样打算来点助攻？” “……你什么时候产生的我会这么好心的错觉？” 罗伯托和麦孔对视片刻，双双嫌弃地“啧”了一声，上手开掐，很难说他俩这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被卷进来的阿德里亚诺倒没想太多，阻碍也好、帮忙也罢，都不想掺和，但一旦里卡多有需要，他绝对指哪打哪——在他看来，里卡多可比这帮牲口靠谱多了，站他准没错。 而阿德里亚诺心中的标杆里卡多只有扶额。 “抱歉，莉莉，”他实在没有别的话好说，“我没想到他们会跟来。” “没关系，大家都挺有趣的。”尤莉笑眯眯。“像你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高中同学。” 这也证明了他们对里卡多的关心，就是他不太想要这样的关心就是了。 “可我高中都毕业了……” 而在场的几位，除了迪甘尤莉，初中毕业就算不错了。 “恭喜你，”尤莉拍了拍手，“学历已经超过一半的巴西人。” “呃，居然就过了半数？” 这倒是里卡多没想到的，他以为这个数字应该更低一点，但巴西教育部辜负了他的以为。 “没错，所以如果你继续读大学，将超过剩下的那一半。” 里卡多的注意力被转移，放到了大学上面：“爸爸也想让我以后考大学，专业的话，像他一样的土木工程师，或者体育管理也不错？” “相信我，体育管理比较好。” “为什么？” “因为我不相信你在高强度的体育训练之后，还有心情学习理工科知识。” “……乱讲！”里卡多鼓起腮帮子。“我以前一边踢球一边学习，成绩也不差啊。” “所以，你近视了。” “……” “还为做作业熬过夜。” “……” 尤莉歪了歪头：“怎么样？” “那、那就退役之后？” “唔，起码是十年之后的事情了吧。” “……如果没有伤病，恐怕得，十五年……吧？”里卡多说着说着，自己也没了信心，“这么长时间的断层，的确……” 尤莉看着他苦恼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背：“但这只是从你的学习能力上考虑。” “啊？” “你想的话，学什么都行，什么时候开始都可以，我可以陪你一起。”尤莉看向前方，嘴角微微上扬，好像是在微笑，又好像只是错觉而已。“怎么，没有这个自信吗？” 里卡多笑起来：“当然。” 十五年啊……和迪甘的年龄差不多，比和尤莉认识的时间都长。十五年后，他们会怎样？ 如果他在那时候退役，大约迪甘也会在那时间退役，他们会开始一段新的人生，也许会尝试和体育无关的事业，也许不会。至于尤莉，她大概和现在差不多，也许会从事语言方面的研究，也许会跑去俄罗斯找她的导师，也许会—— 稍等一下。 她是不是刚才说了会陪他一起来着？ “莉莉，”里卡多也看向前方，“十五年后，我们还会在一起吧？” 尤莉摊开手：“为什么不会？” 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声响，然后噼里啪啦连成一串，路灯一盏又一盏亮起，洒下昏黄的光芒。光芒落在她微微扬起的脸上，风中飘来浓郁的花香。 这一刻他心神荡漾。 虽然身在异国他乡，但重要的人，近在咫尺，不会忽然消失不见。 “是啊，为什么不会？”里卡多喃喃道。“我们从小就一直在一起，以后也不会分离。莉莉，我有没有说过——” 但“哇”得一声，电灯泡们发出一阵奇怪的骚动，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嘿，莉莉！莉莉！”罗伯托回过头，指着街边小巷里的一扇玻璃门，刚有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美人走了进去。“拜托帮忙看看，那是不是酒吧？” 里卡多：“……” 就心累。 尤莉似笑非笑，看一眼花花绿绿的招牌：“是的。” “一起去喝一杯吧？”麦孔盯着门里看，试图找到美女，“莉莉，能不能教我西班牙语美丽的小姐怎么说？” “Se?rita bnita。” “那还等什么呢！”巴蒂普斯塔这下就不害怕语言不通和种族歧视了，变得急不可耐，“同去同去！” 但迪甘未成年不可以去，尤莉和里卡多不愿意去，剩下阿德里亚诺作出最后的努力：“赛前去酒吧是不是不太好？” 努力的结果是，他得到了同伴们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答复，毕竟这也不算正儿八经的赛前，离正式比赛还有三天呢，稍微放松一下一定没问题。 “唉，算了。”阿德里亚诺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还是决定做个爸爸的乖孩子。“我还是觉得不去比较好，希望他们不要夜不归宿。” “放心啦，他们待不了多久的。”目送几人进入酒吧后，尤莉面不改色转过身，把手伸到脑后，捋一把长发。“那是个同性交友酒吧。” 阿德里亚诺：“……” 阿德里亚诺：“？？？” 阿德里亚诺：“！！！” 愿上帝保佑他们，阿们。 第二十二章 感谢上帝，几人兴高采烈地进去，垂头丧气地被保安拎出，没来得及看上什么人或者被什么人看上，丢了面子而已，里子还在，这波不亏——才怪。 “亏大发了好吧！” 年轻人，心高气傲，自尊大过天。他们回到酒店后就绷不住了，誓要复仇，将耻辱还给阿根廷人。此过程中，笑看他们一脚踩进坑的尤莉全程隐身，深藏功与名。 “不管怎么说，”她耸了耸肩，“现在士气高涨啊。” 里卡多看着嗷嗷叫的队友，沉痛点头：“你说得对。” 阿德里亚诺：“……” 他敢说他们肯定不需要这样的激励。 接下来两天，他们还反过来激励里卡多：“卡卡，你也要努力！加油！干死那帮小鸡仔！” 里卡多眼神死：“……不是，我们下一场对手是澳大利亚啊！” “你就不想把冠军奖牌送给莉莉、然后向她求婚吗？” 里卡多就脸红了一下。他当然想，但，“再怎么说，我们下一场也是打澳大利亚……而且求婚什么的，也太早了吧？！” “对，太早了。”巴普蒂斯塔揭他老底。“莉莉甚至还不是卡卡的女朋友呢。” 话音落下，队友们一致沉默，然后炸裂： “还不是？怎么可能？” “卡卡你是不是男人啊！” “难道卡卡你或者莉莉脚踏两条——对不起，你们天生一对，我乱猜的，我道歉。” 这实在让人难以理解。一看就知道，尤莉和里卡多举止亲密，很有默契，但搞半天居然没有交往……很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又或者： “稍等一下，卡卡，”罗伯托清了清嗓子，“你该不会……是不敢吧?” 里卡多瞪了巴普蒂斯塔一眼，没好气地回答：“不是，我只是没找到好机会。”一时冲动的时候又运气不好老是被打断，仅此而已。 队友们就挠头：机会？这需要找什么机会？二人独处、甚至不是独处的时候，说一声亲上去不就完了？就连现在也可以打电话，把事情说清楚啊！ “……那样不就太随便了吗？”里卡多皱了皱眉，郑重地说：“我不想以后和莉莉在回忆交往纪念日的时候，什么特别的事情都想不起来。” 虽然没有挑明，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尤莉对他的包容和喜爱。尤莉是他的，他没想过“万一”或者“例外”或者别的什么变数。 在此基础上，他认为，这样的尤莉值得最好的，他有义务给她——不止，也包括自己，一个足够罗曼蒂克的开始。 这一次，众人的沉默比上一次更久。好一会儿，麦孔才倒吸一口凉气，又吐出来：“交往纪念日！这么清纯的吗？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他甚至把话颠三倒四说了好几遍，然后才恢复正常：“不过一想到是你的话，好像还挺合理，简直梦回上世纪……” 罗伯托提醒道：“嘿，兄弟，本世纪才刚开始。” 麦孔打了个响指：“那就是上上个世纪。” 现代社会节奏快，自由主义思潮泛滥，包括向下的自由。巴西这块地方宗教又各种改良，连里卡多信仰的福音派也衍生出了不少现代化的分支，不少分支甚至不挂十字架，认为这是刑具崇拜等等……简而言之，宗教的约束力下降了。 两者一叠加，在众人看来，只有古代才有酝酿如此纯洁关系的土壤。年轻人大都不是保守派，更何况他们这样的球星，里卡多和尤莉这样实在是……复古。 罗伯托忍不住嗤笑一声：“老古董的恋爱观。听着卡卡，现在是21世纪了，你应该——” 没等他把话说完，麦孔和巴普蒂斯塔同时动手，一个敲脑袋一个捣肚子，然后面目狰狞地把他绑架到另一个房间，要给他一点“爱的教育”。 莫名其妙的里卡多眨了眨眼，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问阿德里亚诺：“为什么罗伯托要挨揍？” 阿德里亚诺松开握紧的拳头：“因为他欠揍。” “所以为什么？！” “总之，不要理他，按照你自己的节奏来就好，”阿德里亚诺转移话题，“但我觉得，等拿到冠军之后，你再向莉莉表白也不错。” 里卡多：“……” 就又脸红了，顾左右而言他：“还是先考虑澳大利亚的事情吧……” 人是会受周围环境影响的，贫民窟出身的阿德里亚诺深知这一点。 当你从出生开始，身边的孩子就整天偷盗、抢劫、玩枪，你就很难不加入其中。等长大后，再加入□□坏事做尽，就变得理所当然。阿德里亚诺之所以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凭父亲的坚持和爱护，一旦行差踏错，他将和泥潭里的烂泥没什么分别。 他不想当烂泥，他想当宝石，所以他才会喜欢里卡多，这个和他同龄，却仿佛童话里走出来的家伙。里卡多真诚、善良，笑起来毫无阴霾，好得像一个正在进行中的美梦。梦中的自己和他一样，出身良好，无忧无虑，每天烦恼得不过是怎么向喜欢的女孩子表白这种小事。足球是爱好，踢也好、不踢也好，都不影响他光明的未来。 但他不行。 足球是他的救命稻草，是挣钱工具，最初那点子乐趣在现实的消磨下变得微不足道。 说起来有些伤感，不过，其他人大约和他想的也大差不离，所以在里卡多面前，再乱来就有点不好意思，本来不靠谱的大家都会尝试变得更靠谱一点： 我们都不太好，但我们想和你一样好。 里卡多本人是体会不到这种心情的。他只是在按照自己的步调，有条不紊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他会为卢森博格的贪污感到生气，会为协和飞机空难感到震惊，会为贫民窟的孩子们感到惋惜。他以为自己了解世界的参差，但只是他以为，这些令人悲伤的事情离他本人很远很远。二十年来，他活在家人朋友们的爱意里，幸福而失真。 他以为自己遇到的都是好人。 实际上不是的。 只是不好不坏的人在遇到他之后，选择了做个好人而已。 第二十三章 现代城市都差别不大，科尔多瓦其实没什么好玩的，街头好吃的也没多少。被好奇心支配着尝过几次鲜后，迪甘和尤莉双双决定，放过钱包，也放过自己。 “我得说，目前为止，最好吃的是烤肠包。”迪甘坐在体育场座位上叹气。“倒霉的是，切.格瓦拉故居也正好修缮不让进。” “我也没想到。”尤莉单手托腮：“也许是怕民众睹物思游击队吧，毕竟阿根廷经济这么烂，搞不好政府都要垮台。” “有这么严重？” “当然，很多机构调低了阿根廷的评级，眼看债务危机又要爆发，已经有国际游资预备做空比索了。” “……不会真的搞出游击队吧？” “当然不会。太平日子过久了，没人愿意再招来一届军政府。连马拉多纳出来号召都不可能。” 而隔壁座位的阿根廷男人似乎听到了她说的话：“嘿，你们在谈论马拉多纳吗？” 为了让他们听懂，他还特意把语速放得很慢。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很接近，大部分情况下，只要讲慢一点，一些基础用语还是能互相理解的。 “是的。”然而尤莉选择切换语种。“我们在谈论马拉多纳的影响力——他是一个伟大的人。” 接着马拉多纳的话题，他们很快聊了起来，什么巴西和阿根廷的矛盾根本不是事儿。聊着聊着阿根廷人承认，马拉多纳场外就是个五毒俱全的人渣；投桃报李，尤莉也承认，贝利场外就是个趋炎附势的伪君子。 两人同时叹了一口气，一个对着小儿子，一个对着小老弟：“有些人啊，没有足球真的是一无是处，学踢球可以，学做人还是算了吧。” 迪甘：“……” 迪甘：“我才不会跟他们学，还有赶紧摘掉你的相机盖子，比赛快要开始了。” 场上两队都不是东道主，球场都坐不满，氛围还是比较冷静的。猜边之后，由巴西队率先开球，观众席上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澳大利亚地广人稀，世界排名也就强过大洋洲球队和亚洲球队，水平是拍马也赶不上南美洲球队，自然而然打起了防守反击，放弃球权缩在自家半场摆起了铁桶阵。 既然对手认怂，巴西队也就放开了打，后卫毫无顾忌地前插，仿佛犹豫一下就算输。一时间场面花里胡哨，足球飞来飞去人也扭来扭去，很有桑巴足球的特色。 “球被麦孔断下，传给了巴普蒂斯塔，巴普蒂斯塔到莱欧再到卡卡，卡卡向前冲，他的速度很快，甩开了防守球员，罗伯特和阿德里亚诺都冲到了禁区，该传球了传球传球——好！罗伯托射门！” “嘭”得一声，足球径直飞上了天，巴西解说员随即发出一声懊恼的叹息。 “可惜了，这一脚打高了。我们可以看到罗伯托向给他助攻的卡卡竖起大拇指。虽然这一球没进，但是一次成功的进攻，我们的小伙子们表现很棒，跑动很积极，进球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如解说员所说，比赛时间进行到第35分钟，科斯塔在头球争顶中胜出，脑袋一摆，将球撞向澳大利亚半场方向。 卡卡和阿德里亚诺同时启动，冲过中线。对方防守队员迎上前来，卡卡一个变向卡住位置，顶着对方球员的身体让出球路。与此同时，罗伯托的无球跑动也牵扯了对方门将的注意，趁此机会，阿德里亚诺抬起腿，完成了一记重炮—— 球进了！ “漂亮！漂亮的世界波！阿德里亚诺！这位杰出的年轻人果然是罗纳尔多第二！斯科拉里你看到了吗，你一定要带他去世界杯！” 1：0。 如此好球，迎来了全场的欢呼——虽然因为人不多听起来有些有气无力。巴西队士气大振，一时间澳大利亚球门线险象环生。澳大利亚的主教练猛窜到边线，示意心神动摇的球员们赶紧收缩阵型全力防守，不管怎样先撑到上半场比赛结束再说。 如他所愿，这个比分坚持到了十分钟之后。 中场休息的哨音响起，教练们球员们走回球员通道，小贩们在观众席间穿梭，向观众们兜售纪念品和零食。尤莉拿起一盒包装得漂漂亮亮的马黛茶套装，一看产地，中国制造。 中国制造就中国制造吧，总归是个特产。 然后再把隔壁爸爸去买热狗、时不时瞟她一眼的小男孩捞过来：“我叫莉莉，你叫什么名字呀，宝贝？” 小男孩头发卷卷眼睛大大，长得非常可爱，眨巴着眼睛说：“保罗.迪巴拉。” “保罗你好，你几岁了？” “七岁。” “最喜欢的球员是谁？” “罗纳尔迪尼奥。” 这倒有点出乎意料，罗纳尔迪尼奥的确是巴西炙手可热的球星，但阿根廷也有自己的马拉多纳接班人——萨维奥拉。 “爸爸说他很强。”讲到自己的偶像，小保罗的话就变多了。“他的动作好厉害，我也想像他一样踢球。” “哇，好志向！”尤莉摸了摸他的头，“你将来一定能和他一样厉害。” 小保罗就害羞地笑了，又问：“莉莉，你也喜欢罗纳尔迪尼奥吗？” “是的，我也喜欢他，但喜欢的程度比不上你。”尤莉拿着新换的数码相机，给他看自己拍的照片。“我最喜欢的球员正在场上踢球呢，看，就是这个17号。” 镜头中的里卡多有些模糊，然而身姿舒展，显得手长脚长。并不是多好看的照片，然而看着看着，她就不自觉地微笑起来了。 迪甘啃着热狗侧过脸，看见她温柔的表情，忍不住问：“莉莉，你觉得现在的卡卡怎么样？” 尤莉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像小孩子一样。” 迪甘：“……” 迪甘：“这不对吧？” “哪里不对？” 哪哪都不对，哪有这样看喜欢的人的，尤莉又不是长辈。 没等他把话说出口，就听尤莉理直气壮地补充：“除了身高体重知识量之外，现在的里卡多和五年前的他有什么差别？” 迪甘张了张口，刚想说还是有差别的，但仔细一想…… 五年前的里卡多：乐观，天真，可爱，喜欢读圣经、踢足球、打游戏和尤莉。 现在的里卡多：乐观，天真，帅气，喜欢读圣经、踢足球、打游戏和尤莉。 “……好像是哈，”迪甘败下阵来，“为什么卡卡这几年好像除了外表毫无变化？” “因为环境没有发生太激烈的变化吧。”尤莉回答。“你不也一样，没什么变化。” “不，”迪甘思考过后，摇了摇头，“我还是有变化的。” “咦，我怎么不知道？” 但迪甘用怪异的眼神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只提醒道：“下半场比赛开始了。” 澳大利亚开球后，乍眼看去，他们的战术和上半场没什么变化，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一球落后，是必须要找机会攻出来的。 场上球员，教练，观众，解说，所有人都在等。 并没有等太久，只见球在澳大利亚后方不断倒脚，倒着倒着，忽然他们的边后卫一脚长传，足球直奔巴西队半场，找自家的中场去也。 他家中场跑到了中线前的位置，跳起来用胸部接球、停球，接着将球高高吊起，落向禁区。此时已有有两名澳大利亚球员跑进了禁区，但遗憾的是，莱欧和麦孔也已经跑了回去，在他们的干扰下，澳大利亚前锋一脚软绵绵的射门被主动出击的门将卢比尼奥轻松没收。 巴普蒂斯塔同样回到了已方半场，环顾四周后看了一眼卢比尼奥，卢比尼奥立刻心神领会，将球抛到他脚下。巴普蒂斯塔接球转身，立刻带球推进，发起反攻。巴西全队掉头冲向澳大利亚半场，澳大利亚队则抓紧回防。 “澳大利亚队的偷袭失败，反而给了我们一次进攻的机会，巴普蒂斯塔的身体素质真好，对方连拉带拽都没能阻止他的前进，球传给了麦孔，澳大利亚的左边路太空了……呃，我们在这边也很空，所以麦孔把球传到了右边路去找莱欧，莱欧传中找阿德里亚诺、不、罗伯托——哎呀，哇哦，卡卡！罗伯托传给了卡卡，卡卡射门！他为巴西进了一球！这是巴西队第二个进球！胜局已定！” 喧嚣的欢呼声中，里卡多喘着气，仰起头，高举双手，伸出食指，指向天空。 “为什么他要指着天空？”小保罗的疑问在尤莉耳边响起。 “因为他在感谢上帝。”她注视着里卡多回答。“上帝赐予我们平静，去接受无法改变的事物，上帝赐予我们勇气，去改变可以改变的事物。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 这一瞬，仿佛上帝的回应，金色的阳光洒下，照亮了里卡多的笑容，温暖了整个球场。 所有人放缓了呼吸，空气异样地安静下来，仿佛时光都为之停下了脚步。 小保罗睁大眼睛，喃喃道：“酷！” 24、第二十四章 比赛结束，巴西队越打越顺，以4：0的大比分淘汰澳大利亚。经此一役，保罗.迪巴拉也成了里卡多的小球迷，眼巴巴找里卡多要签名。在尤莉的帮助下，他得到了一件签名球衣，让他高兴极了。 不过，罗纳尔迪尼奥依旧是他的偶像，里卡多排在了第二名。而且…… 在里卡多签完之后，他还拉了拉尤莉的手，让她蹲下身：“莉莉也要签名。” 尤莉很惊讶：“我？哇哦，好。不过为什么？” “因为莉莉是天使。”小保罗抱着她的脖子，小声道：“当莉莉谈论上帝，上帝就看向这里。所以，莉莉一定是上帝的使者。” 尤莉就忍不住笑，亲了亲他的脸颊。 打完澳大利亚，他们下一场的对手将是加纳。加纳位于非洲西部，几内亚湾北岸，是撒哈拉以南非洲第一个赢得独立的国家，是西非地区经济发展的领头羊。但和阿根廷一样，加纳面临严峻的债务危机，不久前新政府向公众宣布，加纳已进入高负债穷国状态。 同样和阿根廷一样，国家穷不等于足球水平低，加纳这帮人还是很有实力的…… 只是不被轻取澳大利亚的巴西年轻人们看在眼里。 他们继续嗷嗷叫着冲向加纳，再然后—— 输给了加纳。 而加纳成功进入到了决赛，对阵东道主阿根廷，经过艰苦战斗后无奈落败。本次世青赛最大的个人赢家，就是阿根廷队的金靴萨维奥拉，打出了风采，打出了身价，成功坐上了前往巴塞罗那的直通车。 其他表现出色的年轻人则获得了各大豪门球探的重点关注，和在国内进一步提升的名气。比如里卡多，他在巴西的受欢迎程度迈上新高度，人们开始呼吁刚上任的斯科拉里把他带去02年日韩世界杯。 ——以上都是后话。 小保罗倒是没因此脱粉，但他更坚信尤莉是天使了，因为，“莉莉中途离场了，上帝没在看”。 至于尤莉为什么中途离场？ “……日前，俄罗斯符拉迪沃斯托克航空公司一架满载乘客和机组人员的图-154大型客机在伊尔库茨克机场附近坠毁，机上144人全部遇难……” 叶戈尔.阿玛斯塔夏的名字也在其列。 他是尤莉的父亲。 事情发生太过突然，连迪甘也没能看完这场四分之一决赛，陪着尤莉去酒店拿行李、前往科尔多瓦国际机场。她要从这儿飞往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再从布宜诺斯艾利斯免签直飞莫斯科。 “你没事吧，莉莉？” 迪甘帮忙把行李放进出租车后备箱，再把她塞进出租车后座，自己坐在另一边，小心翼翼地问。他努力回忆过去，很遗憾，根本想不起来叶戈尔.阿玛斯塔夏长什么样儿。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阿玛斯塔夏家和莱特家不一样，比较起来冷清许多。同样面积的房产中，莱特家住了五人一狗，阿玛斯塔夏家只有艾诺娜和尤莉一老一小，没有青壮，也没有狗啊猫啊之类的小动物。尤莉的爸爸妈妈一年到头都不出现，甚至连圣诞节都不来团聚。 艾诺娜总是毫不遮掩地说那两个人是蠢货，尤莉也对此表示赞同。为了不揭伤疤，他们从没细问过详情，只知道那两个人曾闹得不可开交，给尤莉留下了不好的回忆。 “……我没事。”尤莉看起来有点茫然。“但飞机失事这种，你知道，没什么真实感。”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很怀疑有没有遗体留存，就算有，或许也需要做个dna鉴定什么的。听说这种会炸得很碎，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一根手指做纪念，就像《哈利波特与阿兹卡班的囚徒》里的小矮星彼得那样。呃，唉，我在说什么傻话……忘了刚才那些吧。” 迪甘：=_= 看得出来，她的确受到了相当的冲击。迪甘只好给了她一个拥抱，拍拍她的脑袋。尤莉把脸埋进他的肩膀，长叹一口气。 当尤莉从布宜诺斯艾利斯出发，艾诺娜也准备从里约热内卢登机，但因为心脏病发作被送往医院，错过了飞机，只好先留在巴西。 “不不不，奶奶，你别来了，我一个人没问题。”下飞机后，尤莉给艾诺娜打电话。“格里沙老师会来接我，他可是地头蛇。你还是好好休息吧。这种坠机事故的善后处理本来就要花很多时间……嗯，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帮我谢谢博斯科先生和西蒙妮女士，真是太感谢他们了……” 多亏了莱特夫妇的帮忙，尤莉放下心来，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出机场。 来接她的不止有佩雷尔曼，还有谢廖沙，后者负责开车。也许是为了礼貌，他俩都收拾了一下，着装比以往在视频里看到的得体许多。 “好久不见，莉莉。”佩雷尔曼和尤莉拥抱。“很遗憾，在叶戈尔身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往好处想，至少他不会感受到太大的痛苦。” “是，就像埃克苏佩里。我猜他也像小王子一样，回到了自己的星球。”尤莉挽住他的胳膊。“星球的一半是列宁格勒，一半是斯大林格勒。” 轮到谢廖沙，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抓了抓脑袋：“噢，莉莉，初次见面……线下，你看起来很棒……呃，这个那个，”在佩雷尔曼和尤莉的瞪视下，这位不善言辞的实验物理学家选择拿过尤莉的行李：“看来我还是闭嘴比较好。” 短暂的讨论后，他们在莫斯科找了家酒店住下，打算第二天再坐飞机飞往位于东西伯利亚的伊尔库茨克市。海参崴航空352航班就坠机在伊尔库茨克机场以西22公里左右，附近有一座名为布尔科沃卡村的度假胜地，以及赫赫有名的贝加尔湖。 除了遇难者家属，新闻媒体也纷纷赶赴现场。这是俄罗斯近十年来最大的一起空难事故。图–154是世界上安全性能最出色的客机之一，由前苏联图波列夫设计局研发，从1966年春开始设计，1968年初在莫斯科附近的儒科夫斯基工厂进行滑行试验，1968年10月14日首次试飞，1971年7月正式开始投入使用。从那时起到1992年，苏联一共生产了1000架图-154客机，并广泛出口到社会主义阵营国家。 “完全是到了地球的对面唉。” 迪甘拿着地球仪，摸了摸圣保罗的位置，又摸了摸贝加尔湖的位置。 “卡卡，如果从我们脚下打个洞，直穿地心，就能到莉莉要去的地方……总觉得很奇妙，是吧卡卡？” 然而里卡多在看报纸列出的图-154空难一览表。 或许图–154曾经是世界上安全性能最出色的客机之一，但现在明显不是了，自90年代以来，坠机事件频发，每年都掉那么一两架，看得人头皮发麻。 “……就是，有点担心。” “什么？” “莉莉一直飞来飞去……万一也发生空难怎么办？” 迪甘：“……” 迪甘：“的确，很合理的猜测。就只有向上帝祈祷了不是吗？” 这种事情，问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迪甘只有安慰哥哥空难发生的概率很低，比车祸概率低多了，等等。总不能不让尤莉留学、不去处理父亲的事故吧，这也太夸张了。 神奇的是，一旦注意到空难，他们就忽然发现，似乎哪哪都在发生空难： 比如8月，加拿大越洋航空236号班机于大西洋上空漏尽燃料失去动力，万幸神机组神操作，飞机滑翔了120公里成功迫降拉日什空军基地，乘客无人遇难。 接着9月，两架被劫持的民航客机分别撞向美国纽约世界贸易中心一号楼和世界贸易中心二号楼，双子塔在遭到攻击后相继倒塌；随后，另一架被劫持的客机撞向位于美国华盛顿的美国国防部五角大楼，五角大楼局部结构损坏并坍塌，本次事件遇难人数多达三千。 再来10月，又是图-154，这架西伯利亚航空公司的客机从特拉维夫飞往新西伯利亚途中，在黑海上空被乌克兰防空部队导弹击中，机上78人全部遇难。 世界明明如此和平，战争仿佛离人们极为遥远…… 世界又如此危险，局部冲突持续不断，此起彼伏。 早在事故发生的第六天，俄罗斯图—154空难事故调查委员会已经正式公布飞机失事原因，认定本次事故是由驾驶员操作失误造成。经过拉锯和谈判，三个月后，俄罗斯航空公司向每位遇难者家属支付了约20万美元的赔偿金。 这期间，尤莉在莫斯科、伦敦、利物浦之间往返，看了一场欧洲超级杯决赛，见证了利物浦在本赛季达成五冠王的辉煌；甚至还被佩雷尔曼拉着一起去美国就庞加莱猜想的证明做了几次旋风式的巡回报告，却始终没有回到巴西、回到圣保罗。 而此时的里卡多，正陷入职业生涯以来的第一次低潮。 25、第二十五章 ——媒体说的。 “什么跟什么嘛！”里卡多简直无语。“我是最近几场没进球，但有助攻啊，球队也没输。球迷都没意见，怎么他们意见这么大？” “因为你之前的表现太火热了，场均一球。明明是个中场，却比正经前锋弗兰萨和法比亚诺还厉害。”迪甘回答。“所以你下场比赛进个球试试？” “……我可不敢说一定。” 事实证明，里卡多的保守很有必要，因为下一场比赛他也没有进球，下下一场也没有。圣保罗在积分榜上起起伏伏，表现符合他们的投入，就是差了那么点运气，没有表现出压倒性的优势。 然后就是，尤莉。 当他得知叶戈尔.阿玛斯塔夏过世，他迫切想要见到尤莉，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她不要伤心，但可惜的是，他的思想赶不上她的行动。 他只能通过电话笨拙地表达自己的关心，却总觉得词不达意，物理上的距离仿佛将心的距离也拉开，令他心生空虚。 只有祈祷和足球可以填补这空虚，于是他保持着虔诚的心，愈加刻苦训练，从主的慈悲和努力的汗水中获取平静。 再然后…… 巴西足球甲级联赛，圣保罗主场对阵博塔弗戈。 一场1：7的大比分失利打破了这种平静。 年初圣保罗才从博塔弗戈手中夺得了里约-圣保罗锦标赛冠军，年末博塔弗戈就用这么个耻辱性比分还了回来，这令人意外又不意外，这很足球。 就是球迷无法理解，扛大梁的年轻人们被骂得很惨，里卡多、巴普蒂斯塔和法比亚诺都从英雄成了狗熊。 “孩子们，别放在心上！”夏天从ac米兰回到圣保罗的莱昂纳多不以为意地安慰他们。莱昂纳多是圣保罗青训出品，在法甲、西甲、意甲证明过自己的大球星，他的实力和经验远远超过现在这帮青年军。“我敢说，在你们的职业生涯中，这样的大比分失利，也许是第一次，但……恐怕不会是最后一次。” 所有人：=_= “何况，以后还会有更悲惨的呢，现在根本不算什么。你们将来还会遇到淘汰赛单刀不进、点球大战赛点失利、加时赛进个乌龙球……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一碗毒鸡汤下来，所有人绝倒。“所以大家脸皮厚一点，该吃吃该喝喝！这几天新闻也别看了，就当那些吵吵嚷嚷的记者和球迷是喇叭花。” 话虽如此，但在里卡多看来，这些记者和球迷不是喇叭花，而是食人花。即使他侥幸在对阵科林蒂安的比赛中打进一球，破了进球荒，依旧避不开挑剔的反对派。 也不怪球迷不满——这赛季他们声势浩大，却只拿到了一个冠军，什么圣保罗州甲级联赛、巴西杯、巴西冠军杯等等全都折戟沉沙，如果国家队能拿到世青赛冠军还好说，可这不是没拿到么。 于是本年度剩下的能指望的，就只有赛制奇奇怪怪的巴西足球甲级联赛了。在全队奋勇拼搏下，他们杀进了淘汰赛，即将在四分之一决赛上客场对阵巴拉纳竞技。 年末大家都闲，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休闲娱乐上，其中也包括了足球，或者按照巴西的惯例，足球才是最引人瞩目的那一个。 “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宝贝。”面对媒体铺天盖地的渲染，西蒙妮给了里卡多一个吻，决定给儿子降降压。“踢球踢得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当然，妈妈。”里卡多抱住母亲。“我当然会开开心心。” 自从里卡多职业生涯走上正轨，西蒙妮和博斯科到看台上给他加油的次数就有所减少，这一次他们也因为工作等原因选择了不去现场。 唯有迪甘从来是能去就去，可惜打客场要坐飞机去巴拉纳州，遂放弃。 然后在帮忙准备行李时发现，哥哥带了一件印着“主是信实的”字样的打底衫。 迪甘把衣服举起来：“……妈妈刚才说的，确实是让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对吧？” “哎呀，这只是用来表达我自己的决心而已嘛。”里卡多把衣服塞回去。“这没关系吧。” 迪甘只有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然后被哥哥反手薅了回来。 自世青赛结束以来，阿尔瓦雷斯下课、莱昂纳多回归，新教练内尔西尼奥以里卡多、莱昂纳多、巴普蒂斯塔这条中轴线组成了klb组合，里卡多有时候会被提到锋线上，更多地承担了攻击手的责任，这才是他一个中场进球比前锋还多的原因。 但本场比赛，内尔西尼奥让里卡多回到了原本熟悉的位置，和曾经的青年队核心哈里森搭档，莱昂纳多则被留在场下替补。 里卡多决心要为球队赢取胜利。 虽然比不上世青赛冠军奖牌，但巴甲冠军奖牌……作为交往纪念日的记忆点，也不差吧？ “……本场比赛内尔西尼奥将莱昂纳多摁在了替补席，场上球员都是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们，跑动非常积极。法比亚诺。哈里森。卡卡。噢，卡卡从中路开始突破，速度飞快，难以置信，克希托连犯规的机会都没有！” 里卡多昂首挺胸，带着球直插禁区，连过两人，把对方门将吓出了一身冷汗。巴拉纳一名边后卫果断伸手，在禁区外把他拽倒在地，喜提一张黄宝石卡。 “你们这群混账！防守！注意防守！”巴拉纳门将冲着后卫们大吼，“别让他这么轻易过来第二次！” 这位门将说的轻巧，实际上，这很难。 里卡多的突破看似顺利，其实并不轻松，要达到那样的效果，需要准确的判断力、异乎寻常的控球能力和杰出的球感，还需要一点点运气。只有各项条件结合起来，才能实现在带球推进过程中加速变速，简洁高效地过掉整条防线。 因为所以，想要防守里卡多，就必须预判他的预判才行。 很显然，巴拉纳的后卫们做不到。 所以六分钟后，同样的突破又来了一次。 “多么出色的年轻人！卡卡有一个可爱的名字一张可爱的脸，但对手恐怕一点也不觉得他可爱！巴拉纳的小伙子们拿他毫无办法！他从中路开始带球，一共突破了一二三……四名巴拉纳球员！” 在巴拉纳球迷们的鼓噪声中，里卡多凭着感觉闯进了禁区。 他没有看着球，而是死死盯着面前的巴拉纳中后卫，寻找着绕过最后一条防线的契机。 而对方则弯着腰，目光落在球上，张开双手，随着他的前进缓缓后退，只偶尔抬眼确认一下他的眼神。 其他巴拉纳球员们随时可能上来协防，而法比亚诺和弗兰萨也正向前接应。他可以看到弗兰萨跑到了一个相对合理的位置，但接下来闯进视野的是一名巴拉纳球员的手。 电光石火之间，里卡多右脚往内侧一拨，向左一晃，对方立刻往左封堵，但……这是假动作。 足球向左缓缓滚动，迎上里卡多推出的左脚，越过巴拉纳中后卫，向前奔去。里卡多本人则从右边绕过了他。 终于，在他面前，只剩下了门将一个人。 单刀！ 里卡多没有迟疑，抬起腿，用力一抽。 门将奋力伸出手，向足球飞来的方向挡去，但这球的速度太快，擦过他的指尖，垂直入网。 “进球了！0：1！圣保罗有了个非常好的开始！我们已经一只脚踏入了半决赛！斯科拉里你看到了吗，我们卡卡是个多么棒的小伙子啊！带他一起去世界杯吧，巴西队需要他！” 现场观众沉默了一瞬，接着大哗，发出刺耳的嘘声。里卡多顶着满场噪音，把球衣脱掉，露出下面的打底，然后和以往那样，高举双手，伸出食指，指向天空。 主是信实的，我们乃是为主所召。 我们信主与我们同在。 主在万世前拣选了我们，创造了我们，并召唤了我们。主就在我们中间，更在我们内心里面。 26、第二十六章 里卡多以为自己会很激动，但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心情还蛮平静的。他认为这是向上帝祈祷的结果：上帝听到了，并应许了，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 于是他内心祥和，心怀感激…… 就是有点高兴太早。 这里到底是巴拉纳竞技的主场，上帝爱他的子民，不独爱里卡多一个。 足球在球员们脚下传递，东奔西跑，一会儿在巴拉纳半场，一会儿在圣保罗半场，两队你来我往，好不热闹。一连串快速配合后，莱纳德传球失误，被对位的巴拉纳球员逮着了机会。 也许是因为一球领先有些大意，后卫们的启动慢了半拍，漏过了巴拉纳前插的边锋和中场——卧槽，这个家伙什么时候跑到了禁区线？！ 只见处在越位和不越位之间的巴拉纳前锋接球，抽出一记势大力沉的弧线，足球绕过己方后卫和门将切尼，然后“嘭”得一声，猛地击中了球门柱。 这一下并非结束。 回弹的足球砸中了切尼的脑壳，继续高高弹起，落向禁区。好在哈里森在和对方球员争顶时获得胜出，头球摆渡，将球解围至界外。 “集中注意力！集中注意力！”内尔西尼奥被吓得从教练席上跳起来，冲到场边骂了句脏话。“比赛还没结束呢，你们这帮混蛋！” 与此同时，这次有效的进攻令主场观众们大为振奋，大声为主队助威，一个个上窜下跳，恨不得自己也上前踢上两脚。 “克希托！克希托！”巴拉纳的主教练趁着死球，把这个和里卡多对位的小伙子叫到场边，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告诉我，你是不是昨晚泡夜店去了？” 克希托摇头：“没……” “那你怎么腿这么软！”他用力拍克希托的后背，拍得邦邦响。“铲啊！踹啊！这是我们的主场，你怕什么！如果再让那个叫卡卡的家伙那么顺利地运球，我就把你换下场！明白了吗？” 克希托愣了一下，点点头：“明白！” “现在，回到场上，然后告诉我们的人，给圣保罗那群乳臭未干的小崽子们一点颜色看看！” “是！教练！” 等再次开赛，圣保罗的青年军们便发现，巴拉纳球员们的动作变得强硬许多。一旦他们试图带球突破，对方球员就会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一边撞一边上小动作，手肘啊膝盖啊鞋钉啊，很不老实。 主场观众们也受到了刺激，原本只是普通程度的噪音一下子高了一个台阶，海啸一般冲刷着鼓膜。 巴普蒂斯塔忍不住掏了掏耳朵：“这些家伙是磕了药吗？” 法比亚诺耸了耸肩：“也许。” 他们现在还开得起玩笑，但随着比赛继续，他们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不到十分钟，当法比亚诺过掉对方后卫，打算内切到禁区，就被那名后卫用力一撞，踉跄倒地。 就在附近的哈里森和弗兰萨立刻举手看向裁判，但裁判一点反应也没有，任由巴拉纳的另一名后卫将球回传给门将，然后门将大脚将球开出，所有巴拉纳球员开始往圣保罗的半场里冲。 不得已，大家只好赶紧回防。 “犯规！妥妥的犯规！但主裁判瞎了或是疯了或是收钱了——对不起，总之比赛继续进行，圣保罗的球门危险了！” 好在巴拉纳边前卫的一次传球打高了，被巴普蒂斯塔仗着身体素质推搡着对方球员硬生生断下球来。巴普蒂斯塔将球敲给莱纳德，莱纳德又将球敲给里卡多。里卡多看一眼前方敌我站位，跑了两步，正要加速—— “嘭”得一声。 在克希托的冲撞下，单腿离地的里卡多猝不及防，连人带球飞了出去。 里卡多连滚几圈，趴在草皮上，还没反应过来，其他圣保罗球员们就都冲了上来，围着克希托骂骂咧咧。巴拉纳球员们也加入了战团，还分了一个人试图把里卡多拉起来： “别装了，小孩儿，像个男人一样好好站着！” 巴普蒂斯塔立刻甩下克希托，赶上前把对方推开：“滚你妈逼！” 场面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难听的脏话一串接一串，巴普蒂斯塔和对手互相揪起衣领挥起拳头；主裁判的脸色也非常难看，逮着动手的巴普蒂斯塔和对方球员，一人发一张黄牌平息争端。 双方队长一个说“那是恶意犯规”，一个说“那是正常冲撞”，嘴上放着狠话，手上却老老实实地按着自家球员。毕竟真打起来的话，谁都没好果子吃。 哈里森把里卡多扶起来：“你没事吧？” 里卡多活动了一下隐隐作痛的手脚：“没事。” 身体虽然没事，胸中却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这场比赛……不好打啊。 “克希托对卡卡的侵犯让巴普蒂斯塔很不满，这让他早早得到了一张不必要的黄牌，希望他不会因此变得束手束脚。不得不说，巴拉纳竞技的球员们冲撞得太过分了，他们以为这是在打橄榄球吗？！” 当然，会为圣保罗的小伙子们说话的，是圣保罗州电视台自己的解说；巴拉纳州电视台的解说和现场观众一样，完全站在相反的立场。 他们称赞巴拉纳竞技的英勇，嘲笑圣保罗的一碰就倒，并真诚希望后者赶紧崩盘。 就在这次冲突后仅仅七分钟，巴拉纳中场从中路带球，刚越过哈里森，就被他拉拽在地。 主裁判的哨音及时响起。 也许是为了弥补或者平衡什么的，哈里森没有得牌，但巴拉纳得到了一个任意球。 在切尼的呼唤下，圣保罗的球员们顾不得向裁判抗议，赶紧和巴拉纳的球员们互相挤着交错站位，等待任意球发出。由于这次犯规没有出现红黄牌，巴拉纳可以快发任意球，所有人也特别注意了这一点。 可惜，防不胜防： 罚球手弯下腰，把球放到指定位置上，在直起身的瞬间将球开出，直奔队友的脑袋。队友扭头一甩，足球便越过后卫们的头顶，直奔球门远角。切尼原地弹起，高举双拳，但很遗憾—— “现在比赛进行到第38分钟，场上的比分是，1：1，平。” 不是很糟。 里卡多这样对自己说。 他双手叉腰，喘着粗气，心跳如擂鼓。 上半场打平而已。 回到了起点而已。 比赛再次开始，法比亚诺和里卡多站在中圈，预备发球。 里卡多看了法比亚诺一眼，法比亚诺心神领会：“再来一次？” 里卡多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几次传接球后，他开始跑。 带着球跑。 步频很大，却不失节奏感，球还始终粘在脚下；规划出最合理的路线，将速度发挥到极限，仿佛乘着风踏着浪…… 直到有人拽住风、踩碎浪。 “卡卡开球。法比亚诺。哈里森。回传给了切尼。又是哈里森。卡卡。噢，卡卡从左路开始突破！卡卡快跑！过掉他们！过过过——艹！犯规！恶意犯规！克希托干的！这是个红牌动作！” 倒在地上的瞬间，里卡多感到毛骨悚然。 左腿传来钻心的疼痛，痛意中透着一股似曾相识，令他联想起去年发生的泳池事故…… 不会是，断了吧？！ 恐惧感一下子攫住了他的身心。 比赛随即中断，队医奥罗.哈耶尔带着医疗箱小跑入场，做简单的医疗处理。里卡多试着自己站起来，但一用力就感到剧烈的疼痛，不知不觉中，已是泪流满面。 “别逞强！”哈耶尔医生按住他。“躺着别动——也不是完全不要动，可以动，但是动作慢一点。我们先来做个触诊……好了我知道了，你脚踝受伤了。除了脚踝之外还有哪里痛吗？” 里卡多哽咽着指着小腿。 “得回去做详细检查才行。不管怎样，这场比赛你没法继续打了。” 里卡多又痛又沮丧，忍不住捂着脸大哭起来。在主场观众不遗余力的嘘声中，工作人员用担架把他抬下了场。 “别担心，凭我的经验，这伤势不算太重。”医务室里，哈耶尔医生安慰他。“回训练中心接受治疗后，应该很快就会康复。先用冰敷一下吧。” 里卡多擦一把眼泪，瓮声瓮气地回应：“嗯。” 哈耶尔医生忍不住笑，摸了摸他的脑袋：“男孩子可不兴哭成这样啊。” 里卡多：“……” 本就哭红的脸居然因为不好意思变得更红了呢。 “那么，我也该回到工作岗位去了。”哈耶尔医生拍着大腿站起身。“我猜，你现在更想一个人呆着吧？” 里卡多尴尬地恨不得钻进地里，连连点头。 话虽如此，当真一个人呆着，他的情绪却不由自主地低落下来，眼泪再次在眼眶里打转——他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 因伤下场不是他的错，但哭成这样绝对是他的错。明天报纸上会怎么说他呢，一定会有很多人嘲笑他是个爱哭鬼吧……还有尤莉，她看到的话，会说些什么呢？ 当他懊丧不已，耳边却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笨蛋。” 里卡多难以置信的抬起眼，泪眼朦胧中，那张熟悉的脸孔犹如幻梦一般。 “想哭就哭呗。”尤莉垂下眼睫，伸出手，够到他的眼角。“上帝又不会笑你。” 27、第二十七章 里卡多愣愣地看着她，然后像狗狗一样扑过来：“莉莉！” 尤莉吓了一跳，赶紧接住他，把他往床上按：“小心一点啊喂！” “那你坐过来一点！”里卡多拉着她不肯放开。“我好高兴——你突然出现，就像麦琪的礼物！” “什么……呃，谢谢，我也很高兴，”尤莉坐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背，“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高兴……嘿，卡卡！住手！别挠我痒痒！” 里卡多才不管，仗着尤莉怕加重他的伤势不敢反抗，把她挠得眼泪都笑出来了，失去力气倒在他身上。 “这次是我赢了。”他抱着尤莉的脑袋得意地宣布。“莉莉你输了。” 尤莉抬起手，捶一下他的胸口，声音发闷：“你作弊。” “才没有。”里卡多感觉到她的体温，原本哭到发凉的指尖逐渐回暖。“被允许的把戏不能叫作弊。” 而是纵容、承让、偏爱，总之让他由内而外感到充实而愉快的东西。 尤莉试图抬起头，但里卡多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把她按在怀里：“对了莉莉，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我怎么觉得你在把我当蜂蜜撸……”尤莉嘟囔着，还是选择了配合，调整了一下姿势。“有哈耶尔医生帮忙，找过来不难。” 因为那次泳池事故，哈耶尔医生时不时代表俱乐部来医院看望里卡多，所以尤莉和他也混了个脸熟。当尤莉趁中场休息找上来，他考虑了一会儿就同意了她的请求。 “你还是这么厉害。”里卡多低下头，把下巴搁在她的发顶，“我还以为你要到明年才回来呢。” “怎么会，给数学界做报告不值得耽误太多时间。”尤莉不以为意。“格里沙老师非常不耐烦，他嫌弃大家跟不上他的思路，干脆甩手不管。” 而且，媒体也非常烦人。 庞加莱猜想是美国克雷数学研究所于2000年5月24日公布的、每题悬赏100万美元的七大难题之一，俗称千禧难题，学界普遍认为这些未解之谜恐怕会延续到下个世纪。 可谁能料到，悬赏过去一年不到，就有个天才中的天才解决了其中之一，实在是太戏剧性了。 这位天才还非常有个性，期刊都不发，报告也潦草，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证明是否被他人理解，仿佛根本没把那100万美元放在心上。 佩雷尔曼也的确没把那100万美元放在心上，在克雷数学研究所公布悬赏之前，他就已经在庞加莱猜想上耗费了大量的时光。悬赏这种行为太商业化了，他认为这种做法玷污了数学的纯粹。他证明这个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自己的理想…… 其实吧，也算不上。 就是单纯的兴趣，加上坚韧不拔的意志，仅此而已。 “我认为我的工作对公众来说，没什么意思，大家其实也并不关心。”佩雷尔曼不想沦为商业的一部分，拒绝了所有的新闻媒体。“我不想满足公众的猎奇心理，我想保护自己的隐私，所以，别拍照，别采访，谢谢。” 多亏老师扛下了所有，尤莉也得以从美国媒体的关注中保持神秘，以数学家身份流传在外的照片寥寥无几，反正巴西媒体没能搞到近期正面高清大头照。 英国媒体倒是计高一筹，但那家手段高超的媒体是……《太阳报》。 这种厕纸提出来的采访请求自然被尤莉拒绝了，但《太阳报》似乎对她产生了误解，认为她和她的老师佩雷尔曼一脉相承，所以才拒绝采访；《利物浦回声报》则对此大加嘲讽，并亲切地称呼她为“我们的希帕蒂娅”，亮出她出入梅尔伍德的照片，证明她是自己人、帮助球队赢得五冠王的胜利女神。 对此，欧文在酒后实事求是地表示，尤莉算哪门子的胜利女神啊，她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恐怕和摆在前台的不死鸟吉祥物差不多，还不如安菲尔德球场那块著名的“thisisanfield”，利物浦之所以获胜，靠的完全是教练组的殚精竭虑和球员们尤其是他的奋力拼搏…… 杰拉德能说什么呢？ 只有一边拿面包堵欧文的嘴，一边向尤莉解释“他刚才喝的绝对是假酒”。 至于俄罗斯媒体……俄罗斯媒体对尤莉不感兴趣，反正他们有佩雷尔曼就够了，尤莉不过是个点缀。他们顶多翻出图-154空难逝者名单，回顾一下叶戈尔.阿玛斯塔夏那因苏联解体而割裂的人生，借此谴责一下航空公司过低的赔偿，然后抛之脑后。 “……所以我们就地解散，格里沙老师回了莫斯科，我回了里约，转了一次机，直接来看你比赛。”尤莉轻笑一声，“才进场不久，就看到了你的进球。那个球太棒了，非常漂亮。” 里卡多也笑起来：“我也这么认为……”他顿了顿，“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太漂亮了。” “是的，那是足球中我最不喜欢的部分。”尤莉收起笑容。“过度冲撞和犯规，太丑陋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不动的话没什么感觉。” “那就好。如果不是哈耶尔医生说你没有大碍，我就……” “就什么？” “可能会做出一些比较冲动的事情吧，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现在非常特别讨厌克希托，如果我们出现在同一家餐厅，我也许会特意走过去把餐盘扣在他头上。” 里卡多：=_= 里卡多：“莉莉，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浪费食物是不对的？” “……不，在他身上浪费感情是不对的，”里卡多放开她的腰，转而握住她的手。“他一点不重要。” 尤莉得以坐起身，歪了歪头：“你不生气吗？” “刚摔倒的瞬间是有点生气，”里卡多承认，“但现在，老实说，看到你之后，我就把他忘掉了。我现在觉得他怎样都无所谓，倒是你，莉莉，我希望你不要为了那种无关紧要的人不高兴。” 当他说这话的时候，眼角还残留着泪水的红痕，看起来像被雨淋湿的小动物，可怜又可爱。 尤莉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软下来：“好。” 不知道球场上又发生了什么，观众们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传来，似乎很多人在跳、在闹，整个场馆为之震颤。 里卡多和尤莉同时开口，又同时住口，再同时开口……接着为这默契同时笑出了声。 笑了一会儿之后，里卡多抬起手：“女士优先。” 尤莉点头，张开口：“我……呃，”她转了转眼珠，“这个……那个……” 这可真是出乎意料。 也许是因为搞学术的缘故，尤莉并不是个扭捏的人物，她说话做事总是很直接，果断得令人发指。像现在这样吞吞吐吐，不是她的风格。 里卡多眨了眨眼：“你这是怎么了嘛。” 尤莉脸红一阵白一阵，把头转到一边，又转回来：“还是你先吧。” 里卡多就苦着脸：“刚才好像是巴拉纳竞技进球了。” “那是挺倒霉的。”尤莉同情地瞥一眼墙上的钟。“现在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 “如果这场比赛输了，那我们就进不了半决赛了。” “……废话？” “可是我想赢的啊。”里卡多把脸埋进枕头。“非常非常想。” 他想赢过这场四分之决赛，赢过半决赛，赢过决塞，拿到奖牌，然后就可以向尤莉…… 但现在他只能抱着伤腿坐在场外，拿比赛毫无办法。 虽然才说过克希托不重要，不需要浪费感情讨厌他，可他现在也有一点讨厌他了，嗯，可能不止一点—— “喂，卡卡。”冷不丁地，他听见尤莉开口。“你要不要和我交往啊？” ——什么？ 里卡多整个人僵硬了。 他听到了什么？! “不行吗？”良久得不到回应，尤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望，“那算了……” 里卡多顾不得怀疑自己听错，立刻抬起头：“不能算了！” 他赶紧拉住尤莉的手：“不是不行，就是，”他看见尤莉羞红了的脸，看见她那双清澈的眼瞳中照见急切的自己，“这种话应该由我来说啊！” 尤莉又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视线漂移，另一只手玩起了滑落在胸前的头发：“这、这种事情谁先都没关系吧！” “可我还没做好准备。”里卡多也移开了视线。“我不想我们交往纪念日的记忆点是我被对手铲哭比赛还打输了啊。” 尤莉：“……” 就眼神死：“啊啦，是吗，那就撤回前言，当我什么也没说？” “也不行，我怎么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呢？” “……那你到底要怎样？” “反正现在这样，计划完全被打乱，感觉好奇怪。” “卡卡，你这家伙——” 但里卡多探过身，伸手捧住她的脸，欣赏她紧张无措又羞赧顺从的表情，从颤抖的眼睫看到红润的嘴唇，轻声问： “我可以吻你吗？” 28、第二十八章 先是在唇上轻轻啄了一下，然后啄变成了轻咬，软乎乎的触感能让人的心也跟着变软…… 呃，其实也没那么玄乎。 两个人都没有闭眼睛，才贴了一会儿，尤莉就忍不住笑了场。 里卡多：“……” 有点怨念：“很好玩？” “不、好吧，是的，有点，”尤莉看他一眼又垂眸，“就是有点太高兴了……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里卡多也忍不住笑了，抵住她的额头：“是的，我知道。” 一想到交往成功这件事，嘴角就疯狂上扬，完全拉不下来。整个人愉快得像一只氢气球，飘忽忽浮在半空，除了开心还是开心。 尤莉深呼吸，长长吐出一口气：“ok。让我们再试一次？” 为什么不呢？ 但当他们再一次贴近，就轮到里卡多绷不住了。 他错开位置，亲到了尤莉的脸颊上，然后不好意思地把脑袋贴过来，像吸蜂蜜一样蹭了蹭：“我、我觉得我应该去仔细刷个牙先……” 尤莉：“……” 尤莉：“那你干脆再洗个澡换身衣服喷点香水得了。” “实际上，我的确这么想过。” “……来点细节？” “理想的场景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决赛日，我当着你的面打入致胜球，帮助球队赢得奖杯，得到奖牌。”里卡多红着脸，慢慢说着。“当晚，我们所有亲朋好友一起去酒店庆祝，但在酒店的花园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把奖牌挂在你的脖子上，你把手挂在我的脖子上，当我们……亲吻的时候，绚烂的灯光点亮喷泉，就像，《公主日记》里演的那样。” 尤莉，说实在的，她有点震惊。 “上帝啊，你好可爱！”她揉了揉里卡多的脑袋。“我得说，你比我还富有少女心。不不不，这不是笑你，不然就是在笑我自己。”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里卡多得意地扬起笑脸。“我连订婚场景都想好了，但这个保密，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你甚至连订婚都想过了？”尤莉瞳孔地震，“你该不会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吧？” “那倒没有想好，”里卡多摇头，“备选太多了。” 所以还是想过的，而且想过很多！ “莉莉你没想过吗？” “当然没有，”尤莉把脑袋转到一边，“我以前连和你交往都没想过。” 里卡多的脸就垮了下来：“咦，为什么，莉莉以前不喜欢我吗？” “那倒不是。”尤莉又开始玩头发，眼神又开始飘。“就是……如果我想的太美，和现实对不上……那岂不是很尴尬？” 这时候的她看上去有些缺乏自信，但在里卡多眼中，可爱程度却翻了倍。 这证明尤莉不想他，不是因为不喜欢他，而是因为太喜欢他。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给他鼓励，于是他摸摸她的头发，自然而然过度到她的下颌，挑转过她的脸，然后—— 房门“哐当”一声撞在墙上，巴普蒂斯塔骂骂咧咧走进来：“卡卡你怎么样了？比赛结束了！2：1！那帮该死的家伙！屠夫！混蛋！下次见面，我一定要还回去，谁也别想拦着我——哎呀，莉莉！” 他惊讶地看着差点亲到尤莉的里卡多，然后注意到他们的姿势，摊开手：“我是不是打扰了什么？” 里卡多和尤莉对视一眼，慢吞吞拉开距离，以至于看上去黏黏糊糊、藕断丝连。 的确被打扰了，但是没关系。 反正接下来，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和机会。 第二天，他们就一起坐飞机回了圣保罗。整个圣保罗州分成两半，一半在骂巴拉纳竞技的野蛮，一半在骂圣保罗的失利。鉴于里卡多下场前的表现，球迷们倒是没怎么骂他，但也不是完全没骂……毕竟能在球场上哭成那样的人也不多。 “哟，迪甘！”安东尼奥打电话到莱特家，“帅哥怎么样了，我听报纸说他腿断了，不可能吧？” “你倒是买份报纸看看内容啊。”迪甘无奈。“他很好，虽然是拄着拐杖回来的。” “我才不会花钱买那些废纸呢。”安东尼奥不以为然。“一天天说帅哥要转会去法国、德国、荷兰、葡萄牙，列出的全是我听都没听过的地儿……他不会真的要离开巴西去那些没名堂的小俱乐部吧？” “当然不会，这些都是里贝罗搞出来的名堂，他想借那些小俱乐部为跳板，引起欧洲豪门俱乐部的注意，”迪甘解释道，“但我们讨论过了，如果没有引起豪门的注意，还不如留在圣保罗。” “我也这么认为。”安东尼奥点头。“如果去了没名堂的小俱乐部，那可一点意思都没有，想支持他都不知道怎么买球衣和围巾。” 里贝罗其实不太在乎豪门不豪门，只要有钱，里卡多的未来怎样都无所谓；但豪门之所以被称作豪门，往往是因为大价钱只有豪门才掏的出来。与此同时，豪门又不是冤大头，他们不乐意为没有表现出统治力的里卡多花大价钱。 奇货可居的圣保罗：那就先留着自己用。 反正里卡多很好用，形象完美、球迷喜欢、商业价值也高，留着不亏。 所以年底的时候，双方一拍即合，开始了续约谈判，都把赚钱的希望放到了明年。半个赛季结束，莱昂纳多要回ac米兰，这家伙倒是拍着里卡多的肩说小伙子不错，并信誓旦旦自己会向米兰推荐他……可这种事情谁都说不准。 “不过，里贝罗还说过，卡卡要想取得更高的成就，越早去欧洲越好。他认为，如果卡卡出生在欧洲，现在的发展一定不比欧文差。” 虽然欧文以自我为中心、情商低、嘴巴坏……此处省略一万字，但再多的场外瑕疵，都不能遮挡他灿烂夺目的场内高光。即使是kops也得承认，利物浦所谓的“五冠王”大约有点水，可这一年的欧文一点也不水。 他的速度飞快，冲刺的时候仿佛在关节上加装了变速器，拼抢时的动作也极为猛烈，从不怯场。他能传能射，有机会是真能把握住，还能帮助他人创造机会，在关键比赛面对强敌屡屡建功。 正因此，他获得了2001年的金球奖，实至名归。 诚实地说，现在的里卡多当然没有此时的欧文强，但里卡多毕竟才19岁，因为生长发育的问题骨龄还比同龄人少两岁，四舍五入一下还是个17岁的宝宝（喂），时间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倒也是哈，”安东尼奥又倒向了另一种选择，“足坛太不公平了，欧洲球员天生在世界中心。或许帅哥像罗纳尔多那样，先转会埃因霍温，再跳到巴塞罗那比较好。” “也许……好不好的，只有上帝知道。” 一个球员能否获得成功，很多时候要看运气，往往在事后才能判断出好坏。当时的最优决策，不一定会导向最优的结果。 “是的，上帝知道。”安东尼奥同意。“不管了，反正上帝一定会保佑帅哥。对了，莉莉回来了吧？” “是的。” “我就知道！我还瞄到一篇花边报道，哈哈，你猜猜标题是什么，球场失意，情场得意；输了比赛，赢了美人。这些小报真会编。” 但迪甘却回答：“不是编的哦。” 安东尼奥：“……” 安东尼奥：“…………” 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卧槽！” 29、第二十九章 朋友们早知道里卡多和尤莉好得像一个人，但正因为他们太好了，反而让大家把握不住他们之间的关系进展。两个人又不喜欢讨论男女关系，一个整天足球、圣经、游戏，一个整天数学、文学、游戏，大家一起谈天说地的时候是不怕冷场啦，但感情生活？ 那还不如来了解一下万能的天父和救主，克苏鲁吧（不是）。 因为所以，家里第一个知道这事儿的，是迪甘。 他本来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尤莉特意回来看哥哥比赛不是什么新鲜事，他们俩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也挺常见，但尤莉退了和他双排打排名的队伍，问题就很大。 他百思不得其解，丢开手柄去找正在复健的哥哥：“卡卡，你和莉莉……” 然后哥哥就一脸得意：“你知道我和莉莉交往了？” 迪甘：“……” 迪甘：“是的我知道了。” 从现在起。 一开始迪甘还是很为哥哥高兴的，毕竟他喜欢尤莉很久了，就是拖着没有更进一步。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在为哥哥感到高兴之外，还有一丝怅然，为了哥哥和尤莉从此将是一国，把他拉在身后。这就是哥哥找的女朋友自己太熟的坏处，他瞬间感觉自己同时失去了两个人。 ——然后就发现，这完全是错觉。 没办法，他们两家走得太近了，圣保罗这一亩三分地，该玩的早都一起玩过，不该玩的现在也不会没事找事去玩。三个人早习惯了总是在一起，行动模式和没交往前差别不大，有时候里卡多和尤莉也没有肢体接触，但迪甘看着他俩就觉得……腻腻歪歪的。 家人们对此乐见其成，爸爸妈妈还好，就是苦了迪甘，每天都有成吨的狗粮冰冷地拍在脸上。比如一起去超市购物，哥哥和尤莉忽然消失十五分钟不见；比如在喂蜂蜜的时候，转眼就看见哥哥把尤莉按在墙角。 他现在只想拜托一件事：失去就失去吧，下次他们俩约会，可千万别叫上他一起，谢谢。 “所以报纸上说得是真的？帅哥追到了莉莉？”安东尼奥是真的吃惊，“这可真值得庆祝，我还以为他们会继续拖下去呢，你知道，享受这种暧昧的拉锯，分分合合，你来我往……” “拉锯？没有吧？”迪甘摸了摸下巴，“他们两个之间顺顺利利，也没什么狗血事件啊。” 安东尼奥就又骂了一句：“卧槽。” “你搞什么啊？” “太纯情了，我早该想到的。太令人羡慕了……我换的女朋友都已经数不清是第几个了！” “……这就是你只能搁这羡慕卡卡的原因。” 八卦小报不知道里卡多和尤莉在这场四分之一决赛赛后才正式交往，但知道尤莉特意飞去看了比赛、又始终陪着里卡多接受治疗和复健。这些小报的报道方向依旧是往尤莉.星之花是个别有用心的心机女方向上靠，直到《圣保罗页报》刊出专访，里卡多宣告自己不是单身，并强调“莉莉是个单纯可爱的姑娘”。 女球迷的心自然是碎了一地，但也没太碎，毕竟交往了可以分手，结婚了可以离婚……呃，这个恐怕不行。 因为里卡多总在进球后双手指天，感谢上帝，于是大家也知道了他的信仰，明白了他大概率结婚了就不会离婚。 上帝起初造人时，是造男造女，人要离开父母，与妻子合为一体。夫妻不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人。所以上帝配合的，人不可分开。 也就是说，挖墙脚要趁早，不然就没机会了。 “哇哦，”尤莉打开莱特家的信箱，看着一大堆信件涌出来、掉到地上，“这数量……上百了吧，可真厉害。” “大部分都是女球迷写的，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又增加了很多。”里卡多就瞄尤莉的表情。“妈妈曾经试图帮我回复，但回不过来，就放弃了。” “是应该放弃……你怎么总看我？” “莉莉你不会吃醋吗？” 会就怪了，这种单方面表达自己的热情的球迷来信，根本毫无威胁好么。 可是尤莉却笑盈盈回答：“你想不想我吃醋呢？” 每当她这样看过来，里卡多就觉得很可爱，心脏被击中，然后就很想上手摸摸抱抱亲亲。于是他就走神了，重点不在于想不想她吃醋……就是，谈恋爱嘛，总是要来点微妙的废话。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又把尤莉抱在了怀里，尤莉的手则抬起来，欲拒还迎地贴着他的胸口。 里卡多低下头，舔了一下尤莉的嘴唇，然后找到唇齿间的缝隙，舌尖勾了过去，尝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清甜。 当尤莉回应的瞬间，像触电一样，一股麻痒的热流从口舌间传导至全身，仿佛贯穿了灵魂。 两个人都贪婪地想要继续下去，于是他们抱紧彼此，情不自禁地纠缠着、交换着爱和欲。等结束的时候，尤莉整个人软倒在他身上，脸红得像醉酒一般，连眼神也微醺，朦胧迷离。 这样的尤莉，如梦似幻，他以前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 “怎么搞的，像是你吃醋了一样哎。”尤莉趴在他怀里，仰着脸撒娇，那双紫色的眼瞳漂亮得不可思议。“再来一次好不好？” 于是里卡多抚摸着她的侧脸，再次低下头。 在此之前，他没想到亲吻是这么让人痴迷的东西，非常舒服非常有趣，比游戏什么的好玩多了，让他想要一直、一直亲下去…… 这一次亲吻结束后，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作为他们play中的一环，球迷们的求爱信终于有了存在感。他们把这些信件搬回了房间，一封封打开观看。大部分信件都充斥着热情洋溢的辞藻，展示着写作者对里卡多赤诚的爱意，偶尔有信还附带了一两张自拍。有的自拍很好看，有的自拍不怎么样，有的则……让人喷饭。 “这是个男人，卡卡！”尤莉拿着一张裸|照，笑岔了气，“不止一封哦，看来你还蛮受男人欢迎的嘛！” 里卡多就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按在沙发上，揉乱她的头发。尤莉象征性地反抗两下，然后就不动了，仍由他把她抱过来，捏捏脸摸摸脑袋。 玩完之后，还是里卡多，又心猿意马地低着头，嗅着她发丝间的清香，再一点点重新帮她把乱掉的长发理顺。 “有那么好笑吗？”他也忍不住笑。“我现在觉得，你还是吃醋比较好。” “才不会……就是，”尤莉笑出了声，“忽然想起来，我为什么会向你告白。” “为什么？” “因为你那天哭得眼睛都红了，像个兔子，”尤莉温柔地看着他。“我就觉得你可怜可爱，非常想亲吻你的眼睛，又觉得哪里不对，就想啊，我们是什么关系？所以。” “我才觉得哪里不对吧。”里卡多哭笑不得，捂住半边脸。“那副怂样果然变成了记忆点……莉莉，我也有别的更帅的时候吧？” “当然，”尤莉轻笑，“你进球的时候超级帅的。当你双手指天，感谢上帝，就更帅了。” 里卡多知道，不管赞不赞成他走职业这条路，尤莉从小到大，一直喜欢看他踢球。当他触球、带球、射门，她总是用那副崇拜的眼神看着他，给了他莫大的鼓舞。 问题也就来了： “那为什么我那么帅的时候，你想不到要告白呢？” “因为刻板印象啦。” “……啊？” “我总觉得球星就是要搭配模特的嘛，”尤莉犹豫了一下，“就像你小时候喜欢的那个学姐——” 里卡多却打断她的话：“是谁啊？” 尤莉：“……” 眨了眨眼：“咦，你不记得了？就是那个比你高两级的模特姐姐啊，你的初吻不是给了她吗？” 这次就轮到里卡多无语了。 “我不是我没有！”他捧着尤莉的脸，认真地说：“我的初恋是你，初吻也是给了你，一直是你，没有其他人。” 尤莉的脸又慢慢变红了。 与此同时，她还意识到，他们之间似乎存在某些认知上的偏差，让她的羞赧中又多了一丝混乱。 “这我可真没想到，”她不敢看他了，“那时候学姐很高调地说她搞到了低年级的校草。” “……这倒让我想起来了。”里卡多恍然大悟。“我是答应学姐去话剧社跑了龙套啊。” 两个人面面相觑，终于对上了信号。 “原来如此。”尤莉小声道。“我一直以为你有别的选择。” “你怎么不来问我？”里卡多委屈，“我才不会选择别人。” “这种事我怎么好意思问的出口……” “虽然这段时间，我喜欢你这件事已经说过了很多次，但我还是打算再说一次。”里卡多抵着她的额头，认真地说。“总之，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很喜欢你，无论如何想要和你在一起。过去，现在，将来，我都会一直喜欢你。” 闻言，尤莉眨了眨眼，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又始终觉得词不达意，只笑得像个小傻瓜，用力点了点头： “……我也是。” 30、第三十章 随着新年钟声响起，21世纪的第一年结束了。 这一年，是苏联解体十周年，和平号空间站在俄罗斯联邦航天局的控制下主动坠毁，苏联航天史上的明珠消逝在茫茫大海。 国际奥委会第一一二次会议在莫斯科举行，会议投票决定2008年奥运会举办城市为中国北京，那个大家总以为落后得仿佛停留在19世纪的地方。 乔治.布什就任美国第四十三任总统，任期内发生了南海撞机事件，接着震惊世界的911事件爆发，随着世贸双子塔的倒塌，美军进驻阿富汗，开启了第二次阿富汗战争。 台湾金革唱片公司包装出的虚拟乐团班得瑞发布了《梦花园》专辑，迈克尔.杰克逊在演唱会上失声痛哭，维塔斯在克里姆林宫引吭高歌，《哈利波特与魔法石》、《指环王：护戒使者》、《美丽心灵》接连上映…… 而对圣保罗足球俱乐部来说，2001年，是碌碌无为的一年，整个年度只有一个份量不足的里约-圣保罗锦标赛冠军，其他路线全都玩完。 对里卡多来说，这却是命运转折的一年。 他自年初成为圣保罗一线队的队员，在里约-圣保罗锦标赛上一战成名，接着入选国青队、成了巴西“40年一遇的天才”。圣保罗州把他视为本地骄傲，职业教练委员会把他选为最佳新人，巴甲最佳阵容有他一席之地。他还在巴甲最佳球员中被评为第二名，排在他前头的是三十五岁的罗马里奥。 这一年，仿佛上帝降下了旨意，他不断得到，并在可预见的将来，还会得到更多。 “我所见过的事物，你们绝对无法置信。” 迪甘戴着达斯.维达的头盔，抱着蜂蜜站在阳台边上，看着楼下花园里的哥哥和尤莉，然后打开音响，《帝国进行曲》开始播放。 “我见过战船在猎户星座的端沿起火燃烧，我看着c射线在在唐怀瑟之门附近的黑暗中闪耀。”他就着音乐，握着蜂蜜的两只爪子比划：“所有这些时刻，终将消逝在时光中，一如泪水，消逝在雨中。” 说完，他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就要用狗爪子按按钮。 见状，尤莉和里卡多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不不不，千万别删存档，你以后会后悔的！”尤莉信誓旦旦，“我保证，这次比赛放你鸽子是意外，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见色忘义！” “我不信！”迪甘依然拿狗爪子指着确认键，“你无法抗拒卡卡的一时兴起！” “……好的，我的错，”里卡多扶额，同样信誓旦旦：“我也保证！” “你们立字据！” 那当然是好好好。 “……我很抱歉，迪甘，”尤莉抱着手柄和迪甘联机打星际争霸，一边打一边道歉。“我不是故意要放你鸽子的，只是头脑一热，忘了要和你一起周末打比赛。” 听听，什么话！ 但迪甘能怎么办呢，他又没想妨碍小情侣谈恋爱。 “行吧，我原谅你。”迪甘盯着屏幕。“毕竟那是卡卡，我们谁都拒绝不了他。” “那是自然。”尤莉点头。“所以，我们今年打cs的3v3——” “当然得带上安东尼奥！” 迪甘斩钉截铁。 没办法，哥哥打游戏水平实在太烂了，从战斗意识到战斗意志通通是下水道的水平。 里卡多不满地拍上迪甘的后脑勺：“嘿，迪甘，不是说拒绝不了我吗？” “我乱说的，拒绝不了你的只有莉莉。”迪甘冲着尤莉挑眉。“不论你提出什么要求，莉莉都会答应的，对吧？” 尤莉就嘴硬：“那可不一定，我……” 但里卡多坐到了她对面，笑眯眯地看着她：“我什么呀？” 然后尤莉就“我”不出来了，只是笑，笑着笑着就操作失误，基地被迪甘打爆。然后就非常可爱的丢开手柄，把脸埋进双手，招来闲不住的里卡多动手动脚。 迪甘吹了声口哨：“我赢了，这次参赛队伍名称由我决定。” 除了他已经没人在乎这个，尤莉和里卡多两个人之间又冒起了粉红色的泡泡，唯有蜂蜜适时地发出几声低吠，哼哼唧唧地绕着他的腿转了几圈，以示支持。 真特么凄凉…… 但没关系，反正尤莉再呆一段时间又要飞利物浦，哥哥又是他一个人的。 至于以后他们结婚，唔，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说不定那时候他也有了女朋友，就轮到他来发狗粮了。 他完全没想过尤莉和哥哥可能会分手，他们是那么合拍，相处起来默契又自如。他原本以为哥哥比较傻，需要尤莉处处包容他，然而，这段时间的观察下来，他发现…… 尤莉居然也不聪明啊。 她当然智商很高，能做出那些他看了就头晕的数学题，可在面对哥哥的时候，完全是个毫无防备、只凭本能行动的小女孩。他甚至觉得，如果哪天哥哥说地球是方的，她都会试图建一个模型来证明这个猜想的可能性。 “实际上，早在公元前5世纪，柏拉图就提出过类似的猜想。”尤莉一本正经地解释说明。“他的推测认为，宇宙是由特定的几何形状组合而成，地球就是一个立方体。” 迪甘：“……” 迪甘：“我以为，柏拉图是个哲学家？” “他还是个数学家和天文学家。所谓正多面体，别称就叫做柏拉图立体。” ……没什么用的新知识又增加了呢。 总而言之，尤莉在感情上的处置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天真，和同样的单纯的里卡多在一起，好家伙，真的是梦回19世纪。 这样纯净的感情，实在让人生不起嫉妒，只有羡慕，仿佛剔透的白水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绚烂夺目。 当然，如果换了尤莉或者里卡多，他们一定会坚称应该用硬度10的钻石来类比。水晶的硬度只有7，一磕就碎，太不坚固了。 不过，尤莉和里卡多怎么想无所谓，他们还是觉得这是水晶，稀少又珍贵，美丽又易碎。 换句话说，就是——他们怕它碎。 随着科技进步生活节奏加快，现代社会愈加浮躁，更别说竞技体育界。大家看多了男男女女将责任抛之脑后，只谈欲、不谈情，分分合合随机排列。 所以，他们愈加小心翼翼，想要帮忙呵护这段感情，而不是破坏它。 “嘿，兄弟，我手上是有卡卡女朋友的料，但你们上次报道的方向我很不喜欢。”安东尼奥冲着来找他的记者翻白眼。“我说的莉莉很可怕，又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可怕……呃，这里的物理也不是指那个学科。你知道我的意思了吗？” “我知道，我知道。”记者拿着个小本子记。“你的意思是，她很擅长恐吓？” “……淦，这个新方向还不如之前那个呢！” 在安东尼奥的努力下，新一期八卦报道有关尤莉.星之花的内容终于脱离了涉黑涉恶，开始往普通城市姑娘上靠。 这一次，尤莉的形象变成了乙女游戏中的女主人公，善良、纯洁、靠谱，然而……除了长得漂亮之外，没什么存在感。 她和里卡多之间的故事被编排成了毫无跌宕起伏的一见钟情——至少里卡多的确是一见钟情，问题在于，一旦削去青梅竹马这个关键点，整件事一下子就变得轻浮许多。 直接后果导致，姑娘们纷纷感慨“我上我也行”，里卡多收到的情书数量又创新高。 “……有趣，”尤莉放下报纸，“如果我们不是青梅竹马，还会一见钟情吗？” “为什么不？”里卡多就托腮看着她笑。“你本来就是我喜欢的类型啊。” 第一次看到她，他就以为看到了天使。 小小的尤莉背负着加百列的翅膀，被天堂赐下的阳光渡上一层金边，仿佛遗世独立。 现在看着她，他还是认为……自己看到了天使。 长大的尤莉坐在他面前，美丽得像散发着圣光，那双清澈的瞳仁中全是他，一眼万年。 里卡多认真地用视线描摹着她，目光落在她的眼尾、鼻尖、颈窝，再次确认：“不管什么时候看到你……我相信，我都会对你一见钟情。” 这种话，换一个人说，也许就变成了油嘴滑舌。可里卡多就有本事把这话说得真情实感，让尤莉再次傻笑起来，捂着脸小小声说：“你也是我喜欢的类型。” 这点里卡多还是很有自信的，从小到大那么多情书不是白收的。大家都觉得他长得漂亮，有时候他会因此受益，有时候会因此被排挤。虽然长不高的那段时间让他很受伤……不过这不是长高了么，就一点毛病都没有了。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很特别，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我能一直呆在你身边就行。”尤莉闷声道。“我有时候觉得这不是爱情，只是一种执念，但到现在……怎样都无所谓了。 “我相信，即使你没有走向我，我也一定会走向你。” “噢，莉莉，”里卡多的心一下子变得好软，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这种话，还是应该由我来说啊……” 31、第三十一章 2002年最重磅的活动，就是四年一度的世界杯。全世界的球迷和伪球迷们都指着这个找点乐子，而这一届的世界杯，不负众望地，在时任国际足联副主席郑梦淮的运作下，从决定由日本单独举办改为由日本韩国联合举办开始，就开始幺蛾子不断。 从赛事场馆数量到国家名称排序，两个有世仇的国家互不相让，争得面红耳赤。到头来还是二战战败国日本吃了哑巴亏，韩国人凭借把首字母从英语的k改成法语的c出现在了日本的j前面，后来居上，于是本次世界杯通称，韩日世界杯。 唯一的安慰是，日本争取到了决赛、闭幕式和颁奖典礼，韩国则拿到了开幕式、抽签仪式和三四名决赛。在重磅戏上，被抢走一半主办权的日本不算太亏。 接下来的乐子就出在比赛上了，由于场馆多且杂，参赛球队不得不舟车劳顿飞这飞那。日本为本次世界杯早有准备，场馆选址都很科学，但韩国某些场次……只能说，草皮合格就好。 不过现在要说的是预选赛的事儿。 谁会相信，拥有罗纳尔多、里瓦尔多、大小儒尼尼奥、卢西奥、卡洛斯、卡福的巴西队居然在预选阶段输掉了三分之一的比赛，差点提前出局呢？ 大家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和星光璀璨的巴西队一样，传统劲旅荷兰队传统内讧痛失好局直接打道回府，也挺让人想不通的。与之相比，中国队第一次晋级决赛圈就不怎么引人注目，毕竟是亚洲球队，大家都默认是垫脚石级别的球队，不值一提。 “这次对阵玻利维亚的友谊赛踢得真糟糕，”飞机上，有人开始谈论足球，“斯科拉里召唤了好多新人，罗马里奥，卡卡，切尼，贝莱蒂……” “也不新吧，像罗马里奥可是老将了。” “甚至有点太老了，在这场比赛里一点表现都没有。玻利维亚什么队伍？菜的要死！这都能输，太没用了。” “呃，这只是意外，罗马里奥可是去年的巴甲金靴。” “意外个鬼哦，报纸都拍到了，赛前他在酒店和空姐鬼混了一整晚。” “……这不更证明他只是大意了，没发挥好吗？” “这才是问题所在！斯科拉里可是个铁腕的人，罗马里奥这么不把比赛当回事，一定会被果断拿下。” “不会吧，罗马里奥只是纪律不行，技术还在，他去年的状态真是棒极了，我还是希望斯科拉里带上他。” “卡卡也很棒，我希望他能带上卡卡，卡卡肯定听话，这场比赛他一直有好好助攻。” “卡卡是中场，我们中场已经有了德尼尔森和席尔瓦……” “罗马里奥是前锋，我们锋线上还已经有了罗纳尔多和里瓦尔多呢。” 巴西媒体在搞事情上也是丝毫没有节操的，明明罗马里奥和里卡多两个人位置不同、年龄相差巨大，愣是被炒作成了非此即彼，球迷们也为此吵个不停。 坐在尤莉身边的是个同样去英国留学的年轻人，和过道另一边的同学聊得火热。他是弗拉门戈球迷，支持的是阿德里亚诺，但阿德里亚诺很倒霉，这位国青队头号射手自从去年8月作为万佩塔的添头转会国际米兰之后，上场的机会趋近于零。 没办法，此时的意甲群英荟萃，号称小世界杯，替补席上坐着的都是大牌，初来乍到的阿德里亚诺连根葱都算不上。 “……阿德很厉害的！虽然在国际没有多少出场机会，但往往一出场就有进球。”年轻人对此信心十足。“只要他能稳定首发，就一定能获得成功！” 他手舞足蹈着，手中的笔一不小心飞出来，打到了尤莉面前、差点把桌上的饮料撞翻，赶紧停下来道歉。 “没关系，”尤莉把笔还给他，“我也相信阿德一定能打出来。” 年轻人这时候反倒有些局促：“就是有点担心，能不能赶不赶上这次世界杯。” “一定可以。他不是年初租借加盟佛罗伦萨了吗，紫百合财政困难，这时候租他可不是为了让他坐冷板凳。” “咦，真的？！”年轻人一下子又高兴起来了，“我都不知道！这可真是太棒了，谢谢你的好消息！” 接下来他就更兴奋了，逼逼叨叨地讲着阿德里亚诺的各种传闻、时不时骂一骂国际米兰的暴殄天物，直到空姐送上之前点的飞机餐还意犹未尽。 尤莉则抱着笔记本电脑开始补作业，她虽然擅长语言、喜欢文学，但课上的少、文学鉴赏能力也算不上出类拔萃，做起作业来还是有点障碍的……就很糟心。 留学生们则安静下来，上下打量着她，互相使了会儿眼色，蠢蠢欲动。 “所以，这位小姐，”在她把电脑合上的时候，那位等候已久的年轻人饱含希望地问，“你也是阿德里亚诺的球迷吗？” “不，”尤莉笑眯眯地回答，“我是卡卡的球迷。” 话音落下，哀嚎响起： “哦不，又是卡卡！” 尤莉歪了歪头：“不可以吗？” “可是可以，就是，”年轻人一脸复杂，“卡卡实在太令人羡慕了。” 毫不夸张地说，里卡多已经是巴西国内首屈一指的新星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谈论他，远远超出了圣保罗州的范围。连名帅佩雷拉都为他站台，大力向斯科拉里推荐他，说出来的话让他兴奋了好多天。 “是的，没错。” 尤莉看向窗外，窗外是一片云海。机长将驾驶交给了自动巡航，飞机平稳地在高空中极速前进，她前所未有地感觉到天空是如此空茫。 “……的确令人羡慕。” 才分开几个小时，她已开始想念。 这就是恋爱的坏处，让冷静的人失态，让钝感的人多愁善感。 这就是恋爱的好处，填补了空虚的生命，对未来有了更多的期待。 一想到他的脸，她就忍不住泛起微笑，整个人都变得柔软，都不像是原本的她了。 “……你谁啊？” 医院里，迎面撞上的欧文一脸懵逼，愣是走过去后再掉头转了回来。 “莉莉的克隆人吗？” 尤莉：“……” 开始假笑：“说什么傻话呢。” “这才对嘛！”欧文一拍手。“你刚才笑得像个……像个……呃，柴郡猫一样！” “有趣。”尤莉意味深长：“你居然有看爱丽丝梦游仙境？很有童心嘛。” “还不是因为你。”欧文翻了个白眼。“之前那个谁不是让我去找《水孩子》看吗，结果妈妈以为我对童话感兴趣，买了一大堆旧电影回来。我得说，那些电影都没劲透了。” “……那你还看完了？” “没办法，谁让茜茜喜欢呢。” 至于茜茜…… 那是欧文家养的狗。 “嘿，莉莉，迈克尔，”正说着，杰拉德走了过来，“你们在等什么？霍利尔先生的病房在那边。” 自去年利物浦拿下五冠王，所有人都确信，那个横扫欧洲的红军正走在复兴的道路上，他们将在吉拉德.霍利尔的率领下，向那座梦寐以求的联赛冠军奖杯发起冲击。 一开始，他们的确表现出了当仁不让的竞争力，占据了排行榜首位，直到10月13日，利物浦主场对阵利兹联的比赛上—— 霍利尔因心脏病发倒下了。 助理教练汤普森临危受命，接下来带领利物浦顽强地保持不败，但很遗憾，不败不代表胜利，他们还是丢掉了圣诞冠军。 俱乐部和球迷们也仅仅是遗憾，圣诞冠军只是半程冠军而已，不代表球队一定能获得联赛冠军，联赛史上至少有一半的圣诞冠军都不是最后的赢家……他们只能相信自己会在下半程绝地翻盘。 “史蒂文，我很高兴你控制住了自己，最近的比赛都没怎么吃红牌。”躺在病床上的霍利尔慈爱地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年轻人。“只有把自己留在场上，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一旦被红牌罚下，就前功尽弃了。” “我会注意的，教练。”杰拉德连连点头。霍利尔给了他机会，帮助他成长，没有霍利尔，他不可能站在这里。“我们都希望你能尽快回来。” “我也这么希望。”霍利尔又把视线转向欧文。“迈克尔，你聪明伶俐，有一颗无所畏惧的大心脏，一直是让人最放心的。我对你没什么要求，硬要说，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千万别受伤。” “嘿，这我可没法控制，”欧文无辜地摊开双手，“伤病这种事情谁也不想，就算对方球员不那么拼命铲我，我也说不定会在无球跑动中肌肉拉伤，或许是基因遗传造成……呃，别那样看我，这是很有可能的嘛！” “别说这种丧气话！”霍利尔瞪他，“你的伤说不定还有点心理原因在里头——不许反驳！总之好好保护自己，受伤了就认真养伤，在国家队也不许逞强，带伤出阵这种事情绝对不可以，你还年轻，起码还能再打两届世界杯，听到没？” 欧文只好老老实实点头：“听到了。” 32.第三十二章 《[足球]Broken Angel》全本免费阅读 霍利尔：“……” 怎么看怎么不放心，扭头就吩咐杰拉德：“你看着他点儿。” 被埃里克森提前打过电话、十有八九会入选本届世界杯的杰拉德：“……好。” 他敢说，如果卡拉格、赫斯基、詹姆斯也在，霍利尔高低得嘱咐一圈。如果福勒……算了，假使福勒去年没有离开利物浦、转投利兹联，他也是个需要被看着点儿的主。 至于队长海皮亚，他的话不用担心，芬兰国家队预选赛失利，他只能看他们表演，后防线稳了。 问候过这帮不省心的小伙子们后，就轮到了教练组。 助理教练汤普森战术水平是有，可惜人比较情绪化，又是个真正的Kop，赢了欢天喜地，输了愁眉苦脸，就比较……扛不住事儿。 但霍利尔能怎么办呢，他不能怎么办，手底下就这一个人能撑场面，其他人比他还差，矮个子里拔高个，凑合着用呗。 足球教练是承受压力最高的职业之一，他的心脏病几乎算是职业病，如果想要痊愈，就只有远离压力，远离球场。 这让才完善利物浦的阵容、刚把球队带出泥沼，想要大干一场的霍利尔完全无法接受。 “谢谢，莉莉，这个……”他拿起尤莉送给他的礼物，“这是什么器械？” “回力球，巴斯克人的传统运动。”尤莉解释。“我必须得说，您实在太忙了，需要放慢节奏安心休养一阵才行。” 霍利尔不仅是利物浦的主教练，他还同时是国际足联、欧足联以及法国足协的技术顾问，一天到晚忙个不停。 “我也很想采纳你的建议，但事情不断堆积，除了我没人能处理。”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真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年轻又漂亮。” 霍利尔也不老，他才五十三岁，如果不是因为心脏病，他比一般的年轻人还要精力充沛。只可惜，疾病找上了他。 “有人说或许我应该忘掉足球。或许我应该忘记呼吸。足球就是我的氧气。”即使躺在病床上，他也没有停止工作，为利物浦的每个对手准备相应的战术。“在失去球迷们的支持之前……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停下来。” 球队的首席执行官里克.帕里以及主席大卫.莫尔斯都是土生土长的利物浦人，是球队铁杆支持者，并坚决奉行香克利的理念： 一支球队的核心是教练球员和球迷，一种完美的三位一体模式。至于董事会？ 他们只是来签支票的。 他们义无反顾地支持着霍利尔，信任他所做的一切工作，并竭尽所能地帮助他实现目标。当然，意见分歧不可避免，但不管怎样争执，他们都就事论事，不会怀疑彼此。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让利物浦变得更好。 比较起来，圣保罗，呃。 输掉里约-圣保罗锦标赛的大家又被球迷们嘘了呢，呵呵。 90分钟的比赛打下来，没赢就不算努力过。尤其里卡多因为去年的精彩表现，被树立为球队中场核心，承担了更多的责任，也负担了更多的压力。 好在圣保罗州锦标赛当中，球队表现出了相当的统治力，情势大好，让球迷们满怀希望，保持了相当的耐心。 “我一定会尽快回到你们身边，”道别的时候，霍利尔向他们保证，“这期间，你们可不能松懈。” 目前为止，利物浦在足总杯、欧冠和联赛三线都保持了一定程度的优势，令他们在冲击三冠王、延续去年的辉煌方面保持了一定程度的幻想。 福勒出走，换来了阿内尔卡，霍利尔靠躺在病床上打电话从巴黎圣日耳曼把这位在阿森纳证明过自己的球员带回了英超。 曾经的英超最佳球员并没有表现出皇马时期的桀骜不驯，在年初的比赛中踢的很好，成功弥补了福勒遗留下来的空缺。 这世界匆匆忙忙，这世界潦潦草草，人与人的喜怒哀乐循环往复，一切都遵照上帝的旨意碌碌前行。 “没想到霍利尔先生居然心脏出了问题，还是职业病。”尤莉有些担心。“打比赛压力这么大的吗？” “那当然。”杰拉德回答。“压力来自很多方面，球迷，媒体……甚至是自己。” “是的，那很可怕，尤其在国家队，很多人赛前靠烈酒和安眠药才能睡着。”欧文表示赞同，然后话锋一转：“但我不需要！” 尤莉&杰拉德：“……” “我认为这也是天赋的一种，”欧文自满地扬起下巴，“在踏上赛场的时候，我只感到兴奋，从来不紧张。如果感到压力和焦虑，我根本没机会穿上利物浦的球衣。” 尤莉：“……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只是我而已。”欧文斜眼看杰拉德：“史蒂文，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会感到压力和焦虑，行了吧？”杰拉德翻了个白眼，“虽然难以启齿，但我的职业生涯可不像迈克尔那样一帆风顺。” 欧文97年就开始进球如麻，小他半岁的杰拉德却直到98年末才被霍利尔提上一线队，那个赛季他只首发了5场、替补了8次，顺带一提，他首发的5场比赛的战绩是： 四负一平。 可真是窝囊透顶。 以至于霍利尔只要派他上场，当时的队长保罗.因斯就冷嘲热讽：“完了，我们要输了。” 所以99年夏天，保罗.因斯被霍利尔甩卖到了米德尔斯堡。 “……迈克尔，别乱讲！”杰拉德给了欧文一肘子。“是教练先要卖因斯，才把我提上了一线队！” 欧文捂着肚子：“好吧，你说得才是真的。” “本来就是真的！” 99年的夏天，霍利尔清洗了一大批状态下滑、志在商场而非球场的旧将……但这和本话题无关。 总而言之，杰拉德一直坚持到99-10赛季，经历了被转会米德尔斯堡的因斯的当面打脸之后，才有了第一次对阵利兹联的首发获胜。 个中艰难，唉，想起来都是泪。 “赛后，霍利尔先生跑到主裁判那里，把比赛用球要过来，送给了我。”杰拉德极为感慨：“那个时候，大家都说，霍利尔 33.第三十三章 《[足球]Broken Angel》全本免费阅读 不止是欧文，连杰拉德也很吃惊：“你英语说得真好——不是，我是说，你看起来不太像是巴西人。” 不知该说什么的欧文连连点头。 尤莉眯起眼睛：“巴西人是怎样的呢？” “我也不知道……但是，深色的皮肤，爽朗的笑容，开放的性格，会踢足球，会跳桑巴舞，大概就是这些。” 然而尤莉完全不是这样。 她皮肤白皙，金色的长发微卷，波浪般蓬松地垂在身侧，笑起来非常甜蜜，又因为内敛的性格带着一丝微妙的矜持，有一种奇异的纯洁感，非常不拉美。 欧文打了个响指：“还有猴子！” 尤莉愣了一下：“什么猴子？” “巴西街道上会不会动不动能看到猴子……当然不会吧，我猜？” “你猜对了，但是没有奖励。” 由于被禁止欧战、以及劳工证的问题，英超球队很少拥有来自欧盟以外的球员，前者导致球员不想来，后者导致想来的还非得国家队在国际足联排名进前64位、本人近两年在国家队出场时间达所有比赛时间的75%才行。 这么苛刻的要求，直接导致现在的利物浦一线队里一个巴西人都没有，令他们对巴西人存在诸多奇奇怪怪的刻板印象。 “反正你看着挺欧洲的。”杰拉德总结。“还擅长数学，而不是足球，更像俄罗斯人。” 父亲的确是俄罗斯人的尤莉摸了摸下巴：“足球的话，我也是能踢两脚的。” 她也是陪里卡多练过球的好不好……迪甘充当后卫，她勉强能当个守门员。 就是水平太次，几乎拦不住他的射门就是了。 “桑巴舞呢？”欧文摆了几个歪歪斜斜的动作，“会跳吗？我只看过这样的庆祝动作。” “那个对我来说比较难，但是卡波耶拉我还是会一点的。” “卡波耶拉是什么？” “看起来像是舞蹈的格斗技。” “……这种回答倒是挺巴西的。”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问：“那种东西真的有实战价值吗？” “当然，到上个世纪30年代为止，卡波耶拉都因为被广泛用于反、政府而被政府禁止修习呢。” “那为什么又解禁了？” “因为枪、支弹、药比格斗技有用得多。” “……这种回答就挺俄罗斯的。” 说着说着，还没到停车场，欧文和杰拉德的眼睛就直了。他们惊讶地看着前方向他们走来的老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那是亚历山大·查普曼·弗格森。 一位致力于将利物浦从王座上拉下来的弑君者。 ……或者说，篡位者。 在弗格森的带领下，红魔曼联几乎统治了英超，球队在99年史无前例地赢得了足总杯冠军、联赛冠军和欧冠冠军，接着在世纪之交又完成了联赛三连冠。 虽然不想吹死敌，但当年曼联的三冠王可比利物浦去年的五冠王份量重多了，弗格森也正是因此获封爵士；联赛三连冠更不必说，简直让所有渴望联赛冠军的Kops止不住地羡慕嫉妒恨。 尤莉对弗格森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她到底是巴西人，可欧文和杰拉德不一样，他们少时都去过曼联试训，勉强算是和弗格森认识。 尤其是欧文，他对弗格森挺有好感，因为他们都喜欢，赌马。 “很高兴见到你，弗格森爵士，”他回过神来，迎上前，“你是来探望霍利尔先生的吗？” “是的，我是为他而来。”弗格森拍了拍欧文的肩膀，冲杰拉德点头示意。“别紧张，我可不是来刺探情报，也不是来挖墙脚的，虽然我很想这么做。你们最近的状态实在棒极了。” 为了避免恶意竞争，保护中小俱乐部，绕过现所在俱乐部私下接触有合同在身的球员是被禁止的。世界足联规定，有意与球员签约的俱乐部，在书面通知球员现所在俱乐部后方可与该球员谈合同。任何球员只有在现合同过期，或合同将在6个月内到期时方可与新俱乐部签订合同。 毫无疑问，欧文和杰拉德都处在禁止接触期，弗格森不想惹麻烦的话，最好别和他们有什么私交。 哪怕谁都知道，利物浦和曼联之间已经持续38年没有直接转会到对方那里的球员…… 也不太行。 “多谢称赞，爵士。”才自伤病康复没多久的欧文摸着后脑勺笑，看上去谦逊又真诚，非常符合经纪人为他设计的公众形象。“你的直布罗陀岩石最近状态也很棒，我相信下次比赛，它也能获得冠军。” 为了宣传马场，库摩马场的主人、爱尔兰商人马格涅尔将一匹马一半的所有权送给了弗格森，这匹马的名字就叫直布罗陀岩石。 提起爱马，弗格森的笑容也变得非常真诚，整个人松弛许多。 管理球队要殚精竭虑，养马赛马只要有钱就行，挑选、下注然后获胜，多么简单。 “……我这一生，所做的许多选择与赌博无异，幸运的是，大部分时间里，我都赌对了。”弗格森眨了眨眼睛。“也祝你们在今后的人生中逢赌必赢——遇上的我的时候除外。” 每个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曼联利物浦相遇便是电光火石的双红会，联赛可以输，对方必须死。 接着，出乎意料地，他向尤莉招手：“来这边，阿玛斯塔夏小姐。也许你现在有时间，能空出来和我谈谈事儿？” 尤莉惊讶极了：“我？” “是的。”弗格森点头。“反正霍利尔就在这里，跑也跑不掉，你就不一定了。” 不明就里的尤莉便走上前，挽住弗格森的手臂，同他一道前往医院附近的咖啡厅。 杰拉德挠了挠头，看向欧文：“弗格森爵士找莉莉做什么？” 欧文也用同样迷惑的眼神看向他：“我怎么知道？” “呃，呃，听说，弗格森爵士，很擅长利用足球数据？”杰拉德想了半天，只想到了这个，“也许他想邀请莉莉去曼联？” “有……可能？报纸上不是说她是希帕蒂娅吗，那她一定很厉害吧。”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莉莉有和利物浦签竞业协议吗？” 那必然是没有的，她就一提供劳务服务的临时工而已。如果弗格森想挖她去曼联，不会遇到任何阻力。 “利物浦人怎么可以投向曼联！” 杰拉德脱口而出，然而欧文一句话结束了比赛： “但她是巴西人。” “……” “……” “好、好像是哦。” 报纸可以吹尤莉是胜利女神，但尤莉本人也这么认为的话，那可要让人笑掉大牙。她还没这么自大，她很有自知之明；她认为自己只是完成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工作，她不认为自成体系的弗格森会对她这部分工作感兴趣。 事实上，弗格森找她，也的确不是为了这个。 “巴西是一块神奇的土地，看看他们的国家队阵容，连替补席上都满是巨星。”弗格森谈起了罗纳尔多，谈起了罗纳尔迪尼奥。“他们的天赋是如此耀眼，所有人看他们一眼，就会明白他们有多出色。” 渐渐的，尤莉有了明悟，做好了心理准备。 “——比如你那个男朋友，里卡多.莱特。”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尤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是的，是的，他非常厉害。” 曼联的球探也很厉害，巴西媒体和英格兰媒体都没搞清楚尤莉.星之花和尤莉.阿玛斯塔夏之间的关系，他们却已经了然、并上报老板。 “除了需要增长一些肌肉之外，我对他挑不出什么毛病。”弗格森也笑了。“我很抱歉，提前打探了不少事儿，希望这没有冒犯到你。” 尤莉摇了摇头：“没有。我们只是想要低调一点，没有特意保密的意思。” “我喜欢你们这样的态度，球员应该在场外保持低调。”弗格森表示赞赏。“巴西球员在我的印象里，各个散漫无纪律，毫无顾忌地享受生活、浪费天赋，当球探部门递给我卡卡的录像带，我还以为他们在跟我开玩笑。” 球探部门当然没有跟他开玩笑，他们认为这个巴西年轻人球风简洁高效不花哨，信仰虔诚性格正直，绝对符合弗格森的胃口。 看过他的资料后，弗格森也这么认为。 “卡卡是个很有头脑的年轻人，他懂什么叫做自律和专注。我认为，他继续发展下去，说不定能成为第二个大卫，大卫.贝克汉姆。”他顿了顿，不甘心地补充了一句：“大卫他……呃，唉，不提他，反正你比维多利亚好多了。” 尤莉：“……” 弗格森深恨维多利亚分散了贝克汉姆精力的报道，果然是真的。 她一点也不想掺和这种简直像是家庭伦理剧的玩意：“所以，你想把卡卡带来曼联？” “是的。” “但是卡卡和圣保罗的合同签到了明年……” “我知道。但你也知道，这种私下接触是避免不了的。” 弗格森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 自从千禧年欧盟修改了自由转会法则，大家都在默默地干这种事儿。国际足联又不可能监控每个球员和俱乐部工作人员的踪迹，只要别闹得太离谱，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我只是希望，当卡卡寻求转会目标的时候，你能帮忙把我的电话交到他手里。” 在弗格森眼中，里卡多有颜值有品格有实力有技术，俨然是未来的球星苗子，他对他很感兴趣。 尤莉诚恳点头：“我会的。” 她知道里卡多很有实力，意甲、西甲的球探从他刚出道就开始关注他，英超的球探找上门也是迟早的事。如果接下来他能被带去世界杯，那找上门的，就不止是球探，而是弗格森这样的教练或是球队经理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弗格森之所以没等世界杯就提前注意到里卡多，还有她的一份功劳在里面： 利物浦的希帕蒂娅有个小男朋友，他是去年巴西国青队主力、巴甲最佳新人、还可能被斯科拉里带上韩日世界杯？ 划重点：“利物浦”。 那还不得赶紧下手抢啊！ 不抢不是曼联人，嗯嗯。 弗格森本以为里卡多已经无限接近利物浦，然而，从尤莉的反应上来看，还差的远：“虽然很感谢你对卡卡的欣赏，但如果卡卡要为曼联效力，是必须申请劳工证的吧？” 之前提到过，一名外籍球员想要在英超踢球，要么得持有欧盟护照，要么得申请劳工证。 巴西在世界足联的排行不成问题，但球员在国家队的出场率很成问题。世纪之交，小妖们层出不穷，竞争激烈，能达到劳工证条件的球员寥寥无几，里卡多自然也没能达到这个条件。 此外，这玩意甚至还要年审，要求球员在上一年度俱乐部比赛中打满70%…… 34.第三十四章 《[足球]Broken Angel》全本免费阅读 在弗格森笑眯眯的注视下，这场架终究还是没能打起来。说完想说的话后，他和年轻人们道别，重新回到医院，走进了霍利尔的病房。 “惊喜吗，吉拉德？”他向霍利尔伸出双手，“我来看你了。” 众所周知，曼联和利物浦是死敌，为了团结曼联球员球迷，弗格森还特意找各种理由宣传加强这个观念，时不时出言不逊，挑起心理战，看得Kops心头火起、骂声不断…… 与此同时，他本人对利物浦其实没什么意见，和达格利什、霍利尔都是朋友。 “这是惊吓。”霍利尔握住他的手，“我这里可没有好酒招待你。” “没关系，我有。”弗格森掀开大衣，从内衬口袋里掏出一瓶葡萄酒。“你也来点儿？” “嘿，你知道我是个才做过手术的心脏病人吗？” “别废话，我是来谋杀你的，你就说接不接招吧。” 霍利尔：“……” 霍利尔：“…………” 做贼一样确认妻子伊莎贝尔不在附近后：“接。” 虽然讲得很刺激，但为了不刺激霍利尔的心脏，弗格森还是只给他倒了一点点，舔几口就没了。 霍利尔眼巴巴地看着弗格森又把酒收了起来：“这就完了？真小气。” “这是为了你好。”弗格森义正言辞。“心脏病患者不宜过量饮酒。” “……我始终怀疑你是在故意馋我。” “你为什么会对此有所怀疑？”弗格森吃惊地看着他，“我就是在故意馋你啊。” 霍利尔立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嘿呀，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弗格森拍他的胳膊。“你才做完手术，得保持心平气和才行。如果我告诉你我在圣诞节的时候想过退休的事——” 霍利尔大喜：“真的？” “很遗憾，经过深思熟虑，我认为我起码得先把你熬走才行，这样我说不定就有机会买走迈克尔了。” 霍利尔：“啧。” 讲到球队，他反而真的变得心平气和起来，因为他确信利物浦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如曼联的一切都在弗格森的掌控之中。 “死心吧阿历克斯，迈克尔是你永远得不到的人。”霍利尔说得斩钉截铁。“何况你的前锋不是够用了吗，老来撩我们的人干嘛？” “这不闲着也是闲着……” “你够了喂！” 弗格森嘴上说着欧文，也只是说说而已，毕竟此时的利物浦放弃谁都不可能放弃欧文。 欧文是柯克比培养出来的金童、带来胜利的神奇小子、英格兰的追风少年，想要挖他，不是锄头不够锋利，而是土壤太过坚固，挖不动，真的挖不动，想要得到他，除非…… 哪天名花自己待不住。 这时候，弗格森真正想搞到手的，其实是杰拉德。 上帝知道，他在看杰拉德踢球的时候，仿佛看到了小一号的罗伊.基恩，跑动范围大，能传能射，等等。 当然，技术方面，这小子还有点糙，不够圆融。可弗格森最看重的，不是他有待继续挖掘的球技，而是他青涩稚嫩、却能隐约窥见其厚重的意志。 “现在的球员们一个个的，都太浮躁了。”弗格森心生感慨。“让他们离花花世界远一点，就像要了他们的命一样。优越的竞技状态能保持几年啊，忍到功成名就再放纵，很难吗？” 霍利尔忍不住笑：“然后等他们功成名就，再劝他们不如忍到状态下滑再说？” “这难道不应该？这些笨蛋大都头脑空空，除了踢球什么都不会，不趁着退役之前多赚点名誉，难道等退役之后去卖鞋？” “……我想大卫不至于沦落到只能卖鞋。” “哼，如果他只是个卖鞋的，维多利亚绝对掉头就跑。” “阿历克斯，你得承认，这不是维多利亚一个人的意思。” “不不不，我才不承认。都是维多利亚的错。” 霍利尔：行吧，你高兴就好。 “我刚才还碰到了你们的小希帕蒂娅，和她谈了几句话。”弗格森一脸遗憾。“如果大卫的妻子是她那样的女孩就好了，看看她的专长，数学！多么安静啊，远离媒体的聚光灯，只需要纸和笔就够了。” 霍利尔：“……你是不是对莉莉存在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只需要纸和笔？开什么玩笑呢，她也是当过模特的好不好，虽然只是三流。 “哪儿不切实际了？你就说她够不够安静吧。” 这倒不能反驳。 霍利尔仍记得，尤莉刚来到俱乐部时的场景。当她走进训练场，原本欢声笑语的大家一下子都不说话了，正在互扒裤子的小伙子们纷纷装得像个绅士，过了一会儿，他们才开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不管怎么说，分贝的确变小了。 “她很少接受采访，也不炒作自己和球星之间的新闻，可见特意避开了记者。如果换了维多利亚……呵呵。” 霍利尔则想象了一下，如果当初走进训练场的是辣妹维多利亚…… 那一定是口哨声和欢呼声漫天飞，分贝一下子变大。 于是他和弗格森达成共识：还是尤莉这种安安静静的比较好控制……不是，比较务实。 另一边，务实的尤莉却因为弗格森不负责任的提议变得极为烦恼。 当然，是甜蜜的烦恼： 弗格森爵士说的是结婚哎！ 虽然在和里卡多交往前，她不敢幻想以后，但交往之后就随意了许多，路过婚纱店去看看漂亮婚纱是常事。她还去过母婴店看过婴儿推车呢。 一想到将来自己会穿上婚纱，和里卡多站在教堂中宣誓矢志不渝，她就会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至于是不是结婚太早……那有什么关系？ 反正她想和他一直在一起，早一点晚一点都一样。 在她看来，交往是婚姻的前置，婚姻是爱情的完成时态。 阻碍她向里卡多求婚的原因只有一个： 她想见识一下里卡多早就想好的求婚仪式长什么样。 由于苏联解体初期俄罗斯的惨状，叶戈尔精神崩溃和妻子闹得不可开交，她对父母爱情最后的记忆就是尖锐刻薄到令人心生恐惧的争吵。 他们互相人身攻击、甚至大打出手，完全不顾自己的女儿正在一旁观看，那场面实在太过丑陋，丑陋到彻底掩盖住了过去所有的柔情蜜意。 尤莉不能理解，自诩聪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