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模拟器助我成为最强》 1、第 1 章 暮间真澄一直知道，米花町是个不一般的地方，但真若让她说出个所以然的话，她也说不明白。 只是直觉性地认为，作为一个米花人，最好不要谈恋爱、不要和别人发生争吵、不要随便在外卖软件上打差评、不要参与同学聚会、不要交两个以上的朋友，天黑以后别随便出门、远离任何有怪谈和恐怖传说的地方…… 总之，在直觉的引导下，暮间真澄逐渐成长为一个不爱出门、拒绝社交、生活规律、人际关系极其简单的宅女。 但她还是死了。 没错，暮间真澄死了，在她陪同唯一好友前往轻井泽某度假别墅参与读书同好会的第一晚，莫名其妙地就死掉了。 暴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黑沉的天幕上却依旧时不时传来阵阵雷声，躺在度假别墅后方深达七十余米的河谷沟壑中，暮间真澄软趴趴的身体一半泡在奔腾的河水里，一半卡在岸边的黑石缝隙间。 万幸，她的运气还不算太糟，好歹卡住了不是，就算她没有幸运的“死而复醒”，待暴雨停歇之后，也能留下个有名有姓的全尸，而不是被河水裹挟着冲入轻井泽的密林之中，沦为林间野兽的食物。 【暮间小姐，您完全不必如此悲观。】 空灵的电子音凭空响起，打断了暮间真澄对暴雨和河水的吐槽，让浑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还能勉强转动的少女将目光转移到了身前半透明的屏幕上。 那是一个风格极简的ui界面，上述【职业抽取】【技能卡池】【人气值商城】和【直播】四个大的板块。 和暮间真澄对话的声音，就是这个ui界面的系统，一个自称“【全职业体验rpg】（内测2.0）”的神秘存在。 【您已经选择成为“玩家”，借助系统的力量，摆脱如今的困境也好，对谋杀您的敌人完成复仇也罢，都不是问题。】 “只要有足够的人气值对吧？” 【是的，只要有足够的人气值，系统将无所不能。】 那电子音依旧是和煦矜持的语气，言辞间却依旧不免透露出几分属于更高位阶生物的绝对自信。 暮间真澄并不怀疑这点，毕竟按照常理，如今的她应该早就死了，速度快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在奈何桥边排队了才是。 【玩家：暮间真澄】 【年龄：18】 【状态：行尸走肉（已死亡）、氰·化·物中毒debuff】 【生命倒计时：71:30:33】 【职业抽取：侦探】 【技能装备：感知（s）文学鉴赏（b）敛息（b）体术（c）】 瞅了眼和系统签订合同后加载出来的玩家面板，暮间真澄真想长叹口气，但如今喉骨依旧是碎裂的状态，就算是想叹气，也叹不出来。 她于是在灵魂意识之中，发出长长的叹气声音。 “唉————” “系统君，我这具身体还有多久能活动？” 暮间真澄是在昏迷中被人从河谷边上的度假别墅里扔下来的，别墅二楼加上河谷深度约莫有近八十米，河谷两岸还都是经由河水长年累月冲刷的黝黑的石块，因而暮间真澄最开始被系统唤醒的时候，脑子是物理意义上裂开的。 直到签完内侧玩家的直播合同，头部才在系统的治愈下勉强缝合到一起，但暮间真澄全身上下206块骨头，有180多块呈现出粉碎性骨折，剩下的二十来块也都是重度骨折。 直白来说，暮间真澄如今就是块烂肉，就算意识恢复，也行动不了。 行动不了=无法进行游戏=获取不了人气值=吃枣药丸。 考虑到暮间真澄如今的特殊性，系统为她申请了一份特殊补贴，除了能帮她把脑浆重新塞回脑子里外，还为她提供了一具灵体外骨骼，装配好外骨骼后，就能用灵魂力量操控身体行动。 而个人页面上显示的【生命倒计时：71:30:33】，指的是她灵魂还能存在的时间。 没有肉·体承载的灵魂，就如同无根的浮萍，迟早会消失。 万幸，无论是修补肉·体，还是稳固灵魂，这个【全职业体验rpg（内测2.0）】系统都能做到，只需要暮间真澄向其他维度的观众直播自己体验这款【全职业体验rpg】游戏，并获得人气值。 想到人气值，想到直播，想到要按照系统【职业抽取】的结果体验各种各样的职业，从小既宅又i的暮间真澄就有点想哭。 可惜，泪腺也坏掉了。 在等待了半个小时，生命倒计时走到71:05的时候，系统提示灵体外骨骼装载完毕。 万幸，灵体外骨骼的操控比她预想的简单许多，给暮间真澄的感受就像是套着奶茶店门口的超大玩偶服，虽然还做不到弯曲手指这种高难度微操，但调整腰身角度，把自己从石头夹缝中拔出来还是不成问题。 也就花费了她有限的一百四十二分之一的生命而已：） 一番倒腾，上半身沾染斑斑血迹、下半身在河水中泡的有点浮肿、穿着一袭白色睡裙的少女终于站在了河谷的边缘。 问题来了，70米高的河谷，她该怎么上去了？ 暮间真澄选择了最简单粗暴但绝对有用的方法——爬。 爬的时候，考虑到自己那本就不多的生命值，暮间真澄还开启了直播，顺便编辑直播间名称： 【全职业体验——震惊！美少女侦探深夜不睡觉，竟干这种事情！】 系统：【……】 【容我直言，这种标题在我们那儿已经过时了三十年。】 “时尚十年是一个轮回，网络时尚也是。” 暮间真澄随口回答，她现在的任务可是相当紧迫，签订玩家合同后，她抽到的第一个职业是【侦探】。 对于一般人来说，这个职业或许很难体验出效果，毕竟正常社会里，普通人想要碰到吸引人眼球的大案要案的概率和中彩票五百万差不多。 但这不是巧了吗？如今的别墅里，恰好还藏着一位或者多位凶手，她作为第一个被害人，可以说是很有发言权了。 再不济，别墅里还有名侦探毛利小五郎一家，她虽然没怎么了解过侦探这个职业，但跟着名侦探演总不会出错吧？ 一边想着，暮间真澄一边控制灵体外骨骼，让自己细白的四肢勾连河谷外凸出来的岩石，借助骨骼全身性粉碎后获得的超强柔韧性把自己卡进缝隙，坚定而缓慢地向上攀爬而去。 直播间里，此时也进入了第一个观众。 【哦哦哦，“全职业体验”的内测又有直播了吗？让我速速来看！】 祝贺的弹幕一闪而过，大概是进入直播间前就编辑好了的内容，甫一发出，紧接着就是一句【卧槽，弹幕护体】。 后者大概才是观众对直播内容的真正感想。 随后，第二个观众也发出第二条弹幕： 【？等等，标题上写的是侦探职业体验直播没错吧，这个蜘蛛妖怪是什么鬼？美少女小姐姐侦探呢？】 暮间·蜘蛛妖怪·真澄：……有没有可能，我其实是美少女侦探？ 虽然很想解释一下，但奈何喉骨和气管没钱修复，就算真澄想和观众互动，也无法做到，只能沉默地继续攀岩。 而后，陆陆续续地又进来了几个观众，能从“雨夜、浑身血迹的白衣女人、四肢扭曲攀附在崖壁上”这种开屏暴击中幸存的寥寥无几。 但也正因为这番场面过于猎奇，倒也吸引了不少观众留在直播间交流。 【职业体验的内容是侦探，看来屏幕里白头发的小姐姐就是主播，不过比起侦探，我怎么觉得主播更像是怪谈杀人案件里面的凶手？】 【所以直播间全名是，震惊！美少女侦探深夜不睡觉，竟给大伙直播徒手攀岩？】 【有一说一，主播这个柔韧度可以的，比我学舞蹈的表姐还厉害，就更没长骨头似的。】 【直播怎么不说话？虽然主播原则上是不能直接和我们交流，但或多或少都会交代一下环境背景的吧？（疑惑猫猫头.jpg）】 正在全力攀爬的主播暮间真澄：谢邀，主播十八年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意识到能说话的重要性过。 是她不想吗？ 是真的不能啊。 观众的互动为暮间真澄陆陆续续地提供了少量的人气值，而这部分人气值，全部都被幕间真澄用来兑换喉管部位的肉·体修复。 终于，五个小时过去，浅淡的日光从极远的天边透出，虽然厚重的乌云依旧堆积在头顶，但天地之间的光线明显亮堂了起来。 暮间真澄依旧在哼哧哼哧爬河谷，此时距离五个小时前，她已经上升了足足六十余米。 距离悬崖的边缘，目测还有三四米的样子。 终于快了！ 暮间真澄这辈子都没这么努力过！ 就是不知道，如今距离她被凶手扔下河谷已经过去了快六个小时，别墅里的人有没有发现她已经遇害。 看着近在咫尺的河谷边缘，暮间真澄已然开始期待和凶手会面的场景。 不吓死那个神经病凶手算她输：） 然而，就在暮间真澄距离河谷边缘的护栏只有一臂长的距离的时候，滂沱大雨中，轻微的脚步声从上方传来。 与之伴随的还有少女伤感万分的低语： “太可惜了，暮间小姐那么温柔的人，居然遭遇这种不幸，现在连尸体都不能尽快收敛……希望爸爸能快点把凶手揪出来。” 很耳熟的声音，暮间真澄迅速将声音和声音的主人对上号——名侦探毛利小五郎的女儿，毛利兰。 从这番对话来看，别墅里的人已经发现她遇害了，甚至可能在凶手的安排下目击了她坠崖的场面，只是因为天气恶劣和河谷太深而无法采取其他措施。 这样看来，可供她操作的空间也就更大了。 她记得，这位毛利兰小姐好像有个不大不小的弱点来着？ 索性如今这个场面，躲也躲不开了，毛利兰不向河谷下面张望也就罢了，万一她向下看，自己也要做好准备才是。 对不起，毛利小姐，等案件结束我一定会道歉的！！ 诚恳地在心底抱歉了一声，抽出一只手，暮间真诚把自己裂成两半的前额上的头发拨开，露出一片血肉模糊，然后抬头向上看去。 首先看到的，是白色的雨伞边缘，而后，是被风吹散的棕色发丝。 再然后，就是名叫毛利兰的少女那娇俏柔美的面庞。 暮间真澄看到了毛利兰，毛利兰也看到了暮间真澄。 不同的是，暮间真澄眼中的毛利兰温婉可人，干净爽利，而毛利兰眼中的暮间真澄四肢扭曲，血肉模糊，是死者再生，亡魂索命。 四目相对间，河谷边只剩下风声和雨声。 这风极大，不仅卷起了豆大的雨滴，也将洁白的伞面吹的绷紧鼓起，需要主人用很大的力量才能握住，然而此时，伞柄因为主人手掌的脱力被风裹挟着吹起，白伞仿佛一朵蒲公英被狂风吹起，从毛利兰手中脱离。 伴随着啪嗒一声响动，棕发少女的身形瘫软下去，消失在了暮间真澄的视野之中。 计划通√ 2、第 2 章 雨声掩盖了毛利兰晕倒造成的响动，但此处距离度假别墅不过十数米，被发现也只是时间问题。 好在经过一晚上的训练，暮间真澄对灵体外骨骼的操控熟练度已经有了大幅度提高，比起最开始操纵身体时那宛如丧尸蹦跶的狼狈场面，此时暮间真澄已经能灵活地使用四肢完成一些高难度动作， ——在摆脱了肉·体骨骼的束缚以后，暮间真澄充分体验到了什么叫作肉·体的柔韧极限。 比如说现在，将手部卡在护栏的边缘，白衣白发的少女以此为支撑点，猛然发力，从山崖的下方翻身而上，如若不看她浑身青紫、血肉模糊的狼狈模样，刚刚的动作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矫健”。 系统：…… 它怎么感觉□□死亡后，反而释放了暮间真澄的一些原始本性？ 屏幕内不同寻常的响动也唤醒了另一头的观众。 【哦哦哦！主播励志的爬涯终于结束了吗？有点可惜是怎么回事儿，毕竟我关注的户外运动区up主，爬起涯来的观赏性都没有主播这里强。】 【真实版·人类一败涂地是吧？（狗头）】 【旁边晕倒的那个小姐姐好好看，是被主播吓晕的吗？】 【就主播这模样，完全可以无缝衔接恐怖片片场，吓晕个把人不奇怪吧？（绝对不是为我半夜被主播吓醒而挽尊）】 暮间真澄并没有特别关注弹幕上的情况，从登上涯顶开始，她就迅速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侦探】。 而如何演绎好这个职业，结合自己如今的状态，她也早就有了计划。 首先第一步，就是要昭告别墅中所有人，“暮间真澄”的回归。 想到这儿，少女用牙齿把一块带血的裙角撕扯下来，将其卡在护栏与涯边石头的缝隙之中。 有了这一点点暗示，再加上毛利小姐的目击证言，应该能稍微诈一诈谋害她的真凶了。 做好前期准备，暮间真澄猫着腰，借助着雨声的掩盖，凭借自己昨日对度假别墅周边的记忆，在别墅附近找到合适的灌木丛躲藏起来。 而后，当别墅内的众人因为毛利兰的昏迷而聚集在悬崖边的时候，少女控制着逐渐适应的灵体外骨骼，灵活地闪身，趁着别墅内空无一人的良机抢身入内。 这就是古老东方的兵法秘术——声东击西之术！ 【敛息b】的技能看似没有卡池中【思维殿堂a】【狙击a】、【黑客a】【药理精通a】等技能强大炫酷，但对此时的暮间真澄而言，却十分有用。 一眼扫过去，二十四小时前还是再普通不过女大学生的少女已经能清楚地辨别出别墅中的哪些地方适合她藏身、什么地方会构成视觉死角、怎样将脚步和呼吸的声音调整到和其他人相同的频率…… 于是，当簇拥着昏迷少女的众人返回别墅之时，二楼楼梯间的阴暗角落中，来自别墅外的亡者已然潜伏妥当，既能随机应变做出反应，又能将楼下众人的谈话收入耳中。 楼下，经过一系列急救措施，昏迷过去的毛利兰缓缓醒来，向围绕着自己的众人讲述了自己刚刚的见闻。 女孩原本健康红润的面庞因惊惧而血色全失，昏迷前的场面对她而言就像是午夜噩梦投射进现实的一角。 但在听完少女的讲述后，再次众人中，还有比她更恐惧、更不可置信之人。 “你说你看到了暮间小姐？这不可能！” 说出这句话的是这次读书同好会的组织者——大村悠生。 大村悠生，二十六岁，男，一家小型建筑公司的社长，长相方正，为人谦和，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绅士”二字，加上他曾自曝下个月将要和盘星集团达成一项长期合作，使公司规模再上一个台阶，怎么看都是年少有为的成功人士。 在此次参加读书同好会之前，暮间真澄和他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唯一的联系大概就都是米花大学的学生，完全无法构成仇杀的谋杀动机。 “是啊，毛利小姐，昨天晚上暮间小姐从二楼坠落的时候，你们也都看到了……别墅的后方就是河谷，整整七十三米的落差……掉下去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紧跟大村发言的是大岛由纪，听到女人的声音，暮间真澄脑海中适时浮现出女人自我吹嘘时透露的个人信息： 大岛由纪，二十六岁，近期颇有名气的美女作家，大学毕业后第一部作品《繁城之泪》在年轻人中大受欢迎，同样是米花大学的毕业生，暮间真澄在优秀校友栏上看到过她的照片。 就在最近，《繁城之泪》传出要拍电视剧的消息，大岛由纪也趁此机会宣布将连载《繁城之泪》第二部。 “会不会是看错了？”第三位同好会成员田中满摸摸后脑勺，有着一副老好人长相的他目光瑟缩，强压下心中的忐忑，做出一幅淡然真诚的伪装： “虽然我们也很希望没有发生过那样的事情，可是暮间小姐她……” 暮间真澄本就有着极为出色的感知，又因为【敛息b】的加持而自然而然在脑海中获得诸多关于“伪装”和“隐瞒”的相关知识，几乎是在瞬间就辨别出田中满话语中的勉强和虚伪。 同时，也回想起昨天白日田中满进行自我介绍时，透露出的个人信息。 27岁、奈良某城一家修车店的老板，因为技术优秀而在当地颇有名气，在最近接到了一名专业赛车手的注资，将在下半年扩大店面规模。 而这位田中先生，好巧不巧，同样是米花大学毕业。 暮间真澄还记得，中林生花当时戏称这读书同好会可以直接更名米花大学校友会。 真想着呢，楼下再度传来好友中林生花犹带啜泣的大声驳斥： “不，我不信！” “肯定是真澄回来了，她知道的，她知道的！” 一边说着，中林生花语气越发激烈起来，吐露出别墅众人心知肚明的猜测： “真澄肯定知道，她是被别墅里的某个人谋害这一件事！” 少女凄厉的话语伴随别墅外轰隆隆的雷声落入众人耳中，让除暮间真澄外的几人的呼吸都不由一滞。 沉默在这间矗立于山中风雨之中的别墅里蔓延，暮间真澄身前的直播弹幕却已经开始狂欢。 基于一楼众人的发言，各种分析猜测层出不穷。 有人基于“凶手往往是最不可能被怀疑的对象”这一理由盲选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家那个叫江户川柯南的小弟弟为嫌疑人。 有人觉得幼驯染中林生花也有嫌疑，毕竟几人中只有她表现得和受害人“主播”比较熟稔的样子。 也有人积极发弹幕询问有没有别墅管理员之类的第三方，没准“主播”的死亡是某些恶劣的反社会分子刻意安排的“别墅大逃杀”。 …… 总之，零零散散的猜测性弹幕有很多，为暮间真澄提供了至关重要的第一波人气值。 而这一部分人气值，也被暮间真澄毫不客气全部用于修复喉咙部位的□□生机。 嗯，无论是作为侦探，还是作为主播，不能为‘观众’们提供解说服务，可不是个好的职业者。 做完这一切，楼下众人因为“暮间真澄”死亡事件导致的沉默氛围也终于结束。 最后，衣服湿透的毛利兰在平静下来的中林生花和西野百合的陪同下返回自己的房间更换衣物，其他人则出于各自的小心思选择聚集在客厅。 好在尴尬而诡异的氛围完全影响不到已经是个死人的暮间真澄，在毛利兰、中林生花和西野百合逗留于二楼的时候，少女指尖无声点地，将这起被害人是自己的案件从头到尾疏离了一遍。 他们这个通过网络聊天室组建的读书同好会，全称为“灵异怪谈读书同好会”。 如果不是担心生花一个人前来会碰到危险，以暮间真澄的性格，断然是会离这种看着就邪门的东西远远的。 但谁叫中林生花是她迄今为止唯一建立联系的幼驯染呢？ 来轻井泽前，卫星电话、防狼喷雾、压缩食物、电击棍、玻璃刀等工具暮间真澄准备妥当，甚至拜托认识的警察——萩原先生购买了私人能买到的最好的防弹背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暮间真澄自认应付个读书同好会应该是没问题了。 然后就被人在水里投放安眠药，灌入氰·化·物，最后从别墅高层给扔进了河谷：） 手法简单粗暴但着实有用。 此时距离暮间真澄从河谷底部恢复意识已经过去了快十个小时，少女仔细分析了自己的状态，基本复原“暮间真澄”死亡前的过程。 她虽然对药剂毒理没有什么研究，但氰·化·物并非全然的无色无味毒物这种基础谋杀知识还是了解的。 暮间真澄可以确信，自己睡觉前就喝了半杯果啤，还是中林生花帮她倒的，小花绝对不会伤害她，肯定这点的暮间真澄毫无防备喝下果啤，很快陷入睡眠。 氰·化·物毒杀和抛尸河谷都是在那儿之后发生的事情。 这是多怕她杀不死啊？！ 暮间真澄简直无力吐槽，为自己倒霉催的运气默哀了两秒。 但和少女叨叨吐槽的内心不同，此时的暮间真澄，眸光闪烁，精神饱满，发散的情绪支配面部肌肉无意识地抽动，竟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容。 配上她依旧开裂着的颅骨、沾染着斑驳血痂和泥土的银白发丝，明明是面容秀美姣好的貌美女性，但此时此刻，在光线昏暗的隐蔽角落，少女眼神宛如幽火，笑容则好似亟待出鞘的弯刀，生动体现了什么叫作杀人狂的阴暗感。 直播镜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幕。 【卧槽，可恶，主播又吓我qwq可恶，我们这边的时差是半夜啊！】 【恐怖游戏爱好者表示无所畏惧！（抱着我家狗子气势汹汹）】 【前面的放下狗子再说话！以及，还有人记得，主播的职业是侦探吗？】 【啊嘞？职业不是起码悬赏金三百万的在逃凶手吗？（狗头）】 或许是隔着次元壁的缘故，弹幕的氛围丝毫没有被别墅内的紧张严肃氛围影响，一如既往地脱线。 看着观众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吐槽，用新增人气值将喉管修复到50%，已经可以勉强发声的暮间真澄真切的笑了，半藏着身子，歪歪头，看向直播屏幕的方向，用极小极小的气音中断直播观众们热情的讨论： 她说：“是谁杀了我，已经知道了。” 少女琥珀色泽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两枚黄玉，看上去有种天然的透彻感，但这种透彻，并非不染尘埃的纯净，而是云过不留痕的淡漠。 而当她用那低沉至极的声音宣布已经找出凶手的时候，这种透彻感就化为了奇特的、似乎游离在虚无与凡尘之间的玩味之意。 比起燃烧着复仇之火的亡魂，白发少女明明衣衫破损狼狈，但无论是神色还是气质，都更像是游荡于人间的无心神明。 素来欢快的弹幕都为之一静，仿佛隔着次元壁的观众们都被摄入了少女眼中那片凝固的琥珀之中。 足足三秒的停顿，而后大片大片弹幕汹涌划过，彰示出观众们并不平静的心情： 【主播，我承认你帅到我了！所以凶手是谁？】 【啊啊啊啊！果然，我永远会被一些又美又飒的姐姐吸引，期待侦探姐姐和凶手battle！】 【已经截图收藏，我宣布，从今天开始主播就是我第一百一十七号新老婆！！】 3、第 3 章 直播屏幕上方刷刷上涨的人气值让少女眼中露出隐晦而真切的笑意。 与此同时，少女们相互交谈的声音也传入她的耳中。 “中林小姐，真是麻烦你了，明知道你心情不好，还需要你帮我……” “没事，真澄她……肯定也不希望还有女孩子遭遇和她一样的意外。” “中林小姐……请节哀，那些伤害暮间小姐的家伙，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似乎是毛利兰已经洗漱完毕，少女们结伴走过二楼的走廊，虽然不方便观看几人的神情，但从她们的言语和声音的变化之中，暮间真澄大致就能复原出她们的情感倾向。 毛利兰是愧疚和担心的情感占据主流，生花大概觉得她被杀是受到了自己的牵连，自责愧疚的情绪达到顶峰，陷入了严重的自我否定和怀疑……这两人的情绪和她们的性格相互对应，是情理之中的正常反应。 可西野百合就不同了。 在暮间真澄的记忆中，西野百合自称是一名服装设计师，二十四岁，毕业于东京大学的设计系，性格温柔羞涩，加入读书会的目的是为设计工作室的新企划搜集灵感。 无论是从年纪，还是从过往经历，西野百合和大村悠生三人似乎都没有联系，因而暮间真澄在推理出凶手为大村、大岛和田中三人后，自然而然的以为，西野百合和自己、生花一样，是被大村三人刻意引诱到别墅中，企图杀害的猎物。 ——可为何，西野百合表现出的情绪，反倒是比小生花更加的激进愤怒？ 直觉告诉暮间真澄，西野百合反常情绪背后的秘密，或许就是此次大岛三人联合作案的谋杀动机。 想到这儿，暮间真澄越发兴奋。 眼见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旁，蜷缩着身躯的少女舒展四肢，脚尖点地，姿态轻盈，在【敛息b】的加持下，宛若幽灵般游荡在二楼。 暮间真澄的第一目标是原本属于自己的卧室。 只是很可惜，或许是出于保护命案现场的需要，房间被人从外部上锁，不过问题不大，翻身从别墅屋顶借道后，少女重返了昨夜自己遭遇袭击的房间。 因为是被灌下大量安眠药后投毒抛尸，房间内并没有什么挣扎打斗的场面，干净整洁的仿佛房间主人只是暂时离去，迟早还会回来。 嗯，虽然她确实是回来了。 心里默默给自己讲了个冷笑话，少女目标明确的从衣橱里找到了自己的行李箱。 暮间真澄回到这里，是为了取走两样关键道具。 ——卫星电话、玻璃刀。 前者方便她联系外界，找人帮忙调查大岛、田中和大村三人之间的关系，后者则方便她装神弄鬼。 凭借昨晚训练出的优秀攀岩技巧返回屋顶的暮间真澄想了想，在心底叫了声系统。 “系统君，我确认一下，你们直播频道，应该没有什么血腥、暴力尺度限制吧？” 直播系统：【没有哦亲，本直播只对能为自己的行为能力负责的成年观众投放，是18+哒！】 闻言，白发少女点点头，眼睛愉悦的眯起。 嗯，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因为尺度过大导致直播间被封禁，影响她赚取人气值啦！ 而回答完暮间真澄问题的系统也同样好奇，从河谷下醒来开始，暮间真澄表现的就完全不像是他印象中的“死而复生者”，情绪稳定，态度冷静，似乎完全不因为自己被人夺去生命这件事情感到不甘和愤怒。 可以说，自从和暮间真澄签订合同开始，系统还是第一次看到少女展现出如此显著的情绪。 作为拟人化程度很高的系统，它很难不因此产生“好奇”的感情倾向。 很快，暮间真澄就用行动身体力行解答了它的疑惑。 只见少女轻巧行走与湿漉漉滑溜溜的别墅屋顶，向旁边行走了两个房位后，翻身而下，落到窗台之上。 别墅中的各个房间装修风格大致相同，从散落的衣物和堆放在床头的硕大的堆放杂物的登山包来看，卧室的主人可以锁定为田中满。 和其他人的房间相比，田中满的房间有一个明显的不同——在他的卧室门背后，竟贴着一张写着朱砂符文的符纸。 只不过，暮间真澄并没有从符纸上感知到任何威胁性，看来田中满买到的大概率是假货。 默默吐槽了一句后，少女眯着眸子，开始行动。 雨声成为暮间真澄行动最好的掩护，发现窗户被锁扣从内部锁住，她咧嘴一笑，伸手在自己脑门儿上压了压，从伤口位置又挤出了大量的血液。 见状，系统只有六个点要说。 考虑到【玩家·暮间真澄】的已死亡状态，游戏系统采取措施帮忙保存了她的身体，这种保存并非简单的防腐处理，而是对暮间真澄的尸体施加了“状态维续”的不朽法则。 即，虽然有着人的形状，但身体内部一切生理活动的状态都处于不朽的静态之中，这也是暮间真澄爬涯时肆意造作自己身体的底气所在。 如今暮间真澄故技重施，从自己的身上薅出大量的血液，然后将血液涂上田中满卧室的透明玻璃窗，红灿灿一片，配上别墅整体极简风格的装修，怎么看怎么诡异。 系统也没见过有人薅羊毛连自己的羊毛都往秃了薅的。 而一边抹着血，借助着雨声的掩护，暮间真澄尚有余力扯开嘶哑的嗓子做出自言自语的样子，对直播观众进行一些必要的线索描述。 “我和生花，也就是我那位幼驯染加入的读书同好会，全称为‘灵异怪谈读书同好会’，除了我，其他人大多是出于对灵异怪谈类小说的好奇加入进来，不可避免的，就会对所谓‘神鬼’的存在有所迷信。” “而几人中，又以田中满尤其相信这些，房门后贴着的符纸就能证明这一点。” “回顾我死亡前后的全部线索——从社会关系、利益联系、不在场证明和实施作案手法的条件，以及面对‘暮间真澄死而复生’这一情况的态度等进行综合分析，实施了‘暮间真澄坠楼杀人案’的凶手毫无疑问就是田中满、大岛由纪和大村悠生。” 说着说着，暗红的血液已经基本上遍布田中满房间的整扇窗户，仔细欣赏着涂抹满自己血液的杰作，哑着嗓子的女孩微笑着做出评价： “唔……如果不是担心打草惊蛇的话，敲掉玻璃去把那张符纸烧成灰烬就更赞了~” 【哈哈哈哈，支持主播！吓死人不偿命是吧？】 【前面的，我觉得你真相了哦~对这种恶人就应该有所惩戒！】 【居然是三人联合作案吗？好奇作案动机是什么……而我感觉这三人谋杀主播的配合太熟练了，不像是第一次杀人（沉思.jpg）】 血色已然将全部的窗户覆盖，做完一切的白发女孩慢条斯理的用窗台上的雨水冲刷手上的血液，在白瓷砖上留下一汪汪粉红色的血渍，直直全部清理干净，这才站在窗台边上向下看去。 田中满的房间就在暮间真澄卧室旁边的旁边，度假别墅打着山景房的噱头，二楼的六个房间有三个都靠近悬崖。 这三个房间，分别属于暮间真澄与中林生花、西野百合以及田中满。 不同的是，暮间真澄和中林生花的卧室恰好在客厅的上方，而田中满的房间，则是在餐厅的正上方。 此时，站在田中满卧室的窗台上，暮间真澄能清楚的看到悬崖河谷上氤氲着的浅淡薄雾。 做完准备工作，带着卫星电话和玻璃刀，暮间真澄离开了别墅。 就像直播弹幕上部分观众所说的那样，暮间真澄也不觉得田中满三人是第一次作案，且对三人的谋杀动机，也已经有所推测。 她拿到卫星电话，正是为了在这种恶劣的天气里顺利联系远在东京的朋友，请对方帮忙调查一番发生在田中满三人身上的往事。 最重要的，是找到那位大概率与西野百合相关，在她之前遭受毒手的受害者情报。 一边在脑海中构思接下来的行动步骤，仗着身体死的不能再死，从房顶上一跃而下的暮间真澄犹有余力继续着分析解释： “而杀人的动机嘛……对于这种相信有妖鬼存在的迷信之人而言，谋杀他人，要么是出于信仰的虔诚，主动为自己的‘神’献上祭品，要么，则是为了从‘神’那里，获得更大的利益——大到让他们无视报应和法律。” 灵活宛如猿猴的少女避过别墅中人可能发现的全部路线，窜入雨幕下显得格外幽深的密林之中。 直至确定夏日葱郁的林木完全掩盖了自己的身形，她的速度才慢下来，扭头看向矗立在悬崖边缘的别墅，别墅客厅那明亮的灯火映入她的眸子，将那方琥珀点亮： “既然能毫不犹豫的将无关者摆上祭台，那么我想，他们自己也早就做好了和‘神’合二为一的准备了吧？” 少女嘶哑的话音将将落下，别墅的方向，传来成年男子凄厉恐惧的尖叫，仿佛惊恐到了极点，让沐浴着大雨的少女不由得会心一笑。 ——瞧，好戏开场了。 待到尖叫声停歇后，暮间真澄将眺望别墅的目光缓缓收回，掏出卫星电话，拨打了烂熟于心的号码。 短暂的嘟嘟声后，听到对面传来熟悉的青年男性的嗓音后，少女脸上第一次露出真情实意的笑： “是研二哥吗？我是暮间，嗓子的事情我可以解释，现在，我需要研二哥你的帮助。” 4、第 4 章 江户川柯南赶到二楼田中满所在的房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已经吓到发蒙跌坐在地上的男人，和那将整个窗户都涂满了的暗红色泽。 大片大片的红，出现在这间刚刚发生了命案的山间别墅中，突兀而诡异。 紧随其后赶来的毛利小五郎、大岛由纪和大村悠生脸色也都很难看，特别是心里有鬼的后面两位——面色苍白、眼神飘忽、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瑟缩，俨然一副惊惧过度的模样。 反倒是江户川柯南，明明是个小孩，却是在场众人中最先冷静下来的一位，他小心脱下鞋子，越过跌坐在地上的田中满，靠近紧闭着的窗户。 或许是空气不流通的缘故，田中满卧室并没有那种浓烈到让人作呕的血腥味，但带给人的威慑感丝毫不弱，柯南靠近窗户，是想知道涂抹在窗面上的究竟是不是人血。 没错，虽然看上去有些渗人，但江户川柯南并不觉得这是鬼怪作祟，作为身正不怕影子斜的侦探，他确信这绝对是一起人为策划的恐吓事件，只是因为手法特殊，显得格外诡异恐怖而已。 而论证他这一观点最直接的证据就是——如果真的是那些在警部绝密档案中，被称为【咒灵】的怪物作祟的话，不可能到现在为止只有暮间真澄一个受害者。 心中对这起事件的性质作出判断，柯南的手触碰到了透明的血色玻璃，正欲打开之时，已经被吓到腿软的田中满突然大声吼道： “住手——你、你想把那个恶灵放进来吗？！” 突如其来的吼叫惊的江户川柯南后背一紧，回首望去，便见昨日还一副憨厚老实人模样的青年面色青白得厉害，皮肤上遍布因为惊惧而生出的密集汗珠，仿佛已经胆战惊心到了极点。 见到这番情景，江户川柯南略有些无语。 喂喂——好歹是成年人了，胆子要不要这么小啊，他敢说，就算是步美和光彦在这儿，都不会这么害怕。 还是说，真的是心里有鬼？ 毛利小五郎显然也很看不惯田中满这过分怯弱的模样，胡子大叔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不打开窗户怎么观察现场？没准外面只是有人用红色颜料进行的恶作剧呢？再说了，真是恶灵的话，你这一扇窗户也挡不住什么…” 却不想，听到毛利小五郎的话，男人再度发出尖锐、凄厉的“咿呀——”一声喊叫，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口中喃喃有词： “……不，不是恶作剧，这绝对是山狐狸的索命，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当年就不应该——” “田中！” 男人的声音不算轻，那低声的喃喃在寂静的室内清楚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中，而正当他说到“当年”的时候，原本怔愣看着血色窗户的大村悠生猛然回过神来，厉声呵斥： “什么鬼魂索命？你难道还信这些吗？” 看似底气十足，但飘忽的眼神明晃晃地揭示出他色厉内荏的本质。 观察着一切的江户川柯南半垂着眼睫，目光在田中满、大岛由纪和大村悠生之间打转。 “当年”……发生了什么？ 还有田中满口中的“山狐狸”，有这种妖怪吗？ · “近些年发生在轻井泽一带未被侦破的谋杀案或者失踪案件吗？” 卫星电话的那头，传来温润好听的男人的声音： “这个有点麻烦，你知道的，轻井泽一带植被茂密，又是旅游胜地，人流量大，而且前些年的治安也比较一般，我随便搜搜就能找到好几件正在侦破中的悬案。” 电话那头传来了啪啪啪的键盘敲击声，暮间真澄回想昨日抵达别墅时大村几人的自我介绍，用沙哑的仿佛吞了刀子一般的声音慢慢补充限定条件： “研二哥，我猜测，被谋杀者，或者失踪者，应该是米花大学的学生……且应该是和同伴一起来到轻井泽，同伴的名字为田中满、大岛由纪和大村悠生。” 那声音真的是放到极慢极慢了，但能说话就是胜利！ 比如说现在。 暮间真澄抽空瞅了眼弹幕，发现因为自己联系了外援——自己唯一认识的警官，萩原研二先生，直播屏幕上出现了好几条诸如： 【哇，这个“研二哥”声音好好听，摩多摩多！】 【可恶，电话里的嗓音好诱，多讲点！】 ——的弹幕。 嘛，虽然不多，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专业的呢？虽然研二哥就职的部门并不是对口的搜查一课，但不多时，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缓缓道来了自己查到的信息： “哦，这还真有一起失踪案件，发生时间是四年前的夏天，失踪者为米花大学大四学生东原玉枝，在轻井泽和同社团的成员一起进行毕业旅行的时候留下遗书消失不见，警方曾经搜山数日都没能找到她的尸体，最终定性为一起自杀失踪案件，如果不是你提供的姓氏和年龄范围，我可能还找不到这起案件的报道。” 尸骨都消失不见了啊……看来这位东原玉枝小姐的运气没她好，尸体应该是顺着水流被冲到山林里面去了。 东原玉枝应该就是在她之前命丧大村三人之手的被害者。 接下来就是确定杀人动机。 少女微微眯起眼睛，接着询问： “我知道了，那么，还麻烦研二哥帮我查查本地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怪谈或者传说。” 宗教相关的献祭式杀人，往往都有明确的献祭对象和特定的时间地点等条件，田中三人将谋杀的地点选为这间别墅，除了别墅下的河谷适合处理尸体外，大概也是因为别墅的地点位置特殊。 比如说，献祭的对象就是本地怪谈传说中的“神明”之类的。 萩原研二的回复也验证了暮间真澄的推测。 “和怪谈传说有关的杀人案件吗？轻井泽地区的话，确实有这么一桩成年旧案，只是详细的卷宗内容已经移交到相关的特别部门，我询问了在那个部门任职的朋友才了解到部分情况。” 和先前提起失踪案件时虽然沉重但并不慌乱的语气不同，提到“怪谈杀人”的时候，萩原研二的态度明显慎重了起来： “那个怪谈被当地人称作【山狐狸】，二十年前在轻井泽一带颇具盛名。传说，山狐狸生活在轻井泽的山林里，是这片山林的主人，山林间迷路的猎户只要在岔路口对山狐狸进行供奉，就能获得好运，走出山林。” “原本这个故事只在小范围流传，直到有一位当地的大商人自称自己是蒙受了【山狐狸】的眷顾，方才积攒下庞大的家业，于是山狐狸在传说中又有了【招财】和【强运】的属性，二十五年前，在这位大商人的带头下当地甚至发展起信奉【山狐狸】的教众。” “中间有很大一部分的信息是那个部门的保密内容，以我现在的权限无权了解，总之，那个教派在当地引发了一些混乱，直到有专业人士前来处理过一遍以后，警方才进入教派的总部进行调查……而调查的结果是，在原本属于大商人祖宅的祠堂内，找到了整整五具年轻女性的骸骨。” 说着说着，萩原研二也将暮间真澄所谈及的两起事件联系到了一起，瞳孔放大： “小真澄，你是说——东原玉枝的失踪案件和【山狐狸】的怪谈传说有关？二十年前已经被剿灭过的邪||教再度死灰复燃？” “没错，而且受害人不止东原玉枝一个人。” 在萩原研二转述【山狐狸】的怪谈传说的时候，弹幕上的讨论明显增多了起来。 说到底，扮演【侦探】，调查解密才是真正的看点。 【哇，是超级经典的怪谈杀人案件啊！可怜四年前的那个小姐姐了，东原玉枝，一听就是个美丽又温柔的女孩子。】 【有没有搞错……主播所在世界都二十一世纪了，居然还有人信那种傻缺传说？要是传说管用的话，我大财神教信徒不早就暴富了吗？】 【也不一定，话说，只有我很在意这位声音超级好听的‘研二哥’口中处理案卷的特别部门和“专业人士”是什么吗？感觉主播所处的世界很有意思哎（笑）】 【我不一样，我就想知道主播要怎么伸张正义，希望能展开超级华丽的推理演绎！】 目光扫过其中一条弹幕，观众说出了暮间真澄的心声——她也很好奇，萩原研二口中的“特别部门”和“专业人士”指的是什么。 但如今并不是深究这个问题的好机会。 听到暮间真澄直述“受害者不止一个”以后，萩原研二呼吸骤然一窒，想到刚刚接通电话时，暮间真澄那沙哑到仿佛高烧四十度，用小刀划拉嗓子后发出的声音，不妙的预感顿时划过青年的脑子，他猛地从电脑前站起身，目光冷冽： “小真澄，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凶手已经对你下手了？按照你的推理思路，如果谋害案件属实，这将是一起多人联合作案——” 急促的絮叨声从电话里传出，暮间真澄目不转睛盯着别墅内的动向，随后回道： “下手了，但没能杀死我，放心吧，研二哥，我的命硬着呢，就他们几个，想再杀我一次恐怕只能在梦里啦。” “唔，时间不早了，联系警方的事情就麻烦你了，我还得盯着这几个垃圾，以防他们破罐子破摔，对小花下手，顺利的话，明天东京见～” 说完，啪嗒一声，暮间真澄抢先挂断电话，干脆利落的样子完全就是用完就扔。 此时，时间也来到了傍晚，暮间真澄的生命倒计时已然走到55:30:12。 距离她死而复醒已经过去了16个小时29分48秒，她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才不想继续浪费到那些家伙身上。 想到这儿，少女将卫星电话藏起，再度走向别墅方向，嘴角不自觉地上翘，银白发丝披散在身后，在昏沉漆黑的林间仿佛发着光。 步伐轻盈，不急不缓，仿佛万事万物都已经了然于心。 借助着直播系统的收音，观众们听清了少女轻浅、随意、却透着十足愉悦味道的低声呢喃： “研二哥是个正直的笨蛋好人，万一他连夜赶来了……有些事情，就不方便做了呢……” 观众：？！ 不方便做？！什么不方便？ 5、第 5 章 虽然毛利小五郎和江户川柯南都觉得是人为作案，但因为毛利兰的证词和那扇血色的窗户，不安、恐惧的氛围还是在别墅中蔓延开来。 在毛利小五郎的建议下，一行人齐聚客厅，防止别墅中潜伏的“第九个人”趁着有人落单的机会再度动手。 只可惜，这个简单但有用的策略遭到田中满的极力拒绝： “不——我不走，谁知道外面有些什么？刚刚已经证明了，我从神社求来的符纸是有用的，连那厉鬼都没能进来——和你们出去才是真正的自寻死路！” 固执的男人再度将头蒙回了被子，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面对他的坚持，其他人也无计可施，总不能真的把他捆绑下去吧？ “……一个人在房间里，田中先生真的没问题吗？” 楼下客厅，小口喝着红茶的毛利兰担忧地看了眼二楼楼梯方向，不由得发出担忧的感慨： “我觉得，还是和大家待在一起会比较安全吧？” “这肯定啊～” 吃着面包当晚餐的江户川柯南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显然对田中满的固执己见十分无语，但在吐槽过后，看到毛利兰一脸忧色，男孩话锋一转，安抚似的分析道： “放心吧小兰姐姐，别墅中，各个客房的钥匙一个人只有一把，而田中先生的钥匙就在他自己手中，白天的事情也证明只要把窗户关好，那个神秘的家伙多半是无法进入卧室的，田中先生只要专心待在房间里能保证安全。” 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田中满的房间就是一个再标准不过的密室。 只要他自己不作死的话。 闻言，毛利兰的神色稍有缓和，然而就在这时，别墅紧闭的大门被人敲响。 那敲击的力度极大，清脆有力的敲击声盖过淅淅沥沥仿佛永不停息的雨声，清楚传到了在场众人的耳中。 “笃笃笃——” “笃笃笃——” 声音不急不缓，极有规律，只是仔细听去，又会发现声音的间隙实在是过于有规律，三声一组，每一组每一声中间的间隔都一模一样，仿佛掐着秒表敲门一般。 过于规整的相似，反倒是让意识到这点的人有些毛骨悚然。 这声音响起得实在是过于突兀，深山、雨夜、刚刚发生在眼前的死亡案件……一时间，就连刑警出身的毛利小五郎也有些发怵。 中林生花的动作打破沉默。 这个幼驯染死后就一直一副魂不守舍状态的小姑娘眼睛biu地亮起，晦暗的眸中闪烁喜悦的光芒。 ——此时此刻，在场诸人中，恐怕只有她一个人真情实意地期待着真的有亡魂，更期待死而复生的亡魂是自己那被人谋杀的幼驯染。 “来啦——” 就算是厉鬼又如何呢？她只想再和朋友见上一面。 毛利小五郎和江户川柯南来不及阻止，短发女孩就快步跑到了大门位置，将厚重的防盗门从内部打开。 门开的瞬间，屋外的风雨声仿佛找到了豁口一般，急促地从那条小小的缝隙中灌入别墅内部，将纱织的落地窗帘撕扯飞起，也将别墅大厅中众人的心绪撕烂搅碎。 明明是梅雨横行的夏日，大雨带来的水汽将隐蔽于山林间的别墅室温很好维持在舒适的22°，但看着透出幽暗色泽的灰黑门扉，毛利兰却无端想到了，狂风呼啸的雪夜里，那些会扮作可怜女子敲门的妖怪雪女。 下一刻，一只苍白到几近玉质的手臂从门扉的后方伸了出来，白骨般的色泽映衬着那片灰黑色，显出格外妖异的氛围。 伴随着来者推开门的动作，属于女性的、柔和沙哑的嗓音缓缓响起，和那手臂透出的纤细感不同，来者的声音极其特殊，仿佛是骨头在摩擦，又仿佛是深埋于地下的怪物第一次模仿人类说话，一字一顿，缓缓开口： “欸，大家，原来都在啊。” 熟稔的语气，陌生的声音，从中林生花那逐渐激动的神情，不难猜出门后之人的身份。 伴随着干涩沙哑的音调，别墅大门被缓缓推开，凄厉凛冽的风雨之中，白发白衣、皮肤苍白、浑身血色的湿漉漉的少女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适时地，漆黑天幕上有闪电划过，留下片刻刺目的光亮，配合着少女身上掺杂血液的浅粉色血水滴落地面，让人不禁心口紧绷。 “啊啊啊——” 属于女性的、刺耳的尖叫声突兀响起，但发出声音的并非从小怕鬼的毛利兰，而是自始至终以成熟知性女作家示人的大岛由纪。 平心而论，少女此时的外形确实有些渗人——前额有一处血肉模糊的重击敲伤，从那伤口处，甚至能看到颅骨的裂口，蔓延而出的血液凝结而成的血痂将银白的发丝污染，显得出一种赤||裸直白的恐怖感。 而少女的身上更是重灾区。 洁白的睡裙被肮脏厚重的血色晕染，靠近腰背的方位，血污几近红黑之色，睡裙的边缘则呈现出破败残缺的模样——那是暮间真澄从河谷底部攀爬而上时留下的痕迹。 除了裙子，裸露在外的皮肤看上去同样惨不忍睹，青紫发黑的淤血遍布关节和皮肤，青、白、红、黑……色调的对比惨烈而又突兀，通过这些伤痕，不难想象在暮间真澄的身上究竟发生了怎样惨烈的事故。 可是少女的神色却无辜而又纯洁，琥珀色的眸子宛若凝固的蜂蜜，散发着诱人无比的甜香。 听到大岛由纪的尖叫，少女歪歪头，甜蜜地笑了起来，那眼神竟比对中林生花更加热情和黏腻： “由纪姐姐很欢迎我嘛，真叫人不好意思～” 一边说着，少女缓步靠近，江户川柯南能清楚地看到暮间真澄并不协调的步伐，和从身后蔓延而开的粉色血迹。 只可惜，别墅大厅里的灯开得太亮，中林生花又揪着“死而复生”的暮间真澄的衣角亦步亦趋，柯南也看不清对方有没有影子。 “你——你别过来！” 看到暮间真澄的瞬间，大岛由纪只觉心跳怦怦，下一刻就要跃出自己的胸膛。 不同于一直坚信是人为作祟的名侦探一家，大岛由纪清楚的知道，在这座别墅周围游荡着一尊邪灵。 邪灵喜好食人魂魄，特别是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她家的一房远房亲戚，就是靠着祭祀邪灵发了大财，只可惜不懂收敛痕迹，在数年后被官方注意到一锅端了。 但她无意间听闻了这个传说，并在机缘巧合下完成祭祀的仪式，从此从默默无闻的应届毕业大学生，一跃成为畅销小说作家。 因而再度面临事业重要节点的时候，她选择了故技重施。 ——是她亲手将那只高浓度氰·化·物溶液喂进昏迷的少女口中。 没人比她更清楚“暮间真澄”是死是活。 就像没人比她们更清楚，四年前失踪的东原玉枝在那个同样风雨交加的夜晚遭遇了什么。 而如今，脉搏和心跳在她手下缓缓停息的女人披着一身潮湿的水汽走到她的跟前，目光黏腻，琥珀色的眸子宛如冷血的蛇类瞳孔，反射出玻璃般的无机质的光。 ——就像是四年前她看到过的，死人的眼睛一般。 就连说话的声音，都裹挟着似有若无的嘶嘶声。 这是从死亡尽头爬起来的，向他们复仇的怪物。 那怪物不急不躁，仿佛已经笃定了他们的结局，装出一副正常人的模样，迎着大岛由纪和大村悠生颤抖惊惧的眼神，眼睛笑眯起： “吓到各位真不好意思，但是，能给我一点时间，指认一下凶手吗？” “将我扔下悬崖的，还有，四年前谋杀了东原玉枝姐姐的凶手。” 6、第 6 章 听到“东原”这个姓氏，就连一旁强装镇定的大村悠生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起来。 不对，暮间真澄怎么会知道那个女人的名字？！ 难不成，那个女人也变成厉鬼前来复仇了吗？ 可是不应该啊！ 无论是针对东原玉枝还是针对暮间真澄，他们在杀死对方之前，皆有按照古书上记载的步骤向“山狐狸”大人进行过供奉。 而四年前，在将东原献祭给神明大人后，他的创业公司一飞冲天，成为同届毕业生中的佼佼者，大岛由纪的小说一书爆红，成为炙手可热的美少女小说作家，就连中途才加入祭祀的田中满，也在毕业后突然继承了远房亲戚留下的修车店，获得一笔十分可观的遗产。 ——毫无疑问，神明大人是存在的，且神明大人接受了“东原玉枝”这份祭品。 无论是大岛由纪、大村悠生还是田中满，在接受了来自命运的馈赠以后，不约而同将自己的幸运归功于“山狐狸”这尊神明。 所以，为什么暮间真澄回来了？ 山狐狸大人不应该咀嚼这个少女的灵魂，嘉奖他们的信仰，再一次施展它伟大的，带给他人强运的能力，助推他们的事业再攀高峰吗？ 大村悠生不理解，但他深知，绝对不能让“暮间真澄”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或许真的是这个臭丫头好运，没有被摔死呢？ 虽然那管高浓度氰·化·物是他亲手调配后递给大岛由纪，也是他再三确定少女断气后才扔下河谷悬崖的。 但是氰·化·物是大岛由纪喂给暮间真澄喝的，尸体是田中满扔下山谷的，就算是暮间真澄为复仇而来，又和他大村悠生有什么关系？ 强行压制下恐惧，看着眼前一身血色，头颅开裂，正死死盯着大岛由纪看的白发幽魂，只有不断重复这些狡辩和诡论，大村悠生才能强压下自己拔腿就跑的冲动，仿佛只要他的意志足够坚决，他参与谋杀暮间真澄这一事实便不复存在一般。 正当这时，天真稚气的男孩声音从湿漉漉的白发少女身后响起： “啊嘞，指认凶手？” 男孩的声音带着十分的好奇，打破别墅大厅里因为暮间真澄出现而越发诡异的氛围。 “柯南——” 毛利兰因为“鬼魂”出现而唰地变白的脸色，在听到江户川柯南的声音后逐渐回血，她担忧地看向男孩，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白裙少女的身边，想要握住少女垂落的手指。 一边伸出手，男孩笑着安抚担忧的女孩：“小兰姐姐没事儿的，暮间姐姐可是好不容易——” “才回来。”三个字还没说出口，江户川柯南就发现，自己和“暮间真澄”手指相触碰的地方，发生了相当不妙的反应—— “暮间真澄”纤长的手指像是气球一般，伴随着江户川柯南作出“握紧”的动作，陷进去了。 感觉自己握住一小袋肉糜的江户川柯南：…… 看到了暮间真澄手指上明显不正常凹陷的众人：…… 没料到这个名叫江户川柯南的小弟弟能给自己来一发神助攻的暮间真澄：.^_^ “抱歉哦，小弟弟，吓到你了吧？” 被男孩无意间捏到手指变形的少女笑意不减，缓缓将自己的手指从江户川柯南的手中抽出，眨眨眼，另一只手将那段仿佛只有皮肉粘连的凹陷挡住： “这其实是个小魔术。” 话音落下，手掌松开之时，凹陷已然恢复成了正常的模样。 放在任何情景下，此番情景都可以被视作是一场别出心裁的魔术表演秀，可唯独，不适合出现在当下。 或是出于正面相对的视角优势，又或是对方故意为之，总之，大岛由纪清楚地看清楚了，暮间真澄手指上的皮肉，从瘫软凹陷到膨胀恢复的全过程，完全不科学的一幕配上暮间真澄“死而复生”的事实，让她第一时间意识到，“魔术”什么，绝对是这个恶鬼的幌子。 可是江户川柯南好像信了。 男孩目光清洌冷静，表情却带着三分憨厚，三分天真，还有四分恰到好处的懵懂无措： “原来是魔术嘛？暮间姐姐是魔术高手呀，难怪能从坠楼事故里成功逃生，简直就和基德一样厉害嘛！” 嘴上这么说着，名为江户川柯南，实为工藤新一的他却和大岛由纪一样清楚，对方的手法，绝对不是简单的魔术。 刚刚接触的那一瞬间，骨肉坍塌下去的手感，和真正的尸体几乎是一模一样。 如果这也是魔术道具的话，未免也太真实了吧？ 但此时的他不可能戳破这一点。 江户川柯南并没有从这个“暮间真澄”的身上感知到任何敌意，而“暮间真澄”坠崖后重新出现在别墅里的秘密也尚未解开，江户川柯南现在要做的，是稳住别墅内众人的情绪，不能让恐慌继续蔓延。 特别是，针对“暮间真澄”此人的。 作为经验丰富的侦探，犯罪者在情绪激动之下造成的后果究竟能惨烈到什么程度，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于是状似无意间提到了那位传奇魔术怪盗基德的名号，果然让毛利兰和毛利小五郎镇定心神： “啊，没错，魔术的手法确实奇妙，基德那小子就算是被人从飞机上扔下去也能成功脱身。” “欸，是这样吗？暮间小姐还有着这样的才能啊……” 被成功说服的名侦探父女俩发出感慨，但江户川柯南不知道的是，大岛由纪等人在将暮间真澄推入悬崖之前，还给对方灌下高浓度的毒物。 精妙的魔术手段能让人从坠崖危机中逃脱，可就算是基德本人，被灌入那种剂量的氰·化·物，也绝对不可能幸存。 大岛由纪感觉自己为“暮间真澄”灌药的手已经止不住地开始颤抖。 特别是当她发现，在场众人之中，除了自己和大村悠生，其他人竟都开始相信江户川柯南的说辞，认为对方可能真的是【人】的时候，那股自“暮间真澄”出现开始，就萦绕在她周身的恐惧几乎要凝固成实体，将她掩埋。 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个怪物，这个死而复生的怪物，在试图混入人群。 只要混入人群，不明所以的其他人、属于人类的秩序和法律都会庇护怪物，怪物伪装成人类，就不再是极少数的异端。 可怪物真的会变成人类吗？ 女人褐色的瞳孔已然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压力而变得溃散，但在暮间真澄看向她的时候，看到少女嘴角那抹弧度始终不变的笑容，从尾椎位置蔓延而上的寒意却让女人瞬间清醒，并突然想明白了一切。 怪物会伪装成人类，可怪物始终不会是人类，怪物自始至终都是为复仇而来。 然而，和恐怖电影中血腥残暴的鬼怪有所不同，这是只狡猾的恶鬼，它并不想简单使用恶鬼的权能，轻易夺走她的生命，而是更狡猾的，将她置于被玩弄的猎物之列，尽情享用着来自她的恐惧。 ——它想要的，是自己，大村和田中三人，褪去成功人士的耀眼外衣，在它的恐吓下，惶惶不可终日，像是最底层、最失败的那些蛆虫一般扭动着身子在惊恐中死去。 “大岛小姐这是怎么了？” 那怪物看到她，还做出一副关心担忧的模样，琥珀色的眸子里却不带任何笑意，冰冷地反射出她的影子：“你不会是被我那句‘指认凶手’给吓到了吧？” 经由她这么一提醒，捏着女孩衣角护卫般跟在暮间真澄身边的中林生花小动物般抬起头，灵动的眸中透出机警和愤恨： “真澄，是谁伤害了你？你一定看清楚了他的样子对不对？你说出来，我一定、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哦对对对，暮间小姐可是受害者，她的证词无疑具有最高可信度。” 毛利小五郎也连连点头，单论身形，身为前刑警的毛利小五郎无疑是众人中看起来最具有威慑性的一个，听到暮间真澄谈及破案，自认为专业对口的他当即走上前来，而伴随毛利小五郎的靠近，大岛由纪和大村悠生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心虚的表现溢于言表。 暮间真澄就喜欢他们这一点。 心虚胆小、怯弱阴狠，这样的人会因为利诱犯下杀人的罪孽，却也会因为恐惧而失去分寸。 和真正的侦探相比，暮间真澄既不怎么懂得毒物药理学知识，也不太会琢磨杀人机关的设计，就连调查取证也是加持【敛息b】以后才了解的边角料知识，她能利用的，唯有人心。 于是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岛由纪，在二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中，幸存者少女的手，却分毫不差地指向了女人身后的大村悠生： “是大村先生哦，将我推下悬崖的、四年前谋杀了东原玉枝的，都是大村先生。” 社会上的死亡和现实中的死亡，作为谋夺他人性命的有罪之人，总得选一个才公平，对吧？ 指认大村悠生为推自己下楼的罪魁祸首的白发少女，背对着众人，双眸死死盯着大岛由纪。 漂亮的眸子中终于带上了一抹真正的笑，但大岛由纪知道，对方真正的意思其实是： “别急，下一个，就轮到你啦。” 7、第 7 章 有什么是比死亡更让人恐惧的？ 那必然是等待死亡缓慢降临的过程。 逃，必须得逃，她必须离这个恶鬼远远的！ 看到暮间真澄眼中笑意的瞬间，这个想法就出现在了大岛由纪的脑海中，纤细的神经承受不住长时间的紧绷，骤然断裂，大岛由纪的理智也随之清空。 “怎么可能！暮间小姐，昨天晚上你发生坠楼事故的时候，我可是和毛利先生一家，中林小姐、西野小姐一起待在客厅里面，至于东原玉枝是谁？我不认识这个人。” 被指控为凶手的大村悠生心脏嘭嘭直跳，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就连四年前，作为旅行伙伴的东原玉枝无故失踪，自己和大岛等人接受警察例行询问的时候，他的心脏都没有跳的这么快过。 毕竟，眼前的“暮间真澄”不出意外的话真的是恶鬼返魂，还是被他们害死的受害者返魂复仇。 该死，这个国家每年发生好几万起非自然死亡案件，为什么只有他们这么倒霉，遇到了这档子事儿。 可他确实没说错，投毒的是大岛由纪，无论是安眠药还是氰·化·物，都是大岛由纪这个三人中唯一的女性去做的。 抛尸的是田中满，四年前，东原玉枝的死亡是他一手促成，因而四年后再次犯案，他要求大岛由纪和田中满交出他们的投名状，“暮间真澄”的死可是和他一分钱关系都没有。 强装镇定自己说服自己，这才保持着一副不露怯的样子，盯着众人犀利的目光，大村悠生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会不会是暮间小姐看错了？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推暮间小姐下楼的凶手，侦探，毛利大侦探，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有时间上的不在场证明！” 说着，大村还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毛利小五郎一家，也因此，男人完全忽视了自己说出“完全不认识东原玉枝”时，西野百合那扭曲的神色。 “是这样的。” 毛利小五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虽然暮间真澄作为第一受害人的指控显得很有效力，但暮间真澄坠楼的时候，大村可是和他们一起在楼下： “昨天晚上的那个时间点，大村先生一直在一楼和我们聊天，中途并没有出去过。” “这样啊。” 被反驳的暮间真澄却一点也不显得慌乱，少女歪歪头：“大岛姐姐以为呢？凶案主谋不是大村先生的话，还能是谁呢？” “是你？还是田中先生？” “主谋”两个字，宛若佛寺钟声将大岛由纪从惊慌中唤醒。 没错，主谋。 虽然是她将氰·化·物毒剂灌给暮间真澄，可是通过读书同好会挑选猎物也好，策划针对暮间真澄的谋杀计划也罢，都是大村那家伙一手筹谋的。 要论及主谋的话，必然是大村悠生！ 而且暮间真澄这个恶鬼还认识东原玉枝，东原玉枝可是大岛悠生退下楼摔死后，那家伙才胁迫她和田中对暮间真澄犯下不可饶恕之罪的罪魁祸首。 如果没有大村悠生，她根本不可能被暮间真澄这只恶鬼缠上！ 霎时间，大岛由纪忘记了献祭仪式最开始是由自己提供这一事实，也忘记了在置暮间真澄于死地时，自己同样颤抖着的手并不是因为恐惧和胆怯，而是即将获得利益的激动和兴奋。 她只知道一件事。 ——大村悠生是主谋，就算是要复仇，也应该是大村悠生比她更需要付出代价！ “没错！”思绪瞬间通畅，女人立刻就作出了决定。 就在大村悠生还在试图为自己辩解的时候，大岛由纪突然大声喊道： “无论是谋害东原玉枝还是谋害暮间小姐都是大村一手策划的，我有证据！” 像她这样的人，怎么会真心信任其他人呢？ 因而无论是四年前还是昨日，大岛由纪都小心保留着能制衡其他同谋的证据。 “大岛你……” 大村悠生愕然扭头，看到的就是女人因为惊慌而汗水淋漓的面庞，和仿佛瞅准了希望一般，狠厉而专注的眼神。 就像是走投无路的赌徒。 疯了，绝对是疯了！ 可和大岛由纪是一类人的大村也知道，大岛由纪说的必然是真的，这个女人手上确实有证据。 男人的目光同样变得凶戾。 面对“暮间真澄”这个鬼怪的时候，他虚以委蛇蒙骗欺诈，对于大岛由纪可不用。 这个女人不能留着！ 男人弯腰就要去捞放在桌面上的水果刀。 但有人的动作比他更快，众人的目光聚焦于他们三人身上，大村稍有动作就被发现，当即，毛利小五郎侧身一个肘击打在大村悠生的后背，让男人失去平衡前倾的同时，江户川柯南也凭借身高优势抢先一步拿到刀具，将其藏到了自己身后。 大村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大岛由纪，女人又惊又怒，对他们这种迷信之人而言，生前被恶鬼缠身遭到业报固然可怕，可死后灵魂得不到安息，日夜被鬼物奴隶才是真正的地狱。 “大村悠生！你敢做不敢认吗？！” 声音变得尖锐而凄厉，大岛由纪愤恨无比： “没错，献祭仪式的情报是我讲给你听的，可把东原玉枝推下楼梯摔死的是你自己，怎么？这次把黑锅推给我和田中了，就当你真是个清清白白的好人了？” “我告诉你，大村悠生，四年前我们商议计划时的录音，三天前商议谋杀方式时候的留言，还有那只可以被当做证物的由你亲手交给我的玻璃管，我可全都留着，我死了也要拖你下地狱！” 一时间，从大岛由纪的口中，说出大量关键信息，就连江户川柯南都陷入懵逼。 等等，犯罪嫌疑人的心理防线这就被攻破了？ 三人联合作案，难怪现场清理的那么干净。 如果大岛、大村和田中相互替对方做了伪证的话，之前的不在场证明也需要全部推倒重来。 还有四年前，“暮间真澄”口中那个已经死亡的受害人东原玉枝，“暮间真澄”是怎么知道“东原玉枝”的存在的？ 而且，听他们的意思，如果不是他和毛利大叔，小兰姐姐误入别墅，三个谋杀案嫌疑人和三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待在一座荒僻别墅……江户川柯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想到这儿，男孩本就不自觉严肃了起来的表情越发慎重，不经意抬头想要再询问些案件相关的情况，就看到了“暮间真澄”勾起的唇角和漠然无比的眼神。 以鼻梁为分界点，有着一张相当优秀面容的女孩上半部分面孔和下半部分面孔完全呈现出了两种情绪。 显得诡异而又割裂。 她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狗咬狗一般荒诞闹剧的发生，仿佛很早之前就已经预见了这一幕的出现，所言所行，只是等待这一刻“必然”的发生。 眼前之人，真的是他印象中那位虽然不怎么擅长于人交流，但笑起来温和又内敛的暮间小姐吗？ 江户川柯南忍不住再生怀疑。 暮间真澄此时也将视线从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弹幕上移开。 【笑死，现在知道后悔了，下手害真澄的时候应该很兴奋吧？（磨刀.jpg）】 【还不是欺软怕硬？如果暮间小姐的气势没有这么足的话，大岛由纪也不会那么容易破防（ps.有一说一暮间小姐刚刚真的超级吓人，上一个这么吓到我的，还是我们星球遭星核猎手那次：）】 【三人联合作案，想要简单揭露真相确实不容易，能想到从击破心理防线开始，也算是主播的巧思了（送花花）】 【真澄老婆加快进度！我要看痛苦流涕跪地忏悔！】 【我不一样，我就喜欢这些家伙在暮间小姐的恐吓下瑟瑟发抖的样子，桀桀桀桀！】 经过十多个小时的直播，暮间真澄获得的人气值，累积已经达到了接近五万，而伴随着大岛由纪和大村悠生的相互指责，过去不堪的往事宛如倒豆子般出现，人气值还将迎来一波疯涨。 只是为了修复喉咙部位的损伤，暮间真澄曾一次性清空当时余额上的全部人气值，如今在账面上的人气值，也不过两万左右。 两万的人气值，兑换成现实中的购买比例的话，也不过四千日元，更别说暮间真澄还需要为自己倒计时状态的生命值续费，购买剩余的喉咙生机修复服务……全都是大笔开销。 两万，可远远不够啊~ 于是少女目光漠然扫过已经伏案认罪的大岛由纪和大村悠生，投向了二楼的位置： “田中先生呢？在自己的房间里吗？” 是了，按照大岛由纪的供述，参与谋害暮间真澄的还有田中满。 瞬间，田中满先前的异样反应也尽数变得合理了起来。 信奉邪·教鬼神的他，怎么可能不害怕诡异出现的向自己复仇的恶鬼呢？ “田中应该还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我去把他带下来！” 绑好有行凶倾向的大村悠生，大岛由纪的武力值又完全被女儿毛利兰碾压，明明是个侦探，但这次好像完全没能派得上用处的毛利小五郎终于找到事儿干，当即就要上楼把田中满的行动也限制住，防止这家伙发现情况不妙暗中逃跑。 看着毛利小五郎兴冲冲的背影，暮间真澄起身也要跟上去，却被那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抢先了一步。 名叫江户川柯南的孩子似乎是察觉到了暮间真澄的打量，回过头，咧出一个大大的笑来：“暮间小姐，我们一起上去吧！” 坦坦荡荡，看起来是个干净到了极点的好孩子。 白发少女抿唇一笑，似乎又恢复到了江户川柯南印象中，那恬淡但存在感薄弱的模样：“好啊。” 而等到稍有耽搁的两人抵达二楼田中满所在的房间的时候，男人也恰好在毛利小五郎的拍门声中将门打开。 或许是临近河谷的缘故，度假别墅的隔音条件可以说是做的非常不错，加上又有暴雨声的掩护，滞留在房间中封闭自己的田中满并没有留意到一楼大厅发生的骚乱。 于是，听到毛利小五郎的声音，确定外面是真人后，田中满打开房门，毫无防备的看到了站在毛利小五郎身后的白发少女。 发丝呈现出漂亮的白色，色泽干净的宛若冬日纯净的初雪，这般干净到极致的色泽，也映衬的那几乎要将少女整个颅骨劈开的巨大伤口格外醒目。 而白色发丝下的，是一张田中满熟悉的不能更熟悉的美丽面孔。 五官精致，杏眼微垂，琥珀眼眸漠然无情，泛白的唇角犹带似有若无的笑意，配合着少女右眼眼尾那颗棕色泪痣，当那双眸子看向他的时候，田中满只觉阴暗晦涩、宛如海啸般的庞大恶意向自己涌来。 毫无疑问，门外的人有暮间真澄。 亲手被他抛尸河谷的少女，含恨而死，如今亡魂肯定是为了复仇而来！ 四目相对间，田中满整个人都陷入无比的恐慌。 惶恐的后退，惶恐的发不出声音，惶恐的想要不惜一切代价远离披着少女外衣的恶鬼。 “不、不要靠近我！！！” 语无伦次的声音从高个儿男人口中颤抖着说出，江户川柯南眉头一皱，想要去向过度惊慌的男人解释解释。 可他往前一走，也就为暮间真澄空出了空间， 少女于是跟着上前一步，将垂落的发丝挽回耳后，状似无意间，伸手将贴着黄色符纸的卧室门直接推开。 对暮间真澄来说，这确实只是一小步。 但在田中满的眼中，少女的行动赫然代表着恶鬼即将发动攻击。 后退，必须后退，远离这个恶鬼！ 惊慌的男人忙不迭转身就要逃走，哪儿还记得顾及后方就是曾让他无比恐惧的血色窗户？慌张间，抬手就要推开。 但意外的是，男人的手只是稍稍感知到了阻力，随即，整面血色玻璃轰然倒塌，而体型壮硕的男人，也在连带着的推力惯性下，跌跌撞撞向着窗台撞去。 “危险！” 江户川柯南瞳孔缩紧，立刻就意识到了危险。 但一切发生的太快，田中满远离“恶鬼”的情绪又太过坚决，几乎只是在片刻之间，男人的身体就翻阅阳台护栏，直直向着楼下坠去。 而楼下，就是深达七十三米的河谷。 田中满，坠崖了。 来不及救人的江户川柯南有一瞬间的怔愣，可也只有一瞬间，反应过来的他立即就要跑去窗台，却被身后的少女抬手抱住。 “小弟弟，小心。” 揽住男孩的暮间真澄同样将目光投向布满玻璃碎屑的窗台方向，可在她的视野里，不止有大雨漂泊的夜景，还有半透明直播弹幕上，一波接着一波海浪般奔涌而过的弹幕。 【这叫什么？这叫什么？！这就是一报还一报！】 【复仇之火熊熊燃烧，果然痛快，主播很有我们泯灭帮的气质哦~】 【楼上的滚球，泯灭帮别来沾边！我们主播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公道，她是这么的无辜，善良、单纯，她能有什么错呢？（睁眼说瞎话.jpg）】 【谁说不是呢？这才是大快人心的结局吧，主播可没对田中满做任何事情，这个家伙明明就是死于自己内心的恐惧。】 目光在其中一条弹幕上稍作停留，少女收回拦住江户川柯南的手臂，声音在男孩的耳边轻轻响起，间杂着潮湿微冷的气流。 那声音极轻极轻，伴着嘈杂的雨声，叫人有些听不真切。 她说： “你看，好可怜啊。” 8、第 8 章 女孩的声音实在是轻微到了极点，轻盈到宛若飘落的一片雪花，带着沁人心脾般的凉意。 也不知是不是这种心理影响到了他的感知，少女明明是在他耳后说的话，白皙到过分的手臂揽住他的肩膀，以防这个冒冒失失的小弟弟一脚踩到破碎一地的玻璃碎片弄伤自己。 可无论是近在耳边的呼吸也好，耷拉在肩膀上的胳膊也罢，都带着一种奇特，冰冷，细腻却又柔软的凉。 像是蜿蜒爬过的柔软而冰冷的白蛇。 可侧目望去，少女的眼神却清凉通透，望向破碎窗口的眼神虽然冷漠，但考虑到她受害人的身份，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无论怎么样，田中满会坠入山崖这件事，绝对和这个“暮间真澄”脱不了关系！ 她是暮间小姐吗？ 她是真正的人类吗？ 身后，同样目睹了田中满跳楼的毛利小五郎也已经匆忙穿好防止污染现场的鞋套冲入房内，楼下的众人似乎也发现田中满坠楼，传出匆忙的动静。 一片混乱于哗然声中，身体虽然是小孩，但智慧远超绝大多数成年人的男孩镜片微微反光，在那短暂的十多秒内，思考的范围从普通人的常规犯罪拓展到异能力者的超常犯罪，却又在复盘整个案件的始末后，重新回到常规犯罪的领域之内。 ——自暮间小姐露面之后，田中三人的行为虽然有些过激，但并非不能理解，起码除了暮间真澄本人的出现外，江户川柯南并未在其中发现任何超凡因素。 至于“死去”的暮间真澄为何能重新出现？ 切不提“死去”这一事实的真实性，单就江户川柯南接触比较频繁的“易容术”，就足以叫人改头换面到和真人一模一样。 所以。 “暮间姐姐真的是他们所说的‘鬼魂’吗？” 男孩天然而好奇的声音在混杂的环境音中传入暮间真澄的耳中，也引起了来到二楼查看情况的其他人的注意。 听到男孩疑问的少女歪歪头，看向身边这个表现格外冷静机敏的小孩子，竟不自觉也拿出了和同龄人交谈时的对等模样。 她勾勾唇角，眼神含笑，声音依旧是那副沙哑飘渺的轻飘飘姿态，却因染上主人的情绪显出几分格外的动听。 “不是哦。” 不，那并不是错觉。 伴随着话语的缓缓说出，少女沙哑的嗓音竟真的变得丝滑了起来，仿佛融入恐怖片音效中也毫无违和感的嗓音只是她的刻意伪装。 在这种奇特的音变效果中，满身狼狈，目光却清亮到仿佛在发光的少女环顾四周，说出早已准备好的台词： “我可不是亡灵，被人谋杀也好，死而复生也罢，都只是我作为侦探设下的一个圈套而已。” “侦探破案的小把戏而已，大家能理解的，对吧？” 少女的声音终于恢复成昨日他们听过的柔软而清亮的本色，再度听到这个声音，姗姗来迟的众人恍惚间竟有些分不清这一日间发生的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一场梦境。 但只要看到那个半蹲在地上，衣裙带血，眼角含笑的少女，恍惚之情便会瞬间褪去，然后转为十足的震惊。 ——暮间小姐原来也是侦探？！ 为破案以身入局什么的，真的不是侦探小说里面才会出现的手段吗？！ · 伴随着最后一名犯罪嫌疑人的意外坠崖，这场牵扯了东原玉枝和暮间真澄两个人，时间跨度长达四年之久的谋杀案告一段落。 有田中满的死亡杀鸡儆猴在前，大村悠生和大岛由纪也是前所未有的安分，看向暮间真澄的眼神也越发不安和恐惧。 毫无疑问，这两人坚信着田中满的死亡乃是这个死而复生的暮间真澄一手操控。 凌晨刚过，笼罩山间接连不断的雨势竟就从暴雨慢慢转小，被恶劣天气影响的信号也得以恢复，毛利一行人第一时间拨打了报警电话。 不得不说，虽然暮间真澄所生活的这个世界居民的非自然死亡率高的离谱，但这并非是因为警方的腐败无能，恰恰相反，这个世界的警察出乎意外的正直，出警的速度也相当惊人。 得到警方最快能在三小时内赶到别墅的消息以后，一行人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番。 考虑到自身“已死亡”的特殊情况，暮间真澄谢绝了中林生花要和自己黏在一起的建议，以换洗衣物为借口，光明正大返回了那间属于自己的房间。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有机会仔细复盘自己的第一场游戏直播。 在这场体验【侦探】职业的直播中，暮间真澄一共直播近20个小时，累积人气值11万，其中五万被她拿去修复喉咙，恢复声音，账面上就只剩下6万的人气值。 而按照游戏直播系统的兑换比例，1弹幕=10人气值=1分钟生命倒计时，刨除每日续命必须的14400人气值，暮间真澄能支配的余额属实不多。 可就算是这不多的人气值，也被狡猾的游戏策划给盯上了。 【……新职业卡池开始后，玩家里可以随机在技能卡池中抽取技能，而技能卡的效果，想必通过这次职业体验，您应该已经感受到了吧。】 【但是很遗憾，这些技能卡和职业绑定，原则上来讲，职业刷新后，技能卡也会消失——当然，持有技能卡的时间内，您学到的一切内容都归您自己所有。】 打定推销的主意，系统的声音温柔而真诚，暮间真澄甚至相信，如果自己的人气值余额后面再多上几个零，系统甚至能用这干巴巴的电子音挤出“谄媚”的作态来。 啧啧啧，果然是“拥有人气值就能拥有一切”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 站在洗浴室里，少女小心翼翼的避开颅顶的伤口清理发丝上的血迹，一边听着系统的推销。 【但本游戏向来以满足玩家的诉求为服务原则，因而只要您想，也可以选择在职业体验结束后，花费一定的游戏代币购买技能卡的永久体验权限。】 系统对暮间真澄的嫌弃浑然不知，仍旧尽职尽责的宣传着： 【您抽中的技能卡为[敛息（大师）b][体术（熟练）c]，前者价值5万人气值，后者价值1万人气值，总共只需要6万人气值，这两个技能就能带回家啦！^w^】 好家伙，这是要把她的余额全部薅光啊。 闻言，已经换好衣服，擦拭湿润发丝的暮间真澄都不由得停顿了片刻，精致的小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 系统的技能卡确实很有用，不然凭借她先前堪称运动白痴的身体技巧，绝对无法完成攀爬山崖、潜入别墅、避过田中满的感知用玻璃刀划开窗户边框等一系列操作。 但现在的人气值对她而言尤其珍贵，在扮演职业完全随机的情况下，她自己都不确定下一场直播还能收获多少人气值。 万一人气值不能及时充值生命值，她可就真的凉凉了。 但想要呈现出优秀的直播内容，她手中的底牌是越多越好。 要用有限的人气值尽可能多的从系统手上薅羊毛……技能什么的，能自己学，就没必要花人气值买嘛！ 现在还是另一个问题比较关键。 “先不提那个，系统君，我想在他人面前伪装出活人的样子，包括但不限于伪造脉搏、体温、心跳、修复体外明显的伤痕以及瞒过现代科技手段下的体检测试，你能做到吗？” 【可以做到，修复体外伤痕只需五千人气值，伪装生者体征价格与生命值续费等同，按分钟收费。】 这个价格倒是比暮间真澄预想中的要便宜。 于是少女懒散的仰躺在床上，避过系统推销技能卡的话题，悠悠然吩咐道： “那就帮我把体外伤痕全部修复，并在我会和他人进行□□接触的情况下，自动开启伪装生者体征的服务。” “嗯，记住，是在和他人有□□接触的情况下哦，其他时间，除非有我的特别要求，不然一分钟也不要开启。” 系统：…… 它怎么觉得玩家小姐对自己这幅半死不活的身体还挺满意？ 系统不太理解，但还是老老实实为暮间真澄开启了服务。 于是再度从房间中出来的时候，换好备用衣物的暮间真澄又恢复成了刚到别墅时内敛含蓄的模样。 看到这个样子的暮间真澄，别墅中的众人，除了心大的毛利小五郎，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松了口气。 嗯，伤口全部都恢复了，看来暮间小姐之前真的是画了易容特效装伪造成了坠崖死亡的效果。 这易容术，实在是太厉害了！ 等待不多时，别墅外就传来警笛的鸣响，听到这象征着现代社会纪律与法治的声音，就连已经是个死人的暮间真澄都不由得放缓了心弦。 这趟曲折离奇的读书会之旅可算是结束了：） 然而，打开门看到从警车上下来的人的瞬间，白发少女脸上轻松的表情微微一僵。 等等，那个冲在最前方，有着偏分刘海的黑发青年，不是不久前通过话的研二哥又是谁？ 跟在萩原研二身边，有着一头黑色天然卷的墨镜青年也是分外眼熟。 看到急匆匆而来的男人的瞬间，暮间真澄脑海里闪过的第一念头就是。 ——直播关早了，她错过了薅一波人气值的机会。 9、第 9 章 虽然心中有些遗憾，但考虑到直播的节奏问题，暮间真澄放弃了开启直播的打算，转而选择录播。 嗯，不愧是只存在于幻想轻小说中的金手指——“系统”，还真是什么都能做到呢！ 对系统吩咐完操作指令，一脸焦急之色的黑发偏分刘海青年也已经快步走到了白发少女的身前。 和身高标标准准一米七的暮间真澄相比，黑发青年要高大半个头，约莫在一米九上下，而就像是暮间真澄刚刚感慨的那样，黑发青年有着一张完全不输给电影明星的俊美面孔，只可惜，此时，这张本应柔和雅致的面孔满满都是焦急之色。 “暮间真澄——” 伴随巡视打量少女全身视线的，是青年有些控制不住语气的声音，可以看出，萩原研二确实是被暮间真澄这次遇到的意外给吓到了。 但青年本性温柔，发现暮间真澄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并没有出现明显的伤痕后，带着些严厉的语气戛然而止，恢复成了一贯平和温柔的语气： “不是叫你等我们来了再行动吗？对方很大可能是团队作案，只有你和小生花两个人，遇到危险怎么办？” “抱歉啦，研二哥，当时的情况比较紧急嘛。” 暮间真澄抿抿唇角，露出一个略显抱歉的笑来，见萩原研二眉头微皱的弧度依旧没有放松下来，她熟练地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而且，也不是只有我和小花啦，名侦探毛利小五郎一家也在别墅里，正是有他们兜底，我才敢行动的呀，放任凶手自由活动，万一大家被各个击破就更不妙了。” “当断则断，在适当的时候，抓住时机‘踩下油门’，这不是研二哥你和我说过的吗？” 被少女用自己的话反驳回去的萩原研二：…… “萩，我就说吧，暮间她一贯慎重，不会莽撞对敌的。”和萩原研二相比，松田阵平的步伐就要轻松缓慢上许多。 和萩原研二一样，松田阵平也是连夜从东京赶到轻井泽，恰好在山下碰到接到报警的当地警方，这才跟着对方的队伍一起上山。 一宿没睡的青年懒散地打着哈欠，语调虽然轻松，却也同样是在打量了暮间真澄一番，发现对方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势后，方才松了口气，开始环顾四周，和熟悉的一家人对上了视线。 “哟，毛利侦探，柯南，还有毛利小姐，好巧，就连在轻井泽的案发现场都能遇到你们，可惜这一次目暮警官没有一起来。” “哈哈哈，确实好巧，松田警官。” 看到熟悉的黑卷毛警官，毛利小五郎也颇为不自在地干笑了两声，心底同样小声嘀咕，为何都出来旅行了，还能碰到东京警视厅的警官。 江户川柯南浑然不觉尴尬，见萩原研二和暮间真澄正在聊天，男孩悄摸摸溜到了松田阵平的身边，扯扯黑发警官的衣袖，好奇地询问： “原来暮间小姐是松田哥哥认识的人吗？” “唔，小侦探，你是想向我打听暮间的情报？” 避过忙碌进行现场取证的当地警察，见萩还在向暮间打听之前发生的事情，松田阵平索性拉着一脸好奇之色的江户川柯南来到了别墅旁的悬崖附近。 此时，伴随着暴雨的停歇，山间雨雾缓缓散开，在夏日早间的晨色中，河谷间的湍流奔涌向前，没入轻井泽茂密葱郁的林间，显出一种蛮荒而野性的自然之美。 只可惜，横陈在这般美景边缘的，赫然是一具坠崖而亡的尸体，从松田阵平和江户川柯南所在的角度望去，能依稀看到田中满已经死亡的遗骸。 “是这样的，因为暮间姐姐昨天晚上指认凶手之后，超级帅气地说，自己也是一个侦探。” 松田阵平如今就职于警视厅搜查一课的暴力刑事案件组，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因为东京和米花町高居不下的犯罪率，两人打过不少交道，也对对方的能力有初步的了解。 在江户川柯南的认知里，松田阵平是一个观察力和推理能力都极为出色的警察，他甚至怀疑，对方已经发现自己麻醉毛利大叔后代替对方进行破案的真相，因而才总是调侃性地叫自己“小侦探”。 只不过松田阵平并没有戳破的意思，江户川柯南也就和对方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且江户川柯南可以肯定的是，松田阵平虽然看起来行事作风不羁了些，但绝对是个认真负责，极具正义感的好警察，故而他很想知道松田阵平对暮间真澄的看法。 毕竟数小时前，田中满惊惧坠楼之后，少女落入他耳中的那声嘲弄而冷漠的“好可怜”，让江户川柯南十分在意，难以忘怀。 作为侦探，如果用推理将犯罪嫌疑人逼到绝境，那么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谋杀”？ ——这是在经历某一起凶杀案后江户川柯南作为一名侦探的觉悟，并决心要在将来作为自己的底线贯彻下去。 毕竟，侦探和罪犯，就像是同一个世界里的光面和暗面，既截然不同，又密不可分，在文学作品中，有些小说家将其称为“侦探和案件之间相互吸引”，可在另一些小说中，也将其描述为“屠龙者终成恶龙”。 江户川柯南自然不会将自己的觉悟强加到别人的身上，可暮间真澄的状态让他感到了一种摇摇欲坠无法忽视的危险感。 田中满卧室的玻璃碎得是不是太快了？小兰第一次看到暮间小姐的时候，遗留在悬崖边缘的染血裙边是真的吗？暮间小姐又是如何从大村三人的谋害中顺利脱身的？ 这起案件中，存在疑点的地方还有很多，且都和暮间真澄相关，因此，江户川柯南觉得自己有必要对暮间小姐多一些了解。 “侦探啊……小暮间还有这样一个副业吗？”听到江户川柯南的描述，松田阵平露出颇感意外的神情： “明明我和萩劝她考警校的时候，这丫头从来都是果断拒绝的，不过她的话……当侦探也不错。” “嗯？”男孩露出求知的眼神，那副专注认真的模样让松田阵平有些好笑： “放心吧，暮间不会是坏人的，我和萩从她小学的时候就认识她了，那家伙虽说有些胆小，内向，不喜欢和人交流，但无疑是个善良且有正义感的好孩子。” “胆小还有……不喜欢和人交流？” 听到松田阵平的描述，又回想起昨晚少女裹挟着一身水汽，身上滴滴答答流下血水，对着大村和大岛露出惨白微笑的模样，江户川柯南不由陷入了沉默之中。 等等，他们说的真的是一个人吗？ 或许他看到的“暮间真澄”其实是基德易容伪装的？ 柯南不懂，但大为震撼，衡量一番松田阵平可能存在的亲友滤镜有多厚以后，江户川柯南放弃了从男人口中打探情报的计划。 而等两人重新回到别墅的时候，萩原研二的碎碎念还在继续，似乎是因为暮间真澄用自己的血涂满窗户的举动被搜查人员上报给了当地的长官，而后被萩原研二听到。 “萩原警官很在意暮间姐姐呢。” 江户川柯南做出中肯的评论，但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暮间真澄面对萩原研二的碎碎念一脸诚恳的反思，和昨夜那副危险而诡异的模样大相径庭。 “因为是认识了七年，总是让人操心的妹妹嘛。”松田阵平见怪不怪，耸耸肩，笑着走上前去添油加醋： “我听柯南说，小暮间昨晚可是作为侦探大秀了一场，不过我觉得，还是考警校更有前途……” “小真澄有考警校的打算吗？” 见萩原研二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暮间真澄也轻轻松了口气。 · 面对警察，被暮间真澄吓破胆的大村悠生和大岛由纪展现出了堪称热情的态度，加上两个人都想出卖对方来获取减刑的机会，几乎是将两起案件的始末倒豆子一般全部都说了出来。 做笔录的警官大概也从未遇到过这么热情配合的嫌疑人，笔尖和笔录本摩擦得飞快，记录下掺杂着“山狐狸”志怪传说的笔录。 做笔录的警官是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察，也是轻井泽本地人，虽然大村和大岛的供词听起来像是志怪小说，但对二十年前那起案件有所耳闻的他倒是没将两人当成什么精神病，只是感慨等一会儿这份笔录大概要和卷宗一起，转交给传说中的特殊部门【窗】了。 但当大岛由纪表示，自己给暮间真澄灌下高浓度□□，并亲手确定对方停止呼吸以后，老警察不淡定了。 “等等，大岛女士，你确定暮间小姐在你手下停止呼吸？” 老警察看看大岛由纪，又看看别墅门口那个和东京来的萩原警官交谈甚欢的少女，笔尖顿住，感觉后背有点发凉。 “我知道！”谨慎小猫般留在客厅，虎视眈眈看着大岛由纪和大村悠生两人的中林生花适时补充： “真澄用了魔术，她的魔术手法可是连名侦探毛利小五郎都啧啧称奇！喝下氰·化·物应该是一种视觉幻术，停止呼吸是假死魔术中常用的屏息手段，从悬崖逃生则是和那个怪盗基德常用的逃跑手法类似！” 虽然在中林生花的印象里，暮间真澄对魔术手法一窍不通，但不妨碍她在这个时候信口开河，先帮幼驯染把不合理的地方掩盖住。 “没错。” 让中林生花感到意外的是，同样留在别墅中的西野百合也发声声援，有着一头红棕色齐腰长发的知性美人抿着唇，眼神暗含忧伤： “而暮间小姐之所以会提前做好准备，是因为我的委托。” “欸？” 一句话吸引老警官、中林生花、大村悠生、大岛由纪和刚刚进入别墅的江户川柯南的全部注意力。 西野百合抬起眸子，为暮间真澄的“侦探”身份补上最后一块拼图： “很抱歉隐瞒了大家这个秘密——关于我，其实是四年前死去的东原玉枝亲妹妹这件事。” “嗯？！！” 老警官的笔都差点没握住，但好在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警员，他受过专业训练，只是略显诧异地和众人一起侧目望向红棕发女人，便见她一脸肃穆之意，缓缓道来自己所知道的情况： “小学的时候，因为父亲和母亲离婚，我和玉枝一个跟着母亲，改名西野，一个跟着父亲，继续姓东原，四年前姐姐失踪，虽然当时的调查结果是自杀，但姐姐明明前一周还在和我说，要把喜欢的男生带给父亲过目——这样一个对生活充满希望的人，怎么会自杀呢？” “而因为姐姐的去世，属于姐姐的继承权也就顺位到了我的身上，通过替姐姐打理财产的代理人，我找到了大村悠生和大岛由纪，在网络上对无意间认识的侦探——暮间真澄小姐下达了任务委托，是这样没错吧，中林小姐。” 黑棕色瞳孔微微转动，西野百合的目光飘落到中林生花的身上，让少女顷刻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这样的。”中林生花轻轻颔首。 虽然不知道真澄为什么要说自己是一个“侦探”，她明明最讨厌和那些犯罪者打交道，但作为幼驯染，中林生花自然无条件站在暮间真澄的这一边，为她完善“侦探”的人设。 “东原……西野……” 路过客厅的毛利兰喃喃着这两个姓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惊讶道：“难道是那个‘东原集团’？手下有好几个大型连锁百货和电影公司的东原实业……” “就是那个‘东原’。” 西野百合肯定了毛利兰的说法，背脊微微挺直，知性柔和的气场伴随着仪态的变化慢慢淡去，转而变成了一种锋利张扬的威势，当那双眼睛扫视到被手铐铐住的大村悠生和大岛由纪的时候，女人嗤笑道： “某些人能一书成名，创业成功，继承遗产，并非什么妖怪‘山狐狸’的庇佑，而是因为姐姐在背后默默帮忙，新书宣传的第一笔费用、公司起步拉到的第一笔投资……我正是从姐姐曾经的账目上，找到了你们存在的痕迹。”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明眷顾于你们，那个神明也是我那心软、愚蠢、善良、错将豺狼当良人的姐姐。” 女人的声音已经尽力克制，但周围的众人无一不从她的身上，感受到莫大的悲哀和怨恨： “放心，我已经请到了全国最好的律师团队，会让你们在监狱里待到下地狱去的！” · 【所以，玩家早就预料到了西野百合会帮你补上这最后一块拼图吗？】 客厅的上方，担当着录像重任的隐形飞行浮游单位将西野百合的表现尽数上传到系统的资料库，作为星际和平公司创造出来的无机生命程序，系统不太能理解西野百合的行为。 “不能说是预料吧。” 正对萩原研二讲述着昨晚经历，编造破案思路的暮间真澄一心二用，琥珀般的眸子划过别墅客厅的方位，纤长的婕羽覆下浅淡的阴影，掩盖其中翻涌的情绪： “只是有九成把握能确定，为了查明在意之人的死亡真相甘愿以身犯险的西野小姐，会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好人。” “好人和好人，互相帮助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 自诩好人的暮间真澄理直气壮。 10、第 10 章 现场的搜证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河谷悬崖的坡度实在太大，田中满的尸体也就无法回收。 ——当然，上述是警方给出的明面上的理由。 虽然西野百合表示，大村、大岛和田中三人赐福般的幸运来自姐姐东原玉枝的暗中资助，但或许是二十年前的那起案件给当地警方留下了心理阴影，直至暮间真澄等人做完笔录离开别墅区域，警方一直没有派遣警员下去。 是在等着那个“特殊部门”的专业人员吗？ 暮间真澄若有所思，但看着悬浮在视野上方的生命值倒计时，她又将好奇的心思收了回来。 嗯，那种事情，暂时和她无关了，现在还是苟命续命比较重要。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是驾驶自己的车从东京狂奔至轻井泽的，返程的时候，暮间真澄和中林生花蹭了两人的车。 当一辆车里同时出现了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时候，那么坐在车里的人绝对不会感到无聊，眼见两人熟练地开始互损，暮间真澄掏出恢复了信号的手机，准备以玩手机的姿势作为掩护，操作系统面板。 打开手机，不出意外，在上面看到了西野百合的好友申请。 这一次的【侦探】职业扮演多亏了对方的配合，才让暮间真澄能在职业体验直播结束后，还能有多余的演绎剧情单独剪辑出一集录播。 这样机敏聪慧还知恩图报的好友，自然是要加入通讯录的。 加完好友，少女的注意力就集中到了打开的游戏面板上。 半透明的面板上，除了人气值余额，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职业卡池下方显示的刷新倒计时。 ——【18小时36分16秒】 加上从签订合同迄今为止已经过去的约29个小时，职业卡池的刷新时间约为两天。 暮间真澄还有18个小时的时间，可以用来消化【敛息b】这张技能卡附加的知识。 嗯，没错，作为一个需要氪金续命的穷鬼，在听到系统表示技能卡持有期间学到的一切都归玩家所有的时候，暮间真澄就打定了主意要从系统这里薅羊毛。 然而就在暮间真澄思考从哪儿开始学的时候，萩原研二油门踩得飞起的车突然减速，推背力从后而来，打断了暮间真澄的思绪。 中林生花也在这股力道的推动下倾斜身体，抱住了暮间真澄的胳膊。 生者伪装模式自动触发开启，让暮间真澄冰冷的躯体染上属于生者的温度。 “研二哥，怎么了？” 暮间真澄抬头向着前方望去，还以为是前方发生了车祸或者紧急事故，不然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情况，能叫素来飙车技术高超绝伦的萩原研二放缓车速。 就在暮间真澄侧目向外望去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和萩原研二的白色马自达擦身而过，两辆车车身相错的时间不长，但足以让暮间真澄在那短暂的瞬间通过黑色轿车半敞着的车窗看到里面的乘客。 ——那是两个身穿黑色制服的年轻少年，一个白发，一个黑发，神态散漫，除了样貌一等一的好外，单从外表来看，最奇特的应该就是白发少年那似乎与常人眸色不同的眼睛。 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眼，高达【s】评级的感知能力发挥作用，暮间真澄只觉得灵魂体传来微微刺痛，危险雷达滴滴作响，让少女瞬间意识到，对面车里的两个池面制服少年绝对不是普通人。 考虑到这条路所通往的方向和自己“已死亡”的真正状态，暮间真澄不难推测出那辆黑色轿车中搭载之人真正的身份。 ——【阴阳师】【除灵师】【神职人员】【除妖师】 在这个神道文化颇为昌盛的国度，祓除邪灵的人有很多职业称谓，但无外乎是这些。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话也向暮间真澄证明了这一点。 “……真的是他们的车啊，看来二十年前发生在轻井泽的那起事件比警局留档显示得更加诡异复杂，【窗】那边居然这么重视。” “比起办事速度，萩，我倒是更关心【窗】这次派遣来的会是什么等级的专员，二级、一级？还是传说中的特级？” 松田阵平单手把玩墨镜：“刚刚看了一眼，坐在后车位上的两名专员，年纪看起来都不大呢，啧啧啧，搞不好是未成年哦。” “研二哥，松田哥，你们说的是刚过去的那辆车上坐着的人吗？” 直至两辆车已经拉好有些距离，s级感知力传达给暮间真澄的灵魂战栗感方才缓缓散去，刚刚定下心神，暮间真澄就听到了两位警官兄长的讨论。 “是啊，也是我之前提到过的‘特殊部门’。” 放缓车速似乎只是为了确定那辆黑色轿车里坐着的人的身份，得到了想要知道的答案，萩原研二的车速就又提了上去，一边将油门踩的飞起，一边通过后视镜看向一脸乖巧好奇的暮间真澄，解释道： “你和生花如今也念到大学了，而且小真澄你似乎还想从事侦探这个行业，那么了解一下‘行业内情’就很有必要啦。” “这难道还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吗？” 顺势抱着暮间真澄胳膊的中林生花好奇地问道。 “嗯，准确地说，是不适合让太多人知道的秘密。”思量着如何对这个秘密定性，萩原研二组织语言，透露出自己在不违反保密条例下能说的内容： “类似于出云神宫那种有官方背景的神道组织吧，或者是横滨都市传说中的异能力者那种类型……属于普通人不了解，或许反而更安全的‘秘密’。” “不了解，反而更安全？” “萩说得没错，准确来说是‘了解得越多，看到得越多，反而会越危险’。” 松田阵平补充道： “总之暮间和中林你们两个只要记住，如果看到刚刚那种车窗上贴了漩涡形状标识的黑色轿车出现[1]，就意味着附近有潜在的危险——想要了解更深入的情报的话，要不要考虑去报考一下警校？” “鬼冢伯伯知道松田哥这么热心地为警校宣传，一定会很感动吧？” “过奖过奖～” · 暮间真澄在米花町一丁目的路口就下了车。 因为不是休息日，在接到暮间真澄的电话后，萩原研二当即选择了请假，只是在请假的路上遇到了松田阵平，从单刀赴会变成了结伴而行。 如今，将暮间真澄和中林生花安全送到所在的街区，考虑到米花入夏以来节节攀升的犯罪率，两位在职警察选择回警局销假。 约好下一次休息日请两人吃饭的时间以后，挥手告别两位没有亲缘关系的兄长，暮间真澄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返回租住的公寓。 ——在确认这个世界上存在【除灵师】相关从业者以后，暮间真澄觉得自己有必要将【生者伪装功能】从间接性自动触发改成24小时持续加载状态。 也就是说，每日固定的人气值开销就高达3w人气值：） 本就不多的存款一时间更加雪上加霜，面对这种要命的财政危机，暮间真澄休息不了一点！ 出于对米花町每日案发率的信任，她决定先在街上逛逛，看能不能顺手接个单，再开启一次直播。 不过暮间真澄也并非漫无目的地闲逛。 早在签订合同成为【玩家】前，拜先天s级的感知能力所赐，她的日常生活便和正常普通人的生活略有不同——较之于常人，她有着十分敏感的感知危险的才能。 依靠着这一能力，从小学到大学，暮间真澄避开过九次车祸、一次百货大楼抢劫案件、一次公寓楼爆炸事件和五起发生在周围人身上的仇杀or情杀事件。 并且，正是在这种直觉的引导下，即便米花町的犯罪率居高不下，暮间真澄也依旧选择将公寓租在米花，而非东京其他看似更安全的地区。 出于前十八年里这份才能带给她的幸运，即使在轻井泽别墅翻了一次车，暮间真澄依旧是信任着自己的感知能力。 顺应感知的提示走，暮间真澄能够避开会给自己带来伤害的危险，那么反过来讲，逆着感知的提示走，她不就能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事件发生地了？ 打定主意，暮间真澄打开直播，逆着自己的直觉走去。 穿过巷道，路过空地，直播弹幕陆陆续续有看过上一期直播和录播片段的观众发弹幕讨论，带来一波颇为客观的人气值。 看着余额后面不断跳动的数字，少女的心情好了许多，从一丁目溜达到了二丁目，最后在感知反馈的不适感中，停留在了一家寿司店前。 这是一间装修风格复古雅致的回转寿司店，大门口的门帘上绘制着浮世绘风格的樱花和富士山，门口的告示广告牌则是展示了店里的招牌寿司，看上去颇有几分诱人。 白发少女歪歪头，生平第一次逆着感知，主动踏入危险之地。 也不知是不是前十八年压抑久了的缘故，踏入店面的瞬间，暮间真澄感觉自己竟有些莫名兴奋。 但她很快压抑住了那丝兴奋，平复心境，一边点餐，一边观察着店内的情况。 回转寿司店的店面不大，也就五十来平，运输寿司的机器就占据了绝大多数空间，满打满算，店面之中也不过二十来个座位。 但或许是过了饭点的缘故，店面中的客人寥寥无几，除开暮间真澄，就只剩下一名穿着沙色风衣的红棕发青年、一名戴着墨镜的光头男子、一名打扮时尚的黑发女性，和一名戴着棒球帽的棕发男人。 发生在回转寿司店里的案件啊，是抢劫？仇杀？蓄意毒杀？还是无差别投毒？ 虽说是为了接单而来，但暮间真澄也没打算真的等出事了再以侦探身份展开华丽的推理。 一来是她朴素的正义观不太允许，二来则是，在罪犯实施犯罪之前就发现端倪及时阻止犯罪——这种行为无论怎么想都超级酷的好吧！ 忽视直播屏幕上一个二个讨论回转寿司店菜单的弹幕发言，白发少女借助下垂发丝的掩饰，悄无声息间打量着在回转寿司店用餐的人。 衣着、神态、肢体语言、潜意识习惯性小动作……慢慢在脑海中勾勒着诸位食客信息画像的少女屏息凝神，想要将隐藏在四人中的潜在嫌疑人和倒霉的受害者找出来。 然而，伴随着回转寿司入口，游戏面板突然跳出一道警告。 【玩家：暮间真澄】 【年龄：18】 【状态：行尸走肉（已死亡）、□□中毒buff、强心甙类buff（新增ing）】 【请玩家注意，尽快解毒！】 还在观察其他人的暮间真澄：…… 等等，被害人怎么又是我自己？ 11、第 11 章 “好吃得要命”回转寿司店内，身穿浅灰色休闲半身裙的女孩看着被自己吃了半口的金枪鱼寿司，身子微微僵住。 嗯，她现在是不是象征性地晕一下比较符合凶手的预期？ 毕竟回转寿司的传送带转动一圈的时间约在五分钟左右，从暮间真澄进入寿司店到正式用餐，差不多花费了七分钟的样子，凶手有极大可能还逗留在寿司店内，想要亲眼看到自己投毒的成果。 暮间真澄一时之间陷入了艰难的抉择。 好在此时，从对面桌传来的响动打断了暮间真澄的思索。 抬头望去，只见那位和光头墨镜男同行的红棕发风衣青年不知是注意到了什么，侧过身体，从光头墨镜男的手上拿走了对方想要塞进嘴里的鱼子寿司。 这一行为不止吸引了暮间真澄的关注，和他同行的墨镜光头男反应显然更大： “织田，你干什么？” 两人的关系应该比较一般，但言谈间的信任程度却颇高，暮间真澄发现脱口而出那句质问后，光头男人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隐藏于衣服下的肌肉嘭地鼓起，显出一幅结实的好身板。 不甚熟悉，却又有相当程度的信任，加上这超乎常人的危机意识、整体的气质形象、手指与掌心上的薄茧——很明显，光头男和被他称为“织田”的青年应该是来自某个不良人士组成的结社。 只是“织田”为何会突然做出那么失礼的行为？明明从观察到的信息推测，“织田”的形象侧写应该是那种不喜欢出风头、安静、不善言辞的老好人性格才对。 暮间真澄仔细观察着“织田”和光头男的交谈，目光不自觉停留在了两人身前的餐盘上—— 不对，不一样。 虽然都是浅粉色泽，五瓣花瓣，但暮间真澄身前餐盘上的装饰性花朵、“织田”、光头男餐盘上的装饰性花朵和周围其他餐盘上、作为装饰点缀的花朵并不完全一样。 ——颜色上有着细微的差别，花瓣的花形上也有些许的不同。 就是这一点点不同，造就了两个植物种属间的巨大差异。 比如说现在，暮间真澄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和“织田”餐盘中的摆盘装饰花物，与那种大众认知中最为常见的毒物——夹竹桃花分外相似。 联想到系统显示的【强心苷类】debuff加持标签，女孩默默点开谷歌，搜索自己想要的情报，毫不意外地验证了自己的想法。 夹竹桃作为一种有毒植物，其中最大量的毒素正是源自强心苷类的欧夹竹桃甙，这种毒物主要对人体的心脏起作用，虽然有药用的作用，但放在如今的情景下，发挥作用的显然不会是它的药用功能。 所以这名叫做“织田”的青年也意识到店家是在用有毒植物摆盘？ 不会又是一个兼职侦探吧？ 暮间真澄好奇地看向红棕发青年，此时，因为光头男那亮肌肉的行为，店里的其他人也将目光转移到了此处，暮间真澄混杂在其中，并不显得突兀。 和暮间真澄推测的一样，红棕发青年“织田”全名织田作之助，与其同行的光头男名叫桥本裕大，两人都是横滨港口黑手党后勤部的底层员工，此番到米花町来，是为了回收一笔债务。 和其他的港口黑手党底层成员有所不同的是，织田作之助曾经还是一名杀手。 虽然他一向是凭借枪技和体术进行暗杀，但对常规的毒理学知识也略有所知。 所以观察力敏锐的前杀手几乎是第一时间意识到了不对。 虽然夹竹桃花仅作为装饰性花朵使用，这种剂量就算误食也不会致人死亡，但杀手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该怎么和桥本先生解释呢？ 不善谎言的老实人正组织着语言，坐在他们对面座位上的白发少女突然站起身来，捂住嘴，将口中吃到一半的寿司吐到一旁的垃圾桶中，然后大口大口地开始用清水漱口。 见状，织田作之助目露惊讶之色。 女孩的行为无疑是发现误食有毒物质后的清理稀释毒素行为，除了他们身前的这一盘寿司，店里还有其他的有毒寿司混入了回转带上！ 这不是针对港口黑手党的挑衅式刺杀，而是随机投毒。 织田作之助做出这个判断的时候，女孩有条不紊地清理工作也全部完成，白发少女一边擦拭着嘴角的水渍，一边抬高音量，语气沉稳有力： “还请诸位暂停一下手上的行为。” 少女的话语实在是过于突兀，以至于店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所吸引。 按照暮间真澄习惯性让自己隐藏在人群中的本性，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发言的行为让她有些不自在，但看着游戏直播屏幕上一波一波刷起来的弹幕和本就不多的人气值，那点不自在瞬间被少女抛之脑后。 还是命比较重要：） 清清嗓子，女孩目光沉静，环视店内众人一周以后，缓缓开口道： “有人在寿司里随机投放强心苷类毒素，这是一起极为恶性的食物投毒案件，报警吧，诸位。” “食物、食物投毒？！” 此言一出，包括光头墨镜男在内，如今还留在店内的食客纷纷露出震惊的神情，穿着时尚的黑发女子更是应激般地将桌上的寿司向前推去，直至碟子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开玩笑的吧？？！” 戴着棒球帽的棕发男人倒是没有黑发女子那般应激，却也立刻从作为上站起身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家店、这家店有人投毒？” 此时，听到外面响动的厨师也从厨房中走出，听到棒球帽男人的话，顿时大声道： “不可能，我们老板一贯为人和善，你没有证据的话别瞎说！” 【这种情况有证据才事情大发了好吧！】 【xd，刚刚结束别墅杀人案，立马就迎来了寿司店投毒案件，啧啧啧，这运气，我都忍不住怜爱主播了。】 【怜爱+1，期待主播的推理表演！我看侦探小说不是很多，但随机投毒案件的话，光是排查嫌疑人就很困难了吧？】 【前面的，也不一定，事实上很多凶手都有重返案发地点的情节，加上主播世界的这种食物还有传送履带的设计限制，凶手很大可能性依旧滞留在店面里面。】 事实诚如直播弹幕中的分析所言，伴随着警笛的呜呜声，搜查一课的警察很快赶到现场。 在此之前，牢记自身【侦探】职业卡身份的暮间真澄已经粗略在现场搜寻一遍，只等警方到来后，进行进一步的情报收集。 或许是因为并没有出现被害人的缘故，带队出现在寿司店里的并非暮间真澄以前见过的目暮警官，而是一男一女，姓氏为高木和佐藤的警官。 佐藤警官雷厉风行，刚刚踏入店门，就安排人将暮间真澄身前的寿司送去进行毒物检测，并一一开始问话。 在此过程中，暮间真澄也知道了另外几人的身份，并将其与自己推理出的嫌疑人对照了起来。 首先，是和她一样，发现了投毒事件的红棕发青年。 青年全名“织田作之助”，为横滨【森式株式会社】旗下某间借贷公司的员工，光头墨镜男名为桥本裕大，是织田作之助的同事，两人此番从横滨来到东京，是为了向“好吃得要死”回转寿司店的老板要账。 暮间真澄敏锐地注意到，佐藤警官在听到【森式株式会社】这个名词的时候握住笔杆的力度骤然增加，看向二人的目光也越发慎重。 嗯，不难理解。 毕竟就连暮间真澄这个普通人都吃到过这个公司的瓜——虽然注册名为【森式株式会社】，但公司主体是被称作【港口黑手党】的本国第一大社团组织。 据说，横滨60%的经济税收由它支付，20%以上的工作岗位由它提供，连当地议员的选举都受它的操控。 可由于横滨市施行特殊管理条例的原因，面对港口黑手党这样一个气候已成的庞然大物，国家方面也无法进行过多的干涉。 无怪乎佐藤警官会表露出特别的慎重。 但暮间真澄并不认为织田作之助和光头墨镜男是投毒案的凶手。 一来，如果不是织田作之助阻止，光头墨镜男就真的将那个有毒寿司吃进嘴里，而如若织田作之助是投毒者，就更没有阻止光头墨镜男的必要。 故此，凶手很大可能是在黑发女性、寿司店厨师和棒球帽男子之中的某一个。 黑发女性名为二宫樱子，34岁，是前几年在网络上颇有名气的美食评论家，虽然近几年很少更新博客，但因为其食评风格毒辣犀利，真实可信，依旧有一批粉丝等待她的回归。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此次“好吃得要死”回转寿司店的探店测评，将是她回归行业后的第一次探店。 棒球帽男名为三枝幸，28岁，在三丁目的一家超市做收银员，寿司爱好者，因为喜欢“好吃得要死”回转寿司店的鱼子寿司，近期经常光顾这家店，算得上是这家店的忠实顾客。 寿司店的厨师名为一之濑清江，39岁，在“好吃得要死”寿司店当了十年寿司师傅，和店长的关系亲如兄弟，看起来完全没有行凶的动机。 至于暮间真澄。 佐藤警官看看少女，又看看手中记录口供的笔记本，终究难掩好奇之心：“请问暮间小姐是如何发现被投放到寿司中的毒物的？” 检验科的同事想要化验毒物还需一段时间，为了确定投毒案的真实性，检验科的同事采用了最简单直接的方式——生物检验。 从待检验寿司中提取极小部分喂食给小白鼠后，小白鼠不消半刻就抖动着身体陷入昏迷，由此可见毒物毒性之强。 “这个啊……” 按照常理，犯罪案件中的受害者本是第一个被排除犯罪嫌疑的人，毕竟应该没有多少人想不开自己杀自己。 可同样是推理小说的常规套路，出现在犯罪现场被袭击却幸运地没有死亡的人，有很大概率会是所有事件的幕后黑手。 暮间真澄如今就正处于这样一个尴尬的处境之中。 佐藤警官打量着眼前一副温柔乖巧模样的少女，好奇着少女辨别毒物幸运逃生的方法。 然后，佐藤美和子就看到少女将披散在肩头的发丝向后拢了拢，抬起低垂着的纤长睫羽，露出那双清澈好看的琥珀色眼眸。 相互对视的瞬间，佐藤美和子只觉自己仿佛被那极具穿透性的眼神一寸一寸仔细打量，仿佛是实验室里等待被解剖的小白鼠一般……从背后升起淡淡凉意的同时，也不由得涌起一阵被冒犯的不悦。 嗯，如果不是因为目光的主人是女孩子的话，佐藤警官应该已经握紧拳头想揍人了。 但就在警官微乎其微皱起眉头的时候，她忽地舒展眉目，露出一个笑容来，语气悠闲而泰然： “抱歉，是我冒犯了，我只是想确认警官小姐你不是那种轻视别人推理的自大狂。” “推理？” 佐藤美和子挑起眉，心里刚刚浮现出一个猜测，就见少女微微颔首，双手合十，坐姿端庄而优雅： “暮间真澄，职业侦探，初次见面，还请佐藤警官多多指教～” 嗯，职业·侦探，没毛病：） 12、第 12 章 “侦、侦探？” 闻言，佐藤美和子有些惊讶，但也没有特别意外。 就像横滨的特产是黑手党、街头枪战和都市怪谈里的异能力者一样，东京也有自己的特产——侦探、炸弹和谋杀案。 所以说，在犯罪现场碰到一个两个侦探这种事，佐藤美和子简直不要太习惯。 让她意外的是在此之前，她并没有见过这个自称是“暮间真澄”的侦探。 唔，是从其他地方刚到东京的侦探从业者吗？ 佐藤美和子正评估着眼前之人可信度几番的时候，就见眯眼微笑的少女慢条斯理继续抖出了一个大消息： “而且，警官小姐，在寿司上下毒的真凶是谁，我也已经推理出来了。” “欸——” 听到少女这么说，佐藤美和子是真的不淡定了。 要知道，随机投毒案件随机杀人案件向来是警方最不愿意发生的案件，侦破难度大不说，还常常伴随着极大的社会舆论压力。 故而得知此处发生的是随机投毒案件以后，佐藤美和子就联系了目暮警官，希望能调派人手过来帮忙——毕竟她可不能保证，下一场随机投毒案件的受害者能像暮间小姐这般幸运，在将毒物吞进肚子里前发现不对劲。 但现在暮间小姐说她已经推理出真凶了？ 不止佐藤美和子不敢置信，就连刚刚结束审问的几名犯罪嫌疑人也纷纷露出不忿的神色。 “喂，小鬼，是侦探又怎么样？就算是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在此，也不敢说自己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破案吧？” “这位……暮间小姐，还是把侦破案件的事情交给警方吧。” “没错啊，这位客人，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 “小鬼，你最好能为自己说的话负责哦！” 店内除开暮间真澄和织田作之助的所有人，都对暮间真澄的话产生了极大的反应。 ——毕竟无论是否真的无辜，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清白托付给别人。 而面对众人的怀疑，自称侦探的少女浑然不惧，依旧是坦荡而自然的姿态，白皙的指尖在手背上轻点，那副似乎永远不急不缓的姿态让唯一保持沉默的织田作之助一时间竟有些幻视某位好友的行事作风。 嗯，虽然两者应该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就在织田作之助发呆的时候，少女缓缓开口，眼中笑意盈盈，声音也柔和清润，唯有语气不卑不亢，带着分外强硬的自信： “放心吧诸位，我可是职业的侦探，比如说，我现在就能断定，这起投毒案件虽然投毒的目标随机，但是案发地点却是固定的。即，犯罪嫌疑人一定是和这家回转寿司店有着很深的过节。” “什么？可是我们店长向来安分守己……难道是？” 厨师将目光投向自称是森氏会社员工的光头墨镜男和织田作之助，在他看来，明面上和店长有私人恩怨的，也就只有这两个上门催债的黑手党成员了。 佐藤美和子盯着暮间真澄的眼睛：“请问暮间小姐有什么证据呢？” “很简单。” 暮间真澄没有理会寿司店厨师的话，站起身，走到了一旁还没打包完的小碟装回转寿司，示意众人跟着她的指引，看向装饰在餐盘旁边的浅粉色花朵： “这种花朵名叫羊蹄甲，因花型好看，培育简单，被用作餐厅食物摆盘的装饰物，但是佐藤警官有没有觉得这种花和另一种植物很像？” “你是说夹竹桃？” 人脑的误区就是这样，越是习以为常的东西，越容易被忽视，但那东西被人单独从情景中区分出来以后，又能很快发现不同。 “没错，如果鉴证科的速度够快的话，应该已经能检验出，寿司里的毒物为从洋地黄类植物中提取的欧夹竹桃苷，就和那两盘有毒寿司上点缀着的装饰花一样——我想，那位织田作之助先生也发现了吧～” 拿出手帕，将那朵新鲜粉嫩，犹带点点露珠的花朵拾起，白发侦探漫步走到佐藤美和子的身前，笑着询问： “如果有人在这家餐厅食物中毒昏厥，而毒物源恰好就是这家回转寿司店‘误用’做装饰的夹竹桃里能够提取的毒素，第一事故责任人会是谁呢？” 佐藤美和子的视线在暮间真澄指尖上的粉色花朵稍作停留，若有所思： “所以，凶手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想让警方怀疑这家寿司店，影响它的声誉。” “没错，但餐厅使用的装饰花物并不固定，夹竹桃的花期更是在六月之后，想要用这个手法完成下毒诬陷，凶手必然对这家店有所了解。” 暮间真澄点头肯定，看向几名嫌疑人： “织田先生和桥本先生是为收债而来，且今天第一次到店，基本上可以排除嫌疑。” “我在二宫女士的博客上看到了她发布的探店预告，证明她对这家店有些了解，但二宫女士三年前正是因为误食有毒食物影响味觉，那家店远在北海道，和这家寿司店毫无瓜葛，复仇动机不成立，我想她也应该不会再让自己卷入这样的风波之中。” 每每排除一个人的嫌疑，少女那双浅浅淡金，宛若琥珀琉璃的眸子便从一人身上划过，冰冷，锐利，仿佛从外到内剖析着他们的内心，最后，停留在厨师一之濑清江和棒球帽男三枝幸的身上： “然后，就是你们两位了。” 冷清平淡的语调并无寻常侦探推理时婉婉道来情绪递进的过程，但透露出的自信却和名侦探一般，完全100%的确信，自己的推理就是真相。 【酷哇酷哇！侦探妹妹好飒！我好喜欢！主播加油！让罪犯痛哭流涕吧！】 【虽然但是，我还是看不出究竟谁是罪犯，厨师？还是客人？】 【我猜厨师，天杀的老板不干正事居然借贷，直接把店铺大动脉切掉很合理吧？（假笑.jpg）】 【我猜食客，店的名声被搞臭了的话，厨师作为店里唯一的主厨同样讨不了好，老板绝对会甩锅给厨师！】 【只有我想感慨一下主播这走哪儿哪儿死人的运气吗？】 看到这条弹幕的暮间真澄：。 不，不是主播走哪儿死哪儿，这是米花町大概率下的必然！和主播无关！！ 眼见弹幕都在催促，前期的气氛铺垫已经到了合适的时机，白发侦探不待一之濑清江和三枝幸继续狡辩，将节奏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继续慢条斯理解释： “但从一之濑先生在餐厅里当了十年的厨师，这家店的口碑和一之濑先生的技术息息相关来看，一之濑先生并没有摧毁这家店口碑的理由。” 排除了这些人，在场之人便只剩下一人。 众人的目光都因为暮间真澄的推理集中到三枝幸的身上的时候，男人微微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又强硬了起来： “你说我是凶手？你到是拿出证据来啊！没错，他们确实都没有作案动机，可是我只是一个单纯的食客，我难道就有动机了吗？！警官，你难道相信这黄毛丫头无凭无据地推理？” “这……确实，幕间小姐，没有证据的话，单凭推理是无法结案的。” “证据不就摆在那里嘛。” 听到佐藤美和子询问证据，女孩摆摆手，指了指三枝幸垂落在身侧的右手： “想要完成利用夹竹桃花污染寿司的犯罪操作，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将事先准备好的夹竹桃花和餐厅原本的摆盘花进行替换，且替换过去的装饰花上，一定沾染了高浓度的欧夹竹桃苷溶液，才能在经过后厨的简单清洗后，持续性地污染厨师的手和寿司。” “但这家店面的面积并不大，为了避免被人怀疑，身为男性的三枝先生无法戴手套作案，因为清洗，夹竹桃花上不会留下三枝先生的指纹，戴不戴手套到是无所谓。” “但是——”微微眯起眼，少女笑容温和持重，轻轻说出转折后的结论： “指纹不会遗留到夹竹桃花上，欧夹竹桃苷，或者说强心苷却能遗留到三枝先生的手指上——用餐的时候我就有留意到，三枝先生似乎一直在回避使用右手触碰杯子或者纸巾，是担心物证科检验出什么吗？” “我——我这是……”听到暮间真澄这番话，三枝幸胸有成竹的姿态被击破，慌张思索着借口，就听少女将双手放在胸前，歪歪头，语气略带恶意的嘲讽： “当然，三枝先生也可以推托说自己也是有毒寿司的受害者，所以才不小心沾染的毒物，可是衣服口袋里呢？将夹竹桃花藏在衣服口袋里带入店里，真的不会沾染上点什么吗？” 听到少女轻飘飘堵上自己唯一的退路，三枝幸扭曲了神色，可在此之前，佐藤美和子警官就快步挡在了暮间真澄的前面，就算三枝幸走投无路想做些什么，在这么多警察的围堵下也无济于事。 于是，男人就像是被抽去了脊骨的丧家之犬，踉跄倒地，神色绝望，语气哽咽： “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他也体验体验我的感受，回转寿司这样的廉价寿司，根本就是对寿司的侮辱，可是、可是我开的高级寿司店却因为这种廉价店肮脏的价格战而破产倒闭！！！——是他逼我的！！” 【嘶——主播，你们世界的商业竞争这么极端的吗？争不过别人就投毒？】 【应该只是个例吧，就算是公司，现在明面上的行事手段大多时候也没有这么凶残啊（欲言又止.jpg）】 【前面的，你这个“明面上”和“大多时候”就很有灵性哈哈哈，不过没想到居然连食物里面都有鄙视链，鄙人向来是对苏打豆汁儿之外的美食一视同仁：）】 【苏打豆汁儿不是挺好喝的吗？这可是我们大仙舟的特色！有一说一，三枝幸的作案手法还挺创新，不过在我们这儿应该办不到，毕竟主播世界的科技发展还无法做到监控普及，我们这儿却不一样。】 暮间真澄也很难理解三枝幸的作案动机——无论是觉得回转寿司店比不上他开的高档寿司，还是凭实力打不过人家就投毒。 但一想到这是米花，嗯……似乎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总之，犯罪嫌疑人都已经痛哭流涕坦白作案动机了，这起案件似乎已经迎来结束。 围观着这一切发生的织田作之助却不自觉轻轻皱起了眉头。 不……不对劲。 虽然三枝幸自己认罪，幕间小姐的推理也并没有什么错漏之处，但织田作之助总觉得，一定有哪儿出现问题了才对。 这个作案的过程，是不是太理想化了？ 正当织田作之助思索之时，一旁的桥本裕大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人高马大的光头墨镜男摸摸脑袋，估计是顾及周围都是警察，身在东京也没有横滨方便，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 “山村那家伙……拖欠我们的款不说，还害的老子被条子盯上，要是被兄弟们知道了肯定会被笑话！织田，你不准说出去！” 佐藤·条子·美和子：…… 织田作之助听到了桥本裕大的话，但没来得急回他，因为就在高木涉警官将三枝幸带到店门口的时候，那位侦探小姐也跟在两人身后，走到了三枝幸原本坐着的位置上。 寿司回转带已经被关停，放置在三枝幸座位前面的回转带上的，恰好就是一小叠鱼子寿司。 少女看着这叠被粉白花朵点缀的寿司，似乎是被它顶部色泽饱满的鱼子所吸引，竟伸手直接将那枚小小的寿司举起，想要往自己的嘴里塞去。 不对！ 正是少女的这个举措，让织田作之助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正要阻止，就发现站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的一之濑清江竟也止不住地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是想做些什么。 但织田作之助无意关心一之濑清江的行为，红棕发青年速度快极了，几乎是暮间真澄刚要将那枚鱼子寿司吃下，就听到青年厉声制止的声音： “——侦探小姐，那个不能吃！” 听到织田作之助的话，白发少女偏转过头，神色莫名，语气和刚刚推理时气定神闲的悠然模样截然不同，带上了明显遗憾的意味： “是织田先生啊，好可惜，我还以为，对我说‘停下’的，会是一之濑先生呢。” “毕竟，和其他毒寿司最多致使人晕厥呕吐不同，这枚寿司里的强心苷大概率是浓烈到致人昏迷甚至死亡……你说是吧，企图借刀杀人的一之濑先生。” 13、第 13 章 “我吗？” 织田作之助身后的一之濑清江疑惑出声，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诧异和不解： “暮间小姐在说什么？下毒的人不是已经被警官先生们带走了吗？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诚恳的语气配上他那张面相忠厚的面孔，不明真相的人看到，或许真的会以为他是一个无辜之人。 但就在暮间真澄明确点明一之濑清江的名字的时候，对三枝幸犯罪经过早有怀疑的织田作之助立刻就将先前怀疑的线索串联，明白了一切。 适时地，放下有毒寿司的少女也给出了自己的推理过程： “投放毒物破坏餐厅口碑和信誉——这个计划确实是三枝幸本人提出，但策划犯罪和实施犯罪是截然不同的概念，策划出一场理论上可行的犯罪计划容易，但想要计划顺利实施，却需要考虑很多因素，而三枝先生策划的犯罪，就属于理论上可行，实施起来限制性条件极多的犯罪类型。” 闻言，不止是一之濑清江怔住，就连已经被押送到寿司店门口的三枝幸也露出茫然的神色。 暮间真澄并不在意两人听到自己的话产生了如何反应，这起案件的这一转折，成功挑动起直播观众的情绪，弹幕一波一波向她涌来的同时，人气值的额度也是一秒一个样。 【哇，刺激，我猜到了，这起案件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好一个‘借刀杀人’之计，主播居住的城市还真是卧虎藏龙，就连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厨师都这么能算计，我开始好奇作案动机了。】 【好奇动机+1，毕竟按照先前给出的线索，厨师在这家店可是工作了足足十年，对于一个短生种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 【好奇动机+1008699，下注一个是为了复仇！】 【我不一样，我比较好奇主播是怎么做到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分析出如此复杂的反转案件的，毕竟我只看出了三枝幸的犯罪可能性。】 【可能是游戏自带的技能卡？游戏内测直播嘛，我们要相信星际和平公司技术研发部门的能力！】 弹幕上的讨论还在继续，一之濑清江的表演也还在继续： “暮间小姐，我承认，能推理出三枝那家伙的作案手法和动机，您确实很厉害，可是我们两个无冤无仇，您冤枉我……这……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大抵每一个犯罪者在尘埃落定之前，都是心存侥幸的。 可巧了不是。 死而复生拿到侦探卡，且两度沦为被害者后，暮间真澄发现自己好像觉醒了一个xp。 ——既然在犯罪的过程中能毫不犹豫地剥夺他人的健康和生命，那么想必这些人在将犯罪的念头付诸实际之前，也一定做好了被剥夺的准备吧？ 不然，这个世界也太不公平了。 于是眯起眼，白发侦探的神情越发玩味愉悦，言语中甚至带着浓浓的期待之意： “证据当然有，而且因为这件事暴露得太突然，遗留下来的证据应该还有很多才对——最直观的证据，显然就是刚刚被我拿起的那块寿司里，明显和其他寿司不同的强心苷含量，以及，后厨里用来控制双手沾染药物多少的一次性手套。” 一口气点名很快就能搜到的证据，少女的情绪方才慢慢平复，但经由她这么一通输出，在场之人都陷入了呆滞之中，就连弹幕都出现了片刻的空白，而后方才重新沸腾。 “那个……暮间小姐去后厨看过吗？” 她记得没有吧？ 佐藤美和子在脑海里梳理着推理的思路，好奇地问道。 得到的是年轻侦探义正词严的否定： “后厨可是重要的案发现场，当然是要你们警方先排查一遍啦。” 闻言，佐藤美和子诡异地沉默了。 好像、好像是这样哈。 只是她们东京的侦探行动力都太强，碰上个这么遵守纪律的，她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见佐藤警官没说话，暮间真澄将视线收回，重新看向一之濑清江：“至于为何肯定存在那两样证据，自然是通过推理所知。” “三枝幸的犯罪计划乍一看固然隐蔽，但其中存在的风险也很大，药物的浓度比例、有毒花朵因为外形不同被挑选出去、厨师在处理食材的时候戴上了手套……这些步骤中，但凡有一条出现例外，他的犯罪计划就会全盘崩溃。” “但三枝幸却成功了，取得的成效还完美符合他的预期，这很难不让我怀疑，店内还有一个三枝幸的‘同伙’存在，而这个人选，无疑只有你，一之濑先生。” 少女的声音传入一之濑清江的耳中，年近四旬的男人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反驳起。 毕竟就像暮间真澄说的那样，意外发生得太快，他根本来不及收拾厨房里残存的痕迹，那枚和其他毒寿司药物含量截然不同的鱼子寿司更是板上钉钉的确凿证据。 恍惚怔愣中，他听到了侦探小姐最后的一句话： “至于动机，我想，是因为一之濑先生不想继续在这家店里，浪费下一个十年了吧。” “没错……” 这句话就像一柄巨锤，敲碎一之濑清江心里所有的侥幸，眼见警官已经伸手要将那叠鱼子寿司作为证物装袋封口，自知反驳无望的一之濑清江露出一个惨笑，声音绝望而痛苦： “是啊……十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呢？明明最开始和山村那家伙一起开店的时候就说好了，等帮他把生意扶持起来，他就借给我钱，帮我去开一家属于我的店……” “可是当我帮他把这家‘好吃得要死’寿司店开起来以后，他却不愿意放我走了，还说要是我执意离职的话，就告诉其他人我是因为在店里吃回扣才被赶出去的。” “而且，而且那家伙，还迷恋上了赌马，不止骗走了我为开店准备的积蓄，还以这家店作为抵押，找横滨的借贷公司借款！！！我不能忍啊！！” 【emmm……对于短生种来说，十年被蹉跎的光阴确实难以弥补。】 【但走极端，为了报复店长，推波助澜给无辜食客下毒——这怎么看也不是一个厨师该干的事情吧！还好主播把他揪出来了，就算他事出有因，也不代表食客要为店长的错误负责！】 【所以来信仰我们伟大的药师吧！寿数只是*****（该账号已被封禁）】 【再一次感慨主播身边的人才实在是太多，我就喜欢这种刺激的，摩多摩多——】 虽然没时间关注弹幕，但暮间真澄也觉得，一之濑清江为了报复店长，让客人吃下毒寿司这件事属实离谱。 难怪她的危险雷达滴滴作响：） 很快，一之濑清江痛哭流涕的悔恨自白告一段落，好在这起事件最终未能致人死亡，一之濑清江和三枝幸都未酿成大错，只不过都需要去警局待上一段时间，等待法院审判。 警察走后，餐厅里就只剩下暮间真澄、织田作之助、桥本裕大三人，织田作之助和桥本裕大是为了继续找餐厅的老板收债，而暮间真澄则是想试试，能不能要到织田作之助的联系方式。 听到暮间真澄的话，织田作之助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呢，一旁的桥本裕大反倒是先不淡定了。 “哎——等等等等，你这个小姑娘，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身份？” 高个儿男人上前一步，挡在暮间真澄和织田作之助中间，指指自己，又指指织田作之助，虎着脸： “我们可是黑手党，帮人收债的那种，很凶的！你找我们要联系方式？” “所以要加个联系方式吗？”强忍着搭讪陌生人的尴尬脚趾扣地，暮间真澄努力摆出一副淡定的模样，笑眯眯地追问道。 嗯，如果这两人不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她还没有搭讪的必要呢。 毕竟系统的全称是【全职业体验rpg】，今天她是侦探，明天就不知道是什么职业了，未来会不会抽到【黑手党】的人设卡也未可知。 现在多做一些准备，未来也就多一份机会。 在这位年轻侦探的注视下，顶着那双金灿灿笑眯眯的眸子，明明是自己一拳就能打趴下的瘦弱女性，但当对方认真看过来的时候，桥本裕大竟不自觉地畏缩了起来。 完全在气势上被压一头啊！ 因此，在织田作之助表示了拒绝以后，看着少女失望的神色，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桥本裕大反而鬼使神差地交出了自己的手机。 桥本裕大作何感想暂且不论，收获大批人气值，搭建起一条和港口黑手党相关人脉线的暮间真澄反正很满意，并在回家后，一边阅读下载好的刑侦知识相关书籍，一边榨取【敛息】技能卡中存储的知识。 直到，半夜十二点，手机发出闹钟的嗡鸣，暮间真澄这才从书籍里探出头来。 【全职业体验rpg】的职业卡池更新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没有购买的【敛息b】技能卡失效，少女再次环顾四周，那宛若开挂般，能在瞬间找到最适合隐藏角落的直觉指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暮间真澄本人理性的分析和思考。 和装载技能卡的感觉相比，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一想到这是白嫖来的，暮间真澄便又愉快了起来，兴冲冲地打开职业卡池界面，选择抽卡。 内测版本的游戏没有花里胡哨的抽卡页面，几乎就是在少女选择确认的下一刻，新的职业卡从卡池中央缓缓浮现： ——【职业抽取：流浪者】 14、第 14 章 【玩家：暮间真澄】 【年龄：18】 【状态：行尸走肉（已死亡）、氰·化·物中毒debuff】 【生命倒计时：168:33:47】 【职业抽取：米花町流浪者】 【技能装备：感知（s）文学鉴赏（b）体术（c）洞察之眼（a）万物呢喃（b）】 流浪者，又称无家可归者，流浪汉，社会闲散人员等等，根据目标角色和所处情景的不同，流浪者可以衍生出很多的称谓。 但无论游戏想让她体验的是哪一种详细分类下的流浪者，亦或是全都体验一遍，从侦探到流浪者——这职业的跨界跨的也太大了吧。 ——卡池里不会还有【跟踪狂】【电锯杀人魔】和【炸弹犯】之类的危险职业卡吧？ 暮间真澄忍不住对游戏系统的职业卡池产生了怀疑。 但在点开随职业附赠的技能卡词条以后，暮间真澄的注意力就完全集中到了这两个技能身上。 洞察之眼（a）【大师】：敏锐的流浪者不会放过一丝一毫捕获机遇的可能性，任何一丝能够带来新变化的可能，都在你的眼中闪闪发光。 万物呢喃（b）【精通】：如果没有细致入微的听力，游荡于危险中的流浪者啊，又该如何躲避无处不在的危机呢？ 技能描述就已经让暮间真澄很感兴趣了，作为一名流浪者，可不就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嘛。 技能后面的等级标识更是让暮间真澄眼睛biu的亮起。 体验侦探职业卡的时候，【敛息b】已经让暮间真澄感受到了开挂一般的快乐，那么【洞察之眼a】的强度呢？ 暮间真澄对即将体验的新职业产生了全新的期待。 但【流浪者】指那些离家出走或无家可归，只能游荡在大街小巷，以拾荒、打零工和乞讨为生的可怜人群体，想要将其当做一份职业加以扮演，暮间真澄还需要做些准备。 于是，二十分钟后，换上去年就已经洗到褪色准备扔掉的旧衣服，带上既能挡风又能装东西的黑色超大垃圾袋，仗着【已死亡】状态不用睡觉的暮间真澄整装待发再次离开了家。 职业【流浪者】的扮演时间依旧是两天，这两天暮间真澄就不打算回家了！ 此时已是凌晨时分，暮间真澄所居住的地方又是环境较为安静的居民区，悄咪咪在半夜“离家出走”的少女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暮间真澄也就顺势开启了直播。 按照系统的说法，星际和平公司是一个势力遍布银河，跨越多个星系星球的超大型企业，作为星际和平公司旗下最大的影视娱乐平台，星际娱乐频道的用户同样遍布各个星球。 在庞大的人口基数下，星际娱乐频道并没有什么“黄金时段”之说，每分每秒都有着庞大的流量涌入。 因而即便是凌晨时分开启直播，也不会出现完全没有观众的尴尬情况。 伴随着直播的开启，第一个观众进入暮间真澄的游戏体验直播间，少女本人也恰好走到了公寓楼下。 公寓楼里被物业管理人员清扫得很干净，没有可供【流浪者·暮间真澄】发掘的“机遇”，但刚刚迈出公寓楼，少女的目光无意间扫视至公寓楼对面的垃圾站时，刺眼的光芒从分类分装的黑色垃圾堆里绽放出来，在暮间真澄的面前彰显十足的存在感。 哦豁，“机遇”出现了。 出现在垃圾堆里的“机遇”，会是什么呢？ 拎着同款黑色垃圾袋，将一头醒目白发全都压进了帽子里的少女快步走到垃圾站前，戴着手套，也不嫌脏，好奇地翻看了起来。 【？！刚刚进入直播间，就看到主播在翻垃圾，不是，现在星际娱乐频道的直播已经这么邪门了吗？】 【因为主播的职业是“流浪者”嘛，嘶——好古老的职业和设施，我们仙舟现在已经淘汰掉了“垃圾站”和“垃圾桶”这种生活设施，看主播翻垃圾桶还挺好玩。】 【可是职业“流浪者”的话，不应该去地下黑市打黑拳来钱比较快吗？我认识的流浪者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这么干的，要么成为打拳的那个，要么成为被打的那个，翻垃圾桶能挣到什么钱？】 【顶楼上，难不成主播是想向我们展示这个星球的特色垃圾？（好奇猫猫头.jpg）】 【emmm，作为追了主播上一期直播的人，我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先观望观望再说……】 别说弹幕观众有不好的预感，伴随着将前面遮挡的垃圾袋一个一个挪开，作为【洞察之眼】持有者的暮间真澄也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嗯……就是说，如果是被错误当成垃圾扔掉的钱包\古董\首饰\电子用品什么的，应该不会散发出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尸臭味儿的，对吧？ 片刻后，任职不过半个小时的萌新流浪者看着面前被黑色垃圾袋包裹紧实的块状物，陷入了沉思。 这个大小……这个味道……这个分量……怎么看怎么像那个东西对吧！ 怀着99%的肯定，背过身，少女戴着手套，小心翼翼解开黑色塑料袋，从中露出了一节血肉模糊的人类肢体，看模样，赫然是女性的左脚残肢。 暮间真澄：…… 她！就！知！道！ 弹幕此时也精神了起来，来自宇宙各个星系的观众在此时借用【联觉信标】的翻译发出相同的声音。 【我敲！】 【握草！】 【不是？！！这么凶残的吗？随随便便一个垃圾桶里就能捡到碎尸？】 【我以为我们星球的犯罪率已经够高了，没想到主播的家乡在犯罪方面居然更胜一筹，嗯，起码我不会下楼扔个垃圾就捡到人体组织：）】 评论预期之外的变多，暮间真澄目光扫过弹幕，一边从中提取着有用的信息，一边掏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刚刚虽然仅仅是粗略扫视过那人体断肢一眼，但在经过【敛息】卡两天两夜的开挂体验以后，随时随地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似乎已经融入暮间真澄的本能之中，在那短暂的几秒内，她顺利从残肢上提取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断口平滑、血液干涸呈现暗红色泽，皮肤白得泛青，肌肉已经失去弹性……以暮间真澄自己当尸体的经验来看，被害者的死亡时间约在十七个小时以前。 而断肢的肌肉组织及骨骼的断口位置异常的平滑，证明凶手要么有着相当娴熟的经验和心理素质，要么具备能够切割大块肉类的设备，又或者，两者兼具…… 等等！ 眼见思绪渐渐跑远，已经开始分析凶手的大致活动范围了，暮间真澄连忙控制心神，将跑远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推理的魅力真是恐怖，她才当了两天的侦探，差点就染上了职业病。 碎尸抛尸案件的调查往往要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展开大范围搜索，这种麻烦事还是交给警方吧！ 东京搜查一课的出警速度向来惊人，即便是在凌晨时分，确定米花一丁目出现人体残肢后，不消半刻钟，眼熟的警车就缓缓停在了暮间真澄的身前。 为首的是暮间真澄曾经见到过的目暮警官，暮间真澄听松田阵平提到过这位警官，搜查一课的一把手，为人正直无私，虽然推理能力一般般，却是个能听进其他人谏言，且给足下属发挥机会的好人。 看到这位“好人”警官的时候，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暮间真澄还有心思关注半透明直播界面上的弹幕，但看到紧随后一辆车下来的熟悉黑卷毛后，女孩心头一跳。 ——虽说她也不心虚，但在这种场面下遇到熟人，怎么想怎么觉得尴尬吧！ 此时，目暮警官也走到了暮间真澄的身前。 “咳咳，这位小姐就是发现人？” 鉴证科的警员已经先一步将垃圾站围了起来，正小心翼翼地处理被暮间真澄打开了外包装的尸体碎块。 “是的，警官。” 借助着目暮警官体型遮挡，暮间真澄试图将自己的身形掩饰，只可惜自己“罪证发现人”的身份实在是过于醒目，紧随其后从警车上下来的松田阵平和白鸟任三郎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向着这个方向走来。 目暮警官并没有发现少女平静淡然外表下掩盖的些许尴尬，恰恰相反，看着眼前沉着冷静、条理清晰诉说自己发现尸块过程，不见半分后怕和慌乱之情的年轻女孩，目暮警官还在感慨着现在的年轻人胆子真大。 “所以……这位暮间小姐，请问你为何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 问完了发现过程，目暮警官自然而然问起女孩出现在此地的原因，但还不待暮间真澄给予解释，向这边走来的松田阵平眉头微挑，将架在鼻梁上的墨镜往下拉了拉，好奇地问道： “欸，暮间，怎么又是你？” “你们认识？”莫名的即视感让目暮警官停下问话，看看身后虽然入职时间不长但能力出众的下属，又看看报案人小姐。 “是的目暮警官，我们之前也见过，在七年前的公寓楼爆炸案里。” 暮间真澄微微一笑：“至于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嗯，因为这里是我家楼下？我就住在对面的这栋公寓里。” “这个我可以作证，不过这么晚还没睡觉？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啊～暮间。” 黑卷毛青年越过目暮警官，单手搭在白发少女的肩膀上，姿态随意而亲昵，大大方方向目暮警官介绍道： “这家伙是我和萩的朋友，米花大学的学生，就住在对面的公寓里面，发现尸体应该只是巧合——这起案件发生的时候，我们还在从轻井泽回东京的路上。” “哦？是吗，哈哈哈，确实好巧。”目暮警官干笑两声，把那丝莫名的即视感抛之脑后。 嗯，果然只是巧合，他就说嘛，一个米花町怎么可能出现两个毛利那样的家伙。 确定了暮间真澄的不在场证明，将尸体残肢带走的目暮警官就打算带队回警局进行进一步的检验和搜查。倒是松田阵平，留意到暮间真澄身上那明显清洗到有些褪色的衣物，目露思索之色。 暮间这家伙……属实是有些不对劲呢。 只可惜，如今的松田阵平是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在职警员，就算是觉得暮间真澄身上存在疑点，也得先把手头的这起碎尸抛尸案件解决了再说。 略做思考，松田阵平决定将此事交给萩原研二处理。 暮间真澄并不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碎块的人，事实上，第一处抛尸地点被发现时，正是暮间真澄等人返回东京的那段时间，也正因为搜查一课的大部分警力都被调动去大范围搜索其他碎尸，去餐厅处理投毒案件的才只有佐藤警官和高木警官。 但此时的暮间真澄并不了解这些，看着松田阵平和目暮警官留下三四名警察在附近搜索，本身却再度上车，向着其他街区的方向离开，少女收回自己眼中的探究之色。 看样子，警方对这起杀人碎尸案件的重视程度还要在她预估的程度之上，估摸着，整个米花町的垃圾站都要被警员们翻找一遍。 嘶——米花町这种高难度副本不适合她这种萌新流浪者探索，还是去隔壁火龙町看看吧！ 于是，就在松田阵平掐手机给萩原研二发消息的时候，暮间真澄利落穿过街巷，抵达了米花町隔壁的火龙町。 当带着尸体残肢证物的几人返回警视厅会议室，打算重新组织会议，连夜重新分析凶手抛尸行动轨迹的时候，暮间真澄来到火龙町一处正在翻修的公共澡堂外，一眼瞅见了澡堂里闪闪发光的【洞察之眼】提示。 而当搜查一课的警员将凶手的抛尸范围大致锁定为米花町和东边的平川町的时候，负责接线的警员快步走入会议室，报告又一处抛尸地点被发现。 十分钟后·火龙町·森之间公共澡堂翻新施工现场，火急火燎带队赶来的目暮警官刚下警车，就在澡堂的门口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等等——怎么又是暮间小姐？ 15、第 15 章 半小时前·火龙町·六丁目 从米花町到火龙町来的一路上，暮间真澄从洞察之眼的视角里倒是也看到了零零散散不少象征“机遇”的光点。 但那至多是路人遗失的硬币、掉落在隐蔽位置的空水瓶，被暮间真澄极具职业操守的一个也不放过，全部捡进了袋子里，终于是干了一件常规意义上“流浪者”会做的正经事。 嗯，果然，即便是身处米花，随随便便捡到被害者尸体碎片这种事，也不是经常能够遇到的。 米花町居民暮间真澄如是感慨。 然而就在从米花町出来，踏足至火龙町的街区范围之后，除却【洞察之眼】外，另一个在【洞察之眼】的闪光下显得格外不起眼的技能悄然发挥了作用—— “叽叽咕咕……叽咕叽咕……” “好饿……好饿……要食物……” “疾病……撒播……疾病……” 每走一段路程，耳畔就会传来窸窸窣窣沙哑难听的低语，发声之物看不见也摸不着，宛若穿行在城市中的幽灵，又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怪，在凌晨的街道上，营造出十足诡异的氛围。 万物呢喃之音？ 是万鬼呢喃之音吧：） 什么？我现在也是鬼？ 那没事儿了。 踏入火龙町，听到第一声沙哑难听的呢喃私语之时，暮间真澄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万物”呢喃，技能卡对“万物”的定义界定显然非常不一般。 但随即，前一日松田阵平对她的警告回响于耳畔，让少女几乎是在瞬间收回想要向四周观望的目光，专注追寻【洞察之眼】的提示，从一处公园的沙地里挖出一只九成新的玩偶。 大概是附近的小孩白天玩耍时遗留在此地的吧……虽然是流浪者，但暮间真澄倒也还没有无节操到去和小孩儿抢玩具，轻轻拍下玩偶上的沙子，将其摆放到了沙池旁边的椅子上。 动作看似井井有条，但暮间真澄的目光却游移在身前半透明的屏幕之上，用意识戳戳游戏系统，好奇询问着另一个问题： “系统君，你能看到那些小东西吗？” “小”是暮间真澄根据自己听到的细如蚊虫嗡嗡的声音猜测而来，系统的回复也验证了暮间真澄的猜测： 【能看到，玩家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我是在想，这种小东西，应该只有我们世界有吧。” 暮间真澄关注弹幕，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些弹幕关系着她的生命值续费，更是因为从观众们只言片语的描述中，她能够依稀看到系统背后那个宏大瑰丽世界的一角。 有发达到能进行星际旅行的科技、生命尺度打破了基因限制的长生种族、不同星域间风格各异的文化和星际和平公司这样一个在星海间搭建贸易的庞然大物…… 且每个星球都有其不同之处，有的星球水资源丰富，有的星球矿产资源多种多样，有的星球能够以星球本身为载体在星海间航线，有的星球甚至以“贩卖”美梦作为重要收入来源…… 暮间真澄认真比较自己所在星球和观众们所在星球的差异化，发现除了科技上存在天堑般的差距外，蓝星最大的不凡之处，或许就是那些隐藏于都市之中普通人接触不到的“隐秘”。 这些窃窃私语的家伙，没准儿就是她们星球的特产呢？ 暮间真澄觉得很有可能。 但听到暮间真澄的这个问题，系统反倒是一反常态地卡壳了一下，等到少女将玩偶摆弄好，重新向着另一个“闪光点”走去的时候，系统的声音方才缓缓响起： 【您可以这么理解。】 “那么……” 前方明亮的发光体吸引着少女流浪者的注意，暮间真澄却没有急着走过去，而是先询问了系统： “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在直播中展示这些‘小特产’吗？” 想要将直播做出差异性，展示特色之处当然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顺带着，暮间真澄也想试探一下系统的能力极限。 大概这个问题是真的难到系统了，一直等到暮间真澄走到发出耀眼“机遇之光”的公共澡堂前，系统才缓缓给出回答： 【游戏选定“玩家”作为服务对象，游戏的性能上限取决于“玩家”自身，直播的视域自然也是以“玩家”的视域作为基准。】 【如果“玩家”能看到特殊生物“咒灵”（未收录图鉴）的存在，那么直播系统将相应进行升级。】 闻言，少女的身形微乎其微地停顿了一下，而后方才若无其事地迈开步伐：“这样啊，看来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主播，我还需要继续努力才行～” 说完，似乎也没指望系统能给出答复，暮间真澄站在公共澡堂的入口处，向内张望而去。 【洞察之眼】标记的机遇之光闪烁在澡堂位置的边缘处，那光亮比之前见到过的钱财、空水瓶和遗失物等都要醒目，若是让暮间真澄以自己使用【洞察之眼】的经验进行类比的话，或许只有那只在垃圾站里发现的装有碎尸的袋子，能与之一较高下。 意识到这点，少女不自觉地挑了挑眉头，露出一个胃疼的神色。 应该不会是她猜测的那样吧？ 因为返新装修的缘故，这家【森之间】公共澡堂并没有锁门，只是在门口放了一个一米高的水泥块，防止附近的小孩误入施工场地。 但对于成年人而来，这完全不构成障碍。 真巧啊，又一次发现了尸体，她说这只是巧合目暮警官和松田哥会信吗？ 一边走向黑漆漆的澡堂内部，暮间真澄一边盘算着借口。 而等走到公共浴室的浴池旁边的时候，少女流浪者也做出了决定。 嗯，拜第一次职业体验所赐，她现在在警方和松田哥的面前，还挂着一个【侦探】的名头。 作为一名好奇心旺盛到了极点且背负着（系统）秘密委托的“侦探”，她会出现在凌晨两点半的火龙町，并意外发现被残忍碎尸抛尸的受害者的躯体，这不是很合理吗！ 不出意外的从公共浴池那还未凝固的水泥浆里用工地上的木条挑出熟悉的、装有块状物的黑色塑料袋，嗅到那被水泥浆包裹也掩盖不住的尸臭味儿，为自己找好借口的暮间真澄再度拨打了报警电话。 · “……所以，这就是暮间小姐会从米花町一丁目来到火龙町的原因？” 熟悉的抛尸地点发现人，熟悉的警员配置，目暮警官是真的差一点将那句已经对毛利小五郎说顺嘴的“怎么又是你”脱口而出。 但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嘛，他才连续两次遇到了暮间小姐，或许真的是巧合呢？ 目暮警官惯常是会安慰自己的。 “就是这样，作为一名侦探，我得为我的委托人负责。” 在被目暮警官按照惯例询问起出现在此地的原因时，暮间真澄顺手就将直播间屏蔽，拿出自己侦探身份的说辞。 或许是犯罪事故多发的缘故，在如今的日本社会，侦探可以说是非常受人尊敬的职业，特别是那种有能力有名气的大侦探，前有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被媒体誉为警察的救世主，后有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和警方高层合作密切。 所以，当暮间真澄表明了自己“侦探”这一身份以后，凌晨两点半在大街上溜达也好，在旺盛好奇心和推理欲望的推动下从米花町来到火龙町也罢，似乎都变成了“可以理解”的行为。 “侦探啊，这也难怪……” 狐疑的目光在少女身上稍作停留，目暮警官小声嘟囔：“毛利老弟也是这样，我倒是已经习惯了。” “只不过，就算是侦探——暮间侦探，一个女孩子逗留在凌晨的街道上也不安全哦～” 对暮间真澄了解不多的目暮警官被女孩的借口成功糊弄，松田阵平却不一样。 在松田阵平的印象里，暮间真澄这个小他们近十岁的小妹妹虽然有着非同寻常的天赋，但对推理、破案并无什么格外的兴趣，仿佛毕生所愿就是安安静静地过着普通人的生活，直到寿终正寝。 所以对于女孩所说的“作为一个侦探，为了完成委托调查出现在这里，然后偶然发现尸体碎块”这种借口，松田阵平保留意见。 但碎尸抛尸案件的侦破还等着搜查一课的各个警员，就算松田阵平心存疑惑，也不能直接逮着这个大概率在说谎的小滑头问个明白。 因而，再次在澡堂附近布置好警力进行更进一步的搜查，又留下白鸟任三郎警官担当现场的指挥，准备和目暮警官一起返回警视厅总部，将火龙町森之间公共澡堂也划入抛尸点，重新分析作案嫌疑人路线的松田阵平顺手就把暮间真澄也捞上了警车。 “就算是侦探，在凌晨的大街上逗留太久的话，也是很危险的，特别是这附近搞不好还逃窜着一名危险的杀人碎尸者。” 黑卷发青年义正词严：“现在暮间侦探该回家睡觉了，我想，你的那位‘雇主’，也应该不会介意的，对吧？” 对上松田阵平墨镜下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暮间真澄十分自觉，乖巧坐在白鸟警官之前坐着的位置后，被松田阵平和目暮警官捎回了米花町一丁目。 但是，在目送松田阵平和目暮警官的车于街区拐弯处消失以后，一脸乖巧的少女立刻换了一副面孔。 松田哥的关心对于一名十八岁的花季少女而言很有必要，但对于一个十八岁的花季尸体来说，这份好意暮间真澄心领了就行。 收敛和煦友善的笑容，面无表情的少女一边回忆着米花町附近的街区分布，一边向着火龙町相反的方向走去。 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在职业扮演结束前都不可能！ 米花町的四邻分别是火龙町、平川町、日野町和多江町[1]，其中米花、火龙、平川都出现了被抛尸的尸体碎块。 排除近一些、可能同为弃尸地点的日野，不打算深入参与这件事情的暮间真澄果断将目标定为多江町。 嗯，她都跑了这么远了，不能再捡到尸体了吧？ 16、第 16 章 收回前言：） 站在多江町和米花町交界处的一处不起眼的公园内，看着不远处亮堂到能把小块区域都照亮的“机遇之光”，白发流浪者冷静地想： 这里可是东京，三个月里能发生数十起抢劫案的东京，这里还是米花，那个平均每天要发三张讣告的米花[1]。 作为一个米花流浪者，捡到尸体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吗？！ 所以，在这座丝毫不起眼的公园内，正巧发现凶手还没来得及处理掉的剩下部分的尸体，也是很合理的，对吧？ 看着那团被【洞察之眼】着重标记的池塘木桥下的发光物，暮间真澄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先吐槽在【洞察之眼】的评判标准里，尸体居然是【机遇】，还是该吐槽凶手还挺能跑，明明身在多江町，却硬生生跑到米花町和火龙町抛尸。 但随机，流浪者少女又觉得自己不能太悲观，毕竟【洞察之眼】只是帮她标注了光亮，【万物呢喃】只是如实反馈周边聚集的小怪物们含含糊糊“好香……”“食物……”之类的细语。 嗯，也不一定就真的是尸体？ 秉持着用事实说话的原则，暮间真澄从身旁公园的树木上折下一段粗细适中的树干，准备去桥边将那团无比醒目的东西给捞起来。 伴随着暮间真澄的靠近，尸体腐烂发出的恶臭也越发明显，让灵魂体的暮间真澄都不由得皱起眉毛，然而就在这时，危险感知的能力悄无声息发动，让白发流浪者顿时定住身形。 有人来了。 且大概率就是凶手。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身后已经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暮间真澄扭头望去，就见一个身穿保安服饰的壮硕男子正向这边走来。 想要躲藏起来的话时间充裕，但刚刚折断树枝的痕迹却很难掩盖，稍有不慎就容易发生直播翻车事故。 几乎只在眨眼间，暮间真澄就确定好了应对的政策——她要将和凶手的对峙，变成今晚直播的高潮！ · 杀掉那个女人，对石川友辉而言只是醉酒后的一次失手。 谁都会这样，两三斤酒一下肚，脑子就变得晕晕乎乎，飘飘欲仙，只想着自己痛快——谁都知道，喝醉酒的人不会有理智，所以要怪只能怪那个明明给了钱却不给上的臭女人。 说什么“自己不是那种人”，切，穿得那么暴露，连大腿都露在外面了，临近凌晨的时候还在街上晃悠，不是“那种人”是什么？他想上她又不是不给钱！ 肯定是那个女人看不起他只是个小小的保安，所以才不给上！ 压抑已久的恶念和酒精一拍即合，眼看那女人挣扎得越发厉害，石川友辉掐住对方脖子的手一时没控制住力道、不，不能说是没控制住力道。 准确的说是感受着女人的呼吸在自己的手上渐渐虚弱，那双好看的眼睛满是哀求之色，生杀夺予全在他的一念之间……那种感觉，简直太美妙了。 沉醉其中的石川友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女人已经铁青着脸停止了呼吸，但奇怪的是，石川友辉并不觉得惊慌，反而感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畅快。 就仿佛……将平日里被人看不起的愤恨，对社会不公的压抑，对贫穷生活的抱怨全部发泄了出来——通过操控比自己更弱小之人的生命。 石川友辉觉得自己大概是迷恋上了这种感觉，但在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之前，他需要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的尸体处理一番。 于是，请假趁着工作日的时候利用家里闲置的切割肉类的机器将尸体切块分装。 为了防止尸体腐败散发的恶臭被邻居闻到，将大块的尸块藏到自己工作的公园的僻静处。 再将没有明显体貌特征的小型尸块扔到远离多江町的其他地方。 如果没有被发现，自然是最好的。 但如果没用的警察发现了它丢出去的尸块，石川友辉也不慌——试想一下，那些高高在上被人尊敬的警察们被他耍得团团转，那滋味一定更美妙吧！ 所以，当男人在公园里遇到那个走到自己藏尸地点附近的女孩时，一点也不带慌。 打量的目光扫视少女纤细的身体和褪色破旧的衣物，石川友辉心头更是满意。 ——是离家出走的流浪者吗？……这种人简直比陪酒女还好处理，就算失踪了也不会有人报警。 啧啧啧，真是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少女年轻稚嫩的面庞因为他而露出瑟瑟发抖的惊恐模样呢！ 脸上堆着老实和善的笑，石川友辉打着手电一边询问一边靠近，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则是悄无声息地从裤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刀，准备趁着女孩不注意将其劫持。 “……小姑娘，这么晚出现在这里可不安全哦，我带你出去吧。” 声音越发的和蔼，浑浊眼珠中闪烁的兴奋也就越发激昂，石川友辉已经控制不住想要看到眼前情绪不安，身体颤抖，宛若小兔子一般纯洁又无辜的女孩在他的威胁下痛苦求饶的模样了！ 然而，就在两人仅有三步之遥的时候，背对着他的少女突然转过头来。 没错，转过头。 身体依旧背对着他，但头颅连带着头发，都缓缓地“转”了过来。 拜两人之间半臂之遥的距离所赐，石川友辉甚至能看到少女因为脖子180°扭曲而像布料那般拧起来的皮肉！ 石川友辉：？！！ 再往上瞧去，一张好看是好看，但眼眶血肉模糊，双目被生生挖了下来的可怖面孔映入石川友辉的瞳孔。 与此同时出现的，还有沙哑难听，雌雄莫辨的诡异嗓音：“被你发现了啊……” 石川友辉：！！！ 这他娘的绝对不是人类吧！ 几乎是在刹那间，通过谋害弱小而膨胀的残杀之心猛地爆裂，行动比思维更快，右手拿着的刀子唰唰唰刺出，短短几秒钟，就刺入了对面之物的身体里。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那刀被无目鬼的肋骨卡住，等石川友辉回过神来的时候，刀子已经不在自己的手中。 反观那除了身上出现几个血窟窿外毫发无损的无目鬼，竟怔怔看着他，将刀子从身体里拔出来，咧出一个残忍又血腥的笑容来。 它说： “该我了。” · 夏油杰回到多江町附近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半。 咒术师的生活就是这样。 虽然夏油杰还是一个十六岁的未成年人，虽然此时正是东京咒术高中放夏假的时间，但作为年纪轻轻就评上特级咒术师的天才，当危险评级较高的咒灵伤害事件发生的时候，夏油杰立刻就要坐上辅助监督的车赶往事件地点。 这一次也不例外。 白天的时候，刚和五条悟一起处理了二十年前遗留下来的一起特级咒灵咒胎孕育事件的收尾工作，返回东京，刚吃过晚饭，就又接到了一起发生在东京近郊的精神病院一级咒灵事件。 忙碌了一整天，返回父母居住的多江町，夏油杰特地嘱咐辅助监督将车停在距离家间隔两条街道的商业街前，担心打扰到家人的休息。 停车的时候，看着眼前这位在五条家六眼的衬托下风评格外优秀的特级咒术师，年近四旬的中年辅助监督眼中忍不住流露出几分关怀之色。 或许是因为家里有同龄小孩的缘故，又或许是夏油杰一直以来挂在脸上的笑容冲淡了对方作为特级咒术师的疏远感，明知道对方不需要，但在夏油杰下车的时候，辅助监督依旧小声告知了刚刚从工作群里听到的消息： “夏油咒术师，虽然对你没有威胁性，但根据窗和东京警视厅共享的情报，在米花、火龙、平川几处发现了碎尸抛尸案件的抛尸地点，凶手很可能在这附近流窜躲藏，虽说案发地点距离多江町还有些距离，但还请您嘱咐您的家人注意一下。” “嗯？” 辅助监督的声音将夏油杰从短暂的发呆中惊醒，但走神并不影响少年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听到辅助监督的话，蓄着一撮奇特刘海的少年嘴角的笑意越发温柔，淡淡道： “谢谢您的好意，我会叮嘱父亲母亲多多留意的。” 和面孔上表露出来的温和不同，劳累了一整天的少年心底一片平静，感谢对方的好意是十六年来家教和礼貌告诉他应该要做的事情，至于内心真正的想法？ ——啊，好麻烦啊，不知道警视厅的警察什么时候能侦破案件……总之，尽快吧，不然消息流传出去被普通人得知，滋生出相关的咒灵怪谈，就又要出动咒术师了。 冷静地分析，平淡的情绪波动，告别热心的辅助监督后，走过连接多江町一丁目和二丁目的天桥，被寂静黑夜包围的夏油杰也说不出自己这是接连超负荷工作后的劳累过度，还是因为傍晚祓除的那只咒灵实在过于难吃。 总之，站在天桥的尽头，夏油杰心里蓦然生出一阵躁郁之意，静立片刻，少年缓缓吐出一口气来，没头没尾自言自语道： “……要不，还是从家里搬出去吧。” 咒术师的工作虽然危险又繁忙，但作为咒术界唯三的特级，夏油杰每一次执行任务获得的报酬都非常可观，负担起在东京独自租赁公寓并生活的花销轻而易举。 之前之所以没有选择搬出去，一来是因为上学期间他大多时候住在学校的宿舍里，没有搬出去的必要，二来则是不希望父母担心。 只是入夏以来，咒灵事件频发，夏油杰觉得自己还是搬出去住会比较好，起码不会因为晚归打扰到家里人。 然而就在咒术师少年距离父母居住的地方尚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从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几乎是下意识地，根据脚步声的大小和间隔，夏油杰的脑海里出现了两条信息—— 跑在前面的是一名中年男性，体型魁梧壮硕，体重应该在90kg上下，脚步慌乱，似乎是在被什么东西追赶。 跑在后面的应该是一名女性，身形轻盈，体重不超过60kg，但步伐沉稳，不慌不急，好似她才是追人的那个。 夏油杰：？ 这是什么组合？ 夏油杰回头望去时，就见一男一女追赶着向他跑来，身形如他所预料的一般，只是跑在前面的壮硕男人神情不安，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看到夏油杰时慌张地挥舞着手，大声呵斥道： “闪开闪开，别当道！” 紧追着他不放的是一名有着银白发丝的持刀女性，身上浅色的衣物被鲜血染出大片大片的红，身上裸｜露的皮肤和手上握着的尖刀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迹，一眼扫去，如果衣服和身体上的红都是真的血液的话，这个出血量不死也应该去了半条命吧？ “前面的，这家伙就是最近杀人碎尸抛尸案的凶手，拦住他！” 但白发少女非但跑得飞快，就连嗓门也中气十足，也不知是不是夏油杰的错觉，他竟从少女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激动兴奋的味道。 所以—— 眼见两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上半部分身体隐藏在商业街牌匾阴影中的夏油杰神色难得迟疑。 所以，他到底应该拦住谁？ 17、第 17 章 普通路过人士或许会因为纠结两人谁在撒谎而错失时期。 但成熟的特级咒术师就连体术也是特级，因而夏油杰选择将两人一同拦下。 只见身高腿长的黑衣少年将手向前一探，姿势随意极了，也就一晃眼的工夫，保持着冲劲向前冲去的壮硕男人便仿佛遭受重击，捂着肚子被黑发少年拧着后衣襟牢牢控制着。 一切发生得太快，别说暮间真澄本人，就连屏幕那头的观众们都没太看清楚黑发少年的动作，在屏幕上留下一串惊叹。 紧随男人之后的暮间真澄稍微估算了一下双方的武力值——就算是撇去对方应该拥有的祓除鬼怪的手段，单独以体术计较的话，大概也是s和c的巨大差距。 嗯，没错。 伴随着夏油杰踏步而出，少年人的样貌也从商店匾额的阴影里显露出来。 身形高挑，超越一米八五，面容俊秀，眉目细长，是那种带着一丝禅意的温和的帅气。 但比之俊秀五官更吸引暮间真澄注意的，是黑发少年梳在脑后的丸子头和前鬓刻意蓄留起的一簇刘海。 正是凭借着那簇辨识度极高的刘海，暮间真澄瞬间将少年的身份和脑海中的印象对上了号。 ——是在轻井泽到东京的高速公路上，那辆搭载着“专业人员”的黑色轿车里的乘客。 好消息，对方是官方人员，肯定不会让那个碎尸抛尸案的凶手逃脱。 坏消息，相比起碎尸抛尸案件的凶手，自己这个死而复生者好像才是对方“专业对口”的猎物。 但很明显，此时跑路会更加可疑，完全是下下之策。 好在从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那儿确认世界上存在这么一群人以后，暮间真澄就吩咐系统全天候开启【生者伪装模式】，价格是昂贵了些，但此时不就派上用场了嘛。 “你好，这位小哥。” 极速在脑子里根据如今的突发情况紧急制定应对计划a、b、c，但明面上，左手持刀小跑着靠近的少女很有分寸地停在了一个距离夏油杰和壮汉男人一米有半的安全距离外，微微歪头，笑眯起眼，轻言细语但简洁明了的介绍了事情的经过： “我是一般路过的好心流浪者，无意间在公园里看到这个人在藏匿受害者的尸体，所以才追着他跑，嗯……可以麻烦你帮忙报一下警吗？他们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一边说着，好心又无辜的流浪者小姐将手举起，想要做出无害的姿态，但考虑到她手上拿着的沾血的道具和身上蔓延晕染开的血迹，这副姿态在普通人看来怎么看怎么别有用心。 不过夏油杰也不是普通人。 黑发少年神色从容，抬眸看向眼前的少女，目光轻轻在她染血的衣物上扫过，看似专注，但实际上注视的是那常人所无法看到的世界。 这个世界上的人，在夏油杰看来，可以分为两种。 ——术士和非术士。 术士者，与生俱来拥有操控咒力的能力，身体中铭刻着生得术式的术式回路，能看到于人们负面情绪之中孕育而生的怪物——咒灵，并将其消灭。 非术士者，即常规意义上的普通人，没有成为术士的天赋，看不到咒灵，且身体中溢散而出的负面情绪还会成为孕育咒灵的温床，从而引发各式各样的咒灵伤害事件。 而区分术士者和非术士者最为直接的方式有三种：咒力、术式回路和身体是否源源不断地向外界散发负面情绪凝结而成的咒力残秽。 此时，在夏油杰的眼中，身着血衣手举利器，自称“流浪者”的少女，就属于身体周围干干净净的那一类。 是尚未被窗和咒术总监部发觉的“术士”吗？ 少年本就细长的双眸微微眯起，露出郑重的神情，正想询问些什么，就感觉被他单手拎着的壮硕男人似乎是从疼痛中缓过劲儿来，疯狂地挣扎了起来： “骗子……你根本不是人类，我看见了……不、不、我什么都没看见！！！” 男人凄厉惊恐的声音吵得夏油杰耳朵疼，但他的话同样引起了夏油杰的关注。 被指控“不是人类”，这个流浪者术士预备役是对他做了什么呢？ 心里感到好奇，但咒术师少年的行为却很是果断，一手刀劈在男人的后颈处，制止了男人扰民的哀嚎。 暮间真澄在对方利落劈下的手掌上稍作停留，迅速移开目光。 嗯，再次确定过眼神，是现阶段打不过的人。 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会做些什么呢？ 思绪一闪而过，当夏油杰物理禁言嚎叫的男人后，扭头迎上的就是女孩略带防备的眼神： “那个……你会报警的，对吧？” 她一个体术评价只有c的柔弱流浪者，碰到这种情况，谨慎一点有错吗？ 至于为什么不逃跑？ 咳咳，好歹也是提着刀追着杀人犯跑了三条街的人，这么轻易就跑路，也不合适吧？ 更何况，自见面起，暮间真澄就小心翼翼观察着黑发少年的神色，对方见到自己并没有露出提防的情绪。 想来她一天14400的人气值没有白费！ 意识到这一点，暮间真澄也就不紧张了。 夏油杰也听出白发少女话语中的潜台词，顿时感到有些好笑，暗道自己真是当咒术师当久了，身边认识的女孩子一个比一个能打，竟没有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体型和武力值碾压那个杀人犯的陌生异性，同样会给少女带来更大的威胁性。 于是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笑，温和的气质冲淡了凛冽武力值带来的冷意： “当然，放心吧，我不是什么坏人” 说着，少年掏出手机，给刚离开不久的辅助监督发去信息，让对方联系东京警视厅的警察过来将人带走。 发信息的时候，夏油杰的余光瞥见相信了自己的承诺后，明显松了口气，表情略带苦恼转而看着身上血衣发愁的少女，心头哑然，找准时机重新开口： “这个人说‘你根本不是人类’，是发生了什么吗？” 和同期们不一样，夏油杰是在普通人的社会里成长到15岁，才被窗的人员发掘身上的咒术天赋，继而入学东京咒术高专，开始系统地学习如何运用自己身上这得天独厚的能力。 眼前的少女也是如此吗？ 想到少女自称【流浪者】的身份，夏油杰不禁有了不妙的猜测。 “欸、我吗？” 被询问起这个，白发少女明显是吃了一惊，像是一只受惊的猫咪，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不说，脸上也露出明显紧张的神色： “你问这个干什么？很明显，是犯罪嫌疑人在胡言乱语，我身上的血是刚刚被他刺伤的时候沾染上来的，是正当防卫！” 很明显，想让少女主动承认自己的与众不同是不可能的，但她的反应反而更让夏油杰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于是手指掐诀，伴随着术式的发动，在普通人目之不及的视野里，一只半虚半实，身形类似犬兽却四肢扭曲的丑陋怪物悄然出现在夏油杰的身后。 暮间真澄看不见怪物的身形，但【万物呢喃】之下，她听到了怪物发出的声音。 “……呼哧……杀掉……杀掉讨厌的……” 同样的沙哑刺耳、同样的语序混乱，但不同的是，无论是声音的大小，还是带给暮间真澄本能的危机感，这头突然出现的怪物都百倍甚至千倍地超过了那些大街小巷上随处可见的小东西。 ——是个大家伙！ 即便暮间真澄已经极力克制，但那一瞬间降临到她身上的、由危险本能引发的反应根本来无法掩饰——脚步踉跄、身体颤抖，少女模拟出的呼吸都不由得混乱了一瞬。 该死，这家伙是怎么出现的？难不成是这个“除灵师”在别得地方招惹的敌人？ 来不及进行过多的思考，少女猛然向前一手抓住黑发少年的手，扯着对方迅速向着来时的方向跑去。 夏油杰也没料到对方会是这般反应，一时不察，愣是任凭白发少女拉着自己跑了数十米去，方才反应过来想要解释。 只可惜这个时候，暮间真澄也恢复理智，智商逻辑立刻上线，发现了异常之处。 她抓着这个“除灵师”跑了好一段路，那股庞大的危机感丝毫没有减弱，再联系夏油杰的身份和那个大怪物出现的时机——那怪物根本就是和这个“除灵师”一伙儿的！ 是式神？搭档？还是神奇宝贝那样的召唤物？ 缺少关键的信息，暮间真澄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但冷静下来的大脑飞速运转，她顿时有了一个从黑发除灵师少年面前愉快跑路的超棒计划！ 于是，在即将路过一处十字路口的时候，牢牢抓住夏油杰手腕的纤长手指猛然松开，一脸严肃认真之色的少女回首望向被自己拉着奔跑的男孩，声音急促： “有东西在追我们，一起走不安全，你别怕，我们分开跑！” 说完，顶着一身血衣的狼狈少女不等少年有机会开口解释，猛然将他向着反方向推去，而后，仗着【行尸走肉】状态的身体没有体力限制，以完全突破正常人类极限的速度一溜烟消失在了街头转角之处。 被推开“分开跑”的夏油杰：“等——” 解释的话尚未说出口，就发现少女的背影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点，夏油杰露出入学高专以后就从未出现过的懵逼神色，眉头拧起，语气迟疑： “这应该是用咒力强化身体了吧？” 不然这个速度是不是太夸张了？ 有这样的速度，难怪追赶嫌疑犯的时候一副不急不慌的样子。 夜深人静之时孕育而生的躁郁之意完全被流浪者少女和凶手的追逐大戏打断，取而代之的是对那位“同类”浅淡的好奇和担忧。 毕竟，拥有咒术天赋却不会运用这股力量，对术士本人而言也不是一件好事。 但就在此时，呜呜的警笛鸣叫从少年的身后方向传来，手机上辅助监督的信息窗口也实时弹出，粗略看去，不乏恭维赞许之语。 见状，夏油杰只得放弃追上那名流浪者术士的打算，先去处理碎尸抛尸案件凶手的后续事宜。 反正人大概率就在附近活动，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他们总会再见面的。 18、第 18 章 暮间真澄一口气从多江町跑到了米花町方才停下。 停下之后，少女这才重新打开直播页面，不出意外地，屏幕上观众们已经自顾自地讨论了起来。 【哇哦！刚刚那是什么？感觉好像是那种恐怖电影的音效！】 【我猜是什么星球上的特殊生物吧，就像是呜呜伯、岁阳之类的？】 【前面的你怎么不猜是钟表小子呢？不过单听声音而言，确实不是个善茬。】 游戏系统的直播标准以暮间真澄自身的素质作为基础数据，暮间真澄听到的声音，自然也被系统收音，完整呈现到了观众们的耳中。 眼见大家被系统称作【咒灵（未收录图鉴）】的生物颇感好奇，暮间真澄也就放心了。 会好奇才会关注，而有了大家格外地关注，她才能获得更多的人气值。 看来，是时候将探秘“咒灵”和“除灵师”的相关行动提上日程。 但现在嘛，暮间真澄决定还是先体验好“流浪者”这份职业。 站在米花町和多江町交界的边缘，衣着狼狈但神色却很从容的少女眺望极远处的天空，只见那山峦与天幕相交的方向，浅淡而瑰丽的浅紫之色已经悄然出现，正是天色将明的预兆。 捡了一晚上的尸体，又追着碎尸抛尸案的凶手狂奔两条街，还意外碰上了大概率居住在多江町的“除灵师”少年，她当“流浪者”的这一晚上，还真有够精彩的。 那么，白天该干些什么呢？ 回想着弹幕上观众们给出的建议—— 打黑拳、给斗殴帮派放风、加入当地的地下组织贩卖情报、街头表演杂耍“倒立吃面条”…… emmm，虽然身处米花，但实际上并不想把自己送进局子和松田哥、研二哥面对面的暮间真澄觉得，观众们的建议里，好像只有最后一条具有参考价值。 倒立吃面条的话，活着的她想要练习成功，或许得去米花医院包个月，但死去的她操控灵体外骨骼却能轻而易举地做到。 就在少女沉思自己白天的副业该干些什么的时候，一道踟蹰的男性嗓音从她的身后传出： “请问……你需要帮助吗？” 暮间真澄没有第一时间看到来者的样貌，但通过悬浮在身前的直播屏幕，倒是将身后男性的体貌特征透露了个明明白白。 【哦哦哦哦！刚刚告别那个小眼睛帅哥，就碰到了气质踩在我xp点上的黑皮金发帅哥！主播世界的人颜值水平这么高的吗？】 【黑皮！金发！谁懂这个含金量啊！主播主播多来点特写！我爱看！】 【是一枚路过看到可怜兮兮小姑娘会关心的好心人呀～但是联想到主播这诡异的运气，emmm，应该是好心人吧？】 【按照主播世界的时间推算，谁家好心人凌晨五点半在大街上溜达？（吃瓜.jpg）】 【想避开7点钟早高峰的打工人怎么着你了？！（恼羞成怒.jpg）】 目光从直播弹幕上移开，回首望去，就连一名拎着便利店袋子的金发青年正目露担忧之色看向自己，正如弹幕上说的那样，黑皮、金发、灰紫色眼眸，看向自己的眼神既有诧异，又暗含斟酌试探之色。 见到对方这般表情，暮间真澄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现在这副打扮贸然在大街上溜达，确实不太雅观。 嗯，虽然她们米花町居民已经习惯了逐渐走高的犯罪率，但确实也还没有心大到放任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在大街上闲逛。 她再继续溜达下去，大概率会被金发青年这样的好心人带进警局或者送进米花医院。 “嗯？不需要。” 想明白这点，白发少女连忙摆摆手，却不想这一摆手，就将正拿在手上染血的水果刀给暴露了出来，钢铸的刀身被暗红的血液覆盖，零星几点裸露出来的灰白在昏暗的晨光里闪过不容忽视的寒芒。 暮间真澄：…… 金发黑皮青年：…… “其实，我真的是好人……”暮间真澄觉得自己还是能够解释一下：“昨晚发生了一点意外，刀上的血是我自己的。” 少女目光诚恳，眼神清澈，似乎是在努力表现出自己善良纯真的一面，但暮间真澄本人其实已经做好了被追问，甚至对方直接打电话报警的准备。 却不想，青年只是看了看她，确认少女的确不需要帮助了的时候，露出一个帅气宽慰的微笑，竟真的无视了少女身上这明显到不能更明显的异常： “既然小姐能自己处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金发黑皮青年，原名降谷零，公安派遣至黑衣组织的卧底，代号波本，负责组织内的情报工作。 作为波本时，他的人设是冷酷残忍不近人情主张神秘主义的情报贩子，但作为公安时，他无疑是一个正直强干的合格警官。 最近，因为组织重新将活动重点转移到了东京附近，负责提供情报支援工作的降谷零便也回到了东京区域，并化名安室透，进入米花町附近展开潜伏工作。 但无论在组织成员面前表现得如何不近人情，冷漠阴狠，他的本性，或者说，以普通人“安室透”活动时表现出的“伪装性格”永远是温和有礼，绅士善良。 因而，安室透会在参加完组织聚会后，在回家的路上对偶然看到的疑似受伤女性出言关心是正常的，但继续深入下去，就不太符合【波本】的人设性格了。 确定女孩不需要帮助，精神气色也很正常，微笑着告别女孩，安室透便大跨步从女孩身边走过，准备返回自己在附近的秘密据点。 嗯，顺便去附近的公用电话亭拨打个报警电话，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警方，浑身是血出现在米花这块特殊的土地上，总让安室透有些不妙的预感。 但此时的安室透也没想到，不妙预感的应验会如此迅速。 安室透是在傍晚时分接到的琴酒的电话，赶到约定的仓库附近，安室透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仓库外等候的长发丽装女人，当即，男人的眸光微动，辨别出了她的身份。 广田雅美，或者说，宫野明美，是两年前叛逃组织的fbi卧底——赤井秀一进入组织时的女朋友。 原本，和卧底扯上关系，自己又是一个底层成员，等待宫野明美的必然是被组织清洗的命运。 但奈何宫野明美有一个在组织内地位颇高的研究员妹妹，且正在负责一项对组织来说价值极高的研究实验，加上姐妹两人从小被组织培养，多方考量之下，宫野明美保住了性命，并没有被简单杀死。 只是，琴酒将她带到这个地方来是想要做什么？ 安室透心中起疑，但面上神色不变，依旧是那副冷漠不近人情的淡然模样，在见到独自一人站在仓库内站在广田雅美的车旁边的琴酒时，语气略带不悦： “琴酒，有什么重要的是昨晚没谈，必须等到这个时候说吗？我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 虽说在组织众多代号成员中，琴酒和贝尔摩德以及那位从未见过的朗姆独得“那位先生”信任，但其他人好歹也都是凭借着硬本领获得了“代号”，在没有“那位先生”指示的情况下，并不需要将琴酒当做上级对待。 更何况，对于常年和黑暗为伴的他们来说，态度上的服软，有时反而会被认为是心虚的象征。 “波本，这就是‘那位先生’的意思。” 琴酒倒是没有对波本的不敬露出格外的不满，只是当这位组织内第一杀手冷着脸的时候，怎么看都有一股阴鸷的味道，看上去格外的具有威慑力： “这也是你来到东京后的第一次任务，配合【宫野明美】的行动，让她为组织获取五十亿日元的活动资金。” “让我配合她？”闻言，金发男人脸上露出明显的、被冒犯的神色：“我希望你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 黑衣组织势力庞大而隐蔽，支撑起这一组织框架的基础之一，就是组织内分工明确有序的等级制度，而代号成员无疑是站在这一制度上层的那一小部分人。 “宫野明美可不是简单的底层成员。”琴酒却很淡定，绿色的眼睛在昏暗的仓库内闪烁寒芒，仿佛一只冷漠的孤狼，带上了些冰冷仇视的味道： “波本，不要忘了，三年前苏格兰那个叛徒在赤井秀一的掩护下从组织的围剿中逃离，你作为和他们相处时间最长的搭档，居然一点疑点都没发现——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你是组织内的老鼠，但你要记住，我一直看着你们。” “‘那位先生’在不久之后会展开一次重要行动，这趟任务，就是你证明自己的机会，也是宫野明美最后一次机会。” “三年前的事，居然能劳烦你记到现在？” 回应他的是波本丝毫不虚的嘲讽：“既然是‘那位先生’的意思，我自然是要遵从，但如若是宫野明美出了岔子，我可不想担上任务失败的责任。”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波本。” 琴酒并没有将波本口头上的挑衅放在心上，见事情已经交代完毕，身着黑色长风衣的银发男人压压帽檐，似是片刻都不想继续浪费在波本和宫野明美的身上，转身利落离去。 于是，这处荒僻的仓库之中，便只剩下宫野明美和安室透两人。 “波本先生……”有着一张温婉面孔的女人神色颇带畏惧，强行露出笑容，主动问好。 “不要叫我代号。” 避过琴酒，这位组织内代号波本的成员情绪反而稳定了不少，神情依旧疏离，语气却和缓了下来： “我如今化名安室透，平时叫我安室就行。” “好！” 虽然已经叛逃的前男友也是组织的代号成员，但这还是宫野明美第一次和组织成员一起执行任务，不可避免地产生了紧张的情绪，主动开口问道： “请问对于我们这次任务，安室先生怎么看？” 怎么看？ 无论安室透怎么看，此次行动对组织来说都是一场无论如何也不会亏的计划。 成功了，组织获得足足五十亿的活动资金，还能验明宫野明美连带着她那位代号妹妹的忠心。 失败了，能除去宫野明美这个和赤井秀一有瓜葛的隐患，还能借由机会考量他的立场。 但这些话肯定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讲，眼见夕阳西沉，即将入夜，安室透看看逐渐昏沉下去的天色，建议到： “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再聊吧。” “好！”宫野明美倒是老实，见安室透并不是自己开车前来，她主动打开了自己车的副驾驶座。 然而，就在即将离开仓库区的时候，颠簸的路面让宫野明美的车子猛然一震，从车的后备厢里，传来了重物撞击的猛烈声响。 安室透留意到宫野明美本就呈现出一种不健康苍白的面庞顿时失去仅有的血色，考虑到两人的合作关系，安室透皱起眉： “那是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让宫野明美沉默，正当安室透以为女人不会回答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她仿佛掺杂着痛苦和悔恨的声音： “是一具尸体，安室先生，在和您商议后续计划之前，能允许我先将那具尸体掩埋吗？” 安室透：？ 安室透没理由拒绝。 于是，半个小时后，宫野明美的车稳稳停到了东京与横滨相交的山区，而安室透也在宫野明美的车后备厢里，看到了那个自己今早刚有过一面之缘的白发少女。 只可惜，此时的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19、第 19 章 【玩家：暮间真澄】 【年龄：18】 【状态：行尸走肉（已死亡）、氰·化·物中毒debuff、未知·特殊药物debuff】 【生命倒计时：268:30:44】 【职业抽取：米花町流浪者】 【技能装备：感知（s）文学鉴赏（b）体术（c）洞察之眼（a）万物呢喃（b）】 ——以上，是暮间真澄被猛击后脑勺，顺其自然“昏迷”，而后被灌入神秘小胶囊后看到的数据。 只可惜，就像常规状态下，人不可能踏入同一条河流，在常规状态下，一个人也不能死两次。 被喂食的那枚胶囊里藏着的似乎是某种比氰·化·物更加隐秘剧烈的毒物，服用了药物以后，暮间真澄似乎就已经被袭击自己的黑风衣银发男子默认死亡，独留她一具尸体躺在了巷子的角落之中。 尸体的视角是单一的，放弃灵体外骨骼的操控后，少女的瞳孔自然而然地开始溃散，目之所及之处，是一双暗红色高跟鞋、一双深棕色皮鞋和一双黑色皮鞋。 暮间真澄记得，红色高跟鞋的主人被深棕色皮鞋主人称作“宫野”，而深棕色皮鞋的主人被“宫野”称为“伏特加”。 至于这个从背后敲晕自己并灌下了神秘药物的银发男子，则被称为“琴酒”。 伏特加和琴酒这种名字，似乎是某个以酒为名的团体中的代号。 一看就很有故事的样子。 既然碰到了，暮间真澄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直播素材。 “宫野”“伏特加”和“琴酒”的交谈还在继续。 “……琴酒，你不能用志保的研究杀人……志保的研究，价值不在杀戮上！” 是“宫野”的声音，暮间真澄正是无意中路过，听到“宫野”和伏特加聊什么“银行抢劫”的相关事宜，这才忍不住稍作停留。 然后，等感知向她反馈危机感的时候，后脑勺已经被人用硬物狠狠敲击，当场“昏厥”。 “atpx-4869是组织研究的药物，将它用在何处是组织的自由，宫野明美，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不配这么和我说话。” 声音冷厉，带着些淡淡沙哑的低沉烟嗓，大概是很多声控会喜欢的音色，但因为话语的主人语气轻蔑，硬生生将好听的声音说出德州杀人狂的味道。 是那个打晕她的“琴酒”说话了，不过拜他所赐，玩家信息面板上的情报适时更新，未知药物名称也更名为了【atpx-4869】。 嘲讽完“宫野”，似乎是嫌自己说话的力度不够，见“宫野”身体因为怒气而颤颤发抖，琴酒冷笑一声，杀人诛心： “更何况，如果不是你在和伏特加商量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况，让这只小老鼠听到了你们的计划，我也没必要浪费组织的药杀了她，要怪就怪你自己吧，不谨慎的女人。” 躺尸的暮间真澄看到红色高跟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呼吸声也急促了起来，显然是如“琴酒”预料的那般，将害死陌生人的罪责担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是被pua了吧？嘶——好可怜的小姐姐，主播快联系你们这里的执法机构挽救小姐姐于水火之中啊！】 【前面的好天真，听这几个人的意思，明显是一伙的，还商量着要抢银行呢，这种破坏社会秩序的家伙能是什么好东西？我建议全部抓起来！】 【主播这个躺尸技能我是服气的，咱长这么大，还真没尝试过用这种视角吃瓜。】 【抢银行这么刺激的事情，我们主播小姐姐不去掺和一下吗？（星星眼.jpg）我觉得以主播所居住的城市的事故发生率，区区流浪者出现在银行金库应该很合理吧？】 【笑死，所以大家对主播所居住的城市究竟是什么离谱印象啊？！】 【不离谱不离谱，也就普普通通走在大街上会在垃圾堆里捡到尸体碎块而已：）】 【也就逛个公园会遭遇碎尸案凶手而已：□】 【也就吃个饭会碰到有人在随机投毒而已：）】 【也就是随便在大街上走走会遇到犯罪组织密谋抢银行而已，真的是一点也不离谱的啦～】 弹幕欢快的氛围冲淡了暮间真澄安静躺尸时的无聊，保持着固定姿势一动不动的少女静静地听着“宫野”和“琴酒”的对话。 两人的关系似乎很是不睦，大多时候是琴酒单方面地下达命令，从两人的对话中，暮间真澄得知，“琴酒”承诺，只要“宫野”在另一位成员的帮助下为组织获取50亿活动资金，就放“宫野”和她妹妹离开组织。 emmm……怎么说呢？ 就和弹幕说的一样，“宫野”小姐姐还挺天真的，人才和钱财什么的……合格的犯罪组织当然是选择全都要啦～ 但暮间真澄也无暇顾及这些，因为在简单布置任务以后，躺尸的少女就被“琴酒”扯着衣领塞进了“宫野”车子的后备箱，并吩咐“宫野”最好把尸体扔远一点，不要影响到不久之后的“那件事”。 闻言，暮间真澄心道，以米花的案发率，多她一具尸体也没什么，倒也不用扔得太远，免得到时候她跑回来还要浪费时间。 但来都来了，流浪者嘛，可不就要随遇而安？ 于是躺在“宫野”轿车的后备厢里，流浪者少女安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再度传来熟悉的声音。 因为是穿过车皮传来，那“第四个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失真，但因为原本的音色就属于辨识度极高的类型，几乎是在来者第一句话说完，暮间真澄和弹幕观众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这个声音，不是小澄子早上遇到的那个好心的金发黑皮大哥哥吗？】 【什么？我一见钟情的老婆也是犯罪组织成员？（惊恐.jpg）】 【我就知道！就主播这破运气，配上当地极具特色的人文环境，遇上的帅哥能是什么好人？！】 没错，车外正与“琴酒”针锋相对的青年的声音，赫然和暮间真澄早上遇到的那位好心人一模一样。 而在几人的交谈中，暮间真澄终于得知几人的身份信息。 “宫野”全名“宫野明美”，犯罪组织底层成员，但因为有个卧底前男友而被组织的高层关注。 “好心人”代号“波本”，化名“安室透”，和琴酒一样是组织的代号高层，负责情报工作，曾经和两个组织叛徒长时间组成搭档组合，因而在两名卧底身份暴露后惨遭组织怀疑。 听到这番话，暮间真澄对“琴酒”所在的犯罪组织简直就是肃然起敬。 下至底层成员的前男友，上至高级成员的同事，居然全都是卧底，由小见大，这比例是不是太惊人了？ 而被卧底渗透得这么厉害，这个犯罪组织居然还能逍遥法外，看来这个组织起码得有百来号高级成员吧，不然难倒是在组织内部玩狼人杀吗？ 不多时，车停在了横滨和东京相交的区域，后备箱被打开，熟悉的面孔映入少女溃散的瞳孔，赫然是熟悉的金发黑皮灰蓝眼眸。 好家伙，除去那位除灵师小哥，她这一路上遇到的还真就都是恶人啊。 真刺激：） 心中默默发出感慨，仰躺着的少女看着天幕上被夕阳染红的云彩，听着安室透和宫野明美用车上的工具挖坑的声音，竟难得感受到了一丝困意。 可是她已经是个死人了啊。 死人会需要睡觉吗？ 暮间真澄不知道，于是只能大睁着眼睛放空思绪，任凭宫野明美和安室透将自己放进挖好的深坑，而后一捧一捧填埋上蓬松的土壤，再用铲子慢慢压实，最后目之所及之处，尽是黑暗。 如果没有遇到系统成为玩家，她的葬礼大概也是这个样子的吧？ 能以清醒的神智体验自己被下葬的全过程，这怎么不是一种难得至极的体验呢？ 想到这儿，少女就又高兴了起来。 或许是身体中【氰·化·物】中毒残存的毒素威慑住了土里的虫子，就这样躺了小半个时辰，竟也没有虫子来打扰她。 等到估摸着安室透和宫野明美应该已经回东京以后，暮间真澄这才一点点扒拉开埋在自己头顶的泥土，从这座小小的坟里钻了出来。 此时，夕阳已经完全没入横滨市外大海与天空的交界线里，天幕从浅红变成了深紫，银月高悬于上，竟显出一种奇特的艳丽与圣洁杂糅融合的美感。 配上肌肤惨白、一身血衣从土里爬出来的少女尸体，如若有人瞧见，必然会在这一代流传出新的恐怖怪谈。 沐浴着月光，站在这处横滨与东京的交界地带，刚刚苏醒的女孩宛如真正的妖物一般，嘴角勾起，露出慵懒却夹杂危险意味的笑容来。 东京的熟人太多了，做事总有几分束手束脚，暮间真澄也不想短时间内再次碰上“宫野明美”或者“安室透”。 于是乎，很自然地，少女将目光投向了山峦背后那依稀可见灯光璀璨的港口之城——横滨。 和东京相比，这里才是真正的法外之地呢~ 20、第 20 章 好在，宫野明美和安室透选中的埋尸地点确实偏僻，加上已经入夜，并没有人看到暮间真澄从土里爬出来的一幕。 确定了下一步要去的方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收拾这一地的残局。 首先，是将因为从土里爬出搞得乱糟糟的泥土弄得更加凌乱，再用指甲在身上划开口子，弄些血液沾染到泥土上。 其次，将身上沾血液的衣服撕扯下两三碎片，挂在周围的灌木丛上。 最后，是在周围伪造出野生动物来过的痕迹，包括但不限于爪印和脚印。 ——饥饿难耐的猛兽将新埋的尸体吞噬殆尽，只留下被刨开的新土，在荒僻无人的深山，发生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吗？ 这样一来，就算那位犯罪立场似乎很不坚定的宫野小姐出于愧疚重返此地，也不会被尸体神秘消失吓到。 她死而复生的真相自然也会掩埋在这荒僻偏远的莽莽山林之中。 做完一切的少女于是心满意足地开始寻找下山的道路，但到了山下，距离横滨市区的方向依旧很远，暮间真澄的目光于是转移到了山脚下从山区汇流而下向着横滨方向奔涌而去的河流。 搭个顺风河，应该没问题吧？ 看看身上沾染了血迹和泥土的衣物，全身上下只有一张脸还算干净的暮间真澄愉快跳入了河里。 · 作为一座依山傍海的港口城市，横滨无疑是拥有着极为丰富的水域资源，条条河流穿城而过，和历史遗留下的欧式城镇相互映衬，构筑成这座城市独有的特殊风情。 但即便是有得天独厚的旅游资源，横滨依旧不是一个旅游的好去处，毕竟比起优美的环境风光，这座城市更为出名的特产是“枪械”“黑手党”和“异能力者”。 其中，“异能力者”就像是传说中的除灵师一样，常出现于都市怪谈之中。 但鉴于“除灵师”是真的，暮间真澄觉得，“异能力者”大概率也是真的。 就比如说现在。 横滨·鹤见川 河流的速度虽然快，但从和东京相交的山区一路漂流到横滨市区里的时候，夜色也已经深沉起来。 但好在，横滨的夜晚比东京的夜晚还要热闹，一边开着直播，一边飘荡在这条河流石碑上被称为【鹤见川】的河流上的时候，暮间真澄依稀能听到河堤两边传来的枪声。 就在少女琢磨着飘过这一段黑手党巷道火拼的区域再上岸的时候，和暮间真澄一同感受横滨市特殊夜景风情的弹幕观众突然发现了华点。 【主播主播，你身后好像飘过来了什么东西唉！】 【不会是尸体吧？刚刚枪战的声音那么激烈，掉下一具二具尸体到河里也不是不可能。】 【以主播的运气，我觉得100%会是尸体：）】 【xd，走夜路遇到杀人魔，游夜泳和尸体相逢，主播所在的世界究竟是什么神仙地方？】 【大概是监狱星那种水平吧（沉思，jpg），如果有幸能去主播的世界旅行，感觉会是很不错的研究素材呢～】 弹幕出现的时候，【洞察之眼】也察觉到了异样，从暮间真澄视野的边角处，似乎有一团东西从身后飘来，只可惜，闪烁着的机遇之光堪比1000瓦大灯泡，让暮间真澄看不清飘过来的是何物。 但考虑到前几次跟随【机遇之光】指引找到的东西，暮间真澄觉得弹幕说得很有可能。 或许是又一具尸体？ 想到这儿，已经捡尸一整个晚上的暮间真澄兴致大减，即便那团机遇之光闪烁得再强，少女流浪者也不是很想去碰了。 然后，就在那团被机遇之光笼罩着的东西飘过泡在河水里的暮间真澄的时候，少女听到了从光亮里传来的咕噜咕噜的灌水声。 暮间真澄：？ 尸体可不会发出这种咕噜咕噜明显是溺水的声音。 意识到这是个活人，暮间真澄当然不能任由对方在自己身边溺亡，行动起来，用她那不太娴熟的游泳技巧，抱着对方的腰，将对方从河流的中心位置推到了生长着密密杂草的河堤岸边。 直至重新返回陆地，暮间真澄才有心思透过刺目的光亮打量这位倒霉的落水者。 对方是个模样看起来略带稚气的少年，一头比寻常男性略长的黑发因为河水的沁湿而粘连在白皙的皮肤上，配合他脸上裹住眼睛的绷带和裸露出来的优秀的五官比例，显出一种精致如瓷娃娃般的脆弱无瑕感。 是个单凭长相就会让人心生好感的美少年！欣赏美色是智慧生物的共性，暮间真澄不用看都知道，此时弹幕里肯定出现了许多赞扬少年颜值的弹幕。 可暮间真澄的关注重点在少年的穿着上。 黑风衣、黑西装，明明是应该还在上学的年纪，却已经是一副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成年人打扮，结合少年出现在河里的时间，暮间真澄对少年的身份做出了判断—— 不是刚刚火拼的那群黑手党绑的票，就是指挥他们火拼的头儿。 机遇确实是机遇，但危险也是实打实的危险。 流浪者不会放过任何一丝机遇，可流浪者也会小心翼翼地权衡利弊，思量一闪而过，但在作出决定之前，暮间真澄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似乎是因为呛水，黑衣少年虚弱的呼吸比河岸边吹过的风还要轻微，白发少女垂下浅色睫羽，琥珀色的眸子在幽深的夜色中呈现出暗金的色泽。 虽然是第一次……但是也没办法了。 暮间真澄暗自叹了口气，俯身抱住少年，正准备行动之时，少年闭合的睫毛竟开始颤动，而后，猛然睁开，露出一双浅金与棕色相融的眸子。 霎时间，四目相对，暮间真澄看看自己抱着少年的姿势，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 “海姆立克急救法，你知道吧？” 黑发少年看看暮间真澄，又看看少女横在自己胸前的手，明明是一样的五官，醒来的他神色冰冷，那股似有如无的脆弱感骤然消失，留下来的是一种很难用言语形容，仿佛夜晚有毒之花的危险感。 嗯，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在少年醒来以后，暮间真澄觉得自己后背发凉得厉害，和从轻井泽回来的那次差不多。 就……【洞察之眼】管这儿叫机遇？ 白发少女陷入了怀疑之中，黑西装少年捂着嘴，呛出大口的河水，不得不说，样貌出众的人真的很占优势，即便是呛水，也丝毫不显狼狈。 暮间真澄都还没来得及进行急救法实践，少年竟就这么快地从濒死落水者恢复正常。 这怎么不是一种异能力呢？ “咳咳、好可惜啊……” 耳边传来少年略带沙哑的嗓音，低沉轻微，和他整个人的气质也是分外的搭配，特别是他后面的那句话： “一次完美的入水又被打扰，这一次又没能沉入死亡啊～” 暮间真澄：？ 弹幕观众：？ 这个人说的话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似乎是意识到了身边还有其他人，感慨完的少年侧过头，打量坐在自己身边同样湿漉漉的少女，俊俏的脸蛋上出现淡淡的不悦之色： “为什么要救我？明明自己也是个将死之人。” 视线明晃晃地在白发女孩衣服上大片大片的血液上停留，少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伸出被绷带缠绕至手掌的左手，好奇地戳了戳暮间真澄支撑在身侧的手。 然后，就在肉·体与肉·体相触碰的瞬间，暮间真澄看到自己视野左上方的生命值倒计时猛然减少，看得她心脏突突地跳。 霎时间，被被蝎子蛰了一下般，猛地将手抽了回来，暮间真澄的目光迅速锁定一脸可惜之色的少年。 夏日带着暖意的晚风吹散少年身上的水汽，让他那头黑发恢复了些蓬松略带天然卷的形态，整个人身形松弛自然，就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咪，懒洋洋做出自己的评价： “欸……竟然真的不是异能力者吗？我可是以为你是一具真的尸体，看你漂得那么舒服，才会一时兴起，一起跳下来的哦。” 突然变成他人自杀诱因的暮间真澄：…… 虽然她们东京居民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很稳定，但是癫成这样的，暮间真澄还真没怎么见过。 “那要不我再重新把你放回原来的位置上？” 暮间真澄只能如此诚恳地建议。 · 幼驯染中林生花曾义正词严告诫自己鲜少与人交际的好友，这世界上有两种男人不能碰，一种是要钱的，一种是要命的。 暮间真澄深以为然。 于是，就在少年稍作沉思，准备愉快同意暮间真澄建议的时候，一抬头，就只看到了河堤堤岸上那已经模糊不清的影子。 顿时，黑西装少年哑然，脸上的愉悦神色顿时消失，恢复成淡漠失落的模样。 “欸，遇上了个小骗子啊~” 幽幽感慨被夜风揉散没入夜色，在决定跑路瞬间就关掉了直播的暮间·骗子·真澄打了个喷嚏，摸摸鼻子，她认真对系统君吐槽道： “这个【生者模拟功能】还挺严谨，连打喷嚏的感觉都能模拟出来，所以……刚刚我的生命值突然加速下降，你有什么解释？” 【玩家反馈已受理，根据检测，问题或许出现在对方持有的‘异能力’上。】 “异能力？” 【是的，系统虽然帮助玩家修复身体，维持灵魂，但所采取的手段受到了这个星球能量规则的限制，而刚刚玩家遇到的人，或许拥有“抹除异常”“无效化”一类的异能力，亲密接触时，存在一定的概率影响系统的功能。】 【为了帮助宿主隐藏秘密，系统只能加倍输出能量，消耗的人气值自然也是正常状态下的数倍。】 闻言，暮间真澄倒是明白了为何【洞察之眼】会给对方标注那么大一团机遇之光。 “这可真是……开门红啊～”轻笑着摇摇头，白发的流浪者谨慎选择了和那个黑发少年所在方位相反的方向，向着前方缓缓走去，留下一道带着些期许意味的赞叹： “连这种战略性异能力的拥有者都能捡到，横滨真是个美妙的地方~” 那么，接下来还能捡到什么呢？枪械？炸弹？还是下一个正常的落难美少年？ 暮间真澄对此充满了期待。 而横滨也丝毫没有辜负暮间真澄的期待。 半个小时候后，站在一座整个基座都散发着“机遇之光”特殊标注的废弃别墅外，暮间真澄陷入深思。 等等……这间房子里是住了十个她刚刚遇到的“无效化”异能力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