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遛错男神的狗后》 1、01 《当我遛错男神的狗后》 陆今宜/2023.12.31 文学城独家发表 早上六点,天还没亮,小区里的溜狗大军便已准时出动。 池渔放眼望去,五颜六色的加绒睡衣里裹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大家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生无可恋。 池渔见状打了个哈欠,双眼泪汪汪,流下两行苦涩的泪水。 她是典型的南方长相,鹅蛋脸大眼睛,头发乌黑,刘海顺滑,笑起来脸颊还有两个小梨涡,粉黛未施,混在人群里极具欺骗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念高中。 实际上,池渔早已毕业工作一年多,这次回南城,主要是因为上个月公司业务重组,她面临调岗或离职的两难抉择。 池渔一番权衡之下,选择拿钱走人。 这并非一时冲动。 池渔其实迷茫好久了。 互联网公司更新迭代的速度非常快,可能上一秒还在忙活的项目下一秒就因为种种原因被砍掉。 心血付诸东流看不到成果是常态。 池渔觉得自己可能是学生思维还没调整过来吧,每每这时,她就会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就好像身处巨大的金色牢笼,她拿着高薪资,却觉得喘不过气来。 总之,干得挺不开心的。 管彤女士把她这种症状定义为“矫情”。 工作嘛,哪有快乐一说。 但池渔觉得,她就活这一次,如果要将自己大部分有限的生命都埋葬在不喜欢的事情里,那也太惨了吧。 她决定试一试,把自己的爱好发展成能够供她吃饭的事业。 池渔从小就喜欢画画,上大学后,更是时不时在网上分享自己的作品,虽然没大火,但也靠独特的画风积累了一波死忠粉。 只是她这方面的经营比较佛系,再加上之前的工作实在太忙,她一直没开放约稿途径,原先费了好大劲才签上的平台也基本处于荒废状态。 现在她时间充足,这些都可以捡起来好好利用一番。 “汪——”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催促似的叫唤,池渔手心随之被舔了一下,变得湿漉漉的。 她思路被打断,站在原地,缓缓呵出一团白雾,默默叹口气。 自从前几天,她跟管彤女士摊牌,她在家里的地位便一落千丈,先是从精致果盘变成爱吃不吃,再从大鱼大肉变成随便下碗面对付。 后来,管女士见她铁了心要全职,索性把这早起遛狗的任务也交给了她。 美名其曰提前尝尝西北风的味道。 池渔不服气,溜就溜,时代变了,这分明是自由的气息。 她面朝大道,张开嘴,深吸一口气,结果直接被扑面而来的凛冽寒风呛了个满怀,捂嘴咳嗽好半天。 池渔:“……” - “铂御湾”是近些年才开售的新楼盘,靠近市区,住户偏年轻化。 所有与池渔擦肩而过的邻居都是手里拽了根绳子,埋头看手机。 比起人遛狗,更像是狗遛人。 池渔也不例外。 她拽过绳子在手上绕一圈,边走边点开微信朋友圈,该点赞点赞,该评论评论,做完这些,她再去自己的社交平台看了看,随意挑选几个老粉回复。 最后,切到小号正式开始冲浪。 男女话题,树洞提问,沙雕段子,圈内大神新作…… 池渔一边刷一边把精华部分转发给自己的圈内好基友,云舒。 两人从大学便认识,但云舒比她坚定,现在已经成功全职,过上了池渔羡慕不已的快乐生活。 “渔,我要猝死了……” 云舒作息混乱,这个点一般刚睡,但今天不知怎的,一反常态,突然诈尸。 池渔吓一跳,眨了下眼睛,迟疑着问,“你今天醒这么早?” 云舒秒回:“屁,我是画到现在还没睡。” 池渔默了默,“果然。”片刻她问,“怎么回事啊,你接加急了?” 这句发出去,云舒好一会才回复,她发了条语音。 池渔点开,某人语气明显有点弱,“不是加急啦……我是拖延症犯了,但你知道的,我这人又有点强迫症,要是没按时交稿,我的准时率就不是100%了,到时候我看着都得难受死,想来想去,只能通个宵了。” 天太冷,池渔也懒得打字,手缩在袖子里捏着手机回语音,“姐妹,你也太拼了,那你现在画完了吗,画完赶紧去睡会!” 云舒确实刚交稿,但她没听池渔的建议,反倒打来语音电话,“难得我俩时间撞上,聊会儿呗,你最近怎么样,跟你们家母上大人聊了没?” 一听这个,池渔瞬间有气无力,“聊了,遭到强烈反对,并且警告我别再走弯路,趁现在开始考公考编,早日走上人生正道,哦,”池渔顿一下,补充,“顺便还给我例举了我的那些同学们,说他们当初成绩没我好,现在一个个也都有了编制,福利好吃喝不愁还稳定,哪像我啊,混到现在,还要从头开始,她还说,我就是太有主见,都是她以前给我惯的……” 云舒见状笑出声,“好了好了,别说了,到时候越说心里越烦,你忍忍,别跟他们吵啊。” 池渔闷闷应一声,“我哪敢。” 这不还被奴役着给他们遛狗吗。 云舒笑:“害,开心点,我爸妈当初也这样,你看现在不是没事了吗,等你赚了钱,他们就不会这么想了,”云舒故意换了个略显做作的腔调,压低声音,“宝贝,money是万能的。” 池渔被逗笑,眼睛弯弯,“但愿吧,诶——” 她话没讲完,便被一股大力拖拽向前,眼瞧着快要拉不住了,池渔赶忙对着手机那端说,“我先挂了啊,奥利奥今天有点兴奋,我好像搞不定……” 奥利奥狗如其名,是只快一岁的黑白边牧,聪明是聪明,就是精力过于旺盛。 池致远当初买它是为了给生活解解闷,结果闷确实是解了,一天下去溜n趟,人都跑瘦好几斤。 池渔这小身板哪里有力量抗衡爆冲的奥利奥,她手被勒得发疼不说,人也被拖得往前小跑好几步。 池渔试图跟它讲道理,“奥利奥,你冷静点,哎呀,你别使劲了,我拽不住——” 这话刚出口,池渔手上忽然一轻,她因惯性差点朝后栽过去,而奥利奥则宛如一匹脱缰的野马,摇着尾巴向前猛冲。 池渔见状,大脑空白一瞬,她顾不上理会周围人的目光,稳住身形,拔腿便顺着奥利奥离开的方向狂追。 池渔自从回家见到奥利奥,手机里的各类软件便不停给她推送养狗方面的话题,其中被人诟病最多的就是溜狗不栓绳,还有大狗随意扑人。 现在,池渔这两项全占。 她心态大崩,一边跑一边喊,“奥利奥,回来——” “你别跑了——” “奥利奥——奥利奥——” 也不知是池渔情急之下的嗓音太具穿透力,还是这小区里同样叫奥利奥的狗特别多。 顿时,四面八方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汪——汪汪汪——” 低楼层住户开窗大骂,“一大早的,狗叫什么!” “……” 池渔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在骂谁,委屈巴巴把嘴闭上。 她一边跑一边找,小声嘬嘬嘬,终于在一个拐角处发现了奥利奥嚣张的背影。 ……它正摇尾巴盯着不远处只露出一片衣角的男人。 池渔痛心疾首,你也是个男孩子啊崽! 她忍住把奥利奥暴揍一顿的冲动,上前拉起垂落在地的牵引绳。 这回她学乖了,在手上绕了好几圈,才拽着奥利奥往回走。 走了两步,池渔觉得不解恨,还是没忍住俯下身,狠狠戳两下它的大脑门,谴责它,“你今天害我被骂了你知道吗,我跟你说,从现在起到明天,零食什么的,通通没有!你一口也别想吃!” “还有,你以后是要讨媳妇的,你盯着人家男人看干什么,我看还不如趁早带你去嘎个蛋算了。” 说了一会儿,池渔发觉奥利奥有点过于安静,她低头一看,发觉对方正用那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 池渔怒目回瞪,“……你这什么眼神!你还有理了是吧!” “奥利奥”被她气势吓到,弱弱低下头。 与此同时,天边终于泛出鱼肚白,第一抹晨曦将大地笼罩,地面光斑摇晃,而居民楼也因为这光,被镀上一层温柔的外壳。 池渔在阳光下微微闭眼,再睁开时,忽然在被光投射出的一小片区域里,对上一双好看到极致的眼眸。 男人身穿套头纯黑冲锋衣,同色系休闲裤,肩宽腿长,一手握手机,一手抄兜,懒散倚墙,微蹙眉,朝道路另一侧的她投来一眼。 含情桃花眼,就算不笑,也似带缱绻深情。 池渔僵立在原地,很清晰地,听到自己一下快过一下的心跳,她不自觉咬唇,开始后悔自己今天为什么要穿这身邋里邋遢的睡衣,为什么没有化全妆,哪怕出门前涂个隔离也行啊。 呜呜呜,池渔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在不化妆的日子里遇见帅哥。 还是这种超级超级极品的大帅哥…… 直到将十分不情愿回家的奥利奥拖进电梯,池渔才敢松开因紧张而濡湿的手心,颤颤捂住小心脏,缩进角落,身体扭曲着嘤嘤叫了两声。 好帅,真的好帅。 池渔自诩在网上见过不少帅哥,二次三次都有,但从来没有哪一个,可以让她有这种一眼便见到春天的感觉。 她沉寂已久的心在这一刻悄然复苏。 池渔想,她已经单方面陷入爱河。 …… “喂,叙白,你在听吗?” 楼底,周叙白“嗯”一声,他气质杂糅男人与少年,只是成熟感更胜一筹,脸部轮廓清晰,下颌紧绷,低头时,可以看到后脊凸起的椎骨,一开口,嗓音清冷,玉一般的质感,“你继续。” “公司成立这么久,是时候稳中求进搞些突破了,我觉得刚才那提议还行,到时候我们可以……” 五分钟后,周叙白认真听完,微微颔首,“我没意见,这块到时就你负责吧。” 那边应了声行,周叙白也没多话,干脆利索将电话挂断,塞进口袋。 他拖长尾音,慢悠悠出声,“奥斯卡,回家了——” 往常,他喊一声就会立即出现的奥斯卡今天却毫无动静。 周叙白捏了下后脖颈,站直身,往前走。 片刻,他似不相信般,又扫过四周看一眼。 眼前平地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奥斯卡的身影。 周叙白:?狗呢? 2、02 从奥斯卡第一次离家出走时,周叙白就知道,这是只很有个性的狗。 那时,他以为奥斯卡丢了,调监控报警张贴寻狗启示……整整忙活三天三夜,基本没怎么合眼。 结果,一无所获。 就在他以为奥斯卡可能暂时真的找不到了,得做长远打算时,它又自己好端端回来了。 周叙白事后没多想,只当这是个意外。 但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次可以说是意外,发生两次也可以说是偶然,可短时间内发生不止三次…… 周叙白意识到,奥斯卡或许是故意的。 久而久之,经历得多了,他的心情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麻了。 这狗简直成了精。 家里呆够就去外面野一野,外面野累了再回家蹭蹭饭。 总之,随心所欲,全看它心情。 连带着他这个主人都只是它play的一环罢了。 周叙白对奥斯卡的短暂离开习以为常,惊讶过后,他又扫了眼空旷地面,淡定收回目光。 估计是最近太闲,看它看得紧,它就又开始想念自由的空气了。 没过多久,庄熠再次打来电话,“叙白,你下午还是来趟公司吧,技术那出了点问题,大家都没辙,估计还是要你看一下。” 周叙白毕业后工作一年,便看准当时的互联网风口,果断辞职,与朋友一起创立“无序”。 他眼光独到,做事果断。公司发展迅速,很快便在南城站稳脚跟,且近些年一直处于稳步上升期。 周旭白这人也挺有个性,创业成功后就安心当起了幕后老板,整日逛公园遛狗,悠闲得很。 无序的一应事宜都扔给庄熠,只有实在解决不了的问题,他才会过去一趟。 不过,庄熠很清楚,周叙白就是看着不管事,好说话,其实公司里这些道道他心里门儿清,谁都糊弄不了。 就像养狗,奥斯卡虽然时不时离家,但线始终在他手里,他想要,自然就能找回来。 见听筒里只剩呼呼风声,庄熠心里没底,生怕他不来,又试着喊了声,“……叙白?” “嗯。”周叙白捏了下眉骨,懒洋洋应,“知道了,一会去。” …… 与此同时,池渔出电梯。 门打开的一瞬间,她望着空空如也的家,陷入迷茫。 不是,她就下楼遛了个狗,人呢? 轻飘飘的心情霎时回落,好像气球漏气,从半空跌至地面。 奥利奥浑然不觉,湿漉漉的舌头不经意划过她的掌。 池渔下意识抓紧手上的牵引绳,思绪纷乱,哪里还记得准备跟管彤念叨的在楼下惊鸿一瞥的大帅哥。 她怔愣过后,摸出手机给管彤打电话。 第一下没通,第二下依旧如此,池渔坚持不懈,又拨第三次。 管彤的声音这才透过听筒姗姗传出,“干嘛?” “……” 池渔皱眉,“妈,这话应该我问您吧,您跟爸人呢?” 管彤答得很随意,“哦,我俩菜市场买菜呢。” 池渔沉默片刻,“……您买菜有必要把行李箱带走吗?” 她真的有点无语,“妈,我今年二十五,不是三岁,您编也编个像样的行吗?” “啊,”管女士谎言被戳穿,毫无负罪感,甚至还隐隐有点阴阳怪气,“你还知道自己不是三岁啊……行了,我跟你爸出去玩两天,你在家把奥利奥带好就行。” “诶——”出去玩,怎么不带她啊。 池渔还没来得及问,管彤便已经把电话无情掐断了。 干脆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以池渔对管彤的了解,她对她私自把工作辞了去全职画画这件事依旧很不满,肚子里的气估计越积越多了。 静谧室内,池渔深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呼出。 她习惯性去摸奥利奥的头,一转身才发现,刚才一起进房间的它已经跑到玄关去扒门了。 池渔顿时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怎么,就连奥利奥都不想跟她呆一起吗? 池渔不信这个邪,一记眼刀飞过去。 奥利奥呜咽了声,不情不愿趴地上,那表情,看着好像还挺委屈。 - 当天下午,池渔在家画画,但不知是不是心情不好,她画了半天都觉得不对劲,怎么看怎么怪。 状态这东西,可遇不可求,池渔不想勉强自己,索性应了好朋友江童的约,拎包出门。 她是典型的“非必要不出门”选手,所以江童之前约了她几次,都被她以各种理由婉拒了。 肯定不是不想见好朋友,而是出门需要洗头化妆换衣服再承受来自寒风的洗礼,怎么说呢,实在是……太麻烦了呀。 江童被拒绝惯了,这次反倒有点诧异,她撩了下垂在身前的长卷发,看向池渔,语气调侃,“说说吧,我们的小宅女怎么突然转性了?” 池渔两手托腮,叹气,“别提了,我妈把我扔家里,出去玩了。” 江童见状笑出声,“怎么,你一个成年人离开妈妈还要哭啊?” 池渔作苦恼状,“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她从小成绩就挺好,是那种家长口中乖巧懂事的别人家孩子,但乖孩子做久了吧,就会形成一种习惯性的思维。 池渔小时候觉得她必须考到好成绩家里才会高兴,工作后又觉得她要拿到高薪资爸妈出去才有面子,她这样顾及这个顾及那个,一直在期望的轨道上运行,最后反倒将她自己搞得特别不开心,特别压抑。 她想按照自己的心意活,但叛逆过后,得不到父母的理解,池渔又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有点心虚,又有点愧疚。 似站在悬崖边,周围寂寂风声,无人为她托底。 江童脑袋歪向池渔那侧,安慰她,“哎呀,别想这些……要不,你找个房子搬出去?” 池渔肩膀塌下去,“没回来前可以,但现在,估计会更加激化矛盾。”她看着江童,由衷道,“好羡慕你,不管做什么,你爸妈都支持。” 江童眼神明显闪躲了一下,犹犹豫豫开口,“渔,其实我……” 两人坐在商场里面,周围人来人往,声音比较嘈杂,池渔一下没听清,凑近问,“什么?” 江童咽了下口水,快速道,“我可能要结婚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池渔猛地站起身,双眼瞪大,“什么?!结什么婚,跟谁结,什么叫可能?到底怎么回事?” 江童被她这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了,正好她俩排的位置到了,江童赶紧拉着她起身,“这个……说来话来,我们还是边吃边说吧。” 半小时后,池渔咬着筷子,眉头微皱,“所以,你们这算联姻吗?” 江童面露嫌弃,“什么联姻,土死了。简而言之,就是两个没有感情甚至都没有见过几面的人即将因为双方家庭的逼迫而成为夫妻。”江童朝池渔看过去,耸肩,“你看,我也没你想得那么幸福,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啦。” 池渔握住她的手,面露感动,“不愧是我的好姐妹,你为了安慰我,竟然自揭伤疤。我宣布,此次比惨大赛,江童小姐夺冠。” 江童:“滚。” 玩笑归玩笑,池渔紧接着便问,“他人品怎么样,你们现在没感情,他怎么对你,估计就取决于他平常怎么对陌生人了。” 江童:“放心吧,我爸妈就我这一个女儿,他们都满意的人各方面其实挑不出什么错的。” 池渔略微放一点点心,“宝,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幸福。”她扑过去,呜呜呜嚎了两声,“好苦,生活为什么这么苦……” 江童:“可能因为……我俩上辈子是颗苦瓜?” 池渔:“……”倒也不必。 - 刚才的消沉只是小插曲,两人吃完饭便开始逛街。 池渔好久没出来了,现在吃了喜欢的鱼,又买了一直想买的衣服,她突然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生活嘛,起起伏伏,很正常。 烦恼什么的,以后再说吧。 池渔逛完一轮,有点累,她决定先中场休息一会,再转战下个商场。 休息间隙,江童等奶茶,池渔去卫生间。 刚才疯狂买买买的时候她手机就一直在响,池渔点开,发现是云舒随手给她分享的各种沙雕段子。 池渔莫名想起最近在网上刷到:这种看到好玩的就转发给朋友的行为,特别像狗在外面吃到骨头一路叼回家。 所以,当池渔联想到这个,她再看云舒,就特别像看到奥利奥把玩具叼回来,一边叼还要一边说,这个好吃,这个好玩,你也试试嘛。 池渔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正准备打字,额前突然撞上一抹温热。 池渔愣了下,放下手机,缓缓抬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容。 她今天早上刚见过。 池渔眨眨眼,一时呆在原地,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南城的冬日阳光稀缺,但此刻,融融日光从那扇窄小的窗洒进来,将面前的男人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池渔只需微微仰头,便可以看到他冷白肌肤下轻微滚动的喉结,跳跃光色里细小的绒毛,以及那双注视着她的深邃眼眸。 这人的五官完美到不像话。 要是在学校,是会被全校女生暗恋的程度。 池渔屏了下呼吸。 因为靠得近,她可以隐隐约约闻到他身上徐徐的好像被太阳晒过的味道。 很干净很好闻。 清清爽爽,纯粹未脱的一丝青春气息。 方才不过耳的音乐飘飘缈缈顺微弱的风,在这方小天地里晕开。 轻快的,愉悦的,让人脸有点发烫的。 池渔迅速退开,结结巴巴,低头道歉,“对、对不起。” 男人似是轻笑了声,嗓音磁沉,“没事。” 呜……池渔听完,觉得自己很有事。 他怎么声音也这么好听,低低沉沉,不疾不徐,好像大提琴奏出的琴音,纵使不懂音乐,也会被吸引。 池渔指尖忍不住扣了下掌心,不敢抬头,又忍不住偷瞄。 她感觉到他似乎并没有离开,且目光若有若无盯着她这边。 池渔内心瞬间天人交战,早上是因为没化妆没打扮,但现在情况不同,她甚至还洗过头喷了香水,如果拦住他要微信,成功率会不会还挺高? 但……长这么帅,搞不好有女朋友呢。 嗯……要是结婚早,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 池渔纠结得不行,又想冲又怕人家名草有主。 但不冲吧,她又有点憋得慌。 而且,他好像还在看她哎…… 池渔倒也不是自恋,只是大家都是成年人,万一真的就看对眼了呢。 她想得入神,默默给自己洗脑,跃跃欲试着想上前。 她一点都没察觉到身后那些异样的目光,就在她下定决心准备做些什么时。 面前不远处传来一声叹息。 紧接着,池渔手臂便忽然被一股力量轻扯,她没来得及挣扎,顺着那力道,踉跄仰头,猛地对上周叙白些微无语的眼神。 他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下颌紧绷,仿佛只是单纯做好事,扫一眼池渔,再扫一眼她身后的标志牌,薄唇轻吐,语气淡漠,“你走错了。” 啊? 池渔有点懵,这剧本跟她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她下意识沿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个硕大的man标志。 她眨一下眼,又看了看自己已经迈进男厕所的一只脚。 池渔:啊啊啊!!! 3、03 这一刻,池渔想死的心都有了。 四周嘈杂喧嚷,偶尔有几声压抑不住的笑透过人群模模糊糊传进她耳中。 手臂那道本就轻微的禁锢渐渐松开,但池渔却觉得,被他触碰过的地方,哪怕隔着一层厚厚羽绒服,也缓缓烧起来。 但烧得更猛的是她面上的温度,她都不用照镜子,也猜到自己现在一定脸红到爆,恰如刚刚吃的那盆水煮鱼,辣得人浑身冒汗,几欲生天。 没错,池渔恨不得通天遁地。 总之,不要再呆在这里就好。 她快要在原地重新扣出一座商场了。 然而,生活不光喜欢给你惊喜,还热爱在这份“惊喜”上再撒一把盐。 就在池渔小心翼翼往后挪动,企图悄无声息挣开面前男人投下的那片阴影,偷偷逃离现场时—— 人群中爆发出一串铜铃般的豪放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宝,我跟你说,太搞笑了,这有个女的差点走错男厕所……不过有个帅哥把她给拉住了,不然……她就会跟我们上次一样,进去看到一排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我一想到那个场景,我就想笑,对了,那里面是不是还有你男神来着?” 池渔:“……” 她忍不住朝斜前方投去幽怨一眼。 那人头戴耳机,估计以为自己这音量还挺小,实际上……呵呵。 本来,知道她走错厕所的人仅限周围这一圈,现在好了,有了这么个人形喇叭,所有人都把目光锁定到了这一边。 池渔一瞬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谁来救救她…… 短短一分钟,她脑子里闪过三百六十五种死法。 然而,并没有一种能够逃离目前的处境。 池渔苦着张脸,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最后,索性仰头对上周叙白平静的目光,她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双拳紧握,而后默念一声,得罪了,她眼睛一闭,视死如归般将脑袋一埋,正正抵在他胸口。 目睹全程的周叙白挑了下眉,那一贯没什么波澜的眼眸里微起涟漪,不过只短暂刹那,便消失不见。 池渔抿唇,小小声,“拜托帮帮忙……”不要推开我…… 周叙白略微垂眸。 她比他至少矮一头,脸没认真看,但身上这宽松的浅粉羽绒服将她身量衬得格外娇小,搞不好是还在念书的年纪。 虽说是靠着他,实则挺有分寸,顶多额前那点刘海扫着他衣服,勉强能够忍受。 周叙白微蹙的眉慢慢舒展开,原本下意识推开的动作临到跟前顿住,换成以手臂虚虚环着她的。 谁都没有碰到谁。 好像在跟彼此拢下的阴影拥抱。 但外人看不出。 此举在周围人的眼中性质已变,尤其是女生,小声嘀咕,原来是男朋友在哄女朋友,情急之下才走错,没人再关心走错的是谁,大家都在看清那男人的脸时心下一酸,谁说这世道没帅哥,这不是被人谈了不流通吗,可恶,这么帅!就不能切一片过来吗! 视觉受阻,池渔听觉便格外灵。 周边议论入耳,她这才察觉,原来自己的心跳已开始慢慢得,慢慢得,一点点加快。 好像温水煮沸,咕噜咕噜冒着泡。 脸依旧烫,但她知道,已不是因为方才那缘故。 好近,好近的距离…… 池渔悄悄眨一下眼,发现他的毛衣质地很好,看着就非常柔软,细细的绒毛挠得她额头有点痒,但她不敢动,刻意屏住呼吸,可就算这样,他身上那令人沉醉的香味还是会幽幽飘过来,轻轻缕缕,萦绕在鼻端。 是属于他的气息。 手臂忽然再次被触碰,不是抓着,应该是手肘用了些力,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从头顶响起,只简单的两个字,却好听到令人心中为之一颤。 他说:“走吧。” 是陈述句,但池渔听出,这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他的毛衣,果然很柔软,池渔点点头,声如蚊蚋,“好。” 等拐过弯,音乐声渐渐模糊,空气变清新,周叙白果断放开她,后退一步。 池渔觉得自己终于解脱了。 她好像被放在火上煎烤的鱼,翻到这面,是被公开处刑,翻到那面,是在有好感的男生面前丢脸。 哪哪都不对,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她今天出门忘了翻黄历。 怎么办…… 站在原地纠结半天,池渔决定趁这位邻居还不认识自己,赶紧跑路,以后换个形象,还能挽回自己岌岌可危的美少女形象。 于是,池渔做的第一件事是,闷头鞠躬,说了声“谢谢”。 紧接着,她做的第二件事便是,拿包挡住自己的脸,以跑50米的速度哒哒哒跑……跑了…… 回家后,他的那声低沉轻笑似乎还响在耳边。 要命,池渔捂住脸,真的好丢人……不过,他笑起来也真的好好听啊…… 池渔躺在床上,默默回味,一会笑一会哭,半晌,她翻个身,闷在被子里给云舒发消息,“怎么办,他一定觉得我是个大傻叉!!!” 附赠一个猫猫哭泣的表情包。 云舒听完前因后果,安慰池渔,“没关系,他说不定觉得你很可爱呀。” 池渔明显不信,哭唧唧,小手绢抹眼泪,“真的吗……” 云舒磨磨蹭蹭删删改改打了好久,可见找个合适的理由有多让她煞费苦心,她说,“你想啊,据你所说,这人帅得天上有地下无,那喜欢她的女生肯定很多啊,哦,说不定还有男生……这些人在他面前肯定都是拿出了自己最完美的一面……” 池渔弱弱插话,“我本来也是想这样的。” 云舒:“你不要打断我的思路!” 池渔:“哦,您继续,我闭嘴。”她对着空气,默默给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云舒:“说到哪儿来着,哦,最完美,那各个都完美有什么意思,你这叫另辟蹊径,不说别的,他肯定记住你了!” 池渔呆滞三秒,崩溃大喊:“可是我不想这样被他记住!” 云舒:“……” - 第二天一早,池渔担心偶遇,特地错峰下去遛狗,哪知刚进家门,管女士突然给她甩了张截图,让她去驿站拿快递。 池渔趁机追问,“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消息发出去,五分钟都没回复,也不知是在忙还是故意不理她。 池渔撇嘴,反手转发给池致远,“爸,你看妈!” 池致远一般都是发语音秒回,但今天竟然也久久没动静,池渔还以为这两人联手孤立她,就在她准备关上手机下楼时,微信突然来了条新消息,池渔点开。 「风雨无阻:乖女儿(微笑脸),爸妈过几元回‘记得吃饭照顾好自己。不要让爸妈担心、」 池渔默了默,想必这是池致远趁管彤不注意偷偷摸摸给她发的。 他拼音不熟悉,用的是手写。 今天情急之下,还写了个错别字。 不过,不重要。 池渔问:“爸,你们到底在哪玩啊?” 这回池致远倒是回得很快。 一张没对上焦的照片出现在池渔面前,地点大概是某个农家小镇,画面内隐约可辨钓竿、水桶、餐布以及管彤的半片衣角。 好吧,池渔发了个大拇指过去。 池致远这种狂热的钓鱼佬,果然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能找到地方,摆上他心爱的小板凳,开始美美钓鱼。 - 这个点,驿站没什么人,池渔见快递不算大,便顺手拆开,揣进兜里。 下都下来了,她顺道过马路,去对面买了个青菜饼夹火腿肠,边吃边往小区走。 这东西有点烫,油又多,池渔怕溅到衣服上,一路吃得龇牙咧嘴。 经过小区门口的花圃时,她裤腿忽然被扯了下,睡裤下的小腿毛毛的。 池渔胆小又怕鬼,一颗心猛地提起来。 她慢慢,慢慢转头——什么都没有。 池渔心尖颤颤……这可是雾蒙蒙的早上……太阳才刚出…… “汪——” 一颗毛绒绒的大脑袋突然出现。 它像奥利奥那样,先蹭蹭她脚背,再拱拱她手心,然后黑亮眼珠紧盯她手上火腿肠,舌头伸出,馋得不得了。 ——原来是狗啊。 池渔放下心来。 她有点脸盲,再加上跟奥利奥相处的时间不算长,这种黑白配色的边牧在她眼里都一个样。 见它很友好,池渔便也非常自来熟得摸摸它脑袋,“崽崽,你主人呢?” “汪——汪汪——” 这狗叫了两声,扒拉着她的腿就想窜起来咬火腿肠。 池渔被奥利奥扑惯了,当即迅速避开,她把手上那点剩的早饭赶紧塞嘴里,包装袋扬手扔面前垃圾桶,做完这些,她两手张开晃了晃,“没啦。”池渔点点它脑袋,“小狗不可以吃这么咸哦,你馋也没用。” “呜……”这只边牧盯着面前的垃圾桶呜咽两声,若有所思。 池渔脑中顿时警铃大作,上前挡住,圆眼睛微微瞪大,“小狗也不准翻垃圾桶!” 她始终侧着身,并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人,等那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时, 池渔微微愣了下。 不是吧!这么巧!管女士误我! 周叙白浑然不知她丰富的心理活动,只笑问,“这狗不认门,跑我家来了,你养的?” 他在毛衣外套了件黑色大衣,肩宽腿长,许是早晨随手捋过,发丝些许凌乱,垂在眼前,但瞧着并不狼狈,反倒有种不经意的帅。 池渔心里跳了下,张牙舞爪的架势顿时收起,小幅度摆手,“不是……” 她小心观察他的神情。 今天没化妆,应该不会被认出来吧? 周叙白见状,瞥她一眼,又扫了眼乖觉趴在她面前的狗,随意道,“它好像跟你很亲近。” 池渔想了想,谨慎伸出一根手指,“……可能因为我有火腿肠?” 周叙白唇角上挑,没忍住,伸手握拳,抵唇轻笑了声。 他忙到现在才从公司回家,看到门口蹲了只边牧,本以为是奥斯卡提前回来了,结果仔细一瞧,这狗压根性别都不对。 于是他进门洗了把脸,便再次出门,原本是准备把它牵去物业问一问,是不是哪家丢的。 结果才刚下楼,它直接一个猛冲,蹲在这也不知等什么。 周叙白微微颔首,开口时,呵出一团白雾,面容模糊又真切,“看来这家伙是单纯嘴馋。” 池渔认同般点点头。 冬天早晚温度低,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身毛绒绒的黑白睡衣,两手缩在袖子里,头上罩睡衣自带的小帽子,帽子上还有两只圆圆的耳朵,点头时一晃一晃,好像某种可爱的需要冬眠的小动物。 周叙白内心莫名涌过一股熟悉感,他皱了下眉,没在意,继续牵着这只边牧往物业办公室走。 然而,在经过她身边时,边牧死死扒在地上,怎么都不肯动,只留给他们一个倔强又悲伤的背影。 不知道的,还以为它在缅怀被主人抛弃的悲伤。 而这个主人,赫然就是她面前的池渔。 池渔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她不理解,怎么吃个早饭也能被讹上,结合自家奥利奥爱演的个性,她蹲下身,摸摸它的头,“别装了,乖乖回家,我们家已经有奥利奥了,不可以再养你,四个人的家实在是太拥挤啦。” 这个角度……周叙白能清晰看到那抹被睡衣包裹下的纤细身影,非常似曾相识,他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忽然问,“……我们见过?” 4、04 又来了,这种熟悉的窒息感。 池渔慢吞吞转身,笑意有些勉强,“怎么可能……” 周叙白这时已是笃定的语气,“我们见过,在……” “在梦里!”池渔“腾”一下站起身,抢先打断他的思路,言之凿凿,“我们根本不认识,怎么可能见过,除非你自己做梦梦见我!” 周叙白闻言挑下眉,“哦?” 开弓没有回头箭,池渔点头如捣蒜,“当然,这一定是你的错觉,无论是在小区还是在……”池渔差点说漏嘴,她赶紧晃一下脑袋,耳朵也随之一荡一荡,“反正,今天是我第一次遇见你,在此之前,我们从来没有见过!” “这样,”周叙白勾唇,视线牢牢锁着她,他轻点下颌,语调缓缓,嗓音幽幽,“所以你昨天也没去金鹰?” 金鹰是本地人流量较多的一家商场,池渔就是在那里,遭受了人生的滑铁卢。 从小到大,那还是她第一次走错厕所! 往事不愿再回想,池渔双手在身前比一个大大的叉,她抬头,对上周叙白饶有兴味的目光,一字一顿,咬字无比清晰,“没有,没去,不是我!” 薄暮晨曦中,周叙白微低头,眸光扫过池渔的脸,他笑了声,语调慵懒,“那你们长得还挺像。” 池渔:“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说不定她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妹妹!” 异父异母,还亲妹妹。 真能扯。 周叙白再一次忍不住笑出声。 他低头,仔细打量一眼面前的小姑娘。 不知是心虚还是这人本就气场强,池渔只觉那被几根碎发遮挡下的眼神有一点点锐利,而她的腿有一点点软…… 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好在,他并没有准备刨根究底,见她否认,他便收起笑,微微颔首,淡声道,“应该是我搞错了。” 池渔心中一喜,脑子一抽,紧接着又回了句,“没错,就是你弄错了,我怎么可能走错厕所……” 呃…… “……” 等进了电梯,池渔那一身气焰瞬间熄灭,她觉得自己都要哭了,真的,这一个早上,她都在干什么啊她。 她脸盲又不代表别人也脸盲,他这个反应,分明就是已经认出她来了,她有什么必要垂死挣扎吗? 挣扎就挣扎吧,还偏偏管不住自己这张漏洞百出的嘴,捐了算了。 池渔觉得,她踏入的爱河已凝结成冰,尚未萌芽的感情也被掐死在摇篮中。 最关键的是,那人现在一定觉得,她就是个promax版本的大傻叉! 总之,完了……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 下午,周叙白正在补觉,手机忽然一声接一声震动起来,他捞过看眼时间,距离他躺下还不足五小时。 他揉了揉眉心,接通,字音咬得有点重,“庄熠,你最好是真有事。” 庄熠愣了下,“干嘛啊这么凶。” 周叙白深深呼气,“你那烂摊子我给你收拾到早上,你别告诉我又出问题。” “哪能啊叙白,”庄熠语气瞬间狗腿起来,“原来你忙到早上才走,那你赶紧继续睡,我一会再打。” 周叙白:“……” 未免再次睡到中途被喊起来,周叙白压着吵醒的烦躁,问,“什么事?” 他嗓音还有点刚起床的沙哑,似被砂砾滚过。 庄熠:“害,我这不是快结婚了吗,我就想办个最后的单身派对,你醒了就直接过来,还是在monica,老地方,哥几个好久没聚了。” monica是大学城附近的一家老牌酒吧,他们这群人从上学起便开始光顾,后来毕业,便也懒得挪地方,每回想攒个局,哪怕路途有点远,最终还是习惯性选在这里。 后来跟老板也熟起来,更不好意思去别家。 周叙白点了下床头桌。 庄熠这婚其实结得相当草率,但他心大,也不知是真满意还是一点都不抗拒家里的这些安排。 反正听他语气,是有点早脱单的自豪。 周叙白警告他,“你别乱来。” 庄熠:“怎么可能,你想什么呢,还是老一套,就咱们几个。” 周叙白这才“嗯”了声,“知道了。” 庄熠:“那大佬,您接着睡?” 周叙白本就没睡醒,懒得再回,毫不留情将电话挂断。 - “渔!你在家吗,陪我出趟门!” 晚上,池渔遛完狗,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美美敷面膜,江童忽然打来电话,语气听起来十分紧急。 池渔:“怎么啦?” 她对这种邀约一般能推则推,白天都懒得出门,更何况是现在。 江童怒气冲冲,宛如发号施令的将军,“你现在赶紧起床收拾好自己,我一会来接你。” “不是,为什么啊?”池渔有点懵,但江童鲜少有这般正经的时候,她身体反应快过大脑,人已坐起身。 江童:“我要去捉奸!” 池渔脸上的面膜吓得抖了三抖,“什么?!不是,你不是还没结婚吗,怎么就……”她说着便将面膜撕掉,捞了个口罩,顺手套上大衣,“算了,你先好好开车,我马上下楼。” 池渔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打扮,睡衣加大衣,不行,太给姐妹丢脸了,她想了想,回去将睡衣换下,又给自己抹上隔离加粉底,最后赶紧拿了支口红。 客厅里奥利奥睡得正香,他最近超乎寻常的安静,池渔不想吵醒它,关门时刻意放低了声音。 她走得急,因而并没有注意到奥利奥悄悄竖起的小耳朵。 …… 楼下,车内。 江童头发一甩,把手机“唰”得送到池渔眼前,“你看这个狗东西,我还没跟他领证呢,他就敢跑出去左拥右抱了哈,亏我还以为我爸妈给我找了个什么好东西,结果人家是表面正经,背地里脏透了!” 池渔虽然也很生气,但她终究是局外人,没有江童那么上头,她仔细盯着图片看了看,小心翼翼道,“这个人的周围……好像都是男的呀。” 江童一听更气了,“你到底站哪边的!我跟你说,他今天敢背着我去酒吧,明天就敢背着我去找妞,哦不对,这地方就在大学城附近,学生妹妹一大把,谁知道他一个工作族跑那么远去喝酒是安的什么心!” 池渔对这种事没什么经验,但听江童这么一分析,她顿时也觉得胸腔里都积压着为好姐妹不值的怒气。 她握紧拳头,“这个婚你不能结!” 江童美目一扬,“那当然,今天就去闹个一拍两散!” 池渔狠狠捶座椅,“没错!我们要让他知道你不是好惹的!” 江童握住她的手,十分感动,“好姐妹!” 池渔反握住她的,振振有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两人雄赳赳气昂昂从铂御湾出发,这酒吧确实离市中心够远,江童跟着导航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但,时间并没有浇灭她的怒火,反而让她越想越气,池渔站在江童身侧,恰如一人身兼左右护法,气势汹汹,目光凌厉! 为了看起来不像小孩,她甚至偷偷把刘海别到了两边。 两位女士脚下生风,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推开门! 然后……池渔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头,室内不太明朗的光线,弱弱问,“你知道他们坐哪吗?” 江童:“……太生气,忘了,没问。” 池渔:“……” 最后还是池渔爬到二楼环顾全场给找到的人。 她俩过去时,庄熠正晃着酒杯,跟对面兄弟吹牛皮,“哈,什么报备?哥们出来喝个酒还要报备?开什么玩笑,你们这群单身狗结过婚吗,有过老婆吗,那咱们以后在家肯定是说一不二啊……” 池渔默默翻白眼:呵,男人。 江童冷哼一声,跑过去狠狠揪住他的耳朵,“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你在外面这么威风,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加班,你特么跑这来加班,啊?” 配合庄熠方才打肿脸充胖子式的牛皮,这位小姐是什么身份不言而喻。 认识的噤声,不认识的生怕火烧到自己,更加噤声。 一时间,这方小小天地仿佛跟周围喧闹环境隔开一道天然屏障。 这群人出来喝酒顶多抱怨抱怨生活,再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真正出格的可从来没碰过。 在场也没谁觉得被老婆揪耳朵是件丢人事,毕竟如庄熠所说,大家都是单身狗,细较起来想有人管都不行,实在没必要五十步笑百步。 不过这场景,还挺新鲜,第一次见,一个个的,都悄摸摸抬眸等着看接下来的热闹。 庄熠猛不丁被来这么一下,叫得跟杀猪似的,“诶诶诶疼,谁啊——”待他转过脸,看清江童正脸,顿时又把嘴闭得比谁都严实,愣是疼得龇牙咧嘴也没敢再嚎。 没办法,撒谎这事……他确实不占理。 没得洗。 就算没感情,他也没给人家该有的尊重。 庄熠抵着江童的手,面色讪讪,“别,先别生气,你听我解释……” 江童抱臂,居高临下自沙发后看着他,“行,你说,说不出个所以然,这婚事就取消吧,反正我也无所谓。” 五分钟后。 江童两手随意搭在沙发靠背上,池渔坐左侧,庄熠站右侧,而她本人则穿红裙跷着腿跟个大佬似的居正中央,在她面前,是站成一排的男人以及酒吧老板。 庄熠嘴都要说干,“真的,除了加班其他真没骗你,我们来这没有别的目的,就是单纯喝喝酒聊聊天……顺便,再吹点牛……男人嘛,你懂的……不就那点面子工程……” 他说完,对面的一排男人以及酒吧老板齐齐点头,以表认同。 江童见状,跟池渔默默对了个眼神。 其实闹到这地步,两人都明白,今天这事就是个大乌龙。 酒吧老板甚至给她们看过监控录像,这伙人从进来开始,除了喝酒聊天打牌就没干别的。 是正儿八经的兄弟局。 但怎么说,闹都闹了,气势绝对不能输,而且这乌龙里不还有错处可以发作么。 江童慢悠悠站起身,朝庄熠睨去一眼,红唇轻启,“撒谎这种事呢,有一就有二,我觉得我们的关系还是应该重新考虑一下。” 说完,江童一手拎包一手拉池渔,施施然向外走。 庄熠“诶”了声,天呐,女人可真麻烦。 想是这么想,他行动上倒是没犹豫,紧跟着就追了出去。 …… 周叙白去个洗手间的工夫,这帮人已经走的走,散的散,有好事的凑过来,一一细数刚刚的细节,末了“啧”了声,感叹,“白哥,我看庄熠这一追,怕是彻底失去自由身咯。” 此自由身非彼自由身,这人指的是随时出来玩的自主权。 周叙白只当听不懂,冷哼,“他本来就不自由。” 那人笑着恭维周叙白,“也是,哪有白哥潇洒,年纪轻轻财务自由,长得还这么帅,哎,我要是女的啊——” 周叙白乜了他一眼,打住他话头,“行了别贫了,有什么事你看着点,我也走了。” “好嘞。” 周叙白说完,转身向外。 他将大衣随手一折,搭在臂弯,不过出门这几步路,便不知有多少惊艳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没办法,帅哥是稀缺物,再加上这氛围刚刚好,冬日夜晚,灯光朦胧,本就六七分的帅哥都能看出个八.九分,更别提周叙白这样的。 他并不在意这些,只推开门,意外发现那两人还没走。 见他出来,庄熠特别激动,“诶叙白,你不是住铂御湾吗,正好,帮我们捎个人呗。” 池渔见状,赶紧从车里钻出来。 她觉得,自己再呆下去,迟早会变成一盏硕大的电灯泡。 但在看清来人的下一秒,她又立马缩了回去,使劲眨眨眼。 造孽啊,怎么又这么巧? 这到底是正缘还是孽缘! 江童疑惑,“怎么了渔?” 池渔勉强朝她笑了笑,“没事。”就是心有点累。 半晌,她重新推门出去。 比起当电灯泡,还是厚脸皮蹭个车吧。 反正他都认出她了,扭捏也没意义。 庄熠摸不准周叙白的脾气,见他一直没说话,生怕他不答应,便又说,“行吗叙白,反正你喝了酒不能开车,到时候就让她开,省得找代驾。” 晚上这条街格外热闹,周叙白看着那个夹在其中慢吞吞的身影,唇角上挑,意味不明笑了声,“恐怕不行。” “麻烦你……”池渔那个“了”还没说出口,便被周叙白不假思索的拒绝钉在原地。 她一下子特别尴尬,只下意识看着他,手都不知该怎么放了。 周叙白见状,扯唇弧度加大,他迎着她的目光,微微俯身,“怎么,某人早上说不认识我,现在又敢坐我的车?”他顿了顿,语气里有点了然的调笑,“不怕被拐?” 池渔:“……” 5、05 如果池渔没记错的话,她是大一那年暑假成功拿到驾照的。 为此,她晒黑好几度,开学时还曾被舍友调侃是不是去挖煤。 尽管后来一直没怎么有机会开车,但池渔信心满满,毕竟当时考试她可是一次过。 不仅如此,她在□□飞车里漂移也是一把好手,前几天拉出来练了练,风采依旧不减当年。 但……周叙白并不这样想。 他一手搭在车窗边沿,一手捏手机,微侧身,朝看着就是新手的池渔投去不大信任的一眼,“你真的会开?” 池渔正在找钥匙孔,闻言看向他,点点头,“会啊,就是有段时间没开了,我需要先熟悉一下。” 周叙白眉头微蹙,谨慎道,“有段时间,是多久?” 池渔掰手指,“大二、大三、大四……”她朝周叙白举起一只手,五指张开,“大概五年?” 周叙白:“……” 池渔:“你别怕,我技术很好的。” 周叙白默默把安全带系紧,低头看手机,“我觉得我们还是找个代驾吧。” 池渔急了,好胜心起,“为什么找代驾,我觉得我已经会开了。” 周叙白闻言,没再说话,他指骨抵额,淡淡瞥她一眼。 许是刚喝过酒,呼吸间清浅凛冽。 池渔闻到他身上独有的清香,在这个夜里格外的明显。 她吸吸鼻子,把周叙白的沉默当作默许。 调座椅,插钥匙,踩离合,挂挡,松手刹,成功! 池渔隐隐有点兴奋,这直接导致她下脚时大脑一片空白,原地愣三秒,她慢吞吞转身,问一旁的周叙白,“那个,我有点忘了……哪边是刹车,哪边是油门来着?” “……” 沉默,久久沉默。 周叙白深深吸一口气,拨电话叫代驾,下车,然后拉开车门,坐进后排。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可见他内心有多无语。 池渔摸摸鼻子,偷偷朝后视镜看一眼。 他没看她,坐姿懒散,正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那镜子里恰好现出他完美的侧脸,线条凌厉,下颌线清晰。 刚刚江童老公叫他什么来着,xubai,哪个xu哪个bai,或许她听岔,可能是许白之类? 许白?那她还许仙呢。 池渔正出神,忽听后方响起一道略显疲哑的嗓音。 池渔没听清,“什么?” 周叙白掀眸,跟镜中的她目光对上,“我说,坐我旁边来,代驾快到了。” 池渔转身朝他看过去。 周叙白淡声补充,“副驾驶也行,看你习惯。” 池渔“哦”了声,略有些遗憾地抿唇。 她其实真的很喜欢开车,只是在大城市,开车会有限行、堵车、停车难等问题,所以她一直选择坐地铁。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买车是笔费用,养车也是笔开支,她并不想为独居生活增加太多的负担。 池渔拉开车门,纠结三秒,最终还是选择坐在后面。 车内光线昏暗,只面前一盏路灯投下朦胧浅淡的光,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周叙白好似一半身体都隐在黑暗中,有种说不出来的立体与高级。 池渔心口再次小小惊呼了一下。 在被认出之后,池渔根本没想过还会再遇见他,所以乍然这样共处狭小的密闭空间,她便有些控制不住的紧张。 与旁人不同,池渔紧张时要么一言不发要么会忍不住碎碎念。 今晚,她随机开启的便是口不择言的碎碎念模式。 池渔:“我们好像已经面了很多见,不对,见了很多面,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吃鱼,哎呀不对不对,我是喜欢吃鱼,我叫池渔,池塘的池,渔翁得利的渔,你呢?” 周叙白偏头,“周叙白。” 池渔恍然“啊”一声,“原来你姓周,铂御湾还挺大,但我们最近好像经常遇到,你也住一区?” 周叙白:“嗯” 池渔又问:“哪栋呀?” 周叙白:“七。” 池渔惊喜,“好巧,就在我们家旁边,”她眨眨眼,“你住几楼呀?” 周叙白轻笑着侧身,不答反问,“接下来,池小姐是不是该问我家中几口人,父母是否健在,目前在哪高就?” 池渔:“……” 她哪有…… 她只是……想略微探听一下他的动向而已。 池渔莫名有点丧气。 用江童的话来说,她在恋爱方面唯一拿得出手的技能就是打直球。 打直球呢,有利有弊。 如果对方吃这一套,她便能以极高的效率拿下男神,但如果对方不吃……那不光歇菜,别人估计还会觉得你没眼力见,有点烦。 池渔用余光偷偷瞄了一眼周叙白的脸色。 她觉得,他好像是后者…… - 池渔后半程一言不发,扭头看窗外呼啸而过的各种建筑物与高大景观树木。 南城既有历史古韵又很具烟火气息,池渔从小生在这,长在这,对南城有深厚感情。 哪怕后来大学离家,她还是时常想念南方的饭菜,特定的梅雨季与冬日有些难捱的冷空气。 故乡,一个她终于回来的地方。 不知是周叙白冷淡的态度,还是思及南城内心的感慨,池渔一时间觉得自己好像午睡后身处寂静黄昏,有种说不上来的淡淡的忧伤。 这份忧伤一直持续到她打开家门,变成了震怒、惊吓、与崩溃。 “奥!利!奥!”池渔气血上涌,脑袋嗡嗡,她指着宛如垃圾场一般的客厅,厉声诘问,“这垃圾桶是你翻的,啊!玻璃杯、玻璃杯是不是你打碎的,还有桌椅沙发,你全都给我啃了?!” 始作俑者脑袋垂地,耳朵耷拉,紧紧盖着,毫无悔意,看那狡黠眼神,池渔觉得它下次还敢。 她怒意上涌,丝毫忘了去想,平常的运动量已经足够奥利奥不去拆家,为什么今天会这么反常。 池渔揪它耳朵,“你还不听,你竟然不听,你为什么不听!” 奥利奥显然有点欺软怕硬,平常管彤在家它老老实实的,但是只要是池渔或者池致远带它,它就不老实。 但终究有个度,远远没到在整个家撒欢的地步。 等等,整个家? 池渔记得自己出门时,房门好像没关…… 她的绘画工具都在里面! 池渔一个健步冲进去,肩膀推门看到门内一角的那一刻,她的世界,崩、塌、了…… ipad靠在桌角摇摇欲坠,配套的笔不知所踪,显示器与数位板倒扣在桌面,尚且不知正面是何惨状。 池渔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最近有个商稿急着要交,这是她全职后接的第一笔单子,如果顺利,以后说不定就是长期合作关系。 所以,她拿出前所未有的工作态度,格外努力,格外认真,就差临门一脚…… 池渔不敢想象,如果这份画稿出问题,她会做出什么惊人举动。 她蹲在地上,终于在床底发现了压感笔的身影,好不容易够着一手灰,拿起一看,已经被咬得不成样子,整个烂掉。 池渔深呼吸,咬唇掀开倒扣在桌面的数位板与显示器,很好,各坏了一个角,屏幕闪烁不定。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ipad和电脑都没坏,画稿存档还在。 但……有什么用,这稿子,明天就要交了啊。 池渔悲从中来,周叙白不喜欢自己就算了,反正他们萍水相逢,感情这种事只是生活的调剂品,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她也不想强求。 可工作不一样,辞职在家赚不到钱,不光要忍受管彤的言语压力,还会一不小心就坐吃山空被饿死。 她努力读书,勤勤恳恳考上大学,到头来,饿死在家,无人收尸,身边只有一条白眼狗。 池渔仿佛已经预见自己悲惨的未来,她越想越难过,越想眼眶越酸,等她意识到的时候,桌上已经“啪嗒”落下一滴眼泪。 她胡乱拿纸擦,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本来全职压力就大,容易焦虑,现在还出这种事,池渔有种全世界都在跟她作对的感觉。 反正家里也没人,她索性腿一软,靠坐在床边,小声抽泣起来。 这时,奥利奥才大概清楚自己闯了祸,它一点点挪过来,小心翼翼趴在池渔脚边,陪着她小声呜咽。 池渔看见它就烦,又不是它养的狗,回家就扔给她,现在还把她的生活搞得一团糟,然后这个狗东西还不知悔改,还朝她呲牙,池渔特别生气,朝奥利奥喊,“你出去,出去出去!” 奥利奥“呜——”嚎了声,不光不走,反倒走过来舔她的手,讨好之意尽显。 池渔将它往外推,奥利奥便往她身上拱。 有句话说得好,想爱人就养猫,想被爱就养狗。 奥利奥现在是拿出了十足十的耐心对池渔,被推脑袋也不生气不呲牙,只一个劲冲她眨眼。 池渔最后索性抱着奥利奥,一边说一边哭,直将这几天的苦水都倒了个干净。 她其实脾气很好,情绪调节能力也不错,当下发泄过便很快振作起来。 画稿明天肯定交不了。 她没有任何作画工具不说,今天情绪也不对,池渔是感觉流选手,若是状态不佳,怎么也画不出来。 她先把目前的惨状拍了张照,发给跟她对接的甲方小姐姐。 「小鱼:你好,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我这里出了点状态,工具都被狗咬坏了,画稿可能没办法按时交,请问可以推迟几天吗?」 附带一连串现场图。 小姐姐不知是在加班还是单纯敬业,池渔发出去之后,她先秒回了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然后才继续说,“池老师,我说了好多次不需要用‘您’啦,您直接喊我名字就行。这个画稿我们之前定的时候也跟您沟通过,确实比较急,但您现在情况特殊嘛,咱们互相理解,我再给您三天时间,大后天交稿,您这边也尽量克服一下困难可以吗?” 池渔忙不迭点头,敲了个“好”回过去。 聊完正事,那边又是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池老师,同为养狗人,我真的很同情您的遭遇。” 池渔仰天长叹,回了个“狗狗流泪”的表情包。 聊天结束后,池渔有点犯难。 她现在需要尽快搞一套绘画工具,云舒那倒是有,但是来回就需要好久,寄过来时间又不够,现买的话——池渔毕业后攒了点钱,但终归不多,现在只剩不到二十万,她其实很抗拒动这笔钱——负担太大,修……不用想都知道来不及。 池渔思考半天,决定先在小区群碰碰运气,万一呢。 她编辑信息,阐述情况,又言明需要哪些工具,并声称愿意承担一定的使用费。 消息发出去,许久都没动静。 就在池渔准备出门另想办法,已然绝望之际,微信群里突然有人回了句,“我有。” 池渔欣喜若狂点开,眼前赫然出现“周叙白”三个字。 池渔有气无力得想,原来是这三个字啊,倒是很衬他的气质。 但她现在完全高兴不起来,相反,她情绪相当低沉。 坦白说,成年人之间其实不需要太多的明示。 周叙白的态度已经足够让她确认,他对她是没兴趣的。 池渔是那种上头快下头也快的性格,努力过几次得不到回报便会默默放弃。 她现在对周叙白其实已经没那么冲动了。 甚至有些退缩。 池渔抱着手机,看着这个页面迟迟下不定决心,她害怕他误认为她对他死缠不放,到时候两个人都尴尬。 奥利奥见把她哄好,此刻已经窝在客厅美美睡大觉,间或睁眼过来看看热闹。 池渔点它额头,“都怪你!” 奥利奥:“呜……” 池渔一直心理挣扎到第二天一早,她抱着一丝希望联系售后点,想知道具体的维修时间,结果被告知至少需要一周。 她不死心,便又想了一些其他的办法,还是不行。 池渔不好意思跟甲方一推再推,无奈之下,纠结一晚,还是对昨天那个微信号发送了好友申请。 「周先生您好,我是昨晚群里的小区住户,请问您的手绘板还在吗?」 6、06 池渔消息发出没多久,便收到回复。 「周叙白:在。」 池渔猜测他并不知道自己是谁,担心被误会,可当真的准备发送自己的名字时,又觉得多此一举。 算了,下头就要有下头的态度。 反正她过会会给钱的。 两人约定好上门取物的时间,池渔自昨晚便紧绷的身体终于慢慢松弛下来,喘了口气。 她看着聊天记录里的那三个字,指尖不由缓缓触上去,一点点温热。 周、叙、白。 她一个字一个字轻轻念出声。 “汪——”奥利奥的一声吠让池渔很快回神,她晃晃脑袋,想什么呢,人家的名字与她有什么关系。 事实上,他整个人都跟她没关系。 池渔抿唇,无意识抓了下衣服上垂下的毛球,神情恹恹。 好可惜,她好不容易碰见的呢。 为表愤怒,她原准备罢工,但耐不住奥利奥一再撒娇,再加上,她担心它运动量不够,拆家更狠,最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牵着它进电梯。 清晨小区人一般很少,池渔下楼没遇到任何人,倒是在电梯门开时,突然听到几声此起彼伏的狗叫。 池渔吓一跳,下意识往外看,头皮发麻,原来是楼上的泰迪。 这户人家也是个狠人,同样品种的泰迪分别养了黑白咖三色,叫人怀疑他们是不是有收集的爱好。 根据池渔的观察,在狗狗界,有个很神奇的现象。 大狗狗,例如金毛秋田边牧,出门倒是不怎么叫,反而是泰迪博美这类小型犬,不知是不是因为害怕,见到生人生狗总是很凶得叫个不停。 池渔其实养狗经验有限,之前在网上刷到,大型犬就跟男朋友一样,特别让人有安全感。 她看完嗤之以鼻,这户人家遛狗不栓绳且屡教不改,池渔每次碰到都吓得要死,生怕被咬一口,但奥利奥从来没吠一声,保护过她。 她深深觉得,她们家这只要么是个二愣子要么就是狼心狗肺,丝毫不知感恩! 池渔默默缩在电梯间角落,一点一点从边缘挪出去。 突然,“汪,汪汪汪——” 奥利奥恶狠狠朝对面这几只狂放不羁的泰迪呲了呲牙,对面瞬间消声。 池渔瞪大眼,看着一反常态的奥利奥,险些不敢想象。 这还是奥利奥吗?这居然是奥利奥?池渔忍不住要流下欣慰的泪水。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家伙一定是知道闯祸才故意讨好她,所以,小零食还是不可以给! 遛狗的过程其实很无聊,池渔走着走着,又忍不住点回跟周叙白的聊天对话框,一句句把两人刚刚的对话看过去。 她发现,周叙白这个人是真的很高冷,能说三个字以内便绝不会再多话,由此可见,他上次再车里回怼她的那段话确实是耐心到了极限。 池渔眼睫颤了颤,心想她也没怎么纠缠他啊,怎么就烦成这样,难道她真的很招人烦吗? 她忍不住分别向云舒和江童求证,这么早,两人当然都没有搭理她。 但她却觉得更受伤了。 可能人都有劣根性,池渔一咬牙,又点击周叙白头像,想偷窥一下的他的朋友圈。 与池渔的设想不同。 她以为周叙白要么不更新,要么便是寥寥几条,谁知……密密麻麻都是公司的产品宣传,任何一条关于生活的都没有。 她眉头微拧,忽然知道他为什么会用自己的名字当微信名了。 这不是他的个人微信,而是专门对接工作的工作号。 这操作池渔也有,主要是因为她享受工作和生活分开的过程,连带着微信便也顺手申请了两个。 些微吝啬的阳光投射在她身上,池渔微微眯了下眼睛,忍不住想,这算是她跟周叙白一个小小的共同点吗? - 等遛完狗,池渔过去时,已经差不多九点。 周叙白似乎刚洗完澡,发丝吹到半干,随意捋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他不戴眼镜,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朝她看了眼,不知是不是池渔的错觉,总觉得他似乎笑了下。 “是你。”他说。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缓缓淌入,些许浮光笼罩在他的发上,面上,如点点跃金。 池渔心里很不争气地掠过一只扑腾腾的飞鸟。 因为刚学会飞,所以将她的心折腾出地震一般的感受。 池渔不自觉屏住呼吸,“好、好巧。” 周叙白挑下眉,好整以暇将东西递给她,语气意味深长,“是很巧。” 池渔从那语气中听出一丝异样,但当她抬头时,周叙白已神色如常,下颌微抬,指了指一边的茶几。 池渔看到上面摆着她要的东西,一样不少,基本都是新的。 犹豫再三,她没忍住问,“你是平常要画画吗?” 不然怎么会有全套的专业设备。 周叙白正在给自己倒水喝,闻言,顺便转过来问她,“你喝什么,白开水橙汁还是咖啡?” 池渔忙摆手,“不用的,谢谢。” 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在他家的缘故,池渔面对他,总有些难以掩盖的拘谨,就好像原本那个自信洒脱的人格被另一个胆小怯懦的人格所覆盖。 她指尖微微扣了下掌心,命令自己自如些。 周叙白似乎看破她内心,依旧给她倒了杯温开水,放在她面前,之后,他才扫了眼桌上的东西,回答她方才的问题,“不是我的,我妹之前闹着要学,买给她没学几天,就扔我这了。” 池渔“哦”了声,小口小口喝水。 喝了一半,她才想起来,忙掏出手机说,“那个,不能让你白借,你说个价钱,我给你付租金。” “租金?”似是第一次听到这说法,周叙白忍俊不禁,后靠在桌边,一手拿水杯,一手撑面,微微朝她俯身。 他们之间的距离忽得缩短,池渔愣愣看着他,没忍住,咽了口口水。 不、不要靠这么近啊……她可是说好要下头的…… 这简直是对意志力的巨大考验,“对、对啊。”又一次很没出息得结巴后,池渔自暴自弃咬下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免费的就是最贵的,所以……” 啊啊啊啊,她都在说什么啊。 人家可是在好心借她东西。 池渔手足无措,牙齿咬水杯边缘,垂眸解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些东西都很贵,你没有出借的义务,我也不好意思就这样占你便宜,所以,我觉得多少还是应该给一点,这样我这几天用着才安心。” “啊,”周叙白点头,估计是第一次听到这说法,他自觉新奇,无意识挑下眉,“你说得没错,是没有免费的午餐。” 池渔:“……?”所以? 周叙白从旁抽出一张彩打的a4纸,递给池渔,“钱就不必了,帮我找狗。” 以往,奥斯卡离家出走绝对不超三天,但现在,已经快到时间,而它不知所踪,周叙白终于开始着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周叙白已经在拜托物业调监控以及张贴寻狗启示。 池渔盯着面前这条狗的照片,陷入沉思,为什么全天下的边牧都长一个样,这个奥斯卡甚至连名字都跟奥利奥很相似。 为显示自己态度认真,池渔问,“它有什么跟别的狗不同的特征吗?” 周叙白手上那杯水恰好喝完,反手搁在面前桌上,开口时,池渔惊觉,他们之间距离好似又近了一些,她甚至能够看清他瞳孔的颜色,不太浓的黑,像墨汁晕开,朦朦胧胧。 纸张边缘被她攥出痕迹,舌尖舔唇,橙黄日光打在面前那张桌上。 池渔站在阴影那一侧,心头惴惴,焦灼难耐。 似冬日雪,在悠悠目光中消融。 耳旁嗡嗡,谢天谢地,他终于启唇,“左后腿内侧有一圈白色浮毛,不会轻易跟人走,但喊它名字它会有反应,精力比较旺盛……” 周叙白一一说明,池渔却越听越迷糊,这算什么特殊点吗,奥利奥样样都符合啊。 甚至昨天抱着它,她恰好就看到那圈白毛呢。 当时她心想,真别致,现在想来,还是她对狗的了解太少了。 池渔问:“还有吗?” 周叙白:“大概就这些,对了,如果看到它,最好不要随意靠近,它不喜欢陌生人的接触,可能会伤到你。” 池渔一一记下。 虽说接下找奥斯卡的任务,但她在出门后,还是按照网上同类价格物品的出租价格,给周叙白转了账。 「小鱼:谢谢啦,这笔钱是我的感谢费,另外,我会时刻帮你注意奥斯卡动向的!」 等发完这条冠冕堂皇的微信,池渔迅速切进云舒的对话框,“呜呜呜,怎么办,我好像又被他迷住了,他家好大好好看,审美也超级好,而且,而且他真的好帅,脸在我眼前放大的时候我觉得我都要晕厥了……” “怎么办怎么办?” “云舒云舒,呼叫云舒——” “你快醒醒,使劲摇晃——” “……” 五分钟后,在池渔的炮轰下,云舒有气无力发来语音,“你昨天才说要下头……” 云舒睡觉一般静音,池渔只是太苦恼,才会不停给她发消息,没想到真的会将她吵醒,她一瞬间又愧疚起来,“对不起,我是不是吵醒你啦?” 云舒:“不是。我是做了个噩梦,梦见被关起来画画,画不完就要剁掉我的手,我吓醒了,决定从今天起重新做人,再也不拖延,我现在就起来开始画稿。” 池渔:“……既然你不睡,你快看看我的消息。” 云舒:“看了,回了。” 池渔:“可是我好像又有点上头……” 云舒:“那就追!” 池渔:“可是……”她不是时时刻刻都有无限勇气的人,很怕被厌烦。 云舒不以为意,“女追男隔层纱,你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再说,就你那么委婉的试探法,人家说不定都没察觉出来。” 池渔:“啊?” 云舒随便找了个网红书甩过来,“你看,这里面都写了,男女思维不同,搞不好就是你胡思乱想,不说了,我下线干活去。” 池渔站在原地,想了又想,忽然觉得云舒说得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瞻前顾后非君子。 那就……再试试? 池渔一路想策略想得太入神,以至于回家时,看到放在门口的两只行李箱时,还微微愣了一下神。 屋内传来管彤的训斥声,“我供你吃供你喝,就是为了让你给我把家给拆了?啊!” “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拖鞋呢,我拖鞋呢?” “哎,老婆,你冷静,冷静——咱们先问问女儿在哪,你,奥利奥,给我面壁思过去。” “汪——” “还敢呲牙,真是反了天了!” 眼见屋内闹得不可开交,池渔拉着小推车,喊,“爸,妈。” 管彤:“哟,我们的大画家回来了。” 池渔叹口气,“妈,您能不能别老开我玩笑,而且我跟您说过,我画画不是闹着玩,是真的可以赚到钱的。” 管彤:“我让你不画了吗,你是不是可以先考上公务员再用业务时间画?” 池渔闷声,“我查了,人家不让搞副业,再说,现在这报录比,我哪考得上,能考上的得祖坟冒青烟吧。” 管彤:“咱们小区那个王阿姨,不就是最后一年考上的?你认真学,哪有考不上的?妈跟你说了,凡事不要困难当前……” 池渔撇嘴,“那您这么喜欢,您去考好了,谁喜欢谁去考。” 管彤:“嘿,你这孩子。” 池致远赶紧打圆场,“少说两句,都少说两句,不如我们还是来聊聊奥利奥的问题?” 一说到这个,管彤跟池渔又瞬间站到同一战线,“老公,爸,这狗实在是太过分了!” 池渔把它的欺软怕硬,两面派,事后讨好全都事无巨细得讲了出来。 管彤听说她那套画画的东西都坏了,掩不住着急问,“哎哟,那怎么办,咱们家渔拿什么画画?” 池致远笑,“你看,你这不是挺关心女儿的,一到家就不会好好说话。” 池渔偷偷看一眼管彤的脸色,指了指门口,“我先借了个邻居的用。” 管彤倒是没再就这事说什么,池渔悄悄松一口气。 训归训,但这家还是得打扫,池渔昨天收拾大半,后来实在太累睡着了,现在三人一起合作倒是没多久就弄好了。 而奥利奥则全程呆在笼子里看着她们呜咽,就是那小眼神,瞧着倒是一点都不服气。 …… 池渔画稿急着交,家里打扫干净,她便闷头将自己关在房间画了一个下午。 等画完伸个懒腰,才发现天已经全黑,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池致远在不久前,好不容易征得管彤的同意,把奥利奥给放了出来。 他正在那跟它煞有介事聊天。 池渔见状,忽然想起周叙白的嘱托,她回房将那张纸拿出来递给他,“爸,他的狗丢了,您明天下去遛弯,帮忙问问呢。” 池致远看了眼,“奥斯卡?这名字——”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奥利奥忽然“汪”了声。 池致远捧住心口,“哎哟奥利奥,你爷爷我年纪大了,经不起你这么吓。” 池渔也觉得这名字有意思,“是吧,听着跟奥利奥还挺配,奥斯卡,奥——” “汪,汪汪汪——” 池渔狐疑得看它一眼,“怎么了今天,是不是太久没见你们有点兴奋啊。” 池致远洋洋得意,“可不嘛,奥利奥肯定还是跟我亲,来,奥利奥,过来,握个手。” 呃……奥利奥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池致远:“……还耍小脾气。” 他脾气很好,不计较,低头继续看那张纸。 池渔又说,“对了爸,这只狗左后腿有白毛,说叫它名字有反应……” 池致远点点头,以示知道,待将内容浏览完毕,他客观点评,“这狗长得倒挺秀气,白毛也挺别致。” 池渔:“别致吗,奥利奥也有啊,说实话我觉得它跟奥利奥长得一模一样。” 池致远听完,愣了一下,忽然猛抬头看向她,“渔,我们家奥利奥啥时候有这毛了?” 池渔也被这反应吓到,犹豫道,“应该……有的吧,我昨晚还看到了,就在那,一模一样的位置啊。” 池致远张大嘴,捞过奥利奥,俯身查看,不光有白毛,甚至好像还不是公的…… 哈??? 池致远不信邪,颤巍巍蹲下老寒腿,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又看好几遍。 紧接着,短暂的沉默过后—— 池致远发出尖锐爆鸣,“这不是我们家的狗!!!” 池渔:“???” 与此同时,门铃声响。 管彤从厨房探出头,“鬼叫什么,门都不知道开。” 她走去把门打开。 池渔看到一张她刚刚才见过的脸。 ——是周叙白。 但他的脸色同上午相比,实在是与和颜悦色不沾边。 7、07 池渔紧张得咽了口口水,一贯有些迟钝的大脑飞速运转,不消片刻,所有谜团迎刃而解。 为什么跟奥利奥一模一样? 为什么白毛的位置相同? 为什么叫奥斯卡它会有反应? 池渔嘴唇微张,欲哭无泪,当然是因为……这压根就不是奥利奥!!!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把周叙白的奥斯卡牵回家的? 那她们家的奥利奥现在在哪里? 还有,周叙白不会以为她是故意的吧? 一个问题解决,另一个问题出现。 池渔僵立在客厅,手足无措,一脸惊愕,但不得不承认,在这复杂的情绪中,又掺杂着一丝欣喜,一丝与他再次产生交集的欣喜。 她有种同时身处天堂与地狱的矛盾感。 而管彤浑然不知,她开门后,先是“哎哟”一声,她一边解围裙一边将锅铲随手搁在玄关,笑意吟吟,“小伙子,你找谁啊,是不是找我们家渔?” 池渔一看她妈那架势,就知道她又自动代入了丈母娘角色,她头皮发麻,立马冲过去,将管彤往里推,“妈,你跟爸先吃。” 管彤不乐意了,“嘿你这孩子。” 池渔:“妈——” 管彤擦擦手,“行行行,你俩聊,啊,饿了就一起进来吃饭。” 池渔尴尬极了,她出去前,隐约听到管彤在跟池致远说,这个俊,当女婿好的呢。 池致远回什么,她没注意听。 池渔生怕周叙白听见这些议论,将门“砰”一声甩上。 门外。 没等她犹豫,周叙白率先开口,单刀直入,“池小姐,我想我发现了一些奥斯卡的踪迹。” 既然他已找上门,便是都知道了,池渔不准备打哑谜,她坦然道,“与我有关是吗?” 周叙白垂眸盯着她,其含义不言而喻。 池渔心微微凉,他果然怀疑她。 被人这样对待的滋味并不好受,何况对方还是周叙白。 池渔小声说,“不管你信不信,我觉得我还是应该解释一下,这件事我也是刚刚才发现,”池渔抬头,扯出一个笑,“好巧对吧?” 她老老实实阐述自我,“我其实并没有喜欢狗狗喜欢到愿意养它们,是我爸喜欢,我回家后,他们两嫌冷,溜奥利奥的任务就扔给了我,那天早上,奥利奥突然爆冲,我没拉住,在小区里四处找,然后……然后我可能就把奥斯卡当成奥利奥牵回家了……” “对不起。”池渔认真道歉,她说着说着,突然有点委屈,“我现在都不知道我们家奥利奥在哪里,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连遛狗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 “啪嗒”,一滴泪从池渔眼角滑落,在地面晕出一块小小痕迹。 她慌忙拿手去擦,看着可怜极了。 满腹言论尚未开口,这小姑娘倒先哭上了。 周叙白梗了梗。 这世上没有帅而不自知的人,他从上学开始便知道自己长得还不赖,从校园时期的情书到后来的围追堵截,他烦不胜烦,甚至一度放出自己出柜的言论。 因而,当他发现奥斯卡在池渔手上时,他心中下意识便将她归类到那种会不择手段到连小动物都利用的类型里。 奥斯卡对他很重要,他隐隐有怒意。 但现在看来,或许是他太过武断? 周叙白面色稍和缓,不动声色换了个话题,“奥斯卡最近在这,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奥斯卡活泼好动,他每天不光在小区里遛,有时候还会骑车带它去公园。 这家伙蔫坏,要是运动量不够,很容易在家里瞎折腾。 闻言,池渔摇头,“没有……它挺乖的,”她掰手指细数,“不过就是打碎八个杯子,啃坏六张桌椅,翻乱两摞衣服,呃,顺便还把我吃饭的家伙破坏了个干干净净,而已,没事,除了这些都挺好。” 周叙白:“……” “抱歉,”他察觉到她话语中微微的哀怨,“奥斯卡造成的损失我会进行弥补。” 听到这个,池渔突然止住泪,“我上次加你的微信不是你的个人微吧?” 周叙白微蹙眉,“嗯。” 池渔仰头看她,声音小小,她刚哭过,眼眶还红着,看着怪惹人怜惜的,“赔偿什么的就不必了,这个我也有问题,我就是忽然想到之前给你发的微信你一直没回,我能不能……加一下你的个人微啊,因为我现在也要拜托你帮我找狗了,我都不知道我们家奥利奥在哪里……” 周叙白微有迟疑。 池渔脑子一抽,补充,“你就当拿微信号抵销赔偿?” 话说完,池渔闭了下眼,忍不住想咬舌自尽,她好不容易想好的借口又毁了。 啊啊啊啊烦死了。 她这随口乱说的毛病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改! 为了让周叙白忽略她这段话里的漏洞,池渔赶紧狠狠掐了把自己的手心,硬逼得眼眶再次泛酸,几乎涌泪。 周叙白意味深长得朝她看了眼。 短暂的沉默里,池渔差点以为他已经识破她的计谋。 谁知下一秒,他又突然掏出手机,递给她,语气微妙,“可以。” 池渔欣喜若狂,哪里想得到那么多,嘴角刚扬起的笑意被她强行压下去,饶是如此,在低头扫码时,她还是没忍住,浅浅勾了一下唇。 因为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急切,她只来得及瞥了眼他的昵称,「z」,以及一个略显模糊的黑色头像。 一秒后,池渔迅速退开,矜持得小声开口,“好了。” 周叙白还是言简意赅的那一个字,“嗯。” 好像没有多余的话可讲。 他们之间还是太不熟悉。 但当周叙白真的牵着奥斯卡离开时,池渔又突然生出一点点名为不舍的情绪,毕竟被它折腾过也抱着它哭过呢,她可怜兮兮拉了下周叙白的袖子,这回的眼泪倒是无比真心,“那个,我能不能再摸摸它啊?” “可以。”周叙白这方面倒是不吝啬。 池渔赶忙蹲下身,抱着它的大脑袋蹭了蹭,化身絮叨小管家,“回家要乖乖的啊,不要再拆家了,不可以挑食,更不可以把不喜欢吃的东西偷偷扔掉,哦对了,还不可以故意不理人,一点都不礼貌……” 周叙白挑下眉,有点诧异得再次肯定,奥斯卡是真的一点都不排斥她的接触。 他手里紧紧握着的绳子随之放松一些。 池渔抱完,恋恋不舍起身,“好了,你们走吧……” 周叙白听罢,将奥斯卡拉进电梯,许是分别已久,它挺黏人的,紧紧依偎在他腿边。 电梯门关上那瞬间,周叙白忽然想到什么,以手隔开电梯,“对了。” 池渔抬头,大眼睛水汪汪,“什么?” 周叙白顿了下,旋即神情恢复正常,“你们家的狗,可能在物业办公室。” …… 等电梯门再次关上,池渔赶忙回去拽着池致远与管彤赶去物业办公室。 他们在路上设想了无数种可能。 诸如,奥利奥这么多天没回家,会不会觉得被抛弃,从此食欲不振,黯然神伤,又或者,物业的人会不会敷衍以对,让它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种种可能下,唯独没想到眼前这一种—— 奥利奥非但没有抑郁,反而化悲愤为食欲,瞧着还被投喂得胖了好几斤,它毛发鲜亮,脑子又聪明,这几天混下来,俨然成为物业的团宠。 池致远拉走时,大家齐齐欢送,有些大妈甚至感伤到偷偷抹眼泪,让它以后路过,记得进来看看。 池渔:“……” 但奥利奥的肥胖并不代表它没有受伤,回家后,它非但不理池渔,甚至还在她喊它名字时,特意转过身,拿屁股对着她。 池致远:“该不会怪你没把它找回来吧?” 池渔脑中猛地闪过道场景,她想起,那天在门口遇到周叙白,那只哀哀怨怨好像被主人抛弃的狗狗…… 她“啊”了声,不敢细说,心虚回,“哈,大概吧。” - 这场乌龙闹剧终于结束,晚上,池渔洗漱好躺上床,她迫不及待得迅速呼叫江童,“童,你教我的那招好有用。” 江童好像也躺在床上,闻言看看指甲,眉眼有抹浓重的艳色,漫不经心道,“当然啊,对付男人,眼泪就是大杀器,哭不出来你也得哭,不过……”她顿一下,强调,“这东西的效果是依次递减的,你这次达到目的,下次就别用,用多了,不光毫无价值,还会让人觉得烦。” 池渔好似认真听课的好学生,重重点头,“我知道啦。” 江童有点好奇,“你用来干嘛了啊?” 池渔眼睛发光,“加微信呀。” 江童还以为是什么重头戏,结果,“……就这?”她咆哮,“暴殄天物啊你!” 池渔把手机拿远一点,默默为自己辩解,“可真的是很大的进步啊。” 江童正准备对她进行教育,才说了个“你”字,视频画面内便忽然出现了另一道模糊的身影,随即,取景器里的内容从江童变成白色天花板。 她略有些不自然的声音幽幽传过来,“不跟你说了小朋友,姐姐要开始享受成年人的快乐啦。” 池渔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略一思忖,便知对面情形。 她脸“唰”一下爆红,为了不影响姐妹的幸福生活,她赶紧把电话挂断。 红色按钮按下去的一瞬间,页面内恰好能看到周叙白的微信对话框。 里面除了那条自动回复的添加信息,便是一片空白。 池渔点进他的头像,放大,发现那模糊的黑放大后依旧是模糊的一团黑,并无什么特别,不,不对,也可以说是与他性格相符的独特。 池渔紧接着点进朋友圈,背景图是同样的一团黑。 似乎为钓足她胃口,让其生出更多的窥探欲,周叙白的朋友圈同当代不愿透露太多信息的青年一般,设定的是“三天可见”,而最近三天,他什么都没发。 池渔撇撇嘴。 没关系,困难没有办法多。 既然看不到朋友圈,还可以找他聊天的嘛。 池渔发出问候,表达感激,“你好,谢谢你告诉我呀,我们真的在楼下发现了奥利奥。” “对了,奥斯卡回家后怎么样呀?” 最后,池渔半真半假,小心翼翼发送,“如果我想它了,可以来看它吗?” 消息发出去—— 五分钟后,没有回复。 没关系,池渔自我安慰,他应该在忙。 半小时后,还是没有。 没关系没关系,他可能还在忙。 两小时后,依旧没有。 池渔抿唇,不自觉开始咬指甲。 直到睡前,对话框依旧是她发出去的那三句话。 因为没有回复,而显得分外可怜,孤零零的挤成一团。 池渔哭唧唧,她觉得自己现在很有关系…… 还是不死心。 池渔抓着手机使劲摇晃两下,喂,是不是坏掉了。 “啪——” 屏幕瞬间黑屏。 电量消失殆尽,自动关机。 池渔:qaq 8、08 奥利奥正式启动跟池渔的单方面冷战,于是,遛狗的任务便由池致远接替。 池渔乐得清闲,但长久以来养生的生物钟却没那么容易逆转,当她早上六点不到准时睁开眼,再也睡不着时,她的心情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崩溃! 尤其捞过手机一看,那微信对话框中还是昨晚的几句话,对面就好像手机坏掉,无法发消息一样。 她更是莫名郁结,气闷,烦心! 思来想去,池渔觉得,周叙白就是故意的。 算了,这还用想吗。 总不能是看到微信不知回什么然后忘了吧。 池渔一边刷牙一边“呸呸呸”往水池里吐唾沫,恰如坏情绪一扫而空,顺带从夸张的言语动作中谴责一番周叙白的所作所为。 过分! 害她昨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直接失眠。 掐手一算,她才睡了不足四小时。 下一秒,池渔“呕”出一声,倒不是她开始恶心周叙白,而单纯是因为睡眠不足而引发的后遗症。 这症状远不止这些,包括但不限于她昏昏沉沉到差点摔倒,心跳加速,吃不下早饭,以及,出门时忘了拿眼镜。 池渔是高度近视患者,如果不戴眼镜,一米以内勉强分得清人与畜生,但再多的,便有些超越能力范围。 因自己也不做什么,只是脑子不清醒,下来吹吹风,她懒得再上楼,努力辨认面前是人还是狗。 突然,池渔面前晃过一道模糊的黑影。 铂御湾虽然大多是宠物狗,但不乏也有一些外面混进来的流浪狗,池渔如果身边带着吃的,便会顺手喂一喂。 她俯下身,自顾自跟小黑说了会话。 ——这是她随口取的名字。 “你最近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挨饿?” “跟其他的兄弟相处还顺利吗?” “我今天没带吃的,你在这等等,我上去拿可以吗?” 她说完,那抹模糊的黑影似乎听懂般,点了点头。 池渔大受鼓舞,赶忙扔下一句,“你等着啊”,便回身往楼上跑。 其过程甚至还撞了个人,隐隐的冷香。 她没在意,道个歉,便走了。 因担心小黑挑嘴,池渔装完满满一口袋的狗粮后,又将奥利奥的各种零食都拿了一点。 然而,等池渔下楼时,小黑已不知所踪。 她瞬间失望,但并不灰心,一边嘬嘬嘬,一边寻觅它的踪迹。 功夫不负有心人,池渔终于在花坛一角发现它的身影。 池渔:“小黑!” 她兴奋得跑过去,蹲下身,刚把零食掏出,凑近一看…… 靠! 什么小黑! 分明是黑色塑料袋! 池渔撇嘴,无语,非常无语。 怎么会这样。 这离谱程度,简直能去哈组发个帖。 幸好没有人发现。 池渔边安慰自己边捡起垃圾袋,谁让她是三好市民呢。 谁知刚准备离开,背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池渔背影僵了僵,拿塑料袋的手控制不住得抖了一下。 呼吸停顿,眼前白雾弥漫。 池渔缓缓转身。 尽管看不清,但那熟悉的轮廓还是叫她一眼认出,这就是那个不回她微信的讨厌鬼。 池渔:啊啊啊啊。 为什么每次出糗都能被他撞见。 他俩是不是命里相克,犯冲啊!!! 池渔一张白净小脸瞬间垮下来,犹豫该不该打招呼。 思考不过一秒,她决定,就不打! 尽管,尽管她对周叙白有好感,甚至这份好感已慢慢衍生成喜欢,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脾气,没有自尊。 池渔目不斜视,昂首挺胸从他面前走过去。 管他怎么想。 他爱怎么想怎么想。 既然他不考虑她的感受,那她也没必要考虑他的。 话是这么说,可池渔还是忍不住有一点点难过。 她确实是想利用他的同情心多了解他一些,甚至,她还因牵错奥斯卡有过一瞬的窃喜,可那又怎么样呢。 她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连微信都只敢发三条呀。 不对不对。 池渔脑中小人开始激烈反驳,他没有义务搭理你,更没有义务考虑你的感受。 呜—— 醒醒吧池渔,你们只是有过短暂交集的陌生人。 …… 哎。 她现在是只丧鱼了。 下楼吹风将自己吹得更加头昏脑胀的,池渔恐怕是第一人。 她的画稿已基本大功告成,等清醒些,再检查几遍,就可以按时交工。 这倒是件大好事。 池渔伸懒腰,长舒一口气。 她开始想象,等这笔钱到账,她会如何使用……先给管彤买件毛衣吧,然后再给池致远买双鞋,然后剩下的,她就通通存进自己的小金库,慢慢花。 正想着,门外传来池致远的声音,“渔,我出门了啊。” 池渔扬声,“你去哪啊?” 池致远:“去钓鱼,今儿都迟了。” 池渔皱眉,“爸,今天就算了吧,我看天气预报说,一会要下雨。” “下雨?”池致远不以为然,“没事,那我穿个雨衣。” 池致远的微信名叫“风雨无阻”,池渔现在才体会到这个名字有多么贴合他的心境。 她怀疑,就算世界末日,丧尸来临,也阻挡不了他爸出门钓鱼的步伐。 池渔想了想,拿出两把伞,边换衣服边说,“反正我也没事,我跟您一起去吧。” 池致远面露疑惑,“你?” 池渔点点头,“反正我在家也没事,正好去旁观一下您的战况。” 钓鱼佬哪经得住自己女儿的夸赞,当即点头,“行,今晚咱们家吃全鱼宴!” 池致远钓鱼的地方不算远,就在隔壁小区再往前一段距离。 池渔是第一次跟他出来,待看清眼前场景,不免有些错愕。 她本以为,钓鱼嘛,不就是一项消遣,有空就玩玩,没空就算了呗,谁知,在这条不算长的小河边,每隔一段距离便坐着一位装备齐全的大叔或大爷,大家神情专注,各占各的地,俨然既有组织又有纪律。 池渔惊呆了。 她懵懵看着这一堆“风雨无阻”,悄悄在心里竖了个大拇指。 池致远性格好,走到哪都朋友不断,见他刚过来,便有人隔着条对岸打招呼,“老池,今天来晚了啊。” 池致远嘿嘿笑,“闺女非要跟着,没办法。” 大家似这才注意到池渔,一个接一个跟她打招呼,和和气气,并不摆长辈的架子。 这么多张如出一辙的黢黑面孔,池渔分不清谁是谁,索性“叔叔”“伯伯”轮着叫,而池致远则悄声讲八卦,“别看这些人长得不如你爸啊,其实各个深藏不露,左边那个,教育局刚退下来的一把手,他旁边那个,咱们这的金店啊营业厅全都他开的,还有那个,最近新建那商场你知道吧,就是他搞的……” 这一圈介绍下来,池渔觉得自己望父成凤的心愈加浓烈。 她猛地握住他的手,眼神恳切,“爸,你实话告诉我,咱家是不是在哪还藏着钱,我其实是什么腰缠万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二代之类的?” 池父无情将手抽出,“净做梦。” 池渔:“……” 池父无情,她也无义,池渔冷脸道,“爸,我跟您说实话。” 池父:“咋滴?想奋斗啦?” 池渔:“不是,我就是觉得您对自己的认知有误。” 池父:“?” 池渔:“您比起这些叔叔伯伯,其实也没帅到哪去。” 池父听完,气到第一杆都没甩出去! …… 池父是真的热爱垂钓,池渔记得,在自己很小的时候,他曾在出去旅游时,瞒着管彤带她跟别的叔叔去一个很偏僻的湖心小岛钓鱼。 夜色弥漫,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 池渔无法理解其乐趣。 这件事为什么让她印象这么深刻呢,因为那时她刚看完一部中式恐怖片,瑟瑟发抖,池致远安慰她没事没事,结果她转身一看,自己就坐在一座不知名的坟墓前。 阴风阵阵,双股战栗。 池渔很荣幸被吓得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烂泥地上,她哇哇哭,一边哭一边给这位被冒犯的生灵磕了好几个响头。 回去后,池渔连发三天高烧。 因为这事,管彤把池致远骂得狗血淋头,差点举刀把他那些渔具都给砍咯。 自此之后,这还是池渔第一次欣赏到池致远的钓鱼技术。 按理说,如此热爱,如此长时间的磨砺,谈不上所向披靡,怎么着也该排个数一数二啊。 然而,池渔看着空无一物的水桶,爆发出一声冷笑,“爸,您不觉得,这桶水有点多余吗?” 池致远面子下不去,“都是你给我气的!” 池渔:“您听过一句话吗?” 池致远:“什么?” 池渔看了眼他带的这么多装备,沉沉叹口气,“爸,我觉得吧,您这状态,就是差生文具多。” “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吧。” “您干这么多年,还这个水平,可见您在这事上,毫无天赋。” 池渔摇摇头,恨铁不成钢,恨父不成龙,“您要是把这个劲头,用到搞钱上面,那我现在不就是富二代了吗?” 池致远越听越耳熟,半晌,“嘿”了声,“这不是我的词儿吗?” 池渔两头一摊,故作沉思,“哎,没办法,看来我还是长成了我最讨厌的模样。” 池致远:“……” - 几天没遛狗,池渔作息渐渐恢复正常,正常之后,便是无休止的日夜颠倒与懒惰。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池渔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找出刚回家时,兴冲冲去办的那□□身卡,决定以后每周至少运动三天! 云舒给她鼓劲,“加油哦我的宝,我敢打赌,你一个月去三天就是极限。” 池渔:“呵呵,给你看看姐的魄力。” 说干就干,池渔当天下午便翻出落灰已久的运动服,揣进包,直奔健身房。 这套衣服她买来时正正合身,池渔先去更衣室将她换上。 五秒后,池渔看着艰难拉上裤子的自己发出痛苦的呜咽。 要不是这条紧身的衣服,她都不知道自己胖了。 呜呜呜,一定是因为缩水。 池渔化悲愤为力量,在更衣室直接来了套运动前的拉伸,而后遵守先无氧再有氧的原则,跑去瑜伽室自顾自跳了一会操。 ——她不太喜欢枯燥的器械训练。 等做完这些,池渔已是大汗淋漓,为了向姐妹炫耀,她赶紧对镜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云舒秒回: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池渔:傲娇,傲娇,傲娇。 她补充一点水分,原地休息没多久,便找了台跑步机开始慢跑。 池渔身材其实很不错,前凸后翘,该有的有,不该有的一点都没有。 但她喜欢穿宽松的衣服,长得又小,所以这一特征大多数时候并不显眼。 何况她最好的朋友还是大美女江童。 不是有句话叫可爱在性感面前不值得一提吗,池渔觉得自己跟她出去,更像小妈带女儿,总之,江童是红花,她是绿叶。 但这种事,江童不在乎,她也不在乎。 旁人的目光算什么,多看一眼少看一眼,又能怎样。 不过,绿叶当久了,当她身边突然出现搭讪的男人时,池渔的第一反应便是指了指自己,“我?” 这还是第一次。 那人笑,“就是你。美女,方便吗?” 池渔愣了下,随即想到江童好像每次都是拒绝来着,她便也眨了下眼,“抱歉哦。” 却没想,礼貌并没有换来礼貌。 “别抱歉啊,当个普通朋友也行,”那人就在池渔旁边的跑步机上,一边跑一边继续说,“说不定咱俩还有机会抱抱呢。” 池渔皱眉,心里下意识觉得不适。 她没说话,只暂停跑步机,准备离开。 那人却看出她的意图,也暂停自己的,上前拉住池渔的手臂,“小姐姐,给个机会行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让我心动的女生呢。” 池渔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用力挣脱,“你别拽我!” 那人不依不饶,“我没拽,没拽,就是想跟你认识一下。” 池渔:“你放开——” 她话音未落,眼前突然笼罩下一片阴影,男人宽大的身躯将她遮盖,嗓音冷冽,“听不见吗,她让你放开!” 池渔望见周叙白那张熟悉的脸,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好像阳光驱散雾霭,他化身为她的至尊宝,救她于水火。 原谅她就是这样的脆弱,这样的摇摆不定。 她好像突然,一点都不生气了。 池渔小声,撇嘴告状,“我不认识他……” 周叙白“嗯”了声,扯过她手臂,将她护在身后。 好奇怪,明明都是被触碰,但他的方式却丝毫不会令她反感。 那人见泡妞被阻,面子过不去,索性大放厥词,“你谁啊,我们男女朋友吵架要你管?” 池渔瞪大眼,怎么会有人这么无耻,“你胡说,我明明第一次见你!” “好好好,你就是跟他在一起才要跟我分手的是吧?穿这么好看也是为了勾引他是吧?” 池渔:???什么戏精。 她这回,是真的气得话都说不出,眼泪直往外涌,啪嗒啪嗒掉个不停。 周叙白看眼那人一边说一边后退,准备侮辱完人便溜之大吉的架势。 他扯唇冷笑,唤来服务员,薄唇吐出干脆利落的几个字,“会员费退给他,然后,报警。” 9、09 周叙白毕业后做了不少事,除开创业,本地各行各业亦有涉及,包括但不限于健身房,餐饮等。 眼前这家店显然就是他的。 池渔坐在警察局,忐忑思索,他出现保护她,究竟是因为认识她,还是因为想维护自己店的名誉呢,不过,如果是为了店面,应该选择将这件事压下去,让他们和解才对呀。 但闹来警察局,倒也可以宣传一波其店对猥琐男的零容忍,吸引更多的女性顾客。 怎么好像怎么想都有点道理啊…… 片刻后,池渔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放弃,脑袋一歪,后靠墙面,作发呆状。 太难了,哭过后的大脑极其疲惫,转动缓慢,她无力探索如此复杂的人类命题。 “不舒服?” 见她这样,身旁人侧身,朝她看过来,他袖口微卷,嗓音清冷,像清晨的一缕薄雾。 池渔微微不适应,这还是两人认识以来,第一次正常对话……尽管背景是警察局。 她慢吞吞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然后看眼里面,忍不住问,“那个人会怎么处理呀?” 周叙白淡声,“他没有构成实质性伤害,估计只能拘留几天,再罚点款。” 池渔:“哦。” 周叙白又抬眸看她一眼,正色,“抱歉,这件事是我们的失职,刚才情急之下报警也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向你道歉,为表诚意,我会让她们退你会员费,然后我个人赠送你另一家健身房的一年期会员卡,那边监管比较严格,发生这类事件的可能性相对会更小。” 池渔一时怔住,没说话。 原来他不是只能一个两个三个字往外蹦呀。 他们坐在长条凳上,池渔一侧的手习惯性搭在上面,很近很近的前方便是周叙白撑开的手掌,他手背青筋分明,指骨嶙峋突起,很有力量感,为他增添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好像超越了正常距离,又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池渔轻笑,“我第一次听你讲这么多话哎。” “没想到,你还挺会安抚顾客的。” 她情绪调节极佳,只是上头时略有些控制不住,如今已能够开玩笑,除了那眼睛依旧涩涩的,应当是哭多了。 她着重加重“顾客”两个字,偷偷观察周叙白的反应。 见他神色如常,池渔耸下肩,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她甩甩头发,将这思绪抛开,继续说,“其实就算你不报警,我也是要报的,”她胸口郁结的那股气又不管不顾窜上来了,“什么人嘛,得不到就毁掉,简直是毒瘤,坏蛋,反社会人格!” “可惜只能关几天,这种人,真的不该放出去害人!” 池渔越说越激动,手往下狠狠一拍,“啪”得一声,响在周叙白就放在她旁边的手背上。 她还下意识顺手摸了两下。 这什么东西,滑溜溜的。 池渔低头一看:啊啊啊啊。 “对不起对不起,”她赶紧握住他的手,跟哄小朋友那样吹了几下,“疼不疼啊?” “要不我再给你吹吹吧,或者,或者我去买冰袋。” “池小姐。”周叙白手微僵,抽回的动作顿了一下——因为池渔牢牢握着,他轻易扯不出来。 周叙白看了池渔一眼。 池渔:“?” 默了默,周叙白问,“……手。” 池渔:“啊?哦,哦哦哦。” 她赶紧松开,举至身侧,“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只是有点好摸,热热的,暖乎乎的,没忍住…… 周叙白:“……” “算了。”他站起身,无声捻了一下指尖,“池小姐,我们店的员工会在这陪你,答应你的赔偿也由她转交,我有点事,先走了。” 池渔:“啊?” 周叙白微微颔首,他是真的说走就走,大步流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留恋。 待那抹背影消失在拐角,池渔忍不住撇了撇嘴,什么嘛,就被碰一下手,而已,好小气哦。 哎,看来真是她多想。 救她,也只是为了店着想,而已。 - 周叙白离开后并未回家,而是转道去了monica。 这个点没什么人,他在吧台边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没过一会,庄熠闻讯赶来。 “怎么回事啊叙白,你竟然主动约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周叙白瞥他一眼。 来人满面春风,可见这段半路凑合的婚姻于他而言并非苦果。 “说说吧,”庄熠敲敲桌子,也给自己要了杯酒,“什么事需要找我倾诉?” 庄熠等这一天真的是等得太久太久了。 周叙白这人,看似温和,其实内里就是块冰,捂不热的。 高高在上,傲慢,冷。 这些都是他的底色。 庄熠有时候想,这丫就是命太好,长成这样脑子还好,女娲捏他的时候一定用了十足十的偏心,反正肯定没考虑过他们这些普通人的死活。 但他周叙白就算住天上又怎样,还不是有俗世的苦恼,还不是要约兄弟出来喝酒。 庄熠等啊等,等到花儿都谢了,周叙白还是没有开口。 他耐心耗尽,坐不住了,“不是大佬,你这到底说不说啊?” 周叙白晃了晃酒杯,仰头,喉结滚动,将剩下那点酒一饮而尽,他站起身,将外套穿上,回头睨了庄熠一眼,“谁告诉你,我有话要说了?” 靠! 庄熠怒了,“那你喊我出来干嘛?” 周叙白意味深长:“腿长在你身上。” 说完,他微不可察轻勾了一下唇角,迈步向外走。 庄熠气得也捞起衣服就走,结果0还没两步,便被服务生拦住,“先生,您还没结账。” 庄熠:“……” 他指周叙白那杯,“他结了吗?” 服务生无辜脸:“也没有。” 庄熠闭眼,深吸一口气,怒骂,“周叙白,你个王八羔子!” 浪费他一晚上的感情!还浪费他两百大洋! - 这个夜晚,池渔相较而言,便没有那么轻松了。 从警察局回到家,她本就身心疲惫,长久不运动的肌肉微微泛酸,有点疼,而管彤和池致远更是恨不得刨根究底到亲历现场。 管彤说,“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骚扰我女儿!” 池致远附和,“可不是,我要是在,直接给他一拳!” 池渔猛吸一口气,神情难掩烦躁,“爸,妈,你们先出去好吗,我想安静一会儿。” 管彤和池致远只当她被吓着,还没缓过来,忙说,“好,好,你洗个澡,早点休息,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啊。” 房门被他们轻手轻脚带上,像是生怕吵到她脆弱的神经。 待池渔确定,门外的脚步逐渐远离时,她终于卸下满身的力气,双手呈大字型,向后仰倒,翻身,抱着枕头陷入柔软的被褥,无声哀嚎。 原因无他,主要是因为在回来的路上她接收到了第五次画稿的修改意见。 这是她之前接的一单商稿,最近才交,但不同于以往好说话的甲方,这次这个简直称得上吹毛求疵。 从人物下巴太尖,到景色不对劲,再到这个飘下来的发丝好像有点少…… 种种细节被他扣了个遍。 但这些,池渔其实都有认真对照过,是完完全全按照他那边的要求画的呀。 不满意改就是了嘛,池渔其实很好说话的。 但这人吧,就跟永远讲不清需求的老板一样,问题不一次性说,每次池渔问还有别的吗,回答都是没有,但下次总又能找出新的“毛病”。 池渔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她曾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折腾她,但跟云舒一聊,才发现这家就是这尿性,换谁都一样。 云舒安慰她,“忍吧,这家钱多,忍得苦中苦,方为……” 池渔接,“方为忍者神龟。” 云舒:“好嘞,我的龟宝。” 池渔:“滚呐!!!” 她努力调整心情,画到半夜,又检查了好几遍,觉得再无任何可挑刺的地方,终于颤颤发送,忐忑等待自己的宣判。 五分钟后。 对方:“要不还是第一版吧,我突然又觉得那个更好一点。” 看清这行字,池渔险些眼前一花,她深吸一口气——忍,忍个屁! 这样寂静的夜晚,连月亮都安眠了,她却还在这里,为生计而努力,最关键的是,这努力毫无意义。 如果第一版就可以,为什么又要让她改来改去。 难道就因为钱多,就可以这样捉弄她们这些小画手吗。 看她们被耍的团团转很开心是吗? 是不是很好玩很有意思,是不是手上那点权力不用就痒得难受! 池渔怒火攻心,心里飘过一万句脏话,输出删除输出删除,最终,她憋红一张脸,忍了又忍,怀着无比屈辱的心情缓缓打下两个字,“好的。” 好?呵呵。 好个球,好个鬼,好个锤子。 她一点都不好。 池渔眼眶莫名发酸,她怎么一点血性都没有,这么包子。 上班时觉得公司鄙视链明显,自己一个小运营处在最底端,毫无价值,现在辞职,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却还是要压着脾气,被迫和不喜欢的人周旋。 她为什么要活成这样。 为什么要活得这么讨厌。 她就是个废物,人生的好牌全都打得稀巴烂。 呜呜呜…… 深夜emo,注定失眠。 池渔睡不着,穿上衣服,悄悄打开房门,再路过客厅,朝奥利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打开门,出去。 晚上的风格外凉,又没什么人,正适合她现在的心境。 …… 周叙白去了趟公司,将积压已久的工作理了理,代驾刚停好车离开,他此时恰从地下停车场走出来。 一到地面,便望见活动区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裹着睡衣,臃肿一团,像个汤圆。 哦,还是个望月忧伤的汤圆。 周叙白轻笑,本欲上楼的步伐偏转,“这么晚,你在这干嘛?” 小姑娘见状,头一抬,朝他露出一个笑。 很难形容的表情,感觉比哭还难看。 周叙白:“还在为白天的事……” “不是。”池渔其实没想过会碰见任何人,更别提周叙白,她正在忧伤,没空追究他的阴晴不定,只拍拍身侧,很是大方的问,“坐吗?” 夜风温温柔柔,有点冷,池渔说完,吸了吸鼻子。 周叙白没动,维持站在他面前的姿势,略微皱眉,“你一个女孩子,大半夜在这不安全,走,我送你上去。” 他嗓音有种被酒液浸润过的沙哑,被凉凉的冷风一吹,又带了点不自觉的冷意。 池渔突然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 无论是气场,生活,还是阅历。 她脑中闪过一道念头,仰头问,“周叙白,你今年得有三十了吧?” 周叙白闻言气笑了,“我在你心里就那么老?” 池渔撇嘴,“反正肯定比我大。” 周叙白挑眉,没否认。 池渔两手托脸,闷头看两人几乎抵在一起的脚尖,语气苦恼,“为什么网上那些人年入百万那么容易,我就不行,可我其实又不要那么多,我不贪心的,只想赚一点点钱,”她比比划划,哭哭唧唧,“可是就这样,却还是要给甲方当牛做马,任凭搓磨……” 原来是被工作给伤了。 周叙白:“你现在本职画画?” 池渔:“嗯……” 周叙白:“刚开始?” 池渔再次:“嗯……” 周叙白了然,“那正常,以后被搓磨多了,你就习惯了。” 池渔伤感不起来了,猛的抬头控诉他,“你讲话好难听。” 周叙白扯唇,笑,“过奖。” 池渔不明白之前还拂袖离开的人现在怎么又愿意在这跟她进行这些无营养的对话,但……嗅到空气淡淡的酒气,池渔想,大概是酒意醉人吧。 酒是个好东西。 可以趁虚而入。 趁周叙白不清醒,池渔仰脸,特别诚恳得问,“周叙白,你天天在家,都不去上班,你不会焦虑吗,虽然你看着似乎不太缺钱?但可能也只是看着啦,不过……我真的很困惑,你会偶尔有一丁点,哪怕一丁点的焦虑吗?” 池渔今晚已经焦虑到将焦虑连说了三遍。 而她浑然未觉。 晚风阵阵,周叙白挑唇,利落吐出两个字,“不会。” 池渔:“为什么啊?” 她自觉心态好真是一项天赋,尽管她最近收入比上班多,但这种不安定感却时时刻刻围绕着她。 她想,周叙白一定有某种应对生活危机的小诀窍,所以才会答得这般肯定。 只要他肯开口,池渔握紧拳头,暗暗发誓,她一定也要努力试一试。 她眼眸含光,看着周叙白,其中流淌殷殷期盼。 这一刻,他在她眼中,不再只是一位具有性吸引力的纯粹异性,而是前辈,是导师,是为她迷茫路途指点赠箴言的贵人。 她等待着,等待着。 耐心等待着…… 直到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周叙白淡声启唇,那音调里分明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但池渔还是一瞬生出一股想暴揍他的冲动。 周叙白居高临下,看向她,挑唇,“或许是因为……”他尾音上扬,腔调懒散,那双桃花眼里莫名透着股恶劣,“我有钱到不需要焦虑?” 池渔:可恶!!! 10、10 “开个玩笑。” 周叙白抵唇轻笑,屈腿在她身旁坐下。 微风习习,穿过发丝,拂过掌心。 池渔扭头看了他一眼。 月光下,他面上亦覆着一层清霜似的质感,眉眼优越,下颌凌厉,虽只这么闲散坐着,却叫人觉出几分难以掩盖的气势。 然而,当池渔的目光触到他微微上扬的唇角时,这气势便瞬间消散,化为少许绵绵的柔和。 池渔缓缓“哦”一声。 尾音拉长,音调下垂。 她整个人缩在厚厚的衣服里,垂头耷脑,“你不用在这陪我,可以先上去的。” 刚说完,池渔猛地觉出这话有点不要脸,她悄悄抬头,见周叙白一脸不置可否的神色,她便怀揣几分私心,并没有多余解释。 南方的冬天又湿又冷,池渔才坐这么一会儿,便觉得身体发僵,骨头都好似冻得有点疼。 她紧了紧衣服,两手揣口袋——就在这间隙,周叙白突然神色一变,盯着她背后,压低声音,“别动。” 池渔:“啊?” 她被他神情感染,方才颓丧的心情一瞬变得紧张起来,池渔就维持手臂着撑开的姿势,嗓音轻了又轻,“怎么了?” 周叙白伸出修长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而后启唇,靠近,温热呼吸伴冰冷话语一齐渡过去,“你后面有个人。” 什……什么! 池渔嘴唇微张,也顾不得他们现在距离有多近,只下意识舔了下唇,润湿干渴唇瓣。 呼吸间,她嗅到空气里落雨后的泥腥味,以及,周叙白环绕在她身侧的若有似无气息。 这迟滞的几秒钟,池渔后背已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略带寒意的冷风变成阴森的凉风,吹得人呼吸不由急促,整个身心发抖。 周叙白忽然挑眉,在她敏感跳动的神经添柴加火,他淡声,似只在讲一件寻常事,“他动了。” 一时间,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池渔突然觉得连他的声线里都染了几分阴冷。 她哪里还控制得住,当即“啊啊啊”从长凳上跳起来,尖叫出声。 “别回头。”周叙白继续压着嗓音。 池渔闻言都要吓哭了,指尖发颤,尤其此时,远方又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在夜幕的掩映下格外瘆人。 不行了,完全撑不住。 池渔两腿瘫软,险些坐地上。 周叙白眼疾手快上前拉住她。 “呜……” “呵……” 两人都没忍住,一个哭,一个笑。 嗯?笑? 池渔反应过来什么,深吸一口气,猛的向后转。 “……” 眼前黑乎乎一片。 什么都没有。 池渔又看向周叙白,他嘴角明显上扬,分明是在逗她。 池渔:“……你。” 她还没说完,周叙白看过来,懒懒散散笑,“就这胆子,晚上还敢出来?赶紧回家。” …… 再次回去时,屋内连奥利奥都在沉睡。 池渔推开窗,仰头望天边的一轮月,明明还是那一轮,但感觉似乎竟没有那么冰冷。 思绪放空,心情转好,她不禁想到方才楼下的那一幕。 池渔后知后觉意识到,周叙白刚刚,是在哄她吗…… 她不由抿唇,这招数也有点……太别具一格了…… 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行为,池渔鬼使神差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到朋友圈。 「我们看的是同一轮月亮吗?」 池渔躺在床上,不停看手机,熄灭又揿亮,没等来那个人的一丁点消息,倒是把云舒给炸了出来。 云舒:“祖宗,你还不睡啊?” 池渔:“气到睡不着。” 云舒乐了,装模作样学她的口吻,“哦~那你是跟我们烦人的甲方看的月亮咯?” 说到这个,宁枝赶紧正色,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她,“军师,你说,他是不是有一点点关心我?” 可能是“军师”这个称呼取悦了云舒,哪怕她一次恋爱都没谈过,依旧分析得头头是道,“怎么说呢,喜欢不知道,但反正是记住你了,我觉得起码是有点兴趣的吧……” “真的?”池渔欣喜问。 云舒犹犹豫豫,“大概吧,但是渔,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有没有可能,这些只是你一厢情愿幻想出来强加在他身上的滤镜?” 池渔:“怎么可能,我是这么盲目的人吗,我就是觉得……觉得他好像无论什么都长在我的审美点上,就……根本没办法不关注他啊。” 云舒叹气:“那你就是看上他那张脸了。” 池渔:“才不是,不对,不全是啦,他身上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很独特的气质,反正很吸引人。” 云舒无语:“你是不是想说他身上还有一种疏离的感觉?” 池渔猛点头,“对对对。” 云舒心有点累,换了个姿势拿手机,“我跟你说渔,在爱情届,有两种男人不能碰,一个是装逼男,一个是文艺男,这是大忌,我看这人两项全占。” 池渔急了:“你怎么老说丧气话,你这是偏见!” 云舒:“那咱们说点实际的,我问你,他什么学历,平常做什么工作,收入来源有哪些,铂御湾的房子是租的还是买的,还有,除了你们偶然碰面的时候,你还知道他日常都在做什么吗?这些,哪怕一项,你了解吗?” 池渔不做声了,她全都不知道。 云舒就知道会是这样,隔着屏幕,她声音听起来格外恨铁不成钢,“长点心吧渔,你又不是小孩子,谈恋爱跟结婚一样,都要慎重,不然被渣男碰上,影响自己不说,还耽误你挣钱。” 影响赚钱?那万万不行,池渔忙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您有何高见?” 云舒:“刺探敌情,挖挖他表现出的讯息,看他到底是孙悟空还是六耳猕猴!” 池渔:“明白!” 电话挂断前,云舒又想起最近看的反诈宣传,郑重嘱咐,“还有渔,人都有缺点,男人更是,如果突然出现个男人完美符合你的所有喜好,除了是真爱外更有另外一种可能——” 池渔:“什么?” 云舒煞有介事,跟说相声似的,缓缓道出那三个字,“杀、猪、盘。” 池渔:“……” 云舒见她不信,不服气,为自己证明,“真的,现在可离谱了,听说还有那种跟目标对象谈几年恋爱,又见面又嘘寒问暖,最后再骗钱跑路的,你稍微有点防范意识哦。” 池渔:“画你的画去吧!” 挂完电话,正准备睡觉,池渔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没完成。 蓦地,微信突然有条新消息提醒。 池渔点进去,发现是那条朋友圈的点赞信息。 她翻了翻,想看看都是谁半夜不睡觉偷偷刷朋友圈,结果突然在那群人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头像。 啊啊啊啊。 就是她一直在等的那个头像。 池渔一瞬间,仿佛血冲上脑,想尖叫,想呼喊,还想在草地上尽情打个滚。 妈妈,你看到了吗! 他给我点赞哎。 呜呜呜,看来周叙白坏掉的手机终于修好了。 现在没草地,池渔索性在床上打了个滚,然后她抱着那个赞,越看越开心,忍不住又踢了两下腿。 成年人的世界,这个赞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池渔已然兴奋,才不管什么杀猪盘,什么小心,他就是,或许,可能,大概,也许,还是有一点点关注她的嘛! - 激动的情绪会随着时间慢慢平息,等第二天醒来,池渔想到云舒的话,又开始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 可她对周叙白的了解真的很少。 池渔想了半天,觉得只能从他的公司入手。 叫,叫什么来着? 池渔点进两人对话框,再次看到那三条至今未被回复的微信,她默默叹一口气,莫名觉得昨晚的自己实在太乐观。 爱使人成为愚者。 她还没享受到爱,智商便已极速下滑。 她扫一眼,记住公司名,“无序”——嗯……不像个互联网名字,倒像个什么文艺书吧——池渔点进某招聘软件,搜索这家公司的评价。 可能是出于曾经的社畜思维,池渔看一家公司时,总是会先关注保险是否齐全,是不是双休,会不会加班…… 结果,竟然没有一条是不符合的,寥寥几条评价也都是好评。 而且,一路拉下去,这公司福利好像很好啊。 不光有下午茶,还有姨妈假,更重要的是,没有臭名昭著的35岁分水岭! 池渔看着看得都有点心动了。 她微微抿唇,点进去看正在招聘的职位。 竟然有跟她符合的哎。 虽然薪资比在北城低一点,但是她住家里,省掉房租这笔大开支,完全能够接受啊。 ……就很意外。 本来是来摸底的池渔越看越心动,她努力按耐着那一丝丝骚扰hr的好奇心,正准备点出去,结果不小心碰到了发送简历。 难道这是天意? 池渔忍不住停顿,抱膝思考,在不加班的情况下,她是不是能够身兼两职。 谁知——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她便收到了hr的回复。 「您好,经考虑您与本岗位不太匹配,祝您早日找到心仪的工作。微笑脸.jpg」 池渔:? 哪里不匹配,明明她都符合啊。 池渔有点生气,又有点不甘心。 如果面上她没去没关系,但就这么把她给拒了是怎么回事,她履历又不差,大厂出来的呢。 静静思考几分钟。 池渔抱着手机,两腿盘坐在椅子上,绷紧脸,一不做二不休,把所有的职位都唰唰唰投了个遍。 她就不信了。 她这个履历,现在这点时间暂时也算不上空窗期,怎么就连简历关都过不了。 外面的社会已经卷成这样了吗! 按照方才那秒回的速度,池渔估计用不了多久她便能知晓结果,她索性就保持这个反人类的姿势等着。 结果,她等啊等,等到腿都有点麻,那头却还是没消息。 但,她的微信随之一震。 池渔点开,瞳孔放大,凑近一看,手机差点没拿稳。 周叙白发来一张她kuku投简历的后台截图。 随之,附赠一个显眼的问号…… 11、11 因为周叙白的这个问号,对话框内看起来终于变得有来有回。 池渔该高兴的,但她却实在高兴不起来。 此举不仅傻缺,还有些挑衅意味。 简而言之,像一个求职被拒后破防发疯的打工人。 回想自己见到周叙白的这一系列操作,好像无论哪一件,都跟她想呈现的端庄、优雅、大方,毫不沾边。 甚至越来越有往跳脱、中二、戏精发展的趋势。 池渔不禁拊额,自觉前路漫漫,其修远兮。 她由盘改为蹲,盯着面前符号,眉头紧锁,思考该如何回复。 「要不你就当我发错了吧。」 不行不行,这也太儿戏了,搞得好像她没事在家骚扰对方故意给他增加工作量似的。 「如果我说我是不小心按到的,你信吗?」 信你个鬼,按一个可以,按这么多,还真是够“不小心”的呢。 「其实我最近想找个工作……」 啊啊啊这么听起来,显得她好三心二意做事没恒心啊,再说,周叙白都知道她在画画了,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他,拿无序当备选吗? 池渔薅了把头发,好愁好愁,好难好难,她究竟该怎么回呢…… 没曾想,没要她费脑筋,周叙白紧接着又发来一条,“真这么想来?” 诶?诶诶诶? 池渔抓着手机,拂开垂在面上的那一缕头发,又确认一遍。 真的是这五个字没错。 但……他这是邀请她去面试的意思吗? 池渔不敢自作多情,小心翼翼,也回过去一个“?”。 对面的周叙白显然没有她这样纠结,解释的话紧随其后,“最近确实缺人,你如果真的想,可以来试试。” 池渔:“啊?” 周叙白:“啊什么啊,昨晚嘴皮子不是挺利索?” 池渔挠挠头,心想这人可真记仇,不就是变相猜了下他的年纪吗。 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那我这算不算走后门啊?” 坦白讲,池渔挺讨厌这种行为的,明明都是一样的水平,一样的流程,却总有那么几个人捷足先登,占尽便利。 她有点犹豫。 周叙白:“不算。你自己投的简历,自己面试,行则过,不行则拒,没什么特殊的。” 对了,说到拒,池渔耿耿于怀,多嘴问,“那你既然让我去面试,刚刚又为什么秒拒我?” 窗外不知什么鸟叫唤了两声。 嗓音不大动听,听起来格外的一言难尽。 而周叙白顿了好一会,在这叫声结束后才回新的讯息。 总感觉似乎经历了一番艰难的心理挣扎。 周叙白:“……我点错了。” 明明也没几个字,池渔愣是从中品出几分类似尴尬的情绪。 池渔:“……”好吧。 本来心思只有10%,但经过周叙白这么一怂恿,池渔有些蠢蠢欲动了。 怎么说呢,就像周叙白讲的,这是她应得的机会,行不行全看她的个人能力,而且找工作本来就是一种双向选择,公司有拒绝她的机会,她也有拒绝公司的机会。 心理负担实在没必要这么重。 池渔想了想,回,“我考虑一下哦。” 周叙白:“嗯。” 一如既往的能少说则少说,一如既往的公事公办。 池渔撇撇嘴,对着那个“嗯”明目张胆做了个鬼脸。 - 在考虑清楚这件事情前,池渔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她的酬劳到账啦! 她要开始兑现承诺,给管彤和池致远买东西啦。 可能因为这笔钱是自己熬着夜一点一点画出来的,池渔格外珍惜,决定这次先不奖励自己了,哄好家里这两位比较要紧。 她想了好几天,最终从购物车里挑选了两件当下较为流行的鹅绒羽绒服,为了讨好管彤,她又给她额外买了件羊绒衫。 衣服到家那天,池致远格外高兴,嘴咧到耳后根,“嘿,还是闺女好,你看看,闺女在家多好。” 池渔忽然想到,自己毕业后光顾着奖励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给池致远买过什么,见他那一脸开心样,池渔不禁有点鼻酸,小声说,“爸,我以后还给您买。” 池致远直点头,“哎,好,好。” 相较而言,管彤则理智多了,“多少钱呐,自己钱还有的花不?” 池渔点头,“有的。” 管彤有些心疼,“乖乖,还是鹅绒,好不容易挣几个钱,一天天净瞎花。” 池渔闷声,小心嘀咕,“那您还笑成这样……” 池致远在一旁听见,笑着说,“别理你妈,她就那样,矫情。” 管彤:“嘿——你倒是给我说说,我怎么矫情,哪儿矫情,明明是心疼闺女,怎么在你嘴里就成矫情了,就你脸皮厚,孩子才毕业多久,就拿孩子东西,啊?” 池致远见状赶紧求饶,“哎哟祖宗,姑奶奶,老婆,我说错了,错了,还不行吗?” 管彤:“哼。” 池渔忍不住捂嘴偷笑。 她虽然不知道他们家具体的排序,但如果有,池致远一定是最后一名。 管彤对他有夫妻压制,两人从她小时候便这样吵吵闹闹着相处,但说真的,在她的记忆中,他们俩还真没怎么红过脸。 大概这是一种既定的相处模式。 又或许,一个家里,总要有个人在闹有个人在笑吧。 - 也不知是金钱的魅力无穷,还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自从池渔给管彤买了新衣服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就她的职业选择有过任何的意见了。 这很好。 但与此同时,她跟周叙白约好的日子倒也越来越近了。 其实,除了面试,池渔也很好奇“无序”内部到底是什么样子。 经过她这几天的了解,她发现“无序”成立的时间不算长,但发展速度却十分惊人,不只在南城,甚至在行业内部,它都算是异军突起般的存在。 而且最难能可贵的是,网上几乎没有“无序”的差评,相反,问的最多的便是,“无序什么时候招人”“到底怎么样才能进无序”,以及还有一些分享“无序”面经的。 池渔搜集信息的时候,偶然瞥见,在这些正儿八经的公司反馈里,还夹杂着一些花痴语录,比如,“老板今天来公司了,好帅……”“天呐,周总不光年轻有为,私下里也没有架子,简直太完美了呜呜呜!” “……” 到这,池渔感觉自己的探查其实已经可以宣告结束了。 周叙白没有夸大,没有吹牛,是真的有两把不错的刷子。 池渔正这么想着,电梯门忽然“叮”一声开启,她抬头,嘴巴因惊讶而微微张开了一瞬。 她竟然见到了穿正装的周叙白。 这一瞬间,池渔脑中闪过的第一念头是,好帅,第二,则是……这个跟小说里好像有偏差嘛,一般这种霸道总裁不是都有个专用电梯嘛。 他竟然跟人挤? 不过……这样也挺好,人群里的他,似乎更为耀眼哎。 池渔忍不住又看一眼。 男人姿态慵懒,两腿交叠,随意靠在电梯厢壁上闭目养神。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灰色西装,衬衫扣至顶端,两条修长的腿包裹在同色系西裤里,那西裤因他的动作而有微微褶皱。 这打扮不光好看,还透着股难以忽视的沉稳气息。 池渔微微吸了一口字。 周叙白身材本就好,这套更衬得他肩宽腿长,腰身窄瘦,看上去沉稳中又莫名浸着丝禁欲。 她握包带的手下意识紧了一下。 如果说,现在的周叙白开了十足十的气场,那她之前见到的实则连一半都不到。 池渔在偷看两眼后,不知为何,突然产生一种员工见到老板的慌张,别说目光不敢逗留,就是连靠近她都做不到。 而且,总觉得在这里被他认出来怪怪的。 她并不想接受别人意味深长的目光。 不然她可能前脚刚走进面试间,后脚就会被传走关系了。 池渔努力向靠外的地方站,电梯里人多,她往前只能越站越往外,几乎快挤到按楼层那里。 池渔觉得,这里的空气略有一些浑浊…… 叮—— 又是一声,电梯再次开启,又一波人下来。 池渔“哎”“哎”,还没“哎”几声,她便被拥挤的人流顺带着一起挟出了电梯…… 期间她不停反抗,小声抗议,然而不知是她个太小,还是群众的力量太强大,她的一切挣扎,无果。 池渔只能被迫站到门外接着等下一班。 几秒后,电梯门关闭,池渔站在旁边理自己微乱的刘海,突然,她似有所感,猛的抬头,忽然于缝隙中对上周叙白的目光。 池渔怔了一下。 如果没看错的话……他这是在笑吗? 笑她被拎出电梯? 池渔瞬间变气鼓鼓河豚:可恶! …… “无序”顶层,庄熠撞了下周叙白的胳膊肘,“叙白,今天穿挺帅哈,跟孔雀开屏似的。” 周叙白正两指屈起,拆解颈端领带,闻言,他动作稍顿,毫不留情怼回去,“你第一次见我穿这身?” 今天两人要去见客户,因而为表郑重,穿西装打领带是常规操作。 庄熠歪头看了看,撇嘴,“不是,但是吧,我就是觉得你今天不大一样。” 这人私下里时常没个正形,周叙白懒得理他。 屋内暖气开得足,他解完领带,顺手将外套一并脱下,搁在沙发后背上。 门外忽然有人轻叩。 周叙白沉声,“进。” 助理恭敬道,“周总,人力那边问,您上次提过的那位候选人即将开始面试,您要不要去看一下?” 周叙白有时会亲自上后台招人,因而庄熠并没有在意,只当又是他从茫茫人海里看中的哪一位。 这种事情,他一向只做个头,后面的一概不管。 那人能不能进来,也全凭本事。 是有些给个机缘再展神通的意思。 人力那边,倒也挺会做人,每回只要周叙白在,总要来问上这么一回。 但答案不是明摆着的嘛。 庄熠见周叙白没说话,便索性替他拒了,“他不去,你让她们直接开始面吧。” “好——”助理话还没说完,周叙白突然开口,“等等。” 他没系领带,只俯身捞过外套,重新套上。 一刹,屋内两人齐齐因他的一反常态而微微瞪大眼。 庄熠猛然领悟,他似乎找到了周叙白不对劲的根源…… 因为他此刻,正一边整理袖口,一边抬腿向外走,说,“我去看看。” 12、12 “无序”内部与其名恰好相反,从员工到工作流程,处处都井然有序,透着威压。 尽管并非第一次经历如此正规的面试,但池渔端坐会议室,还是莫名感到一丝若有似无的紧张。 她低头整理了一下背包拉链,以此平缓内心忐忑。 对面hr小姐姐似看出,朝她歉意一笑,“抱歉池小姐,我们等一会再开始哦。” 池渔笑了下:“没事。”她想了想,接着问,“请问这边卫生间在哪里?” 她从小一紧张就想上厕所。 这毛病已许久未犯,但现在欲望决堤,强烈到令人无法忽视。 小姐姐扬起招牌微笑,“出门右转就是。” 池渔:“谢谢。” 淡定推门,向右,而后深深深呼吸。 池渔捂住胸口,该死,为何她如此紧张? 是因为撞见周叙白还是因为暂别职场再度又相逢? …… 五分钟后,池渔躲在洗手间进行好一番心理建设,再回来时,已恢复淡定神色,她面带微笑,轻巧推开玻璃门。 然而,微笑顿住,定格,撕裂……她刻意伪装出的淡然在看到室内多出的那个人时瞬间破功,如纸糊老虎淋透雨般,蔫蔫歪倒,气势荡然无存。 池渔嘴角不由抽了一下。 不同于小区、商场亦或其他地方,这里的周叙白与她之间天然横亘一道界限,他是拥有生杀大权的上位者,而她是任人宰割的砧板上的离水鱼。 彼此悬殊实在过大。 池渔有点点后悔了。 她不该来的。 这份突如其来的情绪在庄熠走进来且目光在他们两个身上不停来回时达到顶峰。 池渔已经可以想见,当她走出这栋大楼时,江童打电话刨根究底使劲八卦后那略带谴责的语气了。 天呐,她只是一个弱小的面试者,为什么突然加了这么多戏? 池渔有点崩溃并且想临阵脱逃。 但生活并没有予她怯场的权利。 ——“池小姐,那我们现在开始?” hr的一句话将她拉回现实,池渔只能调整好心情,抚平裙摆,慢慢入座。 她今天内搭一件米色长款针织裙,因室内温度过高,她将羽绒服脱下,挂在椅背上。 周叙白目光不经意往她这扫了下,而后瞥开,上移,再落至面前的面试单上。 其实问题万变不离其宗,无非谈谈对运营的理解,讲讲工作经历,如果碰见这类问题会怎么做,为什么选择无序,无序是怎样的一家公司,等等等等。 乏善可陈,但很奇怪,并不觉得无聊。 或许是因为对面的人天生具备令人捧腹的能力,周叙白禁不住也弯了下唇。 天知道,在周叙白就在面前的情况下,池渔语言付出多大的努力。 心口胡乱跳动,呼吸不顺,后背冒汗。 她甚至不自在到开始抖包袱。 在此过程中,池渔还需要忽略周叙白那过强的存在感,试图有条不紊,尽量不出错得作答。 还好,谢天谢地,唯一庆幸的是,上一份工作的摧残使她现在勉强算得上对答如流。 池渔一时心酸酸,竟不知该不该“感激”前司的高强度压榨。 最后一个问题,hr微笑,“池小姐,请问您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池渔心突突跳,指尖扣包带,忽然咬牙,视线偏转,看向周叙白,“周总,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之前没仔细看,现在才发现,他似乎没戴领带,但这丝毫不显狼狈,反而瞧出成年人身上的一丝少年心性。 蛮神奇的。 他总是能将这两种气质融合得很好。 周叙白挑眉,微讶,似乎没想到她还有这份胆量,他微微颔首,两手于桌面交握,“可以。” 池渔抿唇,再度开口,“请问您当初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创立无序的呢?” “您有想过,它会发展成今天这样吗?” - 池渔面试完已是晚餐时间,她索性在园区食堂蹭了顿饭才走。 ——这也是无序提供给所有面试者的特别补助。 无序不同于某些公司,态度敷衍又浮于表面,它很有温度,每一项福利都落于实处,令人熨贴,有归属感。 这家公司的企业文化实在对得起它在外的口碑与赞誉。 池渔离开前,回头望了眼。 面前大楼巍峨耸立,很难想象,这只是一家成立不足十年的企业。 周叙白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厉害得多。 厉害到,她那份悸动间竟莫名衍生出一缕名为自卑的情绪。 池渔吸吸鼻子,钻进出租车。 车窗雾气弥漫,伸手一擦,仰头可见最高层,就在池渔想看看,能不能从这个角度看到周叙白时,她的电话响了。 垂头看了眼,不出所料,江童虽迟但到。 “喂。”池渔弱弱道,说不心虚肯定是假的。 江童声音听上去则有些激动,“渔,你怎么回事,庄熠跟我说,你去他们公司面试了?” 池渔更弱弱,“算是吧……” 江童:“算了,这不是重点,你给我老实交代,你跟周叙白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啊?”池渔懵了,“我什么时候跟他……” 江童:“你再装,咱俩还是不是姐妹?庄熠都说了,周叙白平常压根不管面试这事,今儿你去他也去,你敢说这跟你没关系?” 池渔:“哈?” 她还以为周叙白在场是既定流程…… 池渔懵懵的,反问江童,“……是因为我吗?” 江童真服了,“你的事你自己不清楚,跑来问我?” “等等,所以你俩还没勾搭上?” 池渔揉揉脑袋,“没有……就是聊过几句而已……” 江童:“你接着编……” 池渔:“好吧我承认,我对他是有觊觎之心啦,但这也得人家肯搭理我不是?” 江童:“人家都去看你面试了,这还算没搭理你?” 池渔:“他又不一定是来看我的……” 江童性子急,“那你去问啊姑奶奶,你这搞纯爱呢,喜欢就上啊!” 池渔:“……”怂。 …… 挂完电话,管彤打电话让她顺道去菜市场买点西红柿,她晚上要用来炒鸡蛋。 池渔爽快应下,索性直接修改目的地。 南城菜市场普遍藏得深,一般位于某个极易被忽略的犄角旮旯里,拐进去后,眼前便是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池渔还未进入,便听到售卖各类食材的小摊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以及附近居民的闲聊或砍价。 当地方言特色足,池渔一边走一边乐。 好久好久,都没听过这么热闹的乡音了。 还挺怀念。 这儿摊位挨得紧,蔬菜摊旁边恰好就是卖鱼的摊位,池渔付完钱,正准备离开,那老板喊住她,“小姑娘,你爸昨天买那么多鱼干啥去了?” 池渔从小就喜欢吃鱼,每到一个地方,最先熟识的肯定是鱼店老板。 她停下来叫了声“叔”,然后下意识道,“没啊,我爸说……” 话刚出口,池渔顿住了。 自从上次两人出去钓鱼,池渔见到池致远的糗态后,他总想一雪前耻。 然而—— 大概是冬天鱼儿也犯懒不肯上钩,池致远总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久而久之,池渔有事没事总想揶揄他两句。 谁曾想,昨天池致远一反常态,特别给力,居然拎了一大桶活蹦乱跳的鱼回家,那神情,恨不得炫耀得方圆百里都知道。 池渔还以为,他是撞了狗屎运,合着……全是他跑这来买的啊? 这也太搞笑了吧。 谨慎起见,也为了家庭和谐,池渔问,“叔,昨天我爸来买鱼的时候,桶是空的吗?” “昂,可不,除了水啥都没有。”卖鱼大叔语气肯定,无半点犹豫。 池渔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她揉揉笑僵的脸,回答方才那问题,“您不懂,我爸买的那哪是鱼啊,是男人最重要的面子!” 池渔拎着西红柿,一路晃荡到家。 管彤等得焦急万分,一边接过她手里的塑料袋,一边数落她,“整天磨磨蹭蹭,都这么大了,做事情还这么慢!” 这番言论,池渔从小听到大,耳朵都要起老茧,她也不生气,左耳进右耳出,顺便朝管彤做个鬼脸。 管彤:“嘿——” 池渔不给她发作的机会,小跑两步,跑去正在逗狗的池致远面前犯贱,“爸,昨天那桶鱼,真是您钓的?” “咳咳。”池致远手一抖,零食砸到奥利奥的鼻子,奥利奥“嗷”了声,以表不满,池致远扭头,“当然是我钓的,我是你爸,我还能骗你?!” 池渔意味深长得“哦”了声,“那您怎么之前就不行,昨天跟开了挂似的呢?” 池致远嘴硬:“什么叫之前不行,那是意外,意外懂吗,现在才是你爸我的真实水平!” “小姑娘家家,连自己爸都不信,还得了!” 池渔两臂交握,倚在墙边,语气幽幽,“那我怎么听说,您昨天去菜市场了呢?去干嘛的啊,该不会是去买鱼的吧?” 一秒,两秒…… 池渔清晰感觉到,当她说出这句话时,池致远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不仅如此,他稳稳站立的身形亦晃了一晃。 有信念崩塌,摇摇欲坠之感。 池渔:“……爸?” 池致远大声,“画画完了吗,就在这叨叨叨,别以为你妈当你面不念叨就是没事了,我跟你说,你要想干这个,就别整天三心二意,拿出点成绩来!” 据说,人在心虚时,会声音拉高以此掩饰自己内心的惶恐,池致远此刻完美符合这一条件。 池渔看破不说破,也不反驳,光笑,笑得直捶墙。 真是看不出来,他们家老池居然这么好面子。 关键是,这才一天,就被戳破了。 但凡多坚持俩天呢? 管彤从厨房探出头,“吵什么吵!一个两个都不给我省心!” 池致远本就不想再呆这,见状,赶忙讪笑,“老婆,你累了吧,我来做,我来,你过来歇着。” 管彤“哼”了声,立马开始动手解围裙。 池致远起身,经过池渔身边,他推推她手臂,语气颇有几分恼羞成怒,“走走走,下去遛奥利奥去。” 池渔抗议:“老池,你这是公报私仇!” 池致远气急败坏:“就你话多!” - 此刻,铂御湾楼下热热闹闹,不光有遛狗大军,还有刚刚放学的孩子,以及吃过早晚饭下来溜达的各类居民。 生活气息分外浓郁。 池渔勾唇,先警告奥利奥一番,才接着带它往外走。 虽说边牧心眼多,比起狗有时候更像个人,但池渔总觉得,奥利奥的血统里混了点哈士奇基因。 没心没肺,每天就知道咧着个嘴想出去玩。 这才多少天,跟池渔单方面闹的别扭已然全部忘记,不时蹭蹭,又恢复成从前那股亲亲热热的架势。 池渔忍不住发笑,摸摸它的头,骂它呆。 结果,奥利奥蹭她蹦得更欢了。 池渔:“……” 老池别是被人给骗了吧,这真是纯种? 奥利奥可不知池渔心思,它只知道又出来玩了,开心得直摇尾巴。 一个人遛狗有点无聊,池渔摸出手机,忽然想到今天江童跟她说的那番话。 如果,她是说假如,周叙白是因为她才去的面试场所,那是不是代表,他对自己至少是有点不一样的? 可……万一那只是他一时兴起呢。 毕竟从前也没有他小区的邻居去面试过啊。 额,应该没有吧? 池渔越想越纠结,难道爱情的本质就是把自己拧成一个麻花? 她抓了抓头发,低头问奥利奥,“你说,我要不要主动找他?” 奥利奥懵懂无知的黑眼珠转了一下。 池渔说,“如果找,你就汪一声,如果不找,你就汪汪,这样汪两声。” 奥利奥摇尾巴,兴奋叫,“汪汪——” 两声。 池渔:“不算,再来。” 奥利奥:“汪汪。” 池渔急了,“不行,换一下,如果找,就两声,不找,就一声。” 奥利奥:“汪——” 池渔:“……” 她现在觉得,奥利奥应该是边牧没错,哈士奇绝对不会“聪明”到让主人想吐血。 池渔僵了片刻,忽然俯身,拍拍奥利奥的头,淡定摸出手机,“既然连你都这么请求了,那我还是找一下吧。” 口吻颇有几分勉强。 奥利奥:“……”呵呵。 「池渔:刚刚遛奥利奥,忽然想到好久都没见奥斯卡了,或许,有机会可以约个一起遛狗吗?」 13、13 池渔自信这番话说得既合理又得体,且进可攻退可守,传达讯息的同时亦保有悬念。 无论如何,周叙白都不能再视而不见了吧…… 果然,消息发出没五分钟,周叙白便回了张奥斯卡的照片,顺便问,“我在南城公园,来么?” 邀请!这是赤.裸.裸的邀请! 池渔小小欢呼,嘴角不可自抑上扬,但手下打出来的字却分外矜持,“现在吗,我还没吃晚饭哎,要不改天?” 她越走越慢,已没心思再遛狗,倚在墙边小声念咒,“约我,快约我一起吃晚饭,快,立刻,现在,马上,约我——!!” 池渔的懈怠引发奥利奥不满,它围着她嗷嗷叫唤,甚至想跳起来顶她的手机。 池渔眼疾手快将手机抬高,伸出一根手指叱责,“你,给我下去,蹲好!” 奥利奥:“呜——” 池渔:“安啦,一会儿带你去公园玩。” 奥利奥也不知听不听懂,反正尾巴是摇得更欢了。 池渔轻晃一下头,“稍安勿躁,容我先看一眼手机,让我想想,是现在就带你去呢,还是晚饭——” 诶? 池渔眨下眼,似不敢相信,再次用力眨眼。 可努力过后,手机屏幕上并没有出现别的字眼,依旧是那一个乏善可陈的,“行。” 行?就一个行? 这不对啊。 正确的步骤难道不应该是,她说自己没吃晚饭,而周叙白顺理成章邀请她共进晚餐,然后他们开始聊理想聊人生,聊艺术聊哲学,思想碰撞,火花四溅,然后意犹未尽,开始相约下一次见面吗? 结果,就这? 就行?哈? 行什么行! 哪里行? 一点都不行! 池渔对感情的认知多来自云舒与江童的耳濡目染,眼下情况有误,她的第一反应自然也是去找这两位大师取经。 池渔:“在吗在吗!” 云舒:“怎么了怎么了!” 池渔:“快给我分析分析!” 云舒:“什么!分析什么!” 池渔吧啦吧啦把跟周叙白的情况一通阐述,云舒拍大腿,“谁让你主动找他的!” 池渔:“……啊?” 云舒:“你知不知道,在感情里,谁主动谁就输了?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他这种又帅又有钱的钻石王老五——额,这形容好土,但是没事,不重要,你懂就行——身边最不缺的就是主动的女人,你之前那些行为毫无规律,乱七八糟,可能误打误撞入了他的眼,但你现在这么投怀送抱的,跟别人还有什么区别?” 池渔略微皱一下眉,“……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呃,怪吗?”云舒思索一番,“好吧,是有点怪,昨天刚学的,我再悟一悟,悟一悟哈。” 池渔:“那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按兵不动?” 云舒点头,“没错,男女关系理应有来有回,现在这波你主动,接下来就应该等他主动来约你了。” 池渔:“那要是不来呢?”她感觉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发生。 云舒严肃脸,“那我们就到时候再说!” 池渔:“……” 电话挂断,池渔隐隐觉得有点不靠谱。 云舒自出生到现在,连个crush都不曾有过,在恋爱指导方面,她似乎……更像是赵括第二,净会纸上谈兵。 想了想,池渔决定拨通第二位军师的号码。 那边懒洋洋响起一道慵懒女声,“喂?” 池渔讨好调调,“江大美女——” 江童戏精上身,“不好意思哦,江小姐不在,我是她的贴身小助理,您有什么事可以先留言,我到时候会为您转达的呢。” 池渔:“江童!十万火急的大事!这关乎你姐妹的人生幸福,请你速速给我清醒过来。” 江童:“你把周叙白给上啦?” 池渔:“……” 一分钟后,江童发出一声不屑轻嗤,“切,我以为什么呢,你搞谍战还是搞阅读理解啊,就发个微信,还就特么的这一个字,给你解读出八百个意思来了……我真是服了你,你真是行动的巨人,语言的矮子。” 池渔被骂也不敢吭声,虚心请教,“那您有何高见?” 江-实战经验十分丰富-军师挥斥方遒,“继续进攻!” 池渔:“哈?这样行吗?” 江童:“怎么不行,人家都说了,女追男隔层纱,讲究点效率好不好,趁你俩现在正有点苗头,你管周叙白怎么想,上啊,先上了再说。” 电话再次挂断,池渔越发懵懵,脑子里像有一团浆糊,一会儿往这搅,一会儿往那转。 众所周知,谈恋爱这种事,有时候是一方对一个团,看似是男女你来我往,实际是双方军师的激烈交锋。 但,军师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俩军师各持己见,一个保守派,一个激进派,眼下掏出的锦囊,一个让她退,一个让她进,且最要命的是,池渔觉得,她们说得,都很有道理! 妈妈!池渔仰天大啸,我到底该相信谁! - 池渔纠结无果,决定先暂且用工作麻痹自己,爱情和面包总得抓住一样吧。 然而不知是不是应了那句老话,“情场失意,赌场得意”。 三天后,池渔接到一通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电话。 她通过无序的初试了。 平心而论,她自诩面试表现不赖,又有大厂背书,能过初试还挺正常,但怎么说,现在社会竞争压力奇大,哪怕是个普普通通的岗位,只要待遇还行,够稳定,就总有综合实力过硬的降级空降,反正哪哪都挤破头。 所以,她要是被刷了吧,也不值得惊讶。 复试时间定在一周后。 池渔跟上次一样,提前到。 只不过这次的会议室里并没有周叙白,也没有庄熠。 面试她的是她以后的leader,姓徐。 这次的提问也更犀利,更专业,更切合她以后的工作内容与工作领域。 两人越聊越多,等结束,天色已擦黑,而池渔掌心亦濡湿一片,出了层薄汗。 徐给她感觉实在太熟悉,恰似她在北城的那位leader,对己对员工皆要求严格,言语间非常push。 池渔有梦回高三之感。 但,使她真正下决心拒掉这个offer的,并非是日后可预见的艰难工作,毕竟她反感的只是其过多占据生活,而非能力不足。 池渔在那一瞬间,想得更多的反而是,初试那天他问周叙白后,他的回答。 内容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提到自己热爱的事业时,那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好像一颗流星划过,顷刻照亮人生。 池渔觉得,那一刻的自己,也被余晖所感染。 - 第二天下午,池渔正在恶补自媒体知识,顺便撰写自己今后的工作大纲。 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周叙白引用她上次发的改天那条,问,“这个改天,是不是今天?” 话语强势又简洁,极具个人特色。 面对里面传达出的含义,池渔手顿了顿,指尖随之敲出一行又一行的空格。 她“嘶”了声,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将其截图发到群里。 哦,自从云舒和江童意见不一后,池渔索性给她们三拉了个群,免得每次找来找去,好麻烦。 这两人虽从前就知道对方的存在,但真正碰上还是头一遭。 所以进群后先是很幼稚得互相攀比了一番,抢夺池渔心中第一重要的位置。 怎么说呢,就突然体会到了男人见到女人们为自己争风吃醋时内心涌起的那股卑劣的满足感。 但姐妹终归是姐妹,互掐不过三小时,便及时刹车,统一战线,那就是——拿下周叙白! 池渔消息刚发出的下一秒,云舒便贱嗖嗖艾特江童,“喔唷,1:0,ko!” 顺带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江童不甘示弱,“去,按我说的,大胆暗示,勇敢进攻,只要你不怂,男神在怀中!” 池渔:“……”好吧。 …… 出门前,池渔对奥利奥千叮咛万嘱咐,“宝,今天你在外面代表的可是我们家的家教,切记,一定要端庄,稳重,切勿急躁,冲动。” 奥利奥坐在电梯前摇尾巴,“汪——” 池渔:“记住了吗?” 奥利奥:“汪,汪汪汪。”记住啦。 池渔欣慰,摸摸,给零食,“真是妈妈的好大儿。” 然而—— 好大儿的另一个特征是左耳进右耳出,当它一见到光秃秃的草地上,有那么多狗狗在尽情撒欢,它哪里还稳重得起来,当即把狗急得跟什么似的,拉着池渔就往前冲。 池渔心里涌过一阵绝望。 恍惚间,她又想起牵引绳脱手的那个早上,以及后续引发的一系列乌龙。 这直接导致,池渔这次说什么都不肯撒手,使出吃奶的劲儿也要把奥利奥拉回来,纠正它这个坏习惯。 可她显然高估自己的力气。 池渔被它拖得身体不由自主向前倾,别说联系周叙白,她现在连手机都要拿不住了。 池渔:“哎,哎哎哎,你这个傻狗,快停下!” 奥利奥仰头晃脑,尾巴冲天猛摇,怎么说呢,这种摇法,在摇子界怎么都得有一席之地。 池渔很崩溃,又是这种熟悉的无力感。 到底,为什么,奥利奥会突然这么兴奋!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她“啪”一声,被这股大力给带得摔了个狗啃泥,然后,她视线的余光里,看到奥利奥撒丫子奔向了对面。 那对面,是正向这里走来的周叙白与奥斯卡。 毁灭吧! 池渔想。 她放弃挣扎,瘫在地上,颇有几分摆烂兼自暴自弃。 池渔突然觉得,她今天面临的,既不是守旧派,也不是激进派,而是阔别已久的,想死派! 14-20 14 一声轻笑。 “还没过年, 我想应该用不着行这么大礼?” 周叙白嗓音一如既往动听,眼下分明尚是严冬,却?仿若一阵春风, 吹皱潋滟湖面。 池渔有气无力,“给您拜个?早年, 祝您财源广进,一年更比一年强……” 周叙白忍俊不禁,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略微俯身, 将手递给池渔,“起来?。” 池渔现在就是一条离爱河越游越远的咸鱼,当她望见周叙白的手背时, 她的第一反应, 竟然是泄愤般,在那上面狠狠拍了一下。 纵使她知道,这如今的状况绝对怪不了他。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重要的日子里似乎总是长得没那么好看。 换算下来?就是, 在池渔越想保持形象的时刻, 她就越容易出糗! 这简直像是童话世界里女巫恶毒的魔咒。 越想打破, 越容易成真。 她爬起来?, 拍拍自己身上的土, 反正也没什么形象可言, 池渔索性放飞自我,不大走心得道歉, “sorry, 米阿奈哟, 斯密码塞恩……” 说完,她甚至极为配合得鞠了个?躬。 周叙白笑:“还有?” 池渔偶尔追点剧, 除了猜凶手磕cp,顺便学?会的就是这几句日常用语,眼下不过脑,顺嘴就说出来?了。 但……再多?的,她是真的不会。 池渔耸肩,“不会弹舌,就会这几句了,如果你想听,还有对不起,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求您大发慈悲原谅我吧……” 不算远的距离里,周叙白站在她面前,极短促得笑了两声,“所以为什么打我?” 池渔:“我不是说了吗,不小心……” 周叙白没说话,距离拉近,目光逼视,令池渔避无可避。 她迅速败下阵来?,好吧,小声,小小声,且越讲越小声,“就……感?觉每次遇见你……都没什么好事……” 周叙白:“那我的想法可能跟你相?反。” 诶? 池渔下意识“嗯”一声,尾音上扬出疑惑的转音。 周叙白面不改色,淡声道,“我觉得每次见到你,都挺开心。” 哦,开心啊。 等等,什么? 池渔呆住,“开心?” 她眼睛大而有神?,仰头看人时似乎漾着璀璨银河。 周叙白见状,手指蜷了下,然后没忍住,倾身弹一下她脑门,不肯再说。 池渔絮絮叨叨,迫切想得到回应,“那要是有个?人天天在你面前说相?声,讲段子,不惜身体?力行,各种豁得出去扮丑,你也会开心啊。” 她嘟囔,“有没有可能是你生?活太寡淡,所以——” 话没说完,周叙白顿住脚步,回身看她。 池渔没注意,差点撞上去。 稳住身形,她再次仰头,听到一声悠悠缓缓的,“不一样。” 那个?“不”字着重拉长,让池渔心里震了一下。 应该是专门解释给她听的。 池渔“哦”一声,眨眨眼,顺一顺刘海,忍不住追问,“哪里不一样?” 周叙白再次沉默,只看着她,轻轻叹息。 似纵容,又似无奈。 今日气候稍有回温,两人走动?间不时得注意避让疯跑的小朋友,周叙白微抬下颌,示意池渔去人少的那条道。 他自然而然将这话题揭过去,问,“我听徐凌越说,你拒了offer?” 池渔心有不甘,但还是收回那点小雀跃,点头,“嗯。” 周叙白:“能问问原因?” 池渔:“其实也没什么原因。”她并不想随便谈理?想,在这个?功利至上的时代?,理?想二字太廉价,易被人斥为眼高?手低,不知脚踏实地,池渔想了想,看向周叙白,“我就是觉得,做人不能太贪心,不能既要又要还要,我怕到最后,两头不讨好,两头都得不到。” 周叙白微微颔首,似是默认她的理?由,他开口?,“其实……” 啪嗒。 池渔摸了下脸上突然触到的一抹冰凉。 她没听清他的话,只下意识说,“有水哎。” 下一秒,啪嗒,啪嗒,啪嗒。 那水如倾盆,从天上哗啦啦往下浇。 池渔幡然醒悟,惊呼,“我靠,下雨啦啊啊啊。” 伴随着池渔的这一声,公园各种或公开或隐秘,甚至连身后的小树丛里都传出几声断断续续的国粹。 一时间,恰如指挥挥舞手臂,园内奏起交响曲。 “我艹,我靠,什么鬼,有毒啊……” 这方起,那方落,大家如鸟兽状四散奔逃,寻找避雨点。 唯独几位未雨绸缪,带了雨伞的,于此刻,自信撑开伞骨,坦然吟诗,“让暴风雨来?得更猛——咳咳,咳咳咳——” 狂风将伞面掀翻,暴雨如注。 这几位“先?知”在大自然的馈赠下,再无风度,亦随人流狼狈逃窜。 池渔运气比较好,他们?当时正好走到那条路的尽头,对面就是储物间。 但虽只有几步路,进去后,衣物被打湿的后果还是慢慢显露出来?。 她和落汤狗奥利奥对视一眼,双双打了个?喷嚏。 羽绒服如水洗,穿着也是累赘,反而容易浸染里面的毛衣,池渔只能脱下,蹲靠在墙边,摩挲手臂。 周叙白将凳子擦干后,把她拉起来?。 池渔哆哆嗦嗦坐上去,实在不是她反应夸张,她这人尤其讨厌极端天气,怕冷又怕热,但若要在这两者之间选择一种最不喜欢的,那一定是冷。 现在,她虽然上身暂且没湿,但小腿已冰凉刺骨,鞋内也溢了水,动?起来?像灌着铅,她整个?人都麻了。 此麻非心理?的麻,而是身体?僵硬,毫无热度。 冻死个?人。 反观周叙白,同样境遇,同样处境,他倒是适应得多?,夹克脱了,里面仅剩一件黑色卫衣,裤腿亦被打湿,但并不狼狈,发丝垂下,面颊滑落一滴水,竟然还挺帅。 而且他今天穿了双马丁靴,防水。 池渔深深嫉妒且十分羡慕他的机智。 也不知是她的目光太过明显,还是周叙白恰好注意到她的情况,他微皱眉,将那脱下的夹克甩了甩,兜头给她罩过来?,“穿上,防水的。” 衣服里面带着余温。 池渔一瞬被温暖笼罩,赶紧伸手又拉了拉。 在这瞬间,她忽然意识到,所以周叙白刚才脱外套不是因为不能穿,而是要给她披上? 念头一出,再结合他今天似是而非的话,池渔突然很难再淡定。 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人有贪心的劣根性。 尽管前面才说过,贪多?必失,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得再多?一点点。 刚想完,她吸吸鼻子,又打了个?喷嚏。 浑身凉,哪哪都凉。 池渔可怜兮兮,歪头看向身旁的周叙白,“你不冷吗?” 周叙白微蹙一下眉,“你很冷?” 池渔点头,她把冻红的手掌摊开,给他看,“跟冰一样。” 周叙白见状,低头查看天气预报,“看样子还得再下会。” 池渔“哦”了声,两手缩进袖子里,努力搓,搓完再捂小腿。 她皮肤白,鼻尖微红,透着点粉,刘海湿成一缕一缕,被她别到一边,露出饱满的额头,整个?人蜷缩在他的夹克里,看起来?小小一团,跟只小猫似的。 任何男人,在这种时刻,都很难不会被激发出保护欲。 周叙白喉结滚了下,往身旁的纯白小猫那挪近一寸。 有点唐突,所以他轻咳一声,低声问,“或许,我可以帮你捂一下?” 他如她那般摊开手,告知她,邀请她,引诱她,将他属于男人的温度渡给她。 池渔清晰自己心里“咚”一声,那是有人轻叩她心门的声响。 她心跳漏一拍,门未开,心已动?。 湖面泛涟漪,叶由黄转绿,嫩芽抽新?枝。 她想,这是春天在向她招手。 她慢吞吞抬起下颌,因不想表现得过于急切,所以这动?作便有点滑稽,恰如观影时的0.5倍速,树懒一般的迟钝。 但,快了快了。 她即将带几分羞涩,几分腼腆,几分欲拒还迎,将她的手,放到他的掌心中。 天呐。 那交响乐似乎变为轻快的伴奏,不然她现在怎会轻盈得好像要飞起来?。 然而,然而。 天公不作美。 小木屋外忽然有一阵响动?,随之,一大片人乌啦啦钻进来?,整个?屋里恰如落汤 殪崋 鸡团建,空气里刹那都潮了几分。 有人朝他们?看过来?,搭话,“这鬼天气,说下就下,真要命。” 周叙白微笑,颔首,“是啊。” 池渔不敢说话,脸爆红,因为此刻,她的手正被周叙白牢牢攥在掌心。 在他们?涌进的霎那,周叙白眼疾手快捞过她欲闪退的手臂,上移,握住,藏在身后。 池渔觉得,确实有奇效。 她现在不光不冷,连血液都似乎被那温水煮着,咕噜咕噜冒着甜蜜蜜的泡。 男人的手跟上次在警局她无意碰到的不同。 她清晰感?知到,男女力量的悬殊,以及,不知是她,还是他,抑或他们?,手心的濡湿,黏腻,交融。 好像某种彼此心照不宣的隐秘私会,于人前,在人后。 又忍不住希望这雨下得再久一些,永远,永远都不要停- “阿嚏——” 隔天,周叙白在家打了个?喷嚏。 雨停了,而装逼不冷的人也成功感?冒了。 庄熠正过来?拿资料,见状,随手递给他一颗感?冒药,百思不得其解,“不是,你一成天在家玩的人,怎么就发烧了?” 周叙白扯扯领口?,吞药,嗓音因生?病而格外沙哑,“拿了东西赶紧走,传染。” 庄熠捂住口?鼻,“这怎么行,好兄弟怎能见死不救,你去躺着,我今天在你家办公算了。” 周叙白:“我没死。”他毫不掩饰得皱眉,“你恶不恶心?” “好好好,我恶心。”他将资料往桌上一扔,坐下,“那你告诉我,你这是怎么弄的,不然我可不走啊。” 周叙白睨他一眼,“随你。” 他转身去倒水,手机忽得震动?,周叙白揿亮屏幕,看到那只小病猫又过来?卖可怜了,他忍不住轻勾唇角,笑了声。 庄熠如见鬼,跳起身,“你怎么回事,你别吓我,这大白天呢,笑得怪瘆人的……” 周叙白扯唇,又笑一下。 庄熠审视两秒,一字一顿,肯定道,“周叙白,你有情况。” 周叙白端着水杯,步履悠闲,往房间迈。 那背影,瞧着丝毫不像个?正在发烧的人。 庄熠拉住他,“哥,大佬,你到底怎么了,你不告诉我,我茶饭不思,睡不着觉……” 这一瞬间,周叙白眼前忽浮现池渔仰头在他面前胡说八道的情形。 这姑娘有点心眼,但实心的不多?。 想到这,他忍不住又笑一声。 庄熠触到那眼神?,当即如遭雷击,震在原地,“我靠,你别是烧傻了吧?” 周叙白淡定瞥他一眼,神?色已恢复,“没什么。”他低声,声调隐隐上扬,透着股几不可察的愉悦,“就是想起个?挺有意思的人。” 15 池渔意识到, 有些变化在她跟周叙白之间悄然发生,但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从那天之后, 两人联系渐增,较之?前频繁。 可池渔却觉得?, 周叙白好似海面下藏着的冰川,你以为?见全貌, 实则只面上那么些。 她对他的了解乏善且片面, 具体仅以下三点: 1.常年健身——这点从他匀称有力?的身材上并不难看出; 2.独居——这是必然,她去过他家一次; 3.爱好不算多,除了普遍的听音乐看电影外, 唯独钟爱逛公园——挺独特的老?年人爱好。 除此之?外, 全然不知。 他是游刃有余的文字高?手?,总能恰到好处掌握话题走向,而她是被他牵扯着?的鱼, 从开始便?落于下风。 倘若这是竞技, 她的结局显而易见。 池渔不知该如何, 才能让两人的关系破冰, 没错, 尽管很不甘心?, 她还是不得?不使用这个词。 她将公园那次理解为?朋友之?上的关心?, 荷尔蒙的分泌,多巴胺的怂恿。 但实际上, 离开那个氛围, 他们彼此不了解, 印象多朦胧,与陌生人无异。 好像春水间横亘一条冰川, 消融需要漫长时?间,或者?,一把火- 三天后,池渔没等到那簇火苗,却意外接到高?中班长的电话。 对方不知从哪听说?她回南城了,竭力?邀请她去参加这次的同学聚会。 池渔婉拒半天,无果,只能改口说?考虑一下。 其?实高?中毕业这么多年,许多同学的朋友圈已不再更新,池渔一时?间,连他们的脸都想不起来,更别提坐在一张桌上侃东侃西侃大山。 那场景,想想就尴尬。 江童高?中跟她同班,池渔把两人的通话截图甩过去,“这个聚会,你去吗?” 江童:“啥?” 池渔:“同学聚会啊。就咱们班班长,刚突然给我打电话,我真吓死了,还以为?信息泄漏了呢。” 江童:“哦哦这个啊,去呗,干嘛不去,到时?候就说?咱家这几年发展不错,马上就要冲出南城走向全国,未来有望成为?南城首富。” 池渔:“……” 江童:“怎么啦,出门在外,面子、身份不都是咱们自己给的嘛。” 池渔可没江童这种好心?态,她不想出门,一点都不,如果有条件,她愿意宅在家一百年,当然,如果是跟周叙白?一起宅着?就更好了。 池渔忍不住偷偷乐,然后接着?吐槽,“我跟你说?,不知道谁这么无聊,告诉他我回南城,不然他肯定不找我,你都不知道,他刚刚那个热情?劲,话又密,我拒绝的话根本插不进?去。” “真的好烦啊,谁嘴这么碎,我根本不想搞这种社交,好累……” 池渔说?着?,在床上翻个身,把自己瘫成了一条咸鱼。 “那个,”江童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瞧着?格外心?虚,“可能,嘴碎,的人,是我。” 池渔见状,垂死床上惊坐起,“好家伙,原来是你,为?什?么啊!你明明知道我不爱参加这些的。” 江童一连发来三行火的表情?,“你跟那个姓周的不是差点火候吗,我记得?咱们班班长高?中暗恋你三年呢,现在他这么费劲组织大家聚会,肯定是混得?还可以咯,你到时?候就跟他接触接触,给姓周的一点危机感,让他知道,我们鱼也不是没人要的呀。” “再不济,”江童发来个奸笑的表情?,“你还可以换个人谈啊。” 池渔惊呆了,“不是姐,人家就算喜欢我那也是高?中,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怎么可能还喜欢,再说?,当时?没感觉的人怎么可能过个几年就有感觉的啦。” 池渔断然拒绝。 这也太?离谱了。 江童:“哎呀,重点哪里是这个,重点是你们家周叙白?啊,你努努力?,激发他身为?男人的占有欲,嗯?” 池渔:“不行不行,我觉得?这样对我们三个人都很不公平。” 江童气死:“你个死脑筋,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你自己翻翻聊天记录,数一数你给他发几句话,他回几句,再这么下去,你直接跟文件助手?发都能得?到一样的效果,反正慢慢也没人回应了。” 池渔沉默,再沉默。 江童这段话不亚于在她伤口撒盐。 不知是新鲜期退却,还是周叙白?发现她这个人其?实很无聊,总之?,他现在对她的回复已经从一行字精简到了三五字,且观望下来,还有再简略的趋势。 好像,真的,要点一首凉凉送给他们。 江童趁热打铁,“渔,你就是道德感太?重,实际上,这有什?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男人嘛,真没必要太?心?疼,反正你还是自己想想吧。” 池渔扯过被子盖住脸,慢吞吞:“喔……”- 同学聚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池渔出门时?没忍住拍了下天空发微博营业。 尽管她还是不太?认同江童的看法,但等真的到了这天,她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腿。 主要班长昨天特意加了她的微信,三令五申让她一定要来,话密得?池渔根本没办法拒绝。 她有点困惑,时?间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吗? 在她的记忆里,这位班长分明十分腼腆且沉默寡言呢。 事实上,时?间魔力?无限大,不光能改变人的性格,还能摧残其?相貌。 当年瘦小的苏程苏班长,如今已变成一位面色红润,小肚腩微显的中龄男士,正面露微笑,手?捧公文包,站在饭店前充当接待。 池渔愕然,跟同为?颜控的江童咬耳朵,“你在怂恿我之?前,有没有看过他现在的照片?” 江童噎了下,“这……这这这……”她兰花指做作翘起,“这还是一个人吗?” 池渔:“呵呵。” 江童:“我还特地把咱们的毕业册扒出来了,谁知……算了,人算不如天算,随缘吧。” 江童很挫败,但池渔很轻松。 怎么说?呢,她原本就没想过用这招。 池渔始终认为?三个人的爱情?太?过拥挤,没必要,也不应该,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大不了,就不谈恋爱呗。 呜——突然有点悲伤是怎么回事? …… 这次同学聚会安排在南城大饭店,挺出名的老?字号,可见苏程是真的用心?想招待好大家。 池渔跟江童从前就要好,如今一进?门便?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目光。 那里面有善意有看热闹的。 池渔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场面,一瞬间,搞得?她社恐都犯了。 江童则游刃有余得?多,“老?同学,好久不见啊。” “江大美女,越来越漂亮了。”桌上有人开始接场面话。 江童笑笑,“你也不赖。” “哎,我不行,这些年公司业务忙,根本没空倒腾自己,现在光往横的长,胖得?跟猪没两样。” 果然,池渔默默低头,同学聚会存在的意义如今已变质,大家卯着?劲过来,然后炫耀自己过得?有多好。 这不,简简单单一句话,重点在公司业务忙,这人要么是老?板,要么便?受器重。 反正,混得?还凑合,不然也不至于这么自信,她们一落座就开口。 真真假假过一圈,话题很快又回到江童和池渔身上。 江童为?人张扬,出门名牌包混着?背,一伸手?便?是钻戒手?表,而池渔则低调得?多,休闲打扮,舒适随性,唯一瞧得?出值钱的便?是江童硬给她套上的小扇子项链。 有人问,“你俩毕业就没声,现在干嘛呢?” 池渔没说?话,因为?她知道江童即将开始胡说?八道模式了。 江童风情?万种得?撩一下头发,“我嘛没什?么稀奇的,毕业结婚又离婚,也就分了十来个亿吧,反正这辈子是够花了。” 说?完,江童看向池渔,话锋一转,“但我们家渔可比我厉害多啦。” 池渔瞪大眼,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江童接着?说?,“还在上学的时?候,她就瞎捣鼓那个什?么,害,反正我也不懂,赚可多钱,现在在她们那行,咱们渔这地位杠杠的。” “哪行啊?” 江童神秘一笑,“就是——” 还没说?完,门口忽然又呼啦啦涌进?来一批人。 江童眼尖,“谁啊?” 刚进?来的苏程接话,“比我们大三届的那个班,理科的,他们今天也聚餐。” 说?完,苏程招呼大家,“别光聊天,都吃,吃啊。” 池渔快饿死,见状,赶紧闷头干饭。 进?程过半,苏程突然端起酒杯站起来,挨个给同学们敬酒,等轮到池渔,半大个男人竟有些卡壳,“池渔,我记得?你是不是不能喝酒来着??” “没有。”池渔扯唇笑了下,“早好了。” 毕业那天,池渔怕江童喝多没法自己回家,便?索性谎称自己酒精过敏,全程都保持着?清醒。 也是那天,苏程对她表白?,她礼貌回绝。 少年慕艾总是美好,但她无法回应那一份心?动。 两人碰杯,凡尘过往,皆为?种种。 结束后,苏程似有话想说?,但在瞥见门口突然进?来的那个人时?,便?一下子吞回去,他端着?酒杯朝他走过去。 两人看起来闲谈甚欢,苏程频频点头,而周叙白?则偶尔微微颔一下首。 池渔目光顿时?有些移不开了。 周叙白?一身黑,姿态懒散,步履随意,推门而过的一刹那,视线便?似乎在池渔脸上停留了一瞬。 如今说?话的工夫,他的目光再次若有似无掠过她的脸,仿似不经意,又好似刻意为?之?。 池渔指尖扣了下掌心?,耳廓微微发烫,有些热。 周叙白?长得?好,天生便?有成为?焦点的能力?。 更别提,他身上那股积淀出的沉稳气质,格外吸引人。 他方才那一瞥挺明显的,桌上有人开始窃窃私语,“那帅哥刚刚是不是往我们这看了?” “好像是,他看谁啊?” “不知道,反正不是我。” “嘿嘿,其?实是我,就有鬼啦。” “……” 江童扭头,朝池渔挑眉,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池渔打了她一下,此刻难免坐立不安。 这些天,因为?两人交流由多转少,池渔便?刻意压抑自己,没有再主动找他,分享自己的生活。 她觉得?周叙白?可能嫌她烦。 但好奇怪,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感觉……她怎么好像从周叙白?的眼神里品出了一丝哀怨? 正想着?,手?机忽然“嗡”得?震了一声。 池渔似有所感,拿起,正是周叙白?发来的微信,“一会等我,有事跟你说?。” 江童凑过来,“喔哟”一声,得?意洋洋,“你看吧,这方法行之?有效,那我过会就先走咯,你就乖乖,等你的……” 池渔踹她,“走你!” 吃饱喝足又忆完往昔,落日?西沉,大家彼此打个招呼,慢慢散回自己在这座城市的栖息地。 唯独池渔,一人站在门口百无聊赖玩手?机。 苏程结完帐出来先是一惊,继而被难以言状的惊喜击中,“池渔,你是在……等我?” 池渔摆手?,“不是……” 苏程哪里肯听她讲,急急诉说?,“池渔,其?实这么多年来,我还是忘不了你,真的,哪怕我现在事业再成功,我都遇不到像你这么让我心?动的女孩子了,当初,当初我没能力?,可是现在我有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刚刚在里面的时?候,我就在想,太?可惜了,都没跟你说?过几句话,没想到,一出来就看到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我这个心?情?了,看到你在这等我,我特别高?兴,真的,特别特别高?兴……” 苏程今天酒喝得?有点多,因而口不择言,语无伦次,深度袒露自我。 池渔有点懵,没想到她只是站在这,却能给苏程造成这么大的误会,她觉得?她应该好好解释一下。 “我……” 刚说?出一个字,背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想你搞错了。”周叙白?站在台阶上,冷眼瞧苏程,分明只是简单几个字,却叫人听出满满敌意,他下颌微抬,指了下池渔,面无表情?,淡声开口,“她等的人,是我。” 16 六点不到, 城市已披上墨黑外壳,沿途骤亮的灯恰如一瞬亮起的星辰,银河晃荡天际。 池渔两?手交叠, 脊背挺直,紧张使她一直在吞咽口水。 口干, 舌燥,面?热。 “那个, ”她主动开口?, “其实我跟他不熟。” 尽管不知这解释有?无必要?,她却还是忍不住想说。 话落,周叙白面?不改色打转向灯, 变道, 回,“我知道。” 随后,他也没就这个问题再度探讨。 池渔迷惑了, 她捉摸不透他是生?气, 还是真有?事同她讲, 又或者, 仅仅只是占有?欲一时的作祟? 这种不确定感好烦……不对, 是忐忑。 她忐忑他为何主动约她, 忐忑他为何约了又不说话。 他们俩现在跟一尊静默的雕塑也没什么区别。 池渔将车窗揿开一条缝隙, 小股寒风灌入,周边景物在眼前倒退成斑驳光影, 她在这光影里大口?呼吸, 汲取赖以生?存的氧气。 “不舒服?”周叙白从后视镜窥见, 开口?问询。 池渔下意识摇头,但?想到他在开车, 不应分出过多精力,她还是将窗关上,小声回,“没事。” 不过脑袋确实?有?些胀,也不知是烦的,还是恼的。 反正有?点燥。 池渔仰靠后座,伸手扯了扯勒得有?些难受的领口?,鼻息滚烫。 周叙白微微挑眉。 她酒量似乎一般,喝了容易上脸,后视镜上隐约现出面?颊两?晕酡红。 像盛开的大片桃花,粉灿灿,惹人驻足,流连。 他喉结滚了下,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逼仄狭小空间?,无人开口?,心?思各异。 池渔手撑脑门,痛苦倚在窗沿,这酒的后劲好像有?一点点上来了。 她难以正常思考,却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如果他不想跟她说话,那为什么又要?在苏程面?前,讲那些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话?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十万个为什么》没有?将这条编纂进去。 她思绪飘远,小声呢喃,如果有?《爱情之三百六十问》就好了。 可惜没有?,池渔深觉气闷,脑袋不由撞上玻璃,唔好痛,她捂住脑门,忽然闷闷开口?,“前面?便利店停一下可以吗,我想下去买东西。” 她此刻尤其讨厌酒精这种让她游走于?清醒与糊涂间?的感觉。 她要?醒过来。 池渔去买了两?瓶酸奶,将其中一瓶随意递给周叙白时,她忽然想起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周叙白,你没喝酒吧?” 周叙白闻言微笑,语气平和,变相回答她的问题,“这辆车里,只会?有?一个酒鬼。” 灯光下,他的面?容变幻莫测,回过头与她说话时嗓音酥酥,笑容勾人,像黑夜里会?吃人的美丽妖孽。 池渔“咕咚”咽下一大口?酸奶,不行不行,还是没醒。 她好像又要?在美色里晕过去了。 池渔愣怔,抱着酸奶,一瞬好似过电,她脚下飘飘,没踩稳,几乎是跌进周叙白后座。 还好酸奶盖子是拧紧的,不然又是另一出悲剧。 周叙白见状轻微摇头,似对她的冒失习以为常,他轻笑声,兀自打方向盘,继续往铂御湾驶。 池渔拍拍扑通乱跳的心?,偷偷从侧后方观察他。 周叙白俨然是开车老手,多数时,仅一只手便能稳稳操控方向盘,车速虽快但?稳,近乎感到不到颠簸。 从她这个角度,她恰好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经过隧道时,一瞬立体的侧影,以及那微微滚动的喉结。 还有?,池渔发现,他的手腕在用力时,腕骨会?有?一个微微向内的凹陷,此时青筋则更加分明。 池渔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她没有?。 一路无言。 但?池渔狠狠饱了眼福。 下车后,她想了又想,就当是残存酒精作祟吧,她忽然上前拦住周叙白,眨下眼,“你不是说有?事找我?” 周叙白似这才想起,倚在车边,低低“嗯”一声。 停车场光线一般,甚至有?种冷森感,但?很神奇,他的脸在阴影中反有?更深轮廓,看?上去格外有?气场。 池渔与他目光对上的那瞬间?,便自觉矮半头,额不对,实?际上,她矮他一整个头。 气势比不上就算了,连个子都差这么多,池渔莫名有?点挫败,又低头喝了口?酸奶,期望能再长高点。 而?周叙白无情启唇,“你瓶子是空的。” 池渔:“……” 她恼羞成怒,“你不说我走了!” 周叙白禁不住笑了声。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这气鼓鼓的模样根本无法吓到人,反倒使人觉得她软糯可欺? 周叙白鬼使神差抬起手。 池渔还在气头上,戒备道,“干嘛?” 她仰头,这动作让丝丝缕缕发丝缠绕在周叙白指尖,很轻,有?些痒。 心?口?亦然。 周叙白顿了几秒,忽然倾身拢过来,恶劣一笑,手臂下沉,将池渔脑后帽子罩在头上,笑着说,“回去吧,你今天不清醒,明天再说。”- 池渔“哦”了声,转身乘电梯往上。 她刚进家?门,管彤跟池致远便跟特务接头似的,“唰”一下分开,一个抹桌子,一个金鸡独立,佯装练瑜伽。 池渔有?点一言难尽,“你俩干嘛呢?” 管彤赶紧把晃晃荡荡的腿放下,眼里闪着八卦的精光,“闺女,刚谁送你回来的?” 池渔:“江童啊,你又不是不认识。” “胡说!”管彤怒目而?视,“你爸都看?到了,是上回那个男孩子!” 池渔撇嘴,摊手,“那您都知道了,还绕这么大个圈子干嘛?” “害,”池致远抹了把脑门上并?不存在的汗,“那我们这不是怕你不好意思嘛。” 池渔站定,认真道,“我跟你们说啊,我跟他就是普通朋友,你们别乱想。” 管彤:“害,朋友朋友,哪个男朋友不是从朋友处起来的?” 池渔:“妈——” 她跟周叙白八字才写半个撇,她真的很害怕管彤过度热情,把他吓跑。 池渔再度三令五申,警告他们不许插手,见两?人都乖乖点头,她才拖着虚浮的步子回房。 困,但?是不想睡。 池渔靠在门后,似乎仍身处停车场,只要?闭眼就是周叙白清爽幽深的气息。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下方才被周叙白触碰过的位置,伸手,在脑中回想、搭建那幅场景。 蓦地,池渔脑中突然闪过一道念头:周叙白刚刚,该不会?是想摸她的头吧?- 第二天,池渔没等?来周叙白,反而?先?接到了苏程的电话。 她上次忘记存名字,还以为是快递,下意识接起时为时已晚。 池渔无声叹气,小心?开口?,“喂。” 苏程语气听起来比那天要?拘谨许多,“池渔对吗,不好意思啊,我打电话是想跟你道歉来着,上次我喝多了,有?些话就没过脑子,你跟你男朋友……后来没吵架吧?” 男朋友?池渔眨下眼,才意识到苏程误会?了,但?她懒得解释,只说,“没有?,他没那么小气。” 苏程:“哦哦,那就好,我还以为……害,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一向对这方面?不怎么灵光的池渔隐约察觉异样,她问,“还有?别的事吗?” 苏程顿了下,“有?有?有?,我这口?头道歉没诚意,要?不今天,我请你吃饭行吗?” 池渔有?些选择性社恐,闻言面?色瞬间?愁苦,“啊,真的不用,我,我下午有?事。” 她默默祈祷,苏程能够听懂她的画外音。 但?怎么可能—— “别不好意思。”苏程声音恢复成那日来邀请她去同学聚会?时的自信,“你别紧张,实?在不行,我就在你家?附近请你喝个咖啡好吧?一杯咖啡的时间?总能抽出来吧?” 池渔还想拒绝,苏程似料到她反应,提前说,“要?是这都不行,我可就当你不给我这个老同学面?子了啊。” 池渔:“……” 她没有?这等?道德绑架的本事,最后只能出门,尽量选择了一家?离铂御湾较远的咖啡馆。 池渔还是挺介意不熟的人知道自己的具体家?庭地址的。 等?她过去,苏程早已等?在那里。 可能是用心?收拾过的原因,他今天看?着比上次要?清爽一点,只是穿搭让池渔微微有?些反感。 他穿得跟周叙白很像,但?这些衣服其实?很挑人,并?不适合他。 坦白说,有?点东施效颦。 不过……东施效颦? 那周叙白不就是整天捧着心?窝子的西施吗? 画面?太美难以想象。 池渔忍不住低头,弯唇笑了下。 苏程看?呆了,他以为池渔见到他这么高兴,赶忙起身,替她殷勤拉开椅子。 池渔脚趾扣地,尴尬到极点,她稍稍往内侧身,“你坐吧,我自己,自己坐就好。” 苏程的靠近让她生?理不适,她有?点后悔自己的不勇敢了。 池渔暗暗下决心?,只坐一刻钟,她就跑路。 时钟滴滴答答,无比漫长。 一刻钟终于?到了。 池渔迅速起身,微笑,“我去下洗手间?。” 她原本的打算是先?出门,然后给苏程打电话,告诉他临时有?事,她必须先?走。 然而?,等?池渔想从兜里摸出手机,才发现,口?袋空空如也,里面?什么都没有?。 与此同时,她的座椅缝隙里响起震动声。 苏程看?了眼卫生?间?的方向,犹豫再三,还是舔舔唇,躬身将池渔手机拿出来。 待看?到上面?的备注是一个狗狗的表情,属于?男人的直觉从天而?降,苏程想也没想,揿下接通键。 周叙白:“你人呢?” “那个,她去洗手间?了,手机在我这,”苏程语气尽量自然,还显得亲昵,“你叫什么啊,等?她回来我跟她说。” 闻言,周叙白沉默片刻,不发一言将电话挂断。 苏程将电话放回桌上时,池渔匆匆赶来。 两?人目光于?半空相撞,苏程微微一僵,解释道,“我看?你手机忘了,怕被人拿走,给你放桌上了。” 池渔:“哦哦。” 她不疑有?他,把手机放回包,踌躇片刻,但?最终,因为实?在不想再听苏程创业史的她还是选择撒个尽快脱身的小谎言,“不好意思,我得走了,不然一会?来不及。” 苏程听完,赶紧起身,“去哪啊,我送你吧?” 池渔则急冲冲摆手:“不用不用,你坐着就好。” 说完,她“嗖”一下站起身,再不给苏程挽留的机会?,“蹬蹬蹬”退场。 经过拐角,池渔想了想,还是悄悄把账结了,然后出门打车,火速回家?。 这种无用社交,她真的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除开这一小插曲,这天的池渔过得极其安静。 没有?电话,没有?微信,没有?周叙白约的“明天”。 她有?点生?气。 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明明说有?事,又说明天才讲,结果到了明天,他连个影子都没有?。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她觉得,周叙白的心?思才难猜呢。 池渔越想越不甘心?,坏心?大起,她从包里翻出手机,点开相册,找出今天在咖啡馆随手拍的几张照片,赌气般调参数试滤镜,凑齐九张,放到朋友圈。 仅周叙白可见。 她就不信,他刷不到。 大不了,她一天发n条,全?都仅他可见,直到戳到他眼前为止。 事实?上,池渔选择的时间?相当巧妙。 周叙白此时正板着张扑克脸,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无论?电视背景乐有?多开心?多好笑,他都仿佛置身事外。 恰如老僧入定,已无任何事能够拂动他的心?扉。 奥斯卡则坐在他旁边,也不知看?不看?得懂,反正跟周叙白一起盯着手机屏。 周叙白睨它眼,顺手摸一下它的头,指尖有?一搭没一搭随意上划。 蓦地,他眼前闪过那个消失一天都不知道联系他的小白眼猫。 他伸手垫在脑下,慢悠悠向上翻。 他倒是想看?看?,这小姑娘跟哪个野男人出去玩了。 结果,野男人没见到,周叙白反倒久久盯着那内容,直接冷哼一声,气笑了。 池渔:「一个美好的午后」可爱脸。 周叙白:呵呵。 他将手机随手甩开,一道完美弧度后迎面?撞上奥斯卡,它嗷嗷叫唤,企图用伤痛换小零食。 以往都十分好说话的周叙白此刻溢出声嘲讽,语气格外冷漠,“别装了,没人要?的单身狗。” 奥斯卡:??? 17 晚上, 周叙白断断续续看完电影,双手抄兜,站在落地窗前往下扫了眼。 盏盏路灯好似黑夜的眼睛, 连成一条蜿蜒曲线。 三三两两模糊影子晃着悠闲的步伐在这曲线周围活动。 周叙白淡然静默片刻,忽然捞起一旁的牵引绳, 招呼奥斯卡,“走, 下楼。” 喊了这声?, 屋里一点兴奋的回应都没有?。 周叙白转了下脖颈,回头,望见?奥斯卡仿若未闻, 窝在阳台前一动不?动, 留给他一个略显忧伤的背影。 周叙白扶额轻笑。 这家伙,真该给它颁个奥斯卡。 他倚在门?边,嗓音放缓放低, 透着威压, “三、二、一。” 三个数倒数完, 奥斯卡依旧没动静, 大有?怎么哄都哄不?好的架势。 黑白边牧出了名的心眼多, 但再怎么样, 它也狗不?过周叙白。 等奥斯卡反应过来时, 周叙白已从桌上捞了张纸,利落开门?, “啪”一声?将?其甩上。 奥斯卡见?自己玩脱, 坐不?住了, “腾”地冲过去,然而终究晚一步, 大门?无情关上,而它的脸直接与门?板来了次亲密接触。 奥斯卡:气死狗了! 这个时间点,小区里活动的人不?算多,年?轻人在家玩手机,中年?人在书房鸡娃,而老?年?人则在卧室准备入睡。 只有?某些?无人聊天,又无事可做,却也不?想?睡觉的“三无青年?”才会出来瞎游荡。 此刻,某“三无青年?”周叙白转着转着,忽然看眼手上的A4纸,鬼使神差拐了个弯,往池渔所在的那栋楼走去。 …… 池渔画完画,正准备睡觉,手机蓦地震了下。 她揉揉酸胀的双眼,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点开微信。 眼睛睁大,好似无法眨动,她再揉了揉,确认。 真的是姗姗来迟的周叙白。 没有?任何开场白,他只是给她发了张图。 拍摄地看起来光线很差的样子,池渔点开放大也无法看清,只隐约辨出“合同”二字。 但是,他主动找她了哎。 不?想?显得太高兴,也不?愿泄露等待一整天的心情,池渔犹豫几?秒,强装高冷,摁个问号回过去。 觉肯定睡不?成,她索性盘腿坐在软绵绵的被褥上,双手捧手机,一边翻社交平台的私信与评论,一边心不?在焉切回微信。 好在,没有?等太久。 周叙白很快回她,“睡了吗,没睡的话下楼。” 这不?是废话。 池渔默默翻了个骄矜的白眼,如?果她睡了,那这个问号是谁发的,奥利奥吗? 所以,他这话,就是让她下去的意?思。 可池渔等他一天,才不?想?这么听话,凭什么每次都是他主导,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他让他过去,她就要屁颠颠赶过去吗。 不?!要! 池渔故意?,“好晚了,我有?点困。” 她瞪着一双无比精神的眼,兴冲冲打字,发完,顺手截图发到她的军师群。 群里立时炸锅。 江童:“我靠这个点,天时地利人和,渔冲啊!!!” 云舒:“不?行不?行,渔你清醒点,太危险了,你会被吃干抹净成小鱼干的!” 池渔笑嘻嘻:“怎么办,战袍已经?换好了。” 云舒:“靠!” 江童:“加油加油加油!!!”疯狂挥舞彩带~ 池渔继续逗她们:“可是不?想?动,我又钻进了被窝。” 江童:“艹!” 云舒:“乖渔听我的,闭上眼,睡觉!” 手机再次震动,池渔重色轻友本色立显,赶忙抛弃群聊,点开跟周叙白的对话框。 没有?文字,他这次直接发了语音。 这还是他们聊天以来的第一次。 池渔心怦怦然,深呼吸,她不?愿转文字,轻轻点击。 周叙白似乎在外面,嗓音里混着微微的风声?,沙哑而有?磁性。 他语调慵懒,尾音拉长,似有?点疑惑,“困?”笑一声?,有?点像揶揄,又似乎多了点什么,“不?是在美好的午后?刚喝过咖啡,怎么会困呢?” 池渔:“……”qwq。 …… 池渔下去时脸通红,原因无他,这种话发在朋友圈没什么,但真的经?人读出来,是真的羞耻感爆棚啊啊啊啊。 她脚趾快抠出一座城堡了。 “什、什么事啊?” 池渔站在他面前,仰头,嗓音细细的,底气不?大足。 她隐隐意?识到,拿朋友圈试探这件事算不?得光彩,甚至,有?一点点心机了…… 她担心,周叙白是不?是发现,所以过来兴师问罪,又或者,他想?…… 池渔抓紧棉服下摆,内心试图为自己找借口的同时又隐含一点点期待。 好像春季小草慢慢长出来,她心口也痒痒胀胀的。 她不?安地舔着唇。 两人谁都没有?先说话,短暂安静一小会后?,周叙白忽然看了她一眼,递过来一张纸,“看看,有?哪里不?满意?可以现在提。” 池渔怔住。 她刚刚没有?看错,确实是合同。 所以这么晚,他过来送合同? 而且还是她这种级别的小画手根本拿不?到的业内合作单。 捏着纸张的手微微用力?,池渔心情突然有?点复杂。 正常来说,应该欣喜若狂收下对吗? 可池渔有?点犹豫了。 晚风轻轻吹,刮得脸有?些?疼,鼻腔内亦充斥着强烈的冷空气。 池渔抬头看着周叙白的眼睛,认真问:“这是什么意?思?” 周叙白唇角稍勾,“没什么意?思,就合作公司需要个长期合作对象,你不?是焦虑吗,正好给你当低保。” 池渔看了看上面优渥的条件,一时对“低保”二字产生了极度的自我怀疑。 她微微梗了下,抬头看向周叙白,“就这样?” 周叙白笑了声?,反问,“不?然呢?” 池渔接着问,“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周叙白笑容加大,“不?然还有?什么?” 难道说他在家磨了一晚上的刀,准备伺机暗杀野男人吗? 池渔认真盯着他,一秒,两秒……她慢慢垂下眼眸,双手亦无力?,合同分明轻飘飘,却如?有?千斤重。 周叙白神色越坦荡,她越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 她还以为…… 所以,又是她想?多了。 池渔深呼吸,晃一下脑袋,她将?心底那些?隐秘的,不?足为外人道的情绪,通通压下去,伸手将?合同推到周叙白面前,轻声?但坚定道,“抱歉,我不?能要。” 周叙白不?理解,“为什么?” 池渔:“无功不?受禄,这么说可能有?点不?识好歹,但我这人就是这样,我没办法坦然接受别人无端端的好处,就有?点……怎么说呢,心虚。对,”池渔强调,“就是心虚。” 何况,她要的也不?是这个。 …… 池渔刚躺回床上,便摸出手机在群里哀嚎,“我完了,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云舒:“?” 江童:“!” 池渔吧啦吧啦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通,然后?她捧着脸,十分苦恼,对着手机里的两位姐妹倾诉,“我总觉得,他走的时候有?点生气,哎,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气,反正就是有?点不?高兴吧。” 池渔疑惑,“我是不?是做错了? 对此,江童与云舒自然意?见?不?一。 云舒说:“渔我觉得你做的对,首先,你还没确定他的心意?,就从他那里拿到好处,其实这行为本身?吧,还挺看人的,如?果他比较会装,人品不?咋滴的话,他就会觉得你特别好摆平,一张合同就能搞定。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云舒咳了声?,继续说,“那就是我会嫉妒!非常非常的嫉妒!我混了这么久我都没拿到,你命怎么这么好啊你!你这个蠢渔,你这都不?要,不?要给我啊,暴殄天物!!!” 额……介于云舒同学已经?被妒忌蒙蔽双眼,语无伦次,逻辑混乱,池渔决定,再听听江童的意?见?。 江童施施然登场,“其实我想?了想?,你拒不?拒绝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态度!那啥,我前两天还听庄熠说来着,周叙白以前个把月都不?来公司的人,但最近去特别勤,天天加班,亲自盯这项目,我寻思……这是为了你吧?” 池渔:“哈?” 她迷茫了,很迷茫。 如?果是为了她,他刚刚为什么没说呢。 江童恨铁不?成钢:“拉扯,拉扯你懂吗!男女之间最美好最有?激情的不?就是这种互相试探的朦胧期吗?” 池渔深深皱眉,原谅一个直球无法理解这种曲折的脑回路。 而且接下来,江童的话更?惊悚了,“渔,你下午不?是发圈刺激他了吗?” 池渔:“对啊,怎么了?” 江童:“后?来他主动跟你提了对不?对?” 池渔点头如?捣蒜,“嗯嗯。” 江童肯定道,“以我的经?验来讲,他绝对吃醋了。” 池渔:“???”哈?吃醋? 她发朋友圈,只是为了加大加粗提醒他,要记得找她呀! 一瞬,池渔三观崩塌,过于震惊,“啪”一声?,屁股坐空,从床上摔了下来。 此时此刻,她的心情也很精彩:这一个两个,脑子到底怎么长的,为什么不?能明说!还有?这些?都是怎么推出来的!她怎么一无所知! 那……如?果推断成立的话,这问题又绕回来了啊! 池渔苦恼加倍。 周叙白如?果吃醋了,他为什么不?直接问她! 她可以解释的啊! 想?到这些?,再想?到自己今晚不?光不?领情,还把人给气走了,池渔一个头两个大,睡意?全无,胸腔中全都是悔恨。 她手往脸上一摸,直觉要碰到一手懊恼的泪水。 结果——妈的,没哭出来! 池渔更?无语了! 第二天,她顶着两个黑眼圈爬起来,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手机,毫无动静,一条新消息也没有?。 池渔“呜”了声?,连带着看外面都觉得暗淡无光,又是毫无希望的一天。 她浑浑噩噩洗漱画画吃饭睡觉……再反复经?历失眠睡不?着,辗转反侧思索要不?要找周叙白问清楚,一会觉得找吧,反正伸头一棒缩头也是一棒,一会又觉得算了,万一都是她个人的yy,那周叙白该怎么看她,她跟网上那些?随便幻想?美女喜欢自己的普信男又有?什么区别? 啊,如?此纠结一周,池渔终于在一个寻常又不?寻常的早晨解脱了! 因为她疲劳过度,茶饭不?思,两眼一黑,低血糖晕倒,进医院了! 江童占据地理优势,第一时间赶到医院看望池渔,趁她还没醒过来,她熟练捞过她手机,解锁,然后?干了一件她想?干很久的事……- 周叙白接到电话时刚遛完狗,他看了眼手机,还以为是那个小没良心的后?知后?觉主动联系他了。 他心道:真稀奇。 谁知刚接起对面便是陌生的哽咽的哭腔。 周叙白心里立刻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池渔?” “周先生吗?”江童捏着鼻子喊他。 周叙白:“嗯,池渔她……”罕见?地,他没敢往下问。 江童抽抽噎噎,“周先生,渔说你是她很好的朋友,她现在情况……”江童不?忍心咒自己的好姐妹,语焉不?详,说到关键处,又假模假样挤出两声?啜泣,好像不?忍再说下去。 但这已经?够了,因为周叙白接下来嗓音绷紧,沉声?问,“你们在哪,我马上过去。” 18 许久之前, 在周叙白念高中时,曾体会过这种心情。 茫然无止境,沉沉甸甸下坠。 他在急急忙忙赶去医院的路上, 设想过无数种画面?,该如何?告别?, 该说什么,该不该握着亲人苍老枯瘦的手…… 然而, 来不及。 一切都来不及。 死亡的脚步不会因任何迟到者而停滞。 周叙白并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 所以, 在江童报出医院地址的那一瞬间,周叙白几乎没作犹豫,立刻推门下楼, 往停车场跑。 他脚踩油门, 差不多是擦着限速在开,也有?可能闯了?个红灯。 不过在这种时候,红灯就红灯吧, 他没心思在乎这些。 双手牢牢把控着方向盘, 面?容坚毅, 手背青筋暴起。 寒冬腊月数九寒天, 周叙白根本没发现自?己甚至连外套都没披, 只一件薄款毛衣, 抵抗着车内钻进的寒流。 他开得很快, 非常非常快。 约莫一刻钟的车程被硬生生缩短。 终于?到了?。 他甚至连车都没锁,电梯太慢, 就拐进楼道, 大步跨台阶。 这一刻, 所有?理智皆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占据。 他失去正常思考能力,行动由本能。 然而, 当快到那间病房时,他的速度竟不由自?主慢慢地,慢了?下来。 是不敢吗? 是又怕被绝望淹没吗? ——或许。 周叙白缓缓靠近病房。 几秒好似长?过一个世纪。 耳膜嗡嗡作响。 似还能听?到隐隐哭泣。 他深深闭眼,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 “吱呀——” 门外的他与门内抱着手机翘个二郎腿跟皇帝似的正悠哉悠哉往自?己嘴里扔水果的池渔视线对上。 池渔:“!” 怎么回事! 两人动作皆是一顿。 双方都因惊讶而静默了?好一会。 池渔有?些扛不住这安静,挠挠头,率先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周叙白平静的面?容上好像出现了?一丝裂缝…… 而罪魁祸首,可能就是她自?己。 池渔很困惑,她只是醒来无聊追个剧而已……医生都没说什么,这……怎么了?吗? 她眨眨眼,丈二摸不着头脑,内心十分?迷茫。 但想到自?己前几天刚惹周叙白生气,池渔内心便由迷茫转成?紧张,她有?点担心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因为太过生气,所以连她住院了?都不放过! 这么一想,池渔就更紧张了?。 为了?表达她想要弥补潜心认错的诚意,池渔决定,她讲话要委婉一点,不可以直来直去。 所以,她慢慢伸出一根手指,十分?矜持地指了?下周叙白,小心翼翼问:“这是最近的时尚潮流吗?” 周叙白没懂,微皱一下眉。 池渔睁大眼,真诚发问,“不然你为什么大冬天穿拖鞋?” 周叙白:“……”- 过了?不知多久,池父池母拎着饭盒过来了?。 门刚一拉开,管彤捂着心口,“哎哟”一声,又“啪”地将门关上了?。 她看着池致远,“这里面?是我的宝贝女婿没错吧?” 池致远瞪她,“八字没一撇,你别?乱给自?己加戏。” 管彤也狠狠瞪他:“你再说一遍?” 池致远瞬间怂了?,“行行行,是你女婿,准女婿,明?天就让他跟渔领证去。” 管彤满意了?,转身?将门再次拉开,看着周叙白,起鹅群幺五儿二七五二八一欢迎加入脱口而出,“女……”“婿”字没说出口,她意识到不妥,硬生生改口,目光瞥向池渔,“女儿?——” 池渔被她妈这么正式的称呼吓得手机都掉了?,她脑门划过三根黑线,有?点无语,“妈,你正常点。” 周叙白见状起身?,作自?我介绍,“阿姨,叔叔,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池渔的朋友,听?说她住院,正好路过,来看看她。” 他刚刚回去换过衣服,现在一身?深色大衣配马丁靴,肩宽腿长?,气质看着格外沉稳。 再加上他这番话说得也得体,管彤笑开花,“好好好,你们年轻人多走?动走?动,很好的。” 说话间,她噙着一副丈母娘的标准笑容,对着周叙白左看右看,越看越满意,嘴角上扬弧度加大,内心又喜悦又满足。 天知道管彤做出多大努力,才没将那句“叫妈更好”给说出来。 她不动声色思索,看两人的关系,估计是还没捅破这层窗户纸,那她作为后方团队,一定要做好驰援工作。 管彤一边想一边朝池致远使眼色,示意他跟自?己先出去,再商量商量对策。 女儿?有?句话说得没错。 到头的女婿,可不能让她吓跑了?。 哪知池致远看了?半天,根本不解其意,管彤眨得眼睛都酸了?,他才后知后觉憋出一句,“老婆,你是不是眼睛不舒服?” 管彤牙痒,微笑,“是啊。” 她走?过去,在池致远腰间掐了?一把,池致远“嘶”了?声,疼痛终于?让他反应过来。 他撑着老腰说,“那正好在医院,咱们下去挂个号看看吧。” 管彤:“也行。” 她歉疚朝周叙白道:“小伙子,能不能拜托你再留会,这姑娘刚晕,我们不放心……” 周叙白:“没事,您跟叔叔忙去吧。” 池渔瞪大眼,她妈也太会睁眼说瞎话了?吧,早上明?明?跟她说的是,她有?手有?脚,又没啥大问题,就不在这陪护来着。 而且他们这个借口真的很拙劣,池渔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妈,求你了?,你正常点……” 谁知这句话惹恼了?管彤。 她叉腰立在池渔床前,话语如机关枪往外蹦,“夸张?哪里夸张?你知不知道你晕倒的时候,我跟你爸爸有?多担心,我跟你说,这毛病肯定就是因为你晚上不睡觉,早上不吃早饭,等你回家你再敢这么试试看!” 池渔缩脖子,小声示弱,“妈,你温柔点,我是个病人……” 管彤:“病人?现在知道自?己是病人啦,”她话锋一转,真的温柔起来,“早上说不要我跟你爸陪护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是病人,我们俩最近确实是准备出去旅游,但你这不是晕倒住院了?吗,又没人照顾,一个小姑娘家这么可怜,连个男朋友都没有?,我们哪舍得哟……” 池渔惊呆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妈是被夺舍了?吗,不然为什么每个字她都听?得懂,但是连在一起,却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再说,她早上也不是这么说的啊。 还有?,他们什么时候要去旅游了?? 然而,管彤怎么可能会给池渔问明?白的机会,她说完,便赶紧拉着池致远退出去。 出去前,她朝周叙白点下头,很心机地把门给拉上了?。 池渔崩溃:“……” 还能再刻意一点吗,妈!- 时间缓缓流逝,池渔看了?眼外面?越来越黑的天,弱弱看向正坐在沙发上的周叙白,“……你不走?吗?” 周叙白闻言抬起头,理所当然道,“不走?,叔叔阿姨把你托付给我了?。” 池渔隐约觉得这话不太对,但她晕倒是真的,身?体机能还没恢复,所以思维也比较迟钝,想了?想,没想出哪里有?问题。 她便认为是自?己想多了?。 默了?默,池渔又说:“我妈这个人,有?点想一出是一出,你别?当真啊,他们一会肯定会有?人来陪我的,你如果有?事的话,要不就先走??” 池渔说完,揪了?揪身?下的床单,有?一点点小愧疚。 人家在这陪她一个下午,她现在却话里话外要把人赶走?,实在是……太没礼貌了?。 但这也没办法。 她虽然喜欢周叙白,可他又不一定喜欢她,她怎么好利用他的同?情心让他留在这里。 而且,最最最关键的是! 她晚上睡觉很不老实,她真的很担心自?己梦里会兽性大发,做出一些难以挽回的事情! 所以,必须得趁这时候把周叙白赶走?! 池渔正准备再说点什么说服他,对面?的人忽然动了?。 周叙白站起身?,整了?整衣服。 池渔眼睛发亮,还以为他是要离开,结果下一秒,周叙白忽然俯身?,把手机屏幕递到她面?前。 池渔眨眨眼,愣住了?…… 这上面?是两张机票,而乘机人自?然是管彤与池致远。 他们竟然真的把她抛下了?! 池渔有?点绝望,这熟悉的感?觉…… 短短时间,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池渔胸口剧烈起伏,她很愤怒,非常愤怒,真的真的太过分?了?!出去玩这么快乐的事情凭什么不带她! 她掏出手机,誓要找管彤问个清楚:她,池渔,到底是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结果电话根本打不通。 池渔:QAQ 池渔试图再挣扎一下,“可是就算我爸妈不在,我也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实在不行,我请个护工呀,”她缓缓转头,对上周叙白淡定自?若的视线,慢吞吞开口,“就,不用麻烦你了?吧?” 池渔根本没有?跟男人共处一室的经验,她慌得不行,尤其是她现在,还很想去厕所。 可只要一想到,她在周叙白面?前解决这些,她就觉得她所有?美好的品德,美好的人生,美好的未来,美好的一切全都毁了?! 池渔苦着脸,暗暗祈祷周叙白能够听?懂她的暗示。 可惜,听?是听?懂了?,但周叙白并不想照做。 他笑了?声,果断打碎池渔的幻想,“不行。” 池渔:“为什么?” 周叙白看着她,慢条斯理道,“阿姨去机场前,跟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必须照顾好你,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池渔开始胡说八道,“做个好人很难,做个人人都喜欢的好人更难,或许,你可以试着从现在起,做个言而无信的坏人呢?” 周叙白用行动拒绝了?她的提议,他理完衣服,又坐了?回去,大有?跟她在这耗到天亮的架势。 池渔:“……”心里苦。 然而“祸不单行”,她刚刚输过葡萄糖,追剧过程中又吃了?不少水果,本来在周叙白来之前她就隐隐想去卫生间,但她那时手上插着管,懒得动。 后来他来了?,她就更不好意思了?。 池渔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吹满气的气球,但气体依旧有?往里的趋势,她越来越胀,越来越胀,已经接近破裂的极限。 因此,她脸憋得通红,整个人在被子里哆哆嗦嗦。 周叙白见状觉得不对劲,“池渔,你在发烧?” 池渔“气若游丝”,在心中腹诽:你才发烧呢。 周叙白见她不吭声,心里疑惑更甚,他把手机放下,起身?探她温度。 额头温度正常。 但她整个人的表现都很不正常。 周叙白注意到,池渔似乎捂着肚子,他下意识看过去,“肚子疼?” 就在他手即将碰到的间隙,池渔再也忍不住了?,她也不想再忍了?,整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窜起来,果断推开周叙白,推开卫生间的门。 周叙白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倚在墙边,没忍住,笑了?声。 这笑刚起,里面?便紧接着传出一声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怒斥,“呜呜呜,你给我出去!” “去走?廊!” 19 池渔住的这?间房恰好只有她一个?人, 但空床并未铺被?,陪护人只能挤在一张狭小的折叠床上。 池渔看了眼周叙白的长手长脚,又扫了眼这?张矮矮小小一看就不怎么牢固的床, 她心情顿时?有点复杂。 “周叙白。”池渔喊。 周叙白抬头,“怎么?” 池渔问:“你确定不走??” 周叙白:“嗯。” 见他态度坚决, 池渔想了想,还是决定打个?预防针, “我跟你说, 你可能会后悔……” 周叙白发笑,“我后悔什么?” 池渔歪下头,钻进?被?窝, 小声嘀咕, “那可多?了,比如被?采花贼辣手摧花,比如晚上没被?子盖, 又比如……床塌了?” 她说的声音很小, 周叙白没听清, “什么?” 池渔只是自己瞎说, 怎么可能敢告诉他, 她摇摇头, 小声, “我说晚安。”片刻后,她补充, “那个?, 我睡觉不老实, 你注意点……” 周叙白顺手将灯关了,望着床上那道模糊的身影, 他轻声回,“晚安。” 老不老实他压根没在意,又不在一张床上,再闹腾又能闹到哪去?。 然而—— 他很快就被?打脸了。 因为?在床上睡得好好的那姑娘突然一骨碌摔到了他怀里,力道之?大,差点没给他震出?内伤。 紧接着,他的被?子被?无情掠夺,床榻亦被?霸道占据,这?人似乎觉得不过瘾,又摸又踢,直到他整个?人无奈躺到沙发上才罢休。 黑沉沉的夜晚,没有星星。 周叙白望着睡得四仰八叉的池渔,无奈,吐出?一口郁气。 …… 可能是身边有人的缘故,池渔这?晚睡得并不踏实。 她梦见自己变成周叙白的一只猫,每天的日常就是跟奥斯卡争风吃醋,可是周叙白根本不向着她,每次都是和?稀泥,超级可恶。 再后来,家里不光有奥斯卡,还多?了奥利奥,一猫怎么可能斗得过二狗,她被?欺负得不行,又生气又委屈。 思?来想去?,池渔觉得这?一切都怪周叙白。 明明已?经有她了,怎么还可以有奥斯卡和?奥利奥,再说,那俩黑白的哪有她这?只雪白的好看,周叙白就是眼瞎,不懂欣赏! 池渔越想越生气,于是猛地?跳上他的床,对他又踩又骂,拳打脚踢,猫猫爪舞得虎虎生威。 但这?样,她还是觉得不过瘾,于是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一掌打在他胸口。 这?一掌打下去?,池渔的第一反应是,呜呜,他肌肉好硬,她手心好痛,紧接着,她便有些贪恋他胸膛的温度了。 毕竟她是他的猫,猫猫蹭蹭主人天经地?义,池渔便将脑袋够过去?,使劲拱了拱,又拱了拱,好像还是不过瘾,她一边摸一边用四肢尽情得拱,甚至满足得开始吧唧嘴。 因为?过于舒适,池渔翻个?身,敞开肚皮,正想礼尚往来,邀请主人也摸摸她…… 谁知,就在这?一瞬间,天旋地?转,世界崩塌,“轰——”地?一声,池渔裹着被?子跟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她有点懵,眨眨眼,醒了。 想到那个?羞耻的梦,池渔下意识转头,结果视野内恰好正是一双笔直的大长腿,再往上,这?长腿的主人正好整以暇垂眸看着她。 池渔:“!” 有、有点吓人…… 她抱抱自己,有点心疼,她可真是乌鸦嘴,一语成谶。 这?周叙白的床确实是塌了,但是她鸠占鹊巢,到头来,屁股跟大地?亲吻的还是她自己。 真的有点痛…… 池渔不愿面对现实,闭上眼,搓搓手,默念:一定是梦,梦中梦,她一定还没醒! 再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可天不遂人愿,护士小姐姐的闯入打破她的幻想。 她语气听着惊讶极了,“你一个?病人,睡地?上干嘛?” 见没人理她,护士小姐姐自动脑补,理所当然指责周叙白,“你们家属也真是,病人身体本就虚弱,这?要出?了什么事,谁负责?” 周叙白一夜没睡好,抱臂,看着池渔意味深长道,“没办法,她不肯睡床,抢着要睡这?。” 周叙白尾音拉长,将池渔盯得心虚低头。 她默默撇嘴。 昨晚不是说了的嘛,她这?个?人,睡觉还是很有特色的。 但想归想,池渔倒也不好意思?辩解,默默别开视线,没吭声。 护士小姐姐难以置信,用一种看无可救药恋爱脑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嘴里小声嘟囔,“不就是长得帅点,有必要吗?” 池渔:“……” 够了!请停止你的脑补!- 池渔的病情其实没什么大问题,主要跟管彤说得差不多?,她自己不注意饮食,再加上失眠,所以才导致的一时?晕厥。 住院只是谨慎起见,如今没查出?问题,池渔当天便出?院回到了家。 刚一到家,江童便跟闻到味似的,给她打来电话。 “渔,这?几天过得怎么样啊?” 她还好意思?问,池渔狠狠谴责她,“姐妹住院你都不现身,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江童委屈,“怎么能这?么说,你都不知道我为?你做了什么!” 池渔:“什么?” 江童得意道,“周叙白呀,你都不知道他听到你出?事的时?候有多?着急,二话没说就挂电话往这?赶了,哎,”江童问,“你俩处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新进?展?” 池渔认真想了想,他一开始确实去?得很快,但后来态度就很正常啊,好像真的只是因为?管彤的拜托,他才出?力照顾她。 而且,最让池渔耿耿于怀的是,他竟然眼睁睁看她摔到地?上,都不阻止! 思?及此,池渔果断回复江童,“哪有进?展,不倒退就不错了。” 江童:“?不应该啊。” 两人正说着,门铃突然响起,池渔放下手机,有点疑惑,这?个?点,谁会过来? 她有点惊恐,不会是管彤回来监督她吃饭了吧? 池渔窝在猫眼往外看,她拍拍胸口,幸好幸好,是周叙白。 但随之?,她也有点小心虚,因为?回家前周叙白叮嘱过她要好好吃饭来着,但池渔一回到家,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她只想躺床上,一点都不想做饭。 池渔准备等过一会肚子饿了,偷偷点个?外卖来着。 计划提前宣告失败。 池渔摸摸鼻子,打开门,她正准备撒个?善意的谎言说自己刚刚吃过了,结果肚子不争气,“咕噜”叫了一声。 池渔:“……” 周叙白笑了声,了然,拎着袋子晃了晃,“可以进?来?” 伴随他的动作,池渔闻到了一阵阵飘出?的饭香,她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赶紧让出?一点空间。 外卖哪有投喂的家常菜好吃! 池渔站在门口,乖乖等他进?来才关门。 家里还是离开时?那样,桌上整整齐齐,什么都没有,一看就没开过火。 池渔讪讪,跑去?厨房拿碗筷,她不知道周叙白有没有吃过,想了想,还是拿了两副。 再回来时?,那空着的餐桌上已?摆满各色菜肴。 三荤一素,最重要的是,还有她最喜欢吃的鱼。 池渔没忍住,站在原地?,“咕咚”咽了口口水。 这?声还挺响,周叙白肯定听到了,他嘴角弧度加大,转身看向池渔,随意道,“过来吃饭。” 他语气平常到就好像这?是他家,又或者,一起吃饭是他们做过好多?次的事情。 池渔愣了愣。 总觉得气氛怪怪的,有点温馨过头。 她好不适应。 池渔扣了下掌心,慢吞吞挪到桌前,在周叙白对面坐下。 事实上,拿两副碗筷是对的,周叙白确实还没吃。 他们竟然从互不说话进?展到坐在一张桌上吃饭了哎。 池渔低头,默默扬了下唇。 她还没从这?个?视角观察过周叙白。 可能因为?是在家这?样的环境里,所以此刻的他看起来连面容都柔和?许多?,整个?人看上去?竟有种居家的感觉。 安全又可靠。 池渔偷偷看一会,去?夹桌上的菜,还没夹到,她突然想到什么,又把筷子放下了。 周叙白以眼神询问,“?” 池渔眨眨眼,认真问,“……你没下毒吧?” 周叙白:“??”他气笑了。 池渔见状忙吐吐舌头,“我开玩笑的,谢谢。” 坦白说,她真的还挺感激周叙白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要喜欢一个?本身就很好很好的人。 池渔觉得,周叙白就是这?样的人。 管彤不过嘱咐一句,他便任劳任怨,陪护、车接车送、亲自上门投喂。 好多?不合格的男朋友都做不到这?份上呢。 于是,池渔又诚恳道,“谢谢你。” 周叙白笑了声,没说话。 池渔也笑了下,正式开始夹菜,她先从最喜欢的吃起。 然后,刚放进?嘴里的那一瞬,池渔眼睛就亮了! 她一边点头,一边含糊着夸赞,“这?也太好吃了吧!” 她赶紧咀嚼完,又夹一筷子,再夹一筷子,到最后,她不光喝了好几碗鱼汤,连饭都比平时?吃得多?。 “嗝——” 饭后,池渔摸摸肚子,心满意足打个?嗝。 周叙白摇摇头,笑着提议:“下去?转转?” 池渔小鸡啄米样点头,她正有此意,好撑…… 池渔站起身,主动帮忙收拾桌子,她不喜欢洗碗,推己及人,便猜周叙白也不喜欢,所以她把碗筷冲了冲,通通扔到洗碗机去?。 等做完这?些,池渔才跟在周叙白身后出?门。 两人谁都没想起来,自己家还有只狗需要遛。 奥利奥:“……” 奥斯卡:“……” 呵呵哒。 …… 此时?,铂御湾楼下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昏黄灯光笼罩,大家吃完晚饭,三三两两慢悠悠散步。 池渔跟周叙白并肩而行,两人的影子投到地?上,拉得很长很长。 池渔一边走?一边踩着周叙白的。 他们之?间的距离忽近忽远,一会好似隔着银河,一会又如春风撩指尖,擦出?小簇小簇的火苗。 指尖碰到时?,池渔心里骤然紧了一下。 时?间仿佛又回到上次的小木屋,他的手紧紧包裹住她的,好像那个?雨天,黏腻又湿润,他带给她的感觉也如疽附骨,延伸至今日。 池渔到现在都不知道,她跟周叙白是如何?成为?的这?种状态。 她想了又想,忽然意识到,或许,那是因为?她无法拒绝他的靠近。 而他,似乎正在主动向她靠近。 池渔正纠结会不会又是自己想多?,毕竟这?种情况已?不是第一次发生,手臂忽然被?身旁人拉住,用了些力,往后带了下。 池渔便顺着这?力道,撞进?周叙白怀里。 那干净的似乎被?太阳晒过的气息顷刻将她包围。 不太浓重的气息,却足够有存在感。 差点撞到她的小朋友停下道歉,“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池渔被?周叙白扣在怀里,闻着他的气息,心砰砰跳,结结巴巴,“没、没关系。” 小朋友跑远多?时?,周叙白却依旧没有放开的打算。 于是,池渔更?紧张了。 她的鼻腔间,那味道又丝丝缕缕缠上来,揉着她身上的气味。 像阳光正好的春夏,她眯着眼,在林荫中闲适漫步。 分明惬意,分明毫无压迫,池渔却半边身子都僵硬,动也不敢动。 周叙白察觉到,手上力道减退,慢慢松开她。 池渔咽了下口水,紧张到想临阵脱逃。 她垂着眼眸,不敢再看周叙白,吞吞吐吐,“那个?,我,我先回家了。” 头顶落下一抹阴影。 周叙白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下,柔声,“去?吧。” 池渔:“!” 她再次僵住,如果细看,会发现她连落荒而跑的背影都是同手同脚。 周叙白忍俊不禁,站在原地?,看着电梯门开启又关闭,看着属于她的那盏灯亮起,半晌,风从他掌间穿过,他以手抵唇,轻笑声。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像平静湖面落下一粒石子,空旷山谷响起一道回音,又或者,一直养狗的他突然觉得家里有只猫似乎也不错。 接到那通电话之?际,周叙白不曾想过那只是一个?玩笑。 但等他发现时?,预料中的怒意并未来临,取而代之?的是庆幸。 幸好不是她。 万幸她没事。 周叙白在楼下久久站立,心中依然庆幸,依然这?么想。 他望着池渔房中那一捧未曾熄灭的灯火,一直望着,望着,望了很久很久。 月亮在他身上投下一层薄薄的光辉,他的面容沉静,却似乎又酝酿着更?深的情绪。 像蝴蝶扇动翅膀,沉寂已?久的海底,刮起一阵风暴。 周叙白很清楚,无比无比清楚,从他丢下电话开始。 有些东西便已?经不一样了- 晚上,池渔正准备睡觉,手机忽然“嗡”了声。 女人的直觉使她迅速捞过手机,解锁打开。 果不其然,是周叙白。 池渔指尖不由蜷了下,她不由伸手,去?触摸刚刚被?他碰过的地?方。 有点痒,并非表面,而是在心里。 她舔了下唇,才再次看向手机屏。 周叙白问,“明天想吃什么?” 池渔有点犹豫,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今天已?经吃过一顿,如果天天让他做,那也太不好意思?了吧。 虽然,她确实还挺想这?样的,毕竟周叙白做饭实在是太太太好吃了! 于是,池渔小心翼翼试探,“会不会太麻烦?” 懒惰使她连“我可以自己做”这?句客套话都没讲出?来。 周叙白秒回:“不麻烦,我自己也要吃。” 池渔慢吞吞,“哦……”她嘴角慢慢扬起。 周叙白:“所以想吃什么?” “如果不麻烦的话,”池渔想了想,抱着手机,谨慎用词,她先发了个?猫咪眨眼的表情包作缓冲,然后非常非常客气且礼貌地?问,“请问我明天可以吃到清蒸鲈鱼、糖醋带鱼、酥炸小黄鱼、酸菜鱼以及双椒鱼头吗?” “当然,如果能够再配一份今天的银鱼蒸蛋和?鲫鱼汤就更?好了。” 周叙白:“……” 20 庄熠发现, 周叙白最近似乎有点不正常。 原因是,他那天去拿文件,结果这人不在?家?, 一问,竟然不在?公园, 而是去了菜市场。 这也太离谱。 庄熠比谁都清楚,这人口腹之欲究竟有多么匮乏, 他之前?甚至一度怀疑周叙白上辈子是不是棵草, 所以这辈子的口味才如此寡淡。 结果现在?,他竟然转性了? 怎么可能?? 事出?反常必有妖。 庄熠直觉不对。 但他耐着性子偷摸摸观察好几天,也没?看出?个?什么。 主要周叙白又不来公司, 他连人都见不着, 这要真能?搞清楚就有鬼了。 庄熠不死心。 众所周知,男人八卦起来战斗力照样惊人。 于是,在?一个?风不和日也不丽的上午, 他顶着寒风破除万难, 咚咚咚敲门, 杀到了周叙白家?! 门一开, 周叙白看见他先是一愣, 然后毫不犹豫准备关门。 庄熠见状, 忙用半边身子抵住, “哎,哎哎哎, 你还是不是兄弟, 你的待客之道呢?” 周叙白扫了他一眼, 随即倚在?墙边,目光审视, “代码又出?问题了?” 庄熠噎了下,他本?来确实是想用这个?借口来着,但……现在?看来不必了。 他梗着脖子,“没?有!”这话说出?后,他莫名有点受伤,“难道我在?你就是一个?这么无能?的人吗?” 周叙白“嘶”了声,皱眉,一言难尽道,“……好好说话。” 庄熠:“好嘞。” 见周叙白没?再赶他走,他赶紧闪身入内,先是自来熟地跟奥斯卡打?了个?招呼,然后大爷似的躺到沙发上,道出?实情,“叙白,其?实我就是饿了,来蹭个?饭。” 周叙白有点无语,“你不认路?” 庄熠:“怎么可能?,我又不是路痴。” 周叙白:“那你出?门右转,开到头,有一家?金鹰,想吃什么都行。” 这话暗示的意味很?明显,庄熠当即跳脚,“不是,咱俩兄弟这么多年,你连一顿饭都不舍得?给我做?” 周叙白看着他,没?说话,但那目光里赤.裸.裸.透着加大加醋的两个?字:无语。 一而再再而三,他蹭顿饭就让他这么无语吗! 庄熠很?伤心! 他打?定主意赖上周叙白,正了正身体,在?沙发上坐直,庄熠迎着周叙白淡定的视线控诉,“你好好想想,以前?大学,你懒得?上的课是不是都是我帮你点到?现在?公司,你不想管的业务是不是也是我在?处理??结果呢,结果兄弟我累死累活,给你当舔狗这么多年,到头来,连顿饭都蹭不上?” 这么一长串,庄熠都把自己说感动了,他声嘶力竭质问,“周叙白,你说说,你还是人吗!” 周叙白:“……” 周叙白扶额,眉头渐渐皱起来,那目光里的无语也渐渐转变成无奈。 什么舔狗,这都什么玩意儿? 但他都这样说,他也没?再坚持,只平声懒懒回了两个?字,“随你。” 说完,他转身进了厨房。 庄熠高兴起来,扬了扬眉梢,敞声回,“行。” 他刚刚可察觉,周叙白开门那速度,分明不大正常。 有猫腻,一定有猫腻。 他要留下来一探究竟! 谁知,当周叙白将饭菜做好一样样从?厨房端出?来时,庄熠也没?找到这猫腻在?哪。 他有点不甘心,看眼菜量,抬眸问,“这么多,就我们?俩吃?” 周叙白淡定“嗯”一声,随即,他想起什么,唇角勾了下,慢悠悠补充,“不是说我欠你一顿饭么,都是给你做的,快吃吧。” 庄熠看着这一大桌他并不喜欢吃的鱼,“……” 沉默,唯有沉默。 而且周叙白这语气吧,有点莫名的宠溺是怎么回事……想到这点,庄熠浑身鸡皮疙瘩直冒,他赶紧搓了搓手臂,恶寒道,“周叙白,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周叙白“呵”了声,回赠给他一个?“你能?我就能?”的表情。 平心而论,周叙白做饭手艺不错,连庄熠一个?平时不大喜欢吃鱼的人都吃撑了。 撑得?他毫无余力思考。 所以,当他离开时,他真真实实,十分迷茫。 周叙白这架势,倒是一点也不像孔雀开屏,真要论起来,庄熠觉得?他倒像是厨神再世……- 池渔在?接连去周叙白家?蹭了两天饭后,被云舒勒令在?家?休息一天。 据她所说,男女关系讲究一个?度,若即若离,似断非断,就这么偶尔钓一钓是最好的。 罕见的是,这套理?论江童也赞同。 并且,她建议池渔最好准备成套内衣,以备不时之需。 对此,池渔的回应是果断将她移出?群聊。 江童:“……” 但两人难得?达成一致,且云舒讲得?头头是道,而池渔听得?一愣一愣,等反应过来时,她已?不自觉照做了。 或许是因为周叙白不在?,池渔大脑清明,转得?比以往快许多,因此,她想的东西也慢慢跳出?了自己的固定思维。 其?实江童讲得?有点道理?。 周叙白这样的人,如果没?有那点意思,是没?必要因为一句邻居的嘱托做到这样的。 而且,他如果不喜欢,肯定巴不得?她越远越好,更不可能?会跟她有这些?肢体接触。 或许人都擅长麻痹自己,池渔越想越觉得?对。 等到晚上,她几乎已?经在?心里变相肯定了这一结论,她有点坐不住,甚至开始跃跃欲试。 江大美?女还有句话说得?也没?错,如果他们?真的互相喜欢,到头来,却因为瞻前?顾后,胆怯不敢向前?而错过,真的很?遗憾。 池渔想着想着,双手握拳,默默给自己加油鼓气。 深呼吸几轮,她翻出?自己那一堆尘封已?久的化妆品开始捣鼓。 她今天准备化比较清透的裸妆。 这个?妆很?适合冬天,而且池渔很?心机地点了一点碎光眼影,眨眼时会有blingbling的效果,恰如银河在?眼皮上徐徐铺展。 做完这些?,池渔决定择日不如撞日,就是今晚! 她要随机应变,努力试探一下周叙白对她的态度! …… 咚咚咚,克制的敲门声响起。 光听这犹犹豫豫的节奏,便知是谁。 周叙白起身打?开门,目光一顿,他忍不住扯唇笑了声。 这姑娘故意的吧。 明明说自己今天有事不来,结果晚上又颠巴颠巴跑来,还打?扮得?……这么漂亮、惹眼。 平肩毛衣配短裙,外罩一件宽松羽绒服,视线往下,双腿笔直修长,此刻正不自在?得?微微并拢。 周叙白眯起眼,喉结滚了下。 她到底知不知道在?男人面前?这么穿有多危险? 池渔脚趾不由蜷缩,她被他那隐含侵略性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 不光不自在?,还是加倍的紧张和不安。 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 方才积聚的勇气就在?他这目光中慢慢土崩瓦解,消失殆尽。 池渔莫名又有点退缩。 万一他并非那个?意思,他们?不是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吗。 可如果她不问不试探,维持现状,他们?是不是就可以,永远这样。 池渔下意识咬唇,她拿不定主意。 正纠结间,手臂忽然被人一扯,池渔被周叙白带进屋。 两人站在?门口。 他略垂眸,俯身向她靠近,笑了声,“是不是傻,不会自己进来?” 池渔一瞬连呼吸都忘记,她对上周叙白的视线,脑袋嗡嗡,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池渔“啊”了声。 周叙白摸一下她的头,摇头叹,“呆。” 池渔很?委屈,她明明什么都没?说,怎么就被骂了。 而且她哪里傻,这分明是礼貌! 主人没?发话,她哪里敢随便进别人家?。 这个?人怎么越来越喜欢欺负她…… 池渔撇嘴,默默跟在?周叙白身后。 她摸了摸包,有点重。 最近白吃白喝,池渔过意不去,这次便买了点东西带过来。 就在?周叙白去厨房拿碗筷时,池渔坐在?桌前?掏她的百宝箱,短短几分钟,她分别拿出?饮料、小蛋糕、话梅、薯片。 都是双人份。 周叙白见状,挑了挑眉。 池渔不好意思地解释,“不能?总是白嫖你嘛。” 周叙白倒也没?客气,将东西收了,拎到沙发前?的茶几上摆好,“正好。”他看了眼池渔说,“要真不想白嫖,一会吃完不如留下?” 池渔眨下眼,一颗心几乎吊起来。 不是,进展这么快的吗? 她,她可没?穿…… 可,可……总觉得?…… 还没?等她想完,周叙白又开口了。 像是故意逗她,他丝毫没?觉得?自己说话大喘气,待欣赏完池渔面颊爬上的红晕,他才勾了勾唇,慢条斯理?将剩下几个?字缓缓补上,“……陪我看个?电影。” 池渔:“……”好吧。 池渔觉得?,她一点都不了解周叙白,这人简直太坏了,他分明是故意的! 她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这莫名其?妙涌上来的失落是怎么回事! 能?不能?有点出?息! …… 吃完饭,周叙白翻出?手机,让池渔选一会要看的影片。 拿到手机的那一瞬间,她迟钝的大脑终于开始超常发挥! 首先排除科幻片和喜剧片,这两种类型的电影不适合他们?现在?的状态。 其?次再剔除一些?严肃题材。 那么,最后只剩惊悚悬疑和爱情片。 这两类各有千秋。 爱情片催生?荷尔蒙,而恐怖片激发保护欲。 好像都还不错。 池渔选择困难症犯了,抱着手机,前?后摇摆不定。 “没?想好?”周叙白揿开投影仪,随口问。 池渔紧张地吞了口唾沫,“不是的,”她赶紧切到某个?页面,将手机还给周叙白,说,“我想看这个?。” 周叙白有点意外,“你喜欢看这个??” 池渔点头,“之前?一个?人不敢看,而且,”她抬头,小心看一眼周叙白的神色,等他将客厅灯都关了,黑暗终于滋生?勇气,她轻声说,“这是系列剧。” 周叙白:“嗯?” 他坐回她身侧,偏头看她。 他们?过于靠近,而他的目光如有实质,似要将她点燃。 池渔舔舔唇,紧张地直抠掌心,“我们?可以每天看一集。” ——因为想每天都拥有这样的时光,所以我才会这样选。 ——请不要拒绝我的靠近,更不要误会我的心机。 ——我只是,只是想离你近一点。 这是池渔未曾说出?口的潜台词。 也不知周叙白明不明白。 但在?这样浅淡的黑暗中,池渔看到他似乎是笑了下。 她想,或许他是明白的。 …… 当投影仪出?现画面时,四周的环绕音响随之也响起了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音乐。 池渔渐渐被剧情吸引了视线。 一如所有恐怖片渲染的那样,画面昏暗至极,闪过一声尖叫。 随之,屏幕转亮,出?现了一家?很?奇怪的马戏团。 这里面除了老板外,都非正常人,有手指奇长的男人,还有身材过分矮小的女人,甚至还有两人共用一具身体的姐妹花。 总之,一切都透露着诡异。 池渔有点紧张,整个?人蜷成一团,躲进沙发里。 在?这间隙,她感觉后背发凉,于是又火速往后看了眼,还好,是空的。 周叙白看向她,“害怕?要不别看了?” 那怎么行,池渔典型的又菜又爱看,当即果断摇头,“不行,要看的。” 她想了想,从?沙发那侧捞了个?枕头抱在?怀里增加安全感。 周叙白看着她露出?的那截纤细腰身,眸光暗了下。 片刻,他将手臂伸过来,补充,“如果真的害怕,可以抓紧我。” 池渔正看得?认真呢,见他挡住自己还有点不高兴,她伸手挥了一下,推开,不满道,“你认真看嘛。” 周叙白气笑了,“……” 行,真是小白眼狼。 他倾身从?茶几上开了瓶饮料递给她,池渔下意识接过来,过了会,屏幕上忽然出?现一只在?雷雨夜奔跑戴着面具的小丑。 池渔被吓到,“呀”一声用手捂住脸,然后在?指缝间偷偷看。 饮料拿着不方便,她便随手放在?了茶几上。 随之,周叙白也将饮料放了上去。 两人看着看着,又开始拆薯片。 周叙白其?实不大喜欢吃这些?,但池渔不好意思自己吃,便一边吃一边给他递,周叙白吃了几口,发现这番茄味确实还不错,挺甜的。 “轰隆——” 突如其?来的雷声打?破寂静,池渔心本?就悬着,此刻更是吓得?一哆嗦。 她下意识抓紧手边周叙白的手臂。 额,好像是手腕。 池渔意识到便立马放开,她慌慌张张结结巴巴道歉,“对、对不起。” 周叙白还没?答,外面又是一道闪电,屋内顷刻亮如白昼。 池渔傻眼了,她这才发现,原来这雷不是剧里的。 是真的在?打?雷! 她舔舔唇,小声感叹,老天不公,她不就看个?恐怖片,至于这么应景嘛。 周叙白被她这胆小鬼反应逗笑,提议,“那别看了?” 池渔赶忙按住他的手,“不行!” 剧情正到精彩处,她怎么可能?舍得?结束。 有始有终才是她池渔。 女孩的手柔软,微热,像奶油雪顶。 周叙白指尖微微蜷了下,朝身旁的池渔看去一眼。 而她浑然未觉,只紧紧盯着屏幕。 画面中,那小丑被人歧视渐渐黑化,终于,他也在?这样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提着一把斧头翻进一户三口之家?。 闪电照亮房屋的间隙,正在?熟睡的男女主人发现了他的存在?。 未等他们?尖叫,迎接的便是小丑疯狂的砍杀。 这一切,只有那在?风雨中飘荡的窗帘见证。 由于第一次的轻易得?逞,小丑很?快便找到第二户人家?实施犯罪。 在?他的意识里,这些?都是欺负他的人,所以他要复仇、复仇、复仇。 他满脑子只有复仇。 这还不够,等他杀完男女主人。 小丑还会将他们?的孩子关在?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笼子里,两个?小孩只能?被迫蹲在?里面忍受饥饿。 池渔忍不住道,“好可怜,他们?会被揪出?来吗?” 周叙白想了想,冷静道,“如果是其?他类型的剧,应该会,但这部不一定。” 池渔转过头,皱了下鼻子,看着他控诉,“你好无情。” 她说完,拿起桌上的饮料喝了一口。 无情的周叙白瞄见,继续用他那无情的平静的语气陈述事实,“你喝的那瓶,我刚喝过。” 池渔一口饮料差点喷出?来,“咳、咳咳……” 她瞪眼,“你怎么不早说!” 周叙白扫她一眼,没?说话,但他隐在?黑暗中的神情隐隐透着股愉悦。 池渔这气势便慢慢小下去,脸也有些?烫。 爱因斯坦曾有一个?著名的阐述相对论的例子,而池渔在?看到第一集接近尾声时无比赞同这一说法。 一个?多小时竟如此短暂,她分明都没?怎么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池渔嘴上将其?归结于剧情太紧凑,但她心里其?实很?明白这是为什么。 “始作俑者”周叙白看着屏幕上自动跳转的下一集问,“还看吗?” 池渔有点犹豫,外面雨势不大,她如果现在?回去,可能?不至于淋雨,但再等下去,就不好说了。 而且,池渔怂怂地看向周叙白 依誮 ,“我怕看多了不敢回家?。” 他们?这种菜鱼看完恐怖片,起码一连三天都是要开灯睡的,那她不敢走夜路也很?正常。 谁知道后面会不会有个?人拿着斧头追过来啊。 池渔光闭眼想到那场景,脑袋就是一麻。 但……一集好像又没?看出?个?啥,她也很?想接着往下看。 周叙白看出?她的纠结,直接帮她做决定,“那看吧,一会我送你回去。” 池渔看着他,眨眨眼。 周叙白转了下脖子,离她更近些?,他嗓音低沉,认真道,“如果不敢睡,可以给我打?电话。” 池渔闻言捏了下手指,小小声,“喔……” 她很?想说,不要对我这么好,不然我真的会自作多情,误会你喜欢我,很?喜欢很?喜欢我。 可话到嘴边,池渔又开不了这个?口了。 她害怕。 不过,当开始看剧时,此害怕便非彼害怕。 第二集的恐怖程度只增不减,池渔看得?心脏直抽,有好几次,都恨不得?躲到周叙白的身后去。 周叙白被她躲多了,后面一遇到恐怖场景,他就会提前?用手挡在?她眼前?。 池渔再伸出?两手扒着他的指缝看。 周叙白无奈摇头,这个?看法,跟自欺欺人有什么区别。 但他替她挡着的手倒是越来越熟练。 等第三集看完,池渔感觉今天的胆子已?经彻底被吓完。 她拍拍手,正准备站起来去开灯,屏幕突然一黑! 外面很?应景地再次划过一道闪电,雷声轰鸣。 池渔:“怎、怎么回事?” 她怎么看到投影仪的灯都不亮了? 周叙白见状准备起身,“可能?是跳闸,我去看看。” 要是平常,池渔尚且能?够做到留在?原地淡定等待,可现在?,她只觉得?巧合到令人颤抖。 池渔慌忙去拉周叙白的衣摆,“你等、等我一起。” 两人先前?喝的饮料正摆在?地上,池渔这一拉,恰好踩在?其?中一个?瓶子上,她根本?没?站稳,这下直接揪着周叙白摔了下来。 电光火石间。 她无处可稳定身形,索性闭上眼准备迎接疼痛,谁知,就在?下一刻,她仰躺在?地的身体上,忽然覆过来另一具身躯…… 她承受着他的重量,而她的脑袋也被他很?好地护于掌下。 此刻,就现在?。 周叙白陡乱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 而池渔剧烈的心跳亦迎合着他的。 【完结】 21 扑通、扑通…… 已分不清是谁的心在慌乱中起舞。 满室寂静, 唯余天际一片白。 而池渔此刻的大脑亦是一团迷雾。 身体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 她在摔倒之际最迫切的想?法便是抓住点什么,可周叙白不是。 周叙白在克服本能保护她。 在根本无?法思考的那一瞬间,这是他身体快过大脑的第一选择。 池渔戚戚, 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有没有事?”周叙白轻声问。 池渔下意识摇头,后又怕他看不见, 忙补充,“没事。” 她想?起来, 可周叙白压在她身上。 这重量让她难以承受。 池渔伸手轻轻推了一下, 偏头避开黑暗中他明亮目光,脸有些烫,“那、那个, 好像停电了……” 她在讲废话, 他们都知道?这是停电。 掌心月几肉紧实,因用力而紧绷,池渔蜷了蜷指尖, 那上面似乎还残留他激烈的心跳声。 她现在紧张过头, 心跳依旧, 但心情反倒慢慢平静, 只是心依旧悬着。 好在周叙白没太折磨她, “嗯”了声, 便撑起半边身子?率先起身, 随后,他伸手将她从?地上捞起。 池渔抓着他手臂站定?。 稳住身子?这瞬间, 她不由朝窗外看去。 灰蒙蒙天空一瞬蒙上层阴影, 堕入黑暗边缘。 池渔无?声瑟缩一下。 她想?起刚才剧中, 好像也是这样一个雷雨天。 池渔有点懊悔,早知不该多看这两集。 现在好了, 也不知自己家有没有停电,就算没有,她一个人在家也怪吓人,恐怕一点点细微的响动都能将她吓得不轻。 正想?着,眼前一亮,屋内骤然恢复光明。 周叙白已经?将电送了上去。 池渔被刺得微微眯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她看到餐桌边,正洗过手的周叙白抽了张纸巾,垂头站在那,慢条斯理擦过每一根指尖。 池渔刹那抛开思绪,原谅她无?法移开目光。 他这人实在生?得好看,就这么个随意站立的动作,从?优越的侧脸,颈后凸起的脊骨,小臂青筋分明的线条,以及那嶙峋腕骨,都无?声透着股致命的吸引力。 池渔觉得如果不是她□□昏心,那就是周叙白对她下蛊了。 老天爷,怎么会有人如此契合她的审美。 因为无?声搅扰,池渔看着看着便微微侧过头,誓要将他身上的每一寸都收入眼底,藏在心里,但也恰因为仔细,她发现他的手臂上正丝丝渗出鲜红血液。 池渔怔了下,双眼随即微微瞪大,明明刚刚还没有,她确定?的。 可随即想?明白。 刚刚没有,一定?是因为他洗掉了。 池渔撇下嘴,“……你受伤了?” 是因为她,她心里好不是滋味。 易拉罐口边缘的鲜红血迹是他保护她的印记。 周叙白闻言往这瞥了眼,注意到池渔的视线,他默了下,“没事。” 怎么会没事。 就这说话的时刻,他手臂往外渗的血又更多了些。 池渔心里堵得难受。 好像被一双大手揪了一下,闷闷的,有缺氧的感觉。 池渔吸吸鼻子?,走过去问,“医药箱在哪里,我去拿。” “没……”周叙白刚说一个字,忽然撞见这小姑娘陡然转红的眼眶,他顿了下,改口道?,“在北边那个房间。” “喔。”池渔乖乖往前走,过了会,她停下,回?头,很无?辜地问,“……哪边是北?” 周叙白:“……”默了默,他改口,换了个路痴能听?懂的说法,“右手边。” 池渔:“好。” 周叙白手上的伤口不算深,但可能是被罐口划过,所以看着好长?好长?。 池渔凑近看了眼,嘴马上又撇起来了。 大概是一种补偿心态,池渔坚持要帮周叙白处理。 这样她心里才会好受点。 周叙白推拒无?果,只好将袖口又往上卷了卷,怕她够不到,索性勾了张椅子?坐下来。 他故意逗她,“真不疼,这么哭丧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呢。” 池渔哪里听?得了这个字,她“咚”得将碘伏瓶大力搁在桌上,板起张小脸严肃道?,“你到底懂不懂’避谶‘啊!” 周叙白看着她,笑一声,“不懂啊,”他微偏头,俯低身,语气挺欠揍,“小池老师教教我呗。” 池渔别过头,“不教!” 周叙白还是笑,“这么凶啊小池老师。” 池渔被他叫得脸通红,她搞不懂这人怎么突然给她起了这么个外号,而且他语气轻,声音低,漫不经?心的气流顺着风漫入她耳道?,她感觉拿棉签的手都有些微微的麻。 震得心口也痒痒的。 池渔装凶,棉签蘸碘伏,手臂抬高,作势要大力往下摁。 周叙白“嘶”了声,忙用另只手控住她手臂,“好了好了。”他告饶,“不逗你了。” “轻点。”他加重字音,像猛男撒娇。 池渔:“喔。” 怎么可能会重,她将动作放得轻了又轻,恨不得弄完再吹口气。 周叙白的呼吸就在她头顶,她小心感受,只要稍重些,她便愈发放柔,可后来呼吸越来越乱,池渔有点慌,忙抬头问,“很疼吗?” 谁知撞进?一双微深的眼。 池渔在捕猎时的豹子?身上见过这样的视线。 更别提周叙白此刻绷紧如离弦的箭。 池渔欲逃离,手腕却?在下一瞬被圈住。 只一秒,似摩挲又好似没有,周叙白将她放开,哑声回?,“不疼。”他停顿一秒,看向她,“别弄了,我送你回?去。” 池渔悄悄呼出一口气,乖乖点头。 等?回?到熟悉的家,池渔也顾不上害怕,先是倚在门边呜咽了一声,然后给群内发消息。 池渔:“怎么办,我觉得我好混蛋。” 一石激起千层浪。 江童秒回?,“怎么,你睡完不想?负责?” 池渔现在没心情开玩笑,她开了个群语音,把两姐妹都弄进?来,闷闷道?,“今天周叙白家停电,然后我摔了,他第一反应就是保护我,然后手臂都因为这个划了好长?一道?口子?,看着就疼,可是我呢,我做了什么,我试探他,拿各种套路用在他身上做实验……”池渔有点丧气,“我觉得我根本就不会喜欢人,或者说,我的喜欢根本就是嘴上说说,压根拿不出手。” “我觉得我好没意思啊。” “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他背后这样对我,我会生?气的,会觉得他好不认真,可是我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呜……” 池渔想?哭了。 “等?等?等?等?,”云舒紧急叫停,“渔你先别哭,咱们把这事捋一捋哈。” 池渔吸了吸鼻子?,安静等?着。 云舒说,“……所以他毫不犹豫抱住了你?” 池渔替周叙白说话,“没有抱,是那个情形他只有那样才可能让我不至于摔疼,而且他全程很规矩,没有占我的便宜。” 云舒:“我没问你这些!”她cue江童,“江童,都这样了,要是还不算喜欢,说不过去吧?” 江童:“我早说了他喜欢的嘛。” 池渔:“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我觉得我们这样一点都不好,特别不尊重感情!我今天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套路得来的感情还是感情吗,为什么只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却?要搞得这么复杂,我只知道?,看见他受伤我好难过,哪怕他说不喜欢我,我也还是好难过……” 江童:“那你就告诉他啊。” 池渔:“嗯?” 江童:“你告诉他,把你所有的想?法都告诉他。”江童语气有些不好意思,“跟你说实话吧渔,其实套路这东西拿捏不了人心,但为什么说’自古套路得人心‘,我觉得不过是因为那个人愿意配合你罢了。” 池渔睁大眼,“这样的吗?” 江童:“嗯!宝贝,我支持你,其实不就是表白吗,男的说女的说,又能怎么样,重要的是你们互相喜欢呀,何必浪费时间互相试探,再说,他要是真不喜欢你,是他的损失,我觉得周叙白不是这么没眼光的人!” 云舒:“害,其实我也没谈过恋爱,为了你,我整天在网上看那些恋爱教程也挺累的,而且那些博主吧,一人一个想?法,我学得云里雾里脑子?晕乎乎的。” “怪不得我老觉得不对劲呢,渔其实我也觉得你说得对,这么简单的事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把它变得这么复杂,我们开始担心吃亏,计较输赢,生?怕自己落于下风,这种心态不是比赛吗,哪是谈恋爱啊。”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多么简单。 以为自己会受到阻碍的池渔懵了,“你们不骂我?” “我们骂你干嘛?”江童说,“其实我们就是担心你脾气这么好,又没经?验,会被欺负,可事实证明,他也是关心你的,我们希望你好,希望你幸福,怎么可能骂你。” “呜……”今晚一直憋着没掉下来的眼泪在此刻决堤,池渔抽抽噎噎,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说,“你、你们真好……” 池渔:“我好爱你们……” 江童、云舒一齐笑道?,“去你的,恶心!” 池渔:“……”- 既然做好告白的打算,池渔决定?从?现在开始,以真心换真心,对周叙白好一点。 所以,当遇见他从?超市采购食材回?来时,池渔慌忙上前,一把抢过购物?袋,努力抱在身前,“我、我来拿。” 周叙白想?拎回?来,被池渔一记眼刀给瞪了回?去。 周叙白见状忍不住摇摇头,笑一声,这姑娘还真凶上瘾了。 他又想?逗她,歪过头,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调笑,“小鱼老师今天又不高兴了?” 池渔脸发烫,但依旧将东西仅仅抱着,“不准叫我老师。”她明明不是。 “行,”周叙白煞有介事,俯身看向她,一字一顿,嗓音沉沉,“小、鱼。” 天呐,这叫法实在太亲呢。 池渔猜,就算天边的晚霞也不会有她的脸那么红。 周叙白为什么随随便便开口,就能戳中她的苏点。 她、她要在他制造的糖衣炮弹里晕过去了。 池渔大步向前,没心思看路,很荣幸再一次差点被绊倒。 周叙白再一次解救濒临摔倒的她,“看路啊,小鱼。” 他似乎喊上瘾,而池渔羞耻感爆棚,她仰头,小声,“不准叫这个。” 周叙白:“以前没人叫?” 池渔点头,“不习惯……” 周叙白微微颔首,直起身,勾唇满意道?,“行,那以后只有我叫。” 池渔:“!” …… 回?去后,周叙白准备做饭,池渔充分发挥小帮工精神,她做饭不行,切菜也不咋滴,便承包各种洗菜洗碗递调料盒的操作。 往往周叙白才转个身,池渔便已经?左手一锅铲右手一餐盘等?着了。 周叙白有点无?奈,“我是破了道?口子?,不是残……” 这话还没说完,池渔忽然掂起脚,抬头,他唇上便覆上一道?温柔的束缚。 很软,分明没什么力量,毫无?禁锢感,但周叙白却?莫名将剩下的话给吞了回?去。 上次,这条小鱼差点因为一句话掉眼泪。 但……周叙白家的厨房何时有过另一个人的身影,更何况,这人丝毫不避讳,好几次擦着他的手心,连头发都缠绕上来。 简直太……让人分心。 池渔浑然未觉,坚定?贯彻真心方?针。 她想?对周叙白好,那就竭尽所能对他好。 在她心里,他就是值得。 所以,周叙白转身间隙,池渔再次眼巴巴凑上去,问,“是需要什么吗?” 视线内,周叙白觑见她平直锁骨,如水眼眸,他顿一秒,喉结滚了滚,忽地将手上东西随手搁下,俯身凑过来,不怀好意勾出一抹笑,“说说吧。” 池渔:“啊?” 周叙白躬身,离她更近,温热呼吸拂过她耳畔,嗓音低沉如昨,目光意味深长?,“怎么回?事啊,小鱼?” “突然这么殷勤……” 22 咖啡馆内, 池渔姗姗来迟,站在门口张望。 江童招手:“哎,渔, 这里!” 池渔“蹬蹬蹬”跑过去,“突然把我喊出来, 怎么了?” 江童将面前额外加过糖的咖啡推过去,“没事就不能?找你啦, 想你了不行吗?” 池渔皱眉, 使劲摩挲手臂,狐疑问,“你没事吧, 鬼上身?” 江童笑骂:“去你的!” 这间咖啡馆环境清幽, 地处偏僻,但因味道好,服务佳, 前来品尝的顾客倒是络绎不绝。 江童跟池渔才坐了没一会儿, 那门?铃便不时发出悦耳的响声, 因而?, 那有意无意落在她们身上的目光也只增不减。 主要她们这两人, 一个打扮偏成熟, 一个打扮偏可爱, 各有各的好看,实在是叫人一眼惊艳。 美女跟美女坐在一起总是赏心悦目, 不光男生, 连女生都想要多看两眼。 池渔不喜欢被注视, 她脚趾扣地,悄悄侧转身体, 挡住一些令她羞耻的视线,小声询问,“……你说什么?” 大家聊天声虽然轻,但这里终究人多口杂,还是有些聒噪。 江童微微俯身,扬起一只手,遮在唇边,唇瓣微动,“我说,你准备怎么告白?” 虽然是气音,但拉得?长,池渔一瞬小脸绯红,下意识看了眼周边,见似乎没人注意,她才两指搅在一起,扭捏片刻,回,“……我也不知道,总感觉,没有好的时机。” 江童微抬下巴看向她。 池渔摸摸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江童忍不住点她一下,“不是,你是不是呆的,既然没有好时机,那就创造时机呗。” 池渔闻言睁大眼,洗耳恭听。 “而?且这时机创造出来,也不一定就要你开?口啊,说不定他先忍不住呢。” 池渔露出一副“还能?这样”的神情,“什么意思??” 江童招招手,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来,姐姐教你两招。” 池渔赶紧乖乖凑过去。 江童附在她耳边,密语片刻,“你就这样这样,然后那样那样,最?后再吧啦吧啦,反正就差不多行了。” 池渔:“!” “真的可以吗?” 江童睨她一眼,骄矜道,“百试千灵。” 池渔眼睛亮了,“我……我试试……” …… 与?此同时,周叙白往外拨了个电话,“齐川?” 齐川顿了下,“叙白?”似不相信,他将手机拿远,那声音便随着他的动作?由远及近,“还真是你啊叙白,咱们可真是好久没联系,哎,真怀念我们上学的时候,今晚有空吗,出来喝一杯。” 周叙白轻笑声,“抱歉,今晚不行,是我疏忽了,改天,改天我肯定约你。” 齐川爽朗笑了声,“行,那我等着。”他反应过来,“说说吧,是什么事你都解决不了,还需要来找我?” 周叙白:“不能?单纯联络感情?” 齐川:“我俩这感情还需要联络?有什么事你直接说,能?帮到的我肯定帮。” 周叙白:“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城南那家餐厅是不是你开?的?” 齐川了然,那餐厅是南城新晋的网红餐厅,打卡的人多得?不得?了,平常吃饭排个三五小时无果也是常事,甚至还衍生出黄牛叫号业务,屡禁不止。 他问,“要哪的位置,我打个电话让人先给你空出来。” 周叙白:“三楼靠窗,不靠走廊。” 齐川:“行。” 周叙白:“谢了,那我先挂?下周请你喝酒。” 齐川:“诶——等等,你要的那位置,可是咱们的求婚宝座,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有媳妇的?” 如今是网络时代,酒香也怕巷子深,想做网红店必然逃不开?“营销”二字。 齐川头?脑活络,数月前,有对小网红在店内求婚成功,围观群众将视频发到网上曾引起一波小轰动。 他吃准这波流量,索性将此营销成求婚圣地,爱神丘比夭吾贰貳七五儿爸一每日更新最新完结文特眷顾之所,一时间门?庭若市,那相同的位置想订到简直难如登天。 想必周叙白也是碰壁之下才来找他这位幕后老板。 周叙白笑了声,“没这么快。”他伸手在桌沿敲了下,唇角稍勾,语气温柔,“单纯沾沾喜气。” 齐川:“啧——” 周叙白补充,但语气已?忍不住带了点不自觉的炫耀,“顺便再沾点运气。” 齐川:“你够了啊,什么时候带给咱们瞧瞧?” 周叙白不愿多说,“好了先别问,”他默了默,又回,“能?成再说。” 还不知道人小姑娘怎么想呢。 说完,他将电话挂断。 齐川感觉很受伤,连周叙白这块冰疙瘩都有人收了,那他也不差,怎么还没遇着个让他心痒痒的小姑娘呢?- 江童一会有老公来接,她跟庄熠这对被双方家长乱点鸳鸯凑起来的夫妻竟意外合适,婚后不仅没有三天一大吵五天一小吵,反而?如胶似漆,蜜里调油,感情别提有多好。 池渔不愿做没眼力见的电灯泡,独自一人先行离开?。 这站地铁并不拥挤,池渔找了个位置坐下后给周叙白发微信。 发什么好呢? 想了想,好像都是些废话。 但是不管了。 池渔:“美恐看完了,今晚我们看点别的吧?” 没一会儿,周叙白的消息回过来,“今晚?” “嗯啊。”池渔抱着手机打字,“我刚刚挑了好久,感觉很好看!” 周叙白:“一定要今晚吗?” 池渔发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包过去,“你是有事吗?” 如果有事,她一定会很难过很难过的,想了想,池渔又分别搜索几个哭泣的表情包轮翻轰炸,然后抱着手机焦灼等待周叙白的回复。 微信框内,周叙白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但池渔足足等了五分钟,等到心里发慌,他才发过来一个言简意赅的“行”。 池渔撇撇嘴,什么嘛。 这勉为其难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美恐还没看够? 池渔赶紧摇头?,不行不行,反正她是看够了!太吓人了!说什么她都不想再看下一季! 地铁到站后,池渔路过便利店。 她想起江童的嘱托,咬唇思?索:看电影,是不是得?配点佐料? …… 周叙白门?一开?,便看到小姑娘拎着个塑料袋,表情看着有点吃力。 池渔试图晃一下,发现?晃不动,于是,她只好笑了笑,解释,“今晚要看电影,所以我买了两瓶酒,我们可以边喝边看。” 周叙白挑下眉,点头?,他自然伸手将她的袋子提过来。 不知为何,取消晚餐的那一丝不悦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反倒成了期待。 期待跟她独处的时光。 池渔为今晚挑的是一部黏糊糊的校园爱情片。 男女主勉强称得?上青梅竹马,但男主及其父亲对女主一家有很深的偏见,因而?两人的相处并不算愉快。 池渔看向摸黑调酒的周叙白,偷偷做了个鬼脸。 这可是她特意挑的,原因无他,实在是池渔觉得?,这里面的男主跟周叙白有那么一丢丢的相似,相似的难以接近,相似的高高在上。 池渔又悄悄呲了个牙。 “给。”周叙白俯身。 池渔牙还没合上呢,默默低头?,掩饰性喝了一口,“好喝。” 她向来不会吝啬自己的夸奖。 周叙白笑了声,端了杯酒,挨在她身侧坐下。 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彼此间的距离已?越来越近,这次则近到周叙白刚坐下,他的手便不小心碰了下池渔的手。 池渔浑身一震,下意识想缩回,但周叙白下一秒忽然靠过来,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问,“刚刚讲什么了?” 他调酒时并没有注意剧情走向,池渔不敢跟他对视,垂着眸子,简单概括了一下。 周叙白“嗯”一声,偏正身体,专心看电影。 但池渔却没办法?专心再看。 因为周叙白的手忽然松开?了她的手臂,然后缓缓下移,轻轻搭在了她的手上。 这不是下着雨的小木屋,也不是无心碰触。 他是故意的。 池渔舔了舔唇,忽然意识到,今晚的形势有些不受控制。 她很没出息得?紧张起来。 周叙白的手很热,典型的偏高的男性体温,尽管没用什么力,却有种强势的禁锢感。 池渔试着动了下指尖,反被他攥得?更紧。 这更加让她肯定,他就是故意的。 怎么好这样,什么都不说,却…… 池渔一点电影都看不进?去,当?看到女主趴在她的那棵树上,守卫她心中的那方净土时,池渔只感觉自己心里的那棵树也在周叙白的覆盖下蓬勃生长,此刻,好似要冲破她胸膛,将她那颗剧烈跳动的心捧出。 扑通、扑通…… 池渔止不住咽了口口水,赶紧低头?,又抿一口酒。 不知道周叙白从冰箱里拿了什么,这酒喝起来酸酸甜甜,很符合她的口味。 没一会儿,她便晃了晃杯子,里面已?经?空了。 她买的酒度数低,喝多也不会醉,所以池渔并没有特别控制量,她扯了扯周叙白的衣袖,将杯子递过去。 周叙白偏头?问,“还要吗?” 池渔下意识仰头?朝他看过去。 两人视线对上,她在里面看到自己模糊的面容。 池渔皱一下鼻子。 好过分,这个人分明在暗处作?祟,面上却跟正人君子似的,看不出半分异样。 倒是她,手心濡湿,自乱阵脚,慌慌张张,于陷阱外徘徊。 池渔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蛊惑了,她忍不住又离他近一些,看向他的眼眸深处。 平静,深邃,带笑,很好看的一双桃花眼。 她看得?认真,因而?并未注意到周叙白的喉结滚了又滚。 她只望见,屏幕微弱的光线笼罩在周叙白的面上,浅浅淡淡,像被月光所偏爱。 池渔不禁屏了屏呼吸,点头?,“要的。” 于是,周叙白快速松开?她的手,深呼吸,将那些叫嚣思?绪压下,又给两人各自调一杯。 等再次坐过来时,他已?恢复如常。 周叙白将酒杯递给池渔,强迫自己专心看电影。 池渔莫名气闷,好像方才发生的那一幕只是她的幻觉。 不行。 她微微侧头?,想耍坏,指尖在沙发上一点点挪,慢慢地,慢慢地,就在她即将碰到周叙白的指尖时,他先一步反应,将她的手翻转,直接摁在掌心,低而?沉的嗓音透着夜色传过来,“别闹。” 如果池渔仔细听,一定可以听出他嗓音暗含的克制。 这一秒,夜晚幽静,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池渔唇角稍抿,有些坐不住。 电影里的男女主在进?行他们的平行人生,而?她虽看似盯着屏幕,余光却偷偷瞥向身侧的周叙白。 没一会,她偷看的视线被他捕捉正着。 只因他也在看她。 原来他们全?都没心思?欣赏别人的爱情故事。 他们心猿意马,眼观屏幕,心却在加速朝着彼此跳动,奔跑。 画面中,男女主经?历误会,最?后定格在两人相视一笑那一瞬。 而?室内则随着这一幕陡然升温。 有什么冲破隔膜,破土而?出。 池渔莫名有点热。 她无意识挠了挠周叙白的掌心。 周叙白看向她,“嗯?” 池渔按住自己的心,她正躁动不安,不由她掌控,于是,她小声开?口,回望周叙白,陈述事实,“你抓着我的手……” 周叙白笑,“我知道。” 池渔舔舔唇,进?一步发问,“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 “可以。”周叙白微微颔首,抢先回。 池渔怔了下,“我还没说完……” 话音未落,周叙白俯身,他指腹摩挲她的腕心,在背景乐中凑得?离她更紧,薄唇微启,呼吸灼热,“可以。” 他好似知晓她的问题,只如此重复着。 可以,都可以。 只要是你,就是可以。 池渔全?然愣住,江童教给她的办法?她一点都没用到,眼下俨然是又被他掌控局面。 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好打破这过分令人焦灼黏腻的氛围。 唇上忽然落下一抹温热。 挟着他的体温。 池渔猛地瞪大眼,大脑一片空白,耳畔,周叙白酝着笑的嗓音好似一颗糖衣炮弹,“本来想正式点,但是不管了。” 他挨着她,好似滚过沙,微微哑,灼烫着她的耳,她的指尖,她的心。 池渔想,完了。 她被他射出的炮弹正中眉心,而?她就地仰倒,只愿束手就擒,丝毫不想挣扎。 于是,思?索片刻,池渔终于身随心动,她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做自己此刻最?想做的事。 池渔看着周叙白,她攥紧他的衣袖,靠近,再靠近,然后,她闭眼,又将自己的唇主动贴了上去。 周叙白身体明显一僵。 23 影片已自动从头播放, 无?人在意。 周叙白?倾身,扣住池渔欲逃离的手腕,紧紧捏在掌心, 恰如?俘获一只剪去指甲只剩绒绒肉垫的小猫咪。 池渔哼了声,然后那声音便尽数被他吞没。 许是忍耐至极限的反弹, 周叙白?并无?克制,甚至称得上有些放肆。 他一点点, 一点点口允过她的唇瓣, 蜻蜓点水过后便是?更深一步的攻城掠地,他一掌抵住她脆弱脖颈,呼吸微乱, 嗓音哑到不像话, 诱哄着,蛊惑着,“张嘴。”轻易撬开牙关, 更方便作乱。 仅仅是?接吻而已?。 池渔已?觉自己软成不可思议的一滩水。 他指腹揉着她的面颊, 耳垂, 灼热她摇摇欲坠的心脏, 似觉得不够, 池渔整个人被提起, 柔顺长发沿沙发边缘垂落, 而她被他按靠在身前亲。 池渔惊呆了。 在她的心目中,周叙白?应当是?成熟的, 冷静的, 理?智的, 克制的,委婉的。 甚至, 她都没敢幻想过跟他接吻。 哪知,如?今发生的一切全然将她的猜想推翻。 撕去伪装的他竟然是?这样?的……这样?的…… 池渔纠结半晌,终于还是?选择用了“禽兽”这个词…… 她的腰被他掐得好痛…… 池渔嘤咛出声,她开始去推他,谁知那手腕刚点上去,她便被那滚烫的体温吓了一跳。 池渔只得赶紧又缩回来。 她脑袋里好像分裂出两个小人,一个乱成浆糊主动?享受,另一个则在理?智与?混乱的边缘游移。 但很快,这两个小人合二为一,池渔无?暇思考。 周叙白?察觉她的不专心,惩罚般咬了一下她的耳垂,不太重,但有如?过电,池渔轻呼出声,整个人瑟缩成一团。 非常非常陌生的体验,身体好似不属于自己,双脚亦似踩在云端。 她憋得小脸红彤彤,呼吸困难,双眼蒙上层生理?性?的泪水。 不知多久,她被周叙白?放开也浑然不知,依旧紧紧提着那口气,整个人快要厥过去。 周叙白?轻轻摇头,笑一声,又忍不住在她唇上啄一下,笑着打趣,“怎么连呼吸都不会?” 一语惊醒梦中人。 池渔大口大口汲取新?鲜氧气。 她很委屈,小声辩驳,“会就了不起吗?” 周叙白?笑,大概是?被她可爱到,他俯身,又想在她被他亲得泛红的唇上啄一口。 池渔迅速拿手盖住,周叙白?这吻便落在她手背。 然而,依旧烫。 池渔指尖蜷缩一下,不敢看他,垂着眸子,“哪有你这样?的……” 周叙白?佯装不懂,“我怎么样??” 池渔:“都、都没有……”池渔脸皮薄,不好意思讲明,只弱弱控诉,“你这是?上车不买票。” 周叙白?有一搭没一搭捏着她掌心,以?目光询问,“嗯?” 池渔见他不上道,气呼呼扭过头。 周叙白?笑一声,将小姑娘身子掰正,他低垂眼眸,意味不明笑问,“刚刚是?谁主动?勾我?” 池渔不哼声了,心虚瞥开眼,不敢跟他对视。 但,但,池渔说,“那你也亲我了。” “没错。”周叙白?抓着她的手,修长指节扣紧,他压低身,不再逗她,与?她面对面,语气坚定,“所以?现在补票。” “池渔小姐,请问你愿意成为我的女朋友吗?” 周叙白?讲得太过自然,好似这一切已?在他心中演练过无?数遍。 池渔又结巴起来,“我、我……” 周叙白?指腹压过她的唇,低声,再次询问,“……愿意吗?” 一种难以?言状的愉悦袭遍全身,身体的,心理?的,各种意义层面的。 池渔用力点头,觉得自己太急切,她立马切换成小幅度,小小声告诉他,“愿意的。” 四目相对,池渔脸率先烫起来。 不,她的脸早就热得不像话了。 周叙白?唇角勾出抹笑,有些不正经,“那可以?申请再亲我的女朋友一次吗?” 这一次,池渔没说话,只是?指尖用力扣了下。 周叙白?感觉到,他笑着靠近,“紧张什么?” 池渔:“我……” 他亲过来,吻一下她的唇,然后抬头,含混着笑问,“是?紧张这个吗?” 池渔无?声默认。 周叙白?笑:“那更应该多练习了。” …… 风轻轻,月也悄悄。 池渔站在楼底,低头望了眼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掌,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她忍不住问那个女生都会好奇的问题,“周叙白?,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周叙白?偏头看向她,“真想知道?” 池渔点头,目光诚恳,大眼睛水汪汪。 周叙白?抓着她的手,将她往自己身侧带了带,覆在她耳边,语焉不详,“一种感觉。” 池渔不解。 周叙白?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并不肯多说,“上去吧。” 池渔不满,看向他,无?声坚持。 两人对视良久,周叙白?无?奈,败下阵来,他抚摸着她的头发,低声陈述,“大概,从你把?奥斯卡带回家?开始,就是?一种注定?” 奥斯卡可是?从不跟人走的,但现在来看,或许动?物有灵,知道这是?他未来的伴侣。 ——所以?,他们注定会不由?自主靠近,相互喜欢,最终奔向彼此,拥抱彼此- 恋爱后的生活与?恋爱前无?异,唯一的不同是?,池渔去周叙白?家?蹭饭蹭得毫无?心理?负担,而周叙白?时不时啄她一口,也啄得越发熟练。 跟所有热恋中的小情侣一样?,两人约好,三天后,趁气候好,他们出去约会。 谁知,等真的到了那天,池渔无?比期待的第一次约会却以?失败而告终。 因为管彤跟池致远恰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了。 池渔跟周叙白?说完,从房里蔫蔫跑出来,“爸、妈……” 管彤一眼看透,“怎么?不乐意见我们?” 池渔:“不是?……” 管彤虽想要周叙白?当女婿,但心中并不认为自己家?这个迟钝姑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下对方,因而并未多想,只道,“不是?就行,下午陪我去逛逛街,你都不知道,我跟你爸出去玩,哎哟,人家?那衣服一天几件,跟选美似的,看得我眼馋。” 池致远在一旁帮腔,“行,你去买,我给钱。” 池渔:“啊,你有整整两柜子衣服,还要买?” 管彤:“你懂什么,女人的衣橱里,永远都少?一件的。” 池渔:“……” 池致远疯狂朝池渔眨眼睛,“闺女,你跟妈妈去,爸爸一会得去会会我那群鱼友,再说,你眼光比我好,爸看的你妈不喜欢。” 池渔知道今天约会肯定泡汤,她无?声叹口气,“好吧。” 池致远成功将陪老婆逛街这任务甩出去,喜笑颜开,给管彤转账的同时也给池渔也发了个红包。 池渔瞄了眼,她收到的金额比管彤少?个零呢,她不服不满,大声抗议,“爸,你偏心!” 池致远埋头又发一个,“这样?行不行?” 池渔抿唇,“勉强凑合。” 反正他爸偏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母女两人从白?天逛到黑夜,拎着一大堆东西艰难回小区。 池致远因为还没回来,被管彤好一通抱怨,池渔则默默充当那个倾听者。 她没怎么看路,刚进小区,一抬头,忽然在楼下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周叙白?立在那,也不知站了多久。 池渔愣了下,她有点心虚,下意识去看管彤的反应。 见管彤没注意到这边,池渔忙朝周叙白?使眼色。 大概是?从小被父母严肃交代不许早恋的后遗症,池渔谈恋爱的第一反应便是?先瞒着。 但——晚了一步。 管彤惊喜道,“哎,小周啊。” 周叙白?笑了下,自然而然走过来,她将两人手上的重物接过去,颔首道,“阿姨。” 管彤:“哎,来找小鱼玩啊?” 周叙白?微微颔首,“我先送您上去。” 管彤:“诶,不用这么麻烦,你们小年轻有事?,就去玩的呀。” 周叙白?:“没事?,不差这一会。” 池渔全程没搭话,就看着周叙白?装得跟真的似的,在管彤面前充当“中国好邻居”,实际上,当管彤才将门关上,他便很是?熟稔地找到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 池渔忍不住唇角上扬,“我发现你这个人特别能装。” 周叙白?看着她,“嗯?” 池渔另一只空着的手扬了扬,像模像样?分析,“就,明明内里全是?那什么,表面上却非要端着像个正人君子似的。”池渔凑近,小声总结,“虚伪!” 周叙白?拉着她在活动?区停下,笑着低头,故意问,“那什么是?什么?” 池渔仰头看着他,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亲多了,不然她怎么下意识望见的已?经不是?他的眼睛,而是?他的唇。 她小小咽一口口水,吞下自己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正色道:“你懂的呀。” “什么?”周叙白?坏死了,这人就是?徒长一副君子皮囊,他低头啄一下她的唇,明知故问,“这个么?” 大概热恋期的情侣都热衷于一切肢体接触,唇齿相碰的瞬间,池渔下意识便是?闭了一下眼,呼吸不自觉漏一拍。 她结巴道,“大白?天,你、你注意点影响。” 周叙白?听了,便故意又凑近一点,嗓音蛊惑,“那去我家??” 池渔果真很没出息得心动?了。 就在她准备点头时,周叙白?已?笑了声,揉揉她脑袋,退开,认认真真握住她的手,偏头道,“想什么呢,不是?说好陪你逛超市?” 两人前几天聊天聊到自己的爱好,池渔羞涩表示,她在除了画画追剧外,有个比较特别的小爱好,那就是?逛超市。 她超级超级喜欢在超市里看着各种零食好吃的摆在货架上的那种感觉。 就哪怕什么都不买,光是?看看也觉得很满足。 所以?,周叙白?这是?来兑现承诺的。 没有成功约会的阴霾一扫而空,池渔眼睛亮了下,很快同意。 超市就在离小区不远处,他们散步过去。 不知为什么,平常这段路感觉格外漫长,但今天,可能是?身边有周叙白?,池渔感觉自己还没走多久就到了。 她短暂失落片刻,这份情绪在进超市之后便立即被冲淡,池渔奔向摆成大大一排的零食区,幸福得简直要冒泡。 周叙白?自觉推了个篮子跟在她身后。 池渔转身看他,笑意吟吟,“男朋友,可以?随便拿吗?” 周叙白?摸摸她的头,言简意赅吐出几个字,“嗯,随便拿。” 池渔欢呼着抛弃零食区,奔向冰柜——那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冰淇淋。 周叙白?微皱眉,“这个不行。” 池渔抿唇,深深吐气,“为什么!” 周叙白?偏头,“这么快就忘了为什么?” 池渔前几天来姨妈,家?里没有布洛芬,点外卖又太慢,她痛得死去活来,在床上翻滚,无?奈之下,只好求助周叙白?。 他很快过来,细问之下,池渔才弱弱道出实情,原来是?因为她贪嘴吃了一大桶冰淇淋。 很显然,自那之后,冰淇淋便上了周叙白?的食物类头号黑榜。 池渔不敢跟他对视,偷偷将手上拿着的两盒扔进购物车,结果,才刚放到底,便被周叙白?捞出给扔回原位。 池渔委屈,池渔难过,但池渔敢怒不敢言。 于是?,她化悲愤为行动?,朝周叙白?勾勾手指,讨好道,“再商量一下?” 周叙白?薄唇微抿,语气不容置喙,“不行。” 众所周知,越不能吃的东西越好吃,池渔原本只是?逗逗周叙白?,但现在因为他不许,她突然真的很想吃。 眼珠子咕噜转一圈,池渔朝周叙白?露出一个很无?辜的笑,下一刻,她突然揪住他衣领,逼他俯身,在他唇上盖了个戳。 池渔仰头,捂住嘴理?直气壮道,“你强吻我,我不管,我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如?果没有一盒冰淇淋的话,是?没有办法治愈的,当然,要是?有两盒就更好了!” 周叙白?见状冷哼。 池渔使劲眨巴眨巴眼,拉着他袖子不肯撒手。 对峙之下,周叙白?终于点头,“行。” 池渔大喜,“耶,你真……” “好”才发出半截,池渔看清周叙白?动?作,脸上的笑慢慢僵住。 周叙白?仗着自己手长,愣是?推开隔壁柜,从里面拿了一盒小到不能再小的冰淇淋,且,他还很有礼貌地将盒子在池渔眼前晃了下,故意重复,“喏,一盒。” 池渔:“……” 逛完超市出来,周叙白?一手拎零食,一手将池渔揽在怀里。 尽管这样?做的情侣很多,但池渔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抱着奶茶,将头埋在周叙白?身前,间或,她会将手上奶茶递到周叙白?嘴边。 池渔喜欢甜,奶茶是?全糖,周叙白?会皱着眉头忍着甜腻吸一口,然后悄声说,“没你甜。” 池渔觉得分明是?周叙白?甜得要命,像冰镇山竹,坚硬的外壳下,是?柔软的内心。 两人正黏黏糊糊走出超市,迎面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哎,这不小周吗?” 待池致远走近,他才看到周叙白?怀里还有个人,“怎么,谈对象了?” 周叙白?顿了下,点头,“是?,叔叔。” 池致远:“哎哟,感情好呢,两人还抱一块儿。” 池渔听完,脚趾抓地,恨不得原地消失。 有什么比跟男友腻歪被亲爹撞见还要社死的吗? 此时此刻,池渔脑海中只有两个字,完蛋。 把?周叙白?先藏着的计划即将中道崩殂,就此宣告失败。 跟所有刚谈恋爱的普通女生一样?,她并不想把?男朋友这么快就公之于众。 父母总担心孩子受骗受委屈,池渔大概能猜到,就算爸妈对周叙白?的外貌满意,等真的知道他们俩走到一起,也依旧会第一时间旁敲侧击询问他的人品、家?庭、工作。 可他们才刚在一起呢,干嘛要考虑这么多,池渔想想就头大。 可惜,天不遂人愿,如?今狭路相逢,怎么躲都躲不过去。 池渔“呵呵”笑了两声,从周叙白?怀中探出头,看着笑容满面的池致远讪笑道,“爸,其实是?我。” 池渔:“surprise,惊喜吗?” 一瞬间,池致远的表情凝固了。 池渔很明显地感觉到他的面部肌肉正在抖动?。 希望女儿恋爱是?一回事?,但女儿真的恋爱又是?另一回事?。 更何况,池致远自诩开明,他其实大多时候只是?为了家?庭和谐而附和媳妇,在他的内心深处,他觉得自己就这么一个闺女,疼都还来不及,他巴不得她不要嫁人,就这么一辈子呆在家?里,他养着她,他也是?愿意的。 可,没想到会遇见这一幕。 池致远如?鲠在喉,不知该说什么。 他面上的表情也缓缓从和颜悦色,切换到复杂,最后隐隐带怒意,跟看仇人一样?瞪了周叙白?一眼! 周叙白?:“……” 24 池渔刚一回到家, 便遭到了池致远的严厉拷问,“说!什么时候的事!” 池渔无奈,“爸, 您能正常点?吗,我不就?谈个恋爱, 您这么大反应干嘛?” “什么?谈恋爱?什么谈恋爱?跟谁,在哪, 我怎么不知道?”管彤一听, 赶忙扔下手机,发出一连串连环夺命问,那神情, 那态度, 真是比池致远还要激动。 池渔:“……”行吧。 她清清嗓子,坐正,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简单概括了一下, 当然, 着重?渲染周叙白为人有?多么可靠, 丝毫没?提他那些流氓行径。 管彤听完, 拍大腿, 看?向?池致远, “老池, 这是好事啊,你闺女终于有?人要了!” 池渔默了默, 忍不住插嘴, “那什么, 您还是我亲妈吗?” 管彤没?理她,自顾自代入丈母娘视角, “而且叙白这孩子多好,长得?不错人也有?礼貌,现在能找个这样的女婿,都得?烧高香呢。” 池渔听了听,再次忍不住补充,“妈,那个,我俩才谈,您先?别考虑这么远……” 管彤一听吹鼻子瞪眼,“怎么滴,我闺女这么好,他还敢瞧不上?” “不是……”池渔有?点?崩溃,她换了个管彤更?乐意听的说法,“就?是万一,我觉得?他哪哪不行,或者哪哪不合适呢,那您到时候也不能强扭不是?” 管彤:“你们小年轻就?是事多,像我跟你爸,当初结婚前都没?见几面,现在不还是过得?好好的。” 又来了又来了,池渔叹气,“妈,时代不一样了嘛。” 管彤挥挥手,“行行行,时代不同,那你俩先?处着,先?处着行了吧?” 池渔紧逼,“那您不准去?找周叙白。” 管彤心思被戳破,瞪了池渔一眼,挥手道,“好!我跟你爸全程不参与,这样总行了吧!” 此话一出,一直在努力刷存在感,且准备就?闺女恋爱这事发表深刻见解但无果?,终于熬到被cue的池致远欲言又止,他嘴唇翕动半天,最终瞅了老婆一眼,还是在管彤大人的怒视下默默委屈闭麦了。 池致远:鱼哭了水知道,他心疼闺女的苦又有?谁知道呢? 哎!!!- 池渔恋爱风波就?此告一段落,管彤说不插手,后来便真的没?再插手,只是在她晚归时会?确认一下她的安全。 池渔感觉,谈恋爱好处好像还挺多。 这要是在以前,九点?刚过,池致远就?得?给他疯狂打语音催她回家了。 现在,他想打都不敢打,池渔终于时隔多日迎来了自由的夜生活时光! 谈恋爱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一个月就?到了。 两人提前说好找个地方庆祝一下。 但考虑到,这也是奥斯卡与奥利奥成功缔结友谊的纪念日,所以,在他们出去?庆祝时,便顺便把这俩家伙也一起?带上了。 为表仪式感,在出门前,池渔特地找来小领结扣在奥利奥的脖子上,后为不厚此薄彼,她在打扮奥利奥的时候也给奥斯卡准备了配套的蝴蝶结。 人配,狗也得?配起?来。 此举奥利奥极其配合,他对新鲜事物一向?持积极态度,而奥斯卡则不耐烦踱步,池渔猜,大概是它觉得?这朵小蝴蝶配不上它的美?貌吧。 奥斯卡这脾气,在狗界,高低也得?是个骄矜大小姐。 因?为这装扮,两人一手牵着一狗从小区出去?时,还是受到了各方的注目礼。 保安大叔笑着问,“这狗整这么好看?,小两口去?拍结婚照啊?” 池渔脚步踉跄一下,“什、什么?” 怎么就?跳到结婚照了?现在人思维这么跳跃的吗? 保安大叔是铂御湾掌握八卦最多的人,这几天看?着池渔跟周叙白同出同进,俨然已在心中将这两人划为一家人。 因?而,他笑呵呵反问,“不然你俩把这狗打扮这么精神做什么?” 池渔脸红耳热,慌忙解释,“没?,就?是——” “没?这么快。”池渔还没?说完,周叙白便自然而然接过这话茬。 池渔愣了下,偏头朝他看?过去?。 周叙白的神情过分?坦然,看?起?来丝毫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可……池渔摸摸扣了下手指,他们才交往一个月哎。 他竟然已经考虑到这么远了?还是单纯一时嘴快? 池渔想不明白,但心情却因?为她这句话而渐渐轻盈起?来,好像飘向?晴朗天空的一只氢气球,满载她小小的那份悸动。 她唇角不可自抑地勾起?一个弧度,旋即又努力若无其事,将这弧度给压了下去?。 周叙白俯身凑近,“想笑就?笑,憋着做什么?” 池渔感受他的亲昵,小声,“哦……” 她没?忍住,露出个笑。 周叙白看?着她,唇角也勾了勾。 …… 两人这次约会?的地点?很局限,既要保证奥利奥和奥斯卡玩得?开心,又得?让他们不至于太过无聊,所以再三思量,池渔最后选在一处狗狗较多的公园。 今天天气不错,他们可以自备烧烤架和帐篷,一边晒太阳一边野炊。 想想还是挺美?妙的。 一下车,两只狗狗仿佛脱缰野马,哈士奇上身,尾巴拼命摇,对着草场使劲嚎。 池渔不理解,大冬天,光秃秃的,为什么他们还是有?种天然的兴奋。 思来想去?,大概是因?为这地方够大够空旷,人也够多,而奥利奥和奥斯卡天性大爆发,准备原地牧她。 池渔越想越觉得?这可能性很大。 她费劲蹲在地上研究酱料时,它们已经围着她转了不知多少个弯。 还真是在努力牧。 池渔本就?研究不明白,此刻更?是被转得?头晕,她干脆摆烂,一屁股坐到地上。 碰巧周叙白正在她背后组装帐篷,感受到动静,他回头,习惯性摸了下她的发顶,嗓音混着风,莫名温柔,“累了?” 池渔摇头,随即眨巴眼,控诉般指指附近的奥斯卡,“它欺负我,你管不管?” 奥斯卡这狗鬼精鬼精,感知力超群,不光能忽悠奥利奥,还天然知道人群中哪个最好惹,池渔在它手上吃过不少“闷亏”,从一开始的拆家,到后来缠着她要零食,总之,周叙白不乐意惯着它的那些小脾气,它通通甩给池渔。 池渔心大,懒得?跟只狗较劲,久而久之,两人便日常“斗智斗勇”,然后池渔再去?告家长,让周叙白收拾它。 周叙白笑一声,“女朋友的事,自然要管。” 正围着池渔打转的奥斯卡猛的背后一凉,它回头,恰触到周叙白略带警告性的目光。 奥斯卡呜咽了声,心不甘情不愿原地蹲下,静止不动。 顺带,它还踹了奥利奥一蹄子,把它也给踹老实了。 池渔看?此情此景,满意拍手,末了,忍不住朝奥斯卡扮鬼脸。 奥斯卡也是忍得?住,别过头,不看?她这一副小人得?志样。 要不怎么说它精呢。 一顿饱和顿顿饱它可是分?得?门儿清。 …… 虽然是冬天,但或许是周末的缘故,公园里人不算少,有?家长带小孩和宠物出来撒欢的,还有?附近学?生过来玩耍的,更?多的,便是像他们这个年纪的小情侣,或者好友三五成群,嬉笑打闹聊天。 池渔忍不住深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真好,有?美?景,有?时间?,还有?喜欢的人和两条时而让人心软软时而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狗。 她不禁两手托腮,仰头看?周叙白。 他今天穿跟她配套的黑色羽绒服,因?为有?些赘重?,他将外套脱了,随手搁在一旁的小座椅上,只着一件深色卫衣,袖口上捋,露出一截戴着智能手表的嶙峋手腕。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池渔觉得?这话很有?几分?道理。 周叙白这样神情专注,风吹过,那微微掀动的发梢末端好似撩动着她的心弦,让她不由自主想要,靠近,再靠近些。 许是池渔的目光太过明显,周叙白停下手上的动作,俯身问她,“怎么了?” 池渔对上他目光,眼眸沉沉,水波潋滟,她轻咬唇,示意他靠近,等周叙白停在她唇边,她偏头,唇擦过他耳边,轻轻出声,“怎么办,好想亲你。” 像狡黠小猫,故意蛊惑。 周叙白眸色暗了下,喉结微滚。 然而在他有?下一步动作前池渔已笑着躲开,她计谋得?逞,并不恋战,赶紧钻进他初步成型的帐篷,毫不留情将拉链拉上,隔绝视线。 典型的有?贼心没?贼胆,光点?火不负责。 周叙白早习惯了,但还是忍不住扶额,无奈轻笑。 …… 池渔呆在帐篷里百无聊赖玩了好一会?手机,外面安安静静,毫无波动。 她耐心不足,五分?钟过后,按捺不住,悄悄将拉链扯出一条缝隙,观望形势。 谁知,那目光才将投出去?,便撞上一双回过头来的眼。 周叙白朝她招招手,示意她玩够了就?出来。 池渔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 这么一会?儿工夫,他竟然已经将烧烤架准备妥当,那上面不停翻转的食物香气顺着缝隙飘进池渔鼻端,她很没?出息地咽了口口水。 正准备主动钻出帐篷,池渔面前忽然翩跹两道高挑身影,直奔周叙白而去?。 她拉拉链的手顿住了,属于女人的敏锐在此时达到顶峰。 她悄悄竖起?耳朵。 那两个女孩子不知跟周叙白在说什么,迟迟不肯离开,而周叙白看?着也跟她们相谈甚欢的样子。 池渔努力听了半天,发现只听到什么断断续续的“帅”“微信”…… 但这两个词已经足够了。 池渔捋了把袖子,神情忿忿,她男朋友帅她当然知道!轮得?到她们说!还有?,周叙白为什么还不让她们走! 池渔越想越生气,“唰”一下拉开拉链,果?断起?身,迈出六亲不认的步伐! 她被情绪控制,压根没?想到别的可能性。 谁知才刚凑近,便听到那两女生肚子不合时宜发出“咕”的一声,“帅哥,你这烤得?真的太香了,就?卖我们一点?行吗,微信或者支付宝都行。” 而周叙白看?了池渔一眼,无情拒绝她们,“抱歉,恐怕不行。” 这地方,只有?山脚才有?小卖部,要是饿了,还真没?处找吃的。 “为什么啊?”两个女孩子可怜兮兮问。 周叙白下巴稍抬,朝她们身后点?了点?,“这得?问我女朋友,毕竟我是给她烤的。” 两个女生立马转身看?向?池渔,眼带询问,“可以吗小姐姐?” 真不怪她们馋,池渔本来不怎么饿的,现在闻着这味道也觉得?食指大动。 她不小气,何况她刚刚都听到她们肚子叫了,池渔正准备点?头,对面周叙白看?了她一眼,好整以暇的声音幽幽响起?,“估计不行,没?看?我女朋友都饿生气了么?” 刚刚确实在心里将周叙白暴揍了一顿的池渔:“……” 就?很尴尬。 25 恋爱后?的时间?被工作?和周叙白占据, 池渔感觉上次跟江童见面还是在许久许久之前?。 她不联系江童还有的说,可?江童憋了这么久都没联系她……池渔隐隐嗅到一丝不对劲的苗头。 总觉得闺蜜有事瞒着她。 这不,池渔刚把电话拨过去, 那?端便传来江童隐隐压抑的哭腔,“渔……我完了……我的人生彻底完了……” 池渔心下一紧,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怎么不跟我说啊, 我有没有哪里?可?以帮忙的?” 江童语气听着很绝望,“你帮不了,谁都帮不了我, 我现在就去杀了庄熠那?个狗比!” 这么严重吗?池渔吞口唾沫, 小心翼翼开口,“究竟是什么事啊?” 江童:“我怀孕了!” 池渔:“哈?” 江童:“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明明每次都挺小心的, 怎么就……”江童想了想, 肯定道, “他一定是在T上?戳洞了!” 池渔:“……不至于吧。” 怀孕是大?事, 情?绪不宜过多波动, 池渔想了想, 又问, “那?你们准备生吗?” “生啊!”江童理?所当然道,“谁弄出来的谁负责, 到时候我就住南城最贵的月子中?心, 定最挥金如土的套餐, 每晚都让他起来奶娃,看我不折腾死他!” 江童摩拳擦掌, 畅享美好未来。 池渔默了默,心中?情?绪终究还是担心更胜一筹,“不管怎么说,眼下来看,肯定还是你比较辛苦……你等我啊,我今天下午去看看你。” “害,你别来。”江童听了,愁苦道,“我最近气得都没睡好,也没打扮,根本不想见人……” 池渔坚持,“我们俩的关系,难道见面还需要洗头吗?” 江童:“话是这么说,但是宝,我最近心里?确实挺烦的,要不过段时间?吧,等我好一点了,我主动约你?” 孕妇为大?,池渔弱弱,“好吧……” 得知这一晴天霹雳,池渔整个人都有点恍惚,以至于后?半程聊天,她语气都放轻,生怕惊着江童和她肚子里?的小家伙。 江童也察觉到了,“算了不聊了,过几天见面说吧。” 池渔乖巧点头,“嗯嗯。” 江童无语:“你不是吧,我怀个孕而已,这么大?惊小怪小心翼翼,一看就是心理?素质太差!” 池渔不敢再?跟以前?一样跟她耍贫嘴,点头道,“您说得是。” 江童对镜翻白眼,“真?服了。”她顿了下,神?秘兮兮道,“那?什么,我给你寄了个包裹,过两天记得收啊。” 池渔:“知道了大?小姐,你快去休息吧,记得要保持愉悦的心情?哦。” 江童闻言又对着镜头甩了个白眼才挂断- 几天后?,池渔收到了这个姗姗来迟的快递。 她没多想,拿到玄关蹲在地上?拆。 管彤从一旁经过,随口问,“买的什么?” 池渔闷头,“不是,江童买的。” 管彤“哎哟”声,随即叮嘱池渔,“你别光拿人家的,有空也买点东西给她寄过去。” 这包裹缠了好多胶带,难拆得很,池渔注意力全在这上?面,习惯回?了句,“知道了。” “什么东西啊这么难拆?”管彤见了也有点好奇,从厨房掏出把小刀,三下五除二划拉开。 池渔凑过去扫了眼:“!” 下一秒,她果断“啪”地一下合上?了。 管彤连个影子都没见着,脑门上?正缓缓打出个问号呢。 池渔已经抱起箱子直接开溜了,“妈,这是我们年轻人的秘密,你不能看的!” 等回?到房,池渔小心锁上?房门,才把这枚炸弹箱再?次掀开——那?里?面静静躺着数十盒江童近期内用不上?的东西。 池渔很无语,拍了个照片发给她,“?” 江童:“收到啦?” 池渔:“啊啊啊你怎么给我寄这个,我差点在我妈面前?社死你知道吗!” 江童做作?回?来一个“sorry”的表情?包,然后?说,“我这不是用不上?嘛,给你好了,别浪费。” 池渔一张脸红了又红,一点点打字,“我也用不上?呀……” 江童不以为意,“嗨呀,迟早的事!” …… 因为江童这插曲,池渔在收拾跟周叙白出去玩的行李时,想了又想,最终还是闭着眼,从那?里?面偷偷捞了两个盒子,跟做贼似的塞进?自己箱子。 她的想法很简单,万、万一……到时候再?买岂不是很破坏气氛……而且……这也是自我保护的一种嘛。 很完美的说服自己的借口。 这次不带奥斯卡和奥利奥,因而在出去前?,周叙白特地拎礼物登门,拜托池父池母帮忙照顾奥斯卡。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许是周叙白送的那?套渔具实在太合心意,池致远对他的态度也稍微温和了一些。 池渔放下心。 后?方无阻力,她这次旅游的情?绪便空前?高涨。 长途开车并未造成她的疲劳,反而在晚上?到达民宿时到达兴奋的顶峰。 池渔一到民宿,便扔下包,趴到床上?滚了个滚,然后?眨巴眨巴眼看着周叙白,“我们一会去看星星吧?” 两人今晚住在山上?,若非气温感人,确实是看星星的最佳地点。 周叙白挑眉,“你确定?今晚?” 池渔小鸡啄米样点头,“确定确定。” 周叙白自然同意,从行李箱里?拎了件自己的衣服扔给她,“那?多穿点。” 不出所料,出去没十分钟,池渔便已成功感受到了山里?的日夜温差,她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最后?实在忍不住抱着周叙白哆哆嗦嗦取暖,又过了会,她直接投降,“算了,我觉得星星也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还是回?、回?——阿嚏——回?去吧。” 周叙白忍俊不禁,伸手摸摸池渔的头,将人往自己怀里?又带了一点。 酒店只有几步远,但池渔莫名生出一份迟来的类似羞赧的情?绪…… 在她的默许下,他们今晚定的是同一间?房。 这便意味着…… 两人交往期间?,亲密的事做过不少,可?这种程度的,却还是第?一次,池渔心头惴惴,有点没来由的紧张。 这份紧张在她试图转移注意力打开行李箱收拾物品时达到顶峰。 池渔一开箱,那?原本夹在边边角的小方盒许是经过路途颠簸,如今已移位,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池渔瞬间?瞳孔地震,她正想将箱子合上?,周叙白却已眼尖瞧见。 他笑了声,垂着眼眸,明知故问,“这什么?” 池渔慌不择言,赶忙解释,“你你你你别误会,这是江童给我的,她用不上?,所以……所以……” “……所以?”周叙白视线牢牢锁着池渔,低声问。 池渔搅着手指,声如蚊蚋,“就、就……”她想不出合适的词,也想不出恰当的借口,她开始有点后?悔带这个了。 然而,周叙白并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机会。 他突地俯身,捞了盒在手心把玩,而后?,他倾身吻住池渔的唇,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紧紧注视着她,池渔听到他低哑的嗓音响在耳畔,带着点微妙的蛊惑,“……既然带了,那?就别浪费。” 26 「可以吗, 小鱼?」 由?这句轻声的口耑息当作失控的开场白,一切都开始变得无序起来。 池渔觉得自己好似变成一条小水洼里渴水的鱼,翻来覆去, 被灼热,被烘烤, 氧气流失,呼吸被掠夺, 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处在冷与热的边缘, 一面让人战栗,一面又令人溽热到汗浸透发,淌过额, 最终在身下泅出一块斑驳痕迹。 像阴雨天久违的阳光, 挟带湿漉漉的气息。 她整个人被那光包裹,温柔中感受着暴戾。 很新奇……又过分值得回味的体验。 池渔被煎烤煮炸腌制后彻底成为一条颓废咸鱼,趴在?枕头上深深呼吸。 比想象中好, 大概是因为年纪原因, 并不怎么痛, 反倒……在?最初的艰难过后, 慢慢迎来一些细碎的, 可以?被拼凑的快乐。 她觉得自己也是一整块拼图, 在?拆解下又一寸寸被挪至恰好的位置, 指尖相触时,她感受到月几?月夫下那微微不可自抑的颤抖, 明明想退缩, 可又无声透露着渴望。 指尖再次被扣住, 池渔不禁扭头去看他?。 月光下的周叙白有种明显的懒倦,微垂眼, 他?并没有抽烟喝酒之类的癖好,非常健康克制的生活习惯,但因为太过健康,在?这样的时刻,他?便只?能摩挲着她的掌心来抒发心中那无可言状的感受。 池渔跟只?懒洋洋的小猫一样,缓慢挪过去,枕在?周叙白臂弯,他?的手自然而然抚摸着她的面颊,耳垂,怎么看都看不够,于是又挺起身,侧头在?她面上亲了下。 池渔惊呼,“你搞偷袭!” 周叙白笑着嗯一声,嗓音微哑,“怎么?” 池渔:“不行!我要亲回来!” 话没说完,周叙白便已俯身又在?她唇上亲了下,“喏,亲回来了。” 池渔张牙舞爪欲抗议,被某人直接摁住,反抗无果,她索性?在?他?肩头咬了一口,那上面还有她方才留下的牙印,如?今又添一道。 周叙白闷哼声,正准备收拾她,池渔小小“呀”一声,跃过他?肩头,朝窗外看去。 “下雪了,真的有初雪。”她眼睛亮了下,扭头看周叙白。 周叙白坐正身体,也望向窗外。 小片小片的雪花附在?玻璃上,镌刻出一瞬的永恒,在?更远的地方,大雪压松枝,已隐隐积出一层白。 看来是下了有一会?,只?是他?们刚刚发觉。 其实这种天气进山,多少有点逆势而为,在?许多人眼里,这是闲的没事找罪受,冬天嘛,要么去滑雪,要么去海岛咯。 但他?们偏不。 比起大雪纷飞的北方,池渔认为,几?年才下一次雪的南方更值得守候。 而且,这可是初雪,意义非凡的初雪! 池渔不再打闹,拢了拢毛衣外套,趴在?窗前认真看,室内暖气足,里外温差便使玻璃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呼吸使得朦胧感更甚,池渔伸手将雾抹了抹,内心突然体会?到一股难以?言表的满足。 真好,她想。 如?果每年都这样就更好了。 贪心使然,池渔转过身,深深望着周叙白的眼睛,认真道,“明年也一起看雪好不好?” 周叙白握住她的手,用了些力,他?微微摇头,在?池渔迟疑的目光中,他?用同样真挚的口吻邀请道,“不止明年。” 他?俯身亲吻她的掌心,每亲一下,便停下来看着池渔的眼睛,缓声重复,“不止明年,以?后的每一年,我们都一起。” 无论春夏秋冬,四季更迭。 ——只?跟你一起,只?有你。 周叙白凑近,呼吸滚烫,虔诚亲吻她的眼睛,他?与她额抵额,视线相对,嗓音喑哑郑重,“……小鱼,我爱你。” 所以?不止明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永远永远。 —— 全文?完 —— 27 两人交往一段时间, 池渔正式得到池父跟池母的首肯,搬进周叙白家?。 同?居生活与之前并无不同,只是终归身处同?一私密空间, 在做某些事时方?便不少。 这方便当然被某人大肆利用,池渔“苦不堪言”。 在某个阳光正好的冬日, 池渔揉揉腰,将枕头一把扔过?去, 义正言辞宣布, “今天休战!我要出去玩!” 周叙白笑?了声,将枕头抛开?,长?手一伸, 捞过?张牙舞爪的小鱼, 按进怀中,唇抵额,轻轻碰了碰, 无可无不可应一声。 池渔搬过?来?之?后, 奥利奥三天两头也变着法?子跑过?来?玩, 一来?二去时间长?了, 池致远见它狗在心不在, 看?着闹心, 便索性把它连狗带行李也打包扔了过?来?, 顺带还能借看?狗砸的名义看?看?自家?闺女。 这样一来?,奥利奥与奥斯卡同?住一屋檐, 家?里闹腾翻倍, 两家?伙黑白分明?的毛发也常常玩成米白掺灰, 跟在地里滚了不知多少道似的。 池渔拍拍手,决定?先带这俩不省心的去新开?的宠物医院洗个澡。 “爱宠”据说是北城那?边的连锁品牌, 各方?面都做得很出色,最关键的是,最近开?业大酬宾,同?一体型的狗狗洗澡,第二只半价。 这羊毛不薅白不薅,池渔已经跃跃欲试好几天了。 等她?给两只狗套好牵引绳的工夫,周叙白也正好把昨晚遗留的战乱现场打扫完毕。 两人在玄关会和,手拉手,神清气?爽出门。 这家?新开?的宠物医院距离铂御湾很近,大概只走了五分钟便到了。 但可能是因为?刚开?业,里面人很多,池渔犹豫一秒,终究还是在“确实很划算”的驱使?下走了进去。 好在,里面虽然喧闹,但店员接待却有条不紊,池渔跟他讲清楚诉求拿到号码牌后,耳边隐约听到什么“好帅”,她?便朝声源处看?了眼,拉住店员,好奇地问,“那?儿有什么活动吗?” 店员笑?道,“不是,没活动,那?是我们老板。” “老板?”池渔有点疑惑,“我记得在门口的时候,听人说院长?今天没来?呀。” 店员看?着池渔,快声说,“您还不知道吧,咱们是连锁品牌,院长?是聘用制,算不上老板,那?位呢,才是咱们背后真正的大boss。” “喔。”池渔沉吟一会,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那?个问题,“所以,她?们为?什么围着他,他该不会在发什么优惠券,还是朋友圈集赞兑奖?” 反正横竖就这些套路,她?都会背了。 店员这回倒是没立刻答,而是小心翼翼瞄了眼她?身后站着的周叙白,试探道,“其实也没什么,就……反正您进去看?看?就明?白了。” 一分钟后,池渔艰难挤开?人群,头一抬,迅速捧住心口,拖长?尾音,“哇”了一声。 这个老板……好像长?得一点都不老板…… 没有地中海没有啤酒肚也没有猥琐的小胡子,相反,他白白净净,笑?容腼腆,比起游刃有余的生意人,他倒更像是被一群怪阿姨围住的小可怜。 最最最关键的是,他长?得跟她?最近迷上的那?个小鲜肉超级像。 一样的大眼睛,一样的楚楚可怜,一样的看?着很好欺负。 呜呜呜,太可爱了! 池渔爱屋及乌,对那?个小鲜肉的母爱瞬间转移到眼前的小老板身上,不管怎么样,她?的崽必须配得上最好的。 那?怎么表达呢,先浅浅充个卡吧! 池渔目不转睛,小心思转不停,正准备再看?一会就去氪金,背后忽然想起一声阴恻恻的冷笑?。 她?顿了下,回头,恰好撞见人群外,周叙白两手抱臂扫射过?来?的视线。 ……有点吓人,轻易无法?哄好的那?一种。 池渔抿唇挠头,扯出一个讨好的笑?,然而那?人视线轻飘飘在她?脸上点了下,便移开?了。 ……额,问题出得好像有点大。 “我发誓,我根本没看?几眼!我就是看?他长?得有点眼熟……”回去的路上,池渔弱弱解释。 周叙白闻言瞄了她?一眼,哼笑?,“确实没几眼,毕竟五分钟眼都没舍得眨吧?” 四舍五入,可不就一眼。 池渔:“……” “话是这么说,但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你这一款啊,我对小奶狗,一向只有那?种妈妈对崽的怜爱,但是对你,就是,就是……”她?试图挣扎,奈何?脸皮薄加词穷,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周叙白偏不准备放过?她?,俯下身追问,“就是什么?” 池渔咬唇,扭扭捏捏,声如蚊蚋,“就是……会有……那?种……感觉……” “什么感觉?”周叙白忍不住笑?了。 池渔却想打人,抬眼狠狠瞪他,“你明?知故问!” 周叙白哈哈大笑?,揉揉她?的头,在她?唇上啄了下。 池渔躲在他怀里偷偷猜,这应该算是……哄好了吧? 事实证明?,男人的醋意宛如酿酒,越久越醇。 天一擦黑,室内好好看?电影的气?氛便大变样,从沙发到阳台,再从阳台到卧室,电影都已经结束,开?始从头播放,里面的动静却始终没有停止。 池渔受不住了,噙着泪惨兮兮求饶,“哥哥……” 周叙白从前很吃她?这套,然而今天,他只是把她?抱到镜子前,要她?看?着,拂开?她?额前的发,哑声问,“哥哥?那?小鱼告诉我,你在外面还有几个好哥哥?” 池渔:“……” 见她?不答,镜中人越发破碎,周叙白又轻笑?声,逼问,“还是说……我们小鱼在外面的,都是好弟弟?嗯?” 池渔:“……” 好不容易捱到结束,池渔虽然疲惫,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越想越气?! 男人就是禽兽,绅士都是伪装,撕开?了,全都是占有欲爆棚的坏东西,她?天天看?他那?么多眼,结果?,就对着崽崽犯几分钟“花痴”,就要被这样恶劣地变相惩罚! 现在才恋爱就这样,那?要是以后结婚还得了,她?岂不是彻底失去追星自由! 是可忍孰不可忍! 池渔两手握拳,悄咪咪掀开?被子,溜出房门对着手机操作几下,然后朝奥利奥招手,牵着它出去。 她?决定?用离家?出走来?表达她?的不满! 在池渔的计划里,在她?刚到酒店的第一个小时,周叙白就应该慌不择路地拨打她?的电话了。 结果?现在……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五分钟,她?的手机依旧不动如山。 ……连个垃圾短信都没有。 池渔有点挫败。 难道已经睡着了? 她?左思右想,又想回去又不想回去,蹲在地上打哈欠的奥利奥忽然“汪”了声,池渔脑中灵光一现。 她?干嘛只带奥利奥,周叙白既然这么可恶,她?就应该把奥斯卡也一并带出来?,到时候她?们一人二狗往这一躲,就等他醒了着急去吧。 说干就干,池渔火速打车回铂御湾。 她?这一路都很小心很小心,甚至连开?门时都特地用的钥匙,尽量放轻动作,奈何?猪队友实在太过?不给力,门一开?,奥利奥兴奋地又“汪”一声。 ——它估计以为?池渔绕这么一大圈单纯只是为?了带她?出去玩。 池渔很无语,非常无语,因为?奥利奥的这一声好似打开?了什么机关,连带着奥斯卡都叫了两声。 这下,就算是头猪也该醒了。 何?况周叙白可不是猪,他精得很。 就在池渔双眼适应黑暗后,她?清晰看?到坐在沙发上朝他勾起唇角,正在守株待鱼的周叙白。 池渔:“……” 后面几天,因为?离家?出走,池渔“罪加一等”,周叙白直接让她?连早饭都是在床上吃的。 手把手喂,喂完接着让她?哄。 池渔无语凝噎,泪眼朦胧:这样“快乐”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28 除夕夜, 池渔跟周叙白在自己的小家守岁。 她有点困,强打精神跟他说话,“周叙白。” 周叙白:“嗯?” 池渔打了个?哈欠, 理直气?壮道,“我比你小?哎, 你是不是应该也给我发压岁钱?” 对此,周叙白的态度更加理直气壮, “你都成年了, 还学小?朋友要压岁钱?” 池渔一听,困意立即跑到脑后,她两手叉腰, 眼?睛瞪滚圆, “你怎么这样啊!” 周叙白笑,“怎样?” 池渔很气?愤,“就算你没这个?想法, 但我现在问了, 你哪怕给一张哄我开心呢。” 周叙白还是那句话, “压岁钱是给小?朋友的。” 池渔气?得脸蛋鼓起, 胸脯剧烈起伏, 等一守完岁, 她理都没理周叙白, 直接哼了声,进屋睡觉。 对这种?丝毫不知?道怎么哄女朋友开心的家伙, 实在是没有话可讲! 谁知?—— 当她气?呼呼掀开被子?时, 动作却下?意识顿住了。 她枕头下?赫然压着一封厚厚的大红包。 分明有准备, 却偏偏装不懂气?她,池渔都没法撒气?, 回头看那人,“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同样的话,俨然已是不同的语气?,带点娇嗔。 周叙白两手抱臂,倚在门?边笑着回,“我说了,压岁钱是给我的小?朋友的。” 心里?涌过一阵暖流,心口涨得好似要飞起来。 这下?是真?的一点都不气?了,池渔直接跑过去,扑进周叙白怀里?,小?小?声说,“讨厌你。” 周叙白将人搂紧,偏头吻了吻怀中的可爱小?鱼,嗓音低低,自动翻译,“知?道了,我也?喜欢你” 池渔继续说,“最讨厌你。” 周叙白接着无障碍回应,“嗯,我也?最喜欢你。” 谁能想到,明明互为反义词,在爱里?却也?能表达同一层含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