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方向的夏》 1. 反方向 [] 寒冬凛冽,呵气成霜。 姜霁初裹着红色格纹围巾,迎着风往小区里走。她一身黑色大衣,踏着及膝长靴,波浪卷发落在了腰间。 快要到圣诞节,周围都是相关元素,交相呼应着。圣诞树上挤满了迷你版圣诞帽,还挂着一串串小灯,给灰蒙蒙的冬天带来了些许温暖。 风吹得她脸颊有些生疼,她将围巾往上拽了拽。 还没走到一半的路程,手机在口袋里响了起来,她不想让手也触碰到寒风,毫不犹豫地拨动了静音键。 可手机仍在口袋里震个不停。 来者很是坚决,好像带着不接通誓不罢休的架势。 手机震得姜霁初失去了耐心,也没看电话号码,摁下接听键,语气不善,“喂?” 对面却没了声音。 姜霁初不解,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摁成了拒接键。 她拨过去,重复道,“喂?” 来者自报家门,“姜小姐,我是卖家,钢琴已经派人给你送过去了,大概一个小时就能送到。” “噢,好,不好意思,”她急忙道歉,“我刚才在外面,不小心点错了。” “没关系,”对面笑了笑,又玩笑道,“我在微信上给你留了个电话号码,是派送的师傅,等一会儿你别挂他电话就行。” 姜霁初点开手机,天气太冷,手机并不灵敏,她划了两三次才进入微信界面。 她确认道,“好的,我收到了。” 卖家说:“姜小姐,你们小区有门禁吗?没有的话,我让师傅直接给你送上楼,有的话,就需要麻烦你到门口接一下师傅了。” “没事儿,到时候给我打电话就行。” “好,”卖家应道,又叮嘱着,“如果钢琴有什么问题的话,随时联系我。因为是朋友的钢琴,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反正有问题,咱们联系就行。” “好的。” 临挂电话前,卖家客套道,“这么年轻,肯花这么大手笔买钢琴,姜小姐真是年轻有为啊。” 姜霁初只是笑笑。 年轻有为? 她刚辞了干了两三年的工作,还是裸辞。 冷门专业的就业面本身就窄,毕业这两三年,她收入不算高,狠狠心用积蓄买下了这台钢琴。 没办法,在朋友圈刷到大学同学的转让信息时,她几乎是呼吸一滞。 外观华丽,做工精良,亮黑色光滑得似乎能映出人影。 最重要的是,那款式极为熟悉。 熟悉到她产生了一些联想。 她没有犹豫,点开同学的聊天界面,问:“钢琴还在吗?” “钢琴不是我的,”同学解释道,推给了她另一个人的微信,“你加一下,问问他,我帮他转发的。” 同学打趣道,“霁初,咱什么时候这么高雅了,花这么多钱买一大玩具?” 她也笑,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及时行乐呗。” “行,”同学说,“还记得咱们之前说的吗,苟富贵,勿相忘。到时候让我见见世面,感受下这几十万的钢琴。” “哪有几十万,”姜霁初纠正她,“你没注意这价格吗,可以说是骨折价了。” 同学看了看,惊叹道:“还真是。其实这钢琴也不是我朋友的,他也是帮别人转发的。听说原主人出了点事,早就想卖了,又觉得弹了很多年,不舍得。纠结了一阵子,还是决定低价出手了。” “什么事啊?” “我也不太清楚,”同学实话实说,“我朋友不想说,我也没追问,应该没什么大事。霁初,你最近怎么样啊,也没见你发朋友圈。” 确实,之前忙于996的工作,没时间发。最忙的时候,姜霁初甚至在公司睡了一周,相册里没有一张新增照片,只有镜子里备受折磨的疲惫。离开公司的那天,她望着明晃晃的太阳,觉得自己第一次回到人间。 不过,现在闲下来,反倒是也没什么想发的。 只想清净一会儿。 姜霁初含糊带过,“一般般,勉强能过。” 同学没再追问,而是好奇道,“霁初,你会弹钢琴吗?以前也没听你提过啊。” “也不是很会。” 其实就是不会,姜霁初的音乐水平几乎是乐盲级别。 “那你还买?!太奢侈了吧!!” 同学都替她心疼那白花花的银子。 姜霁初在对话框里打打删删了半天,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发送了个嘻嘻哈哈的表情包来结束对话。 寒暄完,姜霁初申请添加卖家微信。 卖家通过得很快,人也很爽快,两人聊了些基本情况,姜霁初便敲定了——买。 “微信还是支付宝?”她问。 即使是骨折价,也是不菲的价格,卖家也很惊异她的痛快,“你确定吗?二手商品非质量问题不退不换的。” “我确定。” 她真的没有犹豫。 站在冷风中接完卖家的电话,她的手被冻得有些僵硬,她拢好围巾,快步往家走。 回到家,仍然是一室冷清。 之前为了工作方便,在市中心租下了这套房子,后来意料之外的辞职,房子也没到期,只好先住着。 打开冰箱,里面挤满了新鲜的蔬菜和牛奶,想必是父母趁她不在,从郊区跑过来,给她塞得满满当当的。 如果她在的话,一定不让他们操这些心。 但父母担心她,她也明白。 她打算先休息一段时间,工作的事并不着急,她要想清楚自己未来的规划。 至于其他的,都先放一放。 接到师傅电话的时候,刚好是一个小时整。 “真准时。”她想。 卸货时,她亲眼望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钢琴被众人合力抬下来。 忽然自己花出去的钱有了实感。 真金白银,切切实实地化成,眼前里三层外三层的物品。 即使看不到内在的模样,她也能想像出,那精致的钢琴,在夕阳下熠熠生辉的模样。金黄色的暖光从落地窗外倾斜进来,洒在黑白琴键上,仿佛音符就要跳跃起来。 到了电梯间,硕大的包裹和乌泱泱的人群,把出入口围得水泄不通。 姜霁初被挤在中间,差点呼吸困难。她侧过身,闪到了一旁。 师傅们合力把钢琴抬进电梯里,姜霁初帮他们按好楼层,自己留下来等下一趟电梯。 等进了电梯,姜霁初才发现身后跟着个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比她 2. 反方向 [] 搬运师傅还在门口等着,姜霁初没再多说,而是向连暮挥手道别。 姜霁初开了门,让师傅们先搬着包裹进去,自己守在门口等待。 组装时,姜霁初远远望着那堆零件,眼看着它们一点点变成熟悉的模样。 “您好,已经组装好了,麻烦您来检查一下。”师傅们招呼她。 姜霁初大概看了眼,“好,没问题。” 她拿了几瓶未开封的矿泉水给师傅们,“忙了半天,辛苦了。” 师傅们走后,屋里安静下来。 姜霁初站在偌大的客厅,凝望着钢琴的方向。有了钢琴,客厅倒是不显得那么空荡了。 她甚至有了大胆的想法,如果留出一个房间做琴房,是不是效果会更好。在静谧的空间里,只听到琴声和心跳共舞。 她想象着光滑的琴面映出她的模样,竟多了几分紧张。 她想起记忆里那个人,张扬恣意地坐在舞台上弹琴,音符轻而易举地在他的指间飘动,一下下击在她的心上。 平日里痞里痞气没个正形的他,一旦触碰到琴键,便化身为优雅的小王子,静静地沉浸在琴声里,像是镀上了层光圈。 很多年里,姜霁初都在想,他是如何在两种气质内自由转换,收放自如地散发光芒的。 姜霁初缓缓地走向钢琴,慢慢靠近它,她站在钢琴旁,好像能触碰到年少的梦。 他在舞台上精心演奏,而她,在台下,为他欢呼鼓掌。 即使那个时候,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姜霁初的指间偶然触碰到了琴键,钢琴发出厚重的声响。 她一惊,急忙往后一闪。 险些栽倒在地毯上。 也不知道怎么这么紧张。 她笑自己。 她上上下下观察了遍钢琴,猜测着,原主人应该很热爱钢琴,对它很是爱惜。她想到那笔花出去的真金白银,发誓自己也会好好爱惜它。 姜霁初将谱架缓缓推出来,立起,放稳。 那一瞬,她差点失去平衡。 她望见,谱架的右上角,龙飞凤舞地签着连暮的名字。 她的大脑瞬间空白了。 她只是想过,这台钢琴和连暮的款式很相像,她才买下。从未想过,它竟然就是连暮的那台。 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怎么会,这么巧。 她的指腹轻轻落在谱架上的名字,来回摩挲着,似乎穿越了时空,在和年少的他们建立联系。 连暮年少的字迹对她来说也很熟悉,出现在他的作业上,请假条上,试卷上…… 是她每次去办公室抱作业,都会轻轻一瞥,又迅速收回目光的名字。 它怎么会如此突然地出现在她眼前。 触碰着那龙飞凤舞的签名,似乎能感受到连暮掌心的温度。 她回忆起方才和连暮在电梯里的对话。 连暮是早已认出那是他低价转让的钢琴了吗? 也是,自己弹了那么多年,打包时,想必也是有着不舍的。 可是,出身优渥的他,怎会下决心卖掉陪伴他多年的钢琴。 姜霁初想不明白。 霎时,同学的话语跳进她的脑海。 她说,“听说原主人出了点事,早就想卖了。” 姜霁初轻轻叹了口气。 大概连暮也是身不由己吧。 她坐在琴凳上,轻抚着一个个黑白音符,平静自己的思绪。 她以为,连暮只是她年少的一个稍纵即逝的梦罢了。 从未想过,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连着几天,姜霁初都睡到日上三竿。 大概率是工作的后遗症,闲下来,恨不得大睡三天三夜。 年底最后一天,她还是被好友周姗的电话吵醒的。 周姗笑嘻嘻的,“霁初,都跨年了,还不出来放松一下?” “算了,”姜霁初的声音还带着睡意,“睡觉就是最大的放松。” “嘁,你是老年人吗,这么没活力,”周姗嘲笑她,“噢,不对,老年人觉少,比你精力旺盛多了。” 姜霁初说,“你不知道睡眠多的人长寿吗?” “一直睡着,多活几年又有什么意思,”周姗牙尖嘴利的,“念在你刚裸辞的份上,让你休息几天。对了,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还在看,也没什么合适的,”姜霁初并不着急,“都年底了,过完农历年再说吧。” “你果然心大。”周姗砸砸嘴。 姜霁初笑道,“十二月就是心安理得摆烂的月份,一切都可以在十二月被原谅。”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大过年的,中国人的四字箴言。” “十二月就开始过年了?”周珊震惊。 “准备过年也是年。” “说不过你,一通歪理。”周珊笑笑,嘱咐她注意身体,便挂了电话。 姜霁初也不是一点都不上心工作的事,她其实一直想开个花店。 前段时间,她联系过几个待转让的花店,不是因为地段不合适,就是因为价格没谈妥,总之,都一一放弃了。 她一度怀疑自己干不成这个。 后来又找到一家,地段合适,价格适中,可店主迟迟不松口。苦心经营多年,店主放不下自己的心血。 姜霁初便偶尔问问店主有没有改变主意。 她翻看聊天记录,前几天发的消息,店主还没有回。 算了,姜霁初宽慰自己,那就是自己和花店没有缘分。 正想着,店主的消息弹了过来,“小姜,你过来花店看一下吧,合适的话我们就签合同。” 姜霁初惊喜道,“您想好了?” “嗯,我还是决定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伤心地,越快越好。” 姜霁初连连答应,“好,我马上过来。” 迅速收拾好自己,姜霁初就往花店赶。 她裹了个黑色大羽绒服,带上黑色口罩,只留出了双圆圆的眼睛。 出电梯时,她撞见了连暮和他朋友。 她只好跟在后面,放慢脚步,不想引起他们的注意。 连暮的朋友祁一然溜着一条温顺的金毛,嗓门响亮,“连哥,我这狗可就交给你了,咱说好的,你可要照顾好它啊。” 小狗也用脑袋地蹭蹭连暮的裤腿,像是在乖乖示好。 “放心,”连暮拍拍它的脑袋,“有大哥的一口,就少不了你的。” 小狗汪汪几声,黏着连暮不放。 祁一然“哟”了声,说,“好你个豆包,我养你这么久,这就跟人跑了?” 小狗不理他。 祁一然佯装要打它。 小狗干脆直接躲在了连暮身后。 连暮插着兜,对祁一然挑眉笑,“行了,这狗我的了。” 祁一然假装啐它一口。 走出单元门,祁一然被冻得缩了下脖子,感叹道,“这么冷的天,就算有人约我我都不出去,太冷了,冻得脑瓜子嗡嗡的。” 连暮倒是不动声色,似乎冷风没有吹在他身上。 他瞄了眼祁一然,看透一切似的,“不过也没人约你吧。” 祁一然愤慨道,“没有又怎样!难道你有吗!” 问出这句话的瞬间,祁一然便后悔了。 他问的就是句自找没趣的废话。 “你觉得呢?”连暮点了下头,轻松道,“分你一个?” 听到 3. 反方向 [] 一月下旬,疫情爆发。 那天,城市里正好是个阴天。 姜霁初正在给自己沏茶。 她不爱喝咖啡,总觉得接受不了那种苦涩。 而是选择饮上一杯热茶。 收到通知的刹那,热水溅到手背,她险些打翻手中的茶杯。 “全城封闭。”她读着。 随即她迅速接到父母的电话,询问她的情况。 临近过年,她本打算收拾好行李,提前回家,甚至行李箱已经敞开平摊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封闭,令她措手不及。 母亲陈霞急得快要落泪,“霁初,叫你早点回来你不听,现在你一个人在那怎么办啊!” “就是,”父亲姜为也帮腔,“我们现在也只能隔空担心你,你这孩子真是愁人!” “姜霁初,你真是要急死我啊!”陈霞急得团团转,恨不得冲到小区里接走她。 “没事,”姜霁初宽慰父母,“我一个人没啥问题,你们照顾好自己就行。” “我们担心的是你!” “放心啦,”姜霁初尽量表现出一副毫不忧虑的模样,玩笑道,“没准今晚我就翻窗户翻回家了,你俩接应好我就行。” 她问:“家里东西够吃吗?” “你还不放心我们吗,”姜为说,“你妈特别爱囤东西,家里囤的够吃到明年了。” “那就行。” “你呢?”陈霞紧接着问道,“上回我跟你爸去你那,发现冰箱里什么也没有,给你塞满了,但那点东西也不够你吃啊!” 姜霁初撒谎道:“够的,我自己又吃不了什么,而且我还又去超市囤了一次呢。” “真的?” 望着父母关切的双眼,姜霁初点头道:“真的。” 和要好的朋友打了几个电话,确认了下彼此的情况。年轻人的状况大同小异,从不囤东西,主打一个断舍离。 周姗愁眉苦脸,唉声叹气道,“霁初,我们不会饿死吧?” “不会,也可能是冻死。” 彼时的城市迎来了大降温,姜霁初望着昏沉沉的天,心里五味杂陈。 她清点了下冰箱里的食材,清楚地认识到,这点东西,最多撑过三天。 虽然她坚信不至于饿死,但寥寥无几的食材,还是会让她感到不安。 傍晚,业主群里发出了通知。 临近过年,住户大多走得七七八八,大包小包的回家过年。留下的大多是年轻人,守成空空如也的冰箱。 物业发出了个接龙,要求写清门牌号和姓名,方便他们特殊管理。 姜霁初盯着楼里的门牌号,忽然想到,连暮是不是还住在这里。 之前听到他跟朋友对话,这段时间要住朋友家,帮他照料小狗。 姜霁初一边想着,一边在接龙表里写下“2101-姜霁初”。 她在冗长的表格里寻找着连暮的名字。 无果。 他一直没有填写。 姜霁初甚至开始怀疑他根本不住这里。 等到接龙时间快要结束,连暮的名字才出现在了接龙表的最后一位。 她望着那条“2401-连暮”跳出来,忽然觉得鼻头有些酸。 眼前差点蒸腾起雾气。 深夜,姜霁初彻夜难眠。 姜霁初躺在床上,静静地想着。 裸辞之后迎来了突如其来的疫情,她也不知道未来还会发生什么。 无法控制的未知,更加令她惶恐。 未来会好吗? 她毫无头绪。 翌日,物业发来通知。 住户可以选择在规定的时间内前往附近的超市囤货,也可以选择把清单交给物业代劳。 人心惶惶的情况下,大多数人都选择了自己采购。 超市里人满为患,适合储存的食物早就被人抢购一空,姜霁初只能挤在人群中,尽可能地多买一点食材。 她的购物车里堆满了冻肉、白菜和矿泉水。 其他的东西,她根本没时间挑选,抢到哪个算哪个。 超市里如下饺子一般,人头攒动,无数个小黑点冒来冒去,焦灼地抢购食材。 姜霁初走走停停,对着清单,勾勾画画,尽管能买到的食材不多,她还是绕了一大圈,再三确认自己没有遗漏。 结账时,摩肩接踵,队伍快要排到超市外。 每个人都一副紧张不安的表情,姜霁初站在中间,尽量不动声色。 推着小推车走到电梯口,姜霁初把食材往外搬。她大概高估了自己的臂力,每搬一下都费尽力气。 好不容易整理好,姜霁初拎着沉甸甸的购物袋,一步一步地往家走。 这几百米如履薄冰。 她根本走不动。 沉重不堪的袋子晃动着,不断拽着她的手臂。她一边紧紧拎着购物袋,一边担心物品的尖角会把购物袋戳破。 要是突然洒一地,她更是没有办法收场。 风一直在刮,前几天又刚下过雪,地面湿滑,她屡次快要摔倒在地面上。 姜霁初没有办法,只能咬牙坚持着往前走。 冷风冻红了她的鼻尖,发丝随风飘动着。 一个黑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姜霁初的手臂瞬间腾空。 双臂突然卸力,她差点失去平衡。 定睛一看,是连暮。 他没什么表情,只是轻声说,“给我吧。” 姜霁初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一前一后的距离。 从小区门口到单元楼下的路程,他们一直这样,保持着相同的速度,一同缄默地向前走。 她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索性继续沉默。 她不知道连暮为何会帮她。 可能是善良吧。她想。 电梯到达时,姜霁初接过购物袋,轻声道谢。 连暮微低头,眼神带着调笑,“客气,回去吧。” 姜霁初小声“嗯”了下,没敢回头,奔回了家。 关了门,她僵在玄关处,捏紧钥匙,才敢暗暗回想连暮的表情。 那种带着笃定和玩味的眼神。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这让姜霁初很惶恐。 连暮递过购物袋时,指尖轻擦过她的指腹。 微微的凉意迅速掠过她。 又有些痒意。 刹那间,电流极速划过全身。 她差点无法动作。 暗自庆幸自己表情管理到位,偷偷藏住了慌乱的内心。 反复咀嚼当时的触动,姜霁初凝着角落的钢琴,想象着那双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的模样。 安顿好自己,她接到了周姗的电话。 两人闲聊了几句。 姜霁初提起连暮,“我竟然碰上他了。” 她草草讲了几句前因后果。 周姗哈哈大笑,感叹命运的神奇,“霁初,要不你把他拿下吧,优质青年,单身可靠,而且高中同学,知根知底。” “你怎么还当上媒人了,”姜霁初说,“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他单身可靠的?” “我猜的,”周姗咯咯笑个不停,“连暮像那种会有长期女朋友的人吗?” 姜霁初无语,“长期招女友,不招长期女友是吧。” “对对,”周姗连连点头,“我刚才还在想这句话是怎么说的呢。” “就算是单身,可靠那两个字是哪来的?” “你忘了吗,”周姗解释道,“高三那会,你没带校园卡,连暮偷摸放你进去,虽然他把你的名字记成了张霁初。” “……” 她是还记得,周姗当时还笑话了连暮半天。 “欺负我们姜姜性格温柔是吧,”周姗对连暮说,“是姜,姜,生姜的姜,谁姓张啊?怎么,连暮你换了个姓张的女朋友啊?” 连暮嘻嘻哈哈的,“口误而已。” 似乎是看姜霁初性子的确温柔,连暮转头跟她说话时,还刻意压低了音调,眼神调笑,“姜霁初,你别跟周姗混在一起了,她太凶了,回头把你带坏了。” “谁带坏谁啊,你快离我们姜姜远点。”周姗才不服。 连暮趁周围没人,刷了下自己的校园卡,把姜霁初放了进来。 他嬉笑道,“姜霁初,回头来我们三班玩,不带周姗。” 她已经忘了后来周姗是怎么和连暮拌嘴的了。 她只记得,自己当时的声声心跳。 震得她头脑发晕。 连暮只是随口一说,她却真切盼望过,往后和他的交集。 可惜只是盼望。 “霁初,霁初?你在听我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