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美人攻了主角攻》 1. 泥巴房变小洋房 [] 爸妈说我出生足有七斤半,妈妈为了生下我这个“巨婴”遭了很大的罪,分娩时撕裂大出血,我的头就卡在妈妈窄窄的盆骨,死活出不来。 从妈妈肚子里出来后,我重度窒息,差点死了。 但是无论怎么样,我这个“巨婴”还是活下来了。 但是我爸妈坚持是生产时把我脑子挤坏了。 我五六岁,爸妈都说我傻,像村里那些同龄孩子去了幼儿园都会数1到100了,但是我表哥问我,我连1到10也说不清楚。 那时候我糟糕的数理化就已经初见端倪。 但是他们其实不知道,我比一般的小孩子要记事早,我记得我两三岁的时候被裹在小毯子里,爸给我盖被子,盖住脸和鼻子,我觉得窒息,拼命掀开,却又被爸给盖了回去紧紧捂住了脸。 后来我跟爸说你那时候怕我冷还差点拿毯子给我捂死,爸呵呵一笑说有这回事吗,他不记得了。 当家长的人经常不记得很多事情,但是我记得。 窒息感如影随形,我经常做噩梦,醒来后爸妈却都不在身边,他们不在这个村子里,去外地赚钱了,这里只有我和我的奶奶两个人。 我家很窄,只有一张床,这张床据我奶奶说是我死去的爷爷在年轻时候找一个木匠制作而成的,是用最便宜的价格买的,却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陪伴着爸爸长大,陪伴着爷爷死去,也陪伴着我出生。 我上床睡觉经常被东西硌到,翻开奶奶枕头才发现下面压着一把生锈了的刀。 这玩意儿除了能保命也没什么用。 我家贫寒,算是村里最穷的一户人家了,如今时代飞速发展,2008年北京都开了奥运会,别人家也都用上了钢筋混凝土建房子,房子建的又高又漂亮,就我家用泥巴木板建房子,矮矮的丑丑的。 反正没什么东西好偷的。 我六七岁,终于结束了我跟玩伴在幼儿园大冬天在水洼里挖冰吃的傻逼生活,成功上了小学。 那所小学是我表姐表哥上过的,说实在的,还挺破烂的,跟我那所不太正规的幼儿园一个样,但是也没办法,这个社会也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精英教育。 但是后来我那便宜弟弟来了,我家也富了,我便宜弟弟起早贪黑去机构补课,熬得眼窝深黑。我还蛮庆幸的,我没读书读傻了,读成一个书呆子。 不过,显然易见,我在那所破烂小学读出来的成绩简直是一团狗屎,狗看了都要摇摇头。 我爸妈虽早有预料,但是免不了失望。 我其实也挺伤心的,可是我伤心别人都有手机电脑了,我还没有。 那时候我在小学混得很好,躲猫猫老鹰捉小鸡玩得不亦说乎,向来都是这群小屁孩的统领,规定他们干嘛干嘛,但是电子产品介入我们幼小的心灵之后,我明显感觉他们对于躲猫猫这类游戏感到厌倦了,转而喜欢什么枪战吃鸡电子游戏去了。 我被挤出了男孩子的圈子,只能去找女孩玩,还好我嘴巴甜会说话,把那帮女孩儿哄得五迷三道的。 然后她们邀请我玩4399化妆换装小游戏。 我:…… 我感谢那一年奇迹暖暖还没上线。 在我郁闷度过了八岁生日,假期,在外工作的爸妈也终于回来了,嗯,我妈怀里还抱着一个裹着小毯子的小婴儿,说那是我弟弟。 天降便宜弟弟,五雷轰顶。我后来才听我奶奶说是我弟弟是超生了所以才跑去外地生的,这时候还有超生罚款这一种说法,我家原本已经生了我这一个男孩就不能再生了,再生是要罚款的,没钱罚那就抄家,把你家桌子椅子凳子全都给搬走抵债。 我爸妈没钱,更是家徒四壁,左思右想,跑到外面去生孩子去了,生下来再回来,到时候木已成舟,孩子都呱呱坠地了,难道还要把孩子活生生打死不成? 我爸妈这滚刀肉似的脸皮深深震撼了我。 我更伤心的是我爸妈甚至都不问我的意见,问我想不想要一个弟弟,哦也不对,他们后来抱着那个便宜弟弟问我了。 我抱着极大的悲愤,伤心地说:“我不喜欢。弟弟缠着我,我就打死他!” 爸妈被我逗得哈哈大笑,把这事分享给奶奶听,又讲给我表哥家听,讲着讲着,村里都知道我讨厌我的弟弟了。 由此可见,弱者的愤怒在他人眼里,是多 2. 哥哥很冷酷但是怕黑会哭 [] 十五岁这年,我离开了陪伴我十五年的大山,也离开了蝉鸣阵阵的村庄。 从此这个承载了我十五年回忆的地方,变成了我的老家。 其实我还蛮讨厌那间矮矮窄窄的泥巴房,二楼只有一间卧室和一张传家宝似的窄床。 十几年来无数个夜晚我和我的奶奶挤着睡在上面,后来,又多了个便宜弟弟祁晏跟我抢床睡。 刚住进小洋房,我爸妈理所当然按照中国传统辈分来划分房间。 我爸妈睡三楼阳台房,我奶奶住僻静的阁楼,我是哥哥,所以住在三楼大卧室,我弟就住在我旁边稍小的卧室。 我得承认成为暴发户的儿子是真的爽。 我拥有了自己的衣柜、书架、床头柜,还有一张很大很大的床,我跳上去玩蹦床似的,还差点给我脑袋弹到天花板上。 可是天色渐渐黑了,窗外,婆娑树影隐约照在防盗窗反光冰冷的不锈钢上,我就有点害怕了。 虽然我已经十五岁读初三了,但是说出去谁都不信,我还是第一次一个人睡。 我的脑子虽然不善于思考那些晦涩的函数数学题,但是很擅长脑补一些《床下有人》《被子里有鬼》《镜子里有第二张脸》诸如此类恐怖故事。 脑补到一半,我猛然从被子里爬起来,打开卧室灯。我觉得这不行,我得去找我奶奶。 我抱着枕头就轰轰烈烈踏上了阁楼之旅,惨遭败北。 天杀的!走廊为什么会那么长,那么黑,我还找不到开关! 我望着长长的幽暗的长廊,鼓足勇气踏出了第一步,结果上楼梯时左腿绊右腿差点没给我摔死。 事到如今,我现在是真的怀疑我妈生我时把我脑子挤坏了,怎么我走个路还能平地摔啊? 我叫了一声,整个人趴在台阶上,膝盖传来钻心的疼痛。 万幸,没摔出骨折或者破皮出血,只是太痛了,我短暂性动不了。 那时候我无比希望爸妈能听见我的惨叫声,可是我只从我爸妈门缝听到搞笑视频的低俗笑声,这低俗笑声曾经是我最讨厌的声音,我每次写数学作业,他们都外放声音,吵的我静不下心来。 后来我拿着没及格的数学成绩单回家,他们又开始了他们重复了十五年的说辞,说我是出生的时候脑子被妈妈窄窄的盆骨挤坏了。 妈妈每当这时候就会推卸责任,说:“那还不是你爹的种,种不好能怪谁。” 可能是我趴在地上好半天儿爬不起来,也可能是楼道里实在太黑了,看不见一丝光亮,我突然感到喉咙里爬上了噩梦里如影随形的窒息感。 我趴在楼梯上像只死狗一样哭了。简直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小男子汉。 我尽量哭得很小声,怕把爸妈引过来,正准备哭累了等身体稍微能动弹就爬起来,却没想到身后突然响起了细细软软的声音。 “哥。” 我:“…………” 这一刻我又在心里内牛满面,为什么我最狼狈的样子被这个便宜弟弟看到了。 我当鸵鸟装死。 受伤的膝盖,被戳了戳。 我泪眼婆娑抬起眼,从模糊湿润的视线中,望见一张稚嫩的白生生的脸。 这臭小孩穿着小熊睡衣,刚迷迷糊糊睡醒,婴儿肥的脸颊压出了几条红印子。小祁晏强撑着睡眼惺忪的样子,问:“哥,你在干嘛?” 我不说话,趴在楼梯上冷着脸,强撑着我岌岌可危的脸面,试图冷暴力冷到底! 七岁的便宜弟弟就已经有敏锐可怕的观察能力了,他纯黑的瞳孔盯着我,突然说:“哥,你是想去找奶奶吗?” 我激动到一骨碌爬起来了。 “哈?我会怕黑?” 便宜弟弟:“…………” 我现在就感觉我像是老师口中那个民间故事里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笨蛋,羞耻到想挖个坑给自己埋了。 便宜弟弟很快就驱散了我的阴霾,好像没听见我那句话似的,自顾自道:“哥,我陪你去找奶奶吧。” 我如蒙大赦,三两下把我摇摇欲坠的脸面扶正。 一个冷知识,当你和一个人聊天很舒服的时候,那么那个人无论从智商还是情商方面都超过你。 十五岁的我完全没意识到我竟然被七岁的便宜弟弟向下兼容了,当然,我的脑子也意识不到那么高深的东西。 “当然了,其实我也不是很怕,我都十五岁了怎么 3. 我要带走他 [] 今年我十五岁,我爸妈给我开完初中最后一次家长会,发现我是真的长大了。 当我从寄宿高中回来的时候,我也爱上了学习,回到家里第一件事不是躺在床上玩手机,而是打开书本不停地写写划划。 我的成绩不再是倒数第一,也渐渐爬到了中游,甚至有时候走了狗屎运还能考班级前十。 爸妈为了奖励我特意给了我一千块钱,我以为我会很高兴,但是我发现我面对爸妈的笑脸时,心里毫无感觉。 我已经不知不觉长大了,变得不再期待爸妈的爱。 我用这一千块钱买了一个数位板,开始满足我小时候的愿望。 我小学时很喜欢画画,爸妈把我的画纸都给撕了,说我画画影响了我的学习。 我爸妈那时候也没想到我变成了美术生,将来画画这项爱好可能还会成为我的饭碗。 但其实也挺正常,人生向来如此荒谬。 在高二下半学期,我用我的数位板,尝试了直播画画。 我去直播是因为想起了老严(我班主任)以前对我莫名其妙说过的话,他说我不学习也能靠直播赚大钱。 这时候2021年,视频软件逐渐走上正道,直播不只有美女主播跳辣妹舞蹈和低俗的段子,也有很多艺术工作者尝试着直播“卖艺”。 据说直播赚钱,那我也去试了试,第一次直播时我调整很多遍才把手机摄像头正对画纸。 直播半小时,我画了半个小时的海边沙滩图,直播间零零散散才五十多个人。 我调整了一下数位板,却不小心撞翻了我的橘子味汽水,还掀翻了我的手机。 这时我终于发现老严可能是错了,我直播压根赚不到钱。我有点失望,捡起手机想把直播间关了,但是低头却发现摄像头正对我的脸。 我看见了直播间里的我,我穿着蓝白色的校服,黑发黑眼,脊骨单薄,皮肤雪白,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 咕噜咕噜冒着气泡的汽水,全溅在我鼻梁,水滴冰冰凉凉经过我的唇钉,落在了红润的唇心。 我舔了舔我的唇钉,尝到一点酸甜的橘子味,然后我把手机迅速捡起来,将画面调回去,余光却瞥见直播间始终安静的一个观众打出了一行字:【刚才……刚才舔唇钉好色。】 我缓慢盯着那行字:“…………” 一石激起千层浪,直播间突然涌进了很多人,迅速刷屏。 【主播是男高吗?竟然打了唇钉啊,刚才那瞬间清纯又叛逆厌世,真的好帅!好美!】 我停下画画的动作,说:“我打唇钉是我考了全校前五十名,爸妈都同意了,才打的——未成年人不要学,考虑清楚再说。” 直播间静了一秒,又迅速刷屏:【主播嗓音也好听!干干净净的少年音!求主播用这把嗓子喊我一声姐姐,我捡垃圾养你!】 说完我发现直播间人更多了,已经三四千了,那些虎狼之词也越发多。 我看得脸越来越红,怕被官方发现并且封号,连忙把直播间关了。 直播间关了却拦不住那些观众跑到了我的粉丝群,问我第二次直播是什么时候,我说高中毕业前不会再考虑直播了。 我退出粉丝群时,看见他们最后一句话是说我年纪小但意外的清醒。 其实我真的很幸运,我是个普通人,家庭还算小康,爸妈也带着我去旅游见世面、拓宽眼界,所以我不会为了那么一点钱毁了我的前途。 我看了一眼这场直播赚到的金额,足有两万,够我做我想要的事情了。 假期时我用这笔钱以及我爸妈给我的银行卡,跑遍全国各地,也去看了号称全国最厉害的洇海美术学院,当我在被大学保安拦下时,我下定决心要考上这个地方。 立下这个flag,我的生活变得繁忙而充实,别提冷暴力了,我是真的顾不上这个便宜弟弟。 后来,作为美术生艺考,我真的超长发挥,考上了洇海美院。 这一年我十八岁,我拖着我的行李箱离开 4. 今年我二十六岁 [] 我从小到大都是脑子一热就容易胡乱做决定。 当我在机场,爸妈电话里无数指责、愤怒的情绪都铺天盖地朝我的耳朵涌来,我脑子还是懵的。 爸妈告诉我,小祁晏还有一些补习班要上,我把他带走这件事情让他们非常不高兴。我听出来了,因为他们后来已经开始扯着嗓子破口大骂,对我这个亲生儿子吐露一些肮脏的词汇。 我庆幸我没有开免提,不然冲我爸妈这大吼大叫的架势,全机场的人都得对我行注目礼。 最后,当爸妈居高临下命令我在机场等着他们过来,我笑了一声说好,下一秒我就把电话干脆利落挂断了。 挂断电话,我衣角传来一阵拉力,低头一看,黑色的T恤边角那处薄薄的布料已经揉得起皱,是小祁晏无意识地紧张揪着我的衣角。 我跟小祁晏相处不多,以为他逃避那些枯燥乏味的补习班。 我现在心情很好,甚至我随口安慰了他一句:“哥哥不会把你送走的。” 我当然不会送走他,原本我带小祁晏走只是冲动,甚至到了机场还隐隐后悔,可现在夺走爸妈偏爱的孩子这件事情让我尝到了别的趣味,我什么可能会送走他? 小祁晏不知道我心里孩子气的恶意,他挨近了我,还没有经历变声期的嗓音,稚嫩、柔软。我故意把手机递给他,他给爸妈发了一段语音,软软地说:“我想跟哥哥在一块儿。” 爸妈还在社交软件轰炸我,听到小祁晏的话,骤然一静,然后骂得更凶。 他们的恼羞成怒是我最好的胜利品,也稳固了我带小祁晏离开的决心。 最后,我告诉爸妈,当小祁晏新学期开学那天会将其安全送回。 小祁晏盯着我打出了这行字,他好像稍微敢靠近我了,肩膀挨着我,淡栗色的零碎短发痒痒的剐蹭着我手臂的皮肤。 进机场、安检、登机、找座位,我始终都能感觉到衣角的拉力,小祁晏不安地攥紧着我。这很正常,小祁晏第一次坐飞机,也是第一次出远门,旅游路途麻烦事多,爸妈也没办法精细地照顾他,他现在只有我这个从小就对他不好的哥哥。 其实我也很奇怪,他明明那么不安,为什么还要莽撞地毫不犹豫跟着我这个哥哥离开家? 我这颗脑子想不了那些复杂的事,也懒得深究,我闭上眼,很快睡着了。 我以为我会睡不好,实际上我做了一个香甜的梦,四肢好像渐渐地沉浸在了温暖的羊水里,醒过来时我朦胧的视线里是一双短短的、小小的雪白的手,指甲修剪整齐也很干净。 原来飞机已经落地了。 小祁晏不敢叫醒我,只笨拙地撑着座位倾身来给我解安全带。 我快速拿起自己的行李箱,然后在飞机上拥挤人潮里逼不得已牵住了小祁晏的手,小祁晏这个年龄小孩的手好像没什么骨头,像是软软的热水袋。 他也很爱干净,掌心也没有粘腻的感觉。 我也没回过神来,一路牵着小祁晏下飞机、走出机场,打车时我右手在手机屏幕上点来点去,突然空落落的,才发现我不知不觉把小祁晏手给松开了。 到了酒店,抬眼看天空已经是黄昏,江南地区的晚风携着温柔,不干燥也不潮湿,落在身上清清凉凉,我抱着画板仰脸望着橘黄色的晚霞,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衣角被轻轻扯了扯,小祁晏仰脸看我,晚霞橘黄色的光照在他头顶,淡栗色的头发好像会发光,像个炽天使。 我习惯了一个人旅游,现在习惯着私人空间被人闯入的陌生、奇异感,他小脸饿得皱成一团,他瘪着嘴,带着压抑着的哭腔,说:“哥哥,我好饿。” 我:“…………” 接下来这句话贯穿了我们二十几天的旅游之行。 迫于经费我每天睁开眼就是小祁晏撑着婴儿肥、软软糯糯的脸,脊背挺拔,在小桌子写他的假期作业。同住一家酒店的屋檐下,我被迫快速习惯着小祁晏的存在。 祁晏饮食规律,一日三餐不能少,我真的不会照顾小孩,我们也不熟,小祁晏也很能忍耐,常常是饿到九点半了,饿得头脑发昏了,才来我床边试图叫醒我。 我醒了就给小祁晏订饭,吃完了,就去这个城市各个旅游景点写生,小祁晏从不挑剔吃住也会在我累了的时候帮我丢垃圾倒热水,我听到最多的就是小祁晏说:“哥哥去哪儿,我去哪儿。” 他知道我非常喜欢画画,偷偷用所有压岁钱给我买了一堆很贵很贵的颜料,虽然年龄小,也充当了我的私人摄影师,给我拍了一堆很好看很好看的照片。 我和他对世界都充满好奇,所以我带他辗转去了南京、河南、内蒙古、长沙、威海、北京等各个城市。 我们在梧桐大道散步,在老君山看了第一场雪,在内蒙古草原上狂奔,在橘子洲头拍照打卡,在□□看国旗升起。 到了这份上也别提什么冷暴力了,在陌生的城市,我们互为彼此熟悉的人,共同刷牙、洗脸,也给对方拍照记录生活。 甚至这二十几天里我画画的内容全都是这一路上见到的风景,以及这个便宜弟弟。 旅游结束最后一天,我们都觉得不适应,小祁晏甚至在家门口哭了,跟我说还想跟我在一起。 5. 弟弟长大了 [] 爸妈也说不知道,只说祁晏查完高考成绩就急匆匆坐飞机来洇海市了。 我觉得疑惑不解,祁晏到底有什么着急的事? 这都要见到本人才能揭晓答案。 我到机场后,新的难题出现了。 说来比较荒谬,但是我确实不知道自己的便宜弟弟长什么样子。 我上大一就在洇海市租了房,大学期间寒假暑假都是在洇海市找兼职,回家也就只有春节那几次。后来我大学毕业就决定在洇海市长居,不干出一番名堂誓不回家,就一次也没有回去了。 我和祁晏严格意义上八年都没怎么见过面,一开始我们忙着我们的学业,后来我忙我的工作,他忙他的高考。 我依稀记得大学时期回家过春节,餐桌上祁晏坐在我对面,大抵十二三岁上初中的年纪,个子已经抽条了,比同龄人要高一点,脸也稍微褪去了一点婴儿肥变得没那么肉了。 至于其他什么,我也不太记得了,当时我都没怎么跟祁晏说过两句话,反正年纪差八岁也没什么共同话题。 我出着神,眼看着人都从出站口涌了出来,耳边顿时吵嚷起来,他们都在找自己的亲朋好友。 幸好我一米八三的个子在江南地区还算能用,视线之下,一览无余。 这时我注意到出站口涌出来那群人,正中间那位。 一眼望去,男人身姿颀长而挺拔,标准宽肩窄腰大长腿,穿着黑色冲锋衣,配宽松的黑色工装裤,简单的服装搭配被他穿得冷淡高级,好像这里不是急匆匆的机场,而是什么巴黎时装周的模特秀场。 我注意到这男人不是因为他帅,而是他的视线穿透了纷扰人群聚焦在我身上,太有存在感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好像还走向我了。 应该不是吧——他看起来高冷极了。 我瞪着眼睛傻盯着他走近我,这人到底在搞什么啊? “哥,是我。” 随着这句低沉的话音撞入我的耳膜,我大为震撼。 我脑海里还是便宜弟弟十多岁带着婴儿肥的脸,瞳孔漆黑,眼睛干净。 我带着惊讶的目光端详着面前人,发现他确实很像我那便宜弟弟,譬如那双纯黑色的眼睛。 可我现在跟祁晏离那么近,才发现祁晏十八岁竟然已经跟我差不多高! 小土豆爆改攻气十足大帅哥。 真是男大十八变。 我还在艰难消化熟悉着岁月流逝下便宜弟弟身上变化的一点一滴,把他领到停车位,就听到了祁晏在我身后对我说:“哥,你原来已经买车了吗?” “早就买了,你不知道而已。”我随口说道。 驾照是高考结束考了,车是我大学毕业买了,不算贵,二三十万,首付是爸妈付的,后来我每月都在还车贷,还了两三年,今年也刚刚好还清。 这意味着我不用在洇海这个大城市搭长达一个小时多的地铁,少了很多烦心事。 “嗯,我不知道……”祁晏声音低了下去,又以良好的社交礼仪调整回状态,对我说,“哥,这几年我会在洇海市读书,可以了解你的……你会嫌我烦吗?” 我从祁晏后半句话发现祁晏好像还是当年那个跟在我屁股后面跑的小屁孩,明明我从来不对他笑,但是他最黏我。 我没回他话,一如往常冷暴力他,他没自讨无趣再找我搭话,只是看我,寂静无声的视线隐约灼烧着我的脊背,当我回过头,却撞到他干净的眼睛。 他好像离我过分近了,是什么时候来着? 我想不起来了,只想摸出车钥匙回家睡个回笼觉,却感受到手上压着重量。 我吃惊低头,瞥见那不属于我的骨节分明的手指。他抓着我的手,轻易就包裹住了我常年握画笔的手。 好像是机场人太多了,他护着我,拉着我,然后就牵了我的手。 掌心传来温热亲密的触感,我不适应地挣了挣,假借把后座车门拉 6. 放心地晕了 [] 回家后,我给便宜弟弟指了个房间给他,就接到了爸妈的电话。 我不喜欢接爸妈的电话,以前初中时期爸妈在外地工作,我爸有时候会打电话来毫无预料大骂我一顿,指责我不好好吃饭又或者老是玩手机电脑,声音隔着网线都震耳欲聋。 后来我妈说是他打牌输了,心情不好。 哦,我还以为他是真的关心我。 接了电话三两句应付了我爸妈,我就收到了爸妈两万块钱的转账,说是祁晏住在我这边麻烦我了,让我多担待。 这两万块让我心情大好,甚至有心情去看看便宜弟弟现在是什么情况,可我走出卧室却望见祁晏俯身在帮我收拾沙发底下的垃圾。 我走过去定睛一看,他手上脏兮兮的一包东西是我昨晚喝完了的啤酒罐子。 或许他低头认真看,还能看见昨晚我跟傻狍子朋友们在沙发套上喝了酒神志不清抱头痛哭的杰作——一团水迹干涸的污渍。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都是我朋友的泪。 我昨晚还是蛮克制的,真的没有哭。 主要是我觉得有亿点点丢脸。 祁晏顺着视线低头望去,我生怕爱哭鬼帽子落在我头顶,就已经不受控制先发制人,激烈辩解:“是我朋友哭出来的痕迹,不是我。” 祁晏:“…………” 我怎么感觉跟小时候说自己不是怕黑只是认床一样,都很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次真的不是我!”我重申了一遍。 祁晏对我淡淡笑了一下,好像是被我激烈有趣的反应逗笑了,他仍旧是像以前那样,声音平稳,对我说:“没关系的,我们把它收拾掉就好了。” 他平稳的语气,让我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被侵入私人领域的焦躁感也有所平息。 我弯腰将沙发套取下来放进洗衣机,回到客厅的时候,看见祁晏在慢条斯理地换沙发套,虽然他看起来在家里也并不习惯于做这些事情,但是学得迅速。 我想起我第一次出来租房子住,接触到这些繁琐的事情简直要抓狂、崩溃。 但祁晏从小到大都是情绪很稳定的人,我几乎没怎么看他失态暴怒的样子,也没见他得罪过什么人,不过我爸妈好像是说过祁晏在外面不太爱说话,觉得祁晏性子太冷了,怕他不愿意交朋友。 但是爸妈悄悄跟我说了这件事情没多久,祁晏竟也开始往家里带朋友了,那些朋友还都是优等生,简直乐得爸妈合不拢嘴巴。 我其实觉得爸妈对于祁晏的控制欲实在太强了,弹钢琴要管,学习要管,不要命似的给祁晏报补习班,最后连交朋友都要管,换做我肯定一星期就要发疯,但是祁晏能面不改色坚持做爸妈十八年的好儿子,只能说祁晏确实是个天才。 我跟祁晏把家里卫生弄完已经半夜了,其实当时我经历一夜宿醉,头隐隐传来神经拉扯的疼痛,我就回了卧室,吃了一片安眠药。 当意识朦朦胧胧陷入黑暗,我以为今晚就这样过去了。 然而,在我将在陷入梦乡时,脑袋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我疼得醒来,摸了手机发现现在是凌晨两三点。 黑暗里,卧室里静悄悄的,只剩下我急促的喘息声。 我摸了摸脸,摸到滚烫的湿润汗水,才发现自己是发烧了。 我前段时间也发烧过好几次,都是低烧,情况不严重,所以也没怎么把自己身体放在心上,手在黑暗里摸索,从床头柜抽屉里摸出几片退烧药再往额头上贴一片退烧贴,年轻身体好直接倒头就睡。 结果,我又又疼醒了。 我摸了手机过来,发现这次才睡了二十多分钟。 这次我真的觉得不行了,我明天还要上班,睡不着怎么能行? 我摸索着摁亮卧室灯,苟延残喘无可奈何地穿着我的拖鞋,扶着墙壁慢吞吞地往浴室里走,我准备洗把脸。 我不知道我走起路来是不是摇摇晃晃的,反正我眼前的世界都在摇晃,看不真切。 浴室镜子起了雾,淅淅沥沥的水声中,我看到了镜子里我氤氲在水汽中的样子,穿着睡袍,黑发黑眼,脸颊烧得通红,唇心也更红润。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迷迷糊糊摸了摸我的唇钉,感觉我的唇钉也要烧起来了。 不行,我要保持清醒。 我晃了晃头,想拿毛巾过来,背后却传来“吱呀”一声。 门缝里站着个人。 “哥?”他轻轻地喊我。 “ 7. 男配偶 [] 我眼睛睁不开了,意识却依稀是清晰的,我感受到扶着我那人宽厚的胸膛,他让我靠在他怀里,嘴里被塞进了几颗药片,然后他喂我热水。 我从来也没有跟祁晏靠那么近过,甚至他说话时淡淡的薄荷味都萦绕着我,炙热的身躯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裹挟着我。 我拼命想要睁开眼看他,眼皮却酸沉地坠。 “哥你先等着我。”他把我扶到卧室,让我躺在床上,紧接着转身要离去。 我努力去看黑暗中他挺拔高大的身影,毫无疑问,我现在只有他,所以我伸手紧紧拽住了他的手:“别离开我。”刚说出这句话我就被自己沙哑虚弱的声音吓到了。 他好像有点受宠若惊,诧异侧过脸来,说:“哥,我不会离开你的。” 我不会离开你——这句话有很多人对我说过,小时候我记事起就在忍耐着分别的痛苦难熬,一开始是我的爸妈要去外地工作,后来是我的朋友们要离开我去不同的城市上大学。 他们那时候或许是深深爱着我的,离不开我的,所以他们面对明知会到来的分别,还执拗对着我说:“我不会离开你,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死也要缠着你。” 我知道世界上是没有人离不开谁的,这都是谎言罢了。 我累得闭上了眼睛,过了几分钟,耳畔响起熟悉的脚步声,是祁晏回来了。 我已经快要睡着了,意识不甚清醒,整个人就像是烧着了,他拿冰毛巾温柔擦拭着我滚烫的脸、脖子、手脚,脱了我衣服给我物理降温。 我突然产生了被剥光在空气之中的羞耻,惶然喊了一声他。 “哥,是我。”他的声音低沉弥散在空气中,轻声细语安抚我,“我在。” 我完全听不进去,急得抬脚用力踹了一下,却踹到了空气,紧接着脚尖就被人握住,又被湿毛巾擦了擦出汗的脚心。 “哥,关了灯,我看不见你的。”他耐心安抚我。 我知道祁晏骨子里是强势的,他认定的事情很少能改变,所以我只能努力睁开眼确定着眼前关了灯一片黑暗,在模糊的轮廓中他确实看不清我。 祁晏给我擦完身体,又把衣服给我穿了回去,把我塞进被窝里。 后半夜他坐在地板上守着我,在床边紧紧攥着我的手。 我们都被这突然变故给折磨得疲惫不堪,沉沉睡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又醒了,辗转反侧也睡不着,身体心理双重煎熬下,我忍不住埋在被褥里跟傻子一样哭了。 祁晏被我惊醒,耐心地给我擦眼泪,问我为什么要哭,我说我好冷,他沉默了一下,说:“哥,我可以上你的床吗?两个人会暖和一点。” 我难受得要命,本来就不怎么运转的脑子更是什么都思考不了,朝他胡乱点了点头。 祁晏就从瓷砖地板上爬起来,掀起我被角,带着凉夜的潮气和寒意,钻进了我的被窝,我还没来得及嫌弃扑面而来的冷气,他就把我揽进了他的胸膛,动作小心翼翼的,像是对待易碎的珍宝。 我听到他的心跳声,剧烈的,炽热的,贴在我脸颊,传来炙热的生命的温度,一下接着一下。 他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点紧张,可他的心跳声是最好的催眠曲,我闭着眼,靠在他身躯汲取一丝温暖,沉沉睡去。 可能是十几年没跟人同床共枕,我稀里糊涂做了个梦,记忆里还是那个偏僻的小山村,也还是那张我睡了十五年的老家宅床。 那时候我也还是跟便宜弟弟一起睡的,奶奶就睡在外面,中间是我,最里面是我的弟弟。 小时候的便宜弟弟以前很喜欢埋在我颈窝睡觉,蝉鸣炎热的夏季也依旧如此,我每次都会热得一身汗,后来我只能骂他,他就逐渐不这样了,但是我早上醒过来却发现我的手被他紧紧地牵着。 当时也是我十五岁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晨,我脑子里突然被灌输进了一个机器声,它告诉我这个世界是一本四百多万的长篇巨作(狗血小说)。 小说里我的便宜弟弟是主角攻,未来会成为宽肩腰窄大长腿的霸总,而我平平无奇成为了一个普通社畜,是个嫉妒弟弟嫉妒到阴暗爬行的恶毒男配,还企图色*诱弟弟的男配偶,破坏他们的婚姻。 剧情里,我做了很多恶毒的事情为难主角攻,最后喜提《身败名裂和众叛亲离》《流浪街头》《车祸植物人》报复三部曲。 那有着毫无感情机器声的恶毒男配系统,还在兴致勃勃蛊惑我,说让我现在就翻身掐死主角攻,以后我就不会死了。 我没有,我不想坐牢。而且我觉得它是个骗子,剧情里说我和我的便宜弟弟关系从小就不好,甚至我经常往他鞋子里放钉子,便宜弟弟忍耐着我都恨死我了,但现实并不是这样的。 我对便宜弟弟向来采用目中无弟的社交态度,也就是冷暴力。 我真的觉得很奇怪,小祁晏才六七岁,我为什么要嫉妒一个幼稚小学鸡?我每次都不跟他说话,因为我们都找不到共同话题。 恶毒男配系统:【…………】 我要么出生时脑袋真被妈妈给夹坏了,要么脑子构造挺简单的,都不怕系统被我激怒然后对我痛下杀手。 不过幸运的是恶毒男配系统好像没有对我下手的能力,它被我无语走了,就再也没有出现,但我却是藏着一些只有我知道的秘密,没有再跟别人说过。 说了也没用,别人还以为我是疯子,反正只要我知道就好了,我甚至因为得知了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之后活得更肆无忌惮了,毕竟我所处世界是一本荒诞小说,那我怎么活都无所谓,反正我就是一个普通毫不起眼的NPC……哦不,是恶毒男配。 但是我把世界当成草台班子活得越来越自由,我这便宜弟弟这个主角攻却偏离了剧情。 他没有恨我。 第二天我醒来时卧室里空空荡荡,床单乱糟糟满是皱褶,我都疑心这是一场梦,身体传来的不适感却清晰地告诉我,这是真的。 我还是第一次发那么严重的高烧,头疼欲裂,胃部也传来痉挛的刺痛感,我还依稀记得我昨晚去浴室晕倒了,然后便宜弟弟着急看着我。 便宜弟弟好像还给我擦了身子,其他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胃部传来灼烧感,我并不是很想吃点东西,却怕我病情加剧,想着去弄点清汤寡水素面来垫垫肚子,水还没烧开,祁晏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