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底潜力股后把自己搭进去了[穿书]》 1. 第 1 章 [] “小恙！拐角垃圾桶满了，你去丢到后门！” “好！”许恙从库房里快步走出，费力拎起那个半人高的黑塑料袋，向后门挪去。 开门时，她余光看到对面垃圾堆前一个佝偻的背影。 许恙把垃圾袋堆放在角落，笑着冲那边喊：“李奶奶，不是说了塑料瓶我给你攒着，你晚上来取就行了！怎么？还信不过我……” 那边的背影僵了一瞬，随即转过身来，一张熟悉的脸将她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那张脸上沟沟壑壑，每条纹路里都积着污垢，嘴唇干裂，嘴角自然下撇，现在正微微张着。 她满面错愕地盯着许恙，手里的塑料瓶咕噜咕噜滚落在地上。 许恙的笑冷了下来。 那张僵硬的脸慢慢扭曲起来，纹路更深了些，眼底冒出怨怒。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小兔崽子！老天爷怎么还没收了你？你个扫把星害了你弟弟还不够，还害你爹……” 她看着许恙仍旧没有波澜的表情，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气不过，张牙舞爪地就要扑过去。 却被地上的瓶子绊了一跤，四肢伏地狠狠砸在了台阶下。 许恙这才有了点反应，缓步走下台阶，立在她前面，蹲下，眉眼低垂。 面前的人狼狈不堪，手肘费力地撑在地面上，满身的油污和泥点混杂在一起，几米远都能闻到一股烂菜叶的味道。 但她似乎一点也不觉得窘迫，只是用一双带着刀子的眼睛死死框住许恙，仿佛要把她钉在对面的墙上。 嘴里还在喃喃低语，声音嘶哑：“你会下地狱的，你迟早要……” “你没去过我学校那条街了吧？”这话已经听出了茧子，许恙开口打断她。 地上的人眼睛倏地又瞪大了一圈：“你、你还有脸提……” “那你应该没看见门口挂的横幅。”许恙语气散漫，表情淡漠，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上面写着‘恭贺我校高三1班许恙同学荣获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特等奖’，再加上之前杂七杂八的各种奖……总之，京大招生办前几天刚给我打了电话，我不用高考了。” 许恙嘴角勾起一点笑，但眼中没有一丝笑意，自上而下打量面前僵住的人：“我不但不会下地狱，还会像你曾经对你儿子期望的那样，上名校，挣大钱，住别墅……那个时候，你那一老一小两个宝贝还不知道在哪个牢里拉磨呢。” 她说完便站起来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嘶吼:“你这个狼心狗肺丧尽天良的东西！老天爷不会放过你的！” 许恙脚步顿住，语调漫不经心:“我也想知道，他还能怎么不放过我。” 她走进超市，回到库房，深呼吸几下，压住想要跳出来的心脏，继续整理新到的货物。 直到架子忽然颤了颤，眼前覆下一层阴影。 许恙抬头看到上面直直落下的大箱子。 在它砸到头顶的前一秒，她想，果然话还是不能说太满。 - 许恙被阳光刺了一下，费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不是预料中的白色屋顶和消毒水味，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蓝，鼻尖萦绕着若有似无的草香。 许恙揉了揉眼睛，缓缓坐起身，发现自己躺在草坪上，身上似乎穿着一套陌生的……校服？ 没等她思考出这是什么状况，头部忽然传来一阵刺痛，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待痛感稍稍缓解后，许恙费力撑起身，跌跌撞撞走到旁边一栋楼的落地窗前，想看看自己头上是不是有什么伤。 视线落到前方的一瞬间，她浑身僵住。 映在玻璃上的是她的脸没错，但那一头爆炸卷是什么情况？！ 厚重的刘海几乎要遮住眼睛，露出的小半张脸上，芭比粉唇占了一半。 这是什么新品种恶作剧吗？ 许恙被自己这个杀马特造型雷得外焦里嫩。 她又凑近了些，仔细端详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抬手将刘海撩起来，手指停在额头细腻白皙的皮肤上，顿了顿。 这里应该有一道一指长的暗红色疤痕，半年前留下的，医生说伤口太深，可能要留一辈子。 她用指腹反复摩挲那块皮肤，细腻光滑，没有一点痕迹。 “老……大……老大！” 许恙循声望去，一个又高又壮的男生气喘吁吁从一边跑过来，穿着和自己身上同款的校服。 老大？多大的人了还大哥小弟的，真够中二的。 许恙心里默默吐槽，然后看着他跑到自己面前站定，落下一大片阴影，声如洪钟：“老大！” 许恙：…… 许恙瞪着他，想说你认错人了，但想到那道疤痕，又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那虎背熊腰的小弟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老大？许恙？我在前面跑着跑着，一转身你人怎么没了？” 他扫了一眼许恙衣袖上的脏污：“你摔了啊？难道那个扫把星是真的？这么快就害你倒霉了！” “嗯。”许恙含糊应了一声，视线落到他校服胸口的标志上。 是一个校徽图样，外围是一圈小字，隐约能看到后面写着第一中学。 低头瞟一眼自己的同款校服，许恙隐隐作痛的脑袋忽然清明了许多，想起这些熟悉的字眼是在哪里听到过。 是一本最近火起来的商战小说，她虽然没看过，但上学、打工时都听过不少人谈起。 特别是听到自己的名字时，还特意留心听了几耳朵。 然后就听到自己被骂得那叫一个惨…… “许恙那个贱人真是罪有应得！” “就是就是，她欺负俞甘的时候就该知道自己也有这一天。” “她最后下场那么惨，还算是让人满意。” 许恙的回忆从无数侮辱性词汇中划过，毅然决然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嘶……真疼。 所以她真是成了那个下场惨得让人满意的许恙? 为什么？这是合理的吗？那箱子再重也不至于把她砸进书里吧？！ “我也想知道，他还能怎么不放过我。” 这句话跳进她脑海中。 许恙抬头望天，您老人家还真是闲啊…… 没等她想明白，眼前忽然出现一只手晃了晃。 “老大，你怎么不说话？摔傻了？”她壮硕的小弟一脸担忧。 许恙压下心里崩塌的世界观，决定先敷衍一下这个一看就好骗的小弟。 她绷紧五官，表情冷酷，淡定地瞟了小弟一眼：“没事。” “你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真被那个扫把星……” 小弟松了一口气，开始乌拉乌拉滔滔不绝。 许恙没心情听他废话，还在担心自己下场是怎么个惨法。 据她有限的记忆和合理推测，这个许恙的作死方式主要是得罪男配大佬俞甘。 那只要她和俞甘保持距离，估计就能避开剧情线。 而且自己暂时肯定是没危险的，毕竟看这情况，现在才是主角团的高中时期。 大佬也就只是个饱受欺凌的小可怜，不然也不能被个非主流欺负得人神共愤。 许恙无奈地扒拉了下自己的爆炸头，放下心听那个话痨小弟继续叭叭。 “……我们关他那个教室就是之前说会闹鬼的那个，绝对能吓他个半死……” 许恙一脸慈爱地看着他，还玩恶作剧呢？青春啊，真可爱…… “……俞甘肯定不敢再缠着你了。” ……个头。 许恙慈祥的笑容僵在脸上，眼露凶光，两相交错，有一种奇异的恐怖，吓得话痨小弟瞬时没了声。 她缓缓开口：“俞甘?” “是啊……老大你放心，这次肯定能吓死那小子，我这胆子待那教室里都怵得慌。就算吓不着他，那栋楼一到晚上阴冷阴冷的，也能把他冻够呛。”小弟显然会错了她的意，胸脯拍得哐哐响。 哐一下，许恙的心凉一截。 她依稀看到了自己凄风楚雨的将来。 “跟我回去找他。”许恙走了两步，才发现自己不认识路，转过头盯着还愣在原地的大块头。 “回去干嘛？那栋楼邪门着呢，还是少去……” 许恙一把扯住他的校服，拽……拽不动…… 她无奈地看着爆出青筋的胳膊，想自己之前可是能用一只手换水桶的，怎么变成这么个豆芽菜？！ 许恙眼神凝重阴沉，缓缓移向上方。 “我马上去！”小弟和她视线相交，虎躯一颤，一溜烟朝来时相反的方向跑了。 许恙连忙跟上。 终于跑到一间教室门口停下后，许恙喘得像个拉风箱，头晕眼花脚底虚浮，扶着旁边的围栏才能勉强站住。 这路也太长了吧，把她累成这样。 许恙正在心里嘀咕，回头一看，她刚刚站的地方……好像就在楼下几步远的地方。 她看着小弟掏出口袋里的铁丝，插进生锈的锁眼一扭，门便开了。 不过屋里却空无一人。 许恙走到大开的窗户边，看着拴在窗边水管上拧成麻花的布条。 那布条还带着毛边，材质和自己身上的校服一样。 “呦嚯牛逼啊！他是从这儿跳下去了？” 许恙跟着他瞟了一眼破旧墙体外错落挂着的空调外机，便将视线定格在窗格角落里一块不起眼的碎玻璃块上。 黄褐色的玻璃尖上染着 2. 第 2 章 [] 西装男扶了扶眼镜，率先打破凝固的气氛：“您是许恙小姐？” 看许恙点了点头，他露出标准八颗牙微笑：“我是余总的助理，这次是把俞甘送过来，以后他就和您一起住在这里了，这件事许总应该已经和您说过了吧？” 许恙继续战战兢兢地点头，却没想到那个助理交代完就告别离开了，丝毫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她怀疑是自己手机声音不够大，还是这助理耳朵有问题。 要不然……就真是因为那个天煞孤星的命格？ 许恙知道书中俞甘因为这个饱受欺凌，却没想到连亲爹都默许，那外人就更肆无忌惮了。 她再向俞甘看过去，身形挺拔的少年松垮随意地靠在墙上，神情淡漠，仿佛和周遭世界隔绝开来了一样，只有身侧的手无意识地微微蜷缩。 许恙一边拿出手机点了外伤用药的外卖，一边拿出钥匙开了门。 进门后，她迅速扫了一眼房子的大概布局。 这间房子应该只是原主父母租来方便她上学的，房内装修简约粗略，而且只有两间卧室。 主卧看起来是原主住的，里面挂着个芭比粉蕾丝窗帘，另一间干净整洁，没有什么装饰，大概就是客房了。 她将俞甘领进房间，一边确认床褥都是干净全新的，一边带着求生欲开口：“那个……刚刚那个……学校里那个事儿是我的错，我要向你道歉，我知道这件事后一时冲动……不过你放心，不会再有了！” 许恙解释完就逃似的离开了，毕竟是被各界媒体誉为观察力最敏锐的商界战狼，她总觉得多呆一秒就得露馅。 到时候不仅要去抢剩饭，说不定还得被拉去切片。 因为晚上先去了理发店，许恙还没吃饭，现在安顿好大佬精神松懈下来，饥饿感就瞬间涌上来。 她去厨房翻翻找找，只翻出了几包泡面。 想着先凑合一晚上，她将泡面拆了下锅煮。 撕开料包时，眼前红色的包装瞬间让她脑海里浮现出了刚刚那一幕，宽松的校服下，正在长个子的少年身形看着单薄清瘦，衬得手心的伤口都可怖起来。 俞甘在学校耽搁不少时间，出来后又要收拾行李来这边，估计也没什么时间吃晚饭。 想起让他耽搁的罪魁祸首，许恙慢慢放下写着“变态辣”的料包，把视线移向旁边的瓶瓶罐罐。 面煮好后，买的药品也到了。 她去敲俞甘的门，摆上热情好客的笑容。 门刚一打开，就把外卖袋一整个塞过去，杜绝被拒绝的可能：“我看到你手受伤了，拿药消一下毒吧别感染了。” 看着被塞了满怀的俞甘难得露出一丝愣怔，她趁热打铁：“我还煮了面，太多了吃不了，你应该还没吃饭吧，来一起吃完再涂药。” 不等他回答，许恙又把那一袋药又接回来放到屋内地上，随即推着他去到了餐厅。 兵贵神速，以快制胜，许恙满意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吃吧，你手上有伤，我特意没用它的辣椒料包。” 俞甘看着面前的泡面，第一次有种意料之外的感觉。 所有人都避他唯恐不及，厌恶、嫉妒、害怕、威胁，这些他已经习惯了，但从没人把他按在椅子上就为了让他吃一碗面。 他在来之前就对许家早有耳闻，近几年撞了运气发达起来的，最近在巴结余睿恒。 至于许恙，就算很少关注学校里的事情，他也听到过不少她旷课逃学、打架斗殴的事迹。 他本不想来惹这个刺头，但余睿恒威胁他不来的话就要卖了那栋房子。 两害相权，他就跟着高助来这里了。 却没想到是这么一个情况。 俞甘不知道许恙在打什么算盘，但在对面期待的目光下，不由自主拿起筷子挑了一撮面。 送进嘴里前，他想，又不可能下毒。 送进嘴里后，他眉心一跳，强压恶心咽了下去，这还不如下毒。 他抬眼看着对面挑起一大撮塞进嘴里的许恙，推翻了她故意恶心自己的猜测。 果然，下一秒那撮面原封不动地回到了碗里。 许恙撇着嘴灌下好几口水，才把那股奇异的味道压下去。 她带着怨气看向坐在那里波澜不惊的俞甘，他刚才是吃了吧？ 还咽下去了！ 竟然不提醒她？！ 她又不是故意的，这人怎么这么小气，这么难吃都能咽下去，就为了报复她？ 但她怂，她只能默默在心里逼逼，满腔怒火地看着俞甘走进厨房拿起剩下的两包面，然后屁颠屁颠跟过去。 看着和自己一样的步骤，许恙不服地开口：“我也是这么煮的啊。” 俞甘拿调料的手顿了顿，问：“你放了什么？” 这还是许恙第一次听到他开口，少年声音清冽透亮，混着煮面的“咕嘟咕嘟”声，听起来格外舒服。 她研究起那一堆调料罐罐，一个一个点着：“让我看看……盐……酱油……醋……味精……胡椒粉，差不多就这些吧。” “嗯，都没问题，你是怎么用这些东西做出那一锅……”俞甘眉心微蹙，像是在回忆什么恐怖的东西。 许恙自尊心受到了很大打击，甚至壮了怂人胆。 她小声嘀咕：“话别说这么满，万一做得还没我强，一会儿打脸。” 脸是打了，不过是她的脸。 许恙将面吃完又喝了好几口汤，才满足地放下碗，不明白都是一样的调料，为什么能做出这么天差地别的味道来。 她从小就是黑暗料理专家，小时候因为这个挨了不少打骂，但总也改不好，要么多加一勺盐，要么火候太大糊了锅。 在一次差点烧了厨房后，她也被禁止再做饭，当然代价是十几块淤青。 许恙甩了甩脑袋不再想这些，端起碗又喝了几口。 见俞甘端起碗起身向厨房走去，她连忙赶上去把碗夺过来：“你回去上药吧，我来洗碗。” 俞甘看着那个乐颠颠儿地哼着歌洗碗的背影，一直平淡无波的眼里也泛起疑惑。 在来之前他做好了各种准备，被羞辱，被嘲讽，被打骂，甚至……他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让许恙名声大噪的视频，实在难以和眼前这个人联系起来。 他很少受到这样的“优待”，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人会和他坐在一桌子旁，更别提一起吃饭。 当然也有偶尔的例外，不过那些人只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好让他出个更大的难堪。 早些时候，在他没有提防所有人的时候，也确实栽过几个跟头。 想到这里，俞甘收回视 3. 第 3 章 [] 人还没到，一口大锅就扣了过来。 许恙心里雀跃的小鸟“啪叽”摔地上了。 “是吗，我倒觉得垃圾桶里面挺适合你的。”许恙冷声开口。 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转过来，然后人群自动分出了一条道。 她抱着胳膊走到那个嬉皮笑脸的男生跟前，挑了挑眉掩住口鼻一脸嫌弃：“毕竟随地乱扔垃圾可不礼貌。” 周围人群传来低笑声。 那男生瞬间红了脸，收起笑容看她：“你是谁？这是五班，你一个外班的少来管闲事。” “我是谁？刚刚还姐姐姐姐的叫得那么亲，怎么？现在想大义灭亲了？” 那男生愣住，上下打量她，围着的人也都将视线集中到她身上。 面前的女生长得很漂亮，甚至和校花林依比也是不逊色的，不过和校花的温婉优雅不同，那是一种张扬艳丽的美。 一双桃花眼笑着时嫣然明媚，而一旦收起笑意，微微上扬的眼尾自带一股凌厉的气场，让人不寒而栗。 和他印象中那个许恙大相径庭。 “老大？！”一个头从人群中探了出来，罗不修震惊地盯着许恙，“你什么时候换造型了？” 有了这一声，刚才还拿鼻孔看她的男生忽然换了一副嘴脸，笑嘻嘻地凑过来：“许姐？我是宋嘉礼，之前和你隔壁班的，刚才没认出来，一个假期不见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他恭维完转头瞥了一眼座位上的俞甘：“这不昨天听许姐说不想看见他，我想着帮你解决个麻烦。” 许恙冷笑一声，这自我介绍的一听就和原主不熟，还拿帮她解决麻烦当借口，怕是自己干坏事拉她背锅。 “哦？是嘛，我昨天和你说的？”许恙往旁边一侧，躲开他试图扒拉上来的手。 宋嘉礼尴尬一笑：“我听见你和罗不修说的，不管是不是和我说的，这……” “那就对了。”许恙打断他，“不是和你说的话，就不要偷听，不是你该做的事，就别乱伸爪子。” 宋嘉礼脸上的笑挂不住了，众目睽睽之下被这样奚落，他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这个铁板他惹不起，就拿那个好欺负的出气。 他把视线移到全程一言不发望向窗外的俞甘身上：“我这不还考虑着，没人愿意沾一身晦气，俞同学最好还是把桌子往后挪挪，要不然也没人愿意坐他旁边不是？” “谁说的？”不等俞甘有什么反应，许恙抢先开口，“首先我得纠正你，昨天呢，我说的不是不想让他出现在我视线里。” “是不想让他离开我的视线。”她抬步走到俞甘旁边的座位，将书包重重放在课桌上，然后大刀阔斧地坐下，“这位子，我的，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宋嘉礼不明白原来那个好耍的蠢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缠，只能尴尬地扯出一个笑容，抬脚准备离开。 但许恙没给他这个机会：“这位同学，我的座位下面怎么有这么多东西啊？既然那么想当活雷锋，先把自己屁股擦干净了再去管闲事怎么样？” 宋嘉礼讪讪地盯了她一会儿，见她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只能蹲下去把自己刚扔下去的笔一支支捡起来。 等再起身时，他的脸已经红成了猪肝色，没再说什么，转身迅速走出了人群。 许恙淡定地扫视一圈围观群众：“怎么？这围得水泄不通的，是要看杂技？胸口碎大石我还没学会，不过倒可以挑选一位幸运观众……” 没等她说完，众人就作鸟兽散。 几分钟后，高二五班座无虚席，屋内鸦雀无声，每个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里七上八下，战战兢兢，和其他班沉浸在开学氛围里的热闹景象格格不入。 李璐踏进教室的一瞬间有些恍惚，她不安地又回头看了眼门牌号，确认自己没走错。 站上讲台后，她看着下面安静看书的同学们，头一次怀疑自己昨天失眠精神恍惚出现幻觉了。 在分班名单出来后，她就开始展望自己之后鸡飞狗跳的生活了。 学校里有名的刺头就在自己班，再加上之前俞许两家的“联姻”风波传得沸沸扬扬，她早在教师大会提倡取消课后补习班的时候，就预料到了自己会有这一天。 但没料到会是这种情景。 她扫视了三圈，终于发现有什么不对：“许恙同学呢？她还没来？” “老师。”许恙抬了抬手臂。 她还保持着被围观时的随意散漫，没骨头一样半趴半坐，左胳膊支在桌子上，手掌托着下巴，皮笑肉不笑地回看每一双偷瞄过来的眼睛。 李璐沉默地盯了她一会儿，才艰难地点了点头：“嗯，挺好，这发型……比原来那个好看。” 她说完便移开视线，打开投屏敲了敲桌子：“都别走神了，我们先讲一下这学期的课程安排”。 许恙感觉到周围看过来的视线一个个移开，才敢悄悄活动了下酸痛的手腕，感叹社会人还真不好当，但为了不穿帮露馅被拉去切片，她还得演下去。 经过昨天对原主的研究，许恙悟出了不被发现的精髓：装逼。 作为一个中二非主流小太妹，原主化妆旷课烫头，最重要的还是那股子不屑一顾老子有钱爱干什么干什么的癫狂气质。 她一边绷着不能露怯，一边还得在俞甘面前刷好感，更何况是在这种好感度为负值的情况下。 许恙偷偷瞄了一眼旁边安静坐着的男生，这次算是有惊无险平安度过。 虽然事情听着像是自己挑起来的，但她刚刚话里话外也和那个宋嘉礼划清了界限，以后不管怎么算，这笔账也到不了自己头上。 她暂时放下心来，把注意力移到讲台上。 李璐还在絮絮叨叨强调这是为高三打基础的关键一年，大家一定不能放松，在宝贵的时间内积蓄力量，为之后的冲刺做好准备。 许恙听着听着，头慢慢就垂了下去。 对她来说晚睡早起向来不在话下，但原主身体实在是弱，昨天一晚上没睡好，今早起来头就一直发蒙，能坚持到现在完全是靠着活下去的信念。 现在一放松下来，被李璐柔和平缓的声音一催，顿时昏昏欲睡，一头栽倒在桌子上。 俞甘视线右移，落到那张酣然入睡的脸上。 他在听宋嘉礼提到她时，就已经在心里勾勒出了事情的轮廓，不过是给个糖再打一巴掌的套路，想让他心怀希望再跌到谷底，最后嘲弄他痴心妄想。 这种流程他再熟悉不过，自然不会掉进去，所以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男生把他的东西扔到地上，满面骄傲仿佛那样就能让自己看起来高人一等。 直到许恙的出现。 在他以为一切都只是预料之中时，在他以为那副冷脸是来一起奚落自己时，许恙再一次打破了他的预期。 他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头，看着那张因为睡得太香而微微张起的嘴。 4. 第 4 章 [] 不过没等他抬起的拳头抡过来，一声浑厚的怒吼就穿破人群传了过来：“住手！” 教导主任候刚怒气冲冲挤了进来，一手拎起钟馗的耳朵：“陈宇你上次还没吃够教训是不是？又给我惹事儿！怎么？还想停课回家一个星期，不上学挺滋润的是吧？” 他说完又抬起头扫视一圈：“都围在这儿干什么？一个个的闲着没事干了？等我一会儿就去告诉你们班主任作业留得少了！” 围观群众连忙散开，买饭的买饭，吃饭的吃饭。 没人注意到俞甘缓缓收回踏出桌外的一只脚，抬起的胳膊也重新放回桌上。 陈宇“诶呦诶呦”地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耳朵，一只手气急败坏地指向许恙：“主任不是我惹事儿！是她！她拿菜浇我！” 他一边告状一边看向那边的许恙，瞬间愣住。 刚才还嚣张跋扈的人忽然柔弱了起来，嘴角随着眼角耷拉下来，怯怯地抬眼看向他，随即像被吓到一样又垂下眼皮。 “是我……我的错，我太饿了有点低血糖，没注意撞到这位同学，还打翻了餐盘，对……对不起”许恙道歉的语调颤颤巍巍，泫然欲泣，还顺势将手撑在一边的桌子上，恰到好处地露出瘦削的手腕。 看得侯主任很是心疼，手上的力道也不由自主加重了些。 陈宇倒吸一口凉气，“诶呦”的音调也拔高了不少。 “你看看你看看，这位同学都饿成什么样子了！同学之间小碰小撞是很正常的事情，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也给你道歉了，衣服脏了洗一洗不就好了，只靠拳头解决问题怎么行？”侯主任痛心疾首。 “嘶……诶呦诶呦主任你轻点！”陈宇看着那边仿佛风一吹就要倒的许黛玉，气不打一处来，“那是许恙！主任你看仔细她是许恙！” “许……恙？”侯主任重新把目光放在面前弱不禁风的女生身上，嘴缓缓拉成加粗的一字型。 看来原主还真是声名远扬，许恙咬了咬牙。 她默默收回撑着的手，恭敬地站直：“对，主任我是许恙，我知道之前我犯过一些不好的错误，但我已经悔不当初，所以没吃早饭就来刻苦学习，才低血糖头晕……” 俞甘静静坐在那里看着这场闹剧，听身旁的人微微哽咽着发表自己痛改前非的感人发言。 主任满脸看到浪子回头的欣慰，然后更加用力地拎着陈宇的耳朵走了出去。 众人目送主任出门时，只有他的视线分毫未移，仍落到那张一改苍白委屈，神采飞扬的脸上。 那双眸子亮晶晶的，狡黠得意随着笑意溢了出来，鲜活灵动。 或许是那份笑意太有感染力，让他的嘴角也不自觉弯起一些。 不过他很快压了下去，重回一副平静无波的表情，仿佛周遭一切都和他无关。 直到面前被放上一个餐盘。 “抱歉哈刚刚用了你的饭，我看他把东西扔进去，应该也不能吃了，你就吃这份吧。”许恙坐在他对面，挂着个谄媚的笑容，又拿了双新筷子妥帖地放在上面。 把一边的罗不修看得一愣一愣的。 “老大我只买了这两份。”毕竟许恙当时急匆匆离开时只让他帮自己买一份，没说还有一张嘴啊。 “没事，我再去买一份嘛。”许恙不在意地摆摆手。 罗不修回头看一眼冷清的窗口：“现在应该没什么好菜了。” “我不挑，凑合凑合……” “我吃过了。”俞甘将餐盘推了过去。 “你都没吃多少。”许恙又推了回去，她记得刚刚那份还剩下不少，“而且我又吃不了多少，随便再买点就行。” 俞甘看着餐盘边缘纤细的手指，以及一只手就能圈住的手腕，和盘子上堆着的丰盛饭菜显得格格不入。 不知怎么，刚刚无论陈宇说什么都没被牵动的情绪忽然有些焦躁。 俞甘微微抬眼，明媚讨好的笑容映入眼帘，让他想起昨晚楼下的那只流浪猫。 一遍又一遍地蹭着他的裤脚，像是听不懂他说的“我没有东西给你吃”，只是喵喵叫着拦住他的路不准他离开。 俞甘只能僵直地站在那里，半晌后微微舒出一口气，蹲下来，认命似的，将书包里准备当晚饭的一根火腿肠拿出来喂给它。 他轻轻抚着它背上细软绵密的绒毛，不是不喜欢，是别扭。 他见惯了疏离冷眼，有活物巴巴儿地凑上来是头一回。 不过大概是因为这是只小猫，听不懂人话的小猫，也听不懂算命先生说，靠近他的都得倒霉。 俞甘的手顿了顿，看着最后一块火腿肠进了它的嘴，然后狠狠搓了几下，把原本柔顺平滑的绒毛搓得乱七八糟。 小猫受了惊，窜进旁边的灌木丛中消失了。 俞甘没再动餐盘，缓缓向前倾身，眼里的淡漠加了些冷意：“你确实吃得挺随便，刚刚我还以为你看上了新菜色，拿我的菜当浇头。” 许恙愣了几秒，昨晚让她想遁入地下的那个视频画面闪现进脑海中。 新菜色？ 浇头？！ 许恙怒了。 她每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边小心着不能掉马甲，一边还得伺候这位要他命的大佬。 刚刚再怎么说，自己也算是救他于水火，虽然这火源可能和自己有点关系。 但他这是什么态度？！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老虎不发威。 许恙怒目盯着他，恶向胆边生，商界战狼，现在也就是个小狼崽子。 俞甘看着对面炸毛后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总觉得应该有双耳朵也震惊地竖起来。 短毛的。 他缓缓起身准备离开。 没料到对面的人倏然起身，抬手勾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微凉的触感丝滑细腻，让他加速的心跳停了一拍。 “他那张脸太油了，我看一眼都腻得慌，不过这一张还不错，白白嫩嫩的口感一定不错。” 罗不修张着嘴坐在那里，嘴里的骨头都没来得及吐。 他左看看右看看，直到自家老大放完狠话扬长而去，剩下他和愣神的俞甘大眼瞪小眼。 不过这次的狠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味儿？ 他吐了口骨头，端上自己的餐盘追过去。 罗不修刚才光顾着吃，只知道他们两个在那里推来推去，说得什么倒没听清，只听到点尾声。 口感不错。 这听着怎么也不像是约架的常用语。 再加上老大最后那个架势，说它是右勾拳实在有些牵强，反而有点像……调戏良家妇女的小混混。 罗不修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连忙压下去，急走几步跟上去坐到许恙对面。 一眼看见自家老大被气得脖子都红了。 他就说嘛，肯定是那人出言不逊，影响了老大出拳的速度和方向。 但不等他说什么安慰的话，就被对面的许恙一眼瞪了回去。 “不准说话，刚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罗不修缩了缩脖子，把嘴边的话连着筷子上的肉一起咽了下去。 吃完饭许恙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伴随着饱腹感，困意再次袭来。 她回到教室倒头就睡，疲惫感压过了身边人带来的别扭，让她迅速重回梦乡。 这次 5. 第 5 章 [] “不好意思马猴同学，我想去捡来着。”许恙嘴上道着歉，但面上满满当当的都是挑衅。 她左手在桌子上缓缓移动，紧握课本的一角，等着眼前人发难就招呼上去。 许恙是不想动手的，毕竟以她现在的体质只有挨打的份。 但原主作为一个暴脾气惹事王的人设，被人调戏要是还微笑服务未免就让人怀疑了。 她只能先发制人希望能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许恙提起呼吸，盯着面前的人起身，靠近，右手撑上桌子，左手…… 捋了一把头发？ “没事嘿嘿，你不是本地人？这口音还挺有意思的。” 许恙沉默片刻，再次挑衅：“我没有口音。” “那是太紧张嘴滑了？”马浩低头无奈状，再抬起头，就是一脸是我太有魅力了我的错不怪你的宽容大度，“可以理解，不过我还是挺亲民的。” 许恙左手逐渐收紧，课本封面的一角慢慢皱起来。 “啧，傻丫头。” “嘶啦！”许恙攥着撕下来的一页书角，缓缓向后转头，一张认真更正错题的侧脸映入眼帘。 刚才没听错的话……这人是偷笑了吧？ 她把视线转向俞甘正盯着的习题本，红色笔尖停在17题上，划去黑色字迹写下的“B”，在旁边大大地更正：B 是偷笑了。 许恙磨了磨牙，看着这人抿着的嘴唇，估计还憋着笑。 还战狼，就是个披着狼皮的狗。 俞甘也没想到自己竟能笑出声，他本被那些无聊重复的题目折磨得兴致缺缺，旁边有人唱戏自然顺便听一耳朵。 那声傻丫头一出，他脑海里甚至能浮现出那张笑容僵住的脸，一时没留意，嘴角就不自觉弯了起来。 俞甘感受到身旁灼灼的目光，便一脸平静自然地继续在习题册上写写画画，只希望许恙怀疑自己的耳朵。 余光看到旁边的人收回视线，他刚要松一口气，忽然身体反射性紧绷，一股电流顺着背脊直冲而上，赶走了他所剩无几的困意。 俞甘皱了皱眉，向左偏过头，看着那只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拿开。” 不过这只手的主人没有听他话的打算，反而更用力地揽……揽……揽不动。 许恙瞟了一眼那张要冻成冰山的冰块脸。 山不就她，她去就山。 许恙向□□身，微微歪头，看向本就不小的嘴张得更大的马猴同学：“你知道为什么他要来我家吗？因为算命的说我们两个一样，都是煞星的命。” 面前仿佛初一月牙的两只眼睛瞪了瞪，瞪成了初二的。 “不过虽然都是扫把星，我们级别可差着呢。”许恙朝教室后面抬了抬下巴，“他要是后门那把没剩几根毛的，我就得是扫地机器人级别，以恶制恶，降维打击。” 许恙缓缓转头，嚣张地扫视一圈看热闹的眼睛：“我压得住他。” “你吓唬谁呢！” 许恙看着眼前一边吼一边慢慢后撤的人，知道这个方向算是找对了，那就再接再厉。 “你不信啊？”她忽然压低声音，“你听说过没……我都是自己一个人住，从出生起我就单独睡一个房间，我爸妈都从来不敢……” 窗外夜色渐浓，灰扑扑的天映得屋内光线更加惨白，配上许恙神秘莫测的表情，像是悬疑惊悚鬼片尖叫前的那一秒。 马浩咽了口口水。 眼见他的眼神越来越犹豫，越来越怀疑，许恙悄悄踩住桌子旁那只似动不动的鞋尖，然后猛地一倾身。 马浩被吓得一抖，条件反射要往后蹦，但一只脚动不了，瞬间失去重心向后倒过去。 许恙看好角度，松开脚。 马浩踉跄几下坐到了她刚瞄好的那个桌角上，然后睁大双眼，少说得达到了初七八的水平。 可能是想要维持想象中自己高大光辉的形象，马浩愣是绷住了没喊出声，只倒抽一口冷气。 然后就跟倒蹦床上一样“蹭”地一下弹开，捂着自己的□□弯下腰。 原本那边看热闹的几人都围了过来，“马哥”长“马哥”短地嘘寒问暖。 这一声声马哥叫回了他的自尊，马浩弯着腰僵了几秒，然后抬手摆了摆示意没事。 再直起身时，他手都改了位置，僵硬地垂在身侧。 虽然面上看不出任何问题，但抬步走的时候两腿抖成了筛子。 那一脸像是要去英勇就义的表情只在许恙伸手的时候崩了一下。 许恙看着他离自己一米远还要侧身躲时，忍着笑意面露愧疚：“唉，是我的不对，害你……阳刚之气漏了吧，你以后记得离我远点，我这辐射范围挺广的。” 也不知道马浩听没听到，只见他连头都没回，瘸着拐着绕了一大圈从前门出去了。 许恙看着他凹出的罗圈腿实在忍不住笑，只能侧过头拿手撑在下巴那儿挡着乐一通。 好不容易等乐出的泪花消下去，她对上了一对幽深的冰块。 视线交错之际，许恙余光看到自己还放在人家肩膀上的咸猪手。 许恙迅速缩回手：“不好意思哈迫不得已，演场戏换个清静，还是挺值的。” “你刚才是编的？”俞甘问，虽然是个问句，但语气很笃定。 许恙点了点头。 确实是编的，关于把俞甘送过来的原因，她翻到过原主妈妈发来的消息。 不过解释得很含糊，只说大师算过了，他们两个待一块儿可以冲掉俞甘的煞气，对她不会有什么影响。 “以后别再这么说。”俞甘转回头，不再看她，笔尖重新落到书册上，“你如果想清静的话。” 许恙懂他的意思，毕竟按照书里的流程，他的悲惨童年得有一大半归功于这个所谓命格。 但她有些意外，意外书里那个冷心冷情唯一一点儿热量都奉献给女主的冰山竟然会关心她这个炮灰的死活。 这是不是说明书里的人设也不完全准确？ 那俞甘可是个潜力股，只要她现在低价抄底，拖拉机变宝马不是问题。 到时候大佬吃肉，她还能凑着喝点儿汤。 想她一个三岁熟背“在别人贪婪时恐惧，在别人恐惧时贪婪”，五岁就试图拿一亿元（冥币）并购小卖部的优秀投资储备人才，这时候不入市，更待何时啊！ 许恙的志向顿时远大起来，只求活着已经成为过去，现在她要和未来首富交朋友，还得是苟富贵勿相忘的那种。 交朋友的第一步——扛事儿。 “你放心我有谱，这种虚无缥缈靠着一张嘴就能编的东西，就得编得再离谱点。”许恙握着拳头捶了捶胸口，一副哥们儿给你担着的豪气，“我要说离我近了倒霉大家都半信半疑，但要是说碰我一下三步内升天，立马得有人蹦起来要和我比划比划。” “对付以谣传谣就得以毒攻毒。”许恙搓着手跃跃欲试，眼睛都亮了起来。 俞甘被那亮光闪了一下，没忍住脱口而出：“你不信？你觉得那是谣言？” 他问出口就后悔了，这种玄学的东西无所谓信不信，信的人奉为圭臬，不信的人也犯不着故意去触碰什么禁忌。 毕竟宁可信其有，没有人愿意为个不相干的人冒什么风险。 他的目光落在桌前离了有半米的背影上，两个课桌间的距离并不宽敞，所以为了能留下这半米的距离，前面女生的凳子几乎要收到课桌下面，肚子紧紧贴着桌沿，微微佝偻着背伏在桌面上。 一个从没见过的人，所有人都说碰到他会倒霉，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当然要离他远一点。 万一是真的呢？ 俞甘收回视线，从来都是这样，有人趁火打劫喜欢踩一脚，但大多数人都是沉默的，沉默地躲避着。 他已经习惯了。 俞甘忍住往右瞟的念头。 他应该习惯了。 “要说确实有些东西是解释不了的我信。”许恙沉思片刻，毕竟穿进一本书里也不是什么量子力学能解决的问题，“但我可不信那 6. 第 6 章 []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我对……柏舟情’，哈哈哈哈真特么是个人才啊！” “啧啧啧，你们看第二段，‘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一班里’，你们一班准备好接驾吧。” “就她那成绩还想进一班，做梦呢吧！” “人家有钞能力，别说一班，校长室都来去自如。” “对啊上次那事儿请家长……我看见校长点头哈腰给她爸妈送出来的。” “听说捐了一栋楼呢，喏……那边正建的那个宿舍，校长估计还嫌她没多咬两口呢，要不然新教学楼都有着落了。” 公告栏边上响起一阵笑声，所有人都聊得热火朝天。 “情书”、“早恋”这类字眼，家长视为洪水猛兽，学校三令五申严抓严打，最能勾动沉闷乏味的生活中被压制的情绪。 现场讨论过于热烈，甚至没人发现当事人已经到了案发现场。 “嘶啦！”直到一只手伸出来，将那张情书撕了下来，李璐冲着人群一颔首：“许恙，你跟我过来。” 在突然凝滞的沉默气氛中，许恙插着兜走出人群，跟了过去。 去到办公室的一路上，李璐都没有说话，许恙也就低着头跟在后面，看起来一副知错悔过的样子。 但她早把情书这事儿抛到脑后了，毕竟这也不是她写的，而且明显妾有情郎无意，一会儿糊弄过去就行。 让她陷入沉思的是，她爸捐了一栋楼？！ 许恙知道原主应该是个富二代，毕竟谁家一个高中生微信余额有六位数？但没想到是随随便便一栋楼的程度。 也怪不得原主爸妈很少和她联系，赚这么多钱忙一点也是应该的。 许恙乐滋滋儿地仰头看了一眼，老天爷还算够意思，知道她上辈子穷得叮当响，这是补偿她来了。 没等她乐呵完，一脚就踏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还站着一个男生，李璐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走到自己办公桌前坐下，又指了指旁边的凳子：“来坐下聊聊吧。” “不坐了老师。”许恙斟酌了一下原主手握一栋楼对待老师的态度，往桌上一靠，抱着胳膊挑起嘴角，“您不用费工夫了，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李璐正拿了纸杯倒水，听到这句手抖了抖，抬眼看她：“这么突然？那情……那封信不是昨天送的吗？” 许恙皱了皱眉，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昨天怎么啦？我就是看那小子长得不错，今天看见更帅的了，就不喜欢他了。” “是吗？今天看着就不帅了？”李璐笑了笑，把一杯水放到她旁边。 “哎你是不是不信我？我说的都是实话，您要是不信咱也聊不下去了，反正我话也放这儿了，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许恙说完总结陈词，站直了准备溜。 “你先等等别走，我信。”李璐拦下她，又倒了杯水俯身递过去，办公桌对面伸来一只手接过，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谢谢老师。” 许恙转过头，这才注意到另一边还站着个人，就是进门前就已经在的那个男生。 她原以为那是别班的人在等其他老师，现在看样子是李璐叫来的。 许恙端详了一眼那张脸，实在没印象，不过她本来也记不全班里的人，不认识也正常。 估计是课代表来送作业，或者有什么事情要汇报。 这样挺好，她更有理由走了，不耽误老师工作。 她转过身准备告别，李璐先她一步开口，话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我信你，毕竟你都当人家面儿说他不帅了。” 当人家……当谁面儿？？？ 许恙清了清嗓子，重新看向那个男生。 少年身量高挺，校服外套捋到肘弯处，像是刚洗过脸，额发还微微湿润着，扑面而来的朝气。 柏舟……路柏舟。 她总算想起原主的暗恋对象是哪个。 原文里路柏舟是女主的青梅竹马，两人从小就同班一起长大，虽然没发展出什么暧昧关系，但两人像是兄妹，路柏舟一直跟哥哥一样照顾她。 热搜上还搞过一个书里角色的人气投票，路柏舟超过男主稳居第一。 粉丝的拉票台词也很特别，许恙现在都没忘：比女主牌小太阳辐射力度更强，你值得拥有！ 路柏舟正弯着嘴角，眼里的笑意映着细碎的阳光，看着挺能蛊惑人心，不过没能蛊得了许恙。 她已经心如死水。 “这……我……不是……”许恙掏空脑子也没想出来怎么圆。 还好比女主牌小太阳辐射力度更强确实名不虚传，没等她编出来什么，路柏舟摆了摆手：“没关系。” 嘴角的小虎牙晃了晃：“我倒是很好奇那位更帅的帅哥有多帅。” 李璐也跟着笑了笑：“我把你们叫过来不单是这件事，关于这封信是谁贴到那儿的……” 她收起笑意看着路柏舟。 “我今天早上来到才发现信不见了，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还在桌斗里放着。”路柏舟蹙了蹙眉，“确实也是我的问题，我昨天没带书包回家，想着教室里安全。” “那就不是你的问题，没人能想到会出这种事。”李璐转头看向许恙，“你想查吗？这件事我还是尊重你的意见，如果你想查我就去申请调监控，如果不想闹太大的话……那就算了。” “我想……”许恙愣了愣，“这就完了？” 按照她之前学校的调性，这种恶劣行为起码得写检讨叫家长外加几轮苦口婆心地谆谆轰炸。 她班里一个男生买了花送暗恋女生被逮到，老师家长主任轮番上阵，甚至还惊动了女生家长，闹得全校皆知。 后来不但那女生受不了转学离开，男生的成绩也一落千丈。 “要不然还能怎么样？”李璐将那封撕下来的信折了几折递给她，“你们现在这个年龄段，有这些情感是正常的，它并不肮脏，也不丢人，重要的是你要学会怎么去处理这种情感。” “它并不是你生活的全部，只要不让别人困扰，也不影响自己的判断力，是没有问题的。”李璐也站起来倚在桌子旁，“老师之所以担心你们，并不是一定要破坏或者拆散谁，而是希望能够帮助你们更好地面对和处理这些情感。” “你们可不要觉得我什么都不懂，老师也年轻过，我可是过来人。”李璐冲路柏舟扬了扬下巴，“就这样的小帅哥，我一天得找八百道题去请教。” 路柏舟笑着冲她抱拳：“璐姐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哪入得了您的眼，姐夫我们可都见过，那帅得一塌糊涂的。” “你这是夸嘛，怪不得偏科语文成绩不好。”李璐嫌弃地瞥他一眼，“不过小帅哥也得戒骄戒躁，你去年跟了我一年，我知道你什么样，我对你放心，可别叫我失望啊。” 两人又互相打趣几句，李璐重新拉回正题上，问许恙准不准备查监控。 “或者你想想最近有没有惹着哪个人？也好有个方向。” 这可不止哪个了啊，自己惹的加上原主之前的，说不定这方向还不如不有。 而且她现在对原主的情况还没有摸清，不想再多事。 如果这件事是哪个旧仇家想报仇，她也乐得少个麻烦，人家出口气，她也没什么妨碍，不过是丢个脸，她现在……也不缺那玩意儿。 “不查了吧。”许恙摇头，“我嫌麻烦。” “我尊重你的想法，不过……可能会有其他同学开些玩笑，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李璐拍了拍她的肩，“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告诉我，不要冲动。” 许恙点头应下，李璐正要再嘱咐几句，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洪亮的吼声：“就你写的情书？” 呦呵，老熟人。 许恙看着甩着膀子怒气冲冲走进来的侯主任，琢磨自己浪子回头的形象还能不能维持下去。 没等她想出什么应对方法，李璐揽着她和路柏舟错开候主任轻轻往门口一推，然后冲他俩眨了眨眼，就迎着候主任去了。 路柏舟比了个OK的手势，带着许恙出了门。 身后传来侯主任震惊疑惑的声音：“哎哎哎怎么走了？” “主任他们还要上课，我陪您聊。” “聊什么聊，哎早恋那个给我站住！闹那么大的事别想逃！” “什么早恋啊您言重了，就是小孩儿写了点东西闹着玩呢，闹事儿 7. 第 7 章 [] 小妖精本精俞甘此时正在校园里无头苍蝇一样走着。 早读时间，哪里都冷冷清清的。 早秋的晨风轻轻拂过皮肤，带起一阵凉意，但却压不下心头莫名的焦躁。 他转过身，向“琵琶林”走过去，准备抽根烟。 琵琶林是教学楼和操场中间的一片小树林，里面交错纵横开出很多小道，因为没有路灯隐蔽私密，成了小情侣的私会圣地。 既然小情侣知道，那侯主任自然也知道，所以他经常晚上拿着手电筒进去逮人。 而且侯主任从业多年经验丰富，知道不能打草惊蛇。 进去时他通常不会开灯，轻手轻脚不动声色的，等什么时候看见前面如胶似漆两个黑影，一声“呔！”，强光一打，前面就是惨白的两张脸，别说跑了，分开都来不及。 但是传说中有一次，侯主任胸有成竹地一开灯，前面两个人并没有贴在一起，那男生还对月吟诗：“相逢何必曾相识——” 后面那个识被吓得劈了几个叉。 被侯主任抓到办公室后，这对咬死不承认是去谈恋爱，坚称是去相约学习，还拿出了语文课本，指着琵琶行激情狡……辩解，并且当场给他背了一遍。 侯主任实在没办法，也确实没见他们有什么亲密举动，只能憋着气把人放了，遭遇从业多年首次滑铁卢。 从那以后这片树林就被大家奉为琵琶林了，纪念先人勇斗泼猴的壮举。 俞甘想起这段传说，心情轻快了点，从一条小道走进去，拿出烟盒抽了根烟出来，准备去挨着墙根的那块空地。 那块空地没有杂草，而且贴着墙边能看见政教处的门，向来是解愁圣地。 侯主任当然也知道，所以经常绕着圈从操场摸过来逮人。 但这时候他应该没功夫管这些了。 俞甘脚步顿了顿，看着不远处正吞云吐雾的几个人。 显然不只他一个意识到了这一点。 那些男生有些倚着墙，有些蹲在地上，看见他过来不约而同地站直了。 俞甘眯了眯眼，里面有张脸挺眼熟。 哦，是昨天才见的马猴同学。 俞甘转了方向，准备换个地方。 但后面那些人忽然激动起来。 “呦这不是许嫂吗？怎么一人儿啊！” “别戳人家伤心处了，老公都跟人跑了哈哈哈哈……” “那把人家情书贴出来算他妈什么事儿啊!” “你懂什么啊，这手段高明着呢，这是宣誓主权逼宫呢！” “我草你可真骚啊。” “骚的可不是我哈哈哈哈哈……” 俞甘像是没听见，脚步不停向前走着。 但那几人似乎没尽兴，他听见身后有一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偏过头，余光中是一张熟悉的脸。 马浩见前面的人回头看一眼就加快了脚步，瞬间得意起来。 “哎呦走那么快干什么，老子还能吃了你？几个哥们儿想跟你聊聊，先别走……”马浩看着俞甘在拐角处转身闪到了树丛后，伸着手也跟了过去。 刚拐过去，没等看清俞甘在哪，他就被一股强大的拉力向前扯了过去，狠狠掼在几步远的墙上。 背上麻了一瞬，随即剧烈的疼痛便从脊椎蔓延开来，腿也没了力气，背贴着墙缓缓往下滑。 马浩抬起头，撞上一对沉黑的眼睛，隐在细碎的发梢后，透着兜头一桶冰水一样的冷意。 随即两个肩膀被人抓住，他的背离开了墙面，与此同时是腹部猛烈的钝痛。 他捂着肚子弯下腰，双腿颤颤巍巍跪在地上。 头顶响起毫无起伏的语调：“有事吗？” 马浩缓缓吐出几口气，等身上的疼痛稍稍缓解一些后，迅速站起来向前一步，右拳也拉开架势照着那张脸全力招呼过去：“有你妈的事！” 俞甘微微向后一仰，看着那个拳头擦着鼻尖过去，然后抬手抓住那个胳膊用力一扭，向前压过去。 “哎哎哎别打了求你了大哥我错了我认输……嘶疼疼疼！”马浩的脸贴着墙面，被挤压得变了形，两个胳膊都快扭成了麻花，被固定在身后。 “我妈什么事？”俞甘把那两个胳膊又按了按。 “嘶……没事儿！你妈……您母亲什么事儿都没有，身体健康万事大吉吉祥如意生日快乐嗷！别按了大哥要断了！” 俞甘松了点劲：“闭嘴。” 马浩瞬间没了音。 “这件事我什么都不会说，为了你的脸，你可以随便编。” 马浩正忍着疼，晕晕乎乎只听见后面几个字，连忙接话：“编？哦编！我懂！我一定把你编得英俊潇洒打得我满地找牙……” “反过来。”俞甘说。 “反过来？”马浩纳闷，犹豫了下。 胳膊的疼痛瞬间加剧。 “哎呦……好好好反过来……我编你打得我牙……找……地满？” 俞甘沉默片刻，说：“人反过来。” 马浩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睁大眼睛想转过头，又被按了回去。 “那我打得你满地……”他没敢说完。 “嗯。”俞甘侧了侧头，听见依稀的杂乱脚步声，似乎正在向这里靠近。 他松开手，转身向反方向的岔道拐了进去。 活动活动筋骨确实让人身心舒畅。 俞甘把手里夹着的烟扔到路旁的垃圾桶里，往来时的路绕过去，准备回班。 广播突然响起，侯主任清了两下嗓子，慢悠悠开口：“同学们好，打扰大家的学习时间，现在宣布一个通知，今早……” 俞甘停下脚步，靠在一边的树上静静听着。 “……情节恶劣，学校已经彻查监控，目前有以下同学在可疑时间段在校，我点到名的同学一点来政教处核实一下，刘鹏坤……” 通知很快播完，直到广播“刺啦”一声关闭，俞甘才回过神，抬步走回小路上。 这应该就是许恙刚才说去查监控的结果了，他昨天放学就走了，所以没有他的名字。 虽然那些来找事的人也应该知道不是他，但正式的通告一出，确实会给他省不少麻烦。 想到这，他脑海中忽然跳出刚刚那个画面。 许恙神情专注听着罗不修的话，而一旁的那个男生则偏过头看向她，嘴角勾着一丝笑容。 早晨的阳光并不刺眼，柔柔地洒在人身上，笼出一层光晕。 看着很和谐。 个人隐私…… 俞甘皱了皱眉。 什么个人隐私只告诉一个见第一面的陌生人？ 哦不算陌生人，毕竟写一年情书了。 早读时不少人为了恶心他，去他面前细数许恙的追人事迹。 雷打不动一周一封情书写了一年。 害羞到躲着一面都不敢见。 害羞……一个个画面在俞甘脑海里闪过，生气的，开心的，嫌弃的……好像是很少见。 他看着地上 8. 第 8 章 [] “你听见没刚刚的广播？”许恙等俞甘坐下后迫不及待开口，“宣传栏那儿是监控盲区，所以只能查出放学后晚走的一些人叫过去问问，不过这也够了，监控里你放学就随大流走了，肯定是撇清了。” “老大老大老大！”罗不修忽然探着身子凑到了许恙桌边。 俞甘嘴边转了半天的“为什么”又重新咽下去，只是淡淡“嗯”了声。 看看看看！这干大事的风范！云淡风轻宠辱不惊的。 许恙转过头，看着龇牙咧嘴的罗不修，有一些嫌弃。 “你刚才真是酷毙了！你看见没哈哈哈哈……□□公公那一脸吃了翔的表情？”罗不修又嘿嘿嘿嘿笑了半天。 “□□……公公？”许恙愣了愣，才明白这个和青蛙王子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别称。 “我同桌去年是他带的，全班都被他恶心坏了。一个女生生病发烧没写作业，他非要人家冬天站教室外面一节课，结果刚退的烧又复发了，挂了几天吊瓶才好。”罗不修撇了撇嘴，“你算是给他们班都出大气了。” 许恙偏过头，往走廊那边罗不修的座位看了一眼。 罗不修的同桌是个黑黑壮壮的男生，转过头冲她抱了抱拳：“多谢女侠了！” 许恙笑着摆了摆手。 “哎有人把你斗□□的事迹发校花吧去了！你排名又升了一名。”罗不修扒拉着手机小声惊叹，“看来□□没少得罪人啊。” “校花吧？” 罗不修看着她满脸问号，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又没听我语音？我昨天刚给你发了的。” 许恙心虚地笑笑，罗不修一天恨不得给她发八百条60s语音，她原本还以为能收获点剧情提示，每个都认真听，结果听到他捡了根很帅的木棍（8）时，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后面就都跳着听了。 但罗不修好像对这已经习惯了，看她心虚也没说什么，只是把手机塞过来：“你看这个，是学校开发的一个小程序，跟论坛似的，想让大家在上面讨论题目，所以每个人都有一个账号。而且学校最开始是想弄成学生自营的模式，所以开了个投票通道，每人一票选出管理员，能删帖禁言什么的。” 罗不修指着手机屏幕给她介绍：“结果没多少人在上面讨论题目，净是发照片讨论漂亮女生的，慢慢就变成校花吧了，不少人往里面贴照片，大家投票选校花。” 许恙看到排名第一的帖子标题，眼皮跳了跳，点了进去。 林依，原文女主。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温婉柔和的笑脸，看背景是在教室里。 端坐在座位上的女生皮肤白皙，背脊挺直，脖颈欣长优雅，嘴角一个浅浅的梨涡，盛着笑意的眼睛微微弯起，看起来赏心悦目的。 “这是现任校花，听说她从高一起就是第一了，从来没被挤下去过，你看和第二个都差几千赞了”罗不修凑过来和她并肩一起看着。 许恙退了出去，又往下划几下，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点开，看到置顶的那张照片，是昨天食堂拍的，她当时正和侯主任卖惨，低眉垂眼看着可怜兮兮的，好像风一吹就要倒。 “下面评论说你这张看着让人很有保护欲，所以受欢迎。”罗不修继续尽责地介绍。 “保护欲？”许恙冷哼了声，“老子打架的时候他还躺摇篮里喊妈妈呢。” 许恙把手机扔回给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也少看这些。” 罗不修手忙脚乱接过：“我本来也不看，是听说你上榜才搜了出来，想支持支持你，我还给你投票……” 看着许恙逐渐凶狠的眼神，他连忙改口：“我马上取消，马上！” 直到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许恙也没有得到办公室的传召。 她正纳闷那个□□老师看着不像忍气吞声的类型，罗不修带着小道消息就来了。 “哈哈哈哈绝了，□□这次栽了算是……”罗不修仰着头乐半天才继续给她讲下去，“他跟璐姐告状去了，说你藐视课堂不敬师长，但璐姐没光听他的，还叫了几个同学了解情况，了解后说你们俩都有问题，她可以让你给□□道歉，但□□也得给你道歉。” “他能同意吗？”许恙想着那两个马上要冲天的鼻孔。 “肯定不能啊！”罗不修抹了一把笑出的泪花，“所以就不了了之了，听说□□还准备去侯主任那儿告状呢。” “那会不会影响璐姐？” “你放心，璐姐制得住泼猴。”罗不修满脸骄傲，嘴要翘到天上去了，“听说璐姐是Q大毕业的，当时为了抢她学校下了不少功夫，别说泼猴，如来佛祖也得给她点面子。” 不过许恙还是没逃得过办公室重游。 李璐叫她过去，通知了她调查结果，因为证据不足，所以查不出是谁干的。 其实这个结果许恙早预料到了，没人傻到冒着被揪出来的风险干这种事，她要求去查只是为了俞甘，现在目的也算达到了。 除此之外，虽然李璐力争贴出来的那个人才是主犯，但她还是要挨罚的。 只不过情节较轻，不构成早恋，算是犯罪未遂，所以只罚她放学后和值日的班级一起打扫公共区域。 打扫倒是没什么问题，许恙更担心的是自己供着的那尊大佛。 她依稀记得，原文中俞甘好几次挨打都是在放学路上，所以她昨天放学时就全程跟随。 还好路上很多回家的学生，她混迹其中才不像个变态跟踪狂。 但今天要留下值日就没办法了。 晚自习最后一节课还剩下五分钟时，许恙托着下巴想对策，一眼扫到走廊那边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冲刺的罗不修。 下课铃响的那一秒，罗不修“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然后被许恙一巴掌按了下去。 “帮我个忙，帮我把书包拿回家。”许恙瞟一眼身后挤过去的人流，压低声音，“顺便跟着俞甘，把他送回去，路上要遇到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 她知道罗不修家和自己家很近，不到两百米的距离。 罗不修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跟着俞……” “小点声儿！”许恙扇了下他肩膀，把他几乎是在喊的声音拍回了肚子里。 罗不修盯了她几秒，然后低头叹气，那样子活像是个沧桑的老父亲。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和他……交朋友？”罗不修看了眼教室里还没走完的同学，选择了一个委婉的用词。 “废话。”许恙嫌弃地瞥他一眼。 这才看出来，还跟参透了什么天机似的。 要不然她惹那些人是因为好玩吗？ 罗不修一脸我知道怎么做我已经习惯了的表情说：“放心，你做的这些事情，我都不会告诉他的。” 把情书塞人家手里转头就跑不要多说话的叮嘱还历历在耳。 自家老大暗恋那套流程他已经吃透了。 主打一个我喜欢你和你无关。 “不告诉他？！”许恙愣住，她像是喜欢当活雷锋的人吗？ 不仅得告诉他，还不能自己告诉，不然跟居心不良似的。 这时候就非常需要好兄弟出场，侧面烘托夸奖，不着痕迹地透露一下自己的默默付出，然后旁敲侧击问一下对方的意向。 那样就算是拒绝，拒绝者也不会不好意思，被拒绝者也不算丢面儿。 当然主要作用在后者。 许恙对这个方案很满意，下达命令：“不但要告诉他，你还得帮我问问他的想法。” 这次换罗不修愣住了。 老大这是暗恋玩腻了想搞搞明恋？！ 还是……这次这个喜欢得更厉害？ 罗不修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冰块和路柏舟那种阳光男神相比有什么过人之处，怀疑是自己眼睛出了毛病，偏 9. 第 9 章 [] 罗不修咽了口口水。 自己这个小弟做得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人家小弟为老大打架出头，说出去那是赤胆忠心，自己为老大送情书告白，说出去那就是尴尬中透露着诡异…… 就像现在的气氛…… 罗不修低头摸了摸鼻子，还想替老大争取一下：“那什么……许恙她虽然看着不靠谱，其实对于这个……还是很专一的，你看她之前喜欢那谁，写了一年情书都没断……” “不可能。”俞甘打断他，语气仍旧平缓，就是最后一个字像是没控制住，音调上扬，跟被踩了尾巴一样。 罗不修惊得抬头看了一眼。 对面的人表情仍旧波澜不惊，就是耳朵红了，像是个着了火的冰块。 罗不修怀疑自己看错了，俞甘头发太长，耳朵被遮了大半，只能从发缝中看见一抹绯红。 他想再仔细看看时，面前一阵风带过，就只剩下一个背影。 应该是看错了，那个背影冷漠决绝，一看就得是零度以下，一个火苗都活不了。 就是看着有点不协调。 哎是不是同手同脚了？ 罗不修有点近视，刚眯起眼睛视线清晰一点，那个身影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俞甘淡定地进单元门上电梯出电梯开锁回到家，抬起手臂想将那个书包放到衣架上。 黑色肩带映入眼帘的一瞬间，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背着这个书包的身影。 双肩包被当成了单肩，一侧背带垂在身后，另一侧牢牢扒在肩上，下面抓着一只纤细白皙的手，在黑色布料的映衬下像是透明的。 俞甘看了眼自己抓着的地方，忽然一惊，烫手一样把那个书包扔到了沙发上。 随即转身回了房间关上门。 俞甘拿出今天物理老师布置的一张试卷，照旧抽出一张草纸，边演算边把答案写在上面，然后在试卷上随便勾了一个选项。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原本一个小时就能做完的卷子，半小时后他还停在第三道选择题。 这是一道传送带的题，他轻车熟路地标出受力分析。 动摩擦因数0.4……g取10……这个传送带长得像半截胳膊……就是有点瘦……那个书包还挺沉的，那么瘦怎么背得动…… “啪！”俞甘把笔一掌拍在了桌子上，长舒一口气。 今天是怎么了？ 应该是累了，先睡一会儿再说。 他关了台灯，几步走到床边躺了下去。 睡觉睡觉……肯定是困了……困得效率都低了……她怎么白天能困成那样……那么吵都睡得着……晚上是没睡觉吗？不睡觉那在干什…… 俞甘猛地坐了起来。 随即深吸一口气重新倒下去。 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 在元素周期表美妙的旋律中，他竟然神奇地睡着了。 但睡得也不太踏实，一直在做梦。 先是高助理那张公事公办的脸：“这是余总的安排……不好意思余总在开会不方便和您通话……还请您配合我的工作，不然这栋房子……” 然后是很多个黑影围了过来，每张脸都很模糊，分辨不出五官，只有一张鲜红的嘴，不断发出尖锐的声音，像潮水一样袭来。 “扫把星！” “就是你害得你爸妈离婚！” “你知道我为了你牺牲了多少？” “你忍一忍……大师说了这样也能帮忙压制你的煞气。” “这些是你活该要受的！” 活该……活该……俞甘没有挣扎，他闭上眼睛，张开手臂，任由那些黑影渐渐把他吞噬。 直到掌心传来温暖柔软的触感。 他慢慢睁开眼睛，看见一只小狸花喵呜着蹭来蹭去。 周围的黑影像退潮般渐行渐远，甚至声音也消散在空中。 俞甘勾了勾唇角，伸手将它抱进怀里。 再低头时，那张狸花脸忽然变了样子。 还是他熟悉的那张脸，两只眼睛亮闪闪盯过来：“你说我告诉你就答应我……” “……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哦。” 俞甘再一次猛地坐起身，他长叹一口气，把胳膊肘撑在膝盖上，两只手紧紧抱住脑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静止几秒钟后，他下了床，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拿出了烟盒。 - 许恙拖着步子走在回家路上，几个哈欠打下来，泪眼朦胧的，前面的路灯都模糊成了一片光圈。 光圈下好像有一团黑影。 许恙眨了眨眼，视线清晰了点，那团黑影也缩成了一个人。 平头，皮衣，嘴上叼着根烟。 烟雾袅袅而上，飘进了路灯里。 那人好像也看到了她，两根手指夹着烟扔到地上，一脚踩上缓缓走过来。 许恙停下脚步，现在已经十点多了，放学的学生早已回到家，街道上冷清寂寥，静得她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着前面人的脚步，一下一下跳动着。 不多时，几个杂乱的脚步声也接连响起，许恙侧了侧头，余光中看到左边和后面的地面上被路灯拉长的几个影子。 她瞬间弹了起来，向左前方的空挡跑过去，边跑边大声喊：“救命！救唔……” 她被一股强大的拉力拽住了胳膊，嘴也被死死捂住。 “闭嘴！”那人连拖带拽将她扯进了旁边的小巷，然后将她向前一推。 胳膊狠狠撞在混凝土的墙面，发出一声闷响。 身后的人压低声音威胁：“别出声！不然我……” “啊……救命着火……” 转眼间她被牢牢抵在墙面上，嘴再次被捂住。 “不要脸的臭娘们儿……”面前的人骂骂咧咧的。 许恙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窗户被打开，一个人探了探头。 但大概是巷子里太暗了，那人没找到声源，便重新关上窗户离开了。 巷口陆陆续续进来了几个人，有两个一前一后来到许恙面前。 许恙一眼认出站在前面的那个，是之前在食堂被她坑了的陈宇。 “还记得我吗？”陈宇笑得一脸邪气，“你他妈不是会演吗？继续演啊！” “别以为你有点儿臭钱就牛逼了，知道这是谁吗？”陈宇伸出大拇指，往后指了指站在他后面的那个平头，又竖到许恙面前，“这我黄哥，四中的这个！” 他说完转头看向黄哥，黄哥没接话，只是瞟了他一眼，从裤兜里抽了根烟叼到嘴上。 陈宇连忙小 10. 第 10 章 [] “给路柏舟写情书的就是你吗？”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却很笃定。 许恙脖子冰凉凉的，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承认。 但对面的人并不需要她承认，就进行到了下一流程：“离他远点。” 许恙已经死透的心泛起了一丝生气，看来这个苏姐喜欢路柏舟，所以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果然是民选第一心动男嘉宾，真是……黑白通吃啊。 识时务者为俊杰，许恙连忙保证：“你放心，我不会再喜欢他了。” 但对面的苏姐却皱了皱眉，像是不满意，沉默半晌说：“你可以喜欢他，只是不要打扰到他。” 打扰他？许恙愣了愣，小心翼翼开口：“我就送个情书，他收的情书得千儿八百了吧，我那一封……虽然字是丑了点……”也不至于就打扰了……吧。 “我说今天的事。”苏姐似乎比刚才对着黄哥有耐心多了，有问必答的。 今天……许恙恍然大悟，是有一些传言说是路柏舟自己贴出来的情书，说他道貌傲然伪君子，不过…… “我后来找老师查监控，已经把他撇清了。” 路柏舟昨晚走得也挺早，侯主任叫去问话的名单没有他。 “嗯，你处理得不错。”苏姐眉头舒展开来，忽然收回胳膊，把那把刀重新插回腰间挂着的刀鞘中，“不过以后从一开始就不要把他扯进去。” “今天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她说完就转身往巷口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 “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就应该为他考虑，你不适合他。”她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 - “苏姐？苏芥！四中那个？！”罗不修的下巴几乎要掉桌子上。 许恙恹恹地用手撑着脑袋，昨晚的夜生活实在是过于跌宕起伏，她晚上没睡好，梦里都在逃命。 但今天还是赶在补觉前找罗不修问问那个苏姐到底是个什么人物，省得做了刀下厉鬼寻仇都找不到地方。 不过她略过了一些具体情节，只说是陈宇找了个黄哥来报仇，苏芥顺手把她救了。 但看罗不修的反应，苏芥似乎不是能做出顺手救人这种事的人。 “我估摸着，大概率是黄狗怎么惹她了，所以她想恶心恶心他。” 黄狗就是昨天陈宇张嘴闭嘴的黄哥，据说是四中一霸，手下信徒不但横跨各年级，还延伸到其他学校，陈宇就是其中一个。 他们是切实混社会的，旷课逃学都算小事，打架斗殴当成工作，和原主这种只有一个小弟的自封校霸不一样。 说起来……许恙纳闷地看着那边的罗不修，实在想不明白原主这个小弟是怎么收入麾下的。 罗不修还沉浸在自己的脑补中：“肯定是他们俩有过节扯上你了，不过有了这次，黄哥那群人应该不敢再找你了。” “但是你也得小心苏芥。”他忽然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她为什么名声这么大？传说……她拿刀捅死了她亲爹，就用她腰上别着的那把刀，哎你看见没那把……” “不可能。”许恙打断了他。 罗不修愣了愣：“你怎么这么肯定？你可别因为她救你就对她有什么滤镜，虽然是传闻，但……” 滤镜？得是死亡滤镜吧。 “那把刀没开刃。”许恙打了个哈欠。 也不知道昨晚上是不是苏芥第一次把刀架人家脖子上唬人，不然她可真要怀疑那些抖成筛子的小混混们的智商了。 那把刀要是开刃了，估计能直接割断她的脖子。 不过那个苏芥手劲可真不小，没开刃的刀钝得跟铁片似的，硬是给她的脖子勒出一道红痕。 许恙抬手摸了摸现在还火辣辣泛着疼的脖子。 还好出门前拿粉底遮了下，现在离近才能隐隐约约看出一点，不然明天就得传她羞愧难当上吊未遂。 许恙又打了个哈欠，一巴掌拍开罗不修凑过来问她怎么知道没开刃的脑袋：“巧合，别说话了我得补觉。” 她扭过头，圈起胳膊，一头倒在上面就不省人事了。 丝毫没注意到旁边慢慢移过来的视线，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儿，随即落到脖子上那道浅淡的红痕上。 等到终于补足觉神清气爽地爬起来，许恙发现已经过了三节课。 她痛苦地揉了揉自己脸，原主这体质未免太弱了，这样下去她书没看一遍估计就要高考了。 这样下去不行，她瞟了眼窗外的操场，决定以后每天早起去跑两圈。 许恙看着操场旗杆上的红旗雄心壮志立完誓，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到余光中的侧影上。 也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昨晚上她让罗不修去探敌情，但微信上问起结果来，那家伙不知道为什么含糊其辞不肯说。 只说意思已经传达到了，其他的她自己去问比较好。 许恙昨晚上回家太晚，担心俞甘已经睡下就没敢去打扰。 早上闹钟响起，她刚从被窝里挣扎起来，就听见外面的关门声，听起来俞甘似乎是出门了。 她只能把闹钟按掉，在这人今天怎么走这么早的疑惑中再次陷入被窝里。 许恙悄悄看向俞甘的桌面，见他正在写数学卷子。 卷子上铺的草稿纸布满密密麻麻的字迹，还剩下一个小角落的空白，而笔尖就停在那片空白处。 许恙斜着眼看他一步步解开那个方程，最后得出x=0，然后将笔移到卷子上，在最后一个填空处缓缓写下：1。 “你这填错了吧。”许恙抓住这个机会凑了过去，“算出来的不是0吗？y是1。” 俞甘的笔尖顿了顿，随即在1的末尾向上勾画，重新绕出一个0。 “我正想问你这道题答案来着，就见你抄错了。”许恙为自己的偷看找了一个得体的理由，然后顺理成章引出自己的目的，“那什么，昨天罗不修和你说了吧？我想和你……” “不可能。”俞甘说，一边把草稿纸翻到下一页。 许恙被突然打断，愣了愣，但也瞬间理解，毕竟人家未来首富，选队友肯定也有要求。 自己现在的形象是不学无术脑子进水的叛逆少女，说是猪队友都轻了。 俞甘拒绝只能算是脑子没进水。 而脑子没进水的人已经开始看试卷下面的大题上，在空白处缓缓写下一个“解”字。 俞甘微不可察地侧了侧头，直到余光中出现了那个被他一句话堵了回去的人。 表情呆滞，看样子是气馁了。 这是他想要的结果。 俞甘在解后面点下两个冒号，笔尖停在下面的点上，久久没有移动。 不过为什么还是静不下心？ 好像有个猫爪子在挠，细细密密的泛起一阵微麻的痒意。 俞甘皱了皱眉，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那道大题上。 已知等差数列……不过是拒绝一次就放弃了，也不知道之前送一年情书的毅力去哪…… “我知道我现在还不够格。” 俞甘被手边突然凑过来的脑袋惊得一动，冒号变成了分号。 许恙俯着身，从下而上仰视那张不惧死亡角度的脸，继续说：“但我会努力的，等我配得上了，你可得给我个机会。” 当个次富，次次富什么的。 许恙自觉自己这诚意是相当够了，而且非常知足，就要一个机会。 但看到俞甘难以置信的表情，她犹豫了。 要得还是太多了吗？也不多……吧。 “我去……卫生间！” 俞甘倏然站起身，一脚踢开凳子就朝后门走去。 脚步不同于以往的淡定自如，被嘲讽被围堵都闲庭信步的人此时走得步步带风，跟被狗撵了似的。 许恙纳闷 11. 第 11 章 [] 下课铃响，许恙伸了个懒腰，困倦的眼皮半落不落。 她右手撑着脑袋望向窗外，外面的那棵桂花树已经零零散散开花了，清香从窗户缝里飘进来，连着一起挤进来的还有枝头的一朵小花。 其他地方都是一簇一簇闹哄哄地开，就这朵像是迷了路不小心拐进妖精洞的唐僧，嫩黄色的花瓣都看着比其他的浅淡了些，小心翼翼地不想引起人注意。 但还是没能逃得过辣手。 前桌的女生似乎是觉得风吹得有点凉，顺手推了把窗户。 极轻的“咔吧”一声，那一小段枝条连着花一起被斩了首，在窗台上滚了几滚，骨碌碌转到了俞甘的笔尖旁。 许恙忍着笑说：“俞美人果然是闭月羞花啊，你看看这花都羞地自杀了，这么好看的花……啧啧啧多可惜啊。” 面前的人停下笔，无奈地向这瞥了一眼，随即用笔杆轻轻拨了一下那根枝条，说：“你想要就拿去。” 许恙看着惨遭嫌弃滚到自己手边的桂花，捏起来放到鼻尖嗅了嗅。 虽然颜色淡一些，香气却很馥郁，一鼻子就给她直通天灵盖，精神了不少。 好的东西要懂得分享，许恙一甩手将花递到了俞甘鼻子下，看着他吸了口气后猛地向后撤了撤，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地拍着桌子。 俞甘彻底将视线从卷子上移开，伸出胳膊用笔杆轻轻一挑，那段枝条就从许恙笑得卸了劲的手里飞了起来，随后稳稳当当落到了窗台上。 在俞甘警告的眼神里，她举起两只手：“不要了不要了。” 许恙的瞌睡彻底没了，坐起身从桌斗里掏出了张数学卷子写。 写着写着就有点走神。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金属直尺反射过来的光晃进她的眼睛里。 她闭了闭眼睛，一片黑暗中那个光点闪着荧光，格外刺眼，莫名和她记忆中的一个画面重叠起来。 浓重的黑裹挟而来，压得她透不过气，触目所及只有不远处的一点光亮，而一个黑影立在其中。 她拼命地喊，但那个黑影只是停滞了一瞬，便消失不见了。 而那个光点也随之一点一点消逝，直到被黑暗吞噬。 许恙蓦然睁开眼睛，回忆中的那一幕还没有消散，她耳边全是自己的声音，“不要走……救……”。 周围的场景都蒙在一团雾中，声音和颜色都离得很远，她像是漂浮在一座梵钟的腔体内，脑子和“嗡嗡”的余震同频颤动着。 “怎么了？” 直到身边熟悉的声音响起，一切倏然像潮水般迅速褪去。 许恙愣愣地转过头，看到俞甘的嘴在动，但声音似乎缥缈在远处，模糊得听不清。 她晃了晃头，周围的声音才慢慢真切起来。 她听见俞甘在叫她：“许恙！许恙？你能听到吗？你怎么了？”虽然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但语速比往常快了很多，夹杂着一丝焦急。 许恙想笑一下告诉他没事，但脸上的肌肉僵得很，实在是扯不动。 她抬手揉了揉脸，说：“没事，就是……忽然想起点以前的事情。” “什么事吓成这样？”俞甘皱着眉，“刚才你一直在抖。” “真没什么。”许恙摆了摆手，已经彻底回复正常，“就是之前做的噩梦，太吓人了。” 俞甘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她一眼，明显是没买账，但并没有问下去，只是点了点头。 许恙也回过身，盯着前方的虚空。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之前的事情了，来到这儿之后更是一次都没有。 或许是之前忙着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危，没工夫想那些，现在得了空，那些东西就像赶也赶不走的苍蝇，扇着翅膀嗡嗡嗡着挤了进来。 想到这，许恙从眼尾扫了眼旁边看起来是在认真读题的俞甘。 从那次自己抛出友谊的橄榄枝后，他们的关系似乎真的近了一点。 俞甘像是接受了自己的提议，准备给她个机会。 他们晚上放学会一起回家，当许恙直着眼睛盯上校门口的小吃摊时，俞甘不喜欢吃那些，但也会在一旁站着耐心等她。 回到家后，他们不再是各回各屋，许恙会瘫坐在沙发上，嘀嘀咕咕抱怨几句作业太多，□□又恶心人了。 俞甘则一边听着，一边把路上买的水果拿去厨房洗净端出来。 虽然冰山的本质不会改变，俞甘从不会主动挑起什么话题，但她说四五句时，总会得到一句回应。 不过大多数是“嗯”，“哦”，“好”。 许恙对这已经很满意了，不缺钱花，不愁吃喝，和可能要她命的人握手言和，偶尔吓唬收拾几个来找俞甘麻烦的路人甲。 甚至有点太好了，好到她开始有点不安。 是因为上辈子给她开地狱模式心虚了，这辈子想补偿补偿？ 许恙随手拎起一支笔在指间转着，看阳光在笔尖跳跃。 那我可就收下了，你可不准反悔啊。 没等她和老天爷约定好，笔尖“啪”一声拍在一个手背上。 罗不修“嗷嗷”两声抽回了手，委屈地说：“老大你干嘛打我？” “走神了。”许恙道了个歉，目光放在桌上的一页表格上，“这是什么？” 罗不修说：“过几天不是运动会了嘛，这是报名表，你要不看着随便报一个？学校说今年是我们最后一个运动会了，明年升高三肯定参加不了，所以这次得全员参与。要是不参加什么项目，就得去当后勤，顶着大太阳搬器材，能累个半死。” 许恙扫了一眼，表格左侧列着项目，右边是参加人员的名字，女子项目已经填了不少了，剩下没多少格空的。 “举重，铅球，两千米。”许恙读了几个空的出来，微笑着转头看向罗不修，“怎么，是我的肱二头肌没藏好被你发现了？还是你想让我两千米后吐的血甩你身上？” 罗不修缩了缩脖子说：“我去找体委的时候那些容易的就已经被抢得差不多了，我也只能报了个两千米。” “而且后面不是还有个两人三足？你要是想轻松点就报那个啊。”罗不修重新把手伸过来 12. 第 12 章 [] “没事没事，我们继续。”许恙缓了缓惊出的一身冷汗，就开始继续喊口号了，只是攥着衣服的手没敢松开。 俞甘低头看了一眼她因为抓得太用力骨节都有些泛白的手指，松开她肩膀的右臂便没有再收回，虚虚揽在后面，跟着口号迈起了步。 几趟走下来，两人配合练得不错了，甚至可以小跑着前进。 许恙的口号喊得越来越起劲，腿也倒腾得越来越快。 不就是个两人三足，看给罗不修吓成那熊样儿。 她闭上眼感受着拂面而来的微风，已经开始设想领跑第一冲刺终点线的场景了。 周围是连绵不断的呐喊声，后面是跪安的对手们，前方的终点线近在咫尺，他们奋力一跃…… 许恙猛地睁开眼睛，喊“一”的同时右腿已经不受控制地跃了出去，左腿被绑带束缚着也离了地。 腾空的瞬间，她右手无济于事地向前捞了几下，不但没有任何帮助，反而加快了重心的前移。 身边的俞甘显然是没有预料到她这一冲刺，没来得及稳住身形，就被她带着一起向前栽过去。 许恙看着眼前不断放大的地面，红棕色塑胶跑道的填充颗粒清晰可见，看着质量不错，应该不会太疼……吧。 她念着阿弥陀佛阿门无量天尊，闭上眼侧过了脸，免得鼻子被砸断。 但没等她确认跑道质量如何，右肩忽然被向左用力揽住，整个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左扑过去。 终于等到下落速度为零的时候，许恙慢慢睁开了眼。 身下不是塑胶跑道，她扑在了俞甘的身上，俞甘背部朝下给她当了肉垫。 鼻子没断，脸也没……许恙蓦地瞪大了眼睛，脸颊处有一小片柔软潮润的触感，上面是微弱的鼻息，轻轻扫到她的脸上，带起一阵酥麻。 她缓缓抬起脑袋，僵硬地转过头看着身下的人。 阳光有些晃眼，俞甘左臂微弯挡在眼上，右手还揽在她背后。 一向不动声色的一张脸此时有点凌乱，发梢向后翘了起来，露出平时一直遮着的额头，眼睛被太阳刺得眯了起来，嘴唇也微微张开，有些急促地喘着气。 许恙的视线在他的嘴唇上停留了几秒，倏然转开了目光，手忙脚乱地要爬起来。 “等等……”俞甘伸手要拦，没能拦住，只能看着许恙被绑带拽着再一次跌了下来。 “额……”肋骨被狠狠撞了一下，俞甘闷哼一声，右手紧紧箍住又倒了过来的许恙，“别动。” 许恙没敢再动，脑袋贴在他的胸口处，耳边全是响如擂鼓的心跳声。 那心跳声慢慢平息下来，但不知道怎么她的却越擂越有劲，几乎要和着鼓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许恙咽了咽口水：“真是抱歉啊……你怎么样？好点没？” 过了片刻头顶响起一声低低的“嗯”，然后就是衣服摩擦的窸窣声。 许恙抬起头，对上撑起身子想坐起来的俞甘。 两人对视良久，俞甘先移开视线垂下了眼，看着她抵在自己胸口的下巴，慢悠悠开口：“你不准备起来？” “啊？”许恙嘴唇微微张着，显得有些呆愣，“你不是不让我动？” 俞甘视线重新移了上去，盯了半晌偏开头开始笑起来。 不一会儿笑得整个身子都跟着微颤，连着许恙在上面跟触电了似的。 许恙惊惶地看了眼他，别是被自己撞坏脑子了。 再看一眼，她没忍住也跟着振动了起来。 两人傻笑半天，许恙捂着笑疼的肚子翻了个身，总算接触到了踏实的地面。 跑道上的泡沫颗粒被阳光蒸了半天，散发着腾腾的暖意。 许恙张开双臂躺了上去，头顶的烈日被一片厚厚的云层遮住，柔和的暖光穿透云层铺在身上，时不时被路过的微风吹得轻荡一下。 她转过头，看着已经盘腿坐起来的俞甘，五官因为背光而模糊不清，但嘴角的笑意可以看出还没消散。 真好啊，许恙闭上了眼。 - 这次校运会赶上了建校七十周年，所以办得格外用心。 所有项目比完要持续两天，这两天除了高三，其他班级都停了课，只有晚自习继续上。 第一天还没到往常的早自习时间，操场上就已经陆陆续续到了不少人，搬器材的，指挥搬器材的，热身的，看热身的……吵吵嚷嚷把高三的气得够呛。 高三的教学楼正对着操场，窗户里不时钻出几个脑袋，冲着这边叫骂几句。 许恙打着哈欠站在操场上，低头看着俞甘系上绑带。 罗不修还没到校，运动会期间学校管得松，他的两千米是下午，所以准备睡个懒觉再翻墙过来。 两人三足是个趣味赛，就是为了开场活跃气氛，所以定在了最早的时间段。 这时候很多项目都没有开始，所以不少人围在旁边等着看热闹，跑道两旁人挤人，时不时能听见“你踩我脚了！”“你他妈屁股痒扣谁屁股呢？”的吵闹声。 有些来晚了没能找到位置的，甚至不知道在哪搞来了望远镜，坐在主席台上向这边探着脖子看，跟看猴子似的。 被围观的众猴之一许恙为了避开四周环绕的灼灼视线，把目光放在了俞甘头顶。 果然话还是说早了，她一会儿就算是龟速慢行也不能像昨天那样摔下去。 “哎？你们是要参赛？” 前方落下一片阴影，许恙抬起头，看见路柏舟走了过来，身旁还跟着几个同学。 许恙的目光越过他身后，放在了那张熟悉的脸上。 那张脸比照片上更显得小巧精致，校运会期间学校不查校服，林依穿了一身白色连衣裙，飘逸顺滑的黑色长发随着微风轻轻摆动，抿嘴笑着的时候眼睛微微弯着，显得格外温婉娇柔。 甚至四周的灼灼视线都少了很多，一大半转移了过去。 许恙侧头瞥了一眼俞甘，见他正专心地扯自己腿上的绑带，似乎是在评估松紧合不合适。 啧，还没到接受圣光普照的时候啊。 许恙转回目光，看向路柏舟笑着说：“对啊，怎么你也来看热闹？” “我来给你们加油，争取拿个前三名！”路柏舟说。 “前三名？你这保守了吧，我们是奔着冠军去的。”许恙抱着胳膊挑了挑眉毛。 路柏舟被她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逗笑了，“啧”了一声说：“不是我保守，你看见那边俩人没？” 许恙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起点的地方零零散散站了好几对参赛选手，有些已经开始蹦跶着赛前练习了，倒真不知道他指的哪对。 “哪俩？” 路柏舟沉吟片刻，说：“就那俩跟二傻子似的。” 许恙一眼锁定了目标，虽然跑道上有不少人练习，穿着白衬衫西装裤的还真只有一个。 那衬衫哥们儿喊着口号跑得雄赳赳气昂昂，活像是哪个笼子里刚放出来的，旁边的同伴戴着帽子低着头，脑袋几乎要缩到卫衣领里。 “那是我朋友，为了这个练俩星期了，每天早上就这么在操场上喊。”路柏舟扶着额头没眼看 13. 第 13 章 [] 他们顺着惯性向前跑了几步才停下。 前面没有人！他们是第一！ 许恙兴奋地转过身，身后几步远跪在地上的西装哥们儿映入眼帘，她扬起的嘴角僵了僵。 之前缩着头的卫衣哥们儿也跪在旁边，崩溃地抱着头说：“你他妈在干什么？终点线激动个鬼呦，差了一米远肯定赶不上啊！那一大步你是想劈叉吗？！” 不过西装哥们儿显然没有在听他的话，只是沉默着把腿上的绑带拆掉，然后缓缓调整姿势坐到了地上，把两腿盘到身前，两眼直愣愣地盯着许恙他们两个。 许恙被盯得有点心虚，感觉自己像个棒打鸳鸯的恶婆婆。 她看着俞甘蹲下身把绑带解开，然后在他站起来时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提议：“我们去安慰安慰他吧。” 俞甘顺着许恙的视线看过去，对上那边幽怨的眼神。 “好。”俞甘说。 他们走过去站定，西装哥们儿先生无可恋地开了口：“你们……挺牛，我认识你，你之前追老路来着是吧，写情书那个？” 许恙清了清嗓子说：“真不好意思啊，这结果……我们也没想到。” “是嘛，我就说我练了俩星期怎么还能输。”西装哥们儿手撑着地准备起身。 俞甘点头附和：“嗯，我们确实没想到你们跑这么慢。” 他一屁股又坐了回去，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 许恙连忙解释：“不是，他不是这意思，我们是想说……” 她没想起来怎么圆，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林依，灵机一动转了话题：“其实赢不赢都是次要，重要的是你想引起注意的人注意到你了。” 卫衣哥们儿也在一旁帮劝：“对啊大诚，林依刚还往这边看呢，你要不然去找她聊聊？” 大诚扭头看了一眼，然后猛地转回头：“我草我草草草草……她是不是看这儿呢，我刚好像对上眼了。”他又用手撑了撑地想爬起来。 俞甘点头附和：“嗯，你刚跪下的时候她就看过来了。” 大诚重新一屁股坐回地上，眼一耷拉嘴一歪开始抱住旁边人的腿哭嚎：“磊子啊磊子，我可怎么办啊，丢人丢大发了，我这后半辈子呜呜呜……” 磊子顶着周围越来越多的目光重新把卫衣帽子戴上，拧着眉毛看了眼地上的人，又看了眼俞甘：“不是我说兄弟，你这是来砸场子的吧！” 许恙把砸场子而不自知的人揽到身后，颇有一种为自家傻媳妇儿收拾烂摊子的认命感，摆上笑脸说：“真不好意思啊，他不会说话，我们就是想来安慰一下……” 这时候有志愿者走了过来，通知他们去领奖。 因为项目太多，所以每个项目结束接着就颁奖，只有集体奖是运动会结束后统一颁发。 磊子叹了口气，冲他们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就弯下腰一把揪起来地上嚎得越来越起劲的人，跟拎小鸡仔似的往领奖台走过去。 许恙领着俞甘默默跟在后面。 颁奖是从第三名开始，参赛选手依次上去领奖。 看热闹的人群还没散开，现在又都聚在了领奖台前，大笑的尖叫的吆喝的，大诚他们那一对上去时，下面还响起了几声口哨。 他们两人面如死灰，拿过奖杯就蹿了下去，头也不回地往远处一溜烟跑了。 许恙瞟了眼他们火烧屁股一样的背影也笑了起来，随即收回视线，和俞甘并排走了上去。 预想中继续喧嚷叫喊的声音没有出现，台下的声音反而渐渐低了下去，直至消失。 许恙站在领奖台中央，接过奖杯，有些疑惑地扫了一眼下面无声得诡异的人群。 台下的人并没有减少，反而又挤过来不少，一个脑袋贴着另一个，但都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安静着看过来。 很多双不一样的眼睛，传递来不一样的情绪，或是嫌恶，或是忌惮，或是同情，或是疑惑，或是兴奋。 大部分是兴奋的，就像是看见被野兽按在爪子下的兔子。 但相同的是，每一双眼睛中都透露着难以抑制的期待。 他们在期待什么？ 害怕？恐惧？还是绝望？ 许恙收回嘴角残留的笑意，冷冷地对上那些直勾勾的眼神。 每一个被她瞥到的人都移开了视线，慢慢的死一样的寂静里出现了一些微小的声响。 “哎这是什么情况？怎么都没动静了？” “嘘……那就是俞甘。” “我草那就是……那谁啊。” “那事儿是真的吗？传这么玄乎。” “肯定是真的，那可是伏曦大师算出来的，前首富车祸不也是他……” “听说出生那天就克死爸妈了。” “你他妈哪听来的假消息，他爸妈就是离婚了没死。” “那我可能记错人了，但肯定克死谁了……我奶奶就说这种煞星降世肯定得冲撞亲人。” “我妈也说了……让我离他远点。” “远点可不一定有用，他出生那一年，好像就他生下来没过几个星期，滨市就地震了，五还是六……七级大地震！” 下面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各种听说揣测估计在这一小片人里发酵，传播，扩散，然后在放学后流向更大的人群。 许恙最初听说这本书时，还怀疑这么离谱降智的剧情是怎么火起来的，新时代相信科学破除迷信的口号是喊进心肝脾肺肾唯独没进脑子吗？ 不过是个没有证据无中生有的言论，最多是一个江湖骗子用来蒙混一个无脑傻子，怎么能糊弄的了这么多人？ 局外人格外理智清明，但落入局中时才能恍悟一切事情都不是非黑即白，不是能够分出对错，也不是能用逻辑去分辨解释的。 有些人信，有些人不信。 有些人宁可信其有，有些人不可信其无。 相信从来都是主观的，不需要论证，不需要逻辑，甚至有时候只需要一点肾上腺素的分泌。 有些人爱看虎落平阳被犬欺，有些人爱欺落平阳的虎，一场闹剧里每个人都有各自喜欢的角色。 而面对一个陌生人，恶人作恶总比善人扬善更容易些。 许恙侧过头看向一旁的俞甘，那些话持续不断地传过来，但他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仍是那张冰块脸。 不过她这时候却在庆幸他这副冷冰冰的样子，甚至希望他心里也能这么冰。 俞甘带着一贯的冷静和麻木看着眼前的人，听着耳边的声音。 这算是小场面，没有拳头，没有推搡，没有血，他处理起来已经得心应手了，脸不红心不跳汗不流。 俞甘捻了捻手指，感觉到一片潮湿。 似乎是为了应和，心跳声也逐渐清晰起来，炮弹似的，“咚！咚！咚咚！咚咚！”。 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哪不一样呢？ 俞甘努力忽视右边余光中存在感不断扩大的那双眼睛。 哪不一样呢？他向左前方远处的站台眺望过去。 他收回视线，心里叹了口气。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一地鸡毛。 这是他最初点头答应的时候就想到的，效果也超出他预期的好。 3D环绕立体音，绝佳光线舞台…… 一切都很好，他很满意。 俞甘向右偏了偏头，但视线并没有移过去。 虽然下面的人很吵闹，胸腔里那颗忽然不知道发什么疯的炮弹也很聒噪，但他还是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他说：“我先下去，你从那边下。” < 14. 第 14 章 [] 许恙和俞甘赶到体育馆时，在门口遇上了正往外走的路柏舟。 路柏舟看见他们时笑得直不起腰：“你们是不是故意报复？也等我比完再来。” 许恙解释了好半天，路柏舟才点了点头表示勉强相信。 “其实今天也不算是多重要的比赛，不然明天你们去给我们校队加油，到时候可别再睡过头了。”路柏舟说。 许恙一口答应下来。 没想到第二天打着哈欠一大早就被带上了校车。 她在路上昏昏欲睡着听罗不修啰嗦半天，才明白今天要去看的是全市的高中联赛。 这是往年的惯例，校运会赶在联赛小组赛期间举办，小组赛抽签四个队一组，一共比三轮，前两轮已经结束了，今天刚好轮上最后一轮。 因为今天校运会还没有结束，依旧放假，所以其他同学有想去看比赛的也可以跟着校车去。 许恙瘫在座位上，在即将彻底失去意识前，终于捕捉到一个关键词。 “四中？这次我们对上的是四中？” 旁边坐着的俞甘转过头来，往许恙脖子那里扫了一眼。 “对，真是倒霉，四中没人愿意抽到，打球手太黑喜欢犯规。”罗不修翻了个白眼，“而且今年的比赛场地选了他们学校，有主场优势。” 罗不修顿了顿突然意识到什么：“我靠！我差点忘了你之前和黄狗有过节，他是四中校队的队长。” “就他那样的还队长？”许恙眯了眯眼，依稀记得那个黄狗没比她高多少，“他够篮筐不费劲啊？” 罗不修撇撇嘴说：“他们学校风气差，混社会的多，黄狗基本上就在那称霸王了，老师都不敢惹他。只要他想要，别说篮球队队长，学生会主席都能是他！” 罗不修旁边坐着的男生也探过头来说：“而且他手最黑，犯规都犯出经验了，还都是下狠手，和他们学校打不负伤估计下不来，我看这次路队摊上麻烦了。” 到了比赛场地后，许恙在场边遇上了路柏舟。 他看着确实比前一天紧张了不少，表情也很凝重，正在和队员讨论战术。 看到他们来了，路柏舟拍了拍旁边男生的肩膀，随即笑着走过来。 “来这么多人？谢谢大家捧场了，走我带你们去座位。” 可能是冤家路窄，也可能背后说人坏话真得注意点。 他们一帮人浩浩荡荡地和黄狗撞了个正着。 “哇！这么大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新娘子要出嫁呢！”黄狗身侧的男生歪嘴一笑，看向领头的路柏舟。 他身后跟着的几个男生也呲开牙笑了起来。 路柏舟旁边的队友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上前一步想说什么，被他伸手轻轻拦了一下。 随后他看着对面的人点了点头说：“是啊，这都是我们的娘家人，给我们撑腰来的。” 一中的人都附和起来，嚷得对面几人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兄弟没别的意思，就开个玩笑，别放心上。”黄狗一副无奈的表情摆了摆手，视线扫过，在许恙脸上顿了顿，“哼”了声，眼神往旁边一递。 刚才说话的男生瞬间心领神会，张大了嘴看着许恙又“哇”了一声：“还有熟人啊！怎么这是今天领着媳妇儿来看热闹？” 他后面几个男生顿时又盯着许恙和俞甘笑得格外猥琐。 许恙“啧”了一声：“这不来看训狗嘛，不看白不看的，你看这训得还行吧。” 她说完看向俞甘，没希望他回答，只是想做个样子。 但俞甘瞥了她一眼，淡淡开口：“嗯，训得挺听话，就是哇哇的叫声不太标准。” 过了几秒钟后，一中的人群里响起低低的笑声。 对面几人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话那人顿时不笑了，瞪着眼睛就要走过来。 许恙斜跨一步站到了俞甘前面，压着嘴角无奈地摆了摆手：“我媳妇儿没别的意思，开个玩笑别放心上。” 这下后面一群人都没忍住笑起来，连旁边的路柏舟都没崩住表情，偏过头笑了笑。 她说完才觉得自己这称呼有点不妥，转过头想解释时，俞甘冲她点了点头，她便没再说什么。 黄狗脸色沉了沉，眼神在他们中间转了几圈，随后走到路柏舟面前低声说：“一会儿比赛，那咱们就走着瞧了。” 虽然话像是对路柏舟说的，但他视线从眼尾扫过，意味深长地看了许恙一眼。 随后黄狗头一摆，带着身后几人面色不善地离开了。 路柏舟皱了皱眉，像是有些担心，但转过头时就收起了那些情绪，笑着招呼大家：“来！我的娘家人坐这里，大家随意坐。” 不一会儿，就快到时间了，几个队员打了招呼准备离开，大家纷纷加油鼓劲。 “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实力！” “路队去干趴下他！”罗不修握了握拳头。 “不过还是得小心点……万一他们出什么阴招。”一个男生说。 顿时几个队员都看了过去，原本信心满满的脸上都浮起一丝担忧。 “会不会说话！”旁边的人用胳膊肘拐了那男生一下。 他连忙道歉：“不是我不是那意思……真不好意思……” “没事，知道你好心。”路柏舟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得小心点。”许恙在旁边撇着嘴扫了对面四中的人一眼，“你们可得小心他们跳起来打你们膝盖。” 不知道是不是黄狗想烘托自己的高大威猛，四中校队的人个子都不怎么高，和这边的一对比跟小鸡仔似的。 几个原本还皱着脸的队员跟着她往那儿看了一眼，都嘿嘿嘿傻笑了起来。 “都好好坐着，看老子怎么收拾熊孩子！”一个队员放下话，大摇大摆转身离开了。 其他几人也都笑着跟了过去。 一声急促的哨声响过，球抛上去的那一刻，两个身影同时跃起。 “啪”的一声，路柏舟一巴掌拍在球上，整个场地顿时热了起来。 罗不修凑到许恙旁边小声感叹了句：“我草老路果然是帅啊，怪不得学校那么多小姑娘喜欢，你看胳膊上那肌肉块。” “是嘛。”许恙扫了一眼路柏舟，正见他运着球向前跑，胳膊的肌肉线条在黑色背心映衬下更为鲜明，“确实不错。” 罗不修看了眼自己的胳膊叹了口气，又和坐在后排的俞甘搭话：“咱们回去也举举铁，搞点硬疙瘩。” 俞甘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但罗不修作为一个资深话痨，向来不缺捧哏，见这边的人不爱搭理自己，转头就抓住另一边的男生，聊起了哪个动作练肌肉更见效。 许恙专心盯着球场上，她不会打篮球，但也看得出来哪边更胜一筹。 路柏舟他们一看就配合默契，每个人找准各自的定位，光是传球就把对面遛得团团转。 四中的几人刚向拿着球的人围过去，球就隔空传了几个人到了路柏舟手里，然后他晃了几下，转身过人上篮一气呵成，身后的观众席瞬间响起一阵喊声。 而另一边就完全是野路子了，完全没有配合不说，几乎所有人拿到球就扔给黄狗，完全不管他是正被三个人堵在角落，还是离篮筐有半个球场的距离。 不过他们还是有一点默契，就是黄狗也不管这些，拿到球只管冲着篮筐去，完全没有传给其他人的想法。 这种模式打了几分钟，路柏舟一帮人自然也看出来了，所以几乎不防其他人，只堵着黄狗等球传过来抢球。 没一会儿计分板上的数字就非常惨不忍睹。 一中的观众 15. 第 15 章 [] 一中的学生明显不是对面那些人的对手，黄狗他们打架当吃饭，下手又狠又毒。 拉架的人一时拉不开。 眼见一中几个人在那沙袋似的挨打，去拉架的路柏舟都挨了几拳，许恙有些着急地上前几步。 旁边伸来一只胳膊将她推了回去。 冲天的叫喊声中，俞甘的脸忽然凑过来，沉声说：“在这等着。” 话音落下，许恙就看到一个背影向那边的混乱走去。 “哎你别过去！”许恙看着他空荡荡的校服外套心里一紧。 虽然俞甘未来的设定是文武全能的商界战狼，只身一人能干翻对家请的打手，但他现在就是个受人欺凌的小狼……崽儿？ 许恙愣在原地，看着俞甘跟散步似的，一边晃着身形躲过几个拳头，然后一脚一个，目标精准，把四中的几个人踹回了对面。 许恙：…… 许恙：？！ 不一会儿，打架的几个人被拉开拎了回来，脸上身上就都挂了彩。 教练怒气冲冲指着他们吼：“都等耐了是吧？敢打架了！有这力气刚刚打球时丢哪去了？!” 路柏舟相比其他人好一点，但脸颊侧也不知道被谁捶了一拳，有些红肿。 唯一浑身清爽片叶不沾身的就只有俞甘了。 许恙克制住想要尖叫的念头，一眼一眼地向旁边瞟。 俞甘此刻随意地抱着胳膊，斜倚在柱子上，甚至白色的校服都干净整洁，没有一处凌乱。 再看那几个挨训的人，黑色的背心上清晰可见灰色的鞋印，被扯烂的布料垂在下面，还有一个领口已经变形成露背装。 当时场面混乱，没人注意都有谁冲了进去，里面的人只管抡拳头踢腿，外面的人张罗着揪出来一个是一个。 只有许恙，站在绝佳观众席，全程看着俞甘慢悠悠走过去把那一团乱麻理清楚，然后在混乱结束前又慢悠悠逛了出来，还有功夫弹了弹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 没有一脚是踢空的。 她敢确定，四中那些人衣服上都得有一个脚印能对上他的鞋底，不过黄狗估计有俩。 但一眼没注意都能打到自己人身上的混战中，没有人发现他的进场，甚至四中的人都还叫嚣着说是那个露背装给他们踢出内伤了。 许恙看一眼他们，看一眼俞甘，又看一眼他们，再看一眼…… 那对漆黑的眸子此时漾着笑意，淡淡看过来，像是看着什么有趣的东西，看得许恙后背发凉。 她镇定地移开视线，开始数自己面前的后背上有几个脚印。 完蛋……小狼崽子也会咬人啊…… 不是说手无缚鸡之力饱受折磨……这谁折得了他啊…… 那自己之前……之前……好像也没干什么？ 许恙豁然开朗，她在这害怕个什么劲儿啊？ 书里原主的坏事的她是一样没干，甚至还干了不少好事。 她掰着手指头数自己得帮俞甘赶走多少回麻烦，数着数着就觉出不对劲了。 许恙低头，看一眼自己风吹就倒的小身板，按刚才那几脚的力度，这少说俞甘也能一脚踹飞仨。 那怎么还轮得上自己？ 没等她想明白，旁边的一声怒吼就给她吓回了神。 “你去干什么？给他俩报仇？”路柏舟盯着首先冲出去的那个男生，“你是觉得自己能打得过他们？还是也想被抬出去？” 那个男生受伤最严重，一只眼肿得睁不开，只能眯成独眼龙，嘴角也撕裂了一块，往外渗着血。 独眼龙虽然一声不吭，但拧着头偏向一旁，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路柏舟盯着他一字一顿说：“你要是有本事，就去把他打到进医院，没本事就别挡着我们赢下这一场球。” 独眼龙沉默半晌低下了头，说了声“对不起队长。”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路柏舟撂下这一句，就转身离开去找裁判。 最后双方协商比赛继续，但对面要求临时加人。 市里的高中联赛一向不是很正规，基本属于学生自治，所以只要双方同意是可以破例的。 而且这次打架一中虽然受伤更严重，但也属于主要过错方，如果不接受对方的条件，那大概率就要弃权认输了。 四中的一个男生去卫生间回来还挑衅地看了路柏舟一眼：“可别说我们欺负人，你们要想加人也行。” 路柏舟看了眼自己的队员，他倒是想加。 几个先冲过去打人的不能上了，剩下大部分都是替补队员，实力参差不齐，而且都是后场替补，进攻位置缺人。 他扫了眼观众席，这次一中来的人不多，篮球打得好的更是几乎没有，只能让防守队员补位。 “老路！老路！我草这次黄狗还真是不要脸了。”罗不修把路柏舟叫了过去，指着对面新加的那个人，压低声音，“那人我听说过，不知道他会打篮球，打人挺出名的。” 许恙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一个身高估计有一米九往上的男生和黄狗站在一起，在他们一众小鸡仔中鹤立鸡群。 还是只丹顶鹤，两边头发剃得精光，剩下中间一道染成了红色。 “看来他们彻底是不准备好好打了。”许恙扫了一眼他们这次上场的人，认出几个是之前堵她的，每个都目露凶光瞪过来。 黄狗站在中间笑得嚣张，冲这边招了招手。 他这种混社会的，一句面子大过天，大庭广众被几个毛头小子揍估计是头一回，也顾不得这是不是篮球赛，看样子势必要找回场子。 “队长要不然……”一个队员忽然开口，心虚地避开路柏舟的视线，“……我们这次就算了吧。” 他话音刚落，瞬间有几个响应的声音。 “就是……为了个比赛不值当。” “唉，弃权吧。” 正站起身准备去包扎的独眼龙也附和：“对啊队长，那就是些流氓无赖，我们也真是倒霉摊上他们。” 他说着瞟了俞甘一眼，冷笑了声：“我说怎么触霉头，这个晦气玩意儿跟着呢。” “你说谁呢？”许恙倏地转头。 “我说谁自己心里清楚！”独眼龙忽然理直气壮了起来，“你他妈是不是惹过四中那几个？今天这事儿你也逃不了责任。” “是我的责任我不会逃，毕竟我不是惹了祸就知道推卸责任的窝囊废。”许恙说。 “你他妈说谁呢？”独眼龙顿时炸了。 “说谁自己心里清楚。”许恙耸了耸肩。 独眼龙几步走到她面前，咬着牙说：“我一个男的不和你这种泼妇计较。” “是嘛？”许恙上下打量他两眼，“没看出来啊。” 独眼龙骂了句脏话，抬起拳头向许恙招呼过去，不过许恙没等他拳头过来，头就向前猛地一砸，正撞在他肿起的眼睛上。 那边 16. 第 16 章 [] 这时哨声响起，几人转身往场上走。 路柏舟看了眼俞甘的衣服问：“外套不脱了吗？一会儿打起来可能不方便。” 俞甘正准备摇头，余光瞥见路柏舟垂在身侧的胳膊，微微凸起的肌肉上蒙着一层薄汗。 看着是挺不错。 他忽然又变了主意，转过身，两手拉着衣领向后一扯，右手一把握住脱下的外套，向观众席走了几步，弯腰递给许恙：“帮我拿一下。” 许恙点头接过，还是有点不放心地嘱咐：“小心点。” “好。”他弯了弯嘴角，回过身走向球场。 “我草俞甘怎么回事？”罗不修瞪着眼睛看着那个背影，压低声音冲许恙说，“之前没看出来他身材这么好啊……对了他一直套着外套。” 许恙放好衣服也抬头看过去，俞甘里面穿了个白色短袖，在其他队员的黑背心中间格外显眼。 大臂上顺着袖口伸展出的肌肉饱满有力，流畅的线条顺延而下，露出紧实的小臂，微微凸显的青筋像是镌刻其上，衬得下面骨节鲜明的手背更加修长。 “这才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啊。”罗不修在一边感慨，“我要有这身材我得天天果奔。” “擦擦你的口水吧，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许恙嫌弃地看他一眼。 虽然这样说着，许恙还是没忍住又转回头看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俞甘转身时视线向这边扫了一眼，好像还带着笑意。 她连忙用手背抹了下嘴角。 还好，没流口水。 再看过去时，比赛已经开始，场上又开始弥漫出紧张热烈的氛围。 对面的人果然不打算好好打球，一招一式都是冲着人去的。 但好在一中的人都有准备，而且开场前教练也和裁判沟通过，裁判盯得很紧，他们也不敢有大动作。 只是束手束脚的终归是不好打，开场几分钟都没能进一个球。 路柏舟是对面的重点关注对象，被两个人围在了角落，手里的球迅速向其他队员传了过去。 接球的人没跑两步也被堵住，眼见面前的人要撞过来，只能一扬手将球从侧面传走。 但没能控制好方向，球向后面飞了出去。 还好俞甘向后退几步，抬手接了过来。 但他立刻就被冲过来的两个人围在中线。 俞甘俯身运了几下球，眼见那两人要撞过来，突然抬头勾了下嘴角，然后顺势起跳将球投出。 球在空中划过一道悠长的弧线，稳稳从篮筐中心落下去。 这个空心球瞬间点燃了整个场馆，甚至四中的观众席上也传来几声喝彩。 “真他妈牛逼啊！”传球过来的那个男生激动地蹦了一米高，冲他喊。 路柏舟也跑过来给他竖了个拇指：“好球！” 有了这个开场，一中的几个人瞬间又扬起了斗志，趁着对面没反应过来，进了好几个球。 黄狗他们被一中忽然涨起的士气打乱了阵脚，一时没留意就在犯规时露出马脚，不到十分钟被罚下去了两个人。 黄狗紧急叫停，换两个首发队员上来，想保住分差。 但一中几个人已经打顺手了，配合默契，重新找回了上半场开场时得心应手的感觉，计分板上的两个数字不断靠近。 于是四中的几个人转换战术，放松路柏舟，主要去堵俞甘。 但没过一会儿，他们就发现俞甘是堵不住的。 无论是给他压到边线，中线，甚至中线外，他只要抬手，就是百发百中。 观众席上的喊声一浪比一浪高，十个有九个浪花都是为俞甘翻腾起来的。 甚至罗不修一个话痨都被震慑得只剩下了“啊！啊！！啊！！！” 直到一波声浪平息，罗不修才腾出功夫哑着嗓子问许恙：“老大他球怎么打这么好啊？怎么没进校队？” 许恙目不转睛盯着场上那个恣意随性的身影，摇了摇头。 前面站着的教练听到罗不修的声音，激动地凑过来问：“这小孩叫什么，鱼干？豆腐干？是你们同学？想不想进校队？” 罗不修探着脖子和他聊起来，两人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俞甘这准头能不能隔着一个球场命中。 许恙坐在那里，两只耳朵听着他们争论，两只眼睛追逐着他们争论的对象。 俞甘怎么打球这么好？ 她确实不知道，甚至她怀疑书里面也没有写。 那本书的内容好像都是在他们毕业后的时间段，学校的部分大多是作为回忆一带而过。 像俞甘受人欺负打压、遭人嘲讽奚落的所有经历，大概也只是作为烘托他对女主情感的调味剂出现，不时撒上一把，穿插在他的执着追求中。 他很惨，所以他超爱。 在那本书里，俞甘已经成长为所谓的成功人士，作为渲染女主美好特质的追求者之一，一切喜怒哀乐因她而动，扁平又无趣。 但就在这一刻，她好像看到了真正的俞甘，会打架，会打篮球，会在危急时刻救场，这和书里的人物设定大相径庭。 也是在这一刻，许恙似乎慢慢脱离了一开始就悬在自己脑子里的茫然飘忽，有了真实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实感。 对她来说，俞甘不再是那个众多标签拼凑而成的角色。 他落在了实处，就站在她面前，奔跑，流汗，是她的同桌，是她想交的一个朋友。 耳边忽然出现一阵喧哗，许恙顺着周围人的目光看过去，计分板上显示：59:61。 只有两分之差，而时间还剩下半分钟。 几乎所有人都站起身，盯着场上舞动的球，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 旁边的教练嘀咕着：“这就行了，输得也漂亮。”但眼睛还是紧紧瞄着场上，手握了握拳又放开。 转眼间时间变成个位数，球舞动到了俞甘手上。 俞甘站在三分线外，一刻没有耽搁地跃起，但此时黄狗也贴在他侧前方跳了起来，丝毫没有掩饰地抬起手肘，向他的背部狠狠顶过去。 俞甘余光瞥到他的动作，知道他是看到时间所剩无几，冒着犯规的危险也要挡下这一球。 这个肘击很好躲，侧个身就能避开，俞甘收回视线看着手里的球。 不过就没办法控制投球的方向了。 17. 第 17 章 [] 许恙扶着俞甘走去体育馆门口的救护车，那里已经聚了不少人，有之前打球受伤的，还有打架受伤的，零零散散坐在旁边的长椅上。 独眼龙也坐在其中，拿着个冰袋敷在眼睛上。 看见他们两个出来，独眼龙顿时来了劲，提高音量对旁边的人说：“要说不该逞的能真别去逞，没有金刚钻嘿，就别揽那瓷器活儿唔……” 旁边的男生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嫌弃地抹了把自己的脸：“你他妈有病啊！说话就说话，冲谁吐唾沫呢？” 独眼龙讪讪地道了个歉，随即又贴过去说：“你走得早不知道，有个人非要逞能，挤下正式队员上场了，结果还不是被揍得路都走不了！你猜那个人是谁？” 那男生并不关心被揍的是谁，他看见体育馆门口一波一波的人在向外走，知道球赛应该结束了，便提高声音冲那边的人喊：“兄弟，结束了吗？最后几比几啊？” 独眼龙幸灾乐祸地在旁边嘀咕：“揍那样儿了还能几比几，估计输得挺惨……” “赢了！我们赢了！”一个一中的女生向这边小跑着过来，激动得差点撞那男生身上。 被扶着站稳后，她又在原地蹦了几下说：“路柏舟让我赶紧来告诉你们，省得你们一着急再磕着碰着，这次多亏了路队……对了还有那个新人。” “新人……”那男生“哦”了声，转头看向独眼龙，“是你说的那个？是谁啊？” 独眼龙冰袋都忘记敷了，张着嘴朝俞甘瞪过来，一大一小两只眼睛里面仿佛有一大一小两个问号。 不一会儿出来的人越来越多，许恙和俞甘在一个空椅子上坐下，瞬间成了热门景点。 每个人出来都要来打个卡，俞甘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都没能吓跑几个，不过还是吓回去几个想拍他肩膀的手。 为了躲清静，许恙和一个医生姐姐央求几下，带着他躲进了救护车。 那个医生姐姐拿出药水用棉签一点点涂抹在俞甘的伤口，还没涂好就被一个护士叫走了。 她便把药水交代给了许恙，嘱咐她涂上药用冰袋敷一敷。 许恙一口答应，随即便蹲下身，用棉签沾了点药水开始涂起来。 她涂了几下，还有些小得意地说：“不疼吧？这个我可有经验，这力度就得这么精准，又快又不疼。” “有经验？”俞甘问。 许恙的动作顿了顿，眉头微微蹙了下，但随即又舒展开：“是啊我之前经常摔，摔出经验了已经。” 俞甘若有所思地扫了她一眼，没再问下去，只是静静地看着。 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肆无忌惮而又不被发现地打量对方，可以看到那双全神贯注的眼睛，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嘴唇，以及纤细手指中轻盈滚动着的棉签。 那动作细微又缓慢，像是在拂去什么稀世珍宝上的灰尘。 “这里好了。”许恙满意地一抬头，就见俞甘猛地向后仰了过去，后脑撞在车厢上发出了“咚”的一声。 动静不小。 “我吓到你了吗？”许恙连忙起身，想扳过他的脑袋看看有没有撞出什么伤。 手碰到他脑袋的一瞬间，俞甘突然向侧面歪了下，又是“咚”一声，把许恙震得呆在原地。 “您这是……”许恙试图理解了下，“头痒痒？” 俞甘绷着脸一言不发，也看不出撞疼了没，车厢内一片安静。 直到这沉默持续到许恙以为他撞丢了语言功能，俞甘才低下头抹了一把脸，然后把手掌盖在了眼睛上，闷声说：“没事。” 没等许恙说什么，他又忽然站了起来转身要走。 许恙连忙伸手拦住：“哎你干嘛去？药还没上完啊。” “刚不是说好了吗？”俞甘的头偏向那边，看不清神色。 “说的是胳膊上好了，你不是还被黄狗打了下？打哪儿了？是这儿吗？”许恙估摸着轻轻点了下他的后腰侧。 俞甘倏地转过来盯着她，视线缓缓移到她的手上。 许恙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连忙把两只手举到胸前：“力气太大了吗？真不好意思啊我以为很轻了。” 俞甘没有回答，仍旧转过头想走，又被许恙一步跨到面前拦住。 “我保证小心点不再弄疼你，你别任性，得上完药再走啊。” “那里伤得不严重，不用了。”俞甘说。 “怎么可能不严重？我看着他抡那一下都抡出残影了！”许恙坚信俞甘是因为怕疼才不想上药，苦口婆心地劝他，“你伤口不处理到时候严重了更疼，而且万一感染发炎怎么办？” 救护车内空间狭小，中间还摆着一个担架床，他们两个挤在过道上对峙。 俞甘抬脚想硬闯，伤到的那只胳膊挤过来，许恙眼疾手快避开他的伤口，脚却被床架绊了一下失去平衡向后仰过去。 俞甘伸手去拉她，没提防后背腰侧撞到床沿，痛得不由自主向左侧倒了过去。 许恙被胳膊上陡然增加的拉力拽得猝不及防，一脑袋栽进他怀里。 不过还好她在倒下去的那一刻左手撑到了床上，强行停下惯性，才没让俞甘旧伤没好就添新伤。 许恙缓缓舒了一口气，看着被圈在自己和床之间的人。 俞甘微微皱着眉，视线不自觉往左侧的伤处瞥。 “让你坐好乖乖上药，怎么这么不听话？又撞疼了吧。” “没有。”当事人嘴倒是很硬，如果后面那个字音调没飘上去，听着就可信多了。 许恙这么折腾一通气喘吁吁累得不行，一看他这样子瞬间火气冲了头。 她本要撑起的身子忽然停下，反而慢慢压了下去。 俞甘被她不断靠近的脸惊到，顾忌着伤处没敢大动作，只能一手抵在她肩膀上：“你干……干嘛？” 许恙在心里冷笑一声，怕了吧。 也许人的骨子里都有些欺软怕硬的本性，是早在原始社会时期就刻在基因里的遗留产物。 祖先们都知道，碰到大灰狼要抱头鼠窜，碰到小羊羔要磨刀霍霍。 此时，她盯着怀里瑟瑟发……没发抖的小羊羔，那点历史遗留产物忽然就翘起了尾巴。 许恙勾起一边嘴角，压低声音问：“你是自己撩起来衣服让我上药，还是想让我扒了你？” 在漫长的等待中，许恙享受着猎物眼里的光芒一点一点熄灭，然后认命地说：“你起来，我们上药。” 冷漠嗜血的猎人满意地爬起来，拿起自己的武器——棉签，重新投入自己的工作中。 俞甘背着手卷起衣服，露出后腰左上侧的一片淤青。 许恙举着棉签的手停在半空中，看着淤青下一道向前胸延 18. 第 18 章 [] “你他妈知道我们是谁吗？”最开始倒下的男生终于从头晕目眩中回过神，但没敢再去送人头，只扶着门框站在原地喊。 “我草你是高几的？几班的？”其他两个人也在这一声喊中缓缓站起身，“黄哥认识吗？一会儿他就过来，你有本事等他过来收拾……” “认识。”俞甘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一遍手，然后不慌不忙踱着步走向墙角。 站在那里的男生抖了抖，紧紧贴住墙面盯着他。 俞甘缓缓抬手，他顿时缩到墙角，两只胳膊抱住头闭上眼。 没等到意料之中的拳头，他才敢睁开一条缝偷瞄过去，就见俞甘看都没看这边一眼，手里的纸一抛，在空中转了几个旋儿落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他肚子上那一脚知道是谁踢的吗？”俞甘扔完垃圾抬眸扫了他们一眼。 那三个男生互相对视几秒，立刻默契地没再说什么，低头小跑着迅速离开了。 俞甘看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便转身拧开了反锁的厕所门。 拧开的那一刻，门把手就压了下去，门被猛地向外推开。 俞甘往侧面闪了下身，门边擦着他的衣角弹了出去。 里面的女生靠在门框后，警惕地看过来。 她上衣破了好几个口子，那些口子边缘利落干净，像是什么利器划出来的。 袖子上的一个破洞处被洇湿，紧紧贴在手臂上，藏青色的布料隐隐透出些暗红色。 “需要帮你报警吗？”俞甘问。 “不用。”苏芥答得很快，眼神锐利地扫过他，带着一丝犹疑，“你是谁？为什么帮我？” 俞甘没有回答她，视线下移，落到她校服外套的衣摆处。 苏芥个子很高，至少有一米七多，但身上的外套还是大了很多，袖子堆叠在手腕处，下摆长得盖住了一半大腿。 即使没有拉拉链，宽松的版型还是能将她的身形遮个严实。 只不过这会儿她不自然地侧着身，似乎是想将受伤的手臂藏在身后，连带着校服前襟也被向后拉扯过去。 衣摆飘荡间，露出腰间挂着的东西。 俞甘趁她还在打量自己胳膊上的淤青，一俯身将那东西勾到手上。 等苏芥反应过来时，腰间的刀连着刀鞘都到了对面的人手上。 她想去抢，被俞甘几个格挡就拦了回去。 俞甘将那把刀慢慢抽出来，食指指腹在刀尖划了下，只留下很浅淡的一条凹陷，几秒钟就消失了。 “你就是拿这个放在她脖子上的？”俞甘轻轻向上抛了下，对面偷偷伸过来的手扑了个空。 “谁？”苏芥沉下脸，看在对方刚帮了自己，而且自己受伤了，估摸着打不过他的份上拿出了为数不多的耐心，当然主要原因在后者。 “许恙，还记得吗？”俞甘问。 苏芥的眉毛跳了跳，上下打量他一眼：“她告诉你什么了？你是来给她算账的？” “不是算账，她只说你救了她，这也算两清了。”俞甘将刀收回鞘里，向前递了过去。 苏芥“哼”了一声，抬手准备去接。 那刀却在她马上要碰到时转了一圈，随即向侧面飞了起来，稳稳当当落进了垃圾桶里。 篮球赛刚过，垃圾桶里满是各种饮料零食的包装，红橙黄绿各色液体混着一些不明碎屑粘黏在上面。 那把刀就落在其中，砸上去时还碰倒了一瓶没喝完的可乐，深棕色的液体顺着刀柄流到刀标。 苏芥冲去垃圾桶旁边，犹豫片刻还是没能下得了手，转头怒视俞甘：“你什么意思？” “你救她的事情两清了，但你不该拿刀划她的脖子。”俞甘说完就转过身准备走。 “那他妈没开刃！伤不了人！你刚不是也试了？”苏芥跑过来拦在他面前。 “你用的力气太大，毛细血管压破了。”俞甘抬起的脚换了个方向，朝侧前方跨了过去。 “我草？？？”苏芥站在原地愣住了。 要转过拐角时俞甘的脚步顿了下，侧过头又补充一句：“你如果想要刀，地上那把就是，别拿着副假牙装老虎。” “迟早得被真老虎咬一口。”俞甘悠悠的语调在走廊尽头消失。 苏芥低头看了眼，走过去捡起刚才那个男生丢下的刀，翻转着手腕看了两眼。 阳光透过玻璃折射进来，给锋利的刀刃镀上一层冷光。 - 一中的学生重新坐上校车回校，车上的气氛和来时比更热烈了些，没有一个人受往常午休时间的生物钟干扰，全都兴致勃勃讨论着刚看完的球赛。 这对一些受干扰的同学来说就很折磨了，许恙叹了口气，睁开闭了半天的眼睛，耳边瞬间传来炸雷似的一声喊：“老大你醒了？” 许恙恹恹地打了个哈欠说：“醒了也别烦我。” “好嘞！”罗不修的兴致丝毫没有被打倒，立时转过头又钻进人堆里去了。 许恙向窗外看了眼，阳光明媚，多好的睡觉天气啊。 她又打了一个哈气，泪珠充盈在眼尾，将落不落的，映得余光里的人影都变了形。 旁边的俞甘两只长腿散漫地交叉在座位前，低头摆弄着腿上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得挺快，像是在打字。 许恙心里一动，从刚才起就压在脑子里的疑问脱口而出：“你之前打过篮球？” 俞甘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转过来，点了点头：“嗯。” “和谁打的？”许恙实在是没想通这个问题，按照原书设定，俞甘上学时期怎么也得是个被孤立排挤没有一个朋友的小可怜儿。 但问出口那一刻，她就有点后悔了，这个问题有些私人，甚至对于俞甘这种在学校时孤家寡人的小可怜儿来说，还有些冒犯。 果然，俞甘沉默了下来。 “没事，我就随口一问。”许恙摆了摆手，重新闭上眼睛想再眯一会儿。 “校外的朋友，小时候认识的。”俞甘淡淡开口，低头瞥了一眼手机，此时这位校外朋友正在给他消息轰炸。 茜茜公主：我滴个妈呀老俞你竟然在学校打篮球了？ 茜茜公主：你知不知道你照片在你们学校传疯了？我一个一心只读圣贤书天天考第一的妹妹都看到了。 茜茜公主：活久见啊活久见，我就知道我这么长时间不会白活。 茜茜公主：我就想采访一下这位俞同学。 茜茜公主：是什么样的春风让一棵铁树开了花啊？ 俞甘懒得回他，锁上屏幕，再抬 19. 第 19 章 [] 许恙跳下车，深呼出一口气，总算是逃离了车里闷热滞涩的空气。 她伸了个懒腰，自觉地薅过来俞甘的胳膊架在肩膀上。 “走吧，罗不修他们聊上头了，要去打球，就我们俩回教室。”许恙说完，想起自己温暖舒适的宜睡课桌，就不自觉开心起来，哼着不知道哪首歌的小调。 俞甘本想把手抽出来，但看到身边人弯起的嘴角又改变了主意。 如果扶一下自己就能让她开心，那演一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是回报的一部分而已。 他一向不喜欢欠着别人什么。 两人是车上最后下来的了，走进校门时，之前下来的人都已经被三三两两围住了。 其中路柏舟旁边围的人最多，林依站在包围圈里面，抱着两束花，将一束递给他，满面笑容地在和他聊着什么。 许恙刚看过去没几秒，就见路柏舟转头看了他们一眼，还抬手指了指这个方向。 随后林依就顺着他的手指望过来。 没等许恙参透他们在说什么，就见林依忽然突破了包围圈，向这边小跑过来，跑到他们面前站定时。 窈窕的身形因为惯性晃了晃，发丝在风中轻轻飘扬。 “我下午有艺术体操的比赛，没能去给你们加油。”林依看着他们，抱歉地笑了笑，嘴角的梨涡加深了些，随后将手里的花递给俞甘，“听老路说这次多亏了你才能赢，恭喜你们啦！” 林依还穿着体操表演服，修身的服装勾勒出少女玲珑有致的曲线，配上那副俏皮灵动的表情，让人觉得她犯什么错误都可以被原谅。 许恙觉得自己就算是个恶婆婆，对这样的儿媳妇也拉不下脸来。 “不用了。”头顶冰凉的语调响起，让对面惹人怜爱的笑容僵在脸上。 许恙：？？？ 许恙：活该你不是男主。 许恙抬头看了眼那张天寒地冻的脸，就像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儿。 她连忙接过那束花，对林依笑成了一朵花：“他就是太累了，平时不这样的，真是太谢谢你的花了，心意我替他收下了。” 俞甘皱着眉瞥了许恙一眼，他认出这是之前和路柏舟一起的女生，和许恙并不熟。 但她现在却殷殷切切冲别人讨好地笑，如果不是为了那束看着就俗气的花，就是为着花后面的人。 俞甘余光扫了眼不远处众星捧月拿着一样花的人，顿时觉得那红红粉粉的颜色有些扎眼了。 刚才还信誓旦旦不怕麻烦，看来这担下的麻烦不止他一个人的啊。 许恙笑着和林依寒暄了几句。 女主不愧是永动机小太阳，被拒绝也丝毫不在意，继续播撒圣光，一脸心疼地看着俞甘胳膊上的伤：“我听说对面的人都很过分，他受伤很严重吗？” “是有点严重，但是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许恙摆了摆手，想侧面烘托一下俞甘身残志坚的优良品质，在女主面前刷点好感，也不至于后面追人火葬场过于惨烈。 她说完才意识到俞甘现在被人架着的姿态好像体现不了“不算什么”，便立即松了手想撤开一步。 不料肩膀上原本松松垮垮搭着的那只手忽然用了力，又将她一把按了回去。 许恙用手肘捣了捣俞甘，使了个眼色，但肩膀上的手却更用力了。 她没办法，只能迅速偏过头小声说了句：“抓住机会。” 然后被俞甘瞪了一眼，那眼神跟看什么小流氓似的。 许恙：…… 许恙不管他了，自己已经尽力，奈何烂泥扶不上墙。 只希望这人以后哭的时候可别淋着她。 许恙默默当回自己的拐杖，旁观俞甘冷着脸对林依说：“我们要回去休息了。” 得嘞，这人设立的，性格不怎么样，身体也不好，这能追上人家才怪了，许恙在一旁腹诽。 林依愣了愣，看样子也没碰上过这种冷遇，不过她随即调整好表情，笑着让出路来：“真不好意思，是我打扰了，那你们快去吧，再见！” 许恙扭着头和她摆手再见，再回过头看见自己目光坚毅直视前方的儿，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旁的俞甘余光扫到她垂头丧气的模样，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嘴角。 - 运动会还没结束，所以班里的人大多不在，许恙也得以睡了个安稳的好觉。 不过到了下午，项目大部分都结束了，人也陆陆续续都回来了。 许恙的脑子已经被周围越来越嘈杂的声音唤醒，但眼睛还闭着不肯睁开。 后门开开关关，过道上有人打闹有人追逐，这种环境是睡不着了，尤其是在旁边有一个新风云人物的情况下。 两个气音在她头顶响起。 “你去吧，快去！” “我不敢……” “这有什么的，别不好意思。” “你帮我问他吧。” 这是第几个了？ 不算迷迷糊糊没听清的，得是第三个了。 随后许恙听见一个声音清清嗓子，提高了音量：“俞甘同学，方便加个微信吗？” “抱歉。”另一边熟悉的声音响起，不过压得很低，被教室的喧闹声盖住了大半，听得着些缥缈。 “哎你不是正玩着手机呢嘛，扫一下也不耽误多长时间。”那个声音带了点泼辣，打趣道。 过了片刻没听到回复，许恙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俞甘正冲那边摆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恙感觉他的视线往自己这边扫了一下，随后便又开口道：“抱歉。” “就加个好友嘛！也不行？” “没关系没关系……别说了快走吧。”长发女生拽了拽同伴的袖子，一脸失望地拉着她离开了。 “你就不能多说几句？”许恙没忍住问了一句。 到时候被女主嫌弃了也不至于孤家寡人。 俞甘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许恙慢腾腾从桌子上爬起来，举起胳膊伸了个懒腰。 还没来得及放下，就看见桌子上空递来了一个粉色信封。 信封上用红笔画了几个爱心，封口处还贴了一个HelloKitty的贴纸。 第四个了，许恙想。 这看着是个少女心的小女生，也不知道抗冻不抗冻。 许恙在心里为她默哀两秒钟，便转过头看看是哪个可爱的小女……男生？ 她正往下放的胳膊停滞在半空中。 面前的男生干净白皙，鼻子上架着个黑框眼镜，害羞得脖子都红了。 许恙正感叹俞甘的魅力已经覆盖面这么广了，就听那男生磕磕巴巴地开口：“许……许恙同学，这是我给你写的……期待你的回复！” 他说完就急忙扔下信封转身跑了，跟后面有狼追似的，半路上还被不知道谁的桌子腿绊了一下，差点摔一跤。 许恙把胳膊放回桌子上，盯着面前的信 20. 第 20 章 [] 俞甘没提防笑出了声，被许恙捕捉到。 她视线扫过去，一眼看到他屏幕上熟悉的表情包，带些小得意的凑过去问：“怎么样？是不是够传神，够震慑？” 俞甘点了点头，挑着眉毛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在她转过头和罗不修说话时，返回到了聊天界面打字。 俞甘：不用了。 茜茜公主：什么情况，那说的不会是我吧？？我还没发力呢，怎么就被发现了！ 俞甘：不是你，她闹着玩的。 茜茜公主：她？？？ 茜茜公主：！！！ 茜茜公主：我怎么闻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我正宫地位不会不保了吧？我这出国才一个多月，你个渣男！你告诉我她是谁！！！ 俞甘没再搭理他飙戏，关上手机放回桌斗里，拿起一支笔在手里转了转，目光放在桌面的练习册上，但耳朵已经支到了旁边。 许恙桌前围了一群人，站在最里面的是几个气势汹汹的男生，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就是你关了他妈的站？”领头的男生首先发难，但是因为过于激动，把语气词放错了位置。 “谁妈的站？谁妈站着了？不是我让站着的。”许恙一脸无辜，把那男生气得够呛。 “你别装傻！你敢说校花站不是你关的？” “是我关的。”许恙点点头，“我合理行使管理员的权利，有什么问题？” “合理个屁！你那管理员也是我们投出来的？你有什么权利关……” “谁说是你们投出来的？那明明是我们投的。”旁边忽然钻出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双手叉腰仰着头，像个小麻雀。 不一会儿小麻雀身后陆陆续续又站过来几个女生。 “就是啊，你们投出来的管理员在一班，可别找错地方了！” “这是我们选出来的，我们给她的权利！” “我早就想关那个破站了，乌烟瘴气的，我上次进去还看到几个恶心男开黄腔。” “就是！我还看到一个什么丑女贴，一群猥琐男在那放偷拍照片。” 那几个男生被怼得脸红脖子粗，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不跟你们女的一般见识！”就闹哄哄地走了。 许恙桌旁的几个女生跟打了胜仗的将军似的，挺胸抬头地看敌人落荒而逃，然后纷纷对许恙说：“以后他们再敢来就告诉我们，我们给你撑腰！” 许恙冲她们抱了个拳：“小的在这多谢各位女将军了。” 她这一句给那些女生逗得前仰后合，她们笑完又叽叽喳喳聊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因为这一闹，之后几天再也没有什么人再来许恙这里找麻烦。 只是一些怂包当面不敢说什么，但线上隔着个屏幕，就以为自己穿上了隐身衣。 中午午休时，许恙手下的数学卷子卡在最后一题，解到一半要用个超纲的定理公式。 她之前数学竞赛倒是用过，不过记不太清了。 许恙摸出手机，把那条公式搜出来，然后套进去，演算几步解出答案。 随后她搁下笔，活动了下脖子，移动手指点开了微信。 意料之中，下面的通讯录键右上角亮着一个红底白字的“7”。 比之前几天少了一些。 许恙点开，看见一连串的陌生头像，备注大多是些脏话，只有一两个例外。 她往下扫了一眼，视线定在其中一个例外上。 这个头像倒很眼熟，前几天好像都见过，纯白色的背景上是一副黑框眼镜，下面有一个冒着烟的烟斗。 她点进去，看见验证信息栏上已经有四五条消息了。 杯莫停：哈喽，我是一班的周致远，找路柏舟推的微信，希望没有打扰你。 杯莫停：我们之前见过，HelloKitty信封是我的。 杯莫停：我太蠢了，没有留联系方式，所以才找人要的你微信。 杯莫停：方便加好友吗？不方便告诉我就行，我保证不打扰你了。 许恙看了半天，才想起路柏舟之前是问过她微信能不能推给一个同学来着，她当时以为有什么事就答应了。 不过后面因为收到太多骚扰信息，好友申请一概没通过，没想到漏掉了他。 晾了人家这么多天，她也不好意思直接在验证信息那儿拒绝了，就点了接受。 聊天框刚蹦出来，对面就发来了消息。 杯莫停：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是吗？ 羊哈特：没有没有，我前几天没看好友申请。 对面发来一个谢天谢地的表情包。 杯莫停：我还以为你不愿意理我，都没敢去找你。 杯莫停：过几天国庆节，老路和我还有几个朋友准备去公园野餐，想问你和俞甘要不要一起？ 许恙想起那个还夹在书里没拆开的粉红色信封，觉得自己还是不去的好，她对这种事情的一贯态度就是快刀斩乱麻，把一切可能的误会扼杀在摇篮中。 但没等她想好怎么委婉拒绝，对面又跳出了两条消息。 杯莫停：还有上次的事情，我没有其他想法，纯粹是觉得你这个人很有趣，想交个朋友。 杯莫停：我那信不知道你看了没，你看了就知道了，我这人就是看见漂亮女生紧张，没和你说清楚。 许恙翻出物理课本，拿出夹在里面的那封信，拆出来几分钟看完了。 确实没有什么其他想法，满篇都是对她运动会时矫健英姿的赞扬，还提到听说了她智斗□□公公的事迹，把她夸成了一朵花。 文末还题了两句诗，那诗读起来洒脱飘逸，许恙虽然不太懂诗，但也大致能看出来，是夸她像个智勇双全的女侠客。 啧，这小子有眼光。 许恙满意地点点头，重新拿起手机，就见路柏舟也发了消息过来。 路人：老周和你说了吧？我们国庆节野餐的事，他说你没回他，让我帮忙问问是不是哪说错话了。 羊哈特：真不好意思，我忘回了，刚刚看他写的信去了。 路人：哈哈哈哈你也收着他的信了？我们几个朋友人均存一沓，他这人喜欢写信，说是文化人必备时尚单品。 许恙看着野餐那两个字就有些心动了，她来到这里之前没什么朋友，而且每天忙着竞赛打工，基本没什么娱乐活动。 在公园兼职发 21. 第 21 章 [] 得了，脑子都烧糊涂了。 许恙连忙拿来医药箱，先掏出根体温计递过去，但那位自认为没事的人仍旧摆摆手推辞：“你走吧，我知道自己身体怎么样，我吃点药……” 许恙懒得和他啰嗦，一手拽开他的领口，把体温计塞了进去，然后握住他的胳膊往里收了收：“夹紧啊，不然一会儿它也长腿了。” 好在俞甘虽然嘴硬，但还挺听话，胳膊顿时收紧了，差点把许恙拽下去。 她收回手拿出手机，给路柏舟他们发了个消息道歉，说临时出点事去不了了。 发完后许恙重新抬起头，看着坐在那儿闭眼假寐的人。 可能是因为烧得太难受，俞甘刚才就皱起的眉头一直也没松开，此时正歪着头倚在沙发上，两条长腿大喇喇敞开着，黑色丝质睡衣随意地堆叠在身上。 如果忽略掉夹着的体温计，看着像是哪家风流纨绔的大少爷，比往常多了些恣意率性。 不过大少爷看起来刚挨了训，有些委屈，嘴角微微向下耷拉，绷着脸颊，浓密的睫毛落下一层阴影，翘起来的头发丝都莫名透着乖顺。 那两扇睫毛忽然闪了闪，下面的黑眼珠滴溜溜转过来：“你的嘴怎么肿了？被蚊子叮了？” 就是这嘴不怎么乖。 许恙瞪了他一眼，弯下腰凑近了，指着自己的嘴唇说：“口红！什么被蚊子咬了，经典色号，405一吻定情！” 这是原主买的口红，她从一堆紫紫棕棕的颜色里挑出来这个算是正常的，还上网搜了下，说这个是经典的烂番茄色。 “吻？”俞甘眯起了眼睛，“你要吻谁？” 接着他打量了一眼整装待发的许恙，像是忽然想起来她要出门，便自顾自点了点头：“对，你要去……就在外面吻？” 许恙叹了口气，安慰自己不要跟烧坏脑子的人计较，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将体温计拿出来看了眼。 “三十九度六！你怎么没烧傻啊？”许恙放下温度计，准备拉他起来去医院。 但俞甘却靠在沙发上不肯起来，只说：“我没事，你不是要出去吗？快走吧别迟到了。” 接下来不管许恙威逼还是利诱，他都像没听见，稳如泰山地坐在那儿催她走。 许恙没办法，力气不够拉不动他，只能试图和他讲道理。 她一只手拽着他的胳膊，一只手点开聊天记录举到他眼前：“你看，我已经告诉他们我们两个不去了。” 烧坏脑子的少爷一如既往地抓不住重点：“你加他微信了？” “谁啊？”许恙看了眼自己的屏幕，看到聊天框上面的“路人。”，“路柏舟啊？他篮球赛那天加的我。” 俞甘的眼神忽然黯了黯，一把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回来：“你都没加我。” 许恙：？？？ 许恙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这么跟路柏舟奋勇争先了，当时在林依面前拽得不行，自己铺了多少台阶，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地就给掀了。 现在谁先加微信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倒计较起来了。 许恙灵光一闪，忽然想起当时林依是先送了路柏舟花。 是因为那个他才对林依冷眼相待？ 许恙看着表情冷酷一脸你已经失去我了的俞甘，一个脑袋两个大，只能哄骗道：“谁说你比他落后了？那是他加的我，现在我来加你，这样算起来你可是我第一个加的人，你就比他强了。” 她说着点开二维码递到俞甘面前，诱惑似的晃了晃。 俞甘低头沉默地看着那个二维码，似乎是在思考她的话。 过了片刻，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扫描添加，不一会儿屏幕上跳出聊天框。 羊哈特：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可以了？那现在我们能去医院了吗？”许恙耐心地一字一顿问他，像是在哄小孩儿。 俞甘的目光定到屏幕上，在耳边轻柔的语调下，晕晕沉沉中仅剩的一丝理智挣扎了起来。 他一向冷静自持，按照上次一起喝酒时那帮人的话说，他喝断片了都能把自己收拾干净甚至换上睡衣上床睡觉。 要不是当时他上衣裤子都穿反了，那帮喝醉了马桶和浴缸都分不清的人是绝不相信他断片了的。 那他现在在干什么？ 醒来发现自己发烧之后，他原本是准备和许恙说一声后就回去睡一天的。 也不是没发过烧，通常睡个昏天黑地再醒来就没事了。 但是因为过高的温度，他脑子里的每根神经都在跳，血管好像着了火，蒸腾着里面的血液，疲惫又兴奋。 所以去找了许恙回来之后，虽然一直躺着闭上眼，他也没能睡着。 他做着一如往常会做也只能做的事情，他忍受，等待，一个人。 但刚才听见门响时，他的两条腿就像生出了自由意志，在从犯右手掀起被子的瞬间就跳下了床。 等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就已经站在了门外，刚说完没事就找人要退烧药，跟个居心叵测的二傻子似的。 之后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好像都不太清楚，一切都像梦影。 他的理智脱了弦，臣服在本能下。 酒精都无法麻痹的那根绷紧的神经，被一声门响放倒，然后心甘情愿地沉沦，耽溺。 就好像知道现在有人可以依靠。 俞甘的视线忽然模糊，然后重新聚焦，眉毛，眼睛，鼻子，嘴唇，405。 他仅剩的那丝理智蹬了蹬腿，不动了。 混沌缥缈之际，他听见自己说：“你留下来好不好？” “我当然留这，不是给你看过了吗？已经和他们说好了，我们现在去医院好吗？我扶着你站起来。”许恙说着弯下腰，拉住他的胳膊。 没等用力，耳边忽然扫过滚烫的气息，俞甘沙哑的嗓音慢悠悠响起，带着点商量的口气：“不去医院行吗？我从出生后就没去过医院了。” 许恙转过头，那双沉黑的眸子蒙上了一层薄雾，不像往常一样清明冷冽，竟然被烧红的眼尾映衬出一丝委屈来。 可怜巴巴的。 “行吧。”许恙无奈地答应他，“那就先喝药试试，如果不退烧还是得去医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