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夜啼》 1. 江南故人 [] 窗棂外的细雨似银针下落,打在了院中被踩过的泥土上,消失不见。 半掩着的木门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白发苍苍的老人躺在那木榻上,闭着眼睛不知在呢喃着些什么。 “咔吱”树枝折断的声音响起,在原就静谧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让人纷纷朝门口看去。 受到风的吹动,木门闭合打开间,带着竹编斗笠的人影闪过。垂下的白色纱帐让人看不清其人的真面目。 但那人身姿曼妙,从身形上看来,是位女子无疑。 “灵渊大侠!快去看看,屋外站着的是何人!”屋内夫人的声音响起,往门外走来的脚步声响起。 漼浔嘴角轻轻一勾,在那灵渊大侠刚打开木门之际,一记沉重的手刃劈在他肩膀。 随着“扑通”一声,灵渊大侠也随之倒地。 众人齐刷刷看向了打开的屋门,向他们走来的是身着白色轻纱衣的小女子。 “他是灵渊大侠?不如问问我手中这把灵渊剑!”漼浔笑着挥了挥手中泛着寒意的长剑。 风吹起了挡在面前的纱帐,看着那抹如此熟悉的笑容,众人立马颤抖着聚在一处哆嗦起来。 “你认识梅灵?”刚刚那妇人开了口,却惹来了漼浔的讽笑。 “你们没机会知道了!”面上顿时收住了表情,一阵风吹过,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一眨眼间,倒下了一片,只剩还躺在床榻上的老人。 老者被这大动静惊得睁开了眼,只是入眼的便是一柄长长的尖刀,就悬在自己的头上。 “不知单大人,是否还记得这灵渊剑?”漼浔冷声问道,看着那老者由惊讶到了然。 “你是梅灵的什么人?能千里迢迢过来,定是她身边值得信任之人。” 老者姓单,漼浔了解到,这单子秋是她母亲梅灵的师兄,拜于同一师门。至于这师门,不过是江南第一高手,而这高手也在十年前逝去,查无踪迹。 漼浔回忆起了刚醒来的那时。 她重新睁开眼的那一瞬间,面前不再是黑漆漆的棺材盖,天光大亮,她重生回了江南祭奠母亲那日。 耳边仍然回荡着死前那人说的一句话:你以为你母亲真的是病死?不如让你死个痛快!除了你那母亲的师兄单子秋,还有很多幕后之人! 灵渊剑,谁人不想拥有? 漼浔看着在床榻不得动弹的单子秋,挑起灵渊剑放在了他脖子处,狠厉般将刀刃嵌入他血肉。 血液瞬间喷涌而出,溅洒在了支撑木榻的柱子上。 她起身,从一旁拿起了针线细致的绣帕,仔仔细细擦起了沾染上灵渊剑刃的血。 风声呼啸,外面的细雨也停了下来,漼浔将灵渊剑系在腰间后,迈着步子走出了这间屋子。 此处实为郊外的一处木屋,隐蔽不会惹人发现,单子秋一家都住在这儿。等那些晕倒的人醒来,应当已经发现单子秋毙在她剑下。 漼浔站在那山头,一眼便能看到这处小木屋的景象。她不断回忆着那人说的话,也就是除了单子秋,还有他人参与了谋害她母亲梅灵的行动。 “漼姑娘,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安排漼府的人住下。只是我有一事不理解。”那山头上,多了一位小个子的男孩站在她身边。 他将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杏仁圆眸,声音尚且稚嫩,漼浔的声音也放软了些。 “何事不解?” “您可以完全信任我,派我前去刺杀,何必亲自动手?脏了这灵渊剑,也脏了您的手。”小男孩儿问道,语气不似常人那般。 小孩名叫绪风,十二三岁的模样,是她母亲安排在她身边保护的死士。 漼浔将头上的竹编斗笠缓缓摘下,看着眼前山坡上鼓起的小土堆认真说着,绪风与她年岁相差不多,她不想为了自己的血仇让他孤身前来。 “绪风,有些事情只是想亲力为之,不必借助他手。我也不想让你手上沾染别人的血。” 她面上的笑显得凄凉,明明是芳龄二八的小女子,却比他人更显老练。 她从地狱重生,必定是要弄清楚了她所不明白之事。 “他们就在那儿!将人活捉回来,赏,百金!” “敢亲自前来,她胆子当真是大!” 漼浔看着乌泱泱的人前来,连忙将绪风推向另一个方向。随后戴上了刚才摘下来的竹编斗笠。 纱帐遮住了她的脸,显得整个人神秘绮丽,想让人一探究竟。 “城外那座破败寺庙会合,躲为主要,攻为次要!” 见着绪风点了点头,漼浔引着众人向那山头的悬崖处走着。 若是直接跳下悬崖,亦可保命,不过山脚下便是单子秋的那间木屋,晦气。 漼浔想了想,往另一处逃去。想不到单子秋身边的人众多,如此短时间便能引来这么多人。 此处山头往里走,便是林间,漼浔一边看着身后的情况,一边向前奔跑着。 出手并非打不过,只是,她并不想大起干戈。 跑着跑着,突然一声响,吃痛的闷哼声与人跌倒在地的声音同时传来,漼浔微微扶额。 心里暗道着,怎在这紧要关头发生这些。 “姑娘,你是何人,怎在此处?是否是迷了路?”被撞倒的少年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垢,又用带在身上的帕子擦了擦手。 漼浔皱了皱眉,看着地上仍旧湿着的泥土,忽然心生一计。 “我被人追杀了,你帮帮我。”漼浔直截了当说道,随即用手指捻起一块泥土,撩开了挡着面容的纱帐,往脸上涂抹着。 她摘下了竹编斗笠扔在一边,又将腰间的灵渊剑卸了下来,放在离斗笠不远的树下。往额头与脸颊都涂了些泥,又将少年拉了过来,让他蹲下。 “姑娘,你,你想要干什么?”少年似是害怕,往一旁躲了躲。 “你帮我,等我平安度过,必定有重谢。”漼浔撂下一句话,见那群人离得越来越近,直接趴在了少年的背上。 “往前走。” “姑娘难道是那群人在追杀你?你莫不是犯了什么事?”少年狐疑着偏头看向了漼浔。 漼浔冷声道,“你再多说一句,咱们都得死在这!” “你说错了,死的是你,不是我。”少年定了定心神,按她的话背着她往前走着。 那群人注意到了这边的两人,漼浔将头埋得更低了些,直接靠在了他的颈 2. 不如成亲 [] 跟着宋杯雪下了山,天边黯淡下来,已是到了暮时。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些什么,各自心怀鬼胎,想着自己的事。 漼浔想着祭奠母亲后不久便要回京城,不如将宋杯雪一同带去。只是该如何说这件事呢? “漼姑娘,你要到何处去,我可以将你送到再回家。”宋杯雪开了口,眼睛直视着前方不敢看她一眼。 “我与绪风说好了,在城外破败寺庙会合,你将我送那儿便好。”漼浔正沉浸在如何带宋杯雪走的想法,突然听到他问,便拖着时间让他再送自己一遭。 “你们这些江湖中人,怎都是如此,一个两个来我家养伤避难。”宋杯雪没好气的回复道,随即从一旁捡起了一片落叶,轻轻吹了起来。 不过片刻,一匹小马驹便蹬着马蹄来到了此处。 漼浔微微惊愕起来,宋杯雪难道不是宋氏之子,理所应当有座府邸才对,怎如今住的是破庙? “你……你家在城外那座寺庙之中?” 宋杯雪拍了拍小马驹的马背,示意着漼浔坐上来,后又点了点头回答道:“是。” “你家不是有一座宋宅吗?”漼浔嘀嘀咕咕问道,心里疑惑着,莫非是重生回来后发生了什么变故? “家父生前被冤枉下了狱,母亲又多年疾病,这才把宅子卖出去换了银钱用来治病。不过现下,她也随父去了。”宋杯雪向她解释着,眼底却是极尽落寞。 没想到这个时候,宋杯雪的父亲已经死去,而母亲常年需要抓药续命,最后也死于病痛。 只是在那京城的宋宅,可谓是气派许多。 漼浔心下了然,坐上了那小马驹,被宋杯雪牵着前往了城外。 沿路淅淅沥沥,又忽地下起了下起了小雨。 宋杯雪从小马驹的马背后方,拿出了一把油纸伞,撑开,递给了漼浔。 “漼姑娘且先打着,寺庙就快到了。”宋杯雪微微颔首,继而又牵着那小马驹往前走了起来。 等再次看到那座破败寺庙之时,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枝头,寺庙中的油灯形成一个光点。 漼浔一眼便看到了等在门口的绪风。 “漼姑娘,您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您要食言……”绪风张望着,见小马驹离寺庙越来越近,向前跑了几步说道。 “放心,我有把握能回来。”漼浔将腰间的灵渊剑卸了下来,递给了绪风。 绪风接过剑,这才看向了一旁的宋杯雪,他正将小马驹拴在寺庙内的柱子上。 “这位是?” “这间寺庙的主人,宋杯雪。”漼浔回应道,随即走进了那寺庙之中。 绪风一看,跟了进去,走至宋杯雪面前,低下了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宋大哥,原来这里是你的地方,我看这儿什么都一应俱全,就在那供奉中放了些碎银子,自作主张的烧了些热水。” 宋杯雪看着这寺庙里一切都不符合之前的摆放位置,眸子沉了下来。他这人,一向不喜别人动他的东西。 “你们一会儿喝些热水暖暖身子,便离开吧。” 漼浔倚靠在火堆旁,透过火光跳动的影子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宋杯雪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道:“怎么了吗?” “我好不容易带你回来,只让我们待一小会儿?你这人,未免有些不近人情。”漼浔假意摇了摇头,乘了一碗热水喝了起来。 只见宋杯雪面上挤出了一个笑容,回应道:“漼姑娘对自己的手下太过放松,丢些碎银子就可随意扰乱别人的居住地,这样便是……近人情了?” 漼浔有些惊讶宋杯雪的唇舌反击,不再言语,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宋大哥,这只狗应当是你的,我已经替你医好它,便不必麻烦你再四处寻医了。”绪风听见了宋杯雪的话,有些委屈指了指躺在杂草堆上睡得十分香的小狗。 宋杯雪微微一愣,蹲了下来摸上小狗的身体仔细查看着。 “小果儿之前确实受了伤,此次上山采药便是为了救它,多谢小兄弟救助,既然如此,那二位自便。” 他没说什么,小狗确实渐渐好了起来,在它受伤之后,整夜整夜睡不下也是常有的事,如今却睡得这么熟。 漼浔看他如此摸样,轻笑出了声,叫着绪风在寺庙门外把风一阵。 绪风很是听从,只道一声“是”便走出了寺庙,还贴心的关上了那扇即将掉落的门。 “宋杯雪。” 漼浔唤了声,见他扭头看向了她,才继续说了下去。 “你住在这个地方,身上又没有武功,一只小马驹,一只小狗便要过了今后的日子?” 宋杯雪不解问道:“漼姑娘这是何意?” “我的意思是,你难道不想为你的父亲鸣冤?” 宋杯雪听到这话又背过了身子,他并非是不想鸣冤,若县令高官当真深明大义,便不会放任此乱象横生,一年一岁,有多少冤死的人。不是他们不愿,而是县令欺人。 江南此处是景国南边的一个小县,名为溪川。县令借着山高路远,京城内的人不会追查自此,行了许多便利。 漼浔了然的点了点头,又拉着宋杯雪一同坐在那火堆前。 “我可助你鸣冤,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宋杯雪瞳孔微缩,不解问道:“漼姑娘,你这是?” “我是溪川梅府的主人,亦是景国漼尚书之女漼浔,这个身份,可足够主持公道?” 漼浔看着宋杯雪的反应,他面上从失落到惊愕,唯独没有欣喜。 “在下需要答应什么条件?”宋杯雪直视着漼浔,眼底毫无波澜问着。 “与我成亲。”漼浔道出了自己的心思。 前世便有一段缘分,不过是死后鸳鸯,如今倒不如将这桩婚事提上日程,也好回了京城挡住继夫人的鬼点子。 宋杯雪眼底一片凄凉,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冷,厉声说道:“今夜我在这边,姑娘便与那小兄弟在火堆那边,明日天一亮,还请离开。” “你不答应?如此好的买卖,既能为你父亲伸冤,又能获得一美貌的娘子,对你来说并无什么害处!”漼浔看着宋杯雪指的那一小块休息地,不解问着。 “多谢姑娘好意,在下不愿将婚事作为利益筹码,只怕是要让姑娘失望了。”宋杯雪微微颔首,面上的表情恢复了原先的样子。 漼浔眨了眨眼,不再言语,只是叫着绪风进来休息,看着宋杯雪的背影陷入沉思。 她没有注意到宋杯雪微微颤抖着的手指。 宋杯雪拒绝了漼浔,扭过身盖上了整座寺庙里唯有一件的披风。只是眼下情绪不明,他记得漼浔。 不只是今日相逢,而是很早之前的缘分。 风餐露宿,在这破庙之中,不过是多了个遮风挡雨的屋檐。 熹光微亮之时,漼浔从梦中醒来,梦里那个黑漆漆的棺木,让她不禁感到一阵寒意,她缓缓直起身 3. 回到梅宅 [] 进入溪川城,就像重游故地般,漼浔与这个阔别了许多年的地方惺惺相惜。 这是别人不在意的地方,是她最想要到的地方。 梅府很是气派,在母亲梅灵死后,依旧是溪川城最富丽堂皇的府邸。 江南风韵,江湖义士。江南一带,到处流传高手如云的传说,若是母亲梅灵当年没有一同前往京城,是否已经嫁与真正爱她的人,过着她想要的那种生活,而非为了后院之事凄惨死去? “漼姑娘,昨日马车抵达城中,您就没有前往府上,如今可要直接回去?”绪风仔细询问着。 最近几日,他们从京城回到这里专门祭奠母亲,漼浔不愿与父亲一同。自从再次醒来之时,她便下定决心要查清母亲的真正死因。这件事,定与漼府脱不了干系。 “继夫人到了吗?”漼浔问道。 母亲死后不过三年时间,漼父将府中妾室抬为正妻,不过就是图继夫人母家的权利。继夫人爱慕漼父,心甘情愿下嫁,纵使前世机关算计,也抵不过死的结局。 “继夫人昨日暮时到了府上,不过漼公子与漼二姑娘都没到。听来报的小厮说,行至半路途中,漼二姑娘身子不适,漼公子陪着又回了京城。”绪风应声回答道。 漼浔点了点头,继而目光转向正在喂小花儿吃苹果的宋杯雪。 “前往府上,定要喊得大声些,让他们二人都知晓我回来了” 绪风恭敬道了声“是”,后牵着马驹与小狗先行一步。 “宋杯雪,就要见岳丈了,是否会紧张?”漼浔笑看着全身不自在的宋杯雪,调侃说道。 “漼姑娘,别这样说。”宋杯雪手中没有牵马的绳子,手放在穿着的长袍边,不知该做些什么,显得局促又紧张。 “走吧,绪风已为我们探了风。放心,我说的事,定会帮你完成。但还请你帮人也帮到底。”漼浔走上前,手捻着宋杯雪的衣角,一同走进了梅府。 漼父听到小厮来报,立马从府中迎了出来,只是那句亲切的“阿浔”还没喊出来,便看到在她身边的宋杯雪。 “此人是何人?”漼父收起了面上的笑容,问着漼浔。 “如您所见,我的心上人。”漼浔面对着漼父的询问,丝毫不怯。 前世她没有如此将男子带至谁面前,回到京城便被继夫人以各种利益好处推至三皇子府邸。漼父不以为意,觉得此婚事,实为与皇室的联姻。 可嫁入三皇子府以来,自己如履薄冰,没有人帮扶,三皇子为了权力奔走,终日不得见一面。反而他的心思阴谋被发现后,第一个受死的,是漼浔。 漼父面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厉声道:“你一个姑娘家,主动将男子揽至府中,外人看了该如何说你?这位公子,阿浔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漼浔轻声笑了起来,“我管外人如何看,外人难不成要随意置喙女子家的婚事?父亲,不过是成亲,夫君是谁有何关系?刚好,这个入了我的眼。” 宋杯雪看着漼浔那样不在意的神情,没说什么,只是定定看着前方。 屋中继夫人听到声音,连忙出来,看着僵持不下的两人,面上谄笑着,劝着漼父。 “阿浔还小,只是一时糊涂,老爷千万别跟她置气。” 漼浔看向了一旁似是劝慰,实际在添柴加火的继夫人,不由得冷声一笑。 “此处是我母亲的府邸,何时轮的上你来说话?” “你!阿浔,我好歹也是漼府的正夫人,你怎能如此!”继夫人泫然欲泣躲进了漼父怀中。 继夫人名为桑连云,其父本与漼父是同僚,当年想着漼父年纪轻轻便坐到了尚书的位置,这才同意将女儿嫁过去,没成想,嫁过去只是一个妾室。后来继夫人母家的亲姐姐诞下皇子,成为宠冠后宫的妃子。 当年之事如何,漼浔已经了解个清楚,她以为母亲是因为挡了他人的路才被害死,可如今并没有那么简单。只是一个后宅女子,因为妾室的母家渐渐强大便被害死。 “正夫人?前头应当还有个继字吧。如今这是在梅府,不是漼府!”漼浔有些生气,不论何时何地,就连祭奠母亲这种大事,漼父都要带着这女人来。 “阿浔的意思,是不欢迎我吗?”桑连云年龄要比漼父小很多,如今往他怀中,更显得几分楚楚可怜。 漼浔看笑话般看着眼前的二人,漼父这么久都没说话,应当也是以为,这种日子闹起来不好看,却还放纵着桑连云如此这般。 “难道继夫人看不出来么?若是再这样,别怪我将你赶出府!”漼浔走至院中的石凳处,坐下,边嗑瓜子边看着演着戏的桑连云。 漼父怒斥道:“阿浔,你过了。带着你的人回你院子!” “父亲想多了,要回也是您跟继夫人回了屋内,这整座梅府是我母亲与外祖父、外祖母留下给我,是我的地方。您不念着当初母亲的情谊,就管好继夫人,不然休怪女儿将您与继夫人一同赶出府。” 漼浔不再看眼前二人,而将宋杯雪拉了下来,与他一同对饮。 漼父冷哼一声,带着继夫人回了准备好的一间屋内。 梅府即使没了主人,可梅灵唯一的女儿便是漼浔,这么大的家宅自是她做主。况且,江南多高手,来到此处,纵使是她父亲,也要好好思量着不要惹是生非。 在京城,或许漼父能拿她家法处置,可在这溪川,便不能如此。 宋杯雪看着一脸得意的漼浔,不由得温声问道:“你在此处如此嚣张,回了京城不怕被你父亲训斥吗?” 漼浔挑了挑眉,“你怕了?放心,短时间内我不会回去,倒是他们,在祭奠过后便要动身了。”只是,留也不能留太长时间,终是要与这儿告别。 漼浔要做的,便是在离别之前,查出一些线索。梅灵为江湖女侠,灵渊剑谁人不晓,可她的死,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都是一个难题。表面上看来简单,其中还参杂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 “我怎会怕,孑然一身,无论是何时死,死何处,怎么死,都不会胆怯一分。”宋杯雪饮下一杯酒,却咳了起来,惹得漼浔笑了起来。 明媚如春风,笑颜醉花中。 宋杯雪被眼前的女子惊艳,之前杀人的时候有多么狠厉冷血,现如今反转便有多么大。 以为她是混迹江湖的女子,原来她也可以是寻常人家的闺秀。 “你的武功,是谁教的?”宋杯雪凑近几分问道。 漼浔轻咳一声,这武功自是跟着母亲学的。不然为什么漼府的人都不敢惹她? “你知道梅灵吗?” 宋杯雪听到此,点了点头,看漼浔的脸上蔓延着骄傲,那是属于她母亲给的底气。 “她曾是称霸江湖的女侠,我的武功不及 4. 有人出手 [] “继夫人当真如此说?”漼浔在自己屋内品着茶点,饶有兴致的盯着桌案上的花瓶。 绪风只是将头更低了些,默认着她的话。 “无碍,你先起来吧,前去告知宋杯雪不要乱走,有两头豺狼可紧紧盯着他呢!”漼浔话音刚落,绪风便退了下去,径直朝着宋杯雪的屋子走去。 漼浔心里感叹着,明明自己的女儿做梦都想要嫁进三皇子府,却偏偏要认准了自己一个人薅。可见这三皇子府不是个好待的地方。 可桑连云想错了,前世她没能力反抗,如今是作何都不会再陷入她的圈套! “叩叩!”敲门声传来,高大的影子挡住了漼浔的视线,随即便听到了来人的声音。 “漼姑娘,你这是何意?让我待在那屋子里,一步也不许出。” 漼浔看着急匆匆跟来的绪风,轻轻一笑,“你难道能解决掉眼下的麻烦?你不会武功,只能由我来救。所以还是安安稳稳待在我身边,否则哪天被追杀至小巷子我都不知。” “宋某在漼姑娘的眼里如此之弱,那不如姑娘就放在下离开?”宋杯雪眼睛转了转,面上笑如春风对着漼浔说道。 “宋杯雪,当初说好的,你难道要反悔不成?况且你觉得我那父亲跟继母是否会轻易放了你?” 漼浔替他倒了杯茶,端起来稳稳地送到了他手中。 宋杯雪眼睛直愣愣看着漼浔。 他没有想到这一层,人生在世便是如此。上一秒还是孑然一身,孤身一人,下一秒便完全不同。 “何时替我父亲申冤?” 漼浔看着宋杯雪冷静下来的模样,瞬觉有几分意思,斜睨着看向宋杯雪,轻声问道:“你父亲因何冤死?” 周遭安静的可怕,似是谈到了伤心事,没人再去开口说什么。 直到一炷香过后,漼浔依旧盯着宋杯雪。他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张了张口还是说了出来。 “因为一件陈年旧事。当年朝中白贵妃的母家便是在这溪川,说是其父贪污,要下令彻查。父亲本只是刚上任的县丞,掌一些文书库房之事,却偏偏被人抓出来顶了死罪。” 漼浔听的认真,时而皱眉时而思考着。 “为何刚上任的县丞会成为替死之人?除非整个溪川都被县令管着。这样的话,溪川究竟腐败到了什么地步?”漼浔问出了声,她前世生活在京城,除了像如今这般母亲的忌日会回到江南,其余时间便是在那三皇子府受着气。 宋杯雪凄凉的笑了笑,无可奈何的摊开了手。 “我母亲从小便对我这样说,后来去过几次溪川衙门,被仆从拿着棍子赶了出来。” 所以这才是宋杯雪刚开始觉着没希望的原因,溪川已经如此,又怎能奢望讨回公道? 漼浔点了点头,“事情我已知晓,待我父亲与继母祭奠过后离开,便帮你。” 宋杯雪这才扬起了头,认认真真看着眼前的漼浔,她不像是十六年岁的女子,是否他猜想是为正确? 这件事不算简单,但应下了的漼浔也没有后路可退,当年梅府的主人,也就是她的外祖父,也算是溪川的一位大人物。接近了溪川县令,说不定可以离母亲的死因近一些,找到一些线索。 “绪风,你前去安排府上的人,备好后日前去祭奠我母亲所用的物件。万万不能被继夫人钻了什么空子,缺东少西。” 漼浔的这个继母,受父亲的准许每年都一同来祭奠,只是前世她没能反抗过,嫁与三皇子后反而更被继夫人压一头。如今,不论是这继母来抢什么田地铺子,什么金子银票,她都会好好看管着,决不让落入他人之手。 绪风应了声“是”便离开此地,只剩着漼浔与宋杯雪二人在此。 漼浔看了宋杯雪片刻,缓缓站起了身。 宋杯雪“唰”的一声也跟着站了起来。 漼浔有些好笑的问道:“你要去何处?” “漼姑娘不是说,让在下紧紧跟着吗,姑娘如今要到何处去?”宋杯雪反问道。他一人在这深宅庭院,若是有人下了心思害他,那他必然躲无可躲。漼浔的话说的是对的,他不能乱走,随意的离开此地。 “我要前去梅府的钱庄,清算一下这儿的物件,看看账本。”漼浔回答道,看着宋杯雪呆愣的模样,心中叹了声气,放低了声音说着:“你便也一同跟来吧。” 宋杯雪点了点头,下一秒怀中便被塞了一把剑,是那把漼浔身边的灵渊剑。 他仔仔细细看了看,又摸了摸,这剑轻盈但剑刃十分锋利,一不小心便会划出一道血痕,沁出些血珠。 将剑收起来后,便跟着漼浔走出了梅宅。 另一边—— 继夫人的房中却是传来一道尖锐刺耳的喊声。 “漼浔当真去了钱庄?” 侍候在身边的嬷嬷小心翼翼看着眼前正在发火的继夫人。 “那个小贱人,定是想着如何把这梅府的钱财攥进手里,这么大一个宅子,田地商铺定然不少!” “你小声些!这里本就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你想什么都不能打这里的主意!”漼父站起了身,着急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呦,现在倒念起了这些,可别忘记当初梅灵死时,你也有一份!” 漼父气的跳起了脚,一巴掌扇在了继夫人的脸上,五根指头的巴掌印十分明显。 继夫人被扇的脸偏向一边,捂着脸眼中蓄满了泪水。 “老爷,你打我!” “现如今还提什么梅灵!在这宅子里,到处都是眼线,你不怕致我们于危难境地!” “事情需尽快提上日程,后日祭奠过后便要离开此处了,那男子定要处理以绝阿浔念头!” 漼父气的面部铁青,现在这个夫人不懂得祸从口出,又心思深沉,若是任她嘴巴胡乱说,定是会出事。漼父心里想着,好在漼浔不在府中。 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屋外角落的绪风,身为专门培养出来的死士,绪风自然是做到了行路无声,可他夫妇二人并不知此人有什么能耐,以为只是单纯跟在漼浔身边的小厮,这也是漼浔母亲的用意,在京城绪风并无暴露,在此地亦是。 出了府门后,漼浔上了停在府门外的马车,精致华丽,马车里各种糕点摆在中间的小桌案上。 梅府无人,只剩漼浔这唯一的血脉,定然是要最好的,包括马车、吃食、住行。 “怪不得漼姑娘如此,只是这样的底蕴养出来的,应是温婉的大家闺秀 6. 穷追不舍 [] “这群黑衣人是来杀我的。”宋杯雪边跑着,看向前面拉着他手的漼浔。 另一只手拿着灵渊剑,偶有从旁边杀来的黑衣人突然袭出,被漼浔一剑刺去。 “先跑了再说,数量众多,我无法时时刻刻照看着你。”漼浔眼前雾蒙蒙一片,细雨往眼睛里飘,挡住视线看眼前的路。 他们二人越跑,离得城门便越远,直到城外那处林间。 漼浔眼神凌厉看向身后众人,比刚刚杀死的要更多,不过不再是只有黑衣人,有些人装扮甚是熟悉。 昨日在林间遇到的人! 在林间,漼浔将他们老大送去见了阎王,现如今出现在这里...... “你将此折蝶寻个地方放出去,绪风便会来救我们,我先前去引开他们。这匕首拿好,危难时刻护好自己。”漼浔话音刚落,往他手中塞了一个纸筒便手持灵渊剑冲了出去。 来无影,去无踪。漼浔的残影在众人间穿梭着,被细雨阻碍地瞬间,众人才缓过神来,几个实力不济的已经倒了地。 若是仔细查看,每个人脖子处都有一道血痕,这是灵渊剑的手笔。 “兄弟们,上啊!为老大报仇!”几个人嘶吼着,拿着大刀便冲了上来。 漼浔冷声一笑,脚尖点地,借力凌空而起,将剑从空中刺下,地上的人看情况不对,连忙拉了一把就在她剑下的人,这才躲过一剑。 看着被吓到惊魂未定的几人,她稳稳落地。 黑衣人见此状,纷纷准备着袖口中的暗器,漼浔眸间一转,暗器从四面八方飞了过来。 数量众多,不只是一人发出,左右夹击间,漼浔的胳膊上被划了一道深深的刀痕。 血液瞬间汩汩流出,看着她如此,周遭的人发出了贪婪的神色。 “这灵渊剑的主人看起来也不是阁主说的那样强大,我们一起上,定能将她擒住!”为首的黑衣人下达命令道。 他身后的人得了命令,纷纷冲至前方,手中有拿着刀剑的,有拿着暗器的。 漼浔暗道一声不好! 心里只希望绪风能早点赶来,也希望宋杯雪能平安无事。 “你这小姑娘,得罪的人倒不少!不过,谁让你杀了我大哥!今日你的命定是要在我手里!” 一上便是近百人,漼浔被团团围住。 胳膊上的伤痕还没有止住血,痛感一阵又一阵袭来,握剑的手刚好是受伤那只,现已经微微颤抖。 漼浔扯下了一块衣角的布料,将伤痕处紧紧缠了起来,又重新拿起剑与众人打了起来。 既要注意刀剑袭来的方位,又要小心暗器的出现,她集中精神到疲累。 就在背上又受两刀,一枚暗器的齿牙嵌入肩膀时,漼浔连连后退几步,拼了命用剑将眼前的人一一刺死。 眼前迷茫间,宋杯雪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他将她护在身后,拿着匕首奋力抵抗着,见人直接冲上来,手中匕首一挥,将来人伤的不痛不痒。 “你来此地作何?折蝶放出去了吗?”漼浔定了定心神,与宋杯雪背靠着背,盯着眼前一轮又一轮冲上来的人。 “你刚刚跟我说的时候,我便已经放出去了,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宋杯雪微微蹙眉,余光看见她全身几处伤口处,血液已浸透衣衫。只怕是被这雨一淋,伤口会更加严重。 雨越下越大了...... 黑衣人冲上来的也愈来愈少,漼浔将目光放在黑衣人的首领,只可惜,宋杯雪在身边她便不能前去刺杀首领,否则他定会成为众人的目标。 这黑衣人与昨日那批人,都是来杀她的。 “撤!”倏地,黑衣人首领下达命令道,围着两人的黑衣人纷纷疑惑起来。 “首领,这人已经快坚持不住,为何要撤?” “阁主下达的命令,快撤,跟我回去复命!”首领话音刚落便离开了此地。 众多黑衣人走后,剩下零星二十几人,是昨日前去复仇那家的人。 “他们都走了,我们还打吗?”剩下的人面面相觑,问着刚刚跟漼浔叫嚣的那人。 “当然要打!上!” 那些人听了命令纷纷冲了上来,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从远处穿了过来,直将举刀的那人刺穿了胸膛。 漼浔抬眸一看,是绪风到了。 看见绪风已到,漼浔这才坚持不住晕了过去。身上受的伤众多,虽不是些致命伤,但伤口很深,又淋了雨,使她面色变得苍白无比。 宋杯雪扶着漼浔躲到树下,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了下来,为漼浔挡着雨。 远处绪风正跟几人打的激烈,对面几人亦不是绪风的对手,没想到他小小年纪武功竟如此之高! 宋杯雪颤抖着手轻轻拿起了她受伤的那只胳膊,用来缠着胳膊的布块已经被血液完全浸透,现下又没有可以包扎的地方,眼看着几人已被解决,宋杯雪边抱起漼浔,一边又说着“莫怪莫怪”。 直至将人抱上了马车。绪风那边也将剩下的人完全解决。 “宋大哥,快进去,我来赶马车。” 绪风将宋杯雪推进马车,连忙坐在马车前将马掉了头。 一路颠簸,雨地泥泞。 马车车辙轧过的痕迹依然清晰,留下了深深地车辙印。 所幸剩下的人都已死,无法按着这印记寻人。 马车很快便赶往了城中,有行人撑伞在街市行走,亦有店家将门仅仅关闭起来。 直至行路一家医馆前,绪风才开口说道:“宋大哥,麻烦你将姑娘抱下来,我现在还小,恐将姑娘摔了。” 宋杯雪听到声音,将门打了开来,一步一步慢慢走着,看着漼浔小脸皱起,当是伤口又开始疼了。 医馆的医士看见连忙赶了过来,为两人腾开了足够的空间以供行走。 “快快将人放下!这是在哪受的伤,怎如此严重?”医士跟着三人走在一处,等宋杯雪将漼浔放下,这才上前开始诊治起来。 “这江湖上的事,医士您就别打听了。此姑娘受伤严重,还请医士好好医治,事后必定重谢。”宋杯雪一抹脸上的雨水,退开床榻边说着。 随后缓缓走出了门外。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漼浔还未曾有婚配,依旧是未出阁的姑娘…… 一柱香过后,门外站着的宋杯雪与绪风都紧张的看着屋内。端出去三盆血水后,医士才走了出来。 “伤口很深,且背上还有两道伤疤,最重要的就是肩膀处,我好不容易将那暗器取了出来,以后要静养一阵了。” “放心,一定听您的,静养着。”宋杯雪连忙回答道。 漼浔是因为身边无人才受伤如此严重的,换句话说,若是他会武功,她亦不必如此受累。 “这暗器看起来像是溪川措金阁里的。几位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措金阁?”绪风在一旁听着,连忙凑了过来。 宋杯雪进了屋子中。 躺在床榻上的小人儿脸色依旧苍白,毫无血色。 身上盖上了医馆的小毯, 15. 京中刺客 [] 当天夜晚,漼浔身着月白色纱衣,头戴着那顶斗笠,面庞被白色纱帐围了起来,整个人显得神秘而又昳丽。 许无救走在前面,下午收到具先生的来信后,漼浔便张罗着晚间一同前去。 只是想要进去千夜楼十分困难,需要有特制的令牌才能出入。 等待具先生传来令牌已误了许多时辰。 赶到千夜楼时已经是深夜,街市上许多灯盏尽灭。 漼浔没有带旁的人,只此她与许无救两人便到了地方。 千夜楼里还是明的,添了许多烛火,火光跳着映在漼浔的面庞,越是如此安静的地方便越是要注意。 再加上不知许无救是否真心想帮忙,临阵倒戈也是需要考虑的事。 千夜楼里繁华如常,到处都是精雕刻的图案,龙飞凤舞,花团锦簇。各种图案在那柱子上,更为千夜楼的名号打响了些。 许无救走在前方,带着漼浔成功进入,听他说具先生说好的地方就在二楼雅阁,漼浔紧握着腰间的灵渊剑,眼神隐在纱帐之后,让人捉摸不透。 “嘎吱”一声,房门被推了开来,屏风后有一人影躺卧,手持酒壶仰头饮下。 许无救示意漼浔上前,开口说话道:“具先生,人已经带到。” 漼浔敏锐的捕捉他所说的话,难不成许无救在信件中做了什么手脚? “漼姑娘,第一次见,没想到要见我的人是漼府的嫡女,不知传出去你那父亲会不会气得暴跳如雷。” 那人在屏风后放下酒壶,起身说道。 等他走出来,面容尽显。 什么具先生,那人不过是京城中一介书生,听闻今日春科开考刚中,被安排在朝中料理一些杂事。 “具先生,不曾想您还有双重身份。百姓面前是为官的书生,这背地里却做着不可告人的勾当。” “我父亲究竟如何你不必担心,只是听闻在溪川之时全是你的手笔。不知,你要那块竹简来是何用意?”漼浔发觉有些好笑,此人她并无见过,只是听人说过一嘴,如今碰上倒是难以预料,她还以为这京城中指使的人是朝中哪位贵人。 不过,刚来便想探进深处自是妄想,得此一个线索漼浔便很满足了。 “那第三块竹简,自然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漼姑娘想要知道,除非我死!” “许无救!” 具先生大声一喝,站在漼浔身旁的许无救便心虚般,一步一步挪向了他。 漼浔冷笑一声,拔出灵渊剑便朝他刺去。 这个具先生武功甚低,也不知为何有此把握,一会儿定当有其他人赶到,看来她要速速解决。 早知道许无救会如此,但他也身受重伤,不是她的对手。 烛火跳动间,刀光剑影刺破屏风,其上的山水画顷刻变成废布料。 许无救皱着眉劝道:“漼姑娘,一会儿会有人赶来,你现下快离开还能保下一命。” “许无救!你别忘了,你的命是我救的!” 漼浔探究的眼神落在他身上,许无救不愿在措金阁继续待下去,只得从那里逃了出来。可措金阁阁主也不是吃素的,派人前去追杀,没想到生死之际被这具先生救了下来。 许无救犹豫的看向具先生,在他身边还要做很多像今日被人追杀之事,在措金阁,起码不会暴露身份,东躲西藏。 说起来,许无救这是放弃了一个好的归处,去向了一个火坑。 说话间,窗外飞起了万千孔明灯。细细看来,其上还有黑色的小点,有的孔明灯上悬着一支弓弩,顷刻间,羽箭从空中飞来,带着火光,将千夜楼照的明亮。 漼浔面前的纱帐在火光的照映下,显出了侧脸的轮廓,漼浔急忙将那具先生挟持来。 “许无救!” 具先生声嘶力竭喊道。 漼浔斜睨他一眼,只见他丝毫没有要帮的意思,才将他挡在自己身前。 “许无救!小心我将你告在陆徽那,届时你便吃不了兜着走。” “叫叫叫!叫什么叫,我还安然无事的呢!谁让你单独前来,落入一个姑娘的手中还有脸叫我!我早受够了,一个陆徽我还怕他不成?”许无救不耐烦冲他说道,现下还是保命要紧。 “具先生,谁让你手无缚鸡之力,还敢来此,怪不得别人,你便安心死在自己的同僚手里吧。”漼浔轻轻说道,自己往后退了一步。 许无救又如此,是她没想到的,还以为他会与她殊死一搏,没想到,在死面前,人都是惜命的。 羽箭纷纷射向了具先生的身体,漼浔看了一旁的许无救一眼,随即说道:“还不走?在这里等死吗?” 许无救很是不解,他原来心里是动摇的,却偏偏在最后一刻选择漼浔这边。 他前脚刚做了这些事,后脚便被漼浔等人找到。若是继续在具先生身边,其一是他总会被漼浔这边的人寻找,其二,便是不知何时便会殉命。 这些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漼浔从千夜楼那间雅阁跳了下来,转眼便见到了在其身后的宋杯雪。 “你……” “先别多说,跟我来。”宋杯雪手隔着腕袖牵起了漼浔,许无救只得跌跌撞撞的跟在身后。 他身后还有许多人,莫名的便被一些人拦了下来。 漼浔没有回头,只是往前跑着。 许无救惊叹一句道:“这是……措金阁的死士。” 他再熟悉不过,死士通常不顾自己性命,只管执行任务,可这宋杯雪只是与阁主相识,那白亦是一两碎金都要计较的人,怎会同意宋杯雪下任务?除非他身份不止是相识那么简单。 漼浔跟着宋杯雪来到了一处转角,此处尚没有什么人,漼浔看向了身后的许无救问道:“你不是走向了具先生那处?为何忽然又不帮他?” “若是我帮了,还有命在这儿吗?他不会武功,也小瞧了你。” “那确实,若是你临阵倒戈,恐怕漼姑娘会连同你一起杀了。”宋杯雪反驳道。 此次行动他很是不放心,才动用了那密令,召了人来,他知道,许无救定是看出了什么端倪,但眼看这个时候,不能让漼浔出任何事情。 “现下已没有任何事情了,许无救,你若是决心待在这,就好好的将漼姑娘送回府。我还有些事要做,便先不跟着了。”宋杯雪出声道。 在孔明灯上的那些弓弩没有任何威胁,有威胁的是隐在背后的那些人。 死士一出,必定要有发号施令的人在,若不然,此次任务便是不成。 “你要到何处去?”漼浔拽住了宋杯雪的袖子,轻声问道,她想说,她也可以跟着,她没受什么伤,自然是可以以一敌十。 “漼姑娘,安心,我去去就来。”宋杯雪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手,随即轻声呢喃着。 “万分失礼了。” 一道凌厉的掌风速速朝着漼浔肩颈处去,后一秒,她便晕倒在了他怀里。 “嚯!你不是不会武功吗?宋杯雪,你究竟是什么人?”许无救从他怀中接过了漼浔,问道。 “我不会对漼姑娘有任何危害,只是身份现在不便提及,你先带她回了漼府,我稍后便回去。” 话音刚落,宋杯雪便跑了出去,看的许无救有些不理解。 他确实不会武功,否则也不必动脚跑出去,一般习武之人追赶,都是用轻功,即使他不敌漼浔,也会一些轻功。 那他究竟是何人? 到了漼府,漼浔便悠悠转醒,她武功底子好,这一掌自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势,只是宋杯雪,她原以 20. 漼月被罚 [] “你要同她说清楚吗?”白亦是往后看了一眼漼浔,又看向宋杯雪。 他此刻毫发无损,背着手站在月光之下。 嘴唇轻启,说出的话却像是在遮掩什么。漼浔对这些不予探究,那是因为,她现在只想找寻原因,将母亲死因查出来,还有宋杯雪父亲的冤情,自己答应了的。 他不会武功,断然是不会与措金阁有什么深的纠缠。 “只不过是于你有救命之恩罢了,还有什么要说清楚的?你将那信号烟再给我一个,便离开吧。”宋杯雪同他说道。 白亦是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个跟刚才发出的相同的信号烟,便带着措金阁的所有死士离开了此地。 漼浔看着宋杯雪走近自己,朝自己笑了笑,“我们回府吧?” 她点了点头,陆徽带的人多,是她有些轻敌了。此次还多亏了宋杯雪带了信号烟,只不过那白亦是也是听话,说让再给一个信号烟,便就那么给了。 “宋杯雪,我们明面上得罪了陆徽,待你秋闱后,怕是在朝堂之上会多有困难了。”漼浔手轻轻拽住了他的一块衣角。 刚刚打斗时没发现,现在才看见,原来小腿处有一伤痕,正往外汩汩淌着鲜血。 “若是有机会,还要将许无救从那人手中救出来。” 宋杯雪没有应答,只是定定看着她那处伤痕。 想要将许无救从陆徽手中救出来,不能硬拼,亦不能智取。只能等机会。许无救是个聪明的,他作用及大,在漼府这几天,照陆徽的性子,应当会问他些问题。 而许无救,当是会利用这点,让自己暴露在众人眼前,那个时候,便是前去救他的好时机。 “怎不说话?”漼浔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心想着莫不是开始想其他事情了。 “阿浔,我……万分失礼了。” 宋杯雪话音刚落,便轻轻抱起了她,甚至腿在悬空之时,微微蹭到了些许,疼的漼浔忍不住“嘶”了一声。 “是我太粗鄙了,不小心弄疼了你。”宋杯雪说这话的同时,瞳孔微缩,眼睛看向了别处。 他的手微微抬起,尽量不让自己碰到她身体分毫。 “若不是你,我还不知自己身上有这处伤痕……宋杯雪,多谢你。”漼浔轻声说道,脸却像是红透的胭脂,未曾装饰便白里透红,看起来分外可人。 “无……无碍。”宋杯雪磕磕绊绊往前走去。 这条街市现下已经没了人,索性没了人,若非如此,漼浔便要将脸埋在了他的臂弯。 就这样走了一路,等到了漼府,府中的人都已歇下。只剩着绪风跟阿若等在了府门口。 “莫非姑娘是受了伤,怎要宋大哥亲自抱了来。”绪风激动的走上前,阿若看见了小腿处那伤口,快速跑进院子里,拿出了平日里的伤药。 漼浔摇了摇头,对着宋杯雪道:“将我放在石凳子上吧。” 宋杯雪看着她,没有听从,而是径直走向漼浔休息的屋内,轻轻将她放在了那床榻之上。 阿若快速找寻着伤药,等宋杯雪跟着绪风走出屋门外,才将腿部那块布料轻轻剪了开来。 血肉与布料已经有些许粘连,拿开的时候还稍微有些疼。 漼浔看着为自己上药的阿若,咬紧了牙关,看着她为自己伤口上撒上伤药,又拿着纱布包扎起来。 “姑娘……许无救,我们没能护住。”阿若嘴唇轻启,说着说着还留下几滴眼泪。“我们没有完成你的任务,姑娘,请你责罚我们吧。” 小姑娘眼眶红了起来,遇到这种事情,想必定是害怕得紧。 “无碍,这是他惹了江湖中人,我在那些人手中见到他了,但是以他的身份,我们只能等着他再次暴露,无法深入打探到那人的地方。”漼浔回答道。 原以为自己跟宋杯雪不是光明正大离开,会为他们吸引些许敌人,却不曾想,他们能回来亦是经历了许多。虽然绪风能足够保护阿若,但这傻姑娘还是吓得不轻。 “我无事的姑娘,只是那许无救当是被打的浑身是血,我没有见过那种场面。”阿若包好那小腿后,便将伤药全都放在了原来的地方,来到漼浔的跟前。 漼浔叹了叹,又对阿若说道:“今后像今日之事怕是还有许多,或许,下一次便到了我。阿若,跟在我身边我自会将你保护好,你不必害怕。许无救自然是也要救的,他身上直到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阿若点了点头,红着眼说了声“是”便为漼浔吹灭了烛火,离开了屋内。 宋杯雪等在屋外,看着阿若走了出来,想要问出口的声音终是停止。 屋内已经的烛火已熄,那便就是漼浔已经无碍。 “宋公子,放心吧,姑娘已经上好药,歇息了,今夜如此,您还是回去尽早歇息为好。”阿若行了一礼,便离开了此处。 宋杯雪深深看了屋内一眼,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好回了自己的地方。 这一夜,很不太平。 许无救被抓来了陆徽的地盘,这是一个所有人都无法找到的地方。 黑不见五指,只有一柄火把亮着火光。 陆徽不在此处,只有他身边的小厮在身边看着,许无救现下受了重伤,不敢轻举妄动。若非如此,也能拼上一拼。 想不到这朝臣,也有了自己的地盘,这与土匪有何异?看来景国已是蛀虫入树,若不及时清理,终有一日必有大难。 许无救开始后悔,为何不好好的待在措金阁,起码手下身死,他白亦是会亲自前去收尸,为他报仇。 悔矣悔矣,终是晚矣。 天一亮,前厅便传来了鞭子抽打在身上的声音,声音传到了漼浔的院子,将她惊醒。 阿若听见屋子里有些响动,轻声敲了两下门便听见了漼浔声音响起。 “前厅发生了何事?” 阿若恭敬回答道:“姑娘,听说是漼二姑娘现下才回了府中,被下朝的家主正好看到。” 下一秒,漼浔已经穿好了衣物,只是头发自己随意用珠钗挽了起来。 “姑娘……这是?” “咱们去前厅看看热闹。”漼浔一个眼神示意着阿若,昨日夜里知道漼月跟着三皇子去千夜楼,她当然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这种事情若是过多阻止,岂不是让人家以为,自己是坏她人好事? 事情既然传出去,便会最终有个结果。 “对了,宋杯雪现下在 21. 玄机引 [] “姑娘,医士来了!”绪风从门外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医士,白发苍苍,看起来是位很有经验的老者。 漼浔连忙问道:“您可知,玄机引?” 医士一惊,愣着看着漼浔问道:“姑娘确定是玄机引?此毒可是天下奇毒,这位公子是如何所得?” 不知……这些自然是不知。漼浔甚至不知道他身上带着这等毒。 漼浔摇了摇头,帮着老者进行把脉。 “唉,这玄机引,虽为天下奇毒,但也不是没有解的法子。但是须用三种药物作引。这三种,分别是雪霁草,浔阳花,乌夜啼。”老者叹声道,现下可用一二名贵药物吊着命,若是想要根治,必须用这三种药物。 雪霁草跟浔阳花漼浔知道,不过就是需要花些时间去寻找,可这乌夜啼究竟是什么? “姑娘,这雪霁草,要的是陈年二十已久的草,并非平常之物可代之。浔阳花,也得是浔阳地界湖心亭中央的那一朵,稍有偏颇也不可。”老者稍作提醒道。 “那乌夜啼呢?”漼浔了然问道,前两样都已经了解,不过是今后前去其他地方寻来,可这乌夜啼,街市上的医馆并没有卖的呀。 老者只是摇了摇头,缓缓道来:“医书记载,乌夜啼实为亡国之时,那手握琵琶之女在乌夜江上含恨掉落的泪珠。前朝曾有这么一颗,是景国开国皇帝带兵攻上齐国之时,京中最有名的那位师潇潇所流下的泪珠。但已经被太医院用作药引让开国陛下服下,所以,现下……也是无可奈何啊!” 漼浔看着躺在床榻之上,面容痛苦的宋杯雪,绷紧了面部不再说话。 若是要想得到这乌夜啼,难道还须得灭国不成? 前世的宋杯雪,是否就是因为此毒,所以才那般年岁长埋地下。 可他并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会有人专门为他下毒呢,此人当是好狠的心! “医士,麻烦您先为他施针,好减轻些痛苦。” 话音刚落,那医士从怀中拿出了一块长长的布条,其中布满了细细的银针。那是用来进行针灸的家伙什,若是有什么病痛,予以施针,便会减轻些许,若是长期施针,甚至会达到完全痊愈的地步。 可宋杯雪这毒,现下只能用针灸之法来缓解疼痛。 漼浔走出门外,施针须得将全身衣物都拨开来,她刚好想着如何集齐这三样药引。 片刻之后,屋中传来了疼痛难忍的声音。 宋杯雪眼睛缓缓睁了开来,他现在毒发尚浅,施以几针便醒了过来,医士说,若是日后毒发俞深,那么这引针便不再有用处了。 漼浔小跑进了屋子,看着从宋杯雪因疼痛而脸色苍白,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 “姑娘,现下我便将此针法教给你,若是这位公子再次毒发,你便可为其施针。若是日后老夫不便到来,姑娘还可借此缓解病痛。”医士挥了挥手,让漼浔走近看起来。 医士手具体指着几个穴位,引着漼浔的手前去摸。分别是在头顶,胸膛前,腹部与臂膀内侧。看得宋杯雪跟漼浔一阵脸红。 “医士,这恐怕有所困难,姑娘与我无任何关系,这样岂不是占了姑娘的便宜。”宋杯雪阻止道。 “这针法极其简单,我已经让姑娘摸好穴位,若是姑娘要教给哪位男子也是可以的,只是看见姑娘像是内力深厚的样子,可能会事半功倍。”医士解释道,便离开了此处。 漼浔吩咐着门外的阿若给医士应得的银钱后,端来了寻到的平日里的雪霁草熬来汤药喝。 “这不是能治好玄机引的药,但是这是普通的雪霁草,能抑制你的毒。”漼浔端至他面前。 宋杯雪接了过来,仰着头将雪霁草熬成的汤药一饮而下。 “姑娘,我这身子,怕是不能助你完成大事了。我知道姑娘的事并非只是阻止继母进行婚配,但……” 漼浔吸了吸鼻子,反问道:“你难道不信我?” “不……不是的,我是信任姑娘的。”宋杯雪将药碗轻轻放在一旁,看着漼浔有些不开心的面容立马说道。 “那为何我说了千遍万遍的称呼,你总是记不住?”漼浔凑近他些,轻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 “若是记不住,那便用这来惩罚。” 她晃了晃自己的手指,刚刚的暴栗,便是惩罚。 宋杯雪敛起了眼眸,轻声唤道:“阿浔。” 漼浔随即应答:“放心,我定会寻到那些药物救你。” “可你我不过相识一段时日,为何能如此豁出力气,就算是措金阁都无法找齐,乌夜啼你一人如何能找得?”宋杯雪问道。 说起来漼浔也不知为何她这么想救活宋杯雪,也可能就是因为前世他死后还要求娶自己,也可能是他跟着自己来到京城,敢于有权者相对,可他也是个孑然一身的男子,若是没有她的武功,自身都难保。 应当是心疼,对宋杯雪一瞬的心疼。两世都要面临短命,如此一个风光霁月的人,漼浔不忍他长埋地底下。 “没有原因。” “……”一瞬静默,宋杯雪看着眼前如此固执的女子,不由得自嘲笑出了声。 “玄机引,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当是清楚。阿浔,不如你便放我离开,我回溪川那地方待着便好。” 漼浔听了这话,气得冲他吼道:“若是你不想坚持下去,后面又为何同意跟我来京城?” 宋杯雪依旧淡漠,只是苍白的神色看起来还有些可怜。 “我一开始便不想与你前来,现下姑娘放了我也算如了我的心愿,你便继续留在这京城,查询你的案件。” “你!宋杯雪!你不许离开,若是离开,那便不必再见我!”漼浔放了狠话,当时却是她死缠烂打,这无法否认,可宋杯雪如此抵触与她来了京城,莫不是事事都是她强逼着不成。 “多谢姑娘。”宋杯雪说着便要下了床塌离开。 可他生病,拖着尚未缓过劲儿的身体能去到哪里去。 漼浔眨了眨眼,眼底变得通红了些,她不是个哭哭啼啼的性子,但就是容易眼红。 “姑娘,你何必如此。”宋杯雪手指轻轻触在她眼角,不忍般抚平低落的眼角,又偏过了头不看她。 “你现下还没好,待你不痛了想离开我不 25. 萧钰提亲 [] 第二日,漼浔从屋中出来之时便正面遇到了宋杯雪,两人无话,只是等着跟绪风和阿若用过早膳后,分别离开了那院中。 宋杯雪依旧专心读书,准备秋闱,而漼浔听了消息来到了前厅。 一早便听到三皇子来到了府上,拿着数千礼抬进了漼府。 应当是听到了街市中的流言,自从那日过后,百姓们都在传,三皇子与佳人春宵一度,可如今还不下聘迎娶,那佳人当真是哭碎了心肠。 继夫人本就不愿让漼月嫁入三皇子府,更希望她嫁入京城哪家高门显赫之家,原因无他,怕漼月在王府受了委屈,而并非是不愿攀附权贵。 成为皇亲国戚自然是光耀的,但也要思量有没有那个命在后院生存下来。所以她将注意打在了漼浔的身上,既能利用自己成为皇亲国戚,获得至高无上的荣耀,还能不用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推进火坑。 可现下朝廷动荡,若是选错了便是万劫不复,此刻漼父坐在前厅,心下里又为难,又是激动。 等漼浔到达前厅之时,刚好碰见三皇子说着些话,便等他说完了再进去。而漼月倚在自己母亲身边,小心翼翼的看着漼父与三皇子之间的眼神,生怕漼父也不同意。 “漼二姑娘实在是才情尤佳,姿色姣好,本王心慕,望漼大人能将爱女许配于我。” 漼父“呵呵”笑了两声,如若是当真同意,那便代表着他已经站队,可是若不选,月儿今后还不知能嫁入什么样的好人家。 漼浔漫步走了进去,规规矩矩行着礼。 “女儿参见父亲,参见三皇子殿下。” 漼父见漼浔来到此地,忙看向三皇子,待他说了一声“起身”这才让漼浔坐在了一旁。 让她想想,漼月,前世恨她抢了自己的王妃之位,三番几次想要害她,据她所知,三皇子率先杀死了她,便是漼月撺掇。 既然如此,那便让她亲自嫁过去,享受一番败了的滋味。 “漼大人。” 三皇子叫了一声,将所有心思飘远的人都拉了回来。 漼浔一脸笑意看着萧钰,等待着他的下文。 漼月一脸阴沉,恨不得将漼浔的眼睛挖下来般。 “姐姐,今日前厅是三殿下与父亲在议事,姐姐可有何事?” 漼浔冲她弯了弯嘴角,直道:“自是无事,可这次是父亲将我叫了过来,我这才不得不来。” 此话一听,更将漼月气得双手紧握,指甲都沁进了肉里般。 “漼大人,莫不是想,两位姑娘……”三皇子捕捉到漼浔话中的信息,连忙欣喜问道。 只是后半句还未说出来,便被漼父阻止继续自行想下去。 “将阿浔唤来,是想一家人整整齐齐,将月儿这门亲事说成,三殿下,此番你可同皇后娘娘禀明?” 萧钰尴尬的神情愣在了脸上,又忽然惊觉,连忙说道“自是已禀明,也一同前往我母妃的陵前说过了。” 漼月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才显露出来,如此说,三殿下这是铁了心要求娶她。 一边是受宠的皇室子弟,一边又是臣子之女,任谁看来,都是三皇子高看他们漼家一眼。 漼父此刻心情达到了顶峰,连声笑了起来。 “好,好,既然如此,等商定好婚期,便这么办吧。” 漼月看自己父亲同意,笑着站了起来,走到三皇子身边,行了行礼道:“多谢父亲!” 其实发生那件事,漼府上下都是不满的,不过如今三皇子亲自上门提亲,这还有什么不满,自是比全京城都要风光。 这样说来,也可说是三皇子心仪漼家的姑娘,两人独处也无任何让人诟病之时了。 只是,如此漼家便算是站了队。 漼浔不能阻止,心想着站了队也不要过多的掺和,只是女儿嫁了三皇子,明面上说来,漼府还是独善其身。 可…… 什么才叫真正的独善其身。 漼父心里也是如此这般想,可既如此,又如何能真正独善其身。 漼浔听见两边纷纷做了决定,也不打算阻止,若是到了最后,漼父是个拎得清的,自然会划清界限,若非如此,也不由得漼浔不顾漼家人了。 “阿浔,你心下觉得如何?”漼父突然叫到了漼浔。 漼浔只是站起了身,规规矩矩得行礼:“只凭父亲做主,女儿便先行离开了。” 待所有事情已定,漼浔离开了前厅,漼父自是去忙自己的事,而继夫人,抓着漼月不让其离开,说这些劝说的话。 就在即将进入漼浔的院子之时,三皇子追至此地,将她拦了下来。 “漼姑娘,那日赏花宴之上,是本王逾矩了。” 漼浔眨了眨眼,看着他此刻伪善的笑,不由得轻哼一声,“三殿下如今求娶了我妹妹,就请自行离开,此处已是后院了。” “我只在这儿同你说几句话,说完便走。”萧钰看着有着赶客意味的漼浔,对其更有了几分探究。 试问哪家姑娘敢如此这样同他说话。 漼浔当属第一个。 “我与殿下没什么说的。”漼浔敛了敛袖口,打算进了那院子。 却被萧钰再一次拦了下来。 “漼姑娘,你与你妹妹一同嫁进来,你为正,她为侧。咱们三人过好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漼浔嗤笑一声,抬起了头问道:“殿下不过是看上了我外祖家的资产,若是此话让我那妹妹听了去,又会如何?殿下还是别异想天开了。” 话音刚落,院子中就传来了几声轻咳。 宋杯雪看着漼浔跟三皇子两人在院子外拉拉扯扯,漫步走了出来。 “我竟是不知,漼姑娘既答应了我,又与这位殿下拉扯着是何意图?” 漼浔反驳道:“我不是!” “哦,那就是三皇子殿下想要将我今后的夫人娶进了王府。若是如此,何不将我一并带入府中?”宋杯雪看了眼萧钰,同他呛声道。 “你!你这男子,莫非有什么断袖之癖,说出这种话来,也不怕被天下人诟病!”三皇子听了,面容与耳朵都红了起来,他觉得羞耻。 此话倒像是打开了漼浔的另一个世界,宋杯雪……当真是不同,为了救她回院子,竟然这种话都能说得出来。 “三皇子若不能答应,又何必再次纠缠,殿下也知抢了别人的夫人会被天下人诟病,又何必撞了这件羞耻事呢?” 萧钰面红耳赤,不再与宋杯雪说什么话,拂了拂袖子便要离开。 宋杯雪却又回怼道:“三皇子殿下也不必如此自作多情,在下自然是没有断袖之癖,也不会看上三皇子半分。” 此话说出来,倒像是显得刚刚三皇子所说,有些许自作多情了。 等萧钰回过头,气冲冲的看了他们一眼,又离开了此地,漼浔不由得夸赞起来。 “没想到你的嘴如此之毒,舌灿莲花般,将那三皇子说的都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