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渣的主角攻觉醒之后》 1. 温文尔雅设计师×作精少爷(换受) [] 凌晨三点钟,路见淮在经过第七次尝试睡着最终又失败后,无奈起身打开了房间的灯,暖光灯并不刺眼,可忽然从黑暗化作明亮,路见淮还是闭眸缓了好一会儿,橘黄色的照灯映着整个客厅中空荡冰冷的布局,和路见淮整个人一样。 干净,整洁,没有一点儿人气。 路见淮其实是有一点洁癖的,寻常的时候看不出来,实际背地里他洗手间的消毒酒精的瓶子,已经码了整整齐齐的一个纸箱,他不愿意叫别人踏足他的房间,穿了鞋套也不可以,所以这栋房子所有的卫生,都由他一人搞定。 但这样的洁癖对一个人有例外,那是他谈了七年恋爱的竹马小少爷,小时候住在他隔壁瘦瘦小小的那个小男孩——江岁年。 路见淮以为自己会永远爱着江岁年的。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个人家世相当,年纪相仿,有共同的兴趣爱好,一路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同一个班级,简直像亲兄弟一样形影不离,当今的社会已经允许同性恋结婚,曾经两家的长辈看他们这么要好,还开玩笑说要提前订个亲。 “不要!” “别……” 两个人异口同声拒绝,话音落下他们面面相觑,路见淮从来都是性格更沉稳的那一个,从不惹事,也从来不怕事,可那次他们对视,是他先胆怯移开了目光。 因为长辈口中的玩笑,是路见淮真实的内心写照。 江家夫人是老来得子才有了江岁年的,待这个儿子极尽宠爱,要星星不给月亮,路见淮和他的情况不同,他是母亲高龄,意外怀了又舍不得打才生下来的。 实际上在他这一辈,属他和江岁年年纪最小,在他还在上初中的时候,他的哥哥或者表亲姐姐,早就有了自己的事业或家庭,路见淮也仅仅只能和与他年龄相当的江岁年一起玩,这么一陪,就陪了将近二十年。 他们同吃同住,互相见证了对方的成长过程,二十年的陪伴,路见淮难以割舍,这份友情在高中——或者更早的时候变了质,路见淮手里捏着戒指藏在甜筒里,在高中毕业时,向他喜欢的人表了白。 可是,江岁年从始至终都是那个小少爷,他长大了,比小时候更加活泼开朗,但他没有成长。 想到这里,路见淮轻轻地犹豫了一下,他向来喜欢给江岁年找借口,就像现在,其实只是在心中感叹了一句江岁年的幼稚,连诋毁和谩骂都没有,他就已经有些惭愧,良好的教养叫他无法将爱的人想象成一个负面人物。 江岁年很依赖他,路见淮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如果不是喜欢,那么江岁年为什么会这样依赖他呢?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大学,路见淮以优秀的分数考上国内的大学,学了珠宝设计,江岁年成绩惨淡,选择出国留学镀金,互表心意还没有半年,两人就迎来了长达四年的异地。 “舍不得你,路哥哥……” 少年拖着行李箱在首都机场和他告别,一张嘴撇着,看起来十分不高兴,杏眼耷拉下来,委屈巴巴地和他撒娇。 路见淮依旧作为哥哥,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没关系,我这边有假了,就去找你。” 江岁年用力点头:“那路哥哥不要忘了我……我可是会很想很想你的!你也要每天想我很多很多次才行!” 路见淮笑着答应了。 江岁年离开的第一个月,路见淮没有再收拾过少年留下的烂摊子,有些不适应,画设计图的时候时常感觉身边缺了一个人。 江岁年离开半年,路见淮被迫调整了自己的生物钟,为了能准时在江岁年该吃饭的时候提醒他吃饭,该睡觉的时候监督他睡觉,路见淮把自己的手机时间完全调整成了C国的时间。 他原本睡眠就很差,在生物钟乱掉后,这种情况更甚,路见淮找医生开处方拿了安眠药,刚开始的时候,药效很好,路见淮可以安稳地睡六个小时,神清气爽地起来工作,直到有一次,他因为吃了两颗安眠药睡着,因此错过了江岁年的电话。 路见淮记得那一天,他的手机上有江岁年三个未接来电,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信息,那时他不由自主地心慌了,再打过去的时候,已经被江岁年毫不留情地拉黑,路见淮换了好几个号码,从早打到晚,甚至找他的哥哥借了电话卡,直到接近晚上时才终于打通。 “我手机静音了,没有看到,你打这么多电话干什么啊?” 路见淮记得他的语气,也听出了江岁年话语里的不耐烦,内敛的人总会下意识去寻找自己的错误,路见淮简单和他说了几句话后,江岁年去上课,挂断了电话。 后来路见淮没有再吃过安眠药。 江岁年离开后第一年的春节,他借口说要待在外面玩,没有回国,路见淮当时的设计作业很多,这个假期相当于他只有除夕过年和十五三天假,可就是这么短的时间,路见淮还是去见他了。 一年不见,曾经还没长大的少年仿佛多了几分沉稳的姿态,衣服也弄得干净整齐——如果他不是在别人的怀里就好了,路见淮原本可以为他的改变而喜闻乐见的。 他戴着口罩,跟了江岁年一路,看着他们一起吃过了午饭,用流利的外语交流,看着他们在路口分别时,江岁年被那个混血长相的男人抱在了怀里,似乎还亲吻了他的额头。 路见淮始终没有出面说话,一直等到他们抱完,他才像刚来到这里一样,忽然出现,给了江岁年一个惊喜——但或许是惊吓。 “刚才抱你的那个,是同学吗?” 路见淮在和他一起回家的路上,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他们坐在出租车的后座,江岁年听见他的问话,似乎愣了一下,才开玩笑地回道:“国外是这样的啦!大家都抱来抱去的,这是一种礼节,我也要入乡随俗嘛!” 路见淮不知道自己是信了还是没信,一直沉默到回到江岁年居住的公寓。 “亲吻额头,也是国外的一种礼节?” 江岁年或许是听出了他话语中的郁气,变得有些手足无措,他把毛巾拿起来又放下,磕磕绊绊解释道:“是……是啊!” 路见淮忍不住冷下了声音:“拥抱可以,但亲吻,你不知道拒绝吗?” 江岁年开始强词夺理:“国外大家都是这样的!你发什么脾气啊?!” 路见淮闭了闭眼眸,爱上很容易,但爱 2. 温文尔雅设计师×作精少爷(换受) [] 发完这条消息,路见淮心中难得地终于落下一块巨石。 如果江岁年的口不择言是把他心里的肉割得血肉模糊的利刃,那么这块巨石落下来,就已经在顷刻间把他这些年积压的郁愤和爱意磨得干干净净,一寸都不剩。 浓烈的爱和强压下去的郁气交缠,路见淮这时候再细细想起来,却惊觉他们互相纠缠的这么多年,他居然在无声无息中受了那么多委屈。 路见淮作为成绩斐然的知名珠宝设计师,他是傲气的,自矜的,是在工作上绝不让步也绝不会轻易低头的,这股子韧劲儿叫他从小就不用家里人过多担心,也因此身边只有一个江岁年放在心上。 那么,初中时候,面对那扇锁紧了的,夹杂着江岁年怒气的门,他说了多少卑微哄人的话? 面对江岁年错漏百出,支支吾吾的谎言,他有多少次不动声色地在心里略过又选择忘记? 在看见江岁年被别的人拥抱在怀里,那时候他究竟在想什么呢? ——或许是,害怕他因此顺势离开……或者是,不重要吧? 路见淮在窗前低头往下看去,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即使是凌晨四点,远处的乐园依旧有断断续续的小烟花冲上天空,然后隔着窗户炸开璀璨的颜色。 烟花的光亮顺着整扇落地窗投入绚烂的光芒,映照着路见淮冰冷没有一丝生气的清冷面容。 他似乎太过于不合时宜,明明是瘦弱清秀一身素白,柔软的发丝垂在肩头,像是被好好娇养起来身体不大好的世家公子,那双眼睛的眸色却寒光湛湛,脊背筋骨笔直挺立。 青年冷白的指尖有些微微的泛红,路见淮又站了一会儿,双腿有些发麻,他转身轻轻迈出步子,僵硬的骨骼摩擦声音在安静的夜晚中十分清晰。 “哗啦哗啦——” 路见淮用锅接了小半锅凉水,搁在了微波炉上,他用纸巾擦干净手,打开电源,嗡嗡的声音几乎每天早晨都会按时响起。 江岁年喜欢吃甜的东西,小时候家里长辈宠他,一个月能带十几种不同口味的糖果回来,江岁年经常会大方地分给他一半。 路见淮不喜欢吃糖。 那些糖果的归宿是一只盒子,路见淮把那些糖一颗颗放进盒子里,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不会剥开一颗尝一尝,他想象过,或许那会是在他们终于结婚后,作为爱情象征来出场的道具,会被主持人大笑着歌颂的青春回忆。 可是现在都无所谓了。 路见淮看着锅里沸腾起来的热水,蹲下来从橱柜里舀了一勺紫米,看着玻璃锅盖下被水花翻起来的米粒,路见淮愈发赞同自己二十分钟前突如其来所做出的决定。 分手,一个单方面签字就可以成立的合同。 他没有义务再照顾江岁年那个矫情的小少爷了,江岁年喜欢喝的甜粥,喜欢吃的菜式,喜欢玩的娱乐项目,喜欢的衣服牌子,路见淮决定从今天开始一点一点地剥离出去。 他要感谢自己的行动力,路见淮一向是个计划好了就不拖延,立马就能去做的强行动力者,这么多年他拖延过的事只有感情,也只对江岁年有无限的耐心。 现在,就连那份感情也不会再成为桎梏他的工具了,路见淮忽然感觉到一身轻松,像是被吊起的那颗爱江岁年的心,终于死掉了。 他愉快地在那份粥里加了一些辣酱,看着盛在小瓷碗里的肉沫,路见淮拿了瓷勺,干脆就只靠着厨房的门框一口一口喝完。 天光熹微,早晨的太阳慢慢升起来,灼热的光亮穿过落地窗,打在路见淮整间冰冷的房屋中,现在的江岁年大约还没看到这条消息——但路见淮想,江岁年看不看得到这条消息不重要,这句“分手”,实际上是他向自己的内心说的。 给自己一个完美的交代。 路见淮打开了窗户,轻风吹起屋内架子上的防尘布,露出上面精致设计图的一角。 路见淮盯着那副架子看了一会儿,伸手把整张防尘布揭开,被钉住的纸张上是他用铅笔一寸一寸修改过的戒指设计图,右下角的名字叫作“岁年”,是他在大学时期未完成的一副作品。 神圣婚姻下的“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现在看来像是一个可怜的笑话。 * 路家有周末至少全家团聚一次的传统,不能因为工作而产生例外,路家长子路见熙早在路见淮毕业前就继承了家里所有的产业,整日忙碌不见人影。 路见淮和这个哥哥并不算特别熟悉,只有在周日的团聚中,才能堪堪见上一眼,两个孩子都各自有自己的事业,从来不需要家长过多操心,也因此路见淮总是和家里有一层模模糊糊的隔阂。 关系不远,但也不算亲近。 从景江湾到路家有大约半个小时的车程,路见淮换了身咖色的短风衣,围了条薄围巾,手机搁在副驾驶上叮咚叮咚不断弹出消息。 路见淮趁着等红灯的时候拿起来看了一眼,微信上是江岁年醒来看到消息后从九点到九点半长达半个小时的消息轰炸。 【年年】:为什么忽然说这个?你鬼上身了? 【年年】:你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吗? 【年年】:不可以和我开这样的玩笑,我会生气的! 【年年】:回我回我,你已经十分钟没有回我消息了,罚你给我做早餐,送到加伦酒店1208。 又过了大概三分钟…… 【年年】:路见淮!为什么不回我? 江岁年信息中所透露出来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焦急:你再不回复我,这一周你都别想再叫我原谅你了!我说到做到! 路见淮面无表情地略过这数十条信息,然后语音回复道:“抱歉,玩了真心话大冒险。” 江岁年很快回复过来:我就知道!作为补偿,路哥哥今天陪我去射击场玩吧! 红灯已经变成了绿色,路见淮一边启动车子,一边按着语音回复道:“江岁年,是真心话。” 然后他单手毫不犹豫地将江岁年拉入黑名单后删除,就像江岁年在他们吵架时,毫不犹豫地说出那句话一样,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被千娇百宠长大的少年不会知道爱他的青年坐了十几个小时长途飞机,连一点儿休息的时间都没留给自己,却在校园看见他被别人拥入怀中的感受。 人生一向都是求中得下,求上得中。 路见淮在江岁年身上求得不多,所以 3. 温文尔雅设计师×作精少爷(换受) [] 路见淮从桌子上拿了个橘子自顾自地剥起来,修长白皙的指甲陷入橘子皮里,好像丝毫没有要回答路见熙问话的意思。 “给我,我给你剥。” 路见熙嘴上说着“给我”,手里的动作比说话还快,路见淮还没反应过来要怎么和家里人说他决定不再喜欢江岁年了这件事,下一秒他手里剥了一半的橘子就被路见熙忽然抢走。 路见淮轻声抱怨道:“你想吃自己拿……抢我的干什么?” 路见熙把橘子皮三两下剥下来,把橘子掰开放在手心里递给他,路见淮看着橘子果肉外面的白丝皱起了眉,道:“哥吃吧,我不吃了。” “矫情鬼,”路见熙看了看手心里的橘子问他:“哪不满意?把籽儿给你挑出来还是把橘子洗一洗?要么给你摆个盘?” 路见淮靠着沙发道:“外面有一层白丝,看起来脏脏的,你自己吃吧。” 路见熙咬着牙强叹一口气,一边用指甲把白丝给他一条条撕掉,一边骂道:“你自己吃个东西都这么麻烦,还有空去照顾别人,照顾着把你自己都照顾瘦了,毕业你非要搬出去住,妈想给你请个阿姨给你做饭也不要,给你约个厨师送饭也不要,我偶尔想去你那边一趟,你连门都不乐意开,你平时怎么吃的饭?” 路见淮听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一时间没消化过来,心里还想着要怎么处理以后和江岁年的关系这件事。 虽然他已经和江岁年分手了,但路江两家的关系匪浅,生意上往来的也多,不是他单方面说断,就能真的和江岁年老死不相往来的,估摸着以后还要被迫一起聚餐,过年了也不知道要不要在同一桌上吃饭,分了手的两个人面面相觑无话可说,想想就尴尬得头皮发麻。 “想什么呢?” 路见熙把橘子上的白丝全部给撕掉,剥了两瓣橘子喂到路见淮嘴边:“行了你别沾手了,待会儿又说手黏叨叨的,用洗手液把手洗脱皮。” 路见淮张了张嘴没说话,见状路见熙道:“放心,哥手干净的,回来就洗过了。” 路见淮这才张开嘴让路见熙把橘子塞进他嘴里。 路见熙一边喂他,一边道:“我刚才问的问题,你是一个也没答,先说说你和江岁年怎么回事?吵架了闹分手?” 路见熙比路见淮大了不止十岁,他从小是看着这个弟弟长大的,看着他从襁褓中那么一小点儿,长成了现在挺拔如松的青年模样,从小路见淮就不爱撒娇,也不喜欢哭哭啼啼的,情绪稳定又安静,像个暖人的小天使一样。 路见淮幼儿园的时候,路见熙还曾经趁父母都不在家,给当时年纪还小的弟弟穿过百褶裙,还拍了照片,那模样看起来就像个文静的小女孩儿,只可惜路见淮长大了也喜欢一个人待着,和家里人都不怎么亲近。 路见淮不知道他看同辈家里弟弟妹妹向哥哥撒娇的时候有多羡慕,要是自家弟弟也能可怜巴巴地朝他要钱,路见熙敢肯定凭他当时那个不清醒的脑子,能给出路家产业的一半叫弟弟去败家。 “就那么回事。” 路见淮不愿意多说,那么多年的感情到现在化成一片虚无,是个人都要怅然一会儿,以往江岁年的事他记得最清,各种各样的小细节上从不懈怠,但现在再想起这段感情,他倒是回忆自己的事比较多。 路见熙不高兴道:“什么就那么回事儿?江岁年欺负你了还是给你气受了?” 路见淮摇头道:“没有,就是普通的和平分手。” 路见熙问:“他提的还是你提的?” 路见淮道:“我提的。” 空气中的硝烟味儿一下子散了大半,路见熙沉默了一会儿,叹气道:“是你想分手就行,分手就分手,哥下次给你找个好的,要是那小子给你气受……” 路见淮咬着嘴里的橘子,闻言道:“他没有给我气受,以前那些事,都是我自愿做的,以后不会了。” 再也不会了,他再也不会为了一段感情委屈自己了,至于以后江岁年还会有多少男朋友,有多少护花使者,那都和他无关。 路见熙骂道:“我看你是脑袋被砸了!” “路见熙!你骂你弟弟干什么?!小淮才刚回来,别把你公司那套说教在你弟弟身上用!” 路夫人从厨房探出头来,拿着一柄铲子踩着粗高跟“噔噔噔”走过来,挥了挥手上的道具,把路见熙劈头盖脸骂了一通。 路见熙:“这么远您都能听见?” 厨房距离客厅不说是天南海北吧,但也有个十几二十米的路程,离这么远,还是在热火朝天的厨房里,居然还能听到他们说话。 路夫人道:“我就只听见你说小淮又怎么怎么了,小时候你就欺负弟弟,长大了还欺负!你就这一个弟弟还不知道珍惜点儿!” 路见熙无奈道:“小淮是我亲弟弟,我怎么可能欺负他?妈,跟您说件喜事儿听不听?” 路见淮也附和道:“哥没有欺负我。” 路夫人年轻的时候是典型的将门虎女,从她爷爷那一辈儿开始就是参军的,身上遗传着一股子韧劲儿,在生意场上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一个人顶起路家半边天。 “什么喜事儿?你打算结婚了?” 人事业有成后,不可避免地会被家里人催婚,路见熙就是路家第一个被催婚的受害者,他不胜其烦,躲了又躲,到现在三十多眼看着要奔四,还没个着落。 “什么啊?”路见熙道:“是关于小淮的。” “小淮和江家那个崽子分手了。” “啊?”路夫人显然有些惊讶:“真的?” 她询问似地看向路见淮:“小淮,你和江家那孩子真的分了?” 路见淮点头道:“真的分了,我提的。” “哎哟哎哟!”路夫人的声音明显上扬,兴致高昂了起来,向着楼上书房喊道:“老头子!路维均!你家儿子分手了!小淮和江家那个孩子分了!” “这可真是喜事儿!” “文伯,多做两个菜好好给小淮和补补身体!” 说罢就风风火火地踩着高跟回厨房里继续指挥去了,路见淮愣在沙发上,瞠目结舌,他张了张口,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他分手,算哪门子的喜事儿? 路见熙拿起手机切到微信界面,把朋友圈里那些朋友一个一个给路见淮看:“江岁年算什么好玩意儿? 4. 温文尔雅设计师×作精少爷(换受) [] 路见淮迷了方向,漫步目的地走在路上,越走越偏,身旁原本的高楼大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稀疏的平矮房屋,他并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因为没有带手表,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只能根据第六感调整方向。 正当他走得累极了,想停下来喘口气,去边上小商店里去借个电话打给哥哥路见熙的时候,一根登山杖“唰”地一下拦在了他面前,把他吓了一跳。 “你是谁家的小孩儿啊?” 路见淮抬起头,在微微背光的环境下只能看得见面前男生墨镜挂在额头上,上身穿了一件无袖的背心,露着手臂上薄薄一层肌肉,下身是一件很普通的同色系运动裤。 “怎么不说话?迷路了?” “没有。” 路见淮小时候性格有些别扭,越是自己困难的时候越不愿意叫别人帮忙,越是有挑战性的事越要自己一个人干,他不喜欢别人打破他的规律和节奏。 就像是他和江岁年一起上学的时候,班级里要画一版黑板报,路见淮原本就长了一张很有艺术气息的脸,再加上他的画蝉联当时小学好几届第一名,所以这个艰巨的任务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一个小孩儿画一整张板报耗时又耗力,老师叫了班长来协助他,被路见淮一口拒绝,那时候他不知道委婉为何物,宁可自己搬着板凳挪来挪去,也不肯叫别人帮他哪怕一下,独立得不像是个小学的孩子。 最后等江岁年和他的朋友打完球都回来了,路见淮还是没能画完,他抿着唇细心画着每一个细节,赶在天黑之前才终于完成。 路见淮私心里是不想要麻烦任何人的。 男生转了转手里的登山杖,把墨镜摘下来,问他:“那是怎么?你要去哪里吗?” 路见淮绷着一张脸,低头看了眼拦在他面前的那根登山杖,抬起手指了指前面的路,强行装作镇定的样子,道:“你挡着我的路了,我要去前面。” 男生有些惊讶问:“你家在前面?” 路见淮说瞎话不打草稿:“对,前面就是我家。” 傅苍戎顺着他指的地方瞧了一眼,道:“再往前走一公里就是山了,我刚从上面下来。” “你家住山上?” 路见淮一时语塞,却见面前高高的男生俯下身来,手指伸到他的胸口纠着他校服上的名牌看了看:“四年级一班,路见淮。” “路见淮……” 傅苍戎把他的名字又念了一遍,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害”了一声道:“我说呢?见你长得熟悉,原来是见熙哥的弟弟。” “我不……啊!” 路见淮还想说话,却忽然被傅苍戎蹲下单手抱了起来,男生一手拿着登山杖,一手搂着他,道:“这块是城中村,往前就是凤凰岭,你怎么走这边儿来了?” 路见淮不说话,在傅苍戎的手里微微挣扎,想要跳到坚实的路面上去。 “来,小孩儿,给我拿着。” 傅苍戎忽然把登山杖塞到他手里,取下夹在背心领口的墨镜给路见淮戴上,道:“我记得今天是工作日吧?你不上课?” 路见淮低声道:“我逃课了。” “欧呦,”傅苍戎笑了:“你也是真有本事,从学校到这边足足八公里,还嘴硬说自己没迷路,要是没碰到我你准备怎么办?” “晚上睡山里?” 路见淮道:“借电话,打给我哥。” 傅苍戎:“好好好,从今天起你多个哥,我叫傅苍戎,和你哥是校友,以后见着我了,记得也叫声哥。” 路见淮撇嘴:“凭什么?” 傅苍戎用指关节敲了下他脸上挂着的墨镜,道:“凭我比你大。” * 回想起这件事,路见熙笑得开怀,他还记得自家弟弟垮着一张脸被傅苍戎送回来,又在门口乱说话逗他,把路见淮整张脸逗得都怯红了才住嘴。 路见淮听着路见熙一字一句地复述当时的场景,忍不住想把自己挖个洞埋进去,年纪小的时候总有点莫名其妙的中二病,以至于他现在长大了性格也带着一些小时候的影子。 到了饭桌上,路见熙又炒旧饭把这件事和他的父母说了一通,路见淮咬着碗里被爸爸妈妈哥哥夹过来堆积如山的饭菜头越来越低,只恨自己当时没直接撂了傅苍戎的登山杖就走。 路夫人把放了小米辣的菜挪到了路见淮的面前:“行了行了,都别闹小淮了,不就是迷路吗?这幸好是被傅家的孩子送回来了,要是没送回来,我们家小淮怕不是真的要住到山里去。” 路见淮小声反驳道:“不会。” 这一餐饭难得地以一种十分欢乐的气氛用完了,路见淮吃完马不停蹄地想起来收拾桌子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却被自家哥哥一手按在了沙发上问:“我还有个事儿想问问你。” 路见淮生无可恋:“你问。” 只要不是什么迷路了到底会不会住山里这样的问题就行。 路见熙正了神色,道:“我知道你和江岁年分手了,但我作为你哥,还有两句话想说。” 路见淮点头示意他说。 “你分手不会再复合吧?” 路见淮回答得很快:“不会。” “那就好,”路见熙放下了心,又道:“分手就分手,下一个更好,不要老是惦记着他,那小子刚来我们家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 江岁年打碎他们家客厅挂灯,这只是无数件事情之中一件很细微的小事,关键是路见淮的脾气性格他们家里人都清楚,他的东西就连家里的阿姨都没乱动过,整个房间常年无人踏足,江家那小子却一来就随便翻自家弟弟的画稿。 没干透的画被他不小心弄到地上,染得瓷地板上都是颜料,还振振有词地说路见淮才不会生他的气。 路见淮确实没有生气,他喜欢江岁年这件事家里人都知道,路见熙始终保持着不支持不反对的态度,却因为这件事,把自己气成了河豚。 路见淮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我现在已经,觉得他很没意思了。” 再想起江岁年那张曾经让他喜欢的容颜,未免有些索然无味。 …… 江岁年面对着手机微信界面的红色感叹号,手指重重地颤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一双原本可爱幼态的圆眼睛里全是疑惑不解。 路见淮居然拉黑他? 从来只有他生气了拉黑路见淮的份儿,那时候路见淮会买好他喜欢吃的甜品和不加香菜的馄饨,温温和和地上门来哄他,不管敲多久的门,发多少条信息,江岁年都是等气消了才让他进门。 路见淮在他这里就像一张可以永远包容他的白纸,任由他乱涂乱画,随意拿捏。 可是路见淮居然敢拉黑他? 江岁年咬着下唇,躺在酒店的大床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怄气,被子被他弄得一团乱糟糟。 最多十分钟。 十分钟他还不来哄自己就永远不理路见淮了! 江岁年这样想着,却在十分钟内拿起手机看了无数次,直到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跳动到整点,带着红色感叹 5. 温文尔雅设计师×作精少爷(换受) [] “怎么?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连我一个电话都记不住?” 路见淮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说出口的话语尾音平淡,没有丝毫上扬的趋势,他提着小馄饨,就好像在平淡地像某个半生不熟的人打招呼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你……你不能这样!” 江岁年噎了很久后终于开口,他跌跌撞撞地跟上路见淮将要离开的脚步,伸手想要再去扯住路见淮的袖子,却被他轻轻躲开。 “你不能这样!路见淮!” 江岁年扒住了被打开的车门,手指强硬地按在了方向盘上,阻止路见淮就这么离开,他脸上带着喘气不匀的绯红,手心里全是热汗,身上的衣服带着狼狈的褶皱,看起来可怜兮兮。 路见淮干脆把车钥匙重新拔下来拿在手里,脸上依旧是平淡如水的颜色:“你还想说什么?” “对不起……” 江岁年的声音细弱蚊蝇,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嘈杂的闹市区叫卖声连绵不绝,很快便把他的话盖过去。 路见淮蹙眉:“什么?” 江岁年很小声地重复道:“对不起,路哥哥。” 这回路见淮听清了,他“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 江岁年下意识往前凑了一步,贴在了路见淮的车门旁,与他之间只留下一寸的距离,他仰着头看着车上的青年,眼圈有些微微的泛红:“那你能不能原谅我?” 路见淮一直以来都是脾气很好的人,他知书达理,学识丰厚,对待即使不符合他兴趣的话题也能做到耐心地倾听,作为从小到大的朋友,他纵容江岁年随意踏入他的生活领域,作为爱人,他曾经把江岁年保护得很好。 如果是在一年前,或者再往近了说,几天之前,在江岁年那句口不择言的话还未说出口之时,路见淮可以做到无限地去包容他,他所付出的感情沉没成本太高,以至于一直无法收回。 但现在所有关于江岁年的一切都让他无法再提起任何兴趣了,强硬的坚持不是个好方法,路见淮选择不委屈自己。 “原谅你。” 他很平淡地告诉江岁年:“但是我们已经分手了。” “不分!” 江岁年的面容蔓延上惊慌失措的神色,他咬着下唇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化成了一句没有丝毫底气的话:“不分手!” 路见淮的手被江岁年紧紧攥住,他可以感觉到自己手腕处那层来自对方皮肤上的汗渍,以往这些事他对旁人会格外注意,对江岁年是个例外,但如今这种反胃恶心的感觉逐渐从他的心头涌了上来。 路见淮难受得恨不得把他的手齐腕切断。 在外他还是勉强保持了良好的风度,只是用另一只手强硬地把江岁年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声音沉下来,低声道:“江岁年,我不希望在大街上闹得我们两个人都不好看。” 江岁年猛地愣住,被强行掰开的手指关节一寸一寸地疼,明明红了的是手指,这种疼痛却逐渐蔓延到了他的心口,像是有什么毒蛇钻进去用力咬下了一口他的心头肉一样。 “路见淮……” 江岁年怔怔开口,他的目光中犹疑,惊诧和绝望来回变换,这么多年以来,他游刃有余地享受路见淮带给他的温暖和爱,肆意地把一切小脾气都扔给他,泡足了这缸名为爱意的温水,却没想到路见淮有一天会将他从温水缸里扯出去,毫不犹豫地叫他冻在冰天雪地里。 路见淮重新插上钥匙,他的馄饨不能凉,凉了再热口味就变了,他会不想再继续吃,可江岁年显然不明白饭要趁热吃的道理,居然拦着车门纠缠了这么久。 “放手,江岁年。” 江岁年咬着牙,道:“不放,除非你说不分手。” 路见淮伸手去关车门,看着江岁年死死握在车门闭口处的手,终究是没了耐心,江岁年小儿科的威胁如今再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 “再不放你这四根手指就别想要了。” 江岁年不信路见淮真的会甩上车门,他把手攀得更紧,生怕这回碰见路见淮下回就碰不到了。 路见淮以前很宠他的,他们在初中的时候学校组织全年级去历史遗迹研学,江岁年对学习一类的东西不感兴趣,那时候他和同班的某个同学相处得不好,不乐意跟着大队一起走,路见淮就和他一起在最末尾待着,路上哄他聊天。 江岁年喜欢当甩手掌柜,所以路见淮就准备两份换洗衣物,往往饭也订两份,晚上顺应着他怕鬼的事开灯睡觉。 路见淮真的对他很好的。 事事细致又耐心。 江岁年撇了撇嘴,强硬道:“不要就不要!那你关门,把我手压断好了!” 路见淮看了他一会儿:“三。” 江岁年眼眶红红的,他哽咽道:“你根本不听我道歉,我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怎样嘛!” “二。” 江岁年听着他倒数三二一,扒着车门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却还是料定路见淮肯定不忍心见他受伤,丝毫不顾忌继续道:“我以后真的再也不说那样的话了,我们后面不是已经又好了嘛。” “一。” 伴随着一阵“砰”地车门关闭的声音,江岁年嗖地一下收回了手,却还是险险地被车门夹到了手指甲,指甲盖里的淤痕现在时间还早,没有显现出来,只是有些发白。 霎时间的疼痛和麻木感叫江岁年仿佛被针尖刺入了指缝,路见淮的车子已经开始起步,江岁年反应过来连忙去拍他的车门,拍得哐哐作响响,却依旧阻止不了汽车的启动。 路见淮视若无睹,松开脚下的离合,银色外壳的跑车便如同一阵风一样飞了出去,把旁边纠缠的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回到家路见淮手里提的馄饨已经半温不凉了,他看了会碗里加了辣椒的小馄饨,最终还是决定热一热吃掉,不然一旦等他忙起工作来,饿死在这里也没人会知道的。 路见淮穿着毛毛拖鞋把馄饨重新放回锅里热了热,盛出来一个小碗,他坐在椅子上一边吃饭一边回复公司同事的信息。 段飞羽:【卧槽我跟你说!我们公司空降了一个超级帅的总监!听说是老板的儿子】 段飞羽是个纯纯的gay佬,所有设计师身上的刻板印象他全部都有,穿着时尚潮流,色彩搭配十分有活力,化妆技术也高超,偏偏有着足足一米八三的身高,像模特一样,极具艺术感。 路见淮想了想,他们公司的老董事长他没见过,一般持股人只参与公司重大事情的决策,是绝对不会管下面的人工作的,所以路见淮一时也想不起来老板姓什么。 他回复道:【怎么?你春 6. 温文尔雅设计师×作精少爷(换受) [] 小白猫上蹿下跳,肆无忌惮地在公寓大床上跑酷,毛绒绒的耳朵辩听八方,傅苍戎拿着鸡毛掸子锤了几下都没锤到它,气得头顶冒烟。 “王大强!他要是把我拉黑了我就把你扔出去流浪!” 傅苍戎丢下鸡毛掸子,他重新打开手机,看着那个只有8秒钟的通话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联系人界面原来的备注规规矩矩地改成了“路见淮”。 这么多年没见,路见淮可能早就不记得有他这么一号人了,也不记得曾经他穿着蓝白校服去他的大学参观的事。 那时候路见淮还只是个初中生,戴着白色的鸭舌帽,明明和其他人穿的都是一模一样的衣服,但傅苍戎远远看过去,却只注意到了他一个人,在那些小豆丁挤在一起看大学旁边的展示作品的时候,路见淮远远地站在那里,遗世独立,低头看着地面上的影子发呆。 傅苍戎忍不住拿了瓶招待用的矿泉水,走过去递给他问:“你怎么不找个阴凉的地儿呆着?这儿多热啊!” 路见淮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接水也没回答,只是说:“谢谢。” 天生的聊天终结者。 傅苍戎哽了一下,自顾自地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矿泉水,指着不远处一栋教学楼,尽心竭力地找话题:“我学工商管理的,说不定以后你考到这里,那我就是你的学长。” 路见淮好像不是很想理他,微不可察地呼了口气。 傅苍戎就像他小学迷路时那样逗他:“不如你先叫一声学长听听?” 路见淮终于回话:“我不打算考这个学校。” 傅苍戎:“……” 得,话题终结×2 这小孩儿他听路见熙说过,从小就冷得和冰块一样,上学不要送,学习不用管,就连做饭也能自己做,房间里的东西不带让别人碰一下的,他一张脸长相肖母,不说话的时候漂亮得像个女孩儿,一开口就好像安装了个十八度的空调。 小学的时候多可爱呀,他一把就能抱起来,任由路见淮怎么挣扎都掉不下去,脸上还软软的,又白又嫩,比豌豆公主还豌豆公主。 “那你想考什么学校?” 傅苍戎站在路见淮旁边给他挡住过于炽热的阳光,眼睛随着少年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一个男孩,正巧那个男孩他也认识,江家夫人老来得的一个儿子。 路见淮敷衍回答道:“艺术类。” “哦,挺好。” 傅苍戎对艺术不太了解,他是天生的经商脑,还没高中毕业的时候就已经被家里长辈教着去做公司里的事务了,大学学什么无所谓,顺势学个工商管理算他的强项,反正以后都是一条继承家业的路。 “你好像不是很想理我,为什么?” 路见淮终于抬起了整张脸来看他,给了他一个正视的眼神,看见那双纯粹的眼睛时,傅苍戎心头一跳,却见少年仰了仰下巴示意他看身旁的隔离带子——参观通道。 傅苍戎:“……靠。” 没等他解释,傅苍戎看见路见淮忽然移动了脚步,往那群小豆丁那边去了,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杯,是很好看的抹茶色,摇摇晃晃地拎在手里看着十分可爱。 只是路见淮为什么把保温杯给了那个什么叫江岁年的男孩? 傅苍戎再想起来这件事,突然发现一切都有迹可循,他上了大学在国内学了半截儿工商管理后,被他亲爸送出了国进修,这么多年一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能回国,干脆也选修了一个珠宝设计,就当打发时间。 他出国还没一年,那时候路见淮应该刚刚高中毕业,傅苍戎依旧像每天完工作一样翻看那个小孩儿的朋友圈,一刷新就刷新出来一条叫他恨不得把手机整个戳个大洞的炸裂消息——路见淮发了张江岁年的照片。 傅苍戎一个电话给他国内的朋友许未言弹过去,也没顾得着当时是几点钟,许未言骂骂咧咧地接起他的电话,看着发送过来的截图沉默了一会儿问:“什么意思?” 傅苍戎道:“什么什么意思?他发张别人的照片什么意思?” 许未言骂道:“你土狗啊?官宣恋爱没见过?” 傅苍戎震惊:“他才多大就谈恋爱?!” 许未言被他彻底吵醒了,他没好气地啐了傅苍戎一口,道:“人家小孩儿谈个恋爱关你什么事?你这么激动我还以为你就是路见淮亲哥呢!” 傅苍戎斩钉截铁道:“我要告诉他哥!” 许未言:“你少做这种拆散人家……等会儿,路家小淮谈恋爱,你犯什么病?单身单久了?看不得别人成双成对?” 傅苍戎没话说,身边的朋友一个两个都谈了三四茬恋爱了,有的都快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他的爱情连个苗头都没有,甚至像个封建大家长一样,天天看人家小孩儿的朋友圈。 不是。 傅苍戎和许未言相继沉默了一下。 “你不会是……” 傅苍戎认真地想了一下,他的手按压在自己的心脏处,感受到了胸口“砰砰砰”的跳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十分明显。 有什么是比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个人后对方已经谈了恋爱更抓马的事吗? 我天。 许未言道:“傅苍戎,你罪过啊……” 傅苍戎心想:他难道真的是禽兽? 这么多年暗戳戳地翻人家的朋友圈,甚至路见淮上的那个学校,他都关注了人家的公众号和官网,路见淮什么时候又得了一等奖,什么时候领了奖学金,高考的分是多少,傅苍戎全都知道。 这是哥哥吗? 这是禽兽! 傅苍戎这次回国其实也是有原因的,一部分是因为家里他爹不想干了,叫他回来接手公司,一部分是,他又照例翻看路见淮的朋友圈时,忽然发现原来发的那张江岁年的照片没有了,被删除了。 傅苍戎立刻给许未言发消息:【他分手了!】 许未言停了半分钟才回他:【你神经?】 傅苍戎继续发:【官宣那条朋友圈删掉了,他绝对分手了!我要回国!】 许未言骂他:【你有毛病,万一只是人家小情侣之间闹矛盾呢?你不是知道路小淮对江家那个什么态度吗?】 那么喜欢,就差领个结婚证了。 < 7. 温文尔雅设计师×作精少爷(换受) [] 路见淮不知道江岁年是从哪里搞来他的电话的,他大致扫了一眼,那些消息无非是江岁年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分手的原因,想要找他要个说法罢了。 可是不爱了一定要有什么确切的缘由吗? 路见淮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其实在最初发出去那条分手消息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思考过,天生的严谨缜密叫他可以把很多事想得透彻,想得彻底清楚明白,不留任何后患。 如果说仅仅只是因为江岁年那口不择言的一句话,那这场分手其实也太过于潦草,路见淮自认为他原谅过江岁年很多次,他的底线为他一降再降,退让到最后,就连路见淮自己也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坚持什么。 爱吗?还是执念? 他和江岁年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陪伴他最久的人永远是江岁年,在他身边时间最长的也是江岁年,以至于路见淮对他的许多习惯都了如指掌,比他自己还要更清楚,收不回的时间化作密密麻麻的绳索,将他牢牢禁锢在了江岁年的生活里。 江岁年厌烦他长久的陪伴,讨厌他日复一日的照顾,清汤寡水的恋爱或许并不能再像石子一样溅起心中的湖水,所以他出国追求了更热烈的新鲜感,待波澜平静下去以后,路见淮再回头看那段日子,只觉得委屈了自己很多。 所以他要挣脱开那些缠绕在他身上长达二十年的绳索,仅此而已。 不爱了不需要理由,分手也没必要找什么借口。 路见淮用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水渍,去厨房用昨天晚上泡好的豆子给自己打了杯豆浆,又煎了一个鸡蛋。 他用碗壁把鸡蛋壳磕开下进锅里的时候,看着黑亮亮的油锅中那两颗颜色鲜艳的蛋黄,忍不住笑了笑。 哇,双黄蛋。 路见淮吃好早餐后,像往常一样随手选了身浅咖色的长风衣,设计稿件被他放在了一个黑色的公文包里。 公司距离他住的地方并不算远,开车的话通勤时间最多也就半个小时,但是假如路上堵车,那就要另算,好在那条路一直以来都很通畅。 路见淮回复了江岁年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你能想到的所有,都是我选择分手的理由】 * 头顶蓄势待发的铡刀“砰”地一声轰然降落,江岁年看得到,这把刀的刀刃很钝,像路见淮一样冰冷却又温和,它似乎在半空中停顿了那么一秒钟,江岁年刚刚要喘一口气,那把刀就趁此机会,斩在了他的脖子上。 摸着脖子处流出来的涓涓血迹,江岁年泪眼婆娑,他这才反应过来,他仰头看到的那一秒停顿,也只是他的幻想。 路见淮说分手就分手,没有丝毫心软。 他无数次地想象过假如他与路见淮分手了……他可以在异国他乡追求他想要的热烈浪漫,有很多人会给他送上最鲜艳的玫瑰花,簇拥着他走上高台,他才应该是那个拿着话筒宣布分手,拥抱新欢的人。 本该如此。 但假如他与路见淮分手? 江岁年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酒店房间里,客厅的墙壁上有一只很精致的暗金色老氏钟表,他的心跳逐渐与表针走动“咔嚓咔嚓” 的声音合成一拍,在寂静黑暗的房间里十分清晰。 手机上的信息字字讽刺。 【你能想到的所有,都是我选择分手的理由】 “不……” 江岁年愣愣地坐在床上,肩膀耷拉下去,像是一只受伤的可怜的小鸟,妄图有心爱的人类为他包扎伤口,他咬着下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的心脏仿佛被什么强有力的东西彻底穿透了,江岁年怔怔地举起自己受伤的右手,原本白净的指甲中央是黑肿的淤血未散,被车门夹过的手指,到现在疼痛才初见端倪。 “不要这样……路哥哥,我好疼……”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心脏带连着手指一寸一寸的疼,江岁年又想起来他曾经上初中的时候,他性格跳脱,到哪里都能和人混得熟,但路见淮安安静静地跟随着他,在一切他所能看到的位置,都那么平静地注视着他,像是永远不会离开的骑士。 他手里的保温杯是为他时刻准备的温水,路见淮会随着带着创口贴,在他手指被不小心划破时仔细地给他包扎伤口,下课后路见淮会把自己的笔记递给他,然后附带一张蓝色的便利贴,问他周末想吃什么。 可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变了呢? 在江岁年的印象里,路见淮是不会离开的,唯有在他留学时那四年,那个一直照顾他的人不在身边。 他烦躁于学不会的外语,烦躁那些遇见各种事情无法解决的瞬间,讨厌一个人在各种生疏面孔中游走,有很多次,他都想放弃留学回国,他想要回到那个能照顾好他的人身边。 最初的确是这样的,没有谁会比路见淮对他更好,江岁年一直清楚地明白,再也没有人会比路见淮更好了。 但国外的新鲜感觉,热烈情绪感染了他,他学会了外语,认识了很多也意思的同学,江岁年沉迷在花花世界里,“回去”这两个字在他的心底如同薄冰一样很快融化。 现在爱他的人放手了。 路见淮不见了,江岁年的脑海中不停地回闪过他们曾经那么要好时的情景,这些事情如同走马灯一样在他的心头一幕幕闪过,他想要找寻的那些借口,理由,完全不复存在。 越是回想,越是能想到路见淮的好,江岁年越是闭眼,越是能看见路见淮温和的笑容,他在这几天中所想到的,全部都是已经碎裂的圆镜下,支离破碎的爱意。 我所想到的……爱,也是可以分开的理由吗? * 路见淮感觉很荒谬,一个月前某个客户指名道姓要他设计一款宝石项链,想要送给他的妻子做生日礼物,路见淮画了三版稿图。 当时于姐叫他直接和那位客户对接,客户看了稿图后表示很满意,叫他们公司按照原版来做就行,原本就只剩下最后的设计加工了,现在总监说他的稿子有问题? 段飞羽扯扯他的袖子,低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很多甲方事儿确实挺多的,别生气,啊。” 路见淮喝了口温水缓了缓,道:“一周前我把设计稿发给客户,客户说很满意,这哪是甲方事儿多?是这个总监他脑子……” 算了,不能辱骂上司。 段飞羽一边摸鱼一边道:“俗话说新官 8. 温文尔雅设计师×作精少爷(换受) [] 傅苍戎牢牢地把许未言传授给他的追男友秘籍99式每个字都记在心里。 例如什么刚开始要礼貌地套近乎啦,路见淮是年轻人,要多刷短视频和人家有共同话题啦,向对方展现自己的优势这些等等等,说到最后的时候许未言顶着一双怨气比鬼重的熊猫眼告诉他:“切记,谨记,不要触碰到对方的底线,不然很容易黄的。” 傅苍戎想了想问道:“路见淮的底线是什么?我记下来。” 许未言一脸他再不睡就会死的状态:“傅苍戎,我知道你在国外没有和路见淮接触的机会不知道他的生活习惯不了解人家的雷区是正常的,但是你都博士了!能不能动脑子好好想想?!” 傅苍戎对着视频打了个停止的手势,制止了他的持续咆哮,低声反驳道:“小淮的生活习惯我还是了解的,你不要胡说,显得我好像很没诚意一样。” 许未言问:“怎么了解的?百度百科?” 傅苍戎把路见淮的每一条朋友圈都截图给他发了过去,许未言太阳穴突突的跳,看着截图里的风景照,设计图,和一个抹茶色的咖啡杯子沉思:“你会透视?” 傅苍戎一条一条地解释给他听:“你看这张风景照,是一座山的山顶拍的日出,我用了GPS识图软件,对比国内的各大景区,发现是凤凰岭,据我所知这座山从南边爬游客会比较多,但这个视角显然不是南边,所以路见淮喜欢少人安静的环境。” 许未言:“……” “我记得你不是爬过凤凰岭吗?” 傅苍戎沉默了一下:“你也知道我这么多年都在国外,万一山上又开了新的游客通道,我判断失误了怎么办?” 许未言忽然发现了盲点:“一张照片你都能分析出来路小淮的习惯,他的雷点你怎么分析不出来?” 傅苍戎回道:“他朋友圈岁月静好,整齐得要命,我就算真的会透视也分析不出来啊!你这太强人所难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许未言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道:“大哥,你动动脑子行不行?路见淮到底是因为什么和江家那个分的手,你找到这个原因,这不就是路小淮的雷区吗?” “操。” 傅苍戎忽然低声爆了句粗口。 许未言困得要死,他扯了把头发强行坐起来:“怎么?” 这样再不理解他真的要现在开车二十公里去傅苍戎家里锤他了,傅苍戎精神得跟磕了一样,一回来就是路见淮路见淮,24小时翻看人家的社交账号,强迫着他也跟着倒时差。 只听视频对面傅苍戎开口道:“他爹的,我忘了他还有个前男友。” 许未言幸灾乐祸:“那你就祈祷他们不会旧情复燃吧,我不行了,你再不让我睡我们俩就一块儿死。” * 傅苍戎紧张得穿着皮鞋的脚跟都在发抖,隔着朋友圈他还能不顾形象地悄悄把备注改成“淮淮”或者“老婆”,真到了面对面的时候,他连叫一句“小路”都犯磕巴。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他穿越成了牛郎,面对着仙女一样的路见淮,不仅没有偷人家羽毛衣服的胆子,就连和仙女说句家常话都困难,傅苍戎悄悄捏了把汗,能把路小淮追到手是最好的,就算追不到,那个江家的小屁孩也不许和他旧情复燃。 要学历没学历,要长相没长相,一个水硕还要发个朋友圈炫耀,整天就知道玩,江家早就不抱希望他能继承公司了,这种人怎么可能配得上路见淮这样漂亮温柔又认真工作的设计师? 路见淮坐在那里,听见他陡然拔高,似乎有些兴奋的声音后,挑了挑眉反问道:“所以傅总监说我的设计图有问题,叫我来办公室找您,实际上只是想要请我吃饭?” 傅苍戎点了下头,正色道:“你的设计很好,我……” “抱歉,”路见淮实际上是很有礼貌的人,他在过去的二十余年中,从来不喜欢打断别人说话,更多的时候,他乐意做那个无聊的倾听者,但显然这个礼貌似乎在傅苍戎的身上打破了。 路见淮很明显地沉下了脸色,从桌面上把自己的设计图纸收回来,站起身道:“我很忙,没有时间,谢谢。” 路见淮拿着图纸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段飞羽“唰”地一下把他的滑轮椅子挪过来八卦:“这隔音真好,我在外面听不到一点儿声音,哎你跟我说说,这个傅总监怎么说的?真训你了吗?” 路见淮有些头疼,他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道:“没有。” 段飞羽瞪大了眼睛:“我靠他不会骂你了吧?我们公司第一设计师他也敢骂,不想活了?” “也没骂。”路见淮拿着杯子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我感觉这个新来的总监他……” 迎着段飞羽期待的目光,路见淮开口:“我感觉他脑子有问题。” 段飞羽:“?” “喂喂,你以前从来不说这种话的,这个总监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了?” 能叫路见淮脾气这么好的人说他脑子有问题,那这个总监就算医生拿着诊断单说没问题那也绝对有问题了。 “路老师,楼下有人找你!” 路见淮手里保温杯还没盖上,有一个梳着马尾的年轻小姑娘从办公区外面进来叫他,路见淮皱了下眉问她:“叫什么?找我什么事?” 小姑娘摇摇头说不知道。 路见淮搁下保温杯:“我去看看。” 天行珠宝设计公司是连幢的几座大楼,中间用曲折的天桥连接,路见淮的工作区域在公司内部的一栋楼内,楼不算特别高,他按了电梯下去也只用了十几秒。 “江岁年。” 江岁年会来到他工作的地方找他,其实是路见淮意料之中的,在他的印象里,江岁年不知道什么是距离感,不知道什么是礼貌,他就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只想求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完全不会管他的行为会不会给别人造成困扰。 这二十多年来,路见淮不知道为他处理过多少这样类似的事,打篮球输了撒气用球砸对面球员的膝盖,是他亲自去了医务室和对方聊了医药费用和补偿,在校外江岁年认识了几个社会上的人,打架非要替人家出气,结果那几个混混进去了,路见淮和江岁年的父母在打电话,让他们过 9. 温文尔雅设计师×作精少爷(换受) [] 路见淮平淡的回复就好像在做一份面向大众的简单报告,声线没有丝毫起伏,江岁年心里比屋檐上的冰锥子还要凉,他宁愿路见淮可以嘲讽他,辱骂他,或者是……怎样对他都好,只要别不理他就好了。 只有这样简单的要求,却也不被满足。 “你……你不能这样……” “我能。” 江岁年的眼泪又来了,他哭哭啼啼地重复着那些没有丝毫作用的话,就像是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的被吊在悬崖边将要掉下去的无翅鸟,进退无路。 可路见淮不仅不救他,还要把他的稻草割断,看着他跌落山崖,然后平淡地告诉他这只鸟残酷的事实:“你本来就不能飞。” 江岁年垂着脑袋,泪眼朦胧地盯着路见淮的鞋子看,成滩的泪水滴落下去,江岁年的眼角都被泡红了,他不敢抬起眼睛,怕看见对方眼里决绝的冷漠,路见淮真的心狠,江岁年从来都知道,但凡是别人用过的东西,他是一定不会再要的。 可能是,因为那件事。 在路见淮的眼中,江岁年已经是脏东西了,所以爱干净的路见淮不想再要他,就像是路见淮被别人误用了的水杯一样,即使它很漂亮,即使它很贵,可路见淮宁愿扔到垃圾桶里,都不会消了毒再继续用。 江岁年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失去路见淮,这种可能性,他从来没有预想过,他低头发着呆,脑子里混乱地闪过很多东西,这场突如其来的分手比考试倒计时还要更加可怕,只有路见淮不松口,他就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路见淮看了眼手机时间,道:“没有什么事我就上去继续工作了。” 他礼貌地听他说话,却不心软哪怕一下,冰冷的刀子再不出鞘那也是一把刀,只是拿出来威慑一下都能把人扎得透心凉。 江岁年鼻尖酸酸的,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你以前说好的会永远喜欢我,永远爱我,不会叫我受委屈,你……你这些话,你还记得吗?” 路见淮道:“我记得。” 江岁年仰起头,整张脸已经哭得不成样子,走到绝境的囚徒哪怕手边有一根草也要紧紧抓住,他哽咽着小声道:“那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不等路见淮回答,他又抢先一步连忙道:“以后我再也不闹脾气了,也不惹你生气了,我……” “不算数,”路见淮的声音依旧平淡如水,从中找不到哪怕一处可以窥探的情绪,他站在那里,明明是很平常的姿势,却好像把面前的江岁年死死压在了脚底,他说:“不算数,我食言。” 江岁年的面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路见淮是很好很优秀的人,他从来都说到做到,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路见淮从不说谎,一位很有名的画师夸他:一身风骨更甚翠竹。 他妄想着能找回以前,路见淮却铁了心地逼迫他向前看。 怎么可以这样呢? 不行,不行…… 江岁年不甘心地凑近路见淮,他很可怜很卑微地拽住了路见淮一片衣角,断断续续道:“我以后会很乖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什么都行……这样,这样也不算数吗?” 路见淮紧攥住他的手腕想要扯开,江岁年却抓得死紧,原本就受伤的指甲隔着衣服深陷在手心里,一寸都不肯让,路见淮呼了口气,只能放弃,他说:“不算数,江岁年,我以前和你说过的所有,都不算数。” “算数……” 江岁年晃了晃他的衣角,可怜巴巴地重复道:“算数……” “算数吧……我真的会听话的,我会很乖,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吵架啦,真的……你看我都这么求你了,哥哥不生气了好不好?” 路见淮依旧冷漠:“不算数,江岁年。” 路见淮强硬地掰开他的手指,一点儿也不顾念他的指甲上还有淤伤,江岁年很小心地反抗着他的动作,就像是以前冬天,他玩雪玩得手指冰冷,悄悄地把手塞进路见淮的口袋里,期待着对方还能温柔地握住他的手指一样。 可现实把他的期待打得支离破碎,路见淮几乎是毫不留情地甩开了他的手,江岁年局促地把两只手绞在一起,磨磨蹭蹭地扣着指尖上已经结痂的伤口,他轻声祈求道:“我们考试都有两次机会呢……我只是第一次不及格而已,还有下一次对不对?” “路哥哥,你再给我一次机会重新考试吧。” 路见淮不知道他是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的,如果江岁年真的是天真无邪,那也天真的太过分了,他好像永远学不会长大,一直到现在这样的境地,路见淮自知这个结果并不能算是江岁年一个人造成的。 在他们分离的那四年里,有很长一段时间,路见淮都无法完全地投入到自己的学习和工作中去,他纵容江岁年破坏他的生活作息和习惯,纵容他养成现在这样完全不会为别人考虑的性格,他照顾江岁年照顾得太过分了,以至于到现在,路见淮都为自己所荒废掉的那些情感感到不值。 他期待的感情未必要浓烈,但至少需要公平,他想要自己能给出去的温柔和爱意都能从他爱的人身上收回来,他不可能永远压着天平的另一边,看着两方的重量参差越来越严重。 其实江岁年没有错,他只是既要又要而已,太贪婪了,路见淮收回这份爱后,他内心无法平衡,那方天平已经彻底坏掉了。 路见淮看着他,道:“没有机会。” “你是一个烂人,江岁年。” 他紧紧地盯着江岁年的眼睛,温和的嗓音里是极具侮辱性的话语:“我没有捡垃圾的爱好。” 江岁年像是根本听不到他这句话一样,低头发着呆,他想了一会儿,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话:“我已经和家里说了,我25岁就结婚,嗯……和你,我家里人都知道的,他们同意了,结婚登记处会送一对银戒指,如果是红底的照片,我觉得白西装会好看一些……” “我家里人不同意。” 路见淮终究是嫌面前的这个人烦了,之前他可以认真地听江岁年说每一个字,但如今只要他一开口,路见淮就感觉无比地恶心,好像那些曾经的情感只剩下一个空壳,哪怕一点儿碎末都不剩 10. 温文尔雅设计师×作精少爷(换受) [] 傅苍戎原本想要再往里走半步离路见淮更近一点儿的双脚霎时间停在了电梯口处,眼前是路见淮冷漠的神色,背后是已经合紧的电梯门,路见淮的眉宇间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烦躁,沉静的眼底却古井无波。 傅苍戎忽然感觉自己的手很是多余,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眼睛也只能看着路见淮的衣服领子,两人相继沉默了几秒钟,电梯缓缓向上,他轻咳了一声,开口道:“我……路见淮,我想追求你。” 路见淮的眼眸里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疏冷,他点了下头,道:“看出来了,但是傅总,我不会再谈恋爱了,也希望您能找到更合适的伴侣。” 和江岁年的十几年纠缠已经耗尽了他在感情上的所有精力,一朝放手后,路见淮的心中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悬着的重石终于落地,被击得粉碎的轻松,他不想要再去费尽心力打造一方天平,再去计算他付出和所得的数字,比起进入一段新的恋情,路见淮更喜欢自我沉寂。 傅苍戎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没有人比你更合适,小淮,我是真的喜欢……你,在很久以前,我们见过面。” 路见淮想了想,他看着电梯的数字不断向上,还有大约几层楼就到达他办公的地点,于是干脆利落道:“我没有阻止你喜欢我,但是我拒绝你的追求,之前你在山下带我回家的事,我很感激,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不止是山下迷路那一次,傅苍戎心想:其实他们见过很多次,在学校里,在某个家族举办的宴会上,他们都见过面,但路见淮似乎并不记得有他这样一号人,多数时候,他都极其有礼节地向身边的人打招呼,然后转头就能把那些人忘得干干净净。 不是不记得,而是没必要。 傅苍戎顿了一顿,道:“小淮总要给我一个机会吧?或许你会喜欢……” “不会。” 路见淮第二次打断他说话,原本温润的声线里已经含满了不耐的冷漠,傅苍戎忽然有些不敢再说下去,他就像是山端冰雪,如果有人想要去触碰,最终也只能得到一手雪渍化水的湿润,而得不到真正的他。 路见淮自小拥有极其优越的家境,他的品格和道德全部由父母和路见熙所教导,比起无法无天长歪了的家族宠儿江岁年,他一向有自己明确的目标,当机立断,决定了什么就不会拖沓,可以立刻去做,不喜欢的人就不纠缠,被追求就明确拒绝,相当敞亮。 但这种敞亮,显然没有给傅苍戎任何回转的余地,他站在原地无法再说出任何一个字,时间仿佛拉得很漫长,电梯里逼仄的空气让他再也无法向路见淮靠近。 许未言告诉他,大多失恋的人都会沉寂很长一段时间,这时候他们最需要下一段能带他走出来的感情,但显然路见淮并不属于这其中的“大多数”,他强大到不需要通过下一段感情来汲取温暖。 终于听到“滴”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路见淮很有礼貌地朝他做了一个手势,声音平淡道:“傅总先请。” 路见淮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打开电脑继续调整他的设计稿草图,段飞羽看着傅苍戎和他一起回来,办公室的门关上后,他挪着自己的旋转椅子蹭过来,道:“刚才傅总监过来给你送东西了,但是你没在,他听我说楼下有人找你,就急匆匆地走了,你们怎么一块回来的?” 路见淮目光看着电脑屏幕,只是侧了下头,问:“什么东西?” 段飞羽想把手里的东西给他:“一块巧克力。” “不吃,”路见淮手上动作不停,他把草稿勾线细化了一下,道:“要么你给他送回去,要么你自己吃了吧,巧克力热量太高了,我不喜欢吃甜的。” 段飞羽“嘶”了一声,道:“不是普通的巧克力,你看过那个什么《查理和巧克力工厂》吗?是电影里那种。” 路见淮终于给那块巧克力分了一个眼神,他看了一眼,道:“威利旺卡巧克力,据说全世界的所有这样的巧克力中只有五个会有金奖券。” “对,就是那个。”段飞羽碰了下他的手臂,问:“傅总监这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没有,”路见淮把保温杯的盖子拧开一点散热,他想起来刚才在楼下时,傅苍戎把自己护在身后的动作,心思敏感的人更容易能感受到周围人的感情,更何况傅苍戎的目的如此明显。 如果真的有下一段感情,路见淮依旧会公平地对下一任付出真心,但现实是天平不可能永远偏颇,所以他干脆不要买天平,隔绝一切未来可能会崩塌的情感。 * 江家老宅。 江岁年是江夫人老来才得的一个儿子,身为家中独子,所有人都得哄着这一根独苗苗,生怕他磕了碰了,即使他四处惹事,二十多岁了还一事无成,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但自家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惯着? “哎呀,年年回来了,怎么弄成这样?你手上指甲是怎么了?” 江夫人把手里的刺针搁下,叫身旁服侍的人把面前的刺绣屏风挪到一边,看着江岁年一副极其凄惨的模样,不禁蹙起眉心,上前去握着自家儿子的手指来看。 江岁年把自己的手挣脱开,脱下身上凌乱褶皱的外衣,坐着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要工作,我要上班去。” “这是怎么了?” 江夫人有些诧异,她看了眼身旁坐着喝茶看报纸的江先棋,道:“怎么突然想要工作了?” 江先棋放下报纸,正色道:“江岁年,我们公司可不是你玩闹的地方,你别想一出是一出,前段时间回来,让你去给你路叔敬个酒,你那会儿干什么去了?” “哎呀,”江夫人连忙阻止他:“这事儿不是早就已经过去了吗?我们年年和小淮那孩子从小关系就好,一起玩着忘了时间也正常,孩子还小你训他干什么?” 江岁年听见路见淮的名字,手指忍不住蜷缩了一下,他咬了咬牙,想起来今天在路见淮的公司楼下,被一个男人毫不留情地赶走的事情,他后面回来查过了,路见淮上班的地方是傅氏的一家设计公司,新上任的总监——也就是路见淮的直隶上司,叫傅苍戎,和路见淮的哥哥是一个辈分。 凭什么赶他走? 他和路见淮在一起那么多年,傅苍戎算什么东西? 江岁年摸到了自己肿起的指尖,越想越是委屈,路见淮从来都很礼貌,他说出口的话不会刻意地叫别人不舒服,有谁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11. 温文尔雅设计师×作精少爷(换受) [] 许未言听着电话那边没有了任何动静,只剩下微微的细小风声,临近年关的夜里十分寂静,前几天刚下了一场雪,薄薄地铺在地面上,还没有化透,碎雪压在房檐上,往下滴落结成了冰棱。 傅苍戎忽然叹息一声,许未言不由得心头一跳,连忙道:“傅苍戎,你可别听我瞎说,要是路小淮不喜欢猫,任你家大强会杂技也没用,那你就彻底踩雷了!” 傅苍戎却轻笑道:“他喜欢,我知道。” 路见淮喜欢猫,也喜欢狗,他对一切生命都怀有善意,他会对毛绒绒的东西心软,会在研学临走的时候专程再走一公里路去买猫粮,托付给附近的同学去照顾街上的小流浪猫,他会冷着脸用去毛器把身上动物的毛发一点点清理干净,用湿纸巾擦遍手指的每一个角落,但当那些猫再次贴上来在他的腿上玩叠猫猫的时候,路见淮依旧不会拒绝。 许未言松了口气,嘱咐道:“你有点分寸,不要着急,路小淮刚结束上一段恋情,你不要那么强硬地去追求人家,要有距离感,先做朋友也是很好的。” 傅苍戎看着远处沾着雪花的枯叶子落在地上,他“嗯”了一声,其实在国外留学的那几年已经养成了他比较直接的性格,在发觉自己喜欢路见淮的那几个月,傅苍戎一直在观察身边的人如何谈恋爱,即使那个时候路见淮还没有和江岁年分手,也根本不记得他这么一号人。 当时许未言劝他要么先谈个恋爱试试,说不定会喜欢别的人,说不定他喜欢的就是路见淮这种性格也很难保证,总之一段恋爱都没谈过的人光是看别人的爱情是很难学会怎么追求别人的,还是要真正经历过才能懂,这个建议被傅苍戎果断拒绝。 许未言开玩笑骂他:“怎么你给路见淮守贞啊?人家说不定都不记得你。” 傅苍戎一本正经回答:“他现在不认识我,不是他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既然已经确定了自己喜欢路见淮,就不会再去谈一段恋爱试错,这对路见淮和别人都不公平。” 守贞就守贞。 不给自己喜欢的人守贞,难道死了给鬼守贞吗? 傅苍戎和许未言聊了很多,其实在感情的问题上,旁人只能给去建议,告诉他怎么做最合适,却不能真正地帮助他去追求一个人。 “我太直接了,”傅苍戎思索着慢慢道:“路见淮性格内敛,在感情上很认真,他和江岁年谈恋爱都谈了五六年才分手,我这么突然地追求他,他一定不会答应。” 许未言道:“你懂就好办了,主要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你真的确定路见淮不会心软接受江岁年的复合吗?” 傅苍戎:“……我不确定。” 许未言了解了:“所以你才这么着急吧?我跟你说感情的事绝对不能着急,路见淮能分手就能复合,就算能和你在一起,万一又和你分手了呢?” “真心瞬息万变,这些事都是难保的,所以你好好想想江岁年那小子哪点儿比你好,哪点儿吸引了路小淮,你在这方面比他做得更好不就行了?” 傅苍戎沉默了片刻,道:“我感觉他哪点都配不上路见淮,路见淮哪里都好,就是眼光不行,怎么就选了江岁年那个废物东西?” 许未言挑眉:“难道路见淮和别人在一起你就满意了?” “你不如直接告诉我只有你才配得上路见淮,傅苍戎,可别盲目自信,好好地追人家,用真心胜过那些莺莺燕燕比什么都强。” * 路见淮熬了几天大夜把所有成稿打完了,实际上珠宝设计隶属于服装设计中独特的一类,包含首饰设计,金银设计或者有钱人家的一些玉石摆件,更甚的还有一些画作上的珠宝点缀,路见淮最先成图的是珠宝本身的切割设计图,但具体要设计成什么样的首饰,还有待考虑。 戒指这个题目实在是太过于普通了,很多设计师在最初学习时都会选择各种钻石戒指做参考,路见淮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他不局限于独特的表现方式,普通的首饰在他的手下也能散发出别样的光彩,但因为和江岁年的分手,原来的戒指设计稿几乎已经作废,不能再继续使用了。 他在半夜把稿子给傅苍戎发了过去,正准备去上床睡觉等到明天再接收对方的回复时,手机却在他即将躺到床上盖好被子的时候亮了起来,显示是“傅总监”发来的消息。 这么晚了,傅苍戎居然还没睡? 路见淮看了眼时间才打开消息查看,最初他还并不知道自己居然以前和傅苍戎加过微信,毕竟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就只有许多年前的那一句“你好”,后来渐渐地滑落到最底下,路见淮又不是喜欢侃大山社交的人,一直没有注意到有这样一个微信号在他的列表里。 傅总监:【你的设计稿很好,什么时候来公司做珠宝成样?】 路见淮犹豫了一下,回复道【还没有确定好做成什么样的首饰,打算用翠榴石做主体】 傅总监:【翠榴石?我这里有样品,是在国外时的一位老师给的,不如你先试着看看,复赛要到年后两个多月了,不用着急】 傅苍戎坐在床边谨慎地打下这句话发过去,有些紧张地等待着对方的回复,路见淮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顶头上那几个省略号像锤子一样一点一点敲打着傅苍戎的心脏,寂静的夜里,就连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快答应快答应…… 他什么宝石都能给路见淮找来,别说翠榴了,路见淮如果想要南洋金珠,他现在就飞去印度龙目岛给他找最好的! 路见淮家里没有做珠宝生意的,路见熙所接管的家族产业大多涉及到科技或者房地产相关,如果要挑选宝石,路见淮只能用钱去买,现在上司的手里有成品,本意是要给他试着看看,找一点儿灵感,路见淮却有些许犹豫,他手指微动打下几个字【总监手里的翠榴石,可以卖吗?】 傅苍戎看着回复微微蹙眉,果断用力掰了下自己想要直接打过去“送给你”这几个字的手指,来自指节处扭曲的疼痛冷静了傅苍戎愈发热烈的心脏,他缓了缓,回道:【那周一上班,我们商量一下价格吧,毕竟是已经成品的翠榴,按原价来卖没有必要】 这种分寸感让路见淮十分舒适,他爽快地回复了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