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也想遵纪守法》 1. 圣母之泪 [] “嘭——” 【警告：404片区——】 电子屏幕上出现了一瞬的雪花，又再次亮起刺眼的红光。 【警告：404片区发生一起意外事件，请附近干员迅速前往。】 “这个月的第几起？” 一名干员关掉手中的光脑，转头问身旁的同事。 “也许是三十一，也许是三十二，”同事一边摸索着穿上制服，一边打着哈欠回了一句，“毕竟是‘那个地方’。” 他漫不经心地在光脑上操作了几下。 “诺亚总是大惊小怪。” “不，不是。” 干员声线颤抖：“你看那边。” “有什么好看的，每次还不是都一——”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窗户外是他看了千百次的熟悉景象。 城中心的圣母像，帝国的精神象征。 永远带着慈爱笑容，永远悲悯地注视着一切的祂，此刻正缓缓流出血泪。 鲜红的液体从祂的眼角缓缓流下，血泪蜿蜒盘踞在祂脸上，使那张原本完美的面容显得扭曲不堪，像要揭示出世间隐藏的所有罪恶与痛苦。 那双眼睛不再注视世人，而是注视着祂的怀里，仿佛祂所目睹的景象让祂心如刀割，无法自制。 他的视线也渐渐往下。 雕像怀里的女孩无力地垂着手臂，一袭白裙被鲜血一点一点侵染。祂怀抱着她，像是搂着一片马上就要被风吹走的枯叶。 微风轻拂过，露出了女孩那张藏在凌乱发丝下的脸。她的嘴角带着一抹诡异的笑意，好像是解脱，又好像是讽刺。 他一瞬间如坠冰窟。 “她……那是谁？” 同事的声音若有若无，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闻歌。” 若要问目前最当红的明星，永远只有一个答案。 闻歌。 这个名字如今已经成为娱乐圈的代名词。 完美偶像，帝国歌姬，这些标签都是她，却不足以描述她。她的一言一行都引领着潮流，她的身份，她的穿搭，乃至她的感情生活都被关注着。 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 “滴滴。” 冰冷的房间正中央，一个黑发女孩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她真的是那个大明星闻歌吗？” 【咔，根据档案数据比对，病患姓名为闻歌，年龄20，性别为……】 女孩的眼皮微微颤动。 “嘘，她快醒了。” 闻歌睁开眼，入目是无尽的白色，她费力眨了眨眼，才压住了想要呕吐的感觉。 一张脸凑到她面前。 “你醒啦？” 她的大脑一片混沌，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习惯性地挂起微笑。 那个人倒吸了一口气，一双银色的眼睛跳动着桃心。 “那个……你好，闻歌，我是你的粉丝。你受的伤特别严重，不过现在已经恢复了不少，只是可能要受点罪了。幸好这么完美的脸蛋没有受伤，不然会是整个帝国的损失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头疼吗？有需要的帮助的就按护士铃，或者告诉医疗机器人。哦，天，对不起，我是不是话太多了。不过这么一看你简直比在屏幕里还要漂亮。” 一个小型医疗机器人飘到她面前。 【咔，正在扫描……】 一阵蓝光将她笼罩起来。 那个声音还在喋喋不休：“幸好有干员及时赶到救了你，不然我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咔，脑部受损严重，造成部分记忆缺失。】 “天呐，你居然还失忆了，这可怎么办。” 【咔，病患需要休息。】 小护士看着她，正想开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闭上嘴，只是担忧地看着她。 她指了指机器人：“你的家人在外面等了很久，你觉得休息好了就告诉它。” “护士铃就在右手边，如果有需要就叫我。” 闻歌再次笑了笑，算是回应。 护士离开后，房间里再度变得安静。 她闭上眼。 其实她不是闻歌。 起码不是这个闻歌。 除了脑中的小说剧情，她对这个世界几乎一无所知，对自己是怎么穿来的、对穿进书之前的记忆也完全没有印象。 在她有限的记忆里，她穿到了一本真假千金文里，成为了书里被抱错的假千金女配。 假千金从小备受宠爱地长大，长大后更是在家族的运作下成为娱乐圈顶流。 而这一切都随着真千金的到来改变了。 竹马男主说他喜欢的是真千金。 家人说她不如真千金懂事乖巧。 女配开始处处和真千金作对，她的骄纵、自私在真千金的对比下显得更加可笑，一直以来的偏爱在顷刻间化成泡沫，家人、竹马都离她而去。她不明白为什么多年的陪伴抵不过他们短短几个月的相处。 在一次女配陷害女主失败后，那杯毒酒被她自己喝下，她的声音变得嘶哑难听。她的一切所作所为都被曝光，又失去了家族的庇佑，变得声名狼藉，人人喊打。 而真千金凭借过人的演技和讨喜的性格成为了娱乐圈的常青树，结识了众多好友。 在故事的最后，真千金和男主举办了盛大的世纪婚礼，假千金则穷困潦倒，在下水道里离开了人世。 好在，剧情还没有开始。女配还是顶流明星，真千金也还没有出现。 ——而且她还有了原书中没有提到过的异能。 闻歌在电子眼看不到的地方，从床单底下摸出了一个类似U盘的硬物。 这是她在病服口袋里找到的，上面还有残留的血迹。 她的指尖反复摩挲，读出了上面的英文。 N.R. 纽瑞，也就是书里男主林深的公司。 这就是她的脑机接口吗？ 是谁放进她口袋里的？ 她是怎么进的医院？有谁想要害她？ 闻歌感觉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迷雾之中，而她的头顶有一个巨大的镁光灯，她只能被动地迎接着无数来自周围黑暗之中的冷箭。 【咔，检测到病患心率过速。】 闻歌猛地睁开眼，医疗机器人正要对她再次进行扫描。 她死死攥紧手里的脑机接口，说出了她在这个房间里的第一句话： “我要见我的家人。” 医疗机器人停止了扫描，电子屏快速闪动，像是在切换许多界面。 片刻后，病房的电子门被打开。 护士领着一个中年男人进来。 他的身上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是长年身居高位的上位者才有的气势。 看来，这位就是她的父亲了。 闻厉在她面前坐下。 在书里，闻厉的出场次数寥寥无几，女配一直渴望父爱，但闻厉常年忙于公务，很少归家，只有在闻歌犯了大错时才会出场惩戒一番。 他一挥手，医疗机器人自觉地跟着小护士离开了，闻歌有些不安地用眼神追逐着她们的身影。 “失败了？” 闻歌心里一惊，摸不准他的意思，没有说话。 闻厉抬眼环视房间一圈，在光脑上操作了一下：“这里没有旁人。” 病房里那股似有似无桎梏着她的力量似乎也随之消失了。 不知道她的异能对他有没有用。 闻歌垂下眼，乖顺地低头，借耳旁的头发挡住了部分神情：“是的，父亲。” 闻厉怔愣片刻，随后讽刺一笑。 “你还真是谨慎，怪不得组织会把这个任务交给你。” 组织。 闻歌脑海里像是有烟花炸开，她咬牙压住内心的震撼，极力不让对方发现。 “听你喊我父亲可真是难得啊，73号。” 他跷起二郎腿，脸上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只是这个表情在他脸上显得格外违和。 他不是闻厉。 闻歌直视着他的眼睛。 无数条信息在她脑海中闪过。 看来她的异能对他有用。 这是一个好消息。 她压下大脑的刺痛，在呼吸间调整气息，朝他微微一笑：“那就别用这张脸和我说话。” 闻厉耸耸肩，揭掉了脸上的人皮质面具。 面具下的脸约莫二十岁不到，眉毛叛逆地向上扬起，琥珀的眼睛深邃，像要把人吸进去，鼻子挺翘着，殷红的薄唇总是带点讥讽。 “怎么看我这么久？” 她第一次使用异能，巨大的信息量快要将她淹没。她勉强看到了一点关于73号的信息，只知道他和73号自小长大，关系熟稔，还是老搭档，其余的一概不知。 这对她来说有好有坏。 人们一般不会轻易怀疑自己熟悉的人，而且会自己找借口为ta开脱。只要她不犯大错误，一时半会还不至于露馅。 但她不确定这个世界有没有穿书夺舍之类的设定，毕竟连异能这种超能力都存在，她只能尽量让自己符合现在的人设。 闻歌避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任务失败了会怎么样？” 他没说话，反手握住她的手腕。 他的手滚烫，施了一点力道，指腹的薄茧让她的肌肤不自觉战栗，他却好像浑然未觉。 闻歌没有反抗，任由他将她的手腕抽出。 他只是专注地盯着。 闻歌只好松开紧攥着的手。 她缓缓摊开掌心，露出那枚带血的脑机接口。 接口只有U盘大小，却做工精细，闪着凌厉的金属光泽。 闻厉轻笑一声：“看来你也不是一无所获。交给我吧，我拿回去给他们研究。” 闻歌喉咙干涩：“好。” “你昨天的动静太大了，要不是有我 2. 里外之间 [] 闻歌转头看向闻厉，他的脸上也带着一丝错愕。 她又看向沈飞白。 他的头发板正地梳在脑后，发丝纹理分明，映衬出他白皙的肤色。他的脸庞棱角分明，犹如雕刻家精心打磨的雕塑，透露出一丝冷淡的气质。 他注意到她的视线，一双细长锐利的黑眸和她回望，仿佛能洞察她的内心世界。 方舟干员沈飞白。 他要带走的是哪一个闻歌呢？ 闻歌笑了笑：“让我和父亲道个别吧。” 沈飞白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她斟酌着开口：“不用担心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闻厉脸色铁青，只是硬邦邦地说了一句：“你要是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我们的事情，闻家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但她从那张脸上又分明看出了一丝担忧。 她深深看了86号一眼，又转回头。 “走吧。” ------ 方舟在原书中出现的次数并不多，只是作为背景板提及过。 方舟是随着帝国的诞生一同成立的，也成了帝国实际的管理机构。 在方舟内部，由各个领域的学者专家成立各自部门，成为各领域的治理者，这个科学院也被称为“所罗门之宫”。 与世界其他势力不同，方舟的权力转移到各类专家技术人员手中，它组织架构紧密，各个部门协同高效，最关键的是，它极其庞大。 没有人知道方舟究竟有多少人，但方舟的干员会出现在任何需要的地方。 在更多时候，人们称呼他们为—— “幽灵。” 闻歌思索着，就听到耳边沈飞白微微压低的声音。 “多有得罪。” 闻歌眼上被蒙了一层布，她眼前的世界顿时陷入了黑暗。 他的手指灵活地在她脑后打了一个结。随后闻歌发现自己的一切感觉都慢慢消失，被一层薄薄的雾气所笼罩，像是轻飘飘地踩在云上。 她猜想这或许是因为闻歌的身份特殊，方舟才采取了这种方式秘密将她带走。 是异能，还是科技？ 不管是哪个，方舟的实力都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不知过了多久，闻歌眼前再次浮现出景象，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心理咨询室。 房间被布置成暖色调，中间摆放着一个精致的沙盘。房间的一角摆放着一架钢琴，琴键上落满了灰尘。另一角则是一个小小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类心理学方面的书籍。墙上挂着一幅油画。 她站在那幅画前。 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大地上的人们惊恐万状，预示着一场毁灭性的灾难即将来临。而在遥远的天际，一艘巨大的方舟矗立在汹涌的海浪之上，仿佛是人类文明的最后一丝希望。 这幅油画让她想起了一个古老的传说： 在很久以前，人们被欲望蒙蔽了双眼，忘却了善良与仁爱，罪恶如同瘟疫般蔓延。上帝看到这一切，决定用洪水毁灭一切生灵。诺亚坚信自己的善良会得到上帝的庇佑。他决定建造一艘巨大的方舟，用来拯救自己和家人的同时，也拯救那些无辜的动植物。 在洪水来临之前，上帝指引动植物进入方舟。于是，在风雨交加的那一天，方舟载着诺亚一家以及各种动植物，驶向了未知的世界。大水退去后，方舟搁浅在了一片荒芜的土地上。他们明白，这是上帝给予他们的第二次生命，他们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恩赐。从此，在这片新生的土地上诞生了新的文明。 诺亚方舟。 沈飞白站在她身后。 “请坐。” 她坐在一个柔软到不可思议的沙发上，身体陷入沙发的瞬间就完全放松下来。 这里的一切都让她觉得舒适。 舒适到有些过头。 “我以为会出现在审讯室里。” “外面是这么说的吗？” 闻歌笑眼弯弯：“起码有一番严刑拷打？” 沈飞白像是被她逗笑，微微勾起嘴角：“方舟尊重每一个人的人权。” 他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 “我们来聊聊吧。” 闻歌几乎有种错觉，她不是嫌疑人闻歌，而是在接受主持人的访谈。 她点点头。 沈飞白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我们发现了一具，”他顿了顿，像是在思考怎么描述，“和你的长相极为相似的尸体。” 他身后的墙壁开始发生了变化，原本坚实的表面逐渐变得透明。 随着墙壁越来越透明，闻歌发现自己竟然能够看到墙壁另一侧的景象。 那是一个悬浮的修复舱。 有一个人躺在舱内，安静得仿佛与世隔绝。她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宛如天使的羽翼。像只是安静地睡着了，又像是脆弱得一碰就碎。 饶是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当闻歌亲眼看见那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时，还是不自觉心跳加速。 无论是五官还是脸上的小痣，都与她一模一样。甚至连身材和体型都难以区分彼此。 倘若她没有目睹这一幕，或许真的会以为自己不过是一缕魂魄。 沈飞白直视她的双眼。 “所以，你是谁？” 她是谁？ 她也不知道。 她只是一个莫名其妙穿进了书里的倒霉蛋。 闻歌从醒来后一直紧绷的神经在此刻就要崩溃。 先是女明星闻歌，再是杀手73号，现在又来了一具尸体。 这个身份到底有什么值得她们争抢的？ 闻歌挂起标志性的微笑：“我就是闻歌。” 沈飞白听了她的话，没有反应，只是递给她一份文件。 闻歌快速扫过上面的条目，几乎要被气笑。 “免责书？这就是你们的尊重？” 他微微颔首：“只是基因比对。” “而且，你现在还是嫌疑人。” 闻歌定定看了他一眼，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几乎就在她落笔的瞬间，房间内就出现了一个医疗机器人。 它无声无息地飘到她身边，闻歌任由它进行操作，内心却在飞速思索着对策。 在医院时，他们一定已经对她的身份确认过，但如今却要再次进行基因比对。 方舟究竟是什么意思？ 【咔，基因比对成功。】 沈飞白翻看着报告，他的视线在其中一行停下，眉心紧蹙。 “义体化程度80%？” 一般人的义体化程度不会超过50%，因为一旦越过了这条线，就很难定义这具身体究竟还是不是人类了。 即使是最狂热的义体化组织，也只能实现60%—70%。 但女配的义体化程度却达到了80%。 这具身体还藏着多少秘密？ 闻歌面上不显，只是微微扬起下巴：“现在可以确定我是闻歌了吗？” 沈飞白的神色却没有丝毫好转，像是遇到了更大的难题。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具尸体的基因比对也是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