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树影》 1. BE·01 []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狗血,不太好看,没有逻辑。很久以前写的,先放上来充个数。 《不属于她的那一轮月亮》 文/九里呀 谷盈坐在飘窗上,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手机不知疲倦的响着,她直起身拖着僵麻了半边的身子拿起床上的手机。 “喂,任袁柳,什么事?” “谷盈,叫我任总。”他像是喝了酒,有些口齿不清,但仍是命令式的语气在和她讲话。 “现在是下班时间,任总。” “算了,你来接我一下吧。”电话那头的杂音很大,各种各样的,他声音越来越小。 “什么?” “谷盈,我说来接我。” “在哪”她单手拿着手机,穿外套,穿鞋,一气呵成。 “小区楼下。”谷盈从大学毕业后便和任袁柳一起创业,创业伊始,公司很是忙碌少不了加班的时候,因此她把房子租在和任袁柳同一个小区,至今没有搬过家。 “好”她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想这次倒是不错,还知道就近原则。她到了小区楼下的地下酒吧,找了找看到了趴在桌上的任袁柳,西服变得皱巴巴的,丝毫不复白日的形象,她刚走近,同桌的人就开始起哄。 “各位好,我是他朋友,来接他的。” 那些人半信半疑,甚至有人直接问:“只是朋友吗?”谷盈心道,不然呢。她走到他身旁,拍拍他的背说:“任袁柳,你还好吗?”任袁柳已经昏昏欲睡没法回答她,她只好上前扶住他,半个身子侧重在她身上,幸好她不算低,不然一定难以承受他的重量,她和任袁柳的那些伙伴打过招呼后把他带走。 她扶着他边走边想任袁柳这次买醉的原因,上上次是和女友分手,上次是前女友移情别恋,这次呢 “是应酬。”谷盈闻声一惊,心想他是会读心术吗? “知道了。”谷盈将他送回他家安置好后回了自己家。 因为接到任袁柳的时间已经很晚了,这就导致谷盈第二日迟到了五分钟,谷盈站在签到系统前看着显示迟到的仪器有苦说不出。 “这个月,第二次了。”冷峻沉稳的声线,她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任总。”她转过身,不去看他,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小学生样子。 “看在你是昨天去接我的原因上,今天的迟到就不算了。” “谢谢任总,任总高明,任总大气!”听说不罚工资,她立刻眉开眼笑。 “我看你是看游戏直播看多了,谷副总,我建议你不要总看那些东西,好好工作比较好。”谷盈连连答应,任袁柳见她十分敷衍不太满意的哼了声后就扬长而去了。 “周扒皮。”谷盈看着人走远,在他身后远处没好气的说。虽说谷盈和他认识多年,共事也几年了,但她除了欣赏任袁柳的学习和工作能力跟一些其他原因之外也和一般人一样觉得他的性格很糟糕,总是对人冷着脸,看着就不好接近也不会给人想要接近他的欲望,喝醉酒之后除外。 下班前,任袁柳敲了谷盈办公室的门:“谷盈,一起吃饭吧。” “好。”她处理完手里文件,背着包出来。 饭桌席间,任袁柳停了筷子说“谷盈,等下你开车送我去医院,我去看看我妹妹。” “你准备什么时候学车考驾照?”从谷盈认识任袁柳以来,回回需要乘车远行时谷盈都是他的御用司机,若是传到公司谁能相信,堂堂任总至今从没有考到过驾照。 “为什么要考驾照,我不是有你吗?谷司机。”任袁柳不以为然,自顾自擦擦嘴角,看一眼腕表。 “任袁柳,要是有天我不在你身边那你怎么办?” 任袁柳一怔,没好气地说她:“你说什么傻话,是我给你开的工资太低吗?这就想要跳槽了” 她抿抿唇,说:“还不算太低。” “那还差不多,你要是觉得低了就跟我说,给副总涨工资还是很简单的。” 谷盈无言,只点点头,先他一步走出餐厅去开车。车上,她想起什么似的问他:“你妹妹回来了?” 她知道任袁柳有个妹妹,是在很久以前听谁以八卦的心态跟她讲的,具体其他一概不知。 “嗯,听说是在北宁已经治疗结束也十分稳定就回来了。” “那挺好的。” “嗯。” 到了医院外面,任袁柳先行下车,她去停车场找停车位,停好车之后走向任袁柳那边,跟他说:“你去吧,我在下面等你。” 任袁柳不听她的,将手中刚刚在附近买的果篮扔进她怀里,她连忙接住,瞪着他:“这个,你自己拿不了吗?” “你是我的员工。” 谷盈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忿忿不平,小声嘟囔:“我好歹也算是个副总……再说了你没长着手吗” 他侧身看她一眼,冷漠道:“副总也是员工。” 谷盈在她身后翻个白眼,跟着他走进医院,到病房她见到了他的妹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从进病房后,她一直没有说话站在一旁静静等待,不料在兄妹对话里居然出现了她。 任袁柳的妹妹问:“哥,跟着你来的这个姐姐是谁啊” 女孩的视线定格在她身上,这使她一瞬间浑身不舒服,因为她发现女孩的眼神十分……不怀好意。 “是我的副总,兼司机。” “哦,我还以为是嫂子呢。”女孩盯着她看了一眼说:“副总你好,我叫任清。” “你好,谷盈,幸会。” 在他们将要离开病房之际,她落后任袁柳几步,忽然听到来自病房里的声音:“谷副总!” 声音不大不小,落在谷盈耳中很是清晰,她回过身看向任清,任清瞪着她:“我不是他亲妹妹。” 谷盈诧异,不明白任清为什么跟她说这个,甚至觉得自己无意窥探到别人的家族秘辛一般深怀愧疚。 “哦……”谷盈不明所以,挠着头走出病房。 “他是我继母带来的孩子。”她刚走没几步就听到走在她前方的任袁柳说,她一时哑口无言,心想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这兄妹二人要相继对她敞开心扉吗? “嗯,任总,你不用跟我讲的。” “我是想提醒你,不准到处乱说,要不然扣你工资。” 扣扣扣,动不动就扣工资,她没好气地说:“任总您放心,我这嘴巴上了锁的。” 出了医院,在车上,任袁柳说:“你把我送到挽春居就自己回去吧。” 挽春居是南城远近闻名的一家餐厅,菜品俱是色香味俱全,她心里腹诽,是不是又要去喝酒,而后也将疑问脱口而出。 “你不会又要去喝酒吧,这个月都几次了?每次都叫我去接你,你还怨我迟到,我这个月过半迟到两次全是因为你。”谷盈一时将心中的不满全都付诸于唇齿。 任袁柳无故被她说了一顿,突然觉得头疼,扶着额头,瞪着她说:“你是我的员工,也是我的朋友,叫你去接我两次就这么苦大仇深吗?再说了,我今天不是去喝酒,是去相亲!” 去……干嘛相亲!任袁柳去相亲,谷盈想,他去相亲倒不如去喝酒呢,瞬间像被扎了一针的气球,全然没了方才的气势:“哦,那祝你成功,今晚我可以早点睡了。” 任袁柳从座位越出小半个身子,手指一下敲上谷盈的额头,声音倒是不小。 “就想着睡觉,半点不在乎老板的安危。” “老板是去相亲,说不定不久就能抱得美人归怎么会危及于人身安全呢,提前祝老板抱得美人归,相亲成功。”谷盈十分狗腿的说道。 还准备继续说些什么,只见任袁柳冷漠的瞪她一眼,她便下意识的闭了嘴,将头转向另一边,虽然嘴上说的希望他相亲成功,但心里想的却是恰恰相反。 今晚的谷盈想到应该不用去接醉酒后的任袁柳,难得开心的早早沐浴过后准备入睡,恰在这时,就接到了任袁柳的电话。 “谷盈,挽春居,来接我。” 一个电话扰了她即将到来的美梦,但她还是身不由己的开着车去接任袁柳了,她本来有一腔怒气想要撒在任袁柳的身上,当她看到任袁柳颇为落魄的站在路边等她的时候,怒气瞬间荡然无存,她拿着车上的毯子下车扔给上半身湿了一半的任袁柳。 然后站在一旁,先看天,后看地。心想,没有下雨啊,怎么淋湿了,等她凑近一闻,才发现滴答在他身上的液体并非雨水,而是红酒后,在一边看着他大笑了半天,笑得她肚子疼,最后蹲下捂着肚子看向他。 任袁柳冷笑着看了她半晌,见她最后笑得蹲下,心里更是不爽:“有那么好笑吗?” 谷盈见状,瞬间瑟瑟发抖,生怕浑身冷意的老板下一秒就上来揍她一顿连忙控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说道:“没……不好笑,一点也不好笑。” 任袁柳哼了一声,将手里的毯子扔到她头上,先她一步坐进车里,她走在后面拿着红酒味的毯子,抑制不住的笑出声。 她坐进车里,启动车子,按捺不住的好奇心跳啊跳,她问:“你做了什么,就被人泼了红酒。” 他轻合着眼“她说她今天穿得很好看,我说作为一个服装设计公司的老板我有异议,然后展开讨论了一下她今天的着装搭配出现的问题。” “哦……”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谷盈在心里嘲笑了他千百遍。 他任袁柳也有被泼红酒的一天。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相亲失败告终的缘故,近几日任袁柳就没有被他的母亲大人催婚说教了,虽说是继母,但嫁来任家已经多年,待任袁柳更如亲生儿子一般,关系自然是不错的。 某天,谷盈拿着需要任袁柳签字的文件走近他的办公室,听着里面好像有人,就问他的秘书,秘书说:“副总好,是任总妈妈来了。” “阿姨来是有什么事吗?” 秘书凑近悄悄跟她说:“好像是要任总去相亲。” 听罢,谷盈忽然觉得他们两个人也太八卦了吧,刚准备出声就见任袁柳和任母从办公室里出来,他看到谷盈在门口一怔,随即对她说:“我答应今天去看清清的,但现在有点急事你代我去看看她。” “好的任总。”他说完便和任母扬长而去,而谷盈在忙完自己事情后则受命驱车前往医院探望任清。 任清先看见她进来的一瞬间,神情里的欣喜便不见丝毫了,再看后面根本没有任袁柳的身影,整个人更是直接蔫了一样。 谷盈把给她带的东西放好之后,坐在一旁,略微尴尬的气氛,她们二人相顾无言。 “谷盈,你喜欢任袁柳吗?”低着头看手机的谷盈闻言猛地一抬头看向任清。 任清坐在病床上,泛白的脸微挑着下巴笑着看向她,那样的笑里带着不坏好意的挑衅。 “为什么这么说?”谷盈一瞬间被戳破心事,语气里带着不满。 “猜的,但现在确认了。” “所以呢”她把手机放进外衣口袋,微微蹙着眉。 “你知道的,我不是他亲妹妹。” “嗯,所以呢”任清的语气使她感到心理不适。 “他不会喜欢你的。”难不成她是想表达她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是分明是她谷盈在任袁柳身边待的很久些,谷盈如是想着就听到她说。 谷盈向任清走近,站在她病床旁,微微俯身,在任清面前开口:“小姑娘,我需要相信你的话吗?” 任清见状,脸色又白了些,显得十分虚弱,她咬牙切齿:“谷盈!你会输。” 谷盈拢了拢衣衫,问她:“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任清一副不想理她的模样,不情愿的说。 她轻笑出声:“我今年二十七了,小姑娘,姐姐比你大七岁,不需要你教姐姐做事。” “而且,我无论输赢都与你毫无关系,因为我就算是输也不会是输给你。” 她就算会输,也不会是输给任清,而是输给自己输给任袁柳,输在自己没有让任袁柳没有爱上她,输在任袁柳不会爱上她。 她走出医院掏出手机,看到来自任袁柳的未接电话正准备回拨就看到任袁柳打来的电话,她接起来。 “谷盈,你现在立刻马上回家。”她听出他语气里略带着的焦急意味,急忙驱车回家。 她看到任袁柳站在她家门口时,一时呀然。 “谷盈,我钥匙丢了,你这里不是有我家备用钥匙吗?” “嗯。”她走上前,转动钥匙开门,在家里找了半天终于找见不知什么时候被她放在隐秘角落里的任袁柳家的钥匙,谷盈将钥匙递给他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看向任袁柳。 任袁柳这下发现是自己肚子在叫,略微尴尬的扯起嘴角向她笑笑。 “等下,我做饭你留下吃吧。” “好。” 待谷盈做好饭菜时,又拿出些酒来,打算小酌几杯。 酒过三巡后,谷盈有些微醺,独自去了阳台,站在露天阳台上看夜空,满天繁星,独挂轮月,她看得入迷,也不知道任袁柳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旁看着她。 任袁柳看着谷盈的侧脸,灰白月光下微微泛红的脸,和红似樱桃的唇,还有隐约可以看到的微翘睫毛,再看向月亮,还是觉得身旁的人好看。 不知是什么驱使着他开口:“谷盈,和我谈恋爱吧。” 谷盈闻声不可置信的问他:“什么” “和我,谈恋爱吧。” “你在开玩笑吗?”谷盈转过身,顶着那张红彤彤的脸看他。 “没有开玩笑。”他认真的。 她忽然想问他,是因为需要逃避相亲而及时想出的法子吗?还是怎么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还是假的呢但她没有问,她害怕他说出口的是“是”那么她也不能冠冕堂皇的接受他想要和她谈恋爱的意向了。 “好,那就在一起吧。”她说,也因此酒醒了一半,心想这一天真是奇遇,先是任清,后是任袁柳,兄妹二人相继给她重击,她顶着半醉的身子将任袁柳送回楼上他自己家里后。 躺在床上,摸着自己通红炙热的脸睡过去。 早上谷盈在门口看到任袁柳的时候很是震惊。 “你来干什么?” “你还记得昨天晚上的话吗?” “什么话”谷盈怕他是酒后胡言乱语,今天就会后悔,心虚的问。 “我和你谈恋爱的话。” “嗯……” “那一起上班吧,谷副总。” “嗯好。” 谷盈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和任袁柳在一起,还是任袁柳提出的,但她喜欢任袁柳是真的几年之久了。 最开始,在大学校园时她欣赏他的学习能力,二人又恰好志趣相投,简直是相见恨晚,一见如故就这么成了知己,后来因为任袁柳谈了恋爱不便走的过近,等任袁柳恢复单身后,恰逢毕业。他选择创业,满怀诚意的邀请了她当他的合作伙伴,她欣然前往,直到至今公司稳定。 她和任袁柳的谈恋爱和一般小情侣无异,他会在周末不上班时约谷盈一起去看电影,每次看电影时任袁柳都非常认真的盯着电影屏幕看,而谷盈则是时不时看看电影,再看看身边人。 他们会在夜晚的天桥上走路,恰逢烟花节时,烟花一朵朵绽放在夜空中,形成一道绚丽的风景, 2. HE·02 [] 作者有话要说: 也是很久之前写的了,不好看。短篇比较仓促,以后有机会可能会扩写。罗曼罗兰说过:懒惰是很奇怪的东西,它使你以为那是安逸,是休息,是福气。但实际上它所给你的是无聊,是倦怠,是消沉。它剥夺你对前途的希望,割断你和别人之间的友情,使你心胸日渐狭窄,对人生也越来越怀疑。 《陈年春心》 文/九里呀 霍清是个还算乖巧的富二代,按着父母安排的路线走到了大学毕业。唯独在他爸准备安排他进公司学习的时候极速拐了个弯,选择在不太热闹的街上开了个古玩店。 投入很大,收获一般。霍清好像完全不担心一样,用他爸妈的话来讲,就是想混吃等死。 霍清想,不愧是亲爸妈,一语道破。那朝九晚五的日子谁爱去谁去,他霍小爷要混日子谁也拦不得。 但最近霍清很郁闷。郁闷的原因有二,其一是自家店子隔壁的那家早点店居然搬走了,他爱惨了那家店的早点。其二是隔壁近几天在新装修,扰得他在店里没睡过几个好觉。 没几天。终于,隔壁店装修结束了,喜大普奔,他恨不得奔走相告。 他站在隔壁新店门前,抬头望向门上牌匾:“花店”在心底暗道实在,和他的古玩店放在一起还挺搭。 “你好,先生可以让一下吗?” 软酥而空灵的声音倏然传入耳中,霍清不由一愣,转过身看见眼前女生时有些震惊。“学……”未出口的二分之一的“姐”字被他生压在喉咙间,看着眼前人,回过神道。 “好……你是这店店长吗?” 女生似是没料到他不让,微微蹙着眉,但仍是十分礼貌的回答他:“是,我叫林子溪,你好。”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霍清心想。 “我叫霍清,是隔壁店的,不好意思挡到你了。”他看到林子溪身后几个箱子,上前帮人提起来。“我帮你吧。”她想说不用,但霍清已经提着箱子迈步走了。 霍清帮忙搬着东西,时不时看向女生忙碌的身影,思绪飘得很远。他是没谈过恋爱,但也并非没有喜欢过人,学生时代朦胧生芽的暗恋被细心妥善地埋藏在心底,不曾溢于言表,以为早已经在时间长河里消失殆尽的感情,在时隔多年再见到故事里的主人公时,心脏还是不由自主的剧烈跳动。 林子溪显然不记得他,是意料之中的,毕竟在那段暗不见光的暗恋里,林子溪从未认识过他,只有他认识她而已。 他看着杂乱无章的屋内,问她:“你是一个人吗?” 林子溪点点头,继续忙碌着手上的活。 “我喊我朋友过来一起帮你。” “谢谢你。” “不客气,我们以后就是邻居了,请多多关照呀。” 霍清眯起眼对她笑,心绪却是杂乱万分,心脏砰砰跳着。他喊来他的朋友徐应,多一个人的加入,使他们二人省力不少。 下午五点,三人勉强将店里整理妥当,霍清和徐应二人该回去了,他看着屋子里纤瘦的身影,眼底浮起复杂神色夹杂着些许不舍,多年不曾见过的重逢猝不及防的,是上天眷顾他吗?他早年间未果的暗恋会因此有所转机吗?但愿吧。 他们二人跟林子溪告别后,刚走出店里霍清就被徐应撞了下肩膀,身子无端受力使他晃了晃身子,稳住后瞪向徐应。 “干什么?” 徐应没理他黑着的脸,吊儿郎当的笑着说:“你是认识人家姑娘还是一见钟情啊?” 霍清此刻的表情就像是网上广为传播的一张猫咪问号表情包,满脸疑惑的看着徐应。 徐应见状,直道:“不是吧兄弟,你当我瞎啊,你心里那点小九九都快从你眼里跑出来了,感觉下一秒就会奔腾而出跑个一千五百米了。” “难不成您老是春心萌动了?铁树开花啊霍清,月老先生终于开眼要给你这大铁树牵条红线了啊。” 徐应作势,双手合十连连点头,十分虔诚。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霍清照着徐应的脑袋后面敲了一下。 “那也没见您老哪次这么热心了。”徐应受了霍清那一下,心有不甘,踹了他一脚后跑着溜了。 “哪里是什么春心萌动,都陈年老春心了好不好……”霍清走在后面,低着头小声叨叨。 翌日,林子溪带着自己做好的酸梅汤来古玩店里准备向霍清他们道谢,店里只有徐应一人,她在与徐应交谈的空暇中无意看到了书架放着的照片,她凑近,应当是霍清年少时的照片,和现在的长相相差无几只是少年气息更足些。 放着的合照里的霍清穿着校服,林子溪看着,莫名的熟悉感。 “你是在看我的照片吗?”不知霍清是什么时候进来,站在她身后说道。 “你这个校服,我觉得好眼熟。”她伸手指向照片,照片里穿着校服的少年与旁边人勾肩笑着。 “南城三中的。” “哦对!我说呢!”她转过身,一抬眼就是男生近在咫尺的脸,很近,似乎能看清他的细小毛孔一般,如此近的距离惹得她呼吸都乱了几分,匆匆低下头,不经意间耳廓就红了一圈。 霍清并未注意到她的异象,注意力全在架上的照片。照片!他心下一紧,看向架上最边上的角落,在那!那是他和林子溪的合照,当年历尽千辛万苦弄来的照片,可不能在这一刻穿帮啊,他小心翼翼的向那边移着步子,伸手倚靠在架子旁,身子恰好遮住照片。 林子溪见他走开,劫后余生般长吁一口气,手摸上自己的脸颊,还是热热的。 “我也是三中的。”她小声说。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他暗骂自己的脱口而出,颇为心虚的说道:“听说过你的美名。” “什么美名?” “嗯……理科学神。” “那都是学校吹的,不可信的。”听到久违的称号,林子溪莫名感怀,同时悄悄埋怨学校老师当年的过度吹嘘以至于后来每每同学聚会时同学们都这样叫她。 “成绩会说话啊。”霍清歪头对她笑,他不否认学校老师的说法,毕竟如若没有老师的吹嘘他就不会认识林子溪了。 “那你是哪级的?” 该怎么说?要说是她的学弟吗?不能啊!当年她高考之际我和她搭话的时候可是说的是隔壁班同学啊,要是她还记得的话我说是学弟不就明显穿帮了嘛!霍清的内心如是想到,最终心虚的说:“跟你一级。” “哦!我们这算他乡遇故知吗?” “是啊,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他激动之余脱口而出之后,才发现这两句简直风格迥异,他简直土味出天际了! “不不不,是校友相会,泪如雨下。”林子溪被他逗笑,眼睛弯成弧线,像小月牙。 依旧很土味,不过她能笑也算有功!逗笑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会给人很大的满足感。 当年高中分科时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理科,他成绩很好,老师对他抱有很大期望,夸奖之类的话从不吝啬,但后来不知为何他迷上了游戏,整日整日的往网吧跑,一发不可收拾,游戏就像从电脑屏幕伸出的魔爪紧紧的抓着他不放。 因此他的老师总是不厌其烦的将他喊到办公室孜孜不倦的教诲他,希望他能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每次谈话内容总会出现一个人的名字,是老师带过的最引以为傲的学生,林子溪。 “霍清啊,你说你原来的成绩那么好,基础又很稳,为什么要自甘堕落呢?”老师如是教导。 “没。”霍清惜字如金。 “那你为什么不去上课,总是逃课去网吧,你想想我都抓你几次了。” “好玩。”依旧惜字如金,老师看着他这样简直苦不堪言。 “什么好玩,你那是被欲望所控制,被娱乐的欲望所控制!你是个个体的人,时不能随意让欲望控制你,要学会控制欲望,你懂吗?”老师仿佛是下定决心要将他从泥潭中拉出来一般。 霍清没听太明白,这次连字都不说一个只点点头,老师见状,直捂胸口,心里暗骂霍清油盐不进,转过头对准备去班里上课的另一个老师说:“把你们班林子溪叫来可以吗?” “时老师是想叫我们班子溪来帮你开导学生吗?这个月几个学生了,这样一来我觉得该向校长申请给子溪开一个心理开导室。” “那怎么行,子溪都高三了应该忙学习。”两位老师说罢,上课的老师便走了。 不一会儿,一个女生进来站在霍清旁边同老师讲话。 “老师。” “子溪啊,麻烦你了,辛苦。” 女生侧过身说:“同学,我跟你谈谈。”霍清闻声一愣,用食指指指自己。 他还未出声,女生又说话。“嗯,我叫林子溪你好。” “霍清。” “同学,你是不喜欢学习吗?”霍清一脸黑线,没有理她,只看着她,心想这女孩子还挺漂亮。 她圆溜溜的大眼睛,嘴里源源不断的蹦出字来:“同学,你是不喜欢学习还是懒于学习,当你开始享受学习时你就不会觉得它无聊乏味了,你会因此感到快乐与满足。而且只有你变得足够优秀时才会交到一样足够优秀的朋友。” 她微微嘟着嘴呼一口气,正要接着说就被抢了先。 “同学,你是电脑吗?可以源源不断的一直说,并且素材库那么足。”这是他从第一次被叫办公室到这次一来说过话字最多的一次。霍清看着女生的样子,莫名觉得可爱,不禁轻笑出声。 “不是。”她回答,然后置若罔闻继续说道:“同学,你有没有听说过一段话,*懒惰是很奇怪的东西,它使你以为那是安逸,是休息,是福气;但实际上它所给你的是无聊,是倦怠……” “停。”霍清打断他,双手交叉,比出一个错号示意。走进办公室,面向老师说:“老师,我会学习的,不逃课了。” 老师和林子溪俱是一惊。 “老师我先走了。”霍清说完经过老师同意后走出办公室,林子溪跟在他身后说:“同学,你要记住,对于学习,你假装努力没有用,因为结果是不会陪你演戏的。” 霍清揉揉耳朵,感觉要起茧子了一般。 “知道了知道了,谢谢同学。” “那就好,祝同学你金榜题名。”说完林子溪便走了。 “终于走了。”霍清如获重生:“声音倒是挺好听的,但这么叽里呱啦的不停说教再好听的声音也听不下去啊。” 自此之后,霍清的逃课次数居然真的减少了,但碍于只是减少并不是消失,老师十分不满的依旧叫他谈话,甚至提议让他多去高三年级看看林子溪是怎么样学习的。 林子溪?霍清回想半晌,哦!上次对他说教一大段的那个女生,挺可爱。 他鬼迷心窍的听从了老师的建议,时不时的跑往高三的致远楼,观察着林子溪的学习生活。 等他意识到因为耳濡目染和他时不时往高三楼跑的原因产生的对林子溪一些不明情愫时,高三已经临近毕业。 高考前夕,三中的部分学子非要和学神合影,握手或是其他来蹭蹭运气,希望得以金榜题名,林子溪则是学神群体之一。 他鼓起勇气,混在人群中走到林子溪的面前,笑着同她讲:“林同学,我可以握一下你的手吗?” 他向她伸手,其实心底十分忐忑。林子溪也将手伸出,同他握住。她的手很软,霍清想。 “有学神林同学的握手加冕,我的考试必然所向披靡。” 林子溪向她笑,说道:“祝你成功。” “那林同学,我能和你合照吗?” “能。”林子溪没有过多稀奇他的要求,同意了和他合照。霍清闻声,生疏的摆弄着相机,最后留下了一张距离不远也不近的合照。 “有学神林同学的合照加冕,我的高考必然金榜题名,也祝林同学高考顺利,金榜题名!” “你也是。”她对他笑,歪着头,十分可爱。这是少年时期的他至今对林子溪最后的印象,他听闻林子溪报考了北方某座城市的学校,等他高考时便义无反顾当然报考了同所城市,他却不曾想过,同城数年不曾遇上一次,那段年轻的感情便从此埋藏心底,不曾见过天光。 如今再见,是上天眷顾,如今重逢,她若是能喜欢他,他必然佑她余生。 “你知道吗?今年我们学校要举行建校五十周年校庆,你要不要去?”她坐在柜台边,双肘支着,托着脸问他。 “应该要去,是十月份嘛。”他看着她托腮,从指缝间鼓着肉,心里直道可爱死了! “到时候方便的话一起吧。” “好。”她说要一起!!!好开心!但他还是很镇定的只说了一个字。 “我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南城了。”林子溪略微惆怅的说道。 霍清诧异,他以为林子溪的家乡就是南城怎么会不常去呢。 “你不是南城人吗?” “不是啊,我是北宁人,读高中时爸妈在那边工作。” “哇,我跟你相反,我是南城人,我爸妈在这边工作,所以读完高中我也过来了。”其实他来这边,爸妈只是原因之一,之二便是因为林子溪在这边读书。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之后他们做起了邻居,不过多久两家店子便熟络起来,时不时的在一块吃饭,林子溪和霍清他们也变得十分熟络,这期间林子溪和霍清先后收到了来自母校举行校庆的邀请函。 十月三日,林子溪将店子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和他约着到机场坐飞机前往南城。 航程大约三小时,林子溪登机不久便睡着了,霍清坐在一旁时不时看窗外,万里云层,时不时看身旁,心上人睡颜。 因为途中飞机轻微的颠簸,女孩歪着小憩的脑袋转变了方向,恰巧就落在他的肩上,本来昏昏欲睡的霍清因此变的十分清醒,心如擂鼓,他能清晰的听见自己藏不住的心跳声。他低眉看着女孩十分温柔的睡颜,女孩像是梦到了什么好事,嘴角微微勾着。他就看着,觉得微笑也会传染,不然自己为什么也在笑呢。 不知不觉间,他也睡着了。等他醒来时,已经该要下飞机了,林子溪微微红着脸向他示意,该走了。 他和林子溪到酒店时天色已晚,各自回到房间收拾妥当后出来一起去吃饭。这途中,路边拎着一篮花的小姑娘走到他的面前,抬头对他说:“大哥哥,买束花吧,可以送给姐姐啊。” 霍清停住步伐,看向小姑娘的篮子,篮子内搁着粉色与红色玫瑰和一些他不认识的花,他伸手拿了两束,而后看到篮底放着的像是手环的东西问道:“这个是手环吗?” “是的,哥哥你要吗?” “要。”他付了钱之后,将买来的花送给林子溪,她推辞,推来推去之后最终还是收下了。 “这个要不要给你戴上。”他晃晃手里拿着的花朵手环。 见她点点头,便伸手拿过她的手腕,为她戴上,她太瘦了,他想。 “谢谢。”她低头看着手腕。 “不客气。” 他们二人一起走着,沉默一时,霍清仓促的想到一个话题。 “你为什么会开花店啊?” “因为,今生卖花,来世漂亮啊。”她勾起嘴角笑,看向远处。 “那不对,你今生已经这么漂亮,就算不卖花,来生也只会更漂亮。”他的语气认真的不可思议。 她听到他这么说,愣了一瞬,随即笑出声。 “你笑什么呀,我说认真的。” “我知道,你夸我漂亮呢,是不是?” “是,认真且严肃的夸你漂亮呢。”他停下脚步,认真的说,未发觉他停下的林子溪闻声停下步伐,侧过身看落后她几步的霍清。 “我知道了,你也很帅!”霍清确实很帅,少有的白皙又硬朗型的帅,五官端正,个头挺拔,尤其那双眼睛,又大又圆,水灵灵的。 “谢谢。”他冷不防被她夸了一下,心里乐得要上天。 回到酒店后二人便分道扬镳,约好第二日在酒店大厅汇合。 清晨,霍清在酒店周围晨跑途中遇上林子溪,便一起跑了圈,回去等二人双双拾掇妥当后,一起去往学校。 校内来往人员,有穿着校服少年意气的孩子,也有西装革履意气风发的毕业生,还有如今各个领域佼佼者的优秀毕业生。 刚进校不远处便遇上了霍清高中时期的班主任时老师,时老师见他和林子溪同行还很诧异,简单寒暄之后便去往操场。 他们到操场时,台上的优秀毕业生演讲已经进行到一半,他们站在一旁看着。忽然,有人拍了拍霍清肩膀,他转身,看到高三时期的数学老师,看起来鬓边白发多了不少。 “老师好。” “好好好。”林子溪闻声转过身看到的是她一整个高中时期的班主任老师。 “老师!” “小林啊。”老师已经有些年纪了,当年教他们的时候已经四十多岁的样子了。 “你和霍清一起来的啊?”老师的视线在二人之间转来转去。 “嗯。” “我记得你们不是同学啊。”完蛋了完蛋了!霍清心中警报拉响,正措辞着该说些什么就听到。 “不是,我们是一级的。” “不是吧,他是你后一级的,我们老师之间还说他继承了你理科学神的称号,跟你一样总是断层第一名。” “是吗” 他、是、你、后、一、级、的、几个字重重的敲在他心上,内心直呼完蛋,恨不得现场挖个地洞钻进去溜走,当林子溪看向他时,他就移开视线,飘忽不定, 3. BE·03 []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是很久之前写的,不太好看。我好久之前写了好几篇短篇,哈哈TAT 《我寄人间雪满头》 文/九里呀 夕阳晒满院子,屋子里的人都很平静。 我看着,只是看着。不禁觉得奇怪,亲人的离世好像对这群大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也许,是我年纪尚小,并不知道这些大人的耐心早已经被生活的荆棘磨得干净。脚边滚过来一只衰老的胖猫,步伐很慢,我又一次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外婆,就在前几天去世的外婆,她和这只猫大相径庭,她瘦小,步伐很快,做事急匆匆的。想到这里,鼻子很酸,流不出泪。和这群大人在一起,我好像独有特权一般,可以放声大哭的特权,这个特权使我的眼睛现在红的发肿,暂时流不出泪。 爸爸走过来,跟我说去外婆的卧室看看妈妈,我走进去,妈妈坐在床上叠着外婆的旧衣服,那些洗了无数遍的旧衣服在妈妈的手里被叠的板正。外婆房间的陈设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很多年都没有变过。因为外婆一年前已经搬去大舅舅家的原因,桌子上落了不薄的一层灰,我看到妈妈用手擦了擦脸叫我过去。 她说:“你跟你外婆最亲近,你知不知道这个箱子的密码?”妈妈指着外婆的那个绿色的木箱子,老旧的很。上面挂着一个十分违和的粉色密码锁。我知道,因为那个密码锁是我的,密码也是我设置的。我还知道箱子里是什么。 “知道,0812,外婆的生日。”我跟妈妈说初一暑假在乡下的时候,外婆常跟我讲,她的钥匙经常乱放地方,导致要找很久才能找到。机灵的我突发奇想的把粉色密码本的密码锁卸下来交给外婆,我告诉外婆,只要记得密码就好了,不用钥匙! 妈妈打开箱子,我凑过去看。几张泛黄的老照片,一只玉镯,还有一本破旧的日记本,比之前多了一支钢笔,粉色的,我送给外婆的。 妈妈把日记本翻开,第一页的字迹看起来很老,变得不清晰。 “民国二十六年,七月初四。 今日,许哥哥同我讲,他想参军。他说,如今国难当前,山河破碎,外来侵略来势汹汹,我国多方沦陷,此时,有志男儿就应该上阵杀敌!战场,我只知晓,在冰冷无情的战场,子弹擦过身侧或射入胸膛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民国二十六年,七月初十。 许哥哥被许叔叔打的趴在床上,背脊上是交错着的鞭痕。他笑着与我说,他同他父亲说了想要上阵杀敌的事情,便成了这个样子。许哥哥是家中独子,许叔叔自然是盼着他继承家业,可我们都清楚,许哥哥腰杆子硬的很,院子,关不住他,有些人,也许天生属于沙场。” 妈妈把日记本放进箱子里走了出去,我坐在床上看着箱子里的东西,我拿出那几张泛黄的老照片,一张照片上的少女明眸皓齿,笑靥如花,手边牵着个小妮子,手里还拿糖葫芦。落款,民国二十四年。那个小妮子便是我的外婆。还有一张结婚照,照片里的男女穿着传统的红衣,笑的好看。落款,民国二十七年。 看着这些外婆留下的东西,才发觉外婆和外婆讲的那些故事都离我远去了。我把东西放好,走出房间。天黑了,不知道这个夜晚会不会和外婆出生那天的夜晚相同。 民国二十六年 街上繁华依旧 “姐姐,我要吃糖葫芦。”肉嘟嘟的小妮子抬着小胖手指着街边的糖葫芦贩子,另一只手扯着少女。 陆晚月低头笑着看看小妹“好,姐姐给你买。”陆晚月伸手付了钱,糖葫芦还没拿到手上便被人夺了去。那人站在旁边直接吃了口。 “许继言!!!” “月儿不乖了啊,鼻子都气歪了,要叫许哥哥。”许继言摸摸少女的头发,又摸摸小妮子,转身买了两串糖葫芦递给晚月,蹲下逗晚笙。 “阿笙叫哥哥,哥哥就把糖葫芦给阿笙。” “哥哥” “阿笙真乖。”许继言摸摸晚笙的头,站起身。脸色变得严肃。对晚月说:“我有正事和你说。” “许哥哥讲。” “你许哥哥我,想去参军。你看啊,如今山河破碎,外方侵略来势汹汹,我国多方沦陷,百姓流离。所谓国家,如若无国,何以为家,有志男儿,就应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上阵杀敌...许哥哥,我知晓男儿有志,可战场,是无情之地,炮火无情,九死一生,即是万幸。” 晚月脸色微青,心口发痛。她今年十六,与许继言一同长大,青梅竹马,女儿心事,难藏。 “可是许叔叔怕是不会同意吧。”她轻声说,心存侥幸。 “好说,我老爷子我清楚,等我说服他就好了。月儿乖。”许继言笑着。 晚月感到心底有什么东西崩塌,但她清楚,有的人安稳关不住他,许继言也许生来属于战场,在炮火中大杀四方的他才是他。 “好,那祝许哥哥如愿以偿!” “哈,月儿真乖,等彼时战争结束,许哥哥便回来娶你!” “嗯...好,那你加油说服许叔叔吧...”她扯着嘴角笑。 “你放心,好了,到你家门口了,快回家吧!”许继言揉揉她的头发,将她和晚笙送进家中。 许继言回到家中,向许父坦白了心意。遭来的是强烈的反对以及一顿恶打,哪怕如此,他依旧不松口。他遣家里的下人去给晚月送信。 晚月收到信时,正在读书。她展开信来看。 “晚月,速来我家,商议要事。” 晚月把信收起来,出门。陆家到许家也仅几步之遥。晚月到了许家,与许叔叔问好过后,便进了许继言的房间,他趴在床上,背脊上青紫色交错的鞭痕格外刺眼。他想要坐起身来,像是不小心扯到了被鞭打破的伤口。“嘶,你过来。”晚月应声过去。“怎么成这样了?” “老爷子下手真的狠。” “涂药了吗?对了,许哥哥你叫我过来做什么?” “之前涂过了,你聪明,你给我出出注意,怎么说服他啊!”他撑着身子看她。 “许叔叔怎么说的?”晚月拿着药膏。 “还能怎么说,就是那几句话。什么我为许家独子,不可贸然行事,家里的生意还等着我接手之类的话呗。” “我觉得许叔叔说的也没错啊,你作为许家独子,是应该接承家业,好好的做生意不是吗?”她依旧心存侥幸的想着,他不会去。毕竟,她知晓,浮萍乱世,得一安稳,便是奢求了。 “喂,陆晚月,你这样就过分了。老爷子不信我,你也不信我吗,你不相信我可以在战场上全身而退?还是不信我能歼敌?拜托,国难当前,我不想为一己私欲而躲在后方,你明白吗?” 晚月明白了,她明白了,他就像是野生的雄鹰,只有在苍穹翱翔的他才是他,关养金丝雀的精致牢笼关不住他。 “我明白。可是...” “没有可是,晚月,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富贵险中求!所以,你帮帮我吧!”他看着她说。 “我怎么帮你?” “你答应帮我就行了。” “那好,我答应帮你了。”晚月低头往他身上涂着药膏,面前的人忽的转过头来,咧着嘴笑:“那说定了,拉钩!”许继言伸着小指看她。“真够幼稚的。”她失笑,伸起手指和他拉钩。 过了几日,晚月算是知道,许继言想要她怎么帮了。 早上,晚月在屋子里读诗。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白居易啊,我比较喜欢那首梦微之,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门外传来声音。晚月前去开门,许继言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月儿,陆叔在下面喊你好几声都不应。” “我爹叫我什么事?”“你下去就知道了。” “我这就去。”晚月把书放好,跑下楼去。许继言看着少女的背影,又看看桌上摆着的诗集,弯起嘴角。他喜欢晚月也并非一两日的,本是想等她在长大些再将她迎娶。如今,因为他想要上阵杀敌,婚事必然是要提上日程,况且另一方面,算是说服了老爷子,允了他参军。 晚月下楼,看到父亲笑和愁交融的脸色,不禁疑惑。陆父一面笑的是自家女儿寻得好人家,一面愁的是自家女儿尚且十六岁就要准备出嫁了,不舍啊。他问晚月:“月儿,你喜欢许家小子吗?” 晚月心事被戳破。“是。” “那他今日来提亲是你们说好的啊。”提亲?晚月并不知道此事,满腹疑惑。她问父亲“提亲?” “对啊,就是今天。他说他喜欢你,想早点娶你为妻。”她听说许继言也喜欢他,内心欢喜,低头羞得脸红。终归还是个小姑娘呀。陆父摸着她头,叹了口气。“我家晚月都要嫁人了啊,我近日会与你许叔商讨一下你们的婚事。” “好,谢谢阿爹。” “你小子,给我过来。他越过晚月对她身后的许继言说。许继言前迈一步,低头握上晚月垂在身侧的手,笑着说:“叔叔放心,我既想娶晚月为妻,便会一心一意待她,永不分离。”“那就行,你记住你说的话就好,好了你们去玩吧。” 许继言拉着晚月的手出了宅子,往街上走去,晚月忽的停住脚步,她看着许继言,他转过身。她问:“许哥哥,你喜欢我吗?我说的是那种喜欢。”“喜欢,你说的那种喜欢。”他微微弯腰,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讲,看着她忽的一下羞红了脸,笑起来。直起身,摸着晚月的头说:“傻姑娘,我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想要娶你的哦。你可不要乱想呀!” “那就好!”她拉起他的手,大步向街上奔去,笑着。 几日后,陆父告知晚月,他们二人的婚期定下了,在新年过后没多久。也就是说明年,她便是许太太了,许继言的太太。陆母端着糕点走进屋子,身边跟着小团子晚笙,晚笙走到姐姐身边说:“姐姐,抱!”晚月俯身抱起小团子。 “我的大女儿就要出嫁啦啊,我们晚月明年也才十七岁罢了,怎么就要嫁人了呢。”陆母看着晚月,眼底是遮不住的失落。陆父拉过她的手,轻拍着她手背说:“放心吧,许家小子是个好孩子,咱们都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他们两个的事情咱们都看得明白,仅仅是有个早晚之分而已,如今只不过是早了些而已,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孩子是两情相悦,以后的日子不会差的,我们做父母的更无需过于担心。” 婚期将近,陆母便将她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婚衣拿与晚月看,男女两式,晚月看着母亲亲手缝制的婚衣,又看着母亲,眼睛酸酸的。她扑在母亲的怀里,眼泪汹涌的夺眶而出,洇湿了母亲的衣料。母亲轻拍着她的背,说:“我们月儿是大姑娘了,马上就要嫁人了。不可以这么哭了,听到没有,傻丫头。”晚月抬起头,浸满泪水的眼睛看着母亲,哽咽的说:“娘,我不嫁人了好不好。” 陆母抬手轻弹了下她的额头,摸着她的头说:“说什么胡话,成婚之后,就要学着自己打理事情了。乖,傻丫头。” 待成婚当日,晚月穿着母亲的缝制的婚衣,她从红盖头下看到同样穿着婚衣的许继言,他牵着她一步步从陆宅到许宅,从庭院到房间,从少女到□□,从年轻到衰老。他所许下的誓言一笔一划的刻在晚月的心底。繁琐的礼成之后,她坐在床沿,内心忐忑的等着那个会掀开她盖头的少年。许继言推门进来,晚月听到动静,抓着衣料的手更紧了几分。许继言走近,看到床边坐着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孩,方才陪酒的烦躁情绪顿时消散去大半。他甚至忘了拿那杆喜秤,兀自用手掀开了晚月的盖头。 被掀开盖头的晚月先是一些惊讶,后又笑着抬头看他,许继言也笑着,看她。他上前一步俯身抱住晚月说:“夫人。”晚月听见这二字,心底软了几分。他亲吻她的脸颊,说:“夫人,我爱你。”他吻她的唇,与她一同享受月色。 成婚之后的日子,他们夫妻恩爱有加,相扶相持。许继言时而帮着许父打理生意,时而与晚月一同在家中读书,自晚月成婚之后,便退了学,一心辅佐许母打理家中琐事,家中琐事也并不繁多,闲暇时间,他们二人会在外游玩,家中一切安然无恙,幸福美满。可远在千里之外的战事则是形势严峻。 许继言对晚月讲了前线战事之紧迫,晚月叹气“如今战火蔓延,多处沦陷。在这之中你我家人若能安稳一世,即是上天眷顾。”他看着晚月,心下一狠,说:“月儿,你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讲过得,想要参军的事情吗?” “记得。”晚月恍惚。“不如,我们现给前线捐献些食物钱财吧。” “好。”他看着眼前颇有些恍惚的妻子,他知道她在装傻,他心软了。 他们以家业名义为前线捐了不少的粮食,正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许继言明白,有些事情若是永远不做,便会在心里留下一个执念,若是一辈子不做,便会留下遗憾。正是因此,他又一次和晚月坦白了此事,她没有再装傻了,她坚定自己的立场,和他大吵了一架,跑出了屋子。许继言怎么会不明白,战场无情,自然凶多吉少。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一代青年,何不保家卫国呢,况且,无国何以为家,无家何以为国。 晚月走着走着,走到了城南边的茶楼,这是许继言从前经常带她来玩的地方,她没有进去,她抬起头看天空,高的深不可测的天空。是她忘了,是她忘了许继言是雄鹰,他是翱翔于苍穹之上的雄鹰,自由的,潇洒的。她转过身,准备回家。碰上出来寻她的许继言,站在她面前,她对他笑。扑进他怀里,小声说:“我同意了,但你必须答应我件事情。” “好,我答应你。”他低眸看着他心爱的妻子。晚月从他怀里抬起头说:“你答应我,每一次你都全身而退,平安归来。” “你放心,我答应你,我每一次都全身而退,平安归来。”他低下头拉住晚月的手,在街边买了个糖葫芦递给晚月。“走,我们回家了。” 没过多久,许继言跟着部队离开了。晚月知道,他说了,会平安归来就一定会的。许继言走了没几日,晚月便被医生诊断出有了身孕。晚月细细想来大约是许继言离家前夕的那场鱼水之欢所致,她有身孕之后,被许母勒令不准干活,晚笙也时常往这边跑,后来干脆就在许宅住了下来。晚月想,等许继言到达基地再托人送信过去。 一天夜里,家人多半都睡下了。晚月在院子里走动,后坐在石凳上,抬头看天,还是看月亮或者繁星。晚笙分不清,她走出房间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她揉着眼睛走近姐姐身边,伸出小手拽晚月的睡衣衣角。“姐姐。”晚月没有应她。“姐姐,姐姐。”晚月回过神看身边跑出来的小团子。揉揉她的脑袋问她:“怎么出来了?睡不着吗?” “我睡醒了,姐姐,你在看什么?”晚笙顺着姐姐看的方向看去,好像也没有什么有趣的。晚月把小团子抱住怀里。指着独挂在夜空中的弯月。“看月亮啊,阿笙知道吗?离家在外的人看到月亮会想家,也会回家。” “为什么呢?”晚笙歪着头,看不清灰白月光下姐姐的神色。“因为,古人诗里有写,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好了,阿笙今夜同我一起睡吧。”“好,我跟姐姐一起睡!”晚月牵起小妹的手,回了屋子。 约有一月之久后,晚月写信,托人送往许继言所在之地 4. HE·04 [] 作者有话要说: 是古言,还是很久之前写的,不太好看QAQ 《暮暮朝朝》 文/九里呀 园子里的叶落了大半,陌苑的青姑姑去了尚衣监,那些个不知趣的小婢女不知躲在哪处偷懒,现下搁置着这一地的红叶无人拾掇。 西凝坐在台阶上,丝毫不顾忌裙边沾了多少泥土灰尘。她望着从梧桐树上一片飘落的红叶,掉落在地上,染上尘土,再被人毫不客气的扫走。就好像她一样。 “凝公主,凝公主!您快起来,莫要坐在地上,若是着了凉该如何?”西凝回过神,被婢女扶着起来。 “无事,不过是坐会儿,无碍的。不用担心我。”她向婢女笑着说。西凝心里清楚,这月苑里,对她好,护着她的不过只青姑姑一人罢了,别人更多的是看她的笑话,看她何时被扫走。 明明一介公主,应是拥有无边关爱与尊重的公主,怎就落得此番下场?她该问谁?问她逝去的母妃,问当朝帝王?她的母妃,是选入宫的大家闺秀,是有着娘家支撑的妃子,也是一介体弱的母亲罢了。 只因她长的不丑且温婉柔情,颇受皇帝欢喜便在这深宫里惹了一身的麻烦,这麻烦令她死,令她家亡,令她膝下女儿在这深宫孤立无援。 她曾看着母妃一日日衰老,一日日落寞,到最后消失殆尽。温柔体贴的母妃离她远去,一步未回头,步步不回头。 母妃走后,她的父皇并未对她多加关心,而是将她外祖父府中赶尽杀绝。别人见了她,对她说,这是父皇许给她的恩赐,因她是公主便免她一死,且不赶她出宫。 当时年弱的她,不知晓她的母妃究竟犯了什么错,要在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更不知晓,她的父皇分明将她的外祖父家赶尽杀绝却要对她说这是恩赐?她想问她的父皇,何来恩赐?但她不能,她的父皇是当朝帝王,是万人之上的帝王,是君临天下的帝王。而她,是他的儿女之一,是可或缺的公主,更是无人问津的公主。 她虽贵为公主,却不如寻常百姓。百姓眼中,她拥有无边财富,身临高位。几人知道,这深宫困住她,困死她的母妃。 西凝出了陌苑,走在御花园。一颗泥石落在她腿上,她不禁惊呼出声:“谁,是谁?给我滚出来!”又一颗落在她腰上,泥石虽不大,砸在身上却很痛。 可想而知,这人扔石头的力度必然小不了。 “滚出来!别惹本公主生气,那时候你就完了!”西凝怒火中烧,大吼出声。 “呦,一介村姑田妇当自己还是公主殿下呢?”来人从假山后走出来,手中拿着几粒泥石抛玩。 “是你?方才是你拿那泥石扔本公主的?” “是又如何,就你还公主?公猪还差不多?”顾家少爷狡黠的笑着,继续拿着石头把玩。西凝原觉得顾家少爷相貌端正,在此刻看来,却是丑陋无比。她拿起掉落在脚边的两个泥石,一个扔在他肩上,另一个趁他转身时扔在他的发髻上。 罢了,她拍拍双手,低头笑出声,随即抬头说:“五皇子,还请您管好自己手下的人。” 站在顾家少爷身旁的少年闻言笑了。“我若不管呢?”“您若不管,我也…” 西凝话还未说完,顾子南像只疯狗一样向她扑来,她感受得到脸上热辣辣的挨了几个巴掌。她一介女子,还是未学过武的女子。二人力量悬殊太大,她只在挨着打。 “顾少爷!”顾子南停下动作回头,西凝趁着空隙狠狠地踹了顾子南一脚。飞快的撤到一边去。那人忽的站在西凝身前。 “顾少爷,您一介男子如此欺辱一女子,像什么话?” “秦将军管的未免宽了些。”五皇子见顾子南缄默,上前去。 “五皇子此言差矣,五皇子有所不知,顾少爷他母亲是家母堂妹。属下生辰也大了顾子南两载。这样算来,属下便是他堂哥,既是一家人,属下管的便不算宽。五皇子说,在下说的在理不是?” “罢了,秦将军说的确实不错。走了,子南。”秦柏言一番言论使五皇子哑口无言,败下阵来,只得落荒而逃。西凝想到这里,心中愉悦了几分,方才被羞辱的委屈也散了不少。 “凝公主,方才得罪了。”秦柏言拱手向她赔罪。 “要属下说,公主殿下便莫要理他们,他们无趣的很便找他人麻烦,这番找您,下一个又不知找谁呢。一群兔崽子,其实说白了就是欠练,若是把他们给扔去训练营练一练怕是要不一样些的。” 西凝心说,秦将军这张嘴果真能说会道,怪不得五皇子都被说的哑口无言了。“此番多谢秦将军了。我从未想过要理他们。只是他们平白无故的找我麻烦,也可能是我幼时欺辱他们次数颇多,如今看我落魄,来寻仇了。” “哦?公主幼时很厉害吗?可否说给属下一听?”秦柏言两手环在胸前,作好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西凝瞧他一眼,转过眼。 “不是我太强,是他们太弱。更何况当时我母妃尚且在世,我也颇受父皇喜欢,他们只能任我欺负他们。而且他们也打不过我,现在全然是看我落魄,就来处处看我笑话。小人!小人!” 她说着气急败坏的跺着脚,小女儿姿态尽显无遗。秦柏言看着,脸上平白浮起几分笑意。西凝看过来,恶狠狠的瞪着他。 “公主,您别误会了,我可没有笑话您!”秦柏言连忙摆着手,忽的笑出了声。 “还说没有笑话我,将军您那嘴角都扬上眉毛了呢。”西凝看着眼前眉眼带笑的少年,心底的气随着散了大半,跟着眼前人一块儿笑起来。 笑得身子颤抖,看着天上云晃动。半晌,歇下声来,她同秦柏言坐在假山边的台阶上,喘着气。这是自母妃离世后,她第一次这般开怀大笑,第一次这般回味快乐的滋味。像母亲曾带她出宫在街上玩耍那般的开心。 “将军,方才多谢您。”她回过神,整了整衣裳。扬起嘴角道。话里满是疏离与客气,很平常的道谢,仿佛刚才开怀大笑的不是她一般。那又怎样呢,西凝心道。 毕竟这深宫之中,于她而言,已无至亲。信任之人,更是。 眼前人像是被她这番模样唬住了似的,只一刹那,接着恢复往常。随即从身旁草丛里薅了一支杂草放进唇间,扯着唇角模模糊糊道:“哟,公主殿下这是翻脸不认人?敢情方才逗您开心的不是我秦某,转身就是陌路人了。”他伸手指了指花园小径。 “是不是走过这条道,就当咱们从没见过了?您也不用跟我端架子,正所谓萍水相逢即是友,今日,我秦某交定公主您这个朋友了。”他笑着看她。 “行,既然将军如此说了,那西凝便受了将军这个朋友。只是将军往后莫要再唤我公主,西凝现今担不起公主二字,公主二字于我已是空名了。将军唤我西凝便是。”虽说西凝心上觉得唐突了些,但也觉得秦将军有趣得很。这是这几年来,她第一次感受到快乐的滋味,哪怕如此微不足道。 “那秦某唤公主殿下西凝?”秦柏言颇为小心的问道。 “好,将军叫西凝就好。”西凝微笑着说。 “在下秦柏言字竹晟,西凝唤我竹晟便是。”他拱手。“西凝觉得,还是将军叫的舒服。毕竟秦将军的英勇身姿,上至皇室,下至百姓,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西凝说的怕不是家父吧。”他收拢袖口,环在胸前。“家父才是当之无愧的英雄,虽说我作为家父之子,如此说可能有了些王婆卖瓜的味道。但我所言句句属实,毕竟我自小便跟着家父四方征敌,我是眼睁睁见过我父亲在战场上的模样的,真不愧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秦大将军。” 他说这话时,眼里满是崇拜与艳羡。这大概就是他对父亲的感情所在,也恰恰是父亲于儿子长大的作用所在。激励与榜样,引导着他前进。 “秦大将军盛名自当无人不知,但将军您也当得此名。西凝斗胆一说,将来将军您势必能赶超大将军…”她话未说尽,唇上便紧紧的覆上一只手来。她低眸看去,不足以看见手的全貌。 只闻见淡淡的檀香味,和她屋子里燃的檀香相差无几。她还没来得及细想一习武之人为何身上满是檀香书卷气。 便被秦柏言出声打断“休得胡说!有些话不能乱说。”他低下头,在西凝耳边轻声说道。细而缓的气息在她耳边游荡,怪异酥麻的感觉蔓延到指尖。令西凝无地自容,她急迫的伸手想要把他的手拿下来,奈何力气不大。 “唔!”秦柏言见她要讲话,敛了力气,手被她拿了下来。他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面前的女孩儿面色潮红气急败坏的指着他叫道:“没想到秦将军是这样的人!登徒子!” 她上前,使劲踹了他几脚,头也不回的跑了。秦柏言来不及反应,低头赶紧揉着腿。“喂,西凝!冤枉啊!” 他急忙追上去,追至月苑门口,正要踏入。却一头撞在了门上。“呼。”他稳下身子,深呼了口气,低声轻怨:“小丫头片子!” 他伸手敲门,半晌,才有人来开。来人开了一角门,只露出半个身影。“喂,将军请回吧。” 西凝稳下思绪,轻声说道:“今日时候不早了,下次我们再叙罢。” 他忽的明白过来,方才她是为何与他置气了,心下一窘,低头作揖说。“方才秦某失礼且不自知,得罪西凝,望西凝大人不计小人过,宽宏大量,原谅秦某。秦某下回再来,给西凝带些好玩玩意儿,不如西凝说说有什么想要的,下次秦某便给你带来。” “咦?将军不妨说说,宫外现如今都有何好玩玩意儿?” “好玩玩意儿…”秦柏言食指轻点着额头,略作思考。“纸鸢,话本子。还有莲花街上的糕点铺子…名字叫作啥来着,忘记了!我下次给你带些来!” “好。” 暮色苍茫,夕阳西下,外出寻觅生计者也该打马归家了。秦某抬头望,天色确实已晚,不久便要天黑了。他归家,还需一段路要赶。 “那秦某先行告退,下回再来看你。”西凝瞧着他背影远去,独自倚在门前愣了半晌。待风起,她拢了拢衣裳,推门进去,关上门进了屋子。 谁曾想,说好了再来时给她带些玩意儿,却好几个月不见消息,再见时,已是初冬。 上个月中,央妃来看西凝,她来陌苑着实让西凝大吃一惊。弄清了她寻来的缘由,西凝方觉得自己那一惊全然没有必要。 她来,不过又是讲些为她母妃报仇的事情,这样的事情在她搬进陌苑独自过着寂寥的日子起始便没有断过。有些事情,她不曾过问,不曾深寻其缘由,不代表她不知。 央妃来过数次,不过是想要她跟着央妃。做些什么便不想而知,央妃口中所说,一来为了查寻她母妃所死因由,二来为了她西凝做个正正当当的公主。三来,她未说,但西凝心里明白的很,为了扳倒莲妃,莲妃受宠,陛下宠她颇有三千瓢水独取一瓢的架势,令后宫妃嫔无不眼红。莲妃心思缜密,不似她母妃心思单纯。 西凝不明,她觉得央妃不该愚笨至此,找她。还找了好几次,她的公主名号分明已是空名罢了,她也不过是囚在深宫中的庶人。 庶人,如果可以,她想做一介自由的庶人。那该有多好,但她不能,现在不能,这一生可能也无望。西凝不知的是,央妃找她,自始自终不过是为了自己,说什么为了她都不过是糊弄人的。央妃所想的,不过是给自己找一条后路,若是不巧惹祸上身,也有人替她挡了这火。 自母妃离世,西凝从满心不忿到如今满不在乎,是一日日时间赐予她的释然,她不再去找母亲悬梁自尽的原因,她觉得这没有意义。这深宫,任谁不是囚牢中的一者,只在这一方天地里,又有多少是非祸乱。 西凝坐在宴中角落处,愣愣的看着远处,思绪飘了好远。舞者的水袖时不时挥过来,座中皇家兄弟的眼睛无一不追寻着舞者婀娜的身段。她看了会儿,悄声离了宴。 一人走在花园里,天色渐晚,天边已无霞色,无际的暗色浮在人的头上,暗沉沉。 忽的有人敲了她左肩一下,她猛得转过身,却没看见人,顿时心慌,她提着心喊道:“谁,出来!别偷偷摸摸的!是要做贼吗?再不出来我喊人了!” 不等她反应,右肩又被拍了下。她扭头喊:“谁!”待她看清楚人是谁后,便毫不客气的上前捶了秦柏言几下。抬头瞪着秦柏言,浸满泪水的杏眼在灰白色月光的笼罩下,显得楚楚动人。 霎时,秦柏言心上吹过缕缕清风,耳边攀上丝丝羞红,幸得此时已是夜色无边,不会令人看了去。他伸手攀上西凝的肩,急道:“别哭了,别哭了。” 秦柏言懊恼自己这才觉得西凝不过是一无枝可依的小女儿罢了,她整日自作顽强,任谁看去也觉得是一生来自立坚强的女儿家,不会有人觉得她娇弱胆小。 怎么会呢,她自小母妃便离她去,而后一人孤苦至今,那些故作坚强的姿态不过都是岁月流逝中加著于她的。 她缓缓停了哽咽,看着眼前皱着眉头的男儿。抬起手覆上他的眉头,轻抚着小声说:“太丑了。” 秦柏言闻声,舒展了眉眼:“那不皱眉,我们去走走吧。”西凝将手放下,轻点了头。跟在秦柏言身后,穿过花园,穿过长廊。 他带西凝到士兵所看守的城楼处,他跟士兵打了招呼,带着西凝顺着楼梯上去。二人相依凭栏眺望,万家灯火,想必热闹非凡。 一眼望去万家灯火,但未有一盏是为她所点,她的归宿大约便是身后的深宫。 她大约会像那些种在宫中的树木花草,美丽绽放,落寞凋零,一生亡在此处,往后任谁也不曾记得。她转过身,看着男子的侧脸,剑眉星目,嘴角上扬,在昏暗的灯下那么的遥不可及。 “将军,你说,这人世间如此活一遭,有何值得留恋?”秦柏言闻声敛了嘴角,看她。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她的眉目紧绷,只是看着远方灯火阑珊。 “有,你之所爱和所爱你者,以及天地日月山川万物。”西凝听了,忽的低头笑出声来。她说:“我之所爱离我去,所爱我者,天下之大何处寻。”她无比确定的语气让秦柏言心中不满,他欲驳论她的话语,话却出不了口。 “还有山川万物,天地日月,春与夏,秋与冬,花与风,美食与玩物,它们不值得吗?”他皱眉,说道。 “也许值得,但我没有见过这天地山川万物,我的日子都被人安排妥当。将军,你不知道,一个人若是没了感情支撑,没有了爱。那么天地之间,山川万物或亲人友人都在他眼中黯然失色。” 就连活着都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任人一挑一松,关于世人所恐惧的灭亡也不过是日子的消逝。她伸手越过墙边,浮在夜色里,触摸那些被人藏在深夜的恶与恨或秘密。 秦柏言锁着眉头,猛得将人拉过,扯得西凝胳膊生疼。“你做什么?”她瞪着秦柏言说道。 “西凝,你休要胡说八道,什么黯然失色。你若敢去寻死,我便把你从棺材中挖出来让你死不瞑目。” 看着秦柏言严肃的神情,西凝忽的笑出声。“你想什么呢?我还没想寻死呢,我虽未曾见过这深宫之外的天地,但我想要见。实不相瞒,其实我有一愿望很久很久了,也许此生都无法实现,但那丝毫不妨碍我有这个想法,不是吗?” “什么想法?” “做个庶人。” 她看秦柏言显然被这话给吓了一跳,她想,也许此刻秦柏言满怀不解,为何身为公主,想要做一庶人,做一乱世飘零中可能温饱都无法解决的平民百姓。未等秦柏言出声,她便说。“将军,你说,为何世间那么多人在想要救世济民的途中却为名利所困。” “也许他们抱着为国为民的初心去做事,但在这途中初心不再,潜移默化中名利排在了第一位,最终便会朝着名利所前进。” “正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天下多少为国为民的清官不过是为了初心二字不断进取。” “那将军呢?” “我?我想要独善其身,世间有志者千万,殊途同归。我不同,我想要的不过是爱妻在侧,儿孙绕膝,平凡平淡且幸福美满。”他说这话时,看着她,眉眼带笑,他所没有说出口的话他的眼睛通通告知她。他的眼睛说,我想要你在侧,想要与你同枕一席,想要与你相依相偎。 “将军所想确实不错,大约很多人都难做到,那西凝祝将军心愿早成。”她笑着对他说,身后是万盏灯火,殊不知在今夜有人为她点上了一盏灯。 “借西凝吉言。”他也笑着看她,在这深宫城墙处,在这月光笼罩下,在这千万灯火后。两人相顾无言,笑眼相对,多少话在此消融,不用说出口,二人心中都懂,灰白月光为他们作证,万千繁星是天地为他二人所点的灯。看啊,有人为你点了灯,在等你归去。月下,行人路匆匆,不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