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古岸风》 第1章 风与烟花 [] 在雒城一中“天空之门”的高台上，张月想背靠着台沿的栏杆，神情复杂地望着前来的矮个子女生。那个女生名叫闫小秋，虽然在遥远的记忆中，她并不是这个名字。 “你来啦？”他礼貌地问道。 “嗯。”小秋的头微微低着，并不是很大方的样子，但看起来也并没有对面前的学长生怯，“所以说……找**嘛？” “你心里应该明白的，”月想开门见山道，“关于‘他’的事。” “……”小秋沉默着。 月想望向了栏杆外。在这个视野分外辽阔的地方，阳光如水彩般铺洒在学校的一景一物上，渲染着最为烂漫的底色。 “他叫郑夕窗。他曾经也来过这里。只是不像现在。那是一个十分阴沉的黄昏。” “……” “他是喆县人。喆县，地图上还找得到。并没有消失的一个地方。” “……” “他比你小一岁，也是一个矮个子；喜欢打圈圈牌，性格很好，只是有时候有些胆小怕生。” “……” “他喜欢唱歌。唱得很好听。但不太愿意在公开场合展示，而是喜欢一个人在角落里安静地唱出来。声音就跟女孩子一样。” “……” “他……” “等等，”小秋突然打断道，“等等。先别说了。” “你想起什么了？”月想立刻离开栏杆，站直身子问道。 “不。还是没有想起……什么。但是我很想问……问一个问题。” “哦？什么问题？” “他现在……”小秋看向了月想，那眼神里仿若混杂着千万种情愫。 “……在哪里？” 在哪里？ 窗儿.....在哪里？ 月想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亦或者说，他真正想问的是—— 窗儿，他还在这个世上吗？ 可一想到这些问题，月想久违的头痛症就又犯了。 他大概已经。 忘了他在哪里了吧。 也忘记他的存在了吧。 只是……. 他还记得。 最初的时候。 那些无比珍贵的回忆。 他难以释怀。 那时的他还住在位于雒城一中教职工宿舍的爷爷家中。那是三十晚上，他坐在家里靠窗的小长桌前，手里端着热乎乎的饭碗，两旁分别坐着表姐和窗儿。他伸出了筷子，看着自己盘子里喷香而丰富的肉菜，一时间竟不知从何处开动。 同样犹豫不决的还有窗儿。和他不同的是，窗儿似乎并不是困于幸福的烦恼中。作为第一次来他家过年的远房亲戚，窗儿神情中流露的更多是矜持和羞涩。 “快吃吧，窗儿，”月想对窗儿亲切地说道，“随意些。就当在自己家过年就行。” “嗯......”窗儿一笑，然后鼓起勇气伸出了筷子。 “觉得不够就去大桌那里再盛，”表姐也朝窗儿望去，“不用害羞哈。” “嗯，好的......” 窗儿才刚吃了半碗饭的功夫，月想已经将饭菜扫空。他来到大人坐的大桌旁，跟长辈们笑着打了声招呼后，便朝盘子里装填起新的菜品，最后还舀了一大勺烟熏牛肉。 “帮他们也带点，这个好好吃。”他向他们解释道。 “随便舀随便舀。还想吃啥，过来舀就行了哈。”长辈们热情地回应道。 “唉，桌子还是太小了，不然还是让你们过来一起吃才好。”奶奶叹道。 “没事，没事，我们习惯的。” “记得照顾好窗儿哈。”姑姑说道。 “好的，好的。” 他回到小长桌前，放下盛满烟熏牛肉的餐盘。 “这个好吃，多吃点吧，窗儿。” “好的，谢谢......哥哥。” “喊什么‘哥哥’，按辈分他算你的侄儿。”表姐在一旁笑道。 “......”窗儿羞涩地抿了抿嘴角。 “快来看电视呐！我们雒城的夜市上节目了！”大桌那边，突然有人朝他们兴奋地喊道。月想和表姐立马跑到了电视机旁，窗儿也紧跟着走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月想再熟悉不过的城南的夜市，只是在电视中的它，沉浸在新年氛围里的它，显得如此美妙而梦幻。 “......怎么样，我们这儿的夜市？”虽然只有十几秒的片段，月想注意到了身旁窗儿的眼睛闪着光芒，便笑着问道。 “很......很漂亮。也很热闹。”窗儿的神情中带着一丝向往。 “喂，我们等会儿去夜市那里逛逛怎么样。”有大人提议道。 “不看春晚了？” “看啥春晚，走，去夜市！”姑爹大声说道。 大人们回以一片欢笑声和赞同声。月想亦兴奋不已，但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边朝姑姑投以眼神暗示。 “哦，差点忘了，”姑姑意识道，“还得先带娃娃些去纪念园那边放烟花呢。答应了他们的。这样吧，等会儿你们先去夜市，我陪他们放会儿烟花再过来汇合哈。” “要得，要得。”众人回应道。 吃完年夜饭后，月想，表姐和窗儿跟着姑姑先走出了家门。五楼楼梯间布满着温暖而模糊的黄色光芒，那是不知闪烁了多少个年头的白炽灯发出的光芒，伴随而来的还有从楼梯间的窗孔穿透而来的阵阵寒风，月想却享受着此刻这种冷热交织的感觉。 延着老旧的楼梯和布满蛛网的扶手一路走下去，直到来到那忽明忽暗的一楼楼梯间，清新的，夜的空气铺面而来，他们将要迎来楼外更为广阔的世界。 走过小径，在蓝色栏杆处右转，便是直通学校出口的一条长路。在平日的晚上，二十一点和二十二点左右的时候，这条长路上往往充满着晚自习下课学生的喧闹声。而纪念园正位于长路中段的右侧，那里藏着一口有百年历史的古钟，恰好也会在晚自习下课时发出奏鸣声。钟声和喧闹声交杂在一起，加上城北火车悠远的鸣笛声，成了多少个日夜里伴随着月想入眠的交响曲。 此刻，这些声音却都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烟花棒冒出的“嗞嗞”的响声，小飞蝶、小光弹燃烧时的爆裂声，以及烟花喷泉细腻而柔和的燃烧声。姑姑和表姐都开心地笑着，月想将窗儿拉到了另一个摆好的、未点燃的“ 第2章 鞋店童音 [] 每个孩子都自童年的黑暗走来。对于窗儿来说，月想觉得，他在喆县也或多或少正在经历这一切。 那是在去年暑假，月想初次去到了喆县——那座陌生而遥远的县城。 它是爷爷曾经工作过的地方。恰逢一家人都放假的时候，爷爷带着他们到那里一边游山玩水，一边寻找着自己往昔岁月的痕迹。他一路兴奋不已，不停地向月想讲着自己在那里支教时的经历，而体力欠佳的月想没过多久便走不动路，听不进去爷爷的叨叨，只喊着想要休息了。无奈，爷爷只好带着众人来到城边的一处鞋店歇脚。 鞋店的老板郑爷爷是爷爷的远房表弟，虽称“爷爷”，看起来顶多也只有五十岁左右。月想受到了郑爷爷的热情款待。他面前摆满了郑爷爷特意买来的零食和糕点。吃饱过后，郑爷爷还为他调好了他爱看的电视节目。当他打着哈欠想要小眯一会儿时，郑爷爷带他来到了里屋的一处空沙发上，让他尽管休息。 里屋并不大。除了沙发外，还有一台小电视机，一张茶几，茶几上摆着几摞整齐的圈圈牌——一种最近风靡的益智类游戏卡牌。再远点便是推拉门，门外是一条小巷...... 月想没有再细看周围的一切，便在沙发上慢慢入睡了。伴随他走入梦乡的，是照进屋内的暖阳，推拉门外风铃铛铛的鸣奏声，还有轻微的歌声...... 歌声？月想渐渐睁开了双眼。 “未知的黑夜，由我来探寻。” 不像是收音机或是电视机播放的歌声。虽然轻微，但清晰而圆润，应该是有人在唱歌。 “或许在这夜里，有人与我随行。” 那人应该不远。听声音......像是童声，又像是年轻女子的声音。月想从沙发上慢慢起身。 “轻哼着歌曲，悠远的声音。” 歌声带着幻梦般的迷离感和神秘感。有些不自信。但是声音干净得令人心颤。似乎是带着，悄怆而迷惘的情绪。月想推开了推拉门。 “飘向多远的地方，多么寂寞的夜里。” 外面并没有人。月想朝左边望去。只见在小巷左侧的尽头，有一个身形瘦弱的男孩，神情自然，正陶醉在自己的歌声当中。 “听郑爷爷讲，他有个孩子要读五年级了，想必就是他了吧。”月想想道，然后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讲讲话时，那边却主动开口了。 “那个......请问，”他听见男孩大声对他问道，“你是爸爸说的客人吗？” “......嗯”月想不知该如何开口，“是......是的。” “你是在里屋休息吗？” “是......是的。” “对......对不起，”他隔老远似乎就看到男孩脸红了，“不知道你在里屋休息。我唱那么大声，吵吵到你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没事的，”月想似乎也感觉到自己脸红了，“一点都不吵吵。你唱的很好听。” “真的吗？”男孩朝他投来友善的眼神。 “真的。简直是天籁。” “感......感谢。”男孩有些激动。 “你是不是叫‘窗儿’喃？”这下轮到月想问道。 “嗯。我姓郑，名夕窗。夕阳的夕，窗户的窗。” “不用，不用那么详细，”月想笑道，“我就叫你‘窗儿’就行吧。” “可以，可以。” 一阵短暂的沉默。男孩喜悦的情绪似乎渐渐在被对生人的恐惧蚕食。 “你是不是喜欢收集圈圈牌啊？”这时，月想突然问道，“我在里屋里看到有好多圈圈牌。应该是你的吧。” “是......是我的。” “那巧了，刚好我也喜欢玩圈圈牌，”月想试着邀请道，“要一起来玩一局吗？” 下午的阳光继续照耀着里屋。透过推拉门，隐隐能看见的，是两个孩子在茶几上不停比划的身影。 “......‘终结、拂风’！”窗儿将手中的牌压到了月想的“王”卡上，“我又赢啦！” “......”月想一脸发懵。他已经两连败了。在这局开始前说要“认真玩一局”的前提下。 “可以呀，窗儿，”他最后还是大方地称赞道，“真没看出来，技术比好多我的同学都强呢！” “还好，还好啦。”窗儿抿嘴笑着。 “你在你学校那里应该没对手吧？”月想收拾着牌。 “......”窗儿没吭声。 月想将收拾好的牌叠放在茶几上。那之后他呼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已经准备好下一局了，窗儿。我决定全力以赴了。” “......” “窗儿？” “哦。好的，好的。”窗儿回过神来，望着他说道。 月想这才留意到窗儿脸上的笑意消失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对了，”刚摸到第一张牌 时，窗儿突然又说道，“你跟我爸讲过，你要在里屋休息多久了吗？” “好像没讲过呢。不过他好像说，晚上要一起出去吃个饭。” “那没事。我们继续吧。”窗儿脸上又渐渐浮现出笑容。 寂静的小巷渐渐迎来夕阳的笼罩。推拉门后，少年们的比划声终于停止，聊天的声音却连绵不 第3章 陌城夜市 [] 郑爷爷的鞋店——“光荣鞋店”，在喆县城边一条唤作“桂花街”的小街旁。 说是桂花街，其实栽的桂花树并不多，加起来也只有五六棵的样子；小街上的商铺看起来都有些破旧，“光荣鞋店”在里面竟算得上是最为体面的商铺之一。然而店里卖的鞋都是很老的款式，中老年人穿的鞋和童鞋居多；店里的装修也很简洁，并没有多少摩登的元素。置身于其中，就如来到了上个世纪末的鞋店，给人以怀旧的念想。 月想从一排排鞋柜中穿过，随大部队离开了店门。那之后，众人来到了桂花街中段的一家名叫“幸福餐厅”的餐馆享用晚餐。 用餐的时间并不长。不久后，众人便酒足饭饱。那之后，他们慢悠悠地往城中心的方向慢慢走去，一边散步消食，一边欣赏沿路风光。大家都在有说有笑地走着，只有窗儿莫不吭声，包括刚才吃饭时也是这样。 月想看了看他，心想他是不是还因刚才父亲的责骂而耿耿于怀。但他看起来也不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只是在躲避大人们的目光罢了。 “咦？那里好像在摆夜市呢！”快到城中心的时候，姑姑指着不远处一条向西的街道说道。 “每年这个时候，那里都很热闹。很多流动摊贩在那条街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大多都是吃的和一些小玩意儿。”郑叔叔笑道，“走吧，一起去看看。” 步入夜市，是琳琅满目的商品和来来往往的人们。夜市的规模并不大，应该只占了一条街的样子，而且基本上都是流动摊贩；但是正如郑爷爷所说，摆卖的东西可谓多种多样，应有尽有：自制的香水和香薰包，香喷喷的炸串、豆花等小吃，五颜六色的饮料，打折的衣物和生活用具，千奇百怪的小玩意儿...... 月想不禁回想起自己更小的时候，在家附近也摆过类似的小夜市。那时的自己一听到摆夜市的消息，总是很兴奋，常常着拗着爷爷奶奶或是父母的手去那里游玩。在那里，他还往往能碰见同来游玩的同学或是朋友——或许，五光十色的夜市便是满足所有孩子们新奇与幻想的事物吧。 “所有”孩子？月想不禁扭头向窗儿看去。他正在好奇地张望着四周的商铺，眼睛里仿若闪着光芒。果然，他也不例外。 众人先走进了一家手机配件店。那里售卖着各种各样的手机壳和手机零件，最里面还有一个师傅提供修手机的服务。姑姑在挑选手机壳的空当，月想无聊地观察了一下店外，然后惊喜地发现了他的目标。 “那个......我想喝一杯对面卖的椰奶。”月想对身旁的妈妈说道。 “看起来不太卫生啊。”妈妈望了望那边，担忧道。 “想喝就让他们喝嘛。”爸爸笑道，“窗儿想要吗？” “想......想。”窗儿支吾道，眼中却带着明显的期待。 “快去买吧。买了回来找我们。”妈妈将钱递给了两人。 “好的。”两人高兴地回答道。 椰奶摊的队伍并不长。不久后，新鲜的椰奶便递到了月想手上。正准备回去时，月想注意到一旁的窗儿正盯着旁边的玩具铺位，似乎还不愿离去。 “你的椰奶。”月想将一杯椰奶递给了他。 “哦，谢谢。”窗儿转过头来感谢道，然后又立马转过头去。 “是喜欢这些吗？”月想蹲下身来，好奇地说道。 “嗯。这个好像......很有意思。” 月想这才看见地摊上摆放的是一些发光的塑料小球。小球有各种不同的颜色，形状看起来和海胆有些相似。老板拿着其中一个绿色的小球，面无表情地重复着将它扔向地面、弹回手中的动作，看起来就是生意很一般的样子。 月想只觉得这种玩具很没意思。但窗儿的眼神折射出满满的兴趣。于是他考虑了一会儿后，向摊主问道：“一个卖多少钱啊，叔叔？” 摊主的神情活跃了一些：“十块钱，小伙子。” “你是不是想要这个？”月想向窗儿问道。 “想要。可是哥哥......” “没事，想要我就给你买一个。反正也不贵......”月想想了想自己那少得可怜的零花钱，还是强作镇定地说道。 “谢谢你......哥哥。” 窗儿一边走着，一边像摊主那样重复着弹球的动作，一边还喝着椰奶，乐在其中。快到对面的手机配件店后，月想看见爸爸一人站在店外。 “哦，你给他买的？”爸爸指着窗儿的闪光球，问道。 “嗯......他喜欢，就给他买了。也不贵，就十块。买椰奶的找零再贴一点零花钱就够了。” “嗨哟，真不像你啊，张月想。”爸爸笑道，“竟舍得给别人花钱了。” “偶尔，偶尔一次嘛。” “走，一起去周围逛逛，”爸爸突然提议道，“隔一阵子再过来。你姑姑还在看手机壳，你郑爷爷还要在这儿修一下手机，还要花一阵子时间。” 月想望 向窗儿。 “一起去吗？” “可......可以。”窗儿回以微笑。 夜市上依然人山人海。三人漫无目的地瞎转着，最终选择进一家杂货铺看看。那家铺子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小夜市”，里面竟包揽了几乎夜市能看到的所有工艺品种类，且看起来都晶莹剔透、有模有样。 爸爸开始自顾自地鉴赏起那里的古玩来，而窗儿则蹲在店门外的地摊旁，默默地观赏着摊上售卖的水晶球。月想看着他专注的神情，亦蹲下身来，轻声问道：“觉得漂亮吗？” “嗯。” “这玩意儿好像老贵了。” “没事。看看就满足了。” “你在看哪一个呐？”月想注意到窗儿目不转睛的眼神。 “嗯，这个。”窗儿指着最中间的水晶球，轻声说道。 那是一个暗色调的水晶球。刻画的大概是暮色中，一个小男孩踽踽独行在荒野里的情景。与其它五彩缤纷的水晶球相比，或许它的色调并不出众，但它折射出的寂寥，神秘而又磅礴的气质确实独具一格，别有韵味。 “原来你喜欢这种风格的，”月想看着它， 第4章 西楼夜话 [] 沿着街道一路西行，走到周围的喧嚣声渐渐消失的地方，便是小西楼公园。 它的样子月想想象的有些不一样。所谓的公园只是一个并不葱郁的小山包，绕着山包上的绿道向上爬，可以来到山顶；山顶上屹立着一座看起来有些破旧的白楼，并不是很高。 那就是小西楼。它安静地矗立在那里，像一个沉毅的老人，又像一个睡梦中的孩子。 “你们去爬吧。我们在这儿等你们。”到山顶后，一旁的妈妈说道。 “什么？你们都不上楼了吗？”月想问道。 “我们都累了。你们两个孩子精力好，想去看就去看。”妈妈笑道，“记得要照顾好窗儿哦。” “好的。” 小西楼的楼道窄而朴素。但与夜市的景象不同的是，这儿的人出乎意外的少。于是两人一路畅通，没过多久便爬到了顶层。 那是一个还算比较大的平台。四周应该是由刷白漆的水泥墙围着，只是里层有很多地方都掉了漆。楼台向外延伸了一小部分，那个部分没有顶棚遮掩，视野分外宽阔，可以了望到整个喆县县城。 月想趴在那里的扶手上，睁大着眼睛欣赏起远处的夜景。身旁的窗儿闭着眼睛，任凉爽的晚风吹过眉宇和面颊。 “好漂亮啊。”月想道。 “确实。我很喜欢这里。”窗儿道。 “你经常来这里吗？” “嗯。一进城就想来这里......看远方的楼，看远方的灯，看远处的星星。” “......”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月想渐渐将视线从夜景转移到窗儿身上。 他依然闭着眼睛，仿若在聆听着风声。如此的安静，有一瞬间让月想觉得，他不像是一个十岁的少年。他有着恬静的面容，眼睑下藏着的眸子大而深邃，俏皮的鼻子下，是一张仿若只有在歌唱时才会正常张开的小嘴，被月光染得灰白的头发看起来卷曲而干燥...... “今天的圈圈牌打得好开心呀，”还在端详着他时，窗儿突然说道，“哥哥很强呢。” 月想忙将眼神移开。“不，不。你才是最厉害的。” “哦？真的吗？”窗儿睁开眼睛，微笑着看向月想。 “真的。据我所知，像你这么大的小学生很多连扑克都玩不明白，没想到你不仅会玩圈圈牌，还能跟我这个初三的准高中生玩得不分上下。” “哈哈，谢谢。”窗儿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望向远方，“......只是爸爸把你吓到了吧。” “......嗯。”月想尴尬地一笑，“没想到郑爷爷会发火——而且发得那么厉害。” “都怪我期末考太差了。”窗儿叹道。 “......原来是这个原因。”月想松了口气，然后安慰道，“哎呀。没事，能理解。我考试考太差的时候，爸妈和爷爷奶奶也很急。家长都是这样的。说不定过一阵子就好了。” “都是这样的吗？”窗儿突然问道，“当着外人的面？” “......嗯？”月想一惊，但还是补充道，“这个确实有点过分了。他经常这样吗？” “......”窗儿缄默不言。 一阵尴尬的沉默。许久后，窗儿终于继续说道， “无论怎样，今天和哥哥一起玩牌，我很开心，”他微笑着，“这样就够了。” “......”月想用余光看向身旁的少年。他的笑容有些让人心疼。今天才结识的他，虽然只有九岁，但是他在这小小的年纪里经历了什么，月想一无所知。而对这一无所知的尊重便是—— “哈哈，我也很开心。”月想转换话题道，“包括在夜市的时候。还有吃晚饭的时候。还有这座楼。感觉你们喆县真是个不错的地方。” “是吗？哥哥你是这么觉得的吗？”窗儿道，“谢谢。确实，这里有好多好玩的好看的东西。但我听老师说，这里好像是个很偏远的地方呢。” “是偏远了点。” “哥哥呢？哥哥家乡那里怎么样呢？” “嗯......离省会近点。不那么偏远，但也不大。也只是个小县城。” “‘省会’？那是什么？” “就是成都啦。” “那真好 第5章 寻常巷陌 [] 仅仅是半年，但记忆中，那次喆县之行仿若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此刻，夕窗依然在月想身边，带着微微的笑颜，从下着小雨的东西街走过。街上，人头攒动，有的是从城南的夜市回来，有的则是和月想他们一样赶往夜市。 “雨好像越下越大了。”表姐担忧道。 “我打电话问问他们还去夜市不。”姑姑掏出了手机。 “姐，姑姑，你们那把伞够用不，我看你们都快黏到一块儿了。用我们这把吧。我和窗儿不需要这么大的。”月想建议道。 “不用。你们两个男子汉得打大的，我们两个这把伞够用了。”她们笑道。 “唉。都怪三十晚上的伞太难买了啊。”月想无奈道。 众人走到滨西岔口的时候，打完电话的姑姑停下了脚步。 “他们说不用去了。他们已经各回各家了。”姑姑转告道，“那我们也.....回去吧？” 月想看了看窗儿。 “你是要回这里的新家吧？” “嗯。” “在哪呀？” “幸福家园一栋二单元一楼左边。” “那刚好。我要回我爸妈那里，跟你顺路。”月想看向姑姑，“郑爷爷到家了吗？” “等等，我先问问。”姑姑又打电话确认了一下情况。那之后，她说道，“到了。在家等他了。” “那我就送他回家去了？” “嗯，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再见。” “明天见。” 雨轻轻地下着，月想和窗儿并排走着。月想用余光稍稍瞟了眼窗儿，突然有一丝不真实的感觉。或许他从未想过，窗儿会搬家到他的城市，而理由竟是桂花街的一部分地皮被政府征用了，他家鞋铺刚好在规划范围内。郑爷爷得到了一笔可观的补偿费，这时雒城这边的亲戚又刚好物色到一个位置极佳、紧急转让的铺面，郑爷爷再三考虑后，选择了举家搬到这里。 月想不知道郑爷爷具体是怎么考量的。但是这并不重要。因为能和窗儿再次相遇并且从此长久相邻，他很开心，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在滨西岔口右转，他们走进了蜀香路。雨越下越大，夕窗紧靠着月想，好奇地张望着周围的街景。 “你晚上不住爷爷奶奶那边吗，哥哥？” “大部分时间还是住那儿的。只是寒暑假期间还有周末回我爸妈这里住。” “哥哥的爸妈也住幸福家园那边吗？” “不，在妇幼保健院那边，不过离幸福家园不远。” 从证券公司旁走过，他们来到了人和巷。那里的路灯有些昏暗，凛冽的寒风吹打着紧闭的店铺。附近的人家都很安静，能依稀听见的只有附近一家便利店里收音机的外放声。 “想喝点什么吗，窗儿？那家便利店还开着。” “不用了，谢谢。”窗儿望向便利店，“这家店应该开了很久了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嗯。我出生不久的时候开的，现在已经十多年了吧。”月想怀想道，“这家店的老板性格很好，而且很喜欢听收音机里的新闻。没想到三十晚上依然如此呢。” “......只可惜，不久之后这家店就要被转让了。” “为啥？跟我爸的店情况一样吗？”窗儿问道。 “不一样啊。你爸是因为桂花街那里被政府征用了。这家店......好像是老板不想做了。” “为什么呢？” “谁知道呢。” “......” 两人继续向小巷深处走去，直到走到一处白色的欧式建筑旁。 “窗儿，猜猜这栋楼是做什么的？”月想打趣地提问道。 “是......私人别墅吗？” “不是哦，它是一家宾馆。”月想指着正门上方的四个大字，说道，“叫作‘天地人和’。听我爸妈说，它的年龄比我还大。不管是外面还是里面都很漂亮、很有格调，刚开业那会儿算是惊艳了整个滨西街区，甚至在城里都很有名气呢。” “哇，好想在里面住一晚呐。”窗儿感叹道 “想在里面住一晚？别急，先随我凑过去看看。” 两人来到了宾馆门前。透过紧闭的大门，从窗户的破洞望进去，最近的地方能看见里面散落一地的碎玻璃，破旧的挂灯和一个断臂的天使塑像，更远的地方则是一片黑暗。 “感觉......好阴森。”窗儿没过多久便移开了视线。 “里面闹过凶案，然后就再也没开过门了。”月想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什么......是‘凶案’？” “就是死过人。” “哎呀！”窗儿又惊又恐，马上跑离了那里。“哥哥，你真坏！” “哈哈，开个玩笑。”月想马上过去安抚道，“那个人其实没有死。只是确实发生过砍伤事件。那之后这家店生意就一天不如一天，不久后就 倒闭了。” “......其实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之后不知咋的，这家店就一直转让不出去。好像中途开过一次电玩城，但不久后还是倒闭了。然后就以这种姿态保持到现在了。” 月想又默默地望了一下“天地人和”。换作往常，他绝对不敢凝视它，因为曾经也有人用相同的“血案说”欺骗过他，让他心里对这里留下阴影。但是今天，他只想再多看一眼它。 两人一直往前走，直到一个岔口后右转。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较宽的道路，放眼望去，道路两旁整齐地载满了柳树，几户人家隐匿在柳林中，闪烁着明亮的灯火。寒风，斜雨携着飘落的枯叶划过两人的面颊，传来簌簌的声音；被楼房夹着的一线夜空看起来格外清晰，在夜空之上，似乎还回响着楼中人们的欢笑声和庆祝声。 “这条街看起来很干净呢。”窗儿说道，“而且感觉很敞亮，很温馨。” “这里叫柳林路，平日里其实是个花鸟市场。”月想放慢了脚步，“我也很喜欢这条街。慢慢走吧，一直走到头，便到我家小区了。” 两人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缓缓地走着，直到快到尽头时，医院的白墙出现在岔口的左前方。 “这条路竟然连着妇幼院......”窗儿惊讶道，“也难怪。这几天我都是从另一条路走过来的。” “那条路离你们家的新鞋店更近，你爸肯定更愿意带你走那里了。”月想停下了脚步，“后面的路你应该认识了吧？” “嗯嗯。”窗儿向西边指去，“沿着妇幼院前的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就能到我家了。”然后他又说道，“那哥哥的家在哪儿啊？” 第6章 遗世之影 三十后的年是缤纷而忙碌的。逛街，走人户，拜亲戚，登高望远......等到大概初六初七后，月想才渐渐结束了紧随父母的时光。那时候，后半段寒假的欢乐时光才宣告开始。 其中最少不了的当然是和同学出去游玩。那是初八的中午，月想站在东城旧步行街二楼的一家烤肉店旁，靠着扶手向楼下望去。步行街上人影稀疏，大概是受寒冷的天气所致。月想忍不住捂面打了个喷嚏，抬头再向楼下看去时，熙儿已出现在他的视野。 “喂，这里！”月想招呼道。 “人多不？”熙儿隔老远问道。 “还行，不算多。你快上来吧。” 熙儿将满满一筐的食材放在架子上，然后坐在了月想对面。 “今天还真是冷啊。”他笑道，“不好意思哈，让你等了一会儿。” “还行，没等太久。”月想烤着培根肉，“不过，你咋又推荐吃这家呢？上学时的周末感觉都来了好几次了。” “好吃嘛。而且旁边就是电影院，吃了之后可以看看电影啥的，美滋滋。” “......确实，哈哈。” “对了，你啥时候离开学校啊？” “大概下学期过一半儿的时候。” “真好。提前考上快班就是不一样，”熙儿划开了一块烤蛋，“我还要在初中部受苦咯。” “也是运气好，擦着门槛考进去的。”月想不好意思地说道，“不过下学期很短，你们离毕业也应该不久了。而且周末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来聚聚。” “应该没时间了。报了很多补习班。”熙儿叹了口气，“唉，希望我也能如愿考进雒城一中，和你见面咯。” “你一定可以的。快吃吧，肉快凉了。” 两人有说有笑，在烤肉店里呆了许久。 “好想快点毕业啊。那之后我们就能按计划一起出去旅行了。”快离店时，熙儿说道。 “是啊，我也很期待呢。”月想推开店门，说道，“我们都顺利毕业，没有任何负担地，离开雒城，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希望一切如愿吧。”熙儿走出了店门，“快走吧，电影快开始了。” “嗯。” 那是一部超级英雄题材的电影。由于已经上映很久了，坐在电影厅里的人很少。月想和熙儿都看得聚精会神，不知不觉中两个小时便过去了。那之后两人一起走出了影院，走下了步行街的台阶。 “刚才是谁 给你打电话来着？”熙儿向月想问道。 “嗯？” “就是电影刚结束那会儿。” “是我爸。他叫我回一趟滨西那边的家，把家里和小车库里的一些东西先搬到爷爷奶奶那里去。” “是买主要提前住进去了吗？” “好像是的。但是我爸和我妈现在都在外面出差，所以只能我来了。” “东西多吗？” “之前已经提前搬过一次了，剩的应该不多了，”月想皱了皱眉，“但是一个人搬还是费劲儿......” “那我去帮你吧。”熙儿笑道。 “多谢了。真是不好意思哈。本来说好看完电影后去逛街玩玩的。” “没事，没事。” 无名小区，一栋二单元。月想抱着厚厚的衣物，慢慢朝楼下走去。他看着前方帮他提着木凳和洒水壶的熙儿，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个背影是如此值得托付和信赖。 熙儿并不是一个特别热心肠的人。甚至在大多数人眼中，他是一个冷漠，喜欢从众，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少年。 他有着瘦高的身材和直挺的头发，身上往往穿着朴素的衣服。不喜欢和外人交际，也不喜欢什么冒险和流行的事物，整个人看起来总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他有着让月想欣赏的学识。这些学识往往与课本无关，或者只是课本的拓展，但每当他在月想面前侃侃而谈中国乃至世界的历史、地理文化时，月想总会大开眼界，为他折服。 人与人成为挚友是需要共同点的。月想也渐渐发现了与熙儿的共鸣之处。那不仅仅是同样由爷爷奶奶带大的经历，也不仅仅是单纯而散漫的性格。无论身处怎样的境遇，他们对更为广阔和遥远的事物都充满了热诚和求知欲，而不是麻木于生活的囹圄之中，或许这并不能给他们的人生带来直接的益处，但也足以让他们找到世界真正值得追求和憧憬的美好。 “......真羡慕你啊，月想。”月想还在心中不住地为自己的朋友添彩时，前方的他突然说道。 “嗯？怎么了？”月想一边喘着气，一边微笑道。 “你可以搬到新家和爸妈长住了。” “......” 月想有些发懵。 “哈哈，别想太多，”熙儿将东西暂搁在楼梯间，转过头来笑道，“我的意思是，你就没有爷爷奶奶管你了。哪像我，还要在家里处处受限。” “......那确实，”月想松了口气，“到 那边住后应该会更自由一些。” “到时候去那里找你玩儿哦。” “哈哈，随时欢迎。” 两人终于将东西搬到了篮球场旁的小车库。 “怎么还有这么多？”月想看着眼前的一大堆杂物，叹道。 “叫个三轮师傅过来帮搬吧。”熙儿建议道。 “不急。我们先歇会儿吧。” “好。” 两人靠在车库的内壁上，向外面望去。 “这小区有年代感了。” “确实。” “左边那排楼后面是啥？” “一片很大的绿化带。全是杂木杂草。” “这个篮球场看起来还挺不错。” “一点都不好。篮球架的网都没了。也没怎么看到有人来打过。” “......你喜欢这个小区吗？” “......” 月想感觉这个问题似曾相识。而且就在不久前听过。 “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这次，他这样答道，“或许再等几年才有答案吧。” “走吧，去叫三轮师傅了。” “好。” 两人离开车库，往小区铁门的方向走去。突然，月想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们跑来—— “窗儿？！”月想惊讶道。 “哦，月想哥哥。”窗儿暂且放慢了脚步。 “你来这里干嘛？” “我来......我来......”窗儿躲闪着他的眼神，“待会儿跟你们解释。” 他径直往小区更里面跑去。 “他是......”熙儿一脸疑惑。 “他是我叔......嗯，弟弟。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追他。” 月想没几步便追上了窗儿。随后他一把抓住了他。 “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病号服的小孩子？”还没轮到月想发问，窗儿就主动问道。 “啊？” “我就知道。”窗儿叹了口气，“别管我，哥哥。让我自己去找吧。” 窗儿挣脱了月想的手，然后朝大片绿化带跑去。 “月想，什么状况？”这时熙儿赶了上来。 “先别问，跟着他。” 月想和熙儿跟着窗儿，在绿化带里匪夷所思地跑着、寻觅着。待到窗儿似乎终于放弃了目标，三人才得以喘口气来好好说话。 “跟你们说了不用管我了。”窗儿擦着汗水，说道。 “你说你看到了一个穿病号服的男孩？” 儿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没事了。不用再问了。” “......”月想听着窗儿一反常态的语气，考虑了一下后，继续郑重地说道，“你不用怀疑自己，窗儿。我之前也遇到过。” 窗儿的眼睛，从失望，疲惫，到忽然渐渐恢复了神采。 “哥哥......也看到过？” “嗯。” “你们在说什么啊？”熙儿不解道。 “走，我们先回车库那里坐下，好好聊聊。”月想建议道。 三人慢慢走到了车库门口。那车库是简陋的敞开式，没有门，一眼可以望到里面。 杂物依旧堆放在那里。杂物里有废旧的报纸，书籍，生活用品，玩具，小家具...... 一个小男孩坐在杂物堆的顶上。他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他低着头，面容似乎是落寞的，笼罩着模糊的，温暖的光芒。 三人驻足在那里，目瞪口呆。 问，”月想出自本能地开口道，是......” 小男孩抬起了头。他朝他们露出了一个微笑。那之后，他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准确说来，是从他们身边闪过。 如同幻影一般。那之后，他渐渐朝铁门方向走去。 不知是谁在号令，“快追。” 三人连忙跑到了铁门处。那之后，他们看到男孩走进了妇幼院。 看错了吗？”熙儿似乎在发抖，才他跟鬼一样......” “你没有看错。你们都没看错。”窗儿轻声说道，“他一直都是这样。” 月想疑问道。 “快追吧。不然又跟丢了。” “这、都、要、追吗？”熙儿发颤着问道。 儿少有地坚定道，然后率先朝妇幼院跑去。 “可恶，跟丢了。”三人已望不见小男孩的身影。 “去问问路人？他那么显眼，肯定会有人注意。”月想建议道。 “没用的。他们看不见他。”窗儿这样回应道。 “啊？那不就真是鬼了吗？”熙儿惊呼道。 “是鬼是人， 等见到他后一切便知。”月想说道，“我知道他可能去哪里了。跟我来。” 三人一起走进了住院部。那之后，月想试探着向柜台里的护士问道“你好，请问你们这里住有一个小男孩吗？” “啊？” “就跟......”月想指向了窗儿，后者有些害羞，“就跟他差不多大。” “......让我看看。”护士查了查病历，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问道，“有是有。你们问这个干嘛？你们是他什么人？” “他现在在哪个房间？” “对不起，未经允许不能透露......” “......我是他同学，”窗儿突然鼓起勇气说道，“我陪我的哥哥们来看望他。你看，我们都是......一群孩子。怎么可能会有坏心思呢？” 护士望向窗儿。此时，腼腆中带着勇气的他确实可爱得有种魔力，让月想看到后也心生怜爱。 “真是好孩子。”她终于笑道，“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们了。他在309，你们去那里找他吧。” “好的。” 走廊上回响着急促的脚步声。 那是三个少年在前行。 他们离那个房间越来越近了。 月想的心是忐忑的。 究竟，他是谁？ 他为何要出现在他们的世界？ 月想推开了房门—— 第7章 他是回忆 那是多年前的梦境。一个没有声音的房间。所知，所感，只有一片静默的白色，还有一道温暖的夕阳。 那是一间病房。阳光自窗户透射到病床上，照耀在床上少年的脸上。少年久久地望着窗外。他的脸是模糊的，眼神又是迷离的。 时间隽永着。有那么一瞬间，月想甚至觉得，自己并不存在于这个房间中，也不忍心触破那安静的距离感。但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夹杂着时间记忆的情愫，让他的眼眶渐渐湿润，将手朝少年的方向慢慢伸去—— 那之后，少年的面容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张稚嫩的，没有一丝污垢的，纯洁而恬静的面容。新月一样的弯眉，深邃的眼睛，薄薄的嘴唇紧闭着，似乎杜绝着一切的呢喃和喧嚣。 他看起来很享受的样子。享受着安静的氛围，享受着阳光的恩典，还是享受着年华的流逝？月想不知。但他看起来又并不快乐。所谓的享受或许只是一种解脱，一种片刻的欣慰。 月想就站在那个遥远的地方，和他一直相守着，相顾着，直到自己的梦醒时分。 月想推开了房门。无限的光晕使他目眩。待空间和色彩定格后，眼前的画面，是如此地熟悉。 “你来呐。”病床上的少年微笑着对他说道。 里是......” “很熟悉吧，”少年环视着四周，“五年前，我们相遇的梦境。” 是......”月想的眼睛迷蒙着。 “我是谁......不重要。”少年的笑容里带着一丝黯然，“因为我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 “那你真是......幽灵？” “谁知道呢？或许，连幽灵也算不上吧。” “为什么......带我来到这个梦境？” 少年没有回答。他闭上了眼睛，平静地呼吸着，沉默着，那神请仿若是在，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短暂的迟疑。月想效仿起了他。他也打开了心的穴道。然后他感觉到，那些封存在记忆深处的暖流般的情愫，悲伤而幸福的情愫，又在缓缓地涌来—— “我之前来过这里。”月想突然说道。 “......” “在我很小的时候。” “......” “应该是在，应该是在......” “......在你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少年睁开了眼睛，“在你还是襁褓之 年的时候。那时的你得了一场重病，医生将你从最危急的状况下拯救了回来。然后你便待在这个房间，慢慢等待康复和痊愈。” “为什么......是这个梦境。为什么出现在......我最脆弱的梦境。” “因为那道阳光让你竖起了希望。它伴你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少年望向窗外。 那里，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对于困束于病房之中的新生生命，那里便是自由，便是希望。 “......原谅我扮演了你，”少年继续说道，“让你回忆起这个梦境背后的故事。” “......” “我是星界的主人，来自遥远的地方。”少年慢慢挪下了床，朝月想走来，“很抱歉打扰了你们的生活。” “......如果你们方便的话，”少年递出了一张卡片，“希望你们能在约定的时间，来到上面的地点。我还有好多话想要跟你们讲......” 少年的眼神低垂着。 “......好多，好多。” 一滴晶莹的泪珠闪过他的面颊。那之后，还没等到月想反应过来发生的一切，少年，阳光，包括整个病房，便如同云烟般悉数消散了。 月想又回到了309的房间。身边站着的，是窗儿和熙儿。他们的表情看起来一样错愕。 月想和窗儿分别坐在病床的两侧。熙儿推开了房门。 “那个护士说309病房并没有住病人。”他开门见山地说道。 “......果然是这样。”窗儿叹了口气。 “所以说只有我和窗儿被他‘约见’。”月想沉思道，“而你只是失去了一阵子的意识。” “嗯。还好我没被‘鬼’惦记.....” “喂，别说得那么可怕好不好！” “可谁能解释这到底是什么现象吗？” 一片沉默。许久后，窗儿先开了口。 “我想先回去了。” 他径直走出了病房。 “喂——”熙儿上前的步伐被月想止住了。 “让他去吧。” “可他那表情明显是知道什么啊！”熙儿有点着急，“而且最先追‘鬼’的也是他呀！” “我知道。我知道。”月想劝说道，“但让他静静。大家都需要静静，现在。” “......行吧。我也不管了。”熙儿瘫坐在床上，“那么，你想好没，你手中卡 片上那个‘约定的时间’.....” “我还没想好。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去。” “去不去都是凶多吉少啊——”熙儿打开了房门，“我们走吧。边走边说。实在不想在这个阴森的房间多待一秒了。” “好的。” 那天白天余下的时光，月想和熙儿并没有讨论个所以然，最后只好怏怏地作别。 将杂物搬回家后，月想便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什么都不想做。他躺在床上，一次次地回想着少年的话和那个熟悉的梦境。“他为什么要找我和窗儿？他到底会跟我们说什么话？不，不——”月想撑着额头。他最应该考虑的是不是这些，而是—— 他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后天晚上，是否要去赴约？ 月想想不出答案。在冗杂的思绪中，他慢慢迎来了夜晚和睡梦的到来。 第二天，月想发现自己的心绪有了些变化。 他有些激动，甚至可以说迫不及待。他想通了——对啊，他见证了不可思议的事物。甚至可以说是伟大的奇迹。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梦幻，美好，奇妙，像电影里的情节——他邂逅了天使一样的生灵。他在多年前的梦中曾与它邂逅。他们还互相约定明晚在雒城一中再会—— 还有窗儿陪着他。让他倍生好感的、可爱的窗儿，刚好搬家来到了雒城。在这个初中生活圆满结束后的自由的寒假。可以有无限心绪去迎接所有新奇事物的假期—— 他没有必要担忧什么。他只需要，以饱满的热情去迎接美好，就行了。 一想到这些，月想就充满了干劲。他早早地从床上起来，准备去厕所洗漱—— 他的手机响了。他拿起一看，是熙儿找他。 “这么早找我来这里干嘛。”月想没过多久便来到了岳阳路口。 “昨晚我又好好想了想，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熙儿拿着一本厚厚的书，神秘地说道，“跟我来。” 沿着崭新的街道向东走，没过多久，两人便来到了一个小岔道口。左边是岳阳路的延伸，而右边则是一条傍河的小道。小道的入口处立着一个石碑，上面写着“狮子堰”三字。 “你应该知道，狮子堰里展示着许多雒城的老照片吧。”熙儿说道。 “嗯。咋了，”月想好奇道，“莫非......跟昨天的事有关？”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狮子堰一条古色古香的滨河小巷。春夏的时候，往往笼罩在 荫蔽之中，绿意盎然。即便狭窄，里面依然开了好几家露天茶馆，一把把竹椅摆放在流水旁，坐在旁边听着水声，迎着林风，呷着茶、聊着天，实是惬意。或许是为了这片诗意的意境再添以点缀，小巷右边的青瓦白墙上挂满了二三十年前雒城的老照片，供喝茶或是路过的人们驻足欣赏。 熙儿带着月想一步步朝狮子堰深处走去。等来到了一家茶馆的门口后，他停下了脚步。 “月想，我想先告诉你一件事情，”熙儿深吸一口气，“其实，我之前也见过他。” 月想一脸震惊。“你说的就是......” “没错，就是那个‘幽灵’。” 么说？” “你且看看这张照片。”熙儿指向了茶馆门口旁的照片。“这是1990年，一个游历雒城的摄影师抓拍到的照片。” 那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黑白照片。场景是在当时的雒城一中大门前，主角是一个身着宽敞衬衫的男人和一个身着新奇服装的男孩。男人面朝着照片外，男孩则只有一个背影。他们似乎是在交谈着。一旁注释着“1990年10月3日，雒城县立第一中学旁，一个身着前卫服装的男孩正在与一个教师交谈”。 月想记得自己在狮子堰散步时看过这张照片。记得那时身旁的爸爸给他讲过，当时的雒城一中还不叫“雒城一中”，而是“雒城县立第一中学。”然后爸爸还特地点评了一下照片中男孩的衣着，说他算是当时穿得最前卫的了，因为那个年代他身上的运动服实是少见，不只是哪户有钱人家的孩子。 “这画......有问题吗？”月想纳闷道，“你不会说，这个男孩就是你口中的‘幽灵’吧？” “是的。” “啊？” “别急。我还有一些轶事要跟你分享。”熙儿打住道他翻开了手中的那本名为《影子里的雒城》的厚书。 “第十三章，‘雒城一中轶事’......” “等等，你什么时候买的......” “第四节，90年代年记事，”熙儿自顾自地说着，“第172页，1990年10月3日，庄某记闻。‘......下午六时许，我从学校走出来，便看见了他。他穿着一身十分前卫的服装，称之为古怪也不过分。应该是还在念小学的孩子，表情天真烂漫，给人以舒服的感觉。他向我问道，雒城有什么值得游玩的地方，那时我才知道他应该是外地人。我跟他推荐了青铜遗址，房湖等，然后他又 突然问道能不能进旁边的学校看看。’” “‘我说学校一般是拒绝外人访问的，而且我担心他是不是跟家长走丢了。他告诉我，他的家长正在学校里面等他。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我还是领他走进了学校......结果成了一次大游园。我带他参观了学校的很多地方。他赞叹道学校真美。等到快到八点的时候，他才收敛了一些兴致，我也得以问他父母在哪里等他。’” “‘......然后他便消失了。如同幻影一般，从我身边消失。只留下站在古钟下，一脸发呆的我......’”，熙儿停止了叙述，“这里先中断一下。我念一下重点，‘我从学校走出来’；‘他穿着一身十分前卫的服装，称之为古怪也不过分’；‘他向我问道，雒城有什么值得游玩的地方’；‘1990年10月3日’。” 月想又仔细看向照片。所有描述和照片的内容一模一样，包括照片旁附注的日期。 “随我走进茶馆看，”未等月想思考，熙儿便先迈进了茶馆，“可能是因为外面的墙已经挂满、装不下了，有一幅照片挂在了这个茶馆里面。那幅照片也因此少有人看过。” 两人来到了茶馆里的一颗槐树下。那之后月想看到了挂在茶馆内墙上的那幅照片。 主角依然是那位身着新奇服装男孩，似乎正站在一家糕点铺旁。不一样的是这次拍下了他的正面，并且意外地清晰。一张稚嫩的，没有一丝污垢的，纯洁而恬静的面容；新月一样的弯眉，深邃的眼睛，薄薄的嘴唇微张着，正在咀嚼着手中的馍馍，就像，就像—— “真的是他？”月想惊讶得张开了嘴。 “还有一段。第二十章，万寿街道记事，”熙儿依然没有理会，自顾自地说道，“1990年11月2日，刘某记闻。‘......下午三点过的时候，父亲糕点铺的生意并不好。我们都坐在那里闲聊着，这时一个小男孩过来了。” “他穿着十分前卫的衣服，我在省会的街道上都从未见过那样的衣服，不过确实很好看。他要了一个包谷馍馍，然后就吧唧吧唧地吃了起来，吃东西的样子好可爱。我突然来了兴致，用刚从成都买回来的相机抓拍了他，然后给他分享看。他说他很喜欢这张照片，我问他要不要等我洗出来送给他，他欣然接受了，说过几天便来我这儿来取。然而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来过父亲的糕点铺。那张照片我一直留存着。’” “就在这一段话下面，附有图20-3-1，你应该看得出来，正是墙上的这幅照片。”熙儿说道 。 “......”月想看着书上以及墙上的照片，沉思着。 “轶事录上的描述就到此为止了。月想，你怎么看？” “......应该是他。应该就是他。应该都是他。不是面貌相似而已。我能感觉得到。可还是无法解释——” “无法解释他是怎样的存在。无法解释为何他能跨越时空，以永恒的面貌，游荡在雒城的楼阙之中。”熙儿打断道，“你想说的是这些吧。或许，还有一件事，能给你带来一些参考。” “你还有什么见闻吗？”月想惊讶道，“不愧是你，熙儿。” “是跟我自身相关的见闻了。月想，”熙儿严肃的神情有了一丝颤动，“其实我在多年前的梦中也见过他。” “......” “那天在妇幼院听闻了你的经历后，我就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但不是很确定。回家之后翻阅了那么多资料，看了无数次轶事录照片上的‘他’，我才慢慢将完整的梦回想起来。那是一个噩梦。他出现在了那里，面貌是模糊的......” “什么......梦？” “和我家里的一些变故有关。我不想多提。反正那是一段很不愉快的梦。之所以提这件事，是为了给你提个醒。我知道，明天你们一定会去见他。”熙儿叹了口气，“你们一定要小心。” “......好的。”月想有些发懵，来吗？明晚？” “他没有邀请我。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一起去吧。” “......而且明天要去补习班。” “你不想去确认一下他的身份吗？” “抱歉，真去不了。翘课会被骂惨的。”熙儿带着歉意笑道。 “......你还是老样子。”月想叹了口气，“好吧。还是谢谢你这么有心，跟我们讲了这么多。” “没事，没事。记得回来第一时间告诉我你们的见闻哦。” “嗯。” “就这样吧。我有事要先走啦。” “好的。记得又有什么新发现的话，第一时间告诉我哦。” “一定。” 两人在茶馆外挥手作别。 第8章 忐忑的前路 起去吃个午饭吗，想儿哥。” 又一天清晨。月想刚洗漱完后，便接到了窗儿打来的电话。 “是想商量一下晚上的对策吗？”月想有些惊讶。 “.....儿有些支吾，“还想......拜托你一些事情。” “哦？什么事？” “等过来后再告诉你吧。” 中午，月想带着疑问来到了约定地点——幸福家园旁的一家快餐店。窗儿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等会儿能带我到处逛逛吗，哥哥。”入座后不久，窗儿便请求道。 “哦？晚上不是还要——” “我们按时去到那里就行了。”窗儿少有地打断了他。 吧。”月想注视着他，“是太紧张了，想散散心吗？” 窗儿答道，眼睛却没有看向他。 “那你想去哪里啊？” “随便。想儿哥觉得喜欢的地方，漂亮的地方，都行......” “......好吧。那刚好。这里离绿道近。我老早就有这个想法了，”月想建议道，“会自行车吗？我们租两辆自行车去骑吧？” “会的，会的。”窗儿微笑着，“听起来很不错呢。” 从滨西的大十字路口再往西骑，便是城郊绿道的入口。从风月酒店门口经过，再穿过八哥林和一座木桥，两人的视野得以越来越宽阔绿道右侧是一望无垠的田野，左侧则是一条流量稀疏的宽敞公路。两人慢悠悠地骑着，惬意地欣赏着两旁的景色。 “现在光秃秃的。要是春夏的时候，田野里绿油油一片，更好看呢。”月想笑道。 “但这样也别有意境呢。”窗儿自由地吮吸着空气。 “这条路会一直通往青铜遗址。到时候要去遗址里看看吗？” “可以啊。”窗儿微笑道，“全听想儿哥安排咯。” “那就稍微骑快点吧。” 前往遗址的路很长很长。暖暖的冬阳照耀在田野和公路上，照耀在少年们的脸上。他们驶过一片片寂寥的风景，交谈着彼此感兴趣的话题，渐渐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也似乎忘记了晚上的心结。 树荫渐渐又连成了片。阳光幻作了一道道光影，从枝叶的缝隙穿梭而过。待到经过一个绿色的小木屋后，月想暂且停下了单车，。 “青铜遗址要到了。” “嗯 ？” “你看看那边。”月想用手指向道路的尽头。 隐隐约约能看见的，是一栋回旋状的巨大建筑，和它顶部的银色塔尖。 “那是青铜遗址的主馆。通向遗址的道路有很多条。但无论哪条，能看到那个塔尖，就说明遗址不远了。” “想儿哥，门票好像......有点贵呢。”来到遗址门口后，窗儿看着票价栏，说道。 “有一阵子没来这儿了。竟然涨价了。”月想一愣。 “......想儿哥。钱够吗？” “好像......不够。” “......” 窗儿凝望着远处的回旋楼。 事，这次就算了吧。”他竭力收敛着失望的表情，“骑骑绿道，已经很开心了呢。” 一阵沉默。 “......窗儿，”月想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很想近距离看看那栋楼啊？” 窗儿看向他。 “......嗯。” “没事，我可以带你进去。”月想一脸坚定。 “哥哥不会是想.....翻墙吧？”窗儿有些担心。 “不是的。我们可以去人工窗口那里办理游园票。虽然进不了馆内，但是逛逛园区、看看风景和建筑还是可以的。”月想笑道，“关键是只需要六块哦。” “那真是太好啦。”窗儿开心地说道。 窗儿坐在回旋楼中段的褐墙上，紧合双腿，一脸羞涩。 “别那么矜持嘛，窗儿，”月想放下手机，“放开点，姿势大胆点。” “好、好的。” “想想你刚才多么想近距离看看这栋建筑。你现在就坐在它上面。尽管把情绪宣泄出来吧——”月想拿起了手机，“准备好，要拍咯——” “等、等下——” “1、2、3——” 窗儿深吸一口气，然后侧望天空。 “窗儿，满分。”月想惊喜道，然后向窗儿展示着照片。 “哥哥的技术也是一流的呢。”窗儿坐在他身旁，笑道。 “.......接下来还想去哪里呀，窗儿？” “......不用了，想儿哥，”窗儿这样说道，“就在这里玩玩，已经很开心了。”然后他迟疑了一会儿，最后鼓起勇气说道，“想儿哥，我想谈谈......晚上的事情。” “哦？”月想有些吃 惊。 “不仅指今晚。还有很多很多个晚上。”窗儿轻声说道，“想儿哥，我想了很久。要不要告诉你这些事。一直犹犹豫豫的，直到今天，已是火烧眉毛的时候了——可我发现，如果没有敞开心扉的话......我依然讲不出来。” “或许，我就是这样一个胆怯的，不自信的，没用的人吧。”窗儿眉目低垂。 “不，窗儿，不是那样的。”月想坚信道，“你的谈吐比我认识的大多数和你同龄的孩子都要优秀。你还有很多闪光点。你要相信自己。”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试探着说道，“如果你真有什么话想说的话，尽管说吧。我会好好聆听的。好好地，静静地听。” “......” 窗儿长叹一口气。月想则屏住了呼吸。 “他，那个‘幽灵’，”窗儿终于开始叙述道，“其实从大概一年前，就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了。无论是快乐的梦，还是悲伤的梦，恐怖的梦，他都在那里，就像蹲在梦的角落里一样。” “终于有一次，我在梦里鼓起勇气抓住了他的手。我问道他是谁。我已经忘了他那次的回答了。但我记得，那之后他打开了一扇彩色的门，向我问道是否想要和他前往他的国度。” “那扇门充满诱惑。我很好奇它后面是什么。我答应了。然后我便来到了，那个让我头疼的梦境——” “想儿哥，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个地方。那里有时候黑黢黢的，什么都没有；有时候又有着溪流，有着鲜花，有着好多好多的星星；我走不出去，只能跟着他漫步目的地游荡着。有时候真的很可怕。有时候有很温暖。” “许许多多个夜晚，那个梦境都伴随着我。终于有一次，我厌倦了，或者说承受不了了，告诉他我不想见到他了，让他走开。然后他便黯然地走了，很久很久也没再和我见面。”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竟有些想念他。那些梦境虽然很可怕，但也有开心的时候......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但那终究是梦而已。想儿哥，我知道，那终究是梦而已——” “直到我随父亲搬家到这里的时候。我又看到了他。在烟花里，在街道上，在一天天的梦里......” “我一开始很开心。但不久前，他告诉我，想要让我永远陪着他。永远地和他住在，那个星夜里。我不知怎的，忽然感到很害怕。我拒绝了他。他似乎在冷眼看着我。他又消失了。我想要再去找他。我想和他好好说说话，好好地拒绝一次 他。恰好他又出现在了街道上。我去追他。后面的事，哥哥你应该知道了......” “......” “哥哥，能答应我一件事吗？”窗儿突然问道。 “......嗯？” “无论怎样，晚上一定要抓紧我......”窗儿似乎在哀求着，“我不想让他生气。但我更不想，被他拉进那个夜里——” “永远呆在那个夜里。” 窗儿最后的话语让月想也身子一颤。 “好的，”许久后，月想答道，答应你。” 月想握住了窗儿的手腕。 “我答应你。” 从青铜遗址出来，再次骑上停车棚里的单车，沿着下一段绿道，两人没过多久便来到了鸭子河旁。那之后的滨河骑行是漫长的。两人都沉默着，一开始的欢乐似乎正在被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渐渐瓦解。等到来到终点，还了单车，又走到雒城一中门口后，两人已是汗流浃背，却都不敢大声喘气。 现在还不到六点。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两人朝大门的方向缓缓抬头望去。那道大铁门的背后，便是学校的主干道，一直通向主旗台和科技楼。干道两边是寻常的绿化带和白色的教学楼。夕阳照耀在这月想熟悉的一景一物中。未知的前路，却让家的熟悉感渐渐消散。 “奇怪。”月想望着铁门。 “怎么了？” “这道铁门在寒假时应该是关了的，家属区的住户只能通过那边的侧门进校。但现在它竟然大打开着。” “......” “走吧，想太多也没用，”月想深吸一口气，踏上了铁门前的台阶，“先带你进去逛逛吧。时间到了再去集合的地点。” “......” “别担心，窗儿，”月想转过头去，朝窗儿微笑道，“有我在。” “嗯。” 月想抓着窗儿的手腕，走进了光影交错的校园。 第9章 四季之园 钟声从校园深处传来。一阵阵没有节奏的闷响。和少年们的脚步一样沉重。 暮色开始笼罩着天空。照耀在干道上的残阳如积水般泻入了排水口。没有学生们的读书声、欢闹声。周围静谧得可怕。 但这是我长大的地方。这里有我的家。无论风景怎样变换。无论前路会发生怎样的事情。月想这样暗示着自己。 “这是......纪念园里的钟声吗？”身旁，窗儿不安地问道。 “嗯。就是我们放烟花的那个纪念园。早上六点到晚上十点，每小时响一次。一年365天，天天如此。” “纪念园......离约定的地点远吗？” “不远.......吧。不过整个学校也不大。稍不注意就走出去了。”月想开玩笑道。 “那个就是科技楼吗？”窗儿指向主旗台后面。 “没错。‘天空之门’就在楼上。看到了吗？就是那个镶在楼里的大风口——” “看到了。原来就是那个。”窗儿的语气渐渐明快起来，“‘天空之门’......是谁起的名字呐？” “没人起过。那就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寻常的风口。只是约见的卡片上写明了‘科技楼’的‘天空之门’，我就联想到了它......毕竟看起来，也就它最符合描述。” “确实......天空的门......很形象呢......” 走到主干道中段的时候，两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好漂亮的樱花啊，想儿哥。”窗儿看向右侧的小道。那里夹道两边的小树上盛开着粉色的花朵，飘落的花瓣在空中蹁跹着，如梦如幻。 “......奇怪。” “怎么了？”窗儿收起了兴致，警惕地问道。 “那不是樱花，是红叶李。每年四月初的时候盛开，很多高三准毕业生会在那时来到树下拍照留念......但为什么，这会儿就......” “我们快离开这里吧，哥哥。”窗儿加快了脚步。 两人来到了主旗台处的广场。广场的中心有一个巨大的，用红砖铺成的同心圆图案，旗台就在远离他们的圆顶处；而旗台后面，便是宏伟的科技楼。 两人继续朝科技楼走去。在迈上第十层台阶、来到平台上后，他们终于抵达了大楼的入口处。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两道敞开的玻璃门；学校入口处的铁门一样，它们在寒假时应该是上 了锁的。月想看见窗儿深吸一口气，准备朝楼里走去—— “等下，”他拉住了窗儿，“约定的时间还早。我们先去其他地方逛逛吧。” “可是......” “窗儿，不用怕。”月想打气道，“你好不容易来一次这儿，我想带你逛逛。我会观察好情况的。” 窗儿勉强露出微笑。 综合楼的右侧是一条小径，左侧栽了几棵玉兰树，右侧则栽满了灌木丛。一直走过去，左转，便来到了综合楼。 那栋楼看起来有些年代感了，规模也远不及科技楼宏伟。但是外部的白砖依然很干净，蓝色的玻璃窗给人以素雅的感觉。楼右侧有一条曲折的天桥连接着它和更右侧的教学楼。 综合楼外栽有一棵很大的桂花树。令人神怡的芳香，从树枝上以及散落在地面上的花瓣四溢而来。白白嫩嫩的花瓣，任暮色染着清辉，装点着这校园人来人往的一角。 两人没有再谈论这违背季节的变化，驻足片刻后便走向综合楼左对面的露天报廊。那条报廊一直通向学校的操场，报架上陈列的一般都是时政类的刊文。 在桂花真正开放的季节，在桂香下悠然自得地看报，是这里人们的浪漫。亦或者说，在那时看着这里的人们看报，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画面，也是一种浪漫。月想尽力抚平着内心的不安，尝试着细闻此刻如幻的桂香。 “我们去操场走走吧，想儿哥。”窗儿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哦？” “那里看起来很空旷。应该也很安全。我想去透透气。” 暮色笼罩着操场。沿着掉漆的看台和笔直的跑道一直望去，尽头处有一栋两层高的老旧房屋。一条外置的铁梯连接着地面和房屋二楼的活动室，铁梯紧靠的楼壁上挂着两盏黄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两人绕着操场行走着。长久地行走着。窗儿的呼吸声渐渐平缓。月想望身旁的球场，眼神逐渐迷离。 小时候，应该是夏天的傍晚，他和表姐曾躺在那里，任肌肤贴在沾染着露水的假草上，望着天空、数着星星。那时的视野是如此地辽阔。那时的日子是如此地快乐而漫长。和初中，尤其是初三生活迥然不同的快乐而漫长。 月想又望向窗儿。他已经11岁了。即将进入学业压力渐重的日子。他的童年，快乐吗？他是否总是和初次见面的那天一样，一直受着郑爷爷的严管呢？ “哥哥，那里是游泳池吗？”这时，窗儿突然 向房屋的左边指去，问道。 “嗯？” “那道开着的侧门后面。” “对的。是学校的游泳池。但是很小，看起来很拉胯。” “那道侧门的左边，是食堂吗？” “嗯。你心情好些了吗？” “好多了。” “那我们从那道侧门走出去，然后绕回旗台吧。” 两人已信步了有些时候。依然没有人出现在他们的视野。月想感觉到自己的手又被渐渐拉紧。他突然意识到，不同于自己，对于身边的这个孩子来说，雒城一中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可以凭借对往事和旧景的怀念来克服所有不安。但窗儿不行。 他不能停止说话。他要让窗儿没有时间多想。 “看到这栋蓝白色的破楼了吗，窗儿？”月想微笑道。 “......” “窗儿？” “.....哦，看见了。” “猜猜这是什么楼？” “上面不写着‘男生宿舍’吗，想儿哥。” “哈哈，得亏这么暗，你还能看见那四个字。”月想继续说道，“这栋宿舍楼已经有快二十年的历史了。看起来有些破旧了，但是我很喜欢它蓝白色的基调。就像天空的颜色一样。” “哥哥最喜欢蓝白色吗？” “......还行吧。其实我最喜欢的是绿色。不过蓝白色也很喜欢。你呢，窗儿，喜欢什么颜色？” “我喜欢......”窗儿望向自己的衣服，“黄色。” “喜欢黄色呀......”月想灵光一闪，“那我们去看看‘树王’吧，窗儿。” “嗯？” “就在我家单元楼后面不远。从一条小径可以过去。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月想幻想道，“它现在正‘盛开’着你最喜欢的颜色。” 来到月想家的单元楼下，穿过小径，再绕过二单元最右侧的居民楼，没过多久两人便来到了一处小小的菜园。随后，一片灿烂的金黄闪耀在他们的视野。 那是银杏‘树王’秋天时的样子。巨大的枝叶，遮住了天空，让世界笼罩在金黄色的荫蔽下；黄灿灿的落叶铺满了地面，看起来洁净而梦幻。壮硕的躯干，挺拔于地面之上，给人以威严和震慑的感觉。 树下还有一处矮墙。那里刻着前来赏树的学生们留下的字迹。已不知过了多少年头，也不知那些字迹的主人正在何方，但新旧的字迹永远 交错着，跃然着青春的活力。 这时，古钟的声音又从纪念园的方向传来。与之前不同，这次的声音悠然而悦耳。树寂，风吟，夜荒，人静。钟声悠扬，眼神迷离。月想渐渐沉浸在这景音交错的美好意境中。 窗儿招呼道。 “嗯？”他回过神来，“窗儿，很喜欢这里吧？” 欢。但是......哥哥，”他的语气有些捉摸不透，“你是不是说过，纪念园的古钟是一个点响一次？” “对啊。咦，等下——” 月想看向了自己的手机。 嘘。还好，确认只是六点四十。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完全够走到“天堂之门”那里去。 等下。不对。印象中，一中的钟声很少敲错过。那是刚好遇到了？敲钟人偷懒提前敲了钟？ 一种隐隐的不安，在月想心中渐起。 那是因为，他想起了一路走过的违背时节的景致，那这是否意味着—— “我们......还是快过去吧，哥哥，”窗儿建议道，“我有些担心——” “你也感觉到了，这里的时间有些不一样。”他最后这样说道。 第10章 魔夜的前奏 来到主旗台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两人朝科技楼内望去，只见里面一片阴暗，不像是有人静候的光景。 跑进一楼的大厅后，两人摸着黑找到了楼道的所在位置。那之后他们一级级地向上爬去，数到大概第八层后停下了脚步。 窗儿的脸微微可见。那是因为楼外的天光投射在了他脸上。“是那里吗？” 想看向楼道右侧，“我们快走吧。” 越来越近了。天空之台。贯穿科技楼顶部的巨大风口。一道道夜的清辉从那里散开。男孩样的‘幽灵’正在那里等着他们—— “好像......”月想先一步踏上了风口的地板，“没人。” 这里的空间比外面看起来还要宽敞，就像一个大型的会议厅。地板上有一个巨大的六芒星图案，尽头处则是一排铁栏杆。四周的墙壁都是淡粉色的，没有也不需要任何吊灯，凭着天光便能让里面随时保持明亮。 “那是还没到七点？” “等下，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两人走到六芒星的正中心位置。月想拾起了那里的卡片。他读道 “‘时间流逝得很快，对吧？可在我的世界里，时间又是如此地漫长，漫长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却没有四季的变换。’” “‘你们来晚了。我已在操场等你们。在那里，我会告诉你们很多事情。还请你们务必与我相见。’” 月想抬起头，转身向操场的方向望去—— 几乎刹那间，那里已是灯火通明。 两人的脚步声越发急促。跑下楼，跑过旗台，再跑过玉兰花径和露天报廊，穿过操场的活动门后，无数道诡谲的蓝光迎面而来。 月想将眼睛眯成缝，待适应后再缓缓睁开，朝操场中央看去。 他就站在那里。不再穿着病号服，而是老照片上的运动装。面容模糊，笼罩在光晕中。 月想拉着窗儿，一步步地靠近着他。越靠近，那刺眼的蓝光仿若就越微弱，等到与他面对面后，月想几乎可以完全睁开双眼。 好，”月想先招呼道，“又见面了。” “你们好。张月想，郑夕窗。”他和善地回应道。 两人相觑一惊。 “不用惊讶。关于你们的很多，我都有所了解了。”他微笑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幽兰刺世。” 他伸出了手。“叫我小世就 行。很高兴认识你们。” 月想和窗儿迟疑一下后，分别与他握了手。 “我是在通过‘梅梭镜’游历你们的世界时发现你们的。”小世说道，“夕窗。那会儿你正在唱歌。我记得歌词好像是——”他晃了晃脑袋，“‘未知的黑夜，由我来......’嗯......” “‘由我来探寻’。”窗儿羞涩地提示道。 “嗯，‘由我来探寻。’”小世温柔地看向他，“总之，唱得很好听呢。” “然后是月想，”他看向月想，“我一开始对你的印象其实并不深刻。病房里相遇的那个梦，其实是很多孩子的梦里寻常的一个呢。” “更多的印象，还是通过这个学校感受到的。这个学校，我多年前来过的地方，我还存在着的时候......”他的声音渐渐微弱。 “总之，你们生活在一个美丽的，缤纷的世界里。”他又振作道，“我的也一样。” 他望向身后。那里出现了一道彩光，渐渐变形成一面镜子，里面呈现着梦幻的画面。 “那里有光蘑菇，有精灵，有海洋，有星界，有伊甸园一样的地方，”他描述着，“我长久地生活在那里。只是......没有什么客人到来。” 彩光又渐渐变换成一道门的形状。“所以你们愿意，”他摸向门把手，“随我去到那里玩玩吗？” “......” “对不起世，”月想先回答道，“窗儿今天来是想......是想来和你道别的。” “......” “那个世界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回忆。他为自己来到过那里感到很开心、很幸运，”月想观察着窗儿的神情，继续说道，“但是......但是......”他拍了拍窗儿。 “......但是我不希望永远呆在那里，”窗儿鼓起勇气，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还是更喜欢这个世界。对不起世。我不能在那里永远陪你。” “.......” “小世，你很好，很温柔，很可爱，我很喜欢你。以后你想找我，也可以像现在这样来随时找我玩；甚至在梦里隔三差五地相遇，也不是不行......但是还请你不要，”窗儿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坚定地说道，“不要一夜夜地陪我。我也有我自己的梦境，有我自己的生活。请不要完全占据了它。” 小世眉眼低垂，望 着门把手。 “只是现在带你们去玩玩。很快就回来的。可以吗？”他握紧了门把手，这样问道。 月想和窗儿看向彼此。 “要相信他吗，哥哥？”窗儿小声问道。 月想犹豫着。他看得出窗儿很信任他。可是...... 他用余光瞟向小世。即便是他的背影也充满了神秘。他到底在想什么？真如同他面容那样的纯洁而与世无争吗？还是在预谋着什么？ 熙儿的告诫声仿佛还回响在他的耳畔。 “那是一个噩梦。他出现在了那里，面貌是模糊的......” “你们一定要小心。” 还有窗儿。此刻的他，表情释然，充满着期待。之前的警惕似乎荡然无存。 “无论怎样，晚上一定要抓紧我......”那时的他是这样哀求的，“我不想让他生气。但我更不想，被他拉进那个夜里——” “永远呆在那个夜里。” 月想抓紧了窗儿的手腕，严肃地望向他。 “窗儿，在那之前，我要先问一问你。你再回想一下，来这儿之前你的态度。在青铜遗址那里，在踏进校门的那一刻。” 窗儿神情渐渐木讷。 “那时候的你是怎么想的，怎么对我说的。如果想好这些后依然确定要去的话，我会陪着你去的。” “毕竟我答应了你。无论怎样，都要抓紧你。” “......除了你做选择的这一刻。” “......” 月想放开了窗儿的手腕。那之后，窗儿向后退了几步，神色彷徨地望向月想和小世。 他的嘴唇似乎有些颤抖，“我决定，我决定——” “不要去！”坚定的拒绝声响起。但声音的主人不是窗儿。两人向身旁望去。 只见熙儿，出现在远处光芒最耀眼的地方，正朝他们狂奔而来。 儿！”月想惊呼道，“你不是去上补习班了吗？” “补习班一下课我就跑来了！”熙儿的面容渐渐清晰在他们的视野，“看来还是赶上了。窗儿，别去。”他大喘了几口气后，继续说道，“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恐怖的噩梦。就在那道彩门后面。” 他指向小世一直面靠着的彩门。 “我后面越想越清楚了。比我之前跟你描述的还恐怖的多，月想。那就是噩梦之门。去了你们 就倒大霉了。” “......”月想望着他，哑口无言。 “......是不是......”一阵子后，窗儿终于试图说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绝对不是！”熙儿大声说道，然后似乎看到了小世渐渐转过来的面容，有些害怕地说道，反正......你们别去......” “好了。夕窗，月想，还有这位......朋友，”小世面对着众人，轻声说道，“我知道，是我错了。” “小世，你没......”窗儿想要上前安慰。月想拉住了他的手。 “没事。我能接受的。”光晕又渐渐将他的脸照得模糊，“是我太急了。没有考虑别人的感受，一直.......一直就这么一意孤行......” 他的整个身体似乎都在被光芒洗礼着，“你说的话我有在很用心地听呢，夕窗。我想，我们是时候该道别了。” 他望着那道彩色的，通往幻想或是梦魇的光之门，“我不会再打搅你们的生活。不会再让你们为了我烦恼。这个世界，或许我也不会再来了吧......” 光芒中闪耀着几滴宝石般的雨露，或是泪珠。 “如果还有，最后一次的话。” 门被打开了。只有小世走了进去。然后，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第11章 在星星绝明的夜晚 月想和熙儿瘫坐在了球场上，长舒一口气。身旁，窗儿还呆呆地站在那里，表情不知是释然还是还有不甘。 但三人的脸上都充满了疲惫。他们就在那里歇息许久后，终于，熙儿开了口 “幸好及时赶来了。” “......” “我们......回去了吧？”他继续说道。 想看向了窗儿，“窗儿，你还好吧？” “......还好的。”窗儿微微一笑。 “那我们就......各回各家了？”熙儿自己的指了指手表，“都十点过了。” “啊？这么晚了？”另外两人一惊。 “肯定啊，补习班下课都九点了，一下课我就过来了。”熙儿皱了皱眉，“但我也觉得有些离谱呢。感觉跑过来也没多久，怎么就一个点了。” “......” 果然，小世将一中的时间扭曲了——忽快，忽慢。不过现在因为他的离去，一切应该恢复正常了吧？ 月想还在想着时，忽然，窗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喂！怎么了？”月想忙上去扶他。 “没什么，没什么，”窗儿抱歉地一笑，“就是......有点累了。而且好困。想睡觉了。” “......要不你在我家呆一夜？”月想建议道，“几步路就到了。可以马上休息。而且从这儿回幸福家园那边太远了。” “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想儿哥。” “别不好意思嘛，窗儿。就一晚而已。爷爷奶奶会很欢迎你的。”月想笑道。 “......好吧。”窗儿又打了个哈欠，看起来也确实不想再受折腾了。 “熙儿呢？也来吗？” “别，别，我还有力气回自己家，”熙儿笑道，“那我就先走了？” “好的。再见。” “再提醒下，”临行前，熙儿又回头说道，“还是那句话。这件事情还不一定完。一有什么新消息......” “就马上告诉你，”月想立刻接道，“行了，熙儿，别再吓他了。不管这事有完没完，我们现在都想静一会儿了。” “好吧。那就真的拜拜咯。” 三人在操场的活动门处分别。那之后，月想和窗儿沿着右侧靠墙的小径一直往前走，没过多久便来到了月想家的单元楼下。 单元楼里的灯光有些昏暗。空气中能够闻到 洗发水和沐浴露的香味，隐约还能听见水哗哗流下的声音。那是楼里的住户正在洗澡，或是刚洗完澡准备入睡。沿着老旧的台阶和扶手一路往上走，不时还有几阵寒风从楼梯间的窗孔吹透而来，让人直打哆嗦。 “等会儿我睡哪里呀，想儿哥，”窗儿有气无力地问道，“你们好像没有客房嘞。” “睡我床上吧，”月想随口说道，“挺大的，我们两个一起睡没问题。” “......嗯。” 来到五楼后，月想打开了家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 “奇怪，今晚他们咋睡得这么早。”月想打开了客厅的灯，“现在洗漱吗？我给你拿备用的毛巾和牙刷。” “嗯。麻烦了。” 月想走进厨房，将拿给窗儿的洗漱用具找齐。那之后，他回到了客厅，发现窗儿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真是的。”他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关掉客厅的灯，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进了寝室。 窗儿睡在月想身旁。月想能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那时，屋外的寒风还在吹打着窗户玻璃，发出‘呲呲’的响声；床头灯却还没熄灭，给房间充填着昏黄而温馨的光芒。月想裹着厚厚的被褥，脸朝向电暖炉的方向，感受着尚还充盈的余热。 屋里的夜，是温暖的。月想渐生困意的双眼中，是窗儿安静的侧颜。他仿若听见了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心跳声。青涩地跳动着。永远地跳动着。 十一点的钟声响了。他关掉床头灯，在黑暗中闭上了双眼。 很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在这温暖的夜中。 任世间纷扰，依然安稳在一隅的夜中。 一片沉寂的梦野。 忽然间，传来了一阵回音。 然后是两阵。 三阵。 四阵。 渐渐连成了片。 直到月想能清晰地听见。 “人正常的心率，是每分钟60次到10道刺眼的白光。月想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教室中。站在讲台上授课的，不是别人，正是此刻本应睡在自己身边的——窗儿。而底下的学生，竟是些看起来比窗儿还小的幼童。 “超过这个数值，可能是受到激动，紧张，害怕等不良情绪的影响；而低于这个数值，可能是长期从事体力活动所致。”窗儿那小大人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不过月想还是憋住了笑意，打趣地听着他的讲座。 “那要是等于0呢？”身旁，一个学生捣蛋道。 “那就死翘翘啦！”其余学生跟着起哄道。 “行了，行了，”窗儿示意道，“保持安静。现在就让我下来，挨个挨个地听听你们的心跳声吧。” “好！”学生们齐声说道。只留下月想一脸发懵。 轮到月想了。窗儿用素不相识的眼神看向他。他用一台奇怪的仪器按住月想的胸脯，耳朵上还戴着听诊器一样的薄片。 “这位同学，咋心跳得这么快呢？”许久后，窗儿用关怀的语气说道，“难道是遇到喜欢的女生了吗？” 教室里又是一阵哄笑声。 没有呢！”月想想这么说道。然后他发现自己张不开口。 是因为窗儿用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嘴。他用温柔的目光看向他。 “不用担心，这位同学。听着我的声音，根据我将要说的话，在脑海里默默描绘那样的画面，说不定你就不紧张了哦。”他轻声说道。 “嗯？”月想在心里疑问道。 “同学们！”窗儿松开了手，面朝着学生们大声说道，“这位同学或许是缺少大家的关怀，心里堵着气呢。大家快一起来唱响《行间吟》，将他拥入我们的集体中吧！” “好！”一片欢快的海洋。 “听着哦，——”窗儿面向月想，手中的戒尺仿若变成了指挥棒，“‘未知的黑夜，由我来探寻’。预备、起！” “‘未知的黑夜。由我来探寻。’” “‘或许在这夜里，有人与我随行。’” “‘轻哼着歌曲，悠远的声音。’” “‘飘向多远的地方，多么寂寞的夜里。’” 月想望着众人，眼神恍惚。 未知的黑夜呀。一定是漆黑的吧？没有一颗星星，没有一丝光亮，充满着危险的，遥远世界的夜里。 谁在探寻呢？我？亦或者是——一个小男孩？踽踽独行在，一片荒野里？ 那是一条漫长的道路。一个人走了好久好久。途中、会有人随行吗？或许，或许吧。但我，但他，依然是孤独着的。孤独到不住地唱起歌来—— 歌声是灿烂的。悠扬的。飘向好远好远的地方。是跌宕在永恒之夜的天籁。是傲然在凄凉世界的弦音！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依然改变不了，那是个无比寂寞的，夜啊。 月想心跳得越来越快。然而，当他想象完这一 切，再次看向窗儿的双眼后，如同旋转到头的发条般，随着一阵清脆的响声，他的心，彻底恢复了平静。 歌声停止了。 教室里的学生们也都消失了。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了他和窗儿两人。 “你到底......是谁？” 月想不自觉地问出声来。 “我是谁，不重要，”窗儿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请你铭记这片歌声。铭记在一个人的世界里，也要保持镇静。铭记总会有人守候在你的身边。” 什么？” “因为，因为这是——”窗儿看向了窗外。 “这是星绝明的夜里啊！” 他化作了一阵虚影。 月想惊醒了过来。胳膊以下还盖着厚厚的被褥；身边的电暖炉还有余热；床头灯不知是不是因为误触，又亮了起来，散发着温暖的黄光。 他长舒一口气，然后看向身旁。 只见窗儿，已不见了身影。 第12章 楼道，渐冷 窗外传来火车的鸣笛声。月想割舍了对温暖被窝的眷恋，下床慢慢走向写字台。 写字台上堆着几本铅笔作的漫画册。他记得这些漫画册，它们是他儿时的作品，此时应该整齐地叠放在写字台左下角的抽屉里，而不是桌台上。漫画册上面摆着一只纸飞机。用一张洁白的，闪着点点荧光的a4纸折成的纸飞机。月想拿起了它，愣了下神后，终于鼓起勇气望向窗外—— 正如他担心的那样。窗外一片漆黑。连一盏灯都没有，也看不到学校里的任何景物。 不该是这样的。从小到大，外面从没这么黑过。即便停电，也总会有几盏路灯是亮的。 不一样。这里和他熟悉的房间，和他熟悉的地方不一样。 “窗儿？” 他试着轻轻叫出了声来。 “窗儿？” 声音又大了一些。依然没人回应。 “窗儿！” 他推开了房间门。客厅一片漆黑。借着自己房间发出的光亮，他看见旁边，本该是爷爷奶奶房间的地方，是一堵墙。 是的。房间门直接消失了。那里是一堵墙。月想战栗着，转身跑回房间，紧关上门，跳上床，钻进了被窝。 温暖的被窝。温暖的房间。疑惑而恐惧的他，得以慢慢整理起思绪来。 是的，这是一个噩梦。这一定是个噩梦。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在被窝里合上双眼，准备以平静度过这段艰难的时光。 “但那是不可能的。”心底，一阵声音突然响起。那是因为他突然想到，每一次做类似的噩梦时，他都不可能在类似“安全屋”的地方呆到梦醒。一旦拖延太长的时间......要么是尿意来临，要么是更可怕的东西冲进了安全屋。而解决的唯一办法，便是—— 他望向窗外。是的，在噩梦里，窗户往往是奔向梦醒的出口。从那里跳下去，一切就能得以解。月想深吸一口气，掀开了被子，然后二话不说朝窗户奔去。 打不开。窗户打不开。月想懵了，往后退了几步。更可怕的是，随着他这一连串动作，似乎有什么声音，从窗户外传来。窗户开始震动。越来越快。频率越来越快—— 月想冲出了房间。那之后，他没再多看一眼，便直接奔向家门。在“传统”噩梦里，逃离的方式除了跳窗外，还有一种更理智的方法。那就是跑出家门，跑下自家的单元楼。等到顺利抵达底层平台的那一刻，“梦醒”常常伴之而来。 月想推开了家门。嗯，还好 ，楼道的灯是亮的。他朝左侧看去。 他傻眼了。 他家住在顶楼。因为是老式公寓，并没有通向天台的阶梯。 换言之，他家外面只有向下的楼梯。然而此刻，他的面前出现了两条楼梯。一条向下，一条诡异地向上。 他不想多看一眼。他屏住呼吸，闷头直接跑向向下的楼梯。 他顺着楼梯快速地，不安地向下跑着。每到一层的楼梯间，便会迟疑一秒钟——因为下一层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但他又不得不继续向前。 幸好，每一层楼都有灯光。 等等。 等等，不能有这样的想法。 完了。 已经迟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愚蠢时，下一层——二楼的方向，已然一片漆黑。 他停在了二三楼的楼梯间，准确来说是通往楼梯间的楼梯上。 二楼是黑的。印象中，二楼一直都是不祥的地方。那里死过人。他自己也曾在那里踩空一次脚，然后几乎摔到休克。 不能去那里。那里有真正的梦魇等着他。梦魇？等等。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词。好像是......熙儿？ “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恐怖的噩梦。就在那道彩门后面。” “比我之前跟你描述的还恐怖的多，月想。那就是噩梦之门。去了你们就倒大霉了。” 难道说——他真的来到了小世的世界里？ 不应该啊。他没有走进那道彩门。他身边的窗儿也没有。他们安然地回到了屋中—— 二楼的灯光突然亮了。就在他思考时。准确说来，是闪烁不定。 身后，熟悉的，恐怖的声音渐渐传来。那是窗户震动的声音。不对，还有其他声音。 低沉的，压抑的声音。如同次声波般侵蚀着他的躯体。然后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他的头渐渐扳了过去——他的眼睛，如同坠入松脂的蚁兽，渐渐锁在了一个方向——他身后的，指向正楼壁的方向。那里是—— 楼层号的标牌。写着二楼。他刚走过的三楼。变成了二楼。他最害怕的二楼。 冥乐奏响了。未等他的惧意进一步累积时。额头上好像出现了什么东西。眼球不能自已地在往上翻动。他看见了，一幅模糊的画像。而画像的主人公正是，死去的那位—— 他的视野突然被一片白色掩盖。他也因此得以回过神来。他定睛一看，原来那是一架白色的纸飞机。似曾相识，好像正是... ... 纸飞机如同赋予了生命般，自然地向楼上飞去。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然后拼尽全力地活动着自己被冻结的躯体。他挣脱了。虽然他不知道他挣脱了什么。但他能活动了。他深吸一口气，不顾一切地向楼上冲去。 全部都黑了。没有一层楼亮着灯。视野中唯一的光亮，便是那架纸飞机，闪着幽幽的白光。他寻着它前行的方向。 到顶楼了。依然几近一片漆黑。纸飞机慢悠悠地飘往向上的楼梯。而在他右边，是家门，里面竟冒着些许的光亮。 不仅有光亮。还有谈笑的声音。熟悉的，谈笑的声音。他愣了一会儿，然后激动地敲响了门铃—— 没人回应他。一次，两次......十多次。依然没人回应他。他开始疯狂地敲门，捶门。还是没人回应他。不仅如此，屋里的灯光，谈笑声，似乎在渐渐地消失。 他吼不出声音来。他只能绝望地捶着门。等到灯光和声音彻底消失的那一刻，他筋疲力尽地倒在地上，倚着家门。 家门冷似寒铁。不对，那就是块寒铁。当里面没有了生气的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啜泣。他调整着呼吸，朝向上的楼梯望去。 纸飞机还在等着他。它悬浮在第五、六阶楼梯的位置。像一个安静的孩子一样。在它身后，楼梯最终通往的方向，依旧是一片黑暗。 他站起了身来，抓起身旁杂物堆里一个废旧的羽毛拍，然后便向那里走去。 第13章 相遇，亦或是诀别 好长，好长。那条楼梯。等到身边的一切都被黑暗吞噬，目光所及只有纸飞机的白光以及它照亮的那部分楼梯时，不知是手中的“武器”让他有了安全感，还是内心的麻木吞噬了他，他只感到害怕的情绪正在慢慢退却。 但周围的一切显然已不再熟悉了。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慢慢离开家所在的楼道，因为脚下的阶梯正在变窄，两边的扶手也换成了欧式的风格。很难想象现在的楼道连接着哪里。 不知道走了多久。月想感受到了明显的疲惫。这很正常——梦里，有时也会疲惫。虽然从未这样疲惫过。脚已经抬不起来了，喘息声清晰可闻，甚至还能听见，砰砰的心跳声。如此逼真的梦境，而且是噩梦。没有主导权的噩梦。 终于，前方，视野的尽头，有了些许的光亮。他渐渐看清，那是一扇门。离他越来越近。 那是一扇彩色的门。他绝望地吼出了声来。 他终究没有放过他们。那个叫小世的幽灵，亦或是恶灵。他被逼上了绝路。他厌恶他的行径。他不想被胁迫着走进他的世界。他转过了身来，向身后看去。 无尽的黑暗。没有纸飞机的探路，没有任何可以期盼的前途。仅仅为了赌气而返程，显然是一种愚蠢的行为。他长叹一口气，然后转过身来，拖着身子继续前进。 他迈上了最后一阶楼梯。一直相伴的纸飞机亦在这时消失了。面前，闪着诡谲光芒的彩门仿若潘多拉的魔盒。然而，打开那扇门，去“那个世界”寻找逃离噩梦的出路，目前看来是唯一可行的途径。 是这样吗？ 他又望向了楼道两旁的黑暗。无垠的黑暗。像是空白的空间。翻下楼道两旁的扶手，跳进那片黑暗里，显然是疯狂的行为，但如果他那么做了，是否就能....... 跳下去。或者打开那道彩门。这是抉择的时刻。月想闭上双眼，选择聆听内心深处的声音。 这是梦境。如果这是梦境的话，“速战速决”，或许是最好的方式。跳下去。经验告诉他，跳下去就能梦醒。 这不是梦境。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不是梦境？ 因为他有清晰的知觉。甚至超乎现实地清晰。他在真正地喘息着，颤抖着，触碰着而又绝望着。这不可能是梦境。 他望向彩门。诡谲的光芒宣告着危险，也宣告着宿命的希望。他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力拉开了彩门—— 一阵强烈的白光。他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几秒钟后再渐渐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似曾相识的天台，以及一片沉寂的夜空。 他没有再多加观察。因为他的目光立刻定格在了天台的边缘处。那是天台向外延伸的地方，没有顶棚遮掩，视野分外宽阔。 一个男孩正站在那里。他穿着白色的衣衫，双肘靠在水泥扶手上，面朝着楼外的世界，被月光染得灰白的头发看起来卷曲而干燥。 儿？” 他渐渐向他走近。 男孩转过身来。然后几乎刹那间，他睁大了双眼。 儿哥？” “窗儿！” 有那么一瞬间，月想有想冲上去抱住窗儿的冲动。但他还是克制住了情绪，只是快步走到他身前，欣慰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我记不清了。大概从刚入梦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这里了。”窗儿眼神里充满了惊讶，“为什么......你也在这里？” “啊？” “难道说......你也被他......” “你说的的是......小世？” “.....儿说罢，望向了楼外。“看来应该就是这样了。” “想儿哥。这里就是他的世界。这里就是好多好多个夜晚，我无助游荡过的世界。我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你出现在了这里......” “可这里不就是......小西楼吗？”月想亦趴在栏杆上，眺望着远方的楼宇，“这里不就是......喆县吗？” “......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想儿哥。”窗儿眼神迷蒙，“这里和那里。这个世界，和我们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两人同时望向远方。县城里，路灯都灭了，一景一物只由暗淡的月辉笼罩着，仿若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寒霜。听不到一点尘世的喧嚣声，也看不到一辆车或是一个行人，似是凌晨的景象，却又比凌晨还要凄冷。城市深处，还有一些地方彻底陷入了黑暗，或是遁入了迷雾当中，不知那里正蕴藏着怎样可怕的事物。 “在真正的喆县，夜里总是能看见一些星星的，”窗儿继续说道，“特别在小西楼这里。你应该也记得。能看到好多好多。可在这个世界里，所有星星都消失了。 “.......包括所有灯光。只由月亮提供光亮。所以这里很暗，很可怕。” “...... 如果这只是一场梦就好了，想儿哥，”窗儿突然望向了他，“有你陪着我，而且我们终将离开这个梦境。我们都会好好的，再在雒城，你的家里相遇。那样该多好啊，想儿哥。” “所以能告诉我，这只是一场梦吗，想儿哥？”窗儿的声音有些颤抖，“告诉我，我们不是被同时拉进了他的世界里。你是假的，只是梦里的一个虚像。真正的你还在雒城，等着我。可以吗，想儿哥？” “......”月想有些发懵，然后犹豫着，最终还是说道，“对不起，窗儿。我不能.......” 窗儿失望地望向楼外。 “我不能那样说。当我决定推开那道彩门的时候，我就已经意识到了，这里不是梦境。这里是......” “.......这里是‘星绝明的夜里’。” 月想自然而然地说出了这个词。仿若是不久前，有人这样告诉了他。他还有些许的印象。那个人是谁呢？他想不起来了。 “......” 两人长久地沉默着。心声仿若与黑夜连成了一体，变得模糊而木讷。 等下。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这里是“星绝明的夜里”，就要如此绝望地，如同稻草人一样地伫立在这里呢？ 月想突然感到可笑。 他对这个世界，还是真正地未知的啊。 他望向窗儿。 “听着，窗儿。我不知道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但是难道这里真的有那么可怕，可怕到没有一条离开的出路吗？” “......如果是梦里的话，出路还是有的，”窗儿凭记忆想道，“我把它称作‘离梦之路’。我从来没有走完过那条路。每次走到途中，我便梦醒了。” “......但现在这里并不是梦境。很有可能，这次我们需要真正地走完那条路，才能离开这里。”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先去哪里？”月想迫不及待地问道。 “宗玛的面包铺。但是别抱太大希望，哥哥，”窗儿的语气十分严肃，“几乎一大半的梦里，我都没有后续，直接倒在了去往那里的路上。” 第14章 夜魇 “对了，你这白大褂是在哪里拿的？”准备下楼前，月想好奇地问窗儿道。 “就在那边的晾衣架上。这里太冷了，我顺手就拿了一件。”窗儿随口说道。 “......我也得去取一件。”月想看着自己的睡衣，尴尬地说道，“没想到还在睡觉的时候就被‘偷袭’了。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被搞到了这里。” “哈哈。快去快回哦，哥哥。”窗儿的语气活跃了些。 “哥哥，你这穿的......”窗儿看着月想，不自禁地笑出声来，“怎么跟我妈一样？” 月想有所预料。晾衣架上能穿的衣服似乎就只有窗儿身上的白大褂，其余的实在不堪入目。他不得已披上了离谱程度最低的褐色女式风衣，竟还感觉挺合身。 “别笑啦。快，带路吧。” “......好的。但是容我再问一句......”窗儿憋着笑意，“为什么还拿着一个羽毛拍啊？而且还是坏的？不会是为了......防身吧？” “快带路！” “......不说笑话了，哥哥。”窗儿恢复了平静，“你那个东西是防不了路上的‘危险’的。请记住，跟好我才是关键哦。” “......好的。我记住了。”月想勉强说道，心里却想着“怎么可能跟不上你？连一年级学弟都追不上的家伙？” “这里，这个世界，确实是以喆县为蓝版的。身为喆县人的我，理应能分清大部分的道路。”窗儿最后叮嘱道，“但是事实却不是这样。这里的空间发生了难以预料的扭曲。熟悉的街道与街道，片区与片区，地标与地标之间，都不再是以往的那种连接甚至距离。而且这里还充斥着好多未知的生物。” “什么......生物？”月想听得有些迷糊，“什么......扭曲？” “等会儿你就明白了。跟紧吧，我们要离开小西楼了。” “......哦。” 再次面对通往天台的那道门时，月想愣了一下。这时，窗儿已经将它打开了，里面自然是小西楼里向下的楼梯。 “怎么了，想儿哥？”窗儿望着他疑问道。 “......没什么·。继续走吧。” 与小西楼告别，再沿着蜿蜒的绿道下行，没过多久，两人便离开了公园的小山包。走出公园铁门的那一刻，月想能听见自己的心又开始砰砰跳动。 沿着林荫道一路前行，没过多久，两人便来到了熟悉的 夜市一条街。但街道上没有任何摊贩，甚至两边的商铺都紧闭着店门。窗儿的脚步明显加快，月想不得不稍微提速才能跟得上他。 “你说......为什么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呢？”月想小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这明显和那个叫‘小世’的幽灵有关。”窗儿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说道。 “你之前说过的‘未知的生物’，到底是什么？”月想还是忍不住问道，“我们路上会遇见吗？” “遇见是肯定的。但是紧跟着我的话，就能规避碰掉它们中的大部分。”说罢，窗儿便钻进了一家五金店旁的小巷。 两人继续前行着。月想看着窗儿认真而严肃的神情，一时还觉得难以习惯。就在不久前，他还是个连放烟花都畏手畏脚，说话极度缺乏自信的小男孩。在这黑夜里，他却成为了他的引路人，而且就目前看来，他还做的有模有样、十分称职。 很难想象这里如何改变了他。但月想自己明显不想经历这样的改变。因为他看见窗儿的脸上写着的除了勇气，还有更多的忧虑和无奈。 “嘘！”窗儿突然停下脚步，警惕道，“等等！” “怎么......了？” “出现了，想儿哥，你可能认识它。”窗儿说罢便悄悄地让出了一条缝，让月想得以能看见小巷尽头的情况。 不是......” 德阿克的孤魂。月想永远也忘不了的，一张绝版的圈圈卡里的角色。那张卡在圈圈卡刚面世时就发行了，可因为画面的内容过于可怕，吓坏了许多玩家，没过多久它便被下架了。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它——且是真正地见到它。月想咽了口唾沫。 “我可是不想再多看它一眼。”窗儿这样说着，就笔直地走上前去。 “喂！等等！”月想快喊出声来，“那你在干什么！” “想儿哥，快闭上眼睛，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只听见窗儿这样道。 月想还在发懵时，窗儿已经走过院落，钻进了对面的另一条小巷。 “闭眼，装作若无其事是吧。”月想深吸一口气，然后照做着走出小巷。 一步，两步。没有任何问题。孤魂就像空气一般，没有存在感。他放下了些许警惕，稳扎稳打地迈出第三步—— 寒意，一股钻心的寒意，如同骤雨般袭来。仿佛时间都被冻结了。他感觉到有人——不对，就是左边的孤魂，正在凝视着他。他不敢大声 出气，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停滞在了那里。 不。不能站在这里。要继续稳扎稳打地走过去。月想这样提醒着自己。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能过去了。他逼着自己立刻迈出第四步—— “哥哥，快跑！”窗儿的惊叫声突然响起。他下意识地睁开眼，没有去看左侧发生了什么，只是拼了命地向对面的小巷跑去。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看见一只枯瘦的，人类的手，挡在了他的前方。 “德阿克临死前，用右手折下了寒渊里的永生之花。啼笑皆非的是，只有那只手得到了永生。” 月想心中响起了这样一句描述。那是他还能记得的，一年前撕掉那张卡上的一句描述。 手触碰到了他的脖子。那是活人的手，却比尸骨还要寒冷。他出自本能地，挥动着右手的羽毛拍，不顾一切地朝它打去。 球拍直接穿梭过了它的身躯。他挥了个空。而那寒冷的手臂，突然开始紧抓起他的脖子。他感到仿若窒息。而那寒意，又让他感觉到仿若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被冻结。 “打他的手，哥哥！”模糊的意识中，他听见窗儿这样说道。他握紧拍子，孤注一掷地挥向孤魂的手臂。 一阵清脆的响声。手感觉到了断裂般的疼痛。然后他看见，羽毛拍的拍身连同断网直接裂成了两半。但自己的脖子被松开了一些—— “看这个，怪物！”窗儿突然跑到他的身边。他紧抓着一个发光的物体，慢慢向孤魂靠近。 孤魂的手又松开了一些。月想终于能扭动脖子。然后他才看见，窗儿手中的发光物体竟是—— “窗儿，你手上的是.......”月想指着窗儿手中的水晶球，惊讶道。 窗儿并没有理他。他只是继续将闪耀着黄光的水晶球靠向孤魂，就像是丛林里持着火把向野兽示威的勇士。 孤魂一步步在退却。两人都屏着呼吸。快了，那手臂快完全松开了—— “吼！”突然，孤魂发出了一句令人心慑的尖叫声。月想只感觉到耳膜快被震破。但他已来不及为耳朵难受，因为那之后，孤魂又开始握紧他的手臂，而且力度比之前的任何一次还要猛烈。 月想的眼球渐渐翻白。他听见了窗儿的尖叫声和哭啼声。 以及玻璃碎裂的声音。 余光里唯一闪烁着的，是模糊的黄光。 第15章 宗玛的面包铺 再次睁开眼时，月想发现自己躺在了沙发上。 那是一个灯光昏暗的房间。屋内的摆设已经有些破旧了，空气中弥散着奶油的香味，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挂钟指针的转动声。 月想迷迷糊糊地起了身，向敞开着的房间门外看去。那里连接着的似乎是一个糕点房，更外面则是铺面。窗儿和一个女孩正站在糕点房的微波炉旁，似乎在交谈着什么，声音却小得完全听不见。 儿。”月想喊道。 “啊，想儿哥，你醒了？”窗儿暂别了女孩，走进房间来到他的身边，“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了，”月想揉了揉头，“就是感觉......还是很冷。” “这里的暖炉好像坏了。唉，没办法，先喝一杯热巧力凑合凑合吧，”窗儿转身望向门外，“宗码，热好了吗？” “好啦，好啦，”名叫宗玛的女孩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饮品，走进了房间，“来，大哥哥，快喝下他吧。” 月想有些受宠若惊，但将热巧力端在手中后，便再也顾不了斯文，立刻将它一饮而尽，“好喝。味道真的好。” “那是当然咯。这可是宗玛家的热巧力呢！”窗儿难得地为他人捧场道。顺着他的话和眼神，月想也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那个长着雀斑的女孩。 她和窗儿差不多高，身材也和他一样瘦削，头发梳成了干练的马尾辫，脸上的雀斑如同化上的妆容，显得可爱而亲切。穿着一身普通的黄色休闲服，外面系着一条沾着奶油残渍的围裙，看起来颇有糕点师的风范。 “大哥哥，听说你就是夕窗的......侄儿？”月想还在半不好意思地端详着她时，突然，她笑着问道。 “啊？” “不，不是的，”窗儿红着脸，抢先说道，“跟你说了，他是我的远房表哥！” “可你刚刚明明说漏嘴了！”宗玛争辩道，“还有之前，跟我打牌的时候，你就提过你也是有侄儿的人了，哼。” “窗儿......”月想半好笑半生气地望向他。 “哎，都是误会，都是误会，想儿哥......”窗儿连忙挥手。 “算了，算了，你说的也没错。”月想端坐起身子，环顾四周，“还是回归正题吧。这里是......哪里？” “跟你看的一样，大哥哥。就是我家的面包铺呢。”宗玛自然而然地答道。 “ 你家的......面包铺？那妹妹你是......” “我来解释吧，宗玛，”窗儿提议道，然后看向了月想，“想儿哥，她是我的同学，名叫宗玛。她也是被传送到在这个世界的‘倒霉蛋’，但她的情况比我们还要复杂些。她来到这里的时间比我们都要早，但她直接被困在了自己家这里，出不去了。” “困在......自己家？” “我来说吧，夕窗，”宗玛解下了围裙，“大哥哥，先随我去一个地方。” 房间的最里面还有一扇门。宗玛推开了它，然后示意两人跟她一起进去。那道门后面是一条带着微光的窄道，越往里走，光芒便越加耀眼。没过多久，三人便来到了窄道的尽头。 那里有一个面包炉一样的巨大机器。箱门敞开着，里面绽放着绚烂的彩色光芒。 “这就是‘采星坛’。”宗玛望向窗儿，“夕窗，先试试看你的水晶球还能不能充能。” 窗儿拿出了兜里残缺得只剩一半的水晶球，紧张地凑向“采星坛”。只见坛里的亮光如流水般汇向水晶球，等到球体彻底被光芒覆盖后，窗儿收回了它。 “呼。还好，还能用。”窗儿长舒一口气道。 “算你运气好，下次注意点嗷，”宗玛用告诫的语气说道，“这水晶球要是再被折腾一次，肯定就没法用了。你也知道，要再找个‘媒介’可不容易。” “没办法啊，我也是为了救想儿哥嘛。” “确实......虽然鲁莽了一些，”宗玛终于又望向了月想，“大哥哥，你看到了吗，这就是‘充能’过程。把你的‘媒介’拿到这里来，就能让它充满星辉的力量，然后用以抵抗夜里的危险呢。刚才夕窗就是用这种力量救了你呢。” 月想隐约中是能想起刚才的“战斗”，窗儿用水晶球发出的黄光威慑着“孤魂”。但他还是大惑不解。 “‘媒介’......指的是他手中的这种东西吗？”月相指向窗儿手中的水晶球。 “嗯。水晶球就是夕窗现在用的媒介，当然，一个人可以用的媒介按理说不止一种。”宗玛的话让月想有些费解，“简单来说，只要是一个人特别喜欢的物品，都能当作采集‘星辉’的媒介哦。” “但是在这个世界找到自己特别喜欢的事物实属不容易，”宗玛继续说道，“大哥哥，你应该也感觉到了，这是个好荒凉好荒凉的世界。几乎可以说什么东西都没有呢。所以说一旦找到了媒介，充了能， 就要好好珍惜它，而不是像夕窗那样......” “跟你说啦我那是特殊情况。”窗儿有些生气。 “知道，知道了。抓你给大哥哥来个现身说法嘛，”宗玛笑道，“每个人能采集到的‘星辉’是不一样的。颜色，强弱，附带的功能都不一样。但无论哪种星辉，都能在一定程度上起到驱散这个世界里的‘飘飘鬼’的作用。所以说它是能在这个世界活动的保障呢。” “飘飘......鬼？” “那是她自己起的名字。” “哦。” “安静，安静，听我继续说，”宗玛脸羞得一红，“最后一条，也是最关键的一条。因为‘媒介’本身蕴藏了大量能量，所以主动摔坏‘媒介’，的确可以瞬间释放出巨大的力量，驱走甚至消灭绝大部分的飘飘鬼。但是前面也提了，这必须是最后的底牌。” 她又强调了一下，“记住，最后的底牌。” “......”月想理解了大半部分的内容。那之后,他向自己身上看去睡衣，睡裤，拖鞋，再加捡来的女士风衣。他做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但我好像没什么可以做‘媒介’的东西啊。” “有啊！”两个孩子齐声说道，话音里似乎还带着笑意。 么？”说出这话时，月想似乎已想到了答案。 第16章 前行方案 光芒源源不断地流向只剩半截拍身的羽毛拍。月想松了口气。看来他对羽毛球运动的喜爱，还是得到了这个世界的认可。 “你这也是只剩‘半条命’的媒介了。”宗玛开玩笑道，“估计再摔坏一次，就不能用了......” “快看！哥哥！”窗儿有些兴奋说道，“你的是绿光耶！” 月想向自己的“媒介”看去。只见它闪耀着的，是自己最喜欢的绿色光芒。 “绿色的‘星辉’呀，”宗玛凑上前来，说道，“没有夕窗的黄光那么亮，也红光那种强大的破坏力......但是，又好像什么功能都占据一点。所谓的平衡之力。哈哈，我也不太懂，留给你自己慢慢开发咯。” “你的呢，宗玛？”月想一边开心地看着自己冒着绿光的‘媒介’，一边问道，“你的‘星辉’是什么颜色的呢？” “......” 宗玛和窗儿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我没有。大哥哥，”半晌后，宗玛开口道，“我没有‘媒介’，更没有‘星辉’。” “可这不是......你家的面包铺吗？应该很容易......” “我也不知道。我和面包炉——不对，和‘采星坛’永远没有共鸣。即便是我最喜欢的东西。这也是我一直呆在这里，没法去外面探路的原因。” “......所以说，这些东西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窗儿给了他一个眼神。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多言了，但无奈话已出口。 “不。基本上来这里的人都有。只有我是例外。” “......” 三人一阵沉默。 又是半晌。待到宗玛的神情恢复自然后，她提议道“我去外面烤些蛋糕给你们吃，怎么样？你们来这儿路上那么辛苦，先休息一下继续谈吧。” “.....人答应道。 宗玛走出了房间。那之后，月想迫不及待地向身旁的窗儿问道“所以说她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就跟她说的一样呗。但想儿哥，尽量还是别跟她提这个事实了。” “......好吧。”月想停顿了一下，然后问道，“所以那之后，是你把我......背过来的？” “我先把你拖进了那条小巷里。这个面包铺就在小巷尽头的街上，我去了一趟这里，召唤了宗玛，然后两人一起把你拖过来的。幸好你还是半晕半醒的状态，省了我 们一些力气。” “谢谢你们了。” “不用。现在有了‘闪光羽毛拍’，可不要再那么拉胯了哦，想儿哥。”窗儿笑道。 “我觉得现在称它为‘闪光晾衣杆’更合适。” “哈哈。” “......” 两人开始默默等着宗玛的面包。然而月想却有千百个问题堵在心口，不知道先问窗儿哪个。 “想儿哥，你知道吗？”，这时，窗儿先开口了，“我也是经过无数次梦的考验，才终于找到了这个面包铺。这个可以暂时杜绝危险的地方。然后发现宗玛竟就在这里，接着得知了‘采星坛’，以及许许多多和这个世界相关的存在......” “那你找到了联系小世的途径吗？”月想问道，“你也知道，是他将我们‘拉’进这个世界的，说是找我们玩。可他现在人都看不到，更像是把我们困在了这里。” “他之前的确是带我玩过。一开始的时候，在遥远的天上，有湖泊，云朵，很多星星的地方，”窗儿又开始描绘起匪夷所思的画面，“那时确实玩的很开心。但是不久后，他便带我来到了这里。在小西楼的楼顶上，他告诉我，要勇敢地闯出夜的世界，他会在一个地方等着我。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在这里见过他，每次做梦都是在这里瞎走一通，倒下时或者梦快醒时才会看到他，安慰我道‘下次继续努力’......” “那这是不是说明......”月想自然想道，“这次我们倒下了，他依然就会出现？然后带我们离开这里？” “我不知道。但我不敢赌，想儿哥。”窗儿郑重地说道，“毕竟，现在我们不是在做梦。我们只能摸索着路径走出去。” 不是在做梦？ 是的。已经很清楚这点了。没什么好犹豫的。月想心里暗示自己道。 “......你且细说，接下来该怎么走，”月想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按你之前提过的那条‘离梦之路’，我们算是成功顺利抵达第一个目的地了吧。” “好的。”窗儿咳嗽了一下后，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宗玛告诉我，离开这座城——星绝明之夜里的喆县，离梦之路就走了一大半了。而离开这座城的方法中，只有一个相对而言最安全，那就是去城郊的客运汽车站，搭乘开往城外的大巴车。” “城里有两种在客运汽车站设站台的公交车。而这些公交车又有许许多多的站台。其中离我们最近的站台是2路车的圣心堂站台。我们需要前往 那里，然后等候2路车的到来，搭上它前往客运汽车站，在汽车站再换乘城际大巴，从而离开喆县。” “大巴......车？公交车？”月想忍不住惊讶道，“城里现在还有这些？” “有的。在很奇怪地按既定路线行驶呢。” “要车票吗？” “要的。买车票的钱可以从面包铺的柜台那里取，”窗儿停顿了一下，“或者说借。” “......” “但是公交车不是那么好等，也不是那么好上。因为它的主要乘客还是这个世界的‘未知生物’。我最近几次都是‘公交车任务’的过程中......倒下的。我摸索出了一些经验有‘未知生物’路过时要去旁边的小巷躲避，车来后一定要最后一个上车，在车上一定要闭上嘴巴、不要和‘未知生物’们交谈甚至对视...... “最后，我们手中的‘武器’是拿来防身的，不是用来战斗的。不到最后，千万不要拿起‘武器’和它们示敌。” “大概就这么多了。清楚了吗，想儿哥？” “......” “你在想什么，想儿哥？”窗儿注意到月想的神情，问道。 “没什么......”月想看逃不过窗儿的眼睛，于是只好说道，“好吧，我差不多都了解了。但是有一点我还是很疑惑。是关于宗玛的事。我在想，如果宗玛真和你们说的那样，因没有‘星辉’和‘媒介’，不敢在城里探路......她是怎么知道这么多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的？” “......不知道呢，”窗儿也不确定地说道，“从一开始，她就仿佛什么都懂，但又什么都不能做。静静地在这个夜里，等候着我每一次的到来......” “谁等候着你的到来啦？！”窗儿还未讲完，突然，房间门口传来了宗玛的声音。她端着热腾腾的蛋糕走进了房间，脸上带着同样热乎的怒意。 “啊，对不起，宗玛......”窗儿的表情有些狼狈。 “趁我不在开始讨论起我了？”她看向月想，“来，大哥哥，跟我说说，他刚才都说了我些啥？” “......啊，没啥，没啥，”月想也忙和事道，“就随便谈谈。” 宗玛露出了质疑的眼神。那眼神让月想明白了不可能随便了事。 “......除了，就吐槽一句，”月想灵机一动，故意放慢语速说道，“说你就像个......” “ 就像个什么？”宗玛放下面包盘，好奇地凑上前来。 “就像个npc一样！” 第17章 奔赴黑夜 “......” 月想以为的诙谐并没有得到好的回应。宗玛和窗儿一脸茫然，显然没听懂npc的意思是什么。不过这也合理，毕竟他们才念三、四年级。 “好吧，当我什么都没说，”月想自己解尬道，“窗儿刚才跟我讲了坐车离开这里的方案。我大概都了解了。” “嗯，对的，对的。”窗儿自觉地当捧哏道。 “所以，宗玛你......” “等下，npc是什么意思？”宗玛打断道。 “有点复杂。嗯，简单说来就是......” “还是让我们先把‘作战计划’再确认一遍吧！”这次换做窗儿打断道。月想看了看他的表情，明显是怕“npc”指代的是什么不好的意思，“听着，宗玛，搭乘公交车和大巴车的注意事项我已经跟想儿哥说了。接下来，我想问问......” “npc是什么意思？”宗玛有些着急了。 “问问，问问......” “大哥哥，为什么不告诉我？” 想也愣神了。 “问问你要跟我们一起走不！” 窗儿话音一落，一切争辩骤然结束。月想和宗玛都望向了他。后者一脸震惊。 “我对星辉的运用已经掌握得很熟了。前进的路线，也摸得很透了，”窗儿看着两人汇来的眼神，有些害羞地接着提议道，“上次，我是在几乎快要到达客运车站时‘倒下’的，原因是经过贞洁牌坊时没有抓住旁边的扶手，从座位上掉了下来。只要做好这点，肯定能顺利抵达客运车站，乘上城际大巴......” “所以说要一起走不玛？”窗儿鼓起勇气道，“现在还有两个掌握星辉的男生在你身边呢！很安全，很安全的。” “......” “不要再害怕自己没有星辉了。有我......我们在。”窗儿用殷切的眼神望向她，“我们会保......保护好你的！” “......” “一起走吧，一起离开这个黑夜吧！” “......” “谢谢。”许久后。宗玛的声音小得快听不见。 “谢谢。” 临行前，月想都没能有机会向窗儿询问关于宗玛的更多情况。包括她每晚做梦都被困在这个面包店里害不害怕，她在现实生活中、在学校里是怎么和他交流的。当然，他也没有机 会向宗玛解释npc的含义。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看着被感动得快哭出来的宗玛穿好了已是布满灰尘的外套，走到了铺面的柜台旁。 “可是，钱已经不够了呢。”她轻声说道。 “哦，不好意思，”窗儿立刻想起道，“失败了那么多次，好像已经把那里的钱耗得差不多了。唉！” “车票钱需要多少呢？”月想走到柜台旁问道。 “公交车1.5元一人，城际车票20元一人。一共需要呢。这里的零钱加起来只有50元了。”宗玛算道。 “那怎么办？要先去哪里搞点钱吗？”月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开玩笑。 “如果这里离桂花街近的话，是可以从我家里拿的。可惜太远了。”没想到窗儿认真答道。 三人面面相觑。 月想一边想着办法，一边不自觉地将手插进了裤兜。 等等。这是—— “有钱了。喂！”月想兴奋地说道，“20,20呢！加起来70，够了。” “你睡裤里竟然有钱？”窗儿惊讶道。 “哈哈，昨晚本来说拿这20去吃快餐的，”月想不好意思道，“可能是揣错了兜，揣到睡裤里了。哈哈。没想到派上了用场。” “真是太好了。”窗儿望向宗玛，后者也露出了开心的表情。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呢？”她摸着胸口轻轻喘息着，看起来紧张而又期待。 月想不自觉地又望向了窗儿。再一次，他觉得这个黑夜里的他是如此可靠。他们对视着，他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便听到窗儿自信地回答道 “现在。” 月想觉得，从宗玛的面包铺迈出的那一刻起，他才算是真正踏上了星绝明之夜的旅途。虽然，是离开这里的旅途。 夜幕笼罩下的楼宇依然迷蒙。从面包铺外的梧桐大道，沿远离小西楼的方向一路前行，没过多久，月想便看到了教堂模样的尖顶建筑。 “就是那个吗？” 儿漫不经心地答道。 “真近啊。” “确实。不过别放松警惕，慢慢地朝站台那里走......” 圣心堂前空无一人。站台提示牌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如同缄默在黑夜里的稻草人。三人的脚步依然谨慎而缓慢，待到了站台后才稍微松了口气。 “然后呢？就在这里一直等下去是吧？”月想不确定地问道。他裹 着风衣，依然冷得发颤。 “嗯。但是要是‘未知生物’来了的话，就要去那边的巷子里躲一下，”窗儿指了指教堂旁的小巷。 “就是说......一看到奇怪的东西过来了，就躲到那里去？” “不用‘看到’哦，大哥哥。如果‘飘飘怪’靠近了的话，你的‘媒介’会振动的。”宗玛讲解道。 月想还在纳闷时，突然，一股电流般的触感从他的手臂流过。 “等、等下，这是......”是颤动感。手中的球拍，正在轻微地颤动。 “它们要来了。现在快去躲！”窗儿连忙说道。 三人马不停蹄地拥入了小巷中。窗儿靠在最前面，观察着车站附近的动向。 “都是经过的，”他小声说道，“不是来赶车的。唉。” 走完吗？”宗玛疑问道。 “有很多。排队一样地走过去。先等着吧。” “......” 漫长的等待。月想渐渐适应了氛围，凑上前来，和窗儿一起向站台那里望去。 “未知的生物”。“飘飘怪”。应该都是“德阿克的孤魂”那样可怕的东西吧。 但眼前的事实出乎他的所料。如今，在站台周围活动着的，只是一群再普通不过的市民。 “这些不都是......人类吗？”月想大惑不解道。 “你再仔细看看它们。”窗儿说道。 是人类。再怎么看，都是人类。虽然身型和轮廓在昏暗的月光下略显模糊，虽然往来时竟没有任何传出任何的声响，虽然在这里出现的他们是如此地突兀......但再怎么可能，都是人类。 “他们没有声音。没有面容。也没有实体。”窗儿这时解释道，“他们是一群幽灵。他们的身驱很冷，一靠近便会冷得窒息。” “跟我们一起上大巴的......也会是他们吗？”月想突然问道。 “嗯。但是放心，大巴车里很暖和，只要最后一个上去，在大巴车里尽量不要引他们注意，就没事了。” “......哦。” 三人瑟缩在巷口，无奈地等待着“幽灵”队伍的离开。月想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随后宗玛也打了一个，顺带着一句抱怨的声音 “这也太久了吧！” “要是大巴这时来了，而这些路过的‘幽灵’还没走完，我们该怎么办？”月想疲乏 地问道。 “那就只能等下一班了。” “啊？” “你们不要那么着急嘛。本来，这一切就都不容易......” 窗儿的话音还未落，突然，月想感到熟悉的电流感又从手臂中穿过。那之后，他不解地望向窗儿，只见他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惊恐表情。 “新的‘生物’。从我们身后的小巷过来。速度很快。快跑！”他几乎快喊出声道。 “跑？往哪跑，夕窗？”宗玛一脸着急。 “教堂里！快跟我跑过去！” 第18章 仓皇的初战 教堂的大门敞开着。惊惶地跑进去后，月想才发现一楼竟是个书店。 “暂时安全了，”窗儿喘息道，“礼拜堂在二楼。那里有个楼梯连接着外面的地面。要是再有什么情况发生的话......” 突然，世界安静了下来。 那是两人，几乎同时感觉到了电流的触感。 “可恶！快上去！” “要关门吗？”月想忙问道。 “别，拦不住的，快上去！” 三人继续气喘吁吁地跑进了礼拜堂。那之后，还来不及细看这个从未来过的宗教场所，月想便跟着窗儿奔向了左侧的楼梯。 “这楼梯、连着、哪里啊？”月想快喘不上气来。他没想到窗儿竟能跑得这么快。 “学校的后门对面。”宗玛帮窗儿回答道。 “等等。”快来到地面时，窗儿突然示意停下脚步。 “又怎么了？没有振动了啊。”月想停在了第三个台阶上，不解道。 “我们已经走了有些距离了。现在，你们是想在这儿等一会儿，确保安全后再回圣心堂站台那里继续等，还是......”窗儿望向他们，“穿过学校，去另一个站台等？” “另一个，什么......站台？” “文庙广场站。穿过学校，从前门那里出去，再走一小截路便是。也不远。我上次也是‘逃亡’途中，在那里等到公交车的。” “我都行。看你们怎么方便。”宗玛立刻示意道。 窗儿望向月想。 月想显然不愿意肩负抉择的重任。虽然，他知道在圣心堂站台这里等应该是更明智的，毕竟躲避的路线他们已经走了一遍，而另一个站台附近还充满了未知；但是...... “去文庙广场吧。”月想最终决定道，“这个站台感觉不太......靠谱。” “我也这样觉得。那就跟我走吧。”窗儿走下台阶。 走过斑马线，来到街道另一边的时候，三人竟同时松了口气。但当他们同时望向那雾气萦绕的校园时，紧张的情绪又油然而生。 “‘喆县第三小学’......”月想读着校匾上的字，“是你们的学校吗？” “.....人的回答声很轻。 “但它和我们熟悉的那个的学校已经很不一样了。”窗儿这样补充道，然后便走进了校门。 没多久，又一堵门出现在他们面前。那是操场的活动门， 正常地敞开着，远远望去尽是白色的迷雾，辨不清操场的实际大小。 “你的意思是......从这里穿过去？”月想直冒冷汗。 窗儿的语气亦不坚定，“会比平时的操场大一些。但是，是安全的，只要一直沿着泥巴地上的中线走过去......” “会有......‘飘飘怪’吗？”宗玛不安道。 “我从这里走过五次。只遇到过一次，而且是最低级的飘......未知生物。”窗儿拍了拍两人的后背，“快走吧，越呆下去越害怕。”然后小声对月想说道，“想儿哥，如果‘它们’真的来了，记得拿起你的‘媒介’战斗。” 窗儿又先一步走进了操场。月想望着他的身影，总感觉是那么的生疏，发呆了两秒钟后，才拉着宗玛亦走了进去。 第三小学的操场看起来有些寒碜。虽说塑胶跑道是铺上了，但是地面的红漆已经脱落了许多，而更里面的环场并没有铺上绿茵，只有一片较为平坦的泥巴地。月想他们正沿着那片泥巴地上的一线较为显赫的白线，走向假想的“对面”。 视野渐渐被白雾掩盖。朦胧中能看见的，只有脚下和身边的人儿。湿冷的空气从鼻孔钻入，然后仿若流进了全身，牵引着那蹒跚的脚步，颤抖的身躯，慢慢偏离了白线，慢慢又纠正了回去。 “想儿哥，冷吗？”不知走了多久后，窗儿问道。 声音从藏在衣领里的嘴里传来。 “宗玛呢？” 行。”宗玛说罢便打了个喷嚏，然后不好意思道，“好吧，有点。” “我把‘星辉’点亮。你们往我这里靠近。”窗儿拿出残缺的水晶球，闭上眼不知默念了什么后，水晶球便被黄光渐渐充盈。 黄光照亮，亦温暖了周围的空气。三人依偎在一起，靠着那丁点的热量，穿行在雾海之中，伴着心跳声渐渐走远。 好远，好远。假想的对面，依然没有出现。月想已感到快筋疲力竭，但身边的两个小孩子，却如同行进的精兵般，一直坚挺地前行着。他不想在他们面前丢脸。他尽力平稳着呼吸，拼尽全力又迈开下一步。 然后又是下一步。一步，一步。已不知是多少步。直到眼睛昏花，视野和雾海一样胧暗。 “还要多久......啊？”他已不知第几次问道。 “马上就要到了。”窗儿也不知第几次答道。 “外面肯 定已经天亮了吧。。” “这里没有天亮哦，想儿哥。这里只有黑夜。” “啊？”月想停下脚步。 “不是跟你说了吗，想儿哥？”黄光下，窗儿的脸格外平静，“这里是‘夜的世界’——” 振动感。 明显的振动感。 突然从“媒介”上传来。 “‘它们’来了，想儿哥。”窗儿握紧了水晶球。 月想忙向四周望去。骇人的大雾中，看不清任何方向，但是握把上振动感却愈发强烈。未知生物。可能是德阿克的孤魂，可能是虚化的人类，也可能是“速度很快”的鬼怪。它们将要袭来。月想只感到从脖子处蔓延起熟悉的，寒冷的窒息感。 但他看到了窗儿的眼神。在他们感知着未知生物的方向，不经意间对视的那一刻。 “想儿哥，你可以的。”那眼睛好像这样说着，“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月想握紧了球拍。 他感到左边有东西飞来。他下意识地朝那里挡去—— 阵沉重的响声。月想感到手掌处传来剧痛。那之后，球拍因重击被甩了出去，而那未知物体又如回旋镖般朝它撞来。 刹那间，一阵黄色的光束从身后传来，径直射向回旋物体。等不及他细看，只听见窗儿吼道“快拿住‘媒介’，哥哥！” 月想愣了神，这时宗玛手拿着球拍跑到他面前，忙说道“快拿住，大哥哥！” 来不及回复了。因为这时，又有一个回旋的物体迎面而来—— “啊！”月想忙接过“球拍”击向物体，可物体连同拍子一起撞来，让他的脸部遭到一阵重击。 痛。钻心的痛。他来不及睁眼，手握牢着球拍，下意识地又挡向腰部。 “大哥哥，快使用‘星辉’！”耳畔传来宗玛焦急的提示声。可他没任何办法。他彻底懵了，他以为那拍身上的绿光能自然而然地随他的意志使用，但显然他错了。他又遭到了一阵重击，痛到吼出声来。 “星辉——该怎么用啊！”他朝窗儿大叫道。 “用‘心’、感受你的支点、那是你与‘星辉’连结的地方、然后、然后........”听不见了。窗儿正奋力地抵挡袭来的物体，任喘息声掩盖过他的一切声音。 月想只好抓紧球拍，摆好架势，准备迎接下一次的冲击与阵痛。 “大哥哥，别急，”这时，身旁的宗玛突然说道，“我想到办法 了。我能帮你找到你的‘支点’。” “什么......‘支点？’”月想心急如焚，“那到底是什么啊？” “闭上眼睛。”只听见宗玛这样说道，“心无杂念。感受球拍里的能量，从指间滑过，正缓缓流入你的体内......” “......然后相会于一个地方。能感受到吗，大哥哥？” “用心去感受啊，大哥哥，”宗玛也急了，“心无，心无杂念啊！”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心无杂念啊——” “嘭！” 一阵清脆的响声。月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只见一个回旋的物体——他终于看清了，是篮球——击打在了宗玛的头部。 随后，她应声倒了下去。 第19章 支点 如果说之前的一切还是带着惧意的练习的话，在宗玛倒下的那一刻，一切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气氛变得异常冷峻。月想愣了一秒钟后，才下意识地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宗玛。 她已经晕厥了。眼睛紧闭着，头上红肿了一大块，四肢无力地低垂着。 “抱起她！我掩护，我们快撤！”身旁，窗儿迅速跑了过来，对他喊道。 月想立刻照做。 两人沿着白线狂奔着。操场上，数不清的篮球朝他们袭来，窗儿用着自己媒介散射出的光线拼命抵挡着。月想渐渐看清，那些篮球竟都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状——壶状，圈状，砖状，漏斗状......穿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让一旁的窗儿累得直喘气。 他不知道他们能坚持多久。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只能什么都不想地狂奔着。但他看见了—— “左边！”他忙喊道。但窗儿似乎还在疲于应对右侧的来袭。 月想下意识地空出左手，拿球拍挥去。“嘭！”一道狭长的绿光闪过。他勉强改变了篮球的轨迹。应该是球速较慢的缘故。 “想儿哥，继续！”突然，前面的窗儿回过头来，朝他点头道。 “嗯？可这只不过是......” 等不及他说完，左侧的雾霭中，又传来“嗖嗖”的声音—— “可恶，滚啊！”他在心里默念道，然后继续用持球拍的左手朝球挥去。 一道。 两道。 狭长的绿光闪过。 他又成功抵挡住了来袭。 “左手，想儿哥，左手！”身前的窗儿见状忙喊道，“你的‘支点’在左手！” 左......手？ 他的.....非惯用手？ 怎么可能？ “快支棱起来啊，想儿哥！”窗儿继续喊道，“我快撑不住了！” 月想紧紧握住球拍，感受着那里的能量。只见它缓缓地流向了自己的左臂，那感觉，那感觉就像—— 月想微眯着眼睛。之后，随着能量涌出的方向，他挥起了左手。 漆黑的视野里，一道长光如鸿而过。随后是两道，三道。 他迎着光的尾巴连续挥去。 绿光如烟火般绽放在他的视野。篮球都被悉数切割成了碎片状，漂浮在空中，然后四散而去。但随之而来的是一波又一波的来袭。他擦着碎片飘散的方向，顺手将球拍 横握在胸前，任能量肆意倾泄。只见绿色的光芒从拍面四溢而出，渐渐汇成了以自己为中心的一个屏障；而那光芒笼罩下的媒介，似乎在缓慢地伸缩着，变换着，越来越脱离球拍的形状—— “就是这样，坚持住！”这时，窗儿跃进了屏障中，然后继续喊道，“向前，哥哥，继续向前进！” “我可能撑不了多久了！”月想一边跑着，一边喊道，“我感觉左手快要断掉了！” “坚持住！没多远了！” 两人拖着快力竭的身躯，又疾行了许久。终于，他们秉着最后一口气，看到了白线的尽头，那之后重雾也如同魔术的变换般消失了。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夜空和安静的学校后门。 月想将宗玛平稳地放在地面上，然后扑倒在一旁，直喘着气。另一侧，窗儿亦躺在地面上，胸脯随呼吸猛烈地颤动着，仿佛每一口气都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他们不知歇息了多久——或许是好几十分钟，也或许是好几个小时。 宗玛最先站了起来。她用手扶着额头，晕眩感似乎还没消失，头上的血肿仍清晰可见。那之后，窗儿亦立刻站起了身来，搀扶起她并问道“感觉怎么样？还能继续走吗？” 该可以，”宗玛抱歉地笑道，“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这才是正事。想儿哥——” “好的，好的。”月想勉强地站起身来，浑身的疲惫感似乎还未退却，“出发吧。” 迈出前行步伐的那一刻，月想突然有些后悔。该再多休息一会儿的——甚至躺在那儿睡一觉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他是在半夜里，在睡眼惺忪的状态下被拉进这个世界的，紧张和危机感一旦稍得到缓解后，困意便一涌而来。 “走快些，想儿哥。我好像听到公交车的喇叭声了。”窗儿在前面喊道。那样子，依然是那么陌生，丝毫没有熟悉世界里那缕怯懦的影子。 “快走吧，大哥哥。”还有宗玛。没有“媒介”和“星辉”，长期被困在面包铺，却熟知“星辉”知识的，npc一样的人物。她也确实因为他的无能而受了伤。他应该为此自责，但他没有力气去自责。他只感到了疲惫，每走一步都是疲惫，然后望着夜空无助地怅想着。 这是为什么呢？ 他也不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莫名其妙。就像此刻，他又在窗儿的带领下走出了学校的后门，踏上漆黑夜空下的狭窄街道。微弱的月光点缀着街 道旁的一景一物，当月想想要看清它们时，它们又迅速遁形于黑暗之中。 唯一尚还敞亮着的，是通往文庙广场的路。那条路，是“离梦之路”的一部分。窗儿告诉他，他们要奋力离开这个世界。这个只有黑夜的世界。一个真实存在着的，却比梦还要虚幻的世界。他们一路走到了这里，付出了无比的艰辛和忍耐—— 可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会被带到这里？ 或许此刻，比上离开这里，明白这点，才是他心中真正的渴求。 “小世”。他知道所有的答案。他却无法找到寻见他的方式。 他对前行的路充满了迷惘。直到来到“文庙广场”的公交站台时，他的眼神还是模糊而迷离的，任窗儿在他眼前挥了好几下手后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想儿哥，我们到点了！”窗儿笑道。 “哦回应道，然后听见身后传来了汽车的鸣笛声。 “车来了，站台上还没有人！”窗儿高兴道，“快上车吧。记得哦，上去保持安静，不要和其他乘客对视。” “嗯玛率先答应道，然后由窗儿扶着走向车门。 这时，售票员先走了出来。他的面相依然是模糊的，声音却格外清晰“终点站到客运车站，车票一人1.5元，要上车的赶紧了！” 窗儿从保管好的钱袋里掏出了4.5元的零钱，颤巍巍地交给了售票员，全程没有细看他一眼。一段短暂的沉默后，售票员似乎点了点头，三人松了一口气，然后朝车上走去—— “慢！” 突然，身后的售票员呵令道。车门亦随他这一声“啪”地关上，要不是宗玛退后得快，恐怕脚早已被门夹断。 怎......么了？月想心里问道。 “你们只给了活人的钱。我们也只卖你们活人的票，而不卖死人的票。”只听见他这样说道，“活人可以上去，死人，且留步。” 什么——活人、死人的？ 他到底在说什么？ 寒意突然从脖子处窜来。他下意识地望向了窗儿。 只见他亦一脸惊恐。他的嘴唇颤动着，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宗玛傻呆呆地站在那里，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胡说死了？月想紧盯着窗儿。但他毫无反应。浑身微颤着，仿佛真被宣告了死刑一般。 么意思？”终于， 窗儿开口道，“我们......我们可都是活人！” “呵呵。是生是死，你们自己心中有知。”售票员冷冷地说道，然后朝车门走去。 “等等！”窗儿又喊道，“让我们乘车。加多少钱都行。只要你让我们乘车。拜托了！” “不需要你更多的钱。我们可以等你把死人的钱凑齐，”售票员转过身来说道，“不过只有十五分钟。那之后我们的车就会开往下一站。” “只有十五分钟。”他最后强调道。 第20章 死去的钱 “这、这是我们所有的钱，”窗儿将各种面额的钱币全拿了出来，再问道，“如果是钱本身的问题的话，你看看这里面有能用的吗？” 售票员扫视了一番钱币，然后依然冷冷地说道“还有十五分钟。我在车上等你们。” 车门打开了。售票员走了进去，默默地坐在了第一排的位置。而其他位置上的乘客，月想不想看，也不敢看。 三人愣在了原地。那之后，月想再也忍受不了一味地沉默，大声问道“怎、怎么回事？” 窗儿和宗玛没反应。 “为什么不让我们上车？还说......说我们是‘死人’？” “对、对不起，想儿哥......”窗儿低着头，“我也是头次遇到这种......情况。” “时间......好像不多了，”宗玛捂着受伤的额头，轻声道，“如果按他那样说的话。不管‘活人’还是‘死人’，我们还是先去拿到他要求的‘钱币’吧！” 窗儿低下了头来。显然，他对此一筹莫展。而月想则望向宗玛，问道道怎么拿‘死人的钱’？” “喂，别说那么难听！”宗玛眉头一皱，“就叫它‘通用币’吧。我好像......还真有个主意。” 月想和窗儿耳朵几乎同时竖了起来。窗儿亦吃惊地望向宗玛。 “这里不是‘文庙广场’吗？”宗玛缓缓地抬起右手，指向其余两人身后，“文庙那里，应该有供奉先贤们的钱币......” 那样不太好吧。”窗儿不确定地说道。 “都这个时候了，我想，先贤们会理解我们的。” “......” “先就这样做吧，夕窗，”宗玛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再犹豫了。” “可是......”窗儿看着她的伤口，“好吧。执行。但是你现在.....” “我还可以走路。一起去吧。”宗玛肯定道，然后向前迈出了一个步伐。 然后是第二个。就在那时，她一个踉跄，又朝地上倒去—— 身旁的月想立马扶好了她。 “你这样肯定走不了了。呆在这里休息吧。”月想说道。 好意思......”宗玛自责道，然后看向两人，“那你们......” “想儿哥，你在这里照顾她，”还没等月想想好对策，窗儿便毅然说道，“我一个人去 文庙。” 月想望了望他，又望了望宗玛，叹了口气，只好说道“应该......只能这样了。你一定要小心啊。” “嗯。放心，”窗儿背过了身去，“我一个人在这世界走了很久了。我能处理好的。” “但还是别逞强啊，夕窗，”宗玛亦担忧道，“你也知道，这个世界的风险不是一成不变的。就像刚才操场那里，明显已经不是你一开始说的初级‘飘飘怪’。感觉苗头不对就速速回来，大不了我们想其他办法。” “嗯，好的。时间不多，我得赶紧了。”说罢，窗儿便跑离了他们。 月想扶着宗玛，在广场上呆站着。 “累的话，就坐在地上吧，大哥哥。”宗玛微笑道。 的。”月想慢慢地坐下身来，然后舒了一口气。 “应该是你保护了我们吧，大哥哥。”宗玛亦坐了下去。 怎么知道的？” “看你的神情就知道了。一定是星辉使用过度了吧。” 月想望着她。那之后，无数的问题呼之欲出—— “——所以npc是什么意思，大哥哥？”又是她，突然率先问道。 “嗯？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月想尝试掌握话题的主导权，“宗玛，你先听我说。我一直就有一些问题想问你。” “哦？”宗玛的神情有些诧异。 “你是......窗儿的同学是吧？” “嗯。怎么了？” “和他同岁？” “比他大一岁。是中途转学来到喆县第三小学的，所以跟他同年级同班了。”说罢，她又笑道，“有什么问题就直问吧，大哥哥。不用拐弯抹角的。” “你说，你是一直被困在自家的面包铺里出不来，是吧？” “嗯呢。好久，好久呢。真是难熬的时光啊。” “大概有多久？”月想颇有咄咄逼人之势，“一直做这样的梦，大概有多久？” “好像......”宗玛望向天空，“好像数不清了呢......” “......” “不过听你这么一问，我好像又不算是他的同学了，”她突然有望向他，狡黠地一笑，“因为就在两个月前，我又跟爸爸妈妈回去了呢。回到了我们之前住的地方。” “回到......了哪里？” “回到了成......” 一阵电流的触感。突然，来自于自己一直紧握着的球拍。 月想立刻站起身来，朝周围望去。 看不到任何威胁。视野里没有任何值得威胁的事物。能算得上的，只有公交车里的“幽灵”——但从一开始，他们就并没有引起“媒介”的颤动。 月想直冒冷汗。没有威胁。却又如同面临着最大的威胁。 等下。 并不是没有威胁。 视野里......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存在。 他望向了身旁的女孩。 “......都。” 寒意从脖子处蔓延。 月想确保自己握紧了球拍。 “怎么了，大哥哥？”但她只是单纯地问道，“难道有——” 不，不像是她。再可疑，也不会是她。 是那辆公交车。还是那辆公交车——他能感觉到，有人正在下车。 第21章 杏坛的魂径 银杏树叶连片，汇成黄色的海洋。 郑夕窗能记得，那是深秋时家乡文庙的样子。 前不久，他好像看过这样的场景。那是在一个尚且为异乡的地方，在别人家的后院，那里有一棵参天的银杏古树，秋天叶黄时美不胜收。 但，没有那种沁人心脾的美。 没有踩在家乡文庙的银杏叶上，悠然走向泮池时踏实的感觉。 他怀念那种感觉。以至于现在，面朝着那几乎一模一样的秋景和叶落之径时，本该继续狂奔的他，脚步突然慢了下来。 不过也只有几秒钟罢了。他深吸一口气，准备继续加速。 突然，身后，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撤，然后掏出了自己的水晶球。 “别怕，娃娃。”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目模糊的老爷爷，“我是这儿的门卫。” 爷爷？”夕窗依稀辨认道。 爷爷的声音沙哑而柔和。 他认识这位老爷爷。每次和宗玛来到文庙广场游玩时，这位老爷爷都会站在文庙门口那里，一边打扫卫生，一边默默看着广场上嬉戏的孩子和来往的行人们。 “您怎么也在这里？”夕窗不自禁问道。 “我啊......”瞿爷爷将扫帚靠在立柱上，一边挠头一边说道，“让我想想......为什么呢......” “不好意思，瞿爷爷，”夕窗抱歉道，“我还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说罢便转身而去。 “等——着！” 并没有再听他细叨。夕窗立刻踏上了银杏叶铺成的长路。然而就在脚踏实在地面上，准确说来是完全踩到叶片上之后，他的脚下，突然荡起了一层涟漪。 一层微弱的涟漪。 不停地扩散着，连绵着。 然后发出了颤动的声响。 那声响却仿若让周围都变安静了。 无比的安静，而又寂寞。 他如被冻结般定在了原地。 “快跳回来，娃娃！” 他仿若又听到了这样的声音。没等辨清，他便倒吸一口凉气，迅速跳回了文庙入口处的平台上。 是怎么回事？”他望着老者，焦急地问道。 “那条路，不是你能走过的。” 什么？” “因为那是魂径。那里堆积着所有的记忆残片 ，我的，还有这个文庙的。” “什么......意思？”夕窗望着正殿的方向，急得快跺脚，“那我该怎么拿到‘死人的钱’啊！” 道想拿功德箱里的钱？”老者惊讶道。 夕窗望向老者，仿若突然又看到了希望。 “长话短说、瞿爷爷，”他急切地说道，“我们，三个活人，要搭外面车站的公交车逃离这个地方，但是司机却很奇怪地要收我们‘死人的钱’，我们没有，所以.....我只能.....面的话让他难以启齿。 “......” 瞿爷爷沉默了几秒钟。那之后，他指着大成殿的方向，说道“你是想从那里‘借钱’吧？” “......嗯，嗯！”夕窗乖巧地点头道。 “你需要多少？” 一边想着，一边说道，“为了后面的行程顺利，估计......得70。” “那恐怕不够。” “啊？70都没有？” 又是一阵沉默。夕窗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冒失，抱歉道“不、不好意思。那能先把有的......” “但我有一个办法，”瞿爷爷突然打断道。 “什么......方法？” “去那个泮池。”他指着不远处，“把你的钱丢进去。泮池的水会赋予它灵气，相信不管谁都会需要这样的钱。那之后，它也就成了所谓的‘通用币’吧。” 进去？”夕窗纳闷道，“那不是全湿了吗？而且我该怎么捞上来？” “等会儿你会懂的。跟我来吧。”瞿爷爷拿起扫帚，向铺满银杏树叶的道路走去。 快到平台边缘时，他让夕窗稍等片刻，然后便拿起扫把，开始默默地扫起积叶。腾出一个裸露的空白后，他示意道“下来，娃娃。” 夕窗将信将疑地踏进那片空白。没有任何不适。似乎，没有积叶的道路便成了普通的道路。 瞿爷爷继续默默地扫着前路。夕窗跟着他的脚步，慢慢朝泮池的方向前行着。 然而那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可能是因为他年迈体弱，也可能是因为那些积叶实是厚重。夕窗看着他，心里分外着急。 “瞿爷爷，把扫帚给我吧。”他请求道，“我时间要不够了。” 老者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然后转过头来，说道，“对不起，娃娃。这个扫帚，只 有我能拿。你拿了会......” “那你能扫快点吗？”夕窗直接示意道，“真的。我时间要不够了！” “......” 老者转过了身去。那之后，他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更加卖力地挥动起手中的扫帚。 银杏叶被一堆堆地扫至两侧。伴随着的，还有老者留下的汗水，和越发急促的喘息声。他们的行进速度的确得到了加快。 大概五分钟里，夕窗的视野中只有老者佝偻的背影。他的喘息声让他心疼，但更为紧要的任务又让他不得不“监视”着他挥动的频率。而他越是心急，老者似乎就是越心领神会，紧握着手中的扫帚，坚守着那已是自己极限的行进速度。 就这样，两人不久后便来到了泮池。老者累得几近瘫倒在了地上。他没再说一句话，只是抬起手向池中颤抖地指去。 “真的要......把钱丢下去？”夕窗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老者点了点头。那之后，他合上了眼睛，像是假寐的样子。 夕窗拿出了钱袋。他的心砰砰直跳。 不会——有问题吧？ 就这么——丢下去？ 夕窗犹豫着。 但紧迫的时间已不容许他思考。 他又望向了瞿爷爷。 他那安详的神情，似乎告诉了他答案。 夕窗豁了一口气，将钱悉数倒进泮池。钱币如同落叶，缓缓飘进、浸入了一片黑暗池水中。那之后，池底发出了微微的光亮，池水开始回旋出漩涡，夕窗还没看清全状时，一些发光的物件便随着一阵水柱喷涌而出。水柱窜向天际，然后回落下来，发光的物件也因此向四周散落。 夕窗立刻接住了它们。他定睛一看，正是他刚才撒向池中的钱币，但都闪着点点的光芒。 这就是——“通用币”？ 夕窗将信将疑着，身子却不自觉地侧向身后。 因为潜意识告诉他，时间不够了。 不能再想太多。他又踏上了早已扫净的“魂径”，朝入口处跑去。 “一路小心。” 那是在跑到一半左右的时候。突然，他仿若听到了这样的耳语。 他转过身去。远处的瞿爷爷，还躺在那里，安详地假寐着。 不像是他的声音。 他却相信那是他的声音。 “抱歉。” 扰了。” “谢谢......爷爷。” 他默默感谢道，然后坚定着眼神，继续向庙外跑去。 第22章 贞洁牌坊 车上走下了一个衣帽裹得严严实实的人。面容是模糊的，看不出性别和年龄，和游荡在这个世界的那些幽灵似乎别无二致。 但，他正明确地朝着月想和宗玛走来。浑身散发着的，除了熟悉的幽灵的凛寒，还有一种陌生的，让月想倍感不安的压迫感。 月想拉着宗玛的衣袖，不自觉地往后退。但他还在靠近他们。一步步地，紧逼着他们。 月想紧握住手中的羽毛拍。就在他几乎快要挥出拍子的那一刻，幽灵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脱下了连衣帽，将自己的面容裸露在外面。然后月想震惊地发现，那张脸上只有一双如同悬曳着的发光的眼睛。它凝视着月想，如同审视即将执行死刑的犯人。 “别看它，大哥哥！”宗玛猛拽他示意。 他做不到。他亦说不出话来。如同深陷于那瞳孔的回旋中，又掉入黑暗深渊般的窒息的感觉。 他不知他凝视了他多久。等到他又戴上连衣帽转身离去，消失于街头的时候，月想还站在原地发愣，一直恍惚到窗儿出现的时候。 窗儿及时赶到了。售票员收下了窗儿手中的钱，示意到三人可以上车。窗儿长舒一口气，然后看向两人凝重的表情，似乎想问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缄口了。 因为他们马不停蹄地踏上了下一段行程—一段需要他们保持安静的行程。而那沉寂的氛围，让月想不由得又沉思起刚才的凝视，脸上没有一丝胜利过关的喜悦。 窗儿望了望他。他微微扬起嘴角，敷衍着以回应。那之后，窗儿突然拍了拍他的手背。 他看向窗儿。他正用细腻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在告诉着他，不用害怕，所有的困难都将被他们克服。 月想渐渐恢复了神采。他开始欣赏起窗外的街景。那是他曾以过客的身份走过的，窗儿家乡的街景，一个普通的县城，有着印象中偏远县城该有的一切美丽和陈旧，也有着深厚而温暖的怀旧情愫。时间间缓缓流逝着，他的眼里闪过了一条条街道，一栋栋房屋，一个个站台，他回想着自己家乡与之相似的地方，又想象着在那些地方可能发生的故事，待到他的紧张情绪快彻底消逝的时候，身旁的窗儿突然又拍了拍他的手。 这次并不是鼓励的眼神。窗儿严肃地看着他以及他身旁的宗玛，然后轻声说道“要过贞洁牌坊了。等会儿会摇得很厉害，要抓紧一切能抓住的东西，并且尽量往靠窗的方向倒。” “哦…人回应道。 窗外的楼房开始 变得稀释。那之后没过多久，公交车便开始颠簸起来。一开始只是轻微的抖动，随着窗外裸露的荒地连成片后，抖动变得越发强烈。 三人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紧紧地贴住彼此往右边车窗的方向倒去。最高大的月想自然坐在最左边，窗儿在中间，宗玛靠窗。虽然最后者显然是最安全的，但也承受着另一种压力— “你们稳着点吧！”宗玛几乎快喊出来，“我快喘不了气了！” 的！”月想立刻回应道。 “别听她的，想儿哥！”中间的窗儿却说道，“尽力往窗边靠，能靠多紧就靠多紧！” “你说啥呢、夕窗！”宗玛生气了，“我头上还有伤呢、你们不要再……” “等会儿我们要‘甩弯’了！” 只听见窗儿最后这样说道。那之后，一抹青灰色的流光，突然从窗外闪过。 月想赶紧看向窗外。只见辽阔的泥土地上，离他们不远的方向，矗立着一桩青灰色的牌坊式建筑。它的石面已经有些损坏了，规模也并不宏伟，却另有一番隽秀而古旧的意蕴。 “哥哥，”月想还看着它时，窗儿用鞭炮窜出般急促的声音说道，“倒！” 擦着窗儿的尾音，公交车的颠簸瞬间消失了。窗外的一切开始向上翻转，失重的感觉骤然传来—不过，只有几秒钟。那之后，车又重重地落回了地面上，然后又继续往前行驶。那地面明显比之前光滑，且车的速度越来越快— 窗外的景物失去了轮廓。月想屏住呼吸向前望去—只见那是一个弯道。 右转弯。月想右倾的身躯几乎快被甩正。但那还不够。随后的直道没走多久，便又是一个右转弯，而且还一直伴随着下坡的感觉。 连续右转、下行的坡道。仿佛通往地狱的回旋走廊。月想用空着的手抓住前座椅的背靠，拼命地向右边靠去。他的左边是一个空座，再左边是两个幽灵。他可不想被甩到幽灵身上去。况且，车左边的车窗还大打开着，嗖嗖的凉风似乎急切地想要吞噬他— “我要、吐了。”宗玛一脸痛苦。 “坚持！尽量不要说话！” “我也快坚持不住了！”月想看着自己被磨破皮的手，“手快、没力气了！” “坚持！别被甩出去了！” 月想用余光扫了扫身边的身前的幽灵们。与他们的惊心动魄迥然不同，他们竟然纹丝不动地稳坐在座位上。 又是一个急转。月想只感到下肢快被甩飞出去。 他痛苦地望向前方，只见又是一个右转道。他开始默数起来— “1，” “2，” “3，” “4……” “….23。”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条较长的直道。他长舒一口气，然后几近目眩地望向窗儿和宗玛。 他已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是他感觉了铺面而来的绝望。 “那、尽头是什么？”宗玛呆呆地问道。 “是……”窗儿的声音羸弱而颤抖，“悬崖……” “…..吗？” 第23章 城际汽车站 公交车坠入了悬崖。但它并没有以自由落体的形态落下去。它似乎是直接贴在悬崖的竖壁上，然后沿着竖壁继续斜向下往前驶去。 幽灵们继续纹丝不动。而嘴巴张大到快裂开的月想，身子完全掉了下来，只能靠之前是右边，现在是几近头顶的窗儿拉着他。而窗儿则拉着靠窗的宗玛，后者紧抓着窗户的护栏。 不可能撑得住的。那是一个负伤的小女孩，却要拉住两个人的重量。月想绝望地望着脚底，敞开的窗户外的渊底。用不了多久，他和窗儿便会坠落下去…… “你们，快用星辉！”头顶的方向，宗玛大声喊道。 月想一只脚踩在身旁座椅的后背上，左手紧捏住羽毛拍，任他闪烁着炫目的绿光。右手的方向，窗儿的黄光遮蔽了他头顶的所有视野。光芒交织在一起，月想感觉到，一种强大的力量正拉着他倒立的身躯，让紧绷的左手渐渐变得松弛，而他的意识也渐渐恍惚…… 他似乎是昏了过去。但他还能听到公交车继续贴着崖壁前行的声音，还能看见那透过眼帘映射而来的光芒。他感觉公交车里的空间发生了旋转。他的身躯渐渐横了过来，同样的还有笼罩在强光中紧抓着他的那只少年的手。他微睁开双眼，顺着相连的手臂再次往上看去。 他惊讶地发现，那只手的主人已端坐在了座椅上。 “窗……窗儿？” 少年没有回应他。他一只手抓着他，一只手平稳地放在膝盖上。 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如同公交车里，剩余的那些落寞的灵魂一样，面容是模糊的。 就像死了一样。 却又不一样。 因为从那只手臂传来的，不是幽灵的凛寒，是温暖的光泽。温暖到车里狭窄的空间快被融化。 月想睁大了双眼。当他想要尽力看清他的面容时，绿黄交映的星辉突然熄灭了。 他又坐在了公交车椅上。旁边，是同样一脸惊愕的窗儿，以及还在喘息着的宗玛。而公交车，已平稳地行驶在荒郊的公路上。 “你醒了……大哥哥？”宗玛向他问道。 “嗯……”月想支吾了一声，然后立刻问道，“是谁……救了我们？” “……”两人默不作声。 “谁把我们……拉住了？” “……”宗玛沉默着。她的眼角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泪痕，可能刚才实是被险情吓得不轻。 “窗儿，”月想面朝夕窗，认真问道，“刚才是谁救了我们？ ” “……”窗儿依然没有回话。眼神如同他的思绪一样深邃而空洞。 “喂……”依然是宗玛，开始活跃气氛道，“想那么多干嘛？我们又成功了呢，大家都开心点吧。” “少说点话吧，”窗儿突然说道，“我们还在公交车上。” “哦…玛嘟了下嘴。 三人一直沉默到了下车的时候。那是公交车驶过一片玉米田后，“城际公交车站”的大字出现在他们视野。他们等待其余乘客下完车后，慢慢走下了公交车，映入眼帘的是车站宽阔的空地和破旧的建筑。 “终于……到了这里呢。”宗玛感叹道。 “嗯……”月想打了个哈欠。他似乎也不想再去寻思更多事情了，只是疲惫地欣慰道。 “夕窗，别想什么啦，快去买票了。”宗玛拉了拉窗儿的手。 “好…儿亦叹了口气，说道。 “我记得卖票的阿姨是在哪儿来着……”宗玛向前迈了一步，然后突然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宗玛！”月想和窗儿赶紧上去搀扶。 “抱歉……好像头上的伤还是没好。有点…….晕晕的。” “没事。我们休息一会，然后再出发吧。”窗儿示意道。 “别。还是先去卖票的地方，顺便看看时刻表吧。不要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宗玛建议道。 三人走进了一处简陋的两层建筑。候车厅的座位不多，一旁的售票窗口也只有一个。一个面容模糊的女士站在里面。 “虽然已经快成功了，但是，这之后的路是我没走过的，没有经验可以借鉴。所以，大家务必要小心。”窗儿最后提醒道。 人往售票口走去。 “三张……去城外的车票。”月想见窗儿和宗玛踟蹰着，于是自己上前询问道，“去哪里都行。只要是去城外。” 他往后望了望二人。他们给予了他肯定的眼神。 “不用担心。我们这里只有去城外的大巴，而且只有一种呢。”窗口里，女士的声音意外地温柔。 “那……离现在最快的一班要多久？” “有两个流水班，现在就可以发车。应该不到几分钟就可以走了。” 月想又往后看了看宗玛。 “没事，我可以的。尽早走吧。”她轻声说道。 “好的。请问三张票要60元是吧？”月想又问道。 “嗯。” “窗儿，把钱拿来。”月想示意道。 浸过泮池水的“通用币”被一张张铺在窗台上。月想将三张二十元的钞票递给了女士。 女士似乎检查了很久。那之后，她突然一笑，说道“我们这里不收假钞哦，孩子们。” “假…….假钞？” “对啊，而且已经被浸湿了呢，”女士抓起一张二十元的纸币，“请问，这是什么钱呐？” 那张钱币，月想似曾相识。没多久他便反应过来，那是他从睡裤里掏出的，现实世界里的20元钱。如今，在女士的手中，那张20元纸币如同被风化殆尽的骸骨，随着她轻轻吹出的一口气，便化为粉末消失在了空气中。 “下不为例哦，孩子们。”女士依然温柔地说道，“只有这两张能用。你们还差20块钱。” 又是……钱？ 又出……问题了？ 三人呆若木鸡。月想摸着自己空空的裤兜，脸上尽是愧疚的颜色。 第24章 暂别 三人灰溜溜地离开售票口、走到一旁。窗儿轻声说道“让我想想……哪里还能搞到20元钱。” 宗玛无奈地坐在座位上。“我们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她无助道，“难道为了找钱又要走出这个车站？” “你们先别慌，”月想请缨道，“我去跟那位售票阿姨说明一下。看她能不能借我们钱，或者允许我们拿身上的东西抵押……” 然而他不久便无功而返。 “她不说话。就像哑了一样。”他怏怏道。 三人又环顾起车站。此时的车站没有任何旅客，即便是他们所畏惧的幽灵。 “我们先在车站到处走走吧，”月想最后建议道，“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并没有任何发现。整个车站空空如也。除了售票口和几个座位，几乎就没有像样的设施了。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宗玛还因为头晕而差点又摔倒在地上，幸好身旁的月想扶住了她。 他们又回到了售票口前。待宗玛躺在三个座位上休息后，月想严肃地看向了窗儿。 “窗儿，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窗儿不说话，低下头若有所思。 “得去一个最近的，能找到钱的地方，”月想接着说道，“但我实在想不出来……” “去我…….”窗儿想说什么，但又立刻缄了口。 “怎么了，窗儿？”月想看向他，“是有什么想法吗？” “…….”他沉默着。 “怎么突然……又这样了，窗儿？” “啊？”窗儿终于抬起了头。 “又和之前……一样了。”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走下公交车后，好像你……就没怎么说话了。” “……” “没事的，窗儿，”月想用安慰的语气说道，“你可以的。有什么想法，就尽量说出来吧。”他停顿了一下，最后肯定道，“就像……来到这里后，你一直以来的那样。” “……”窗儿望着月想，犹豫着，许久后终于说道“我只是有点不清楚了，想儿哥。” “不清楚…….什么？” “后面的路。”他轻声说道，“想儿哥，从小西楼，到接近这个车站，这就是我之前在这个世界走过的所有路了。后面的路，我没法给你们建议，也没法……”他语塞了。 “先大胆说出现在的想法吧，窗儿，”月想拍了拍 他的肩膀，“你刚才想说的，现在的想法。我知道你是有的。” “可是那不太…..” “先让我们听听吧，”月想望向窗儿，又望了望身旁的宗玛，后者亦给窗儿以鼓励的眼神，“至少，先让我们听听。” “……”窗儿的脸有些泛红。他渐渐望向了楼外，“我可以去家里拿钱。去……我家。桂花街离这里很近。如果……这附近的布局没变的话。” “…….嗯？”月想有些吃惊。 “但是……你也看到了，”窗儿望向宗玛，“宗玛她走不了路了。她不能去。而且……得留下一个人照看她。” “你来照看宗玛吧，想儿哥，”窗儿终于说出道，“我一个人去桂花街，我家那里找钱。” “……”这下轮到月想沉默了。 “我会快去快回的。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第25章 窗与宗 直到窗儿离去许久后，月想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最终答应了他的独行提议。他不安地坐在公交车站，候车厅的铁椅上，身旁还躺着同样不安的宗玛。 不安渐渐被更多情绪所覆盖。月想能感受到那些情绪从心中缓缓流过，想要张嘴时，缄默却又扼住了他的喉咙。 少女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微微闭上的眼睛，镶在恬静的睡颜上，象征着安稳，也象征着疏远。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许久。等到宗玛终于开口说话时，月想也已是昏昏欲睡的状态“那个……大哥哥。” “嗯？” “我有点担心他。” “没办法。我们……没法跟他一起去。” “是我拖累了你们吧。” “不……不是的。怎么可能。”月想叹了口气，“硬要说拖累的话，是我带的钱……闯祸了。” “不怪你，大哥哥。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常理可言。我们能来到这里已经算幸运的了。” “确实。那个…….宗玛？” “嗯？” “你和窗儿……关系很要好吧。” “……嗯。算是吧。”宗玛目光柔和。 “你们是……怎么玩好的呢？在一个班上？” “嗯…….让我想想……” 郑夕窗奔跑在通往桂花街的小径上。那条小径自城际公交车站的东北角延伸，大概有三四公里长。他已跑了十几分钟，目前而言周围的一切都是他所熟知的。但他依然忐忑不已。每经过一处建筑，甚至一棵熟悉的大树时，他都会深吸一口气，生怕之后的路变样。 这不是不可能的。之前一个人在梦里的时候，他不止一次迷途过。而真正开始有所建树的探寻，应该是遇到宗玛，得到他的指引以后。 宗玛。现在一想起她，夕窗便心情复杂。一直以来的担心，莫名其妙的恐惧，都被和谐的、希冀的情绪掩盖着。但是不久前的遭遇，让他不得不再次面对它们…… 他又加快了步伐。明明在果敢地前行着，样子看起来却像是在逃避。 很多时候，宗玛都是那个样子。乐乐呵呵的，像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虽然说…… 她并不是对所有人这样。 她是一个留级生。仍记得，那是他升入三年级时，宗玛来到了他的班集体中。一开始她和大家相处的还算融洽，但当知道该读四年级的她是留级到三年级后，周围开始议论纷纷起来。其中不乏一些很难听的言论 ，让身为她新同桌的窗儿为她不平，却也不知那些传言是否真实。 “好像是‘社会’姐。” “不对…..好像是从穷山沟里的学校转来的。” “好像是因为成绩差得离谱留级了。” “不对，好像是因为身上有病。” “…..” 宗玛也尝试辩解过，但是不久后便也不愿费口舌了。她开始与班上其他学生只保持着基本的来往，除了窗儿。 因为他们是同桌。无论是课上还是课后，他们的话永远是最多的。 “所以你家是住哪里呢，宗玛？”一次美术课上，他问道。 “就在西街的‘小火龙’面包铺呢。” “哇！天天一定有很多面包吃吧。” “哈哈……那当然。等有空过来，我们也会好好款待你的！” “哦，多……多谢。”夕窗的脸一红。 “对了，你在画什么啊？” 夕窗将肘下的画摊开。只见他正描摹着一张圈圈卡上的人物。 “原来你也喜欢这个，”宗玛一笑，“会玩吗？标准的对战？” “……会。宗玛你…….” “我也会哦。”宗玛拍了拍书包侧包鼓出的一块，“等会儿放学一起玩？” 文庙前的广场。每当周五来到那里时，夕窗就知道快乐的时光不远了。 “快点啊，夕窗，”宗玛往往会跑在前面，“不然来不及啦！” “急什么，叶阿姨的文具店要开到五点半呢。”夕窗总会呼呼喘气。 “新进的卡组，提前放学的那些人早就买完了！” “没那么抢手啦！你以为都像我们这么热衷新货？” “瞿爷爷好！”没有细听他的话，宗玛只是跟身旁扫地的大爷打了声招呼。那之后，她便穿过广场，钻进文庙街右排第三家的“开心文具店”中了。 广场西南角的流芳亭，一开始是他们对战的地方。然而过往的行人太多，且亭子经常会被别人占去，很是让他们苦恼。 “我们去‘小西楼’顶吧。”一天，宗玛建议道。 “可那不是观光景点吗？” “唉，平时没什么人愿意爬上去的。楼顶肯定有大块地方！”她笑道。 小西楼。印象中，在那之前，住在城郊的他都没怎么来过那里。然而，在那短短的一年多中，几乎每个周五，他都来到了那里。 那是他和宗 玛的乐园，是他每星期最期待的时光。除了打圈圈牌外，他们还会在楼梯上嬉戏，在楼顶上眺望远方，在角落里分享宗玛带来的糕点。 “所以你为什么会留级啊，宗玛？”彼此熟识后，夕窗终于忍不住问道。 “因为……”宗玛轻声道，生怕别人听见的样子，“我是从外地转来的。转来的就得留一级哦。” “哦？是从哪里转来的呀？” “成都。一个很大很大的城市呢。” “真好。那你是一直呆在这里了吗？” “肯定呐。”她笑道，“我爸刚开的面包铺生意好着呢。以后应该一直在这儿营生了。” “那真好。以后我们就一直在一起玩吧，”夕窗随意说道，然后瞬间脸红了，“啊，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个……” “哈哈。没事。我不在意。”宗玛收拾着糕点的残渣，“夕窗，你一直这么腼腆。有时候还真不像个男孩子。” “喂！……” “但我喜欢你这一点，”她望向他，“也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哦。什么……意思？” “下次体育课，给那些欺负你的人点颜色看看。”只见宗玛一脸严肃地说道。 四年级后的体育课，篮球受到了大多数男孩子的追捧。班上的男生扎堆去打篮球，余下不打篮球的男生为了合群也会站在一旁，或是参观，或是尴尬地喝彩。 而不在篮球场的，尤其是和女生一起玩的男孩子，自然会迎来异样的目光。夕窗曾是“驻足篮球场”的一员，但和宗玛交好后，隔壁的乒乓球台便成了他们的热爱。每当他们在开心地胡乱打着乒乓球时，总会有一些人在远处望着他们、议论纷纷。 “你们在说什么呢？！”终于有一次，宗玛忍不住来到她们面前，直截了当地问道。 “没、没什么……”两个女生赶紧回避，然而一旁的“篮球队员”们见状，趁势向西窗大声说道“郑夕窗，天天跟女生玩干嘛？快！过来玩一玩篮球。” “可……可我……”夕窗一脸拒绝的样子，可仍被几个起哄的“看客”抓进了篮球场。 “我……不会。”他轻声道。 “不会？待会儿你就会了！”说罢便将篮球扔向了他。 他勉强接住了球。然而他那蹩脚的持球动作和阴柔的投篮姿势，没过多久便迎来了队员们的一片讥笑声。他们之后还一次次地故意将球大力掷向他，若接不住便是一顿砸头痛击，没过多久 ，他便委屈得哭出了声来。一旁的同学见状，有的加入了讥笑的行列，有的只是叹息而去。 “你们，快停下！”宗玛一脸愤怒地冲到夕窗身前，“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欺负人？！” “哦，‘疯婆子’来啦？”依然是讥讽的笑声。一个队员甚至把球大力掷向了她。 “你们！适合而止吧！”宗玛接住了球，然后将它原封不动地砸向那位队员。 “可恶！”队员摸着受伤的鼻梁，愤愤道，“大家，快一起收拾他们！” “谁敢过来？！”宗玛张开双臂，挡在夕窗面前，然后悄悄对他说道，“我在这儿挡着。快，快去告老师！” “可你……” “快去啊！”宗玛毅然道。 夕窗忙从篮球架下绕过，跑向在操场右侧还在和别的老师聊天的体育老师。篮球队员们见状自然是上前去“抓人”，却被宗玛拦住。 “快让开！”队员们急眼了，然后朝刚跑不远的夕窗大吼道，“郑夕窗，你敢告老师，以后就让你好看！” 夕窗踟蹰了。 “别听他们的，郑夕窗！”宗玛坚持道，身体却难以再抵挡队员们的推攘，“快去告老师！快啊！” 夕窗恢复了奔跑。而宗玛则被猛地推开倒在了水泥地上。 队员们如潮水般向夕窗奔去。但夕窗已经顺利地来到了老师面前。 “你……你还好吧？”病房里，夕窗呆呆地望着床上的宗玛。 “没什么大碍。躺几天就好了。”宗玛笑道，“对了，那几个‘恶魔‘……” “都给了很严重的处分。你放心吧。”他靠近了她，“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宗玛。要不是你……”他又快哭出声来，“我……我真的讨厌自己……” “别，别说这些话了，夕窗。”宗玛安慰道，“对了，叫你去报名的歌唱比赛，你最后报没？“ “报……报了。” “那就好，”她微笑着，“记得一定要参加哦。我会恢复好然后来看你呢。到时候别又紧张地哭鼻涕呢。” “好……”夕窗亦微笑着望向她，“好的。宗玛。一定。” 宗玛那澄净的眼睛，在那时望向了窗外。夕窗依然记得，那是夕阳落下后，无比温暖的秋日。他的眼神跟随着她的目光流转着，仿佛畅游在窗外的世界中。 然而那畅然的心却戛然而止了。 因为他看见，她的眼睛里，闪着几丝怅然的泪光。 第26章 归家 “......那起受伤事件后没多久，我就跟父母回成都去了。”宗玛继续向月想讲述着自己与窗儿的历史，“大概是去年十月份吧。那之后，我就一直在成都生活了，好像也很少和夕窗联系了。” “哦？是什么原因回老家了呢？”月想有些惊讶，“让你父母连好好的店都不开了？” “好像是爸妈觉得......这里给我留下了心理阴影，想让我换个环境生活吧。” “所以是真的吗？”月想斟酌了下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对喆县有了心理阴影？” “不知道呢。我不知道。”宗玛轻声道，然后摸了摸脑袋，起来了呢。” “那、那就别想了。”月想忙打住道，“你的伤势还没好转吗？” “暂时没有。”宗玛露出了勉强的笑容，“好像不只是皮外痛呢。脑袋里面，心里面，也痛痛的。不知道什么原因呢。” “......不过别担心，”宗玛合上了眼睛，“会好转的。然后——刚才的问题？我对喆县？” “......不会有阴影的。我很喜欢这个地方。” “很怀念，很怀念这个地方。” 零星的桂花树终于出现在夕窗的视野。他从最大的那一棵树下跑过，然后没过多久便找到了自己的家。光荣鞋店。店门紧锁着，但他知道父亲永远会把一把备用钥匙放在侧巷的废鞋盒中。 他很快取出了盒里的钥匙，然后马不停蹄地去打开店门。店里自然是没人的光景。他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然后拿起柜子上的存钱罐，果断将它摔破。 他顿时失望。原本应该有好几百块的存钱罐，在这个世界里竟然只装了四五张元票。 但他并没有绝望。因为印象中，父亲的寝室里有一个抽屉，里面装着很多很多的百元钞票。这种情况下借用一张，应该合情合理吧？ 他迅速来到了父亲的寝室。那个房间本来是书房，正对着父母的合寝。跟母亲吵架乃至分居的那段日子里，父亲一直都住在书房，久而久之便当作了寝室。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角柜的第三层抽屉。不知怎的，明知道父亲不在这里，也明知道自己是紧急情况，他还是蹑手蹑脚的，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 很好。里面装满了百元钞票。以防万一，多拿几张没问题吧？他深吸一口气，随意抓了几张，然后转身准备离去—— “你在干什么，郑夕窗？！” 一阵熟悉的嗓音响起 。他被吓得哆嗦了一下，然后定睛一看—— “爸，你怎么……在这儿？！”夕窗惊讶道。 “你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父亲一脸严肃，“快！” 夕窗条件反射般将钱退向抽屉中。但他又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使命所在。 “爸。我……我需要这些钱。”他又攥紧了钱，然后鼓起勇气说道。 “哦？”父亲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你想拿它们做什么？” “去买车票，然后离开这里。离开星绝明之夜里的……喆县。”他望向了父亲，“爸。这里不是我们的世界。我们要离开这里。快跟我一起走吧。” 父亲一脸诧异。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又摸了摸旁边的门框，恍惚了一下后，像是自言自语道“难……难道我这是在……梦里？” “不！这不是梦！”夕窗劝道，“别想了。快跟我一起去城际客运站吧！” 父亲望向了时钟。那里显示是下午三时。然后，出乎夕窗意料的，他竟说道“今天下午的作业做完了吗，郑夕窗？” “啊？”夕窗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没做完就想溜出去玩？还要跑到车站那里去？”父亲一脸严肃，“把作业做完了再走！” “爸、别开玩笑了！”夕窗急了，“这个时候还说什么作业啊！快跟我走啊！” “把作业写完了再走。对了，你不是还有听写作业吗？来，现在做，让我看看你掌握得怎么样了。”父亲看起来无动于衷，只是督促道。 “爸！” “快做！” “……” “唉！”夕窗长叹一口气，然后随父亲来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准备好了我就开始念了。”父亲坐在床沿上说道。 “等……等下……”夕窗看着语文书上满页的生僻词，额头不禁冒出汗来。 “好了，书给我。”父亲这样说着，却一把把书抢了过去，“‘僻静’。” “’羁绊‘。” “‘丰碑’。” “‘皎洁。” “……” 夕窗的作业本上渐渐乱作一团。他本来就不太会，而且也没心情去写。他硬着头皮，艰难地撑到了最后一个词。 “……‘徘徊’。结束。” “数学习题册呢？”夕窗刚想站起身时，父亲突然又问道，“做完没？” “没……没有。可爸……” “做了再出门！”父亲厉声道，然后走出了房间。 真是太过分了。夕窗一边气得跺脚，一边又无可奈何地做起了算术。 为什么父亲，就不明白呢？ 为什么父亲，永远都不明白他呢？ 他的眼角有些湿润。说起来也可笑，自这次来到这个夜里，他的第一次流泪竟是因这事。 时间慢慢流逝着。焦躁的情绪让夕窗根本无法安心做题。宗玛还在等着他吧？她身体好些了吗？想儿哥呢？他照顾好宗玛了吗？他的力量……能够保护好他们吗？但他又不得不加快做题速度。因为正因如此，他才需要迅速回到伙伴身边。 终于，习题册的今日部分做完了。他将它和听写本拿到了父亲跟前，准备挨一顿骂后就拿好钱迅速离开家中。 “写得很好呢，郑夕窗，”没想到父亲这样说道，“你可以出去了。” “啊？”夕窗确认自己没听错。 “这是给你的钱，拿好。”父亲面无表情地说道，“现在走吧。我就不去了。” “为……为什么？” “别问。你走你的。”父亲只是说道。 “别，快一起走啊窗恳求道，“这里不是家！我们得离开这里！” “这场梦，终究是会醒的，”父亲轻声道，“我会离开这里。而你，得学会一个人前行。” 夕窗愣了一下。那之后，他还是劝道“爸，这……这里不是梦！你不能，不能就这样……” “我不能。我也不愿意。但事实便是这样。我终究是要离开的。”父亲说着，身体竟变得渐渐透明起来，“你得学会。你必须得学会，一个人……” “一个人去那个地方。” 夕窗上前抱住了父亲。那副渐逝的身躯上，还有一丝冬阳般的余热。他很久没有这样去拥抱父亲了。 甚至好像是，从来没有拥抱过。 他牢牢地抱着他，无奈地感受着他的离去。 直到怀中的那抹温暖彻底逝去的那一刻。 只有那破碎的水晶球，闪烁着微弱的金色光芒。 第27章 长路 从店门走出的时候，外面突然刮起了大风。郑夕窗穿着从家里换上的自己的外套，顺着街沿一路前行着。没过多久他便又来到了那条连接桂花街和城际客运站的小路上，一眼望去，尽是飘走的雾气和烟尘。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穿过层层雾霭，枯萎的树木，荒废的农田和房屋，从行走，到奔跑，就这样一直前行许久后，夕窗突然停下了脚步。 不对劲。这条路不对劲。周围不该是这样的景致。该出现的路标也没有出现。他迷茫地回首望去，只见来时的路模糊而昏暗，如同遁入了地狱之中。他又往前方看去，那里依然迷雾笼罩，给人以不安和恐惧。 但他并没有犹豫太久。经验告诉他，他必须立刻做出抉择。他深吸一口气，选择继续向前狂奔。 那条路好长，好长。他跑过了隐匿在林中的废弃电站，跑过了熟悉的狗尾草地，跑过了淙淙作响的小溪，直至来到了天照山路口的牌坊。那标志着他已经走完了约四分之一左右的路程。 他累得直喘气。正常情况下应该是跑完全程之后才会有这样的疲劳感。不过能顺利来到这个路口，他已是十分庆幸。 只是路变长了而已。应该……能顺利抵达车站吧。 他稍喘匀气后，便沿着小路朝牌坊侧面走去。 经过牌坊侧面的时候，他的耳畔回响起奇怪的声音。 他听不清那些声音在说什么。但他知道那些声音是什么。他捂住耳朵，眉头紧皱，不顾一切地向前狂奔着。 有篮球场上讥笑的声音。 有父亲责骂的声音。 有路人冷漠的斥责声。 有自己在被窝里独自哭泣的声音。 还有…… 所有所有曾让他痛苦的声音。 他不顾一切地向前狂奔着。然而那些声音丝毫没有减弱。他狂啸着，想用自己的声音去盖过它们，然而却不小心被路上的泥坑绊倒，一个踉跄摔倒了地上。 他的手和脚都擦破了皮，伤口处渗出了鲜血。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泪水亦渗出了眼眶。 还要……多久？ 会有人来……帮他吗？ 想儿哥….. 宗玛….. 他们还在…… 等着他。 他捧着破碎的水晶球，右手渐渐紧握住它。随后他站起身来，将水晶球高举向天空。 拜……托了。 他闭上了双眼，将仅剩的勇气，和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右手臂上。那些勇气和力量如同化作了能量，充盈到了水晶球中。水晶球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光亮时而减弱，又时而增强，却始终没有退灭，与那些恶魔的低语对抗着。 但他知道他和它都支撑不了多久。他只能一边坚持前行着，一边祈祷能尽快走完这段黑暗的前程。 他走了好久，好久。已经看不清前方的路了。只知道，当那些声音和雾气远去时，他再一次疲惫地倒在了地上。 终于……结束了么？ 可后面的路……还有多长？ 他感到后颈处一阵冰凉。他摸了摸那里。是水滴。 他抬头望向天空。似乎……下雨了。 他用迷离的眼神望向前方。那里，是一段陡峭的上坡路。他还记得那里。那是去年年初的时候，与回娘家的母亲作别地方。 那时父母大吵了一架，家里的气氛紧张得几近窒息。两人分房没多久后，母亲便提出要回娘家分居一段时间了。父亲没有任何回应，这件事也被暂时搁置。然而持续的冷战和不睦如阴云般笼罩在家中，终于，一个清晨，母亲在与父亲简短作别后，便毅然离开了家中。 “窗儿，要照顾好自己”，在上坡路那里，母亲与前来送别的他最后叮嘱道，“实在受不了了，就打电话跟妈妈说，妈妈带你离开这里。” “不要，妈妈，”他哭着说，“我不要离开这里。你也一样。” 母亲没有多说什么。她叹着气，拥抱了他许久后，还是离开了他，继续踏上前往车站的路。 那是伤心的地方。即便筋疲力尽，夕窗还是缓缓站起了身来，想要迅速离开那里。 雨渐渐下大了。印象中，那天也是一个下雨天。只是那天，那个上坡路之后的路，他就再也没有望见了。而现在，他就走在那段路上，那段母亲孑然走向车站的路上。 衣服渐渐被浸湿了。冷得直哆嗦。记得那天的雨，也是这样突然。母亲把自己的伞交给了他，然后便淋着雨，提着行李独自远去了。 他加快了步伐。劳累的身躯，如同飘落在风雨中的薄纸，随时可能被撕破。他让大脑保持着麻木，以支撑自己能继续前行着。 直到忽然，肩膀上传来一阵温暖的触感。 他回首望去。 那是一个女人，正拍着他的肩膀。 “妈…….？” 母亲出现在他的视野。 “ 你怎么在这里，”母亲担忧道，“不是叫你别跟来了吗。快把伞拿着，回去吧。”说罢便将手中的伞递给了他。 夕窗愣了愣。那之后，他拒绝了她。 “快回…….” “妈，一起去车站吧！”夕窗恳切道，“一起去车站，离开这里吧！” “……嗯？” 他钻进了母亲了伞下。那里好温暖。 “一起离开这里吧。” “我已经想好了……” “一起离开这里吧。” 他倚靠着母亲，眼神里流露出最后的情绪。 母亲望着他，眼神从不解，到无奈，再到柔和。 她什么都没有说。她任他依偎着自己，然后一起无言地，继续向着车站的方向走去了。 第28章 巨人 小茅草屋。标志着离车站入口只有不到两百米的距离。就快成功抵达了。然而…… 担忧的事也终究发生了。 身旁，母亲的身体开始渐渐变得透明。他察觉到了这点。他也知道这样的时刻终究会到来。但却不愿承认，只是随她前行着。 慢慢地，默默地前行着。直至她彻底消失的那一刻。 他没有再嚎啕大哭。他只是站在原地，踟蹰着，回味着，亦或是迷惘着。 他擦了擦眼睛，再一次望向前路。那里充斥着彩色的迷雾，背后不知确是车站，还是更加迷离的空间。 但他不得不往那里走去。因为那是通往车站的唯一道路。他慢慢地走着，直到身形完全被雾气吞噬。 四周，只能看清脚下的一寸道路。那诡谲的尽头，不知是通往什么方向。但他只能往前走着。 一个人踽踽地走着。迈着年少的脚步。就像多少个梦里，跨过这个星星绝明的夜晚。 他的呼吸又急促起来，不知是因为孤独，还是劳累。同时，雾气仿若钻进了他的口鼻，侵蚀了他的全身，让他感觉分外沉重。他不知有用没用地，拿着水晶球，任它的光亮，拖着自己前进的影子，拖着自己快被磨灭的心。 车站……就快到了吧？ 逃离这里的…..车站？ 通往光明的……车站？ 他孤自默念着。等默念到了不知第几十次后，终于，前路有了一些变化。 道路的尽头，屹立着一个巨大的身形。他看不清楚，但他知道，它是远超乎于这条故乡之路的存在。 它似乎是一个巨人。没有轮廓，又像是一只幽邃的幽灵。仿若来自遥远的未来，却又无限贴近于所有人的现在。噤然地屹立在那里，似乎等候着每个人的到来。 他勇敢地面对着他。亦或者说，无奈地面对着他。那之后，他握紧了手中的水晶球。 他冲了过去。如所有人那样，不顾一切，亦或者说不知不觉地冲了过去。 “你究竟是什么？” 他穿了过它，伴随着玻璃球发出的刺耳的碎裂声。 “我是……未来。” 他被疾风刮出了无数血痕。 “什……么？” “名为未知的，惶恐的未来。” “为什么……未来一定是这样的？” “因为未来往往都是这样的。” “所以….那些星星，那些愿望，那些人 ，那些风景，都会消失不见吗？” “…..” 巨人没有回答他。他只是在不断地毁损着他，直到他看不见任何的路，直到他再也没有心思询问，直到他开始痛苦地呻吟— 他倒下了。伴随着水晶球彻底破碎的声音。 跌入了深渊。 一只手孤垂着。 直到有人拉住了他。 “想……想儿哥？” 他感受着那片肌肤的接触。 你吗？” 没有回应。只有视野的一片空明。 他睁大了眼睛。那是分外璀璨的绿光。他还从未在星绝明之夜看过这样的光芒。而且那光芒是如此地贴近着他，有着超乎虚幻的真实感。 我们走吧。” 光芒的尽头，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窗儿。” 第29章 幻风 张月想用左手紧握着“羽毛拍”，右手扶住了快要倒下的窗儿。身旁，宗玛拿着一瓶不知从哪里取来的水，递向了窗儿。 “喝口水吧，夕窗。”她说道。 “你们......为什么......来了？”窗儿一脸惊讶。 “你觉得呢！”宗玛有些生气地说道，“那么久了，你还没回来，我们怎么安得下心啊！” “水喝完了吗，窗儿？”月想说道，“喝完了的话就快准备了......这玩意儿，好像不好对付呢。” 说罢，只有轮廓的巨物又朝他们飞速袭来。月想拿起拍子朝它猛地一挥，绿色光芒便化作无数把光刀切去，巨物却将它们悉数吞进了体内。 “可恶！”月想急了。 “我来！”窗儿紧握手中的水晶球，却发出了痛苦的哀鸣声，“啊！” 他定睛一看，原来水晶球已经被彻底损坏了，手中只有几块玻璃残片，刺破了手上的肌肤。 “想儿哥，我的、我的‘媒介’......”窗儿快要哭出来了。 “啊？”月想一脸震惊，但还是强作镇定道，怕，就让我来......” 巨物已经逼近身前。月想奋力挥动的拍子被它顺势一弹开，然后它便化作一阵飓风将三人笼罩。 绿色的光芒衰弱了。在风暴中，三人感觉到身体快要断裂般的痛苦。 “怎么......办啊！” 宗玛哀呼道。 月想毫无办法。基本没有作战经验的他，却在此刻成为了唯一的顶梁柱。 但他只是个大草包而已。 他救不了他们。不管他吼得再大声，挥动得再有力，飓风还是吞噬着他们。 “想儿哥！” 这时，窗儿突然叫他道。 “.......嗯？” “快用左手抓紧我的右手！” “啊？” “快啊！” 声音虚弱到被埋没。但他还是听到了。 的！”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能量，交汇吧！” 窗儿右手中的黄光，和月想左手中的绿光交织在了一起，绽放出了耀眼的双色光芒。光芒之后又四散开来，幻作一顶刚好能包围三人的屏障。但那屏障和光芒只只持续了不到十秒钟。窗儿似乎因为力竭，右手完全松弛，半昏迷着向地面倒去...... “我来！”宗玛赶紧走上前去，扶住了窗儿。 “夕窗，听着！你要坚持住！”已经不知道窗儿是否还清醒。但宗玛还是带着哭腔大声叫道，“就这会儿了！一定要坚持住啊！” 玛，你自己的伤......” “别管我，大哥哥，支撑好屏障！”窗儿的全身重量似乎都压在了宗玛身上。但她别无他言，只是一遍遍地呼唤道，“快醒醒啊，夕窗！” “就这一会儿了啊，夕窗！” “马上，马上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啊，夕窗！” “夕窗，我们要一起出去啊！” “我们说好的，要一起出去的啊！” “夕窗！” “郑夕窗！” “夕——” 一只手，忽然捂住了她的嘴巴。 “我……知道了。 窗儿轻声说道， “我知道的。” 第30章 吟别 “三张票。尽快。无论去哪里。能离开这个地方就行。” “好的。” 女士不紧不慢地办完了票。 “那就去‘梅莫岛‘吧。” “什么......岛？” “梅莫岛。这是最快的一班了。马上就能坐。” 月想看向了窗儿，后者又看向了宗玛。 宗玛点了点头。 “好的。谢谢。” 月想将三张票拿好。 “b1口，就在走廊尽头那里。”女士指了指方向，“一路顺风。” “......嗯。谢谢。” 检票口。 月想心中一阵忐忑。 “请快速通过。”检票员说道。 三人立刻冲出了机口—— 面前是广袤的空地，上面停着一辆老旧的大巴。挡风玻璃的左下沿贴着“乡魂岛（喆县）——梅莫岛”。虽然看不懂写的是什么意思，但是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因为—— “终于......终于......”月想激动得快哭出声来。 “好不......好不容易。”窗儿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 宗玛则一脸木讷。月想心领神会。毕竟，能顺利来到这里，对之前的她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三位同学，快上来吧。”大巴里，面容模糊的司机说道，“我们要发车了。” 月想深吸一口气，先一步走上了大巴。 那是一辆空车。他安心地朝最后一排走去。他们三个，将坐在那里，有说有笑地离开这个荒诞的世界。 一想到这里，笑容和喜悦便洋溢在月想脸上。 他们安心地坐在了最后一排。在这夜里从未有过的安心。 大巴发车了。一阵悠远的，如同火车一样的鸣笛声。两旁的景物开始缓缓移动起来。他们离开了城际客运站，迎来宽敞的公路和广袤的田地。向着那天际线慢慢驶去。 “你老家真是个危险的地方呢。” 月想开玩笑道。 “豁。可别忘了我们是从哪里来到这里的哦。” 窗儿亦笑着回击道。 “唉。你们俩叔侄感情真好呢。” 宗玛看了看两边的人儿，笑道。 “他不是——“ “喂！我就是！” 窗儿捂住了月想想要反驳的嘴，可 用劲过猛，受伤的手臂仿若“咔”地一响。 “啊！痛痛痛痛......” “喂！你们两个病号，还是别打闹了吧！”宗玛笑着制止道，然后望向月想，”对了。大哥哥。现在是时候了吧？“ “啊？” “别想糊弄我了。那个什么p的意思是什么？” “啊？vip啊，就是尊贵的......” “不是npc吗？“ “窗儿！”这下换作月想想捂窗儿嘴了。 “好吧，好吧，”月想无奈地望向女孩，“告诉你也没啥。只是解释起来有点麻烦而已。” 他转了转眼珠，然后指向最前面的司机。 “喂，看到那个‘幽灵’了吗？” 玛瞪大了眼睛。 “他就是很典型的npc。除了负责在这里开车以外，就没有任何其他活动了。每天重复着这样的工作，就像一个机器人一样。这就是npc。” 就是工具人的意思吧？” “差不多咯。” “只能短暂地陪伴，甚至连陪伴都算不上的，无法相守一生的过客，也就是机器人。是这样吧，大哥哥？” “是…想有些诧异。 “那我呢，大哥哥？” “嗯？” “我也是npc吗？” “肯定不是啊。你啊，跟我们一样，都是在这个世界闯荡的‘玩家’......“ 大巴驶过了一块路牌。夕窗看见，那上面写着“喆县界”的字样。驶过那里的时候，不知怎的，空气似乎阴沉了下来。 “‘玩家’……吗……” 不对。不只是阴沉。还有些分外的安静。 “是那样……就好了。” “……” 安静得让人不安。 宗玛眺望着窗外，眼中尽是忧伤和迷惘的颜色。身旁的月想伸出手来，想要安慰地拍一拍她的肩膀时，忽然，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寒意。 当手触摸到她的衣衫上时。那是软软的，却又令人生凛的，想被隆隆的冬雪覆盖过的寒意。月想的手慢慢下坠着，直到穿过她的体内，滑过了她的身躯。 “宗……宗玛？” 映入眼帘的还有窗儿合不上的嘴巴和瞪大的眼睛。 “宗玛，你……” 她变得透明了。月想见到过的那些灵魂一样的透 明。但这太过突然，因为，因为— “这、这是怎么回事，宗玛？” 月想震惊道。 “……” “……大概，”宗玛抬起头来，露出了一个辛酸的微笑，“我要离开你们了。” “为、为什么，宗玛？” 窗儿的语气却像早明白了什么。 “……” “我们走了这么久的路，为什么…….为什么最后你会是这样？” “……” “你不是说好要陪我们一起离开这里的吗？你忘了吗，宗玛？”窗儿徒劳地抓着宗玛渐渐失去轮廓的身体，“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们？” “……” “……我也不想啊，窗儿，”宗玛看向他，脸上尽是忧伤，“我也好想，好想陪着你们，一起回到那个世界啊。可是……我后面才好像懂的……” 她又低下了头，“好像……我并不属于那个世界。好像一开始，我就只是一个陪伴你走过这里，帮助你离开这里的亡灵罢了。我……我大概，好像已经…….” “已经死了。” 没有重量的泪水，落在了窗儿那双无处安放的手上。 “所以、我们得再见了呢。”宗玛渐逝的身体化作无数轻灵，“你……你们，在那个世界，都得……好好的。” 最后一个粒子。来自宗玛的发梢。从月想眼前飘去。月想还没回过神时，它便飘向了窗外。 像远逝的流光一样，永远融入了夜空。 第31章 终点 张月想愣在那里，身旁只有窗儿轻轻的啜泣声。 “你是知道的吧，窗儿？”月想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她在我们的世界……已经死了？” “……” “为什么、为什么要向我瞒着这一点？”月想亦强忍着眼泪道，“你是明白的吧，从一开始，就明白的吧？” “……” “……我并不明白，想儿哥，”窗儿轻声道，“一开始，我并不明白。” “……宗玛得过一次大病。就在一次体育课上，被一些男生欺负、推倒在地后……” “为了保护你？“ “…儿稍稍抬头看了一下他，然后又低着头沉默道，“她应该都跟你说了吧。” “是的。但她说是回家乡那里养病。还有远离这个伤心的地……好吧，只是那些让她伤心的人，”月想疑惑道，“但她没说她已经……” “我也不知道，想儿哥。她去成都后不久，我们便失去了联系。我只是断断续续从老师，同学，或者爸爸那里听闻了……她的一些消息……” “…...或好或坏，却没有任何一条说她……已经不在了。” 月想又愣在了那里。窗儿又开始轻声啜泣。 他并不知道。 他们一开始并不知道。 但是现在想来。 他们应该渐渐明白。 一个人在面包店。 待了那么长的时间。 没有星辉。 却仿佛什么都明白。 还有……死人的票。 还有……有时候的神情。 还有…… “但我中途好像渐渐知道的，想儿哥，”窗儿继续轻声道，“尤其是公交车坠崖的那次。我是知道的，想儿哥。” 随着他的话语，月想又打开了记忆的匣子— “…..我们是因她得救的。那不是幻觉。她像那些亡灵一样，坐在了靠窗的座位上。她拉住了我的手，然后我又拉住了你，所以我们没有坠入悬崖……” “……啊？” 不对。 不是这样的。 出入很大。 他的记忆不是这样的。 “可我看见的那个亡灵不是她，”月想忍不住道，“是……” “嗯？”窗儿暂时停止啜泣，望向了他。 “啊……是……”月想想了想后，还是说道，“唉 。记不清了。当时……太模糊了。可能就是她吧。” 一阵沉默。 月想以为自己正保持着平静的神色。 但他已是如此地不安。 “怎么了，想儿哥？”窗儿挪开擦眼泪的手，“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没有的。” 大巴车又驶过了一个路口。那里路牌上的文字早已看不清。 如同火车的鸣笛声又响了起来。 让月想的心里一紧。 “没什么的，窗儿，”他握住了窗儿的手，不自觉地，竟有些用力，“就我们。我们一起吧。离开这里，去……” “……我们的世界。” 儿勉强微笑道。 大巴又行驶了很久。两边的荒原渐渐连成了片。视野是如此地广阔而寂寥。甚至渐渐地，月想竟能听见海浪的声音。 直到哐当一声。 车突然停下了。 在一个不该是路口的位置。 “嗯？” 月想诧异地望向车外。 应该是有人上车了。可是…… 并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空气又渐渐凝固。 月想不自觉地握向身旁的“羽毛拍”。然而就在他刚好碰到它的那一刻— 一只手摁住了他。 “窗……窗儿，”他战栗着问道，“为……为什么要……” “嘘。” 那不是窗儿的声音。月想听到了，或者说感受到了，有人坐在了宗玛的位置。那个现在本应空着的位置。 他不敢转过头去。那是恐怖的，寒冷的，他从未接触过的，充满着迷惑与幻夜般的身影。如今，它那纤细的手正压在自己手上，他只感觉到手指仿若被冻结了。 “终于找到了呢。” 女人的声音。戏谑而冷若冰霜。 “那么…..就结束了吧。” 结……束？ “这一开始就是不应该存在的。”她继续说道，“悬浮色的人。来到这里挑战。这是不允许存在的。” 窗儿。 快动动啊。 用你的水晶球— 等下。 他的“媒介”好像…… 坏了。 “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吧。” 寒意仿若钻进了全身。月想颤抖着，拼命地晃动着手指。但无济于事。别说拿起羽毛 拍，现在就连呼吸，他也觉得困难。 没有任何办法。又只剩他一个人。甚至此刻，他连窗儿的右手都握不了— 然而这时，女人却松开了羽毛拍。 她的身影一闪而过，然后似乎是坐在他们的前座。 “从车窗跳下去，”她这样说道，“等会儿我会打开车窗，然后你们就从车上跳下去。不要有任何防护措施。” “……嗯？”月想成功发出了声音。 “以大巴目前前行的速度来看，你们会立刻面临‘生之界限’。”女人侧过脸来，漠然地一笑，“那之后，你们应该就能解脱了。” “什么？”月想终于忍不住问道，“让我们从那里跳下去？那不是寻死？” “不会死的。只是为了解脱罢了。”女人轻声道，“他……会庇护你们的。” “信我。”她最后强调道。 月想望向了窗儿。 窗儿亦害怕得说不出话来。然而，他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对不起，不可能，”月想强作镇定道，“我们为了走到这一步，遭遇了无数的苦难和……牺牲。所以我们只想要好好活着，好好走完这最后的路。请别、别妨碍我们！” “……” “呵呵。” “真有趣。” 女人只是冷笑道。 “你可知道，再这么走下去会是什么地方吗？” “是终点。” “呵呵，呵呵。” 女人最后冷笑了几声。那之后，她站起了身来。 “是那把武器给你的勇气吗？还是说…….” 她转过身来，正脸望向月想。 “你本来就是……”她伸出手，摸向月想的下巴，“她的化身？” 沿着女人纤细的手望去，是她那双幻紫色的眼睛。那双眼睛，如同宝石般镶嵌在女人白皙而俏丽的脸上，仿若正洞悉着他的一切，深邃而神秘。 他看过那双眼睛。那是不久前，在等待前往文庙的窗儿归来时，他和宗玛遭遇并与之对视过的眼睛。 原来就在那时。他突然意识到。原来就在那时，她的分身，或者说她的幻影，便开始追踪他们了。 “你不是。你不可能是她。”女人继续说道，“你只是个，会瞎嚷嚷的小屁孩而已。你不可能是她。” “你在……说什么？“ 月想听见嘴唇自己张合道。 “你是……谁 ？” “你不用知道，”女人缓缓打开了车窗，一股强劲的冷风从外面吹来，“快跳下去吧。你们会忘掉这一切的。” “忘掉…..这一切？” “没错，”女人轻声道，“如果你们想轻松解脱的话…..” “想儿哥！” 突然。 是窗儿大叫道。 “别被她的眼睛迷惑了！”窗儿站起了身来，手上仍握着那破掉的水晶球，“快……快离开我们！” “求求你了！快离开我们！” 那更像是哀求的声音。 因为窗儿的眼神，看不出一丝勇气。 冷风不住地吹拂着。月想感到面部如被冰雨浇灌。 然后，他低下了头。 “我拒绝。” 他这样对女人说道。 “我们拒绝跳下去。” 一阵沉默。 然后是一阵说不上轻蔑，也说不上是欣赏的笑声。 “确定吗？”她再次问道。 “确定。” 话音刚落。女人用右手遮住了额头和右眼。 “果然是这样…..” “来吧。”她情绪高涨着，“提起你的武器，准备战斗吧，”她松开了右手，“‘风’！” 一阵滚烫的紫光铺面而来。月想抓起球拍，下意识地拉着窗儿往一旁闪去。只听见“轰”的一声，后排的座椅几乎都被炸裂。 女人又朝他们看去。两人赶紧一避。只见她那发光的眼睛明暗交替着，身后车窗的玻璃几乎全被震碎。 “可恶！”月想终于站稳脚跟，左手牢牢地抓住球拍，“喂，大叔，大叔！” 他朝司机的方向望去。 “快停车，快停车啊！” 但那位大叔纹丝不动。 “没用的。他只是一个没有情感的游魂，”窗儿道，“我们……没有办法……” 女人闪现到了两人身前。 右手，直指着月想的太阳穴。 “拿起武器战斗！”她轻声道，“‘风’。” 月想吓得一颤。他立刻抓起拍子，胡乱地朝她挥去— 一阵巨大的无力感。如同打在了泡沫上。女人用左臂直接接下了拍击。 “闭上眼睛。”女人突然说道，“全神贯注。然后听‘风’的声音。” ……嗯？ 她在…… 指引 我？ 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月想赶紧收回了拍子往后一退，然后对窗儿吼道“快！想办法让车停下！靠我们自己，把车停下！” “……啊？”窗儿担忧道，“可……可是……” “窗儿！相信自己！” “……嗯。好的。”他立刻向司机那里跑去。 月想松了口气，然后拿起拍子便朝喷射来的紫光挥去。 绿光暴涨着。紫光被击打出了车外，然后传来爆炸的声音。 “再来！”女人一只手遮盖着左眼，一只手的掌心连续喷射着紫色的光炮。月想接连闪避了好几次攻击，但又被溅射而来的玻璃和塑料碎片刮伤，不得不顺势避向车头的位置。 “想儿…..哥？”窗儿关切道，“你还好吧？” “你要……快点……” “可这车停不下来啊！”窗儿着急道，“档杆拧不动，钥匙也找不到。除非去踩刹车，但是……” 月想顺着他的眼神看向主驾位上那个面容模糊的幽灵。 “没办法踩到的。要和他的身体接触甚至重叠，风险太大了。” 这时，一阵强烈的光浪朝他们袭来。 “窗儿，手！” “嗯……嗯！” 月想用左手拉住了窗儿的右手，然后一起紧握住羽毛拍。 “准备、一起—” 两人将全身力气集中于球拍上。光芒瞬间四溢，融汇成黄绿色的光幕，招架住了巨浪的来袭。但两人还是被震倒，而身后，大巴挡风玻璃被破坏得支离破碎。 “都、都怪我。把媒介弄坏了。”窗儿喘着气，自责道。 “没事，窗儿，我还能挺住，”月想也喘气道，“你快想办法、去踩住刹车—” 月想松开了手。 “我去引开她。你得要快。一刹住车，我们就马上跑出去。” “好…….好！” 说罢，女人又朝他们渐渐靠近。 “你是谁？”月想紧握羽毛拍，径直向前—虽然脚还不住地颤抖着，“为什么要置我们于死地！” “这些你无需明白。你只需要明白，”女人又摊开了手心，“我做的是正确的事。” 紫色的光芒化作无数光箭，向他一齐射来。他连忙举起拍子招架。绿光勉强融化了箭的锐角，却还是任残余的光束击中了他的身体。 阵痛。 喘息。 然后是不住地喘 息。 坚持不了多久了。 已经……快到极限了。 可是…… 他还不能倒下。 他还要给窗儿争取时间。 所以、所以、 “‘闭上眼睛’。听’风‘的声音。” 月想突然回想起了那句话。那句来自敌人的指引。 已经是绝境了。 那就……照做吧？ 怎么可能。 听敌人的话？ 而且…… 闭上眼睛不就是等死了？ 怎么可能…… 他还在这么想着时。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涌上了他的眼眸。他还在疑惑时，如同被强制般的，他被硬合上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月想惊慌不已。 然而他感觉到了。心海中，尽是奔涌的绿色光芒。它们像风一样恣意地乱流着，吟作着风一样的呼啸声。他在心里描绘着轨道，任那些风儿，一齐汇向了一个方向。 “应该……是这样吧……” 他握紧了球拍。 “能量，暴涨吧！” 左手，紧握着的媒介突然变换了模样。他也看不清楚它变作了什么。但它向前方喷涌出了海啸般的绿色狂风，向女人奔涌去— “终于。有一些……影子了，”女人做好了迎击的姿态，微笑道，“还真是怀念呢。” 狂风的洗礼。比月想预想的还要猛烈。以至于女人只是被动地招架着。月想能感觉得到，他将她的皮肤一点点地刮伤了。 但她依然岿然不动。依然坚挺着伫立在那里。微笑着，那笑容让月想如此胆寒。 “那么，” 直到结束时。她看起来负伤累累了，顺势坐在了一旁的座位上。 “也差不多该满足了。” 她安然地望向了窗外。全然不顾月想可能进行的二次进攻。 “星绝明的世界吗…..” 那双幻夜般的眼睛，此时似乎在嗟叹着什么。 “能拯救它，确实也是一件伟事呢。” 月想握紧了球拍。得趁这个机会。得趁这个机会打到她。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向前猛进。 “不过，” 她转过了头来。迎着奔袭而来的月想的眼睛。用月想一生以来所见过的最幽凛的眼神看向了他。 “永远不会是你们。” 一瞬间。 那仅仅是一瞬间。 一切，都仿若被凝固了。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不用想。 超乎冻结的停止。 然后往后抽离着。 不对。 不对。 那是自己的身体。 身体正在…… 慢慢变透明着。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他已经。 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 第32章 威斯特浮乐 模糊的世界里。出现了被光晕冲刷着的遥远画面。 只有窗儿一个人。他默默地坐在大巴车的靠窗位置上。任月想怎么呼唤也没有回应。 两手安静地放在膝盖上。眉目间尽是落寞的样子。望着窗外那变幻的景色。不知终要去到怎样的彼方。 一切都笼罩在深刻的死寂中。死寂到月想的身体不住地颤抖。死寂到他暂忘了自己的安危，心里一遍遍怅想着— 不要。 不可以。 怎么能。 让窗儿一个人行走在那段旅程。 呢。 他会是多么地无助。 多么地落寞。 他会…… 死掉的。 但月想却呼唤不了他。 呼唤不了他啊。 喉咙仿佛哑掉似的。 身体也仿佛被吹走似的。 和他……. 渐行渐远了。 视野又陷入模糊。如同浸入失意的迷云。直到视野尽头，出现了一点点的光亮。它正在渐渐放大— 光亮笼罩着他。但却充满了无力感。之后又渐渐退却。他看见，自己又身处在那个明亮的教室中。只是座位上再也没有了学生们的身影。只有侧窗处，一个瘦弱的孩子正怅然地望着远方。 “小……小世？” 孩子没有搭理他。等到他准备朝他走去时— “失败了呢。”他回过头来，露出了辛酸的微笑，“真是……遗憾呢。” “嗯？” 孩子背靠在墙壁上。 “怪我。是我没有阻拦到她。是我……考虑不周了。” “小……小世，”胜过一切疑惑与谜团的追问，月想只是先问道，“窗、窗儿他…….” “我只救到了他。之后，他会一个人走在星绝明的夜里。”孩子轻声道，“在威斯特浮乐的世界里。直到……直到他生命燃尽的那一刻。” “不行。我要去帮他。” “已经……没机会了，”孩子失意道，“你的‘生之界限’已经耗尽了。” “啊？” “之后，我也会将梅梭镜打碎，再也没人会定位到他在这个世界的位置。” “希望他……能成功吧，”他苦笑道，“虽然…..已经很难了。” “……” “我不管。”月想有些愤怒道。“我不管。是你把我们带进这个世 界里的吧？你至少应该对我们的安危负责是吧？” “……” “你到底想让我们干什么？为什么窗儿回不来了？你到底想折磨他到什么地步？” 男孩的表情失落而内疚。 “我希望你能回答这些问题，”月想尽力控制情绪道，“我希望你能想办法尽快让他回来。不管你是为了什么。这个‘游戏’，我们不想再继续下去了。谢谢。” “……” “能先听我讲一个故事吗？”突然。男孩轻声道。 “…….什么……？” “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男孩自顾自地说道，然后转过了身去。 他指了指黑板上的荧幕。那里正播放着，是陌生而幽静的岛景画面。 “威斯特浮乐，是这片群岛的名字，”随着画面的一幅幅更替，男孩怅然道，“它是一片充斥着童真，记忆与黑暗的地带。它的主人拥有永远的童颜。然而，自它的上一任主人去世过后，它就再也没有光明过了。” “那是因为它现在的主人选择了离开那里。那之后，漫长的旅途中，他相遇、相识、相交了一群同生共死的伙伴。他们一起度过了好长好长的岁月，经历了好多好多的事情。”画面中，是五个陌生人儿的面孔，以及更多陌生的风景，“最后，他们相会在一个名叫三城区的地方，在那里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变故，并为扞卫那里的土地而献出了所有。” 画面切换到一个废土般的城市。以及一个神秘的，高耸的铁塔。 “好多人，都不在了。离的离，散的散。到最后，只有他的灵魂，和那位来自三城区的伙伴还活着。然而那时他的灵魂，也只剩下残片了。” “那位伙伴拼好了那些尚存的残片。那之后，她将他永远安置在了群岛的上空。”荧幕上出现了充满星星与色彩的画面，“那是个叫做‘星界’的地方。在那里，他只能通过梅梭镜来游历世间，与古岸森为伴，享受着伊甸园般的凄清和美好。” “但他终究是要逝去的啊。”男孩长叹道，然后关闭了荧幕，“还有那片被迷雾笼罩的群岛。莫非就要这样，因为他的‘幽灵’主人，永远失去了白昼？” “不会的。也不应该是这样……” 月想似懂非懂地听着。 “所以，你的目的是……” “这片群岛，”小世望着空荡荡的黑板，“需要人来救赎……” 第33章 梦醒时分 轰隆隆。 小世话刚说完的时候。 安静的教室突然震动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月想扶着身旁的桌椅，惊诧道。 “…..应该是要‘融释世皱着眉头，“我们相处这个的空间……要崩塌了。” “什么…..崩塌？” “月想，”摇晃的空间。小世突然走上了前来，“我们……要说再见了。” “再……见？”月想急着道，“别，你还没告诉我窗儿怎么办，怎么去救他呢！” “他得靠自己了，”教室的墙壁开始融化。而小世只是站在月想身前，镇静道，“不过不要太担心，月想。他在那个世界走过的岁月，比你想象的还要长久。他是有经验的。我相信他。” 教室的地板开始往下凹陷。月想拼命挣扎着，但还是陷落了下去。 “别！快让窗儿回来！” “我不要、我不要一个人走！” “我不要……” “再见了，”小世完弯下腰来，最后抱了抱月想的头颅，“月想。” “不要…..” “永别了。“ “……一个人。” “月想。” 黑暗。终究是梦的触感。而梦，掩上了最后一帘帷幕。 清晨的阳光，缕缕地照射在月想熟悉的床褥上。睡眼依旧惺忪着。明明似乎是一次长眠，但身上却充满了疲惫感。 月想不自觉地摸向床沿的木板。没有比那还硬实的存在感。可以肯定，自己已经梦醒了。 梦？ 不对。 不是梦。 他和窗儿当初多么笃定着那不是梦。 但是…… 窗外的鸟儿在欢快地啼叫着。绿油油的大树向屋内撒来绿辉。门外传来爷爷奶奶忙活的声音，他不知道他们在忙活什么，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 他睡晚了。 他赶紧下了床，以免等下被他们俩呵斥。 等下。 翻下床的瞬间。 身旁是空落落的。 那里…… 应该有人才对。 他是…… 谁呢？ “啊？窗儿？”奶奶一脸疑惑的样子，“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懂？” “昨晚跟我一起回来的啊，窗儿？”月想突然反应过来，“哦，对了，忘 跟你们说了。昨晚带他到这里睡了。你们都睡着了，我就没跟你们讲了。所以说……他今早一个人走了？都没跟你们打声招呼？” “你在说什么啊？”奶奶尴尬地笑了笑，“什么窗儿不窗儿的？” “睡觉睡迷糊了吧，”爷爷的神情有些严肃，“这么晚起来，尽说胡话。” “我说窗儿啊！他昨晚来我们这儿过夜了！你们听不懂吗？” 爷爷奶奶一脸疑惑。 “窗儿……是哪个？” 不会的。不会的。 那不是……梦吗？ 这些不都是…… 梦吗？ 郑爷爷新家那头的电话，成了空号。 询问爷爷奶奶，他们说根本没有窗儿，甚至郑爷爷的存在。 问熙儿，他也说从没见过窗儿这个人。 月想赶紧跑下楼，跑出学校，直向幸福家园的方向跑去。一栋二单元的楼下。然后他才想起来，他从来没有进过这座楼中。仅有的那次送行，也只是站在楼外默默地看着他进去。 他站在原地愣了很久。那之后，不是现实，却胜似现实的情愫，顷刻间堆积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踉跄了几下，然后昏了过去。 第34章 高中时代 当月想真正接受了窗儿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痕迹已被抹去时，他已经坐在了高一（1）班的教室中，开始思考或是幻想起自己往后的时光。 那并不是容易的事情。需要的不只是时间，还有无尽的自我开导。但是，一旦接受了那真只是一个梦的假说后，一切也就不再难以解释了。 虽然梦开始的时间是个谜。可能从那次暑假，从那个鞋店，从那间里屋的邂逅起，一切都只是他梦里的遥想罢了。 这样想来还真是唏嘘。不管是怎样的真情实感，怎样的肺腑之言，还是生离死别，一切都可以用梦解释，都可以用梦来化解了。 他望向了窗外。那是自然而又广袤的蓝天，他在星绝明的夜里寻之已久的蓝天。如今的它如此地近，仿佛伸出手来就能摸到…… “喂！看什么呢？” 一阵说话声。打断了月想的思绪。 “熙……熙儿？你怎么来这里了？” 窗外，熙儿笑着看向他。 “数学老师找我，他办公室就在这附近。”他望了望周围，“你们快班看起来和我们就是不一样啊，配置好多了。” “害，其实也没好多少。你咋不说你们在新教学楼那边呢。” “确实，我们那里环境还是很干净的，就是……好多东西都还没有，”他又望向一边，“对了，阿峰是不是在2班那里啊？” “嗯。你想去找他？” “好不容易来一趟嘛。走，一起。” 两人来到了隔壁（2）班的教室外。然而里面的老师似乎是拖堂了，两人等到大课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后，才找到机会将阿峰唤出来。 “就是这样的。才上了不到一个月课，就开始日常拖堂了，”阿峰叹了口气，然后勉强笑了笑说，“对了，之前我们初中班上的那些人呢？在平行班都怎么样了？” “没怎么跟他们联系了。不过我们仨就不一样了。毕竟是‘12班三杰‘成员嘛…..”熙儿笑着说。 “不过总体感觉还是很好的，”阿峰说道，“我们两个快班经常组织一些活动，前不久还一起去青铜遗址那里去玩了呢。” “你们是真的爽。” “哈哈，确实，”月想跟走来的一个1班同学打了声招呼，然后继续说道，“而且感觉现在班上氛围挺好的。跟他们也合得来。之前觉得他们是学霸，我是吊车尾进去的，可能会不好沟通呢。” “你们啊，不要尽跟现在班上的来往， 把我忘了哦。”熙儿开玩笑道。 “怎么会，怎么会。”剩余两人亦笑着承诺道。 “对了，你下节课是啥？”阿峰问月想道。 “是……活动课。我要去打羽毛球了。” “我们下节课也是活动课，但是我们班好像要组织模拟联合国大会，”阿峰苦笑道，“感觉很无聊呢。” “哎呀，你们这么多活动，就偷着乐吧，”熙儿挥了挥手，“差不多了，我要去找数学老师了。下次再见哦。” “再见啦。” 活动课上，尤其是羽毛球场上，月想从不担心自己找不到玩伴。只要一站在那里，没过多久，便有几个同班同学前来加入。渐渐的，他和他们便混熟了，他在球场上的“动作”也就自如起来。 “哇，你的扣杀好帅。” “太强了，这么多轮了，还没下去。” “你羽毛球多久开始打的？” “......” 即便是溢美之词，月想听到了还是很开心，因为在初中几乎没人和他打羽毛球，他都是在周末和父亲去雒城一中的纪念园打的。这么说来，能靠羽毛球来社交，还得多感谢父亲的栽培。 他和玩伴的话题也渐渐多了起来。不仅仅是羽毛球，还有他们之前的经历，他们都是各自家乡或者家族中怎样的骄傲（毕竟考上了快班），他们的爱好是什么。球场上的笑声越来越多，让月想有那么一瞬间似乎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快乐的初一时光，而不是传说中压抑的高中生活了。 “你打的太好了，月想，”又是一个同学的赞叹，月想听了心里美滋滋的，“能告诉我你是怎样做到那个技巧的吗？” “嗯？” “就是那个，用左手扣杀的技巧？” “左手......扣杀？” “对啊，”同学笑着说，“你不是左撇子。但是左手好像格外有力呢。” 月想看向了自己的左手臂。那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微泛的绿色光芒。 第35章 须尽欢 高中，意味着什么？ 对于正读高一的月想来说，这是一个他正切身感受着的命题。但若要问现在的他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却是茫然的。 茫然中，又带着那么一丝丝的乐观。 他很熟悉这个学校。蓝色玻璃的综合楼，老旧的操场，茂盛的桂花树和树下的报廊，还有科技楼和“天空之门”......这里不仅是他的学校，更是他的家园。他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对这里的一景一物有着别样的情感。 然后是他的同学们。他们都是来自雒城不同学校的尖子生。他们对于学习的态度，迥然不同的性格和各式各样的才艺，都让月想欣赏而敬佩。他也在尽力地表现着自己，克服着学习上的种种苦难，同时努力地和他们打成一片。 学习的过程并不枯燥。无数的课堂活动，尚还宽松的课程安排，课后时光的友好互动，老师开明的态度，都让月想一度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安然的初一时光。那是他所期待的学习生活。 最重要的是，他的成绩并没有落下。长久以来将成绩看做最大资本的他，努力展现着自己在优势学科上的天赋，同时弥补着自己在劣势学科上的短板。他努力奋进着，并且真正做到了走在队伍前面。 他能感受到周围的同学都很亲近他。他也自然地将原因归咎于他在学习上的表现。于是乎，大半个高一时光，他都是在如鱼得水的感受中度过的。 “真棒啊，月想。” “不愧是书香门第。” “来玩啊，月想。” “这道题怎么做啊，月想。” “喜欢看什么书啊，月想？” “......” 正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月想自信地处理着各种人际关系，安然地过着一中里的时光。他能感受到周围人眼中深深的善意。能感受到老师对他的喜爱。他能感受到这个熟悉的校园逐渐被赋予的新的含义。他为自己身在这个班集体而庆幸。于是乎，在下学期选择文理科分班时，文科更加优秀的他陷入了纠结的境地。 “留在这里嘛，月想”，他记得那时候，班上最要好的朋友小杨是这样对他说的，“之后我们还可以一起放学回去。一起聊聊天。别去文科班嘛。” 说不上是决定因素。但是小杨的话语，还是颇让月想动容。于是再三考虑后，月想选择留在这个即将改造成纯理科班的班级。 之后的时光，也能像这样悠然自得，愉快奋进，然后考上自 己心仪大学，是吧？ 月想望着窗外变换的景色，遐想着。 所以他心仪的大学和专业，到底是什么呢？ 月想明显还没有想好这些问题。但是他不急。未来的路，还长着呢，留给他慢慢思考。 那段时光，他不再和“十二班三杰”联系，也不再对那个夜里的事情念念不忘。他活在当下。那是一种最惬意的感受。 一切的一切，都和想像中的与众不同。 和读大学的表姐在临行前跟他说的那些话不同。 “想儿啊，你可要好好熬过高中的三年哦。”他记得当时她是这样说的。 “哦，高中真的那么恐怖吗？”他好奇地问道。 “并不是恐怖。而是......”表姐看了看他，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行李，“......唉。怎么说呢。” “......我希望你能，顺利地度过去。” 第36章 小嘉与小然 高中的时光总是匆匆而零碎的。没有刻骨铭心的记忆，就是那么一天一天的堆砌，转眼间，已是高二那年的冬天。 月想闷闷不乐地走在科技楼的楼梯上。不乐的原因是自己最近月考成绩的又一次退步以及实验课上的种种糟糕表现。一切都让老师对自己的评价发生了改观。他的人际关系不怎么的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故意缓缓地走着，希望周围的同学有看出他的神情，选择与他并排而行来安慰他。 但他明显是自作多情了。直到他成了队伍里的最后一个，也没有人来搭理他。不说他最要好的伙伴小杨，也不说高一时那些对他青眼有加的“朋友”，就连他现在的同桌，也漠然地和他擦肩而过。他很生气，不知道为什么。 “你咋了，怎么走得这么慢，月想？”终于有人搭理了。但令他失望的是，搭理他的人是小嘉。她是班上成绩垫底的几个学生之一，还经常因为言行笨拙而遭老师冷眼。 “没…….什么。”月想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月想停下了脚步。但他并没有回答。 “心情不好的话，去那边走走吧，”她自顾自地微笑道，“那里的阳光很充沛呢。” “哪里……的阳光？” “‘天空之门‘。” 再次来到那个大风口时，月想的心不知怎的又砰砰直跳。那是装满回忆的地方，只是此刻，那里的冬阳分外明媚，给人以无限的温暖。 但不久，月想便有了如坐针毡的感觉。因为他和小嘉不熟，而且她只是长时间地站在栏杆旁，望着外面的景色，看起来并不是很想交谈的样子。 那样的状态竟一直持续到大课间快结束的时候。直到最后，他和小嘉也只有只言片语的交谈。等到回到课堂上，班主任又日常抽问了在课堂上打瞌睡的她，答不上问题的她又被狠狠地批评加罚站。换做之前，月想的内心决无波澜，但上节大课间的经历，让他突然有些同情她。 “等会儿一组不，月想？” 又是一个课间。坐他左边的小然似乎终于找到了机会，向月想问道。 “啊？……你去问问他们吧。” 月想仓促地答道。那是下节课的课题分组，一组5到6个人，月想已经提前加入了前桌小团体的组中。 “不是还有那么多只有4、5个人的组吗？”月想那一组的组长对小然说道，“你去找他们呀！” “……”小然只是尴尬地笑着 。 “他离这里最近，去其他组好像不方便……” “那你也跟着他去其他组啊！” 月想的调解直接被这样回绝道。 小然依然尴尬地笑着。笑着，又不说什么。月想的心，也瞬间沉入了谷底。 小然一直都是这样的。一直不受同学待见，并且被冠以了“大哥”的谑称。而被称作“大哥”的原因，月想想了想，除了他那低沉宏亮的嗓音外，可能还有他夸张霸道的走路姿势，以及不善于和别人交际的冷漠态度…… 但这些并不重要。因为无论怎样，他并没有影响到别人。身为同桌的月想，觉得他不应该遭到那样的对待。所以每当他遇到诸如此类的情况时，月想总会忍不住站出来帮他调解。久而久之，月想成了班上和他话最多的人。这样想来，因为自己狭窄的交际圈和互为同桌的身份，小然也是月想现在在班上交谈得最多的人。 他教他打羽毛球。大课间他们总是走在一起。他知道他喜欢动漫和游戏，便也开始和他交谈相关的话题。 月想知道这样的后果是什么。周围的眼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也自认为对小然没有朋友那样的情分。但他依然选择了和他相处。 因为很多事情，都不是他能决定的。就像现在班上的改变一样。在高一时其乐融融的班级，为何现在人人之间筑起了这么多的高墙，为什么连基本的尊重他人、相互理解都难以做到。为什么班主任的教条越来越严厉，为什么课堂上的欢笑和课后的文娱活动再也没出现在他的视野。 像一个巨大的熔炉一样。月想再也感觉不到高中生活的光彩。如同陷入了中世纪的漫漫黑夜。他只期望着一切结束的那天。 第37章 沉沦 月想坐在“鬼童”的后面。那是他给他取的外号——绝不是爱称。他身材矮小，容貌稚嫩，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初中生；但他行事老练，圆滑善变，有时候甚至有超出高中生的成熟。也正因如此，他颇讨各个学科老师的喜欢。 他是月想在班上最讨厌的一个人。对班上其他人的冷眼和漠视，月想都可以归于遗憾的情绪。但对“鬼童”，他只有厌恶，而且是深深的厌恶。 一开始是自己的错。月想知道自己不应该在教室里哼歌，即便声音再小，即便是在“自由”的课间。 “别唱了，大傻种。” “鬼童”直截了当地对他说道。那还是把座位搬到他后面不久的时候。换做其他任何人，此刻应该都会生气。 “好……的。我知道了。” 但他是月想。他的脾气好得令人心疼。 “你知道我是有多讨厌你搬到我后面吗？” “啊？” 月想下意识地看了看两边，然后确认“鬼童”是在跟自己说话。 “哼。” 他就这样板着脸，转过头去，留下月想在座位上发懵。 月想本以为“鬼童”之后会放过他，但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又是一次课间，当他还在作业本上作图的时候，“鬼童”突然主动扭过头来，找他攀谈起来。 “你这图画得好丑啊。”又是损人的话。月想只是笑了笑，并没有理他。 “你这圆规在哪里买的——”他抓起月想的圆规，“看起来还不错嘛。”然后便朝月想的手背戳去。 “啊！”一阵刺痛。月想从未见过这样欺负人的行为。况且他竟然还在笑着，那笑容仿佛他只是在小打小闹地玩乐，根本没把月想的伤放在心上。 月想并没有计较。毕竟也是第一次。虽然足以认定他是一个讨厌的人。但随着一次次的“刺刑”，以及手背上的戳痕越来越深，即便是月想也难以再忍受，直接猛拍了一下他的后背—— “你怎么这么过分？”月想恼怒道，“你再这样，我就告老师了。” “呵呵，你告呗。”他毫不在乎地转过头去。 月想试想了一下告诉老师后的情况，然后便打起了退堂鼓。老师或许真只会把这当作他们之间的小打小闹，觉得自己实在是小题大做，而且“鬼童”那么受老师喜爱、成绩又好，他估计老师也不会秉公处理这件事情。 于是月想又选择了忍耐。他一次次地打断他的“刺刑”，一次次地拒绝 和他聊天，一次次地在他说侮辱性的话语时捂上耳朵。 他的顾虑不是凭空而来的。就在不久前的一个下午，他和“鬼童”同时上学迟到，尴尬地站在了教室门外。 “小黄你进来吧，”看到门外的两人后，班主任只是这样说道，“记得下次不要再迟到了。” 然后她看向了月想。“张月想你给我站在外面！” 是的。这是不公平。月想一肚子都是气。但是细想，这又是很合理的。班主任只喜欢成绩好的学生。对于排名靠后的学生，她能给个正眼看都算不错了。试想高一他在班上崭露头角的时候，老师的目光不也总是充满了欣赏，对他的小错小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月想开始沉迷于游戏和动漫。他给自己的理由是学业上的压力太大，生活失去了光彩。他常常会假借查资料、搜题的借口使用父母的手机或平板，然后一玩便是到凌晨两点。到了第二天清晨，灰土般的的脸色和黑眼圈，再加上抵不住的困意，便如期而至。他也会后悔昨晚的放纵，然后在第二天晚上又控制不住自己、陷入恶性循环中。 父母逐渐察觉了他的行径。他们开始了一次次，一夜夜的争吵。月想说他压力大，又说父母不信任他。母亲也流着泪，说月想没出息，这样下去定考不上好大学。家里再也没有了和睦的时候。严重时，尤其是被母亲责打时，各种家具满天飞便会成为常态。 他有时候会赌气跑回学校里的爷爷家住。当爷爷奶奶询问他过来的理由时，他要是撒谎，要么守口如瓶。他会走进那个装满童梦的房间，会在窗外大树的荫庇下开始悠然地遐思。 他会躺在那张床上。闭上眼，一切的一切，仿若都是旧景。没有什么新的怨恨。也没有什么新的磨难。一切都是从前的模样。 如果真是那样。如果永远是那样。那该多好。 第38章 伤痕 楼梯间的电视开始滚动播放高三的励志宣传片。月想几乎都快把那些台词背下来——背得比课本上的单词还熟。他又匆匆走下了楼梯，赶往操场准备进行大课间的跑步。 “昨天又去网吧玩了，月想？”是阿峰。在楼道上轻声问道。 “哦。没看到你？” “我也去了。但是半路上身体不舒服，就回家了。” “哦。你们最近强度也大吧？” “唉，谁不大呢。” “照顾好自己哦。” “好的。” 一次大课间的，再普通不过的嘘寒问暖。月想怎能想到，那之后便发生了那样的事。 “你们自己要做好自己的心理工作哦，”本是一堂无聊的语文课。若不是语文老师的这句话，估计月想又会在迷迷糊糊中过去，“我知道你们都很辛苦。但是高三就是这样的。所以你们一定无论怎样都要扛过去——” “——而不要像隔壁班那个兄弟扛不住了哦。” 嗯？隔壁班有人扛不住了？怎么个扛不住法？ 下课后，月想难得找到了后桌的同学闲问道。 “不知道呢。自己去问呗。” 同学头也不抬地写着作业本。 月想捂住嘴打了个哈欠，然后快步走出了教室。不知道什么时候，除了内急，下课的时间再也没有人愿意出去了。大家都很忙的样子。忙着休息，或是忙着学习。不过这也正常，毕竟现在是高三了嘛。 月想在教室外找到了小雷，一个在隔壁班和他玩得很好的同学。 “是大峰。” “嗯？”还没有等月想把问题说完，小雷就这样答道。 “大峰。他回家了。” “你说的是......阿峰？” “嗯。” “回……家了？”月想惊讶道，“他出什么事了？” “……”小雷把月想拉到了一个角落，然后轻声说道，“精神上出了点问题。” “课堂上止不住地笑。根本停不下来。让他原地罚站还是笑，让他出去站还是笑。到最后了我们班主任才发现问题。” 阿……峰？ 上个星期……不还…… 怎么……会。 月想感到身上一阵寒颤。晚上回到家里，妈妈又不厌其烦地叨叨着，他根本没心思听，把书包一扔，径直倒在了床上。 许久后他站起了身来。他到客厅里拿起 老年机，准备拨通阿峰的电话号码时，他又犹豫了。 他最后还是放下了老年机。 何必想那么多呢。 自己又能做什么。 自己不也还是心里一团糟。 何不趁放月假这两天好好休息呢。 嗯，没错，休息。 一大清晨，月想便迫不及待地赶往了西街那边的网吧。那是他自认为能放松的唯一方式。还在痴痴地操作着键盘和鼠标时，忽然，他感到周围被一片厚重的身影掩盖。 “爷……爷？”他惊恐地看向身旁那位老人。气氛凝重到了极点。然后如同骤雨突至，他被扇了两耳光。 “给我念念这个。”爷爷将他领到了雒城一中的一处教学楼下，一脸严肃道。 “中学生行为准则，第9条，未成年人不能进入网吧……”身旁，认识的、不认识的行人纷纷路过。 “张老师，想儿他怎么了？”一个认识的阿婆问道。 “犯了错误。很严重的错误。”爷爷像训学生一样盯着月想，“你自己问他。” 难受。痛苦。折磨。 那一刻，月想感觉天都快塌了。 第39章 逡巡 月想呆呆地趴在桌子上。身旁，洁净的窗户玻璃外面，是红叶李飞舞的花瓣和低年级班的女生们靠在护栏上谈笑。 那是春的季节。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月想习惯了在下课的时候，就这样望着那些女生。尤其是看到漂亮的女生时。尤其是看到她们的笑容时。那份羞怯的欣慰感，竟足以让月想撑过一节课的乏味时光。 “张月想，起来回答这道题。” 又是日常的抽问。而且那个语气，明显就是觉得他答不起，或者抓住了他正在发神的时候。 答不起便又是半节课的罚站。不过罚站也好。可以防止打瞌睡。 月想不经意抬头看了看黑板右上角的高考倒计时。明明已经不到三个月了，他却没有一丝紧张感。 晚自习结束了。没人结伴，月想又是一个人慢慢走回家中。刚走进家门的那一刻，迎来的竟不是妈妈的唠叨，而是她和爸爸忧虑的神情。 “你爷爷住院了。”妈妈对他讲道。 “啊？”月想有些惊讶，“什么……病？” “肺炎。没事，我和你爸、你姑姑会去照顾他。你操心好自己的学习就行了。” “……哦。” 嘴上这样应道。但是月想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因为自从爷爷上次说去医院检查后，他确实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了。而父母是这会儿才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肺炎……是什么病？厉害吗？ 又是假意查资料，实则借手机玩时。月想在网上查找着相关的信息。 “‘治疗得当，则没有生命危险。’”这句话让月想松了口气。 第二天中午回到爷爷家吃饭时，月想发现奶奶竟也不见了。 “你奶奶去医院照顾你爷爷了。之后我给你煮饭，”爸爸轻声道，“这段时间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了。” “爷爷的病……很严重吗？” “……”爸爸闭口不谈。 惴惴不安。月想的心里惴惴不安。但他又想道，折磨自己去想那些痛苦的事情又能怎样。能改变什么现状吗？不能。能让自己轻松一点吗？不能。所以还不如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继续过着。 那段时间，月想感觉自己成了真正的行尸走肉。没有理想，没有追求。不知道为了什么。有时候心里好不容易燃起了一团火，但不久又熄灭了。 除了那次那团颇为长久的火。 那是离高考不到两个月，一节下课的时候。那天的阳光很明媚。月想 难得来了兴致，来到走廊上和隔壁班的小雷聊起了天。 “阿峰马上要回来了。”小雷说道。 “啊？他恢复好了？” “嗯。“ “那太好了。但之后……” “班主任跟我们讲了要多多照顾他，然后他好像也跟其他学科老师说了不要刺激他。总之，离高考还有两个月，希望他能顺利地度过去吧。” “……” 顺利……度过去？ 好像是在什么时候。 什么地方。 有人跟他说过这句话。 是谁呢？ 月想还在思索时。忽然，班主任阴沉的脸出现在他的视野。 “还有时间在外面玩？知道一模你考得多差吗？”班主任直接当众吼道，“走！跟我去办公室！” 月想稀里糊涂地被拽进了办公室。 “张月想，你看看你这次一模的成绩！”班主任向来都是这么尖声尖气，“你知道你现在有多糟糕？刚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嗯？现在到底在干什么？硬是要我放弃你？” 放弃就放弃吧。不需要你的承认。月想心里嘀咕道。 “你看看班上的其他同学，那些表现好的，那个像你一样？”班主任的眼睛瞪得老大，“你有什么苦是吃不得的，嗯？你看别人小佳，家里父亲刚去世，一模还不是考得那么好？” “......”月想沉默不语。 “这会儿还剩两个月。虽然改变不了太多了，但提高一点还是来得及。”，眼看上课时间已经过了一会儿了，班主任便最后道，“要是你自我放弃的话，那我就没办法了。行了，快去上课吧。” 想嘴上应着，然后神色恍惚地走出了办公室。 数学课上，月想依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不过听不进去的原因不再是因为犯困。 难得的，他环视了一下自己的周围。那尽是快班的头部学生们一丝不苟的神情。他们都是为了什么？为什么生理上的困顿，青春的疑惑，甚至家里的变故，都没有给他们带来一丝影响？为什么他们的目光总是这样的坚定？ 月想的目光定格在自己桌上的那本高考志愿合集。这时，下课铃声响了。他不由自主地又打开了它的封面。 第40章 白幕 “我想报考新闻系。” “哦？为啥？” “没什么。就是感兴趣。然后想找个目标。” “行吧。再努力一个多月。分考高点，到时候再说志愿的事，”爸爸赶紧吃了几口饭，然后便收拾了碗筷，“我去看你爷爷了。等会儿晚上自己看着时间去教室自习。” 的。” 爸爸快要走出门的时候。 等。”月想招呼道。 “咋了？”他回过头来。 “爷爷的病、怎么样了？” 爸爸沉默了一会儿。 “不用操心这些，”他最后说道，“上好你的课就行了。”然后他便离开了。 晚自习，鸦雀无声的教室里。月想静下心来，认真地写着作业。突然，教室外面依稀飘来了一阵歌声。 声音应该是从新教学楼那边传来的。那是一个女生哭嚎一样的歌声。歌词的内容似乎与失恋和情伤有关。总之是与月想相去甚远的世界。 楼里的其他班级似乎都起了哄。然而月想的教室里，依然鸦雀无声，大家还是在头也不抬地学习着。月想亦是其中的一员。但是他的心中还是泛起了涟漪。 她是谁？有着怎样的经历？现在又过着怎样的生活呢？为什么会撕心裂肺？为什么会如此地凄怆呢？ 他不知。正如之前所说。那是与他相去甚远的世界。 恋爱，失恋，青春什么的。 月想能想象的偶像剧里的情节。 和现在的他都是如此地遥远。 他下意识地停止了思考。他又摸起了笔开始继续答题。 管他什么恋爱，青春的。 一个月后，再去想其中的意义吧。现在他需要做的只有...... 学习。为了考上一个好大学。嗯。 一个月的时间流逝得很快。当月想的脑袋终于被各种知识点占满时，不自不觉的，黑板上的倒计时变作了“3”。 “高考加油哦，小然。”考前放假的那晚，月想礼貌性地对同桌说道。 “嗯。好的，加油。”小然颇有些感慨地回应道。 月想将自己的所有东西搬出了教室。当然也是一个人。但是他来了兴致，完成自己的搬运后，又返回教室主动去帮其他同学的忙。 “谢谢你啊，月想。”月想难得听到周围同学感谢道。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为什么。他暂且将 其归为“行善积德”。 家里依然是空荡荡的样子。无论是爷爷家，还是父母家。月想快速吃完了晚饭，然后倒在了床上。 一切都会……好起来是吧？ 爷爷的病，自己的高考结果，以及自己期待的毕业旅行？ 月想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很难想象，高中的这三年时光过得竟比那个永恒的黑夜还要艰难。 同时又毫无意义。 他用惺忪的眼向窗外。那里依然在下着小雨。他再熟悉不过的街景，笼罩在那薄薄的雨幕中，显得模糊而迷离。 那场雨就像下了三年一样。它织成了一帘白幕，笼罩在这座城市和自己生活中。那帘白幕厚重而缥缈，任他怎么挣扎也难以揭开。他只好幕后困顿着，彷徨着，没有什么期盼地，蹉跎着自己的时光。 然而在此刻，他突然开始期待起每个明天来。因为每个明天，都能离这帘白幕被撕破的日子近一些。那时，那个尘埃落定的时刻，一定会有自由的光线迎接着他。那是与这个明媚的初夏一样灿烂的光线。还有对于快乐的渴望，对于未来的无限希冀。他坚信他终将会看到。 月想渐渐合上了双眼。他梦见了自己身在考室之中。他奋笔疾书，写卷子的速度远超过周围的学生。他梦见了自己考上了心仪的大学，过上了想要的人生……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仿佛世间的苦难都不再存在一样。他坚信着自己会有彻底解放心灵的那一天。 他终于走上了考场。 第41章 绝谷 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月想背着挎包，如奶奶的吩咐来到了医院照看爷爷。 那时的爷爷已经不能自理。月想尽其所能地帮着他，同时心里幻想着自己该怎么度过这个美好的毕业暑假。 高考完的他如释重负。那种轻松感和对未来的憧憬是难以言喻的。它们甚至足以使月想坚信，一切都会好起来。无论是高考成绩，未来的生活，还是爷爷的病。 他望了望床上的爷爷。很难想象，不到一年前，他还在教学楼下义正严辞对他进行了一番教训。那时的他面红耳赤，月想看到后只有害怕和后悔的心情。而现在…… 月想又给爷爷倒了一杯水。然而把水送到他嘴边的时候，他发现爷爷怎么也不听招呼。 他纳闷着。突然，他听见心电图机传来一阵异响。 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然后，他转身看了过去。 他彻底愣住了。 六月，和煦的阳光，洒在通往陌生方向的水泥路上。月想一边撒着银元，一边打着哈欠，灵车的唢呐声听惯后也仿若不再那么刺耳。 高考后的第十天，爷爷被安葬了。那个曾经严厉批评他，并且一直以来也在严格要求着他的老人。 难……过？ 是的。他应该难过。但是……. 迷惘充斥着他的脑海。就像蔷薇的藤蔓铺满了整个墙面。以至于在哭丧时，无论再难过，他都没有留下一滴泪来。 葬礼匆匆结束了。爷爷被安葬在了一个较远的陵园中。那之后，一切都像安静了一样。冷寂的墓碑。聒噪的夏天。簌簌的雨声。曾经的荣辱。那些萦绕在耳畔的声音。当他告别陵园的那一刻。一切都仿若不存在了。 但他只想往前看。因为还有期待着的事情在等着他。 六月中旬，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刻。他弄丢了自己的准考证，没法在官方平台上查询高考成绩，而网上其它查分平台这时也陷入了卡顿。他焦急着，和骂骂咧咧的妈妈赶到教室翻找准考证，却怎么也找不到。 外面的夜空已经开始绽放一朵朵烟花。那是高考的优胜者们正在庆功。此刻，那绽放的声音听起来却格外刺耳。他和妈妈已经筋疲力尽地趴在桌子上，却仍找不到他的准考证。他们最后只能空手而归。 第二天，班主任给他打来了一通电话。了解到相应的情况后，班主任通过渠道帮他查到了成绩。 那是一个不上不下的成绩。虽然不算高，但也算他的正常水平。名校肯定 去不了了，他开始斟酌该读哪所学校的什么专业。 “不用想那么多了，张月想，”没想到最后，父母竟强硬地说道，“就在雒城读大学吧。” 就在……雒城？ 可雒城不就只有一所…… 航空学院？ 他担心的事开始变为事实。 “考这个分数，你只能去这里。别再想那些什么不切实际的专业和学校了。找个好就业的专业，以后才能快点找到工作来养活自己。”父母这样道，“我们对你已经没什么期望了。就读这个，学校本身也不错，以后好好努力吧。” 月想想反抗的心情溢于言表。他哭着，闹着，比爷爷去世时还闹腾得厉害。为什么，为什么要去读那个学校。要读自己不喜欢的专业，从事自己不喜欢的工作，一辈子干自己不喜欢的事情，那人生有何意义？ 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因为直到截止那天，他都组织不了反驳父母的完美说辞。他还是太青涩了。他不知道现在的社会是怎么样的，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也不知道未来自己到底要干什么。新闻系？没错，他认为这符合自己气质；英语系？没错，这是他的擅长；汉语言文学？听起来也不赖……但读这些专业以后呢？他能在父母面前阐述清楚自己的未来规划吗？ 不能。正因为不能，所以他也坚定不了。 宁静的夏天，又开始平添几分聒噪。那喧嚷的蝉鸣声仿若在告诉月想，横在他人生路前的，将空前的失意和低谷。 第42章 骤雨 “一切都还是会有希望的。虽然…… 会有一段肉眼可见的艰难时光。但是未来，独立自主后，一定能看清更多的东西，找到更多的路吧。 无论如何，现在，我只想要休息了。” 月想关上了自己的日志本。那晚已是大学志愿填报结束后的第十个晚上。他躺在了床上，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天花板，听着外面的虫鸣声。 对于第二天志愿结果的出炉，他没有一丝的期待。因为自从父母的涉入开始，那已经不是他的志愿了。他现在想的，只有怎么过好接下来的毕业暑假，怎么调整好自己备感压抑的心情。 “过两天去欢乐谷玩吧。”他还记得昨天，他在电话里邀请熙儿道。 “嗯？可是录取结果不是要出来了吗？”熙儿这样说道。 “录取结果和去不去玩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要是第一志愿没录上，哪有心情去玩呐。这样吧，等后天再看看情况…..” 熙儿挂掉了电话。月想则盯着手机屏幕，愣了几秒。 是啊。别人都有自己的期待。只有他…… “填这个第一志愿，肯定稳了，”父母告诉他，“以后就在这个专业上好好干。会有人来提拔你的……” 肯定稳了。嗯。所以也没期待了。也无所谓喜不喜欢了。嗯。暑假可以好好休息，好好玩，这才是真正的期待…… 抱着这样的心情，第二天的录取结果公布如期而至。当月想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通知单的时候，他整个人是懵的。 “南可大学……为什么是南可大学？”月想心里想道，而父母看到后则是直接叫出声来。 那是月想的第二志愿。因为所有人都认为第一志愿不可能录取不上，所以之后的志愿是让月想乱填的。 南可大学。一个遥远的外省大学。拥有悠久的历史和不错的名声……月想明知不可能有机会去了，还是抱着完善志愿的态度将它填了上去。没想到竟然被它，而不是第一志愿录取了。虽然不是心仪的专业，但是此刻月想的心情，无疑是万分惊讶中带着一丝惊喜的。 “看来天注定我要去自己选的大学读书了，”月想直接说道，“爸，妈，别再纠结什么了。已经落定了。” 父母一言不发。接下来的两天亦是这样。他们，还有家里的其他一些亲戚，又开始谈论，或者密谋什么。月想本已不再在意这些事情，但对南可大学的心向往之让他不得不担忧起来他们的动向…… “真是搞笑啊，月想，”熙儿在电话那头吐槽道，“你自己的志愿，当时就该你自己决定，这点就不说了。现在你如愿了，你父母竟然还有想阻挠你的心思。呵呵。你的家庭有点奇葩啊。” “没办法。他们就是这样的。” “那你说说，”熙儿好奇道，“他们还有什么办法坚持他们的决定？嗯？不让你去南可大学读书？怎么可能？你就这一个大学能去！” “你说的没错。我也觉得没什么能改变的了。除了，除了……”月想说得自己都有些害怕，“嗯…….还有一种可能。仅仅是一种可能。如果他们真是那么离谱的话。” “哦？那是什么可能？” “逼我去……复读。” “复…….复读？”熙儿似乎倒吸了口气，“真……这不至于吧？就因为……因为不如他们的意？而且，南可大学也不错啊？” “他们只觉得他们选的专业和学校才是对的。他们永远只认为自己是对的。就因为他们有所谓的‘社会阅历’。我辩不过他们。” “别啊，月想。再怎么想不开，也不要去复读啊。而且你也说了，你去了也是被逼的，那样还不如不去。” “我没办法，”月想瘫坐在椅子上，“我没办法……” “你要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啊！”熙儿的语气越发着急。 “我没办法……”月想神情呆滞，挂掉了电话。 第43章 第四年 “姓名。” “张月想。” “年龄。” “18。” “哪个学校，哪个班的。” “雒城一中，一班。” “哦？”新班主任推了推眼镜，好奇道，“快班的？” “嗯。” “什么原因来复读啊？” “什么原因…….”月想目光呆滞，“没有原因。” “啊？” “哦，对不起，”月想反应过来，“嗯，想提高。不满意自己这次的高考结果。” “哦，原来是这样，”班主任笑道，“大家都一样的。嗯，快班的孩子。那就把你安在……小吴后面那桌吧。” 小吴是常年年级第二的学霸，之前他在二班的事迹月想早有耳闻。他来复读的原因只可能是一个，那就是….. “我想考天都大学。或者水沐大学。我一定要考上！”和月想聊天聊到一半时，小吴突然激情澎湃地说道，然后便又转过头去学习了。 月想趴在桌子上发起呆来。他又来到了一个新的环境。一个新的班级。在他极度不情愿的前提下。他将身体如摆件般摆在了这里。但他的心却永远不可能在这里。他还在想着南可大学。他琢磨着收到南可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自己应该还有选择的一次机会。到时候再哭闹着要过去读大学？或者自己想个方法攒笔钱，买张机票偷溜过去？ “你好啊，月想。”月想还在遐思时，身旁的女生突然打招呼道。 月想有些惊讶，“你也来......复读了？” 嘉微笑道，“原来你也来了。” 是吧。”月想无奈地笑了笑。 两人又沉默起来。如同一年多前那次在“天空之门”的尬聊。 “那我先过去了？”小嘉最后说道。 “好。” 月想打了个哈欠，然后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同学。他们来自雒城大大小小的中学，且基本上都是平行班的学生，然后或主动或被动，应该都是抱着想要改变命运的态度来到复读班的。这么说来，都是一群上进的人呢。 “请问你叫......张月想吧？”突然，左边的男生打招呼道。 “嗯。你叫......” “叫我小纯就行。”小纯笑道，“听说你是来自快班的学霸呢。” “唉，哪里是学霸。不过是班上吊 车尾的罢了。”月想自嘲道。 “那也肯定比我们好啊，”小纯依然爽朗地笑着，“以后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还望多请教你一下。” 他朝小纯靠近了一些，“前面这个才是真学霸呢。年级第二。你也可以去请教他。” “好。但是我觉得没......没必要。” “哦，为什么？” “因为......”小纯亦轻声说道，“我觉得你，更有亲和力一些呢。” 谢。”月想腼腆道。 两人之后又开始聊起更广泛的话题来。包括各自的兴趣爱好，各自的一些经历，甚至各自的感情史。聊到最后，两人都哈哈地笑出声来。 “原来是这样.......真好，月想，”小纯最后说道，“对了，我一直就想说，我觉得你长得好像一个卡通人物啊。” “哦，什么卡通人物？” “功夫熊猫。”小纯笑道，“很可爱呢。” “对啊，好可爱。”小纯话音刚落，坐他后面的男生也笑着呼应道。 “很可爱呢。”月想后座的戴眼镜的女生也笑道。 “月想，我们之前是幼儿园同学，你还记得不？”右座的女生招呼道。 “月想......” 月想从未想过，自己会受到复读班同学如此地欢迎。这是他在原来的班级想都没敢想的事情。开心是固然的，甚至有时候会惊慌失措，“受宠若惊”。 太久了。他没有看到身旁人的笑脸。如同阴沉的云被风渐渐吹散。月想突然有点期待起明天来。 不过笑意也有戛然而止的时候。因为他知道他正面临着怎样的未来。是走，还是留？或许等不到他自己，内心的怯懦便做出了决定。 第44章 白桥飞雪 聒噪的夏天慢慢进入了尾声。南可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也终究被锁进了月想的衣柜中。 复读班的日子依然是枯燥的。但那是一份宁静的枯燥。没有人再扰乱他的心态，也没有事情再让他伤心难过。周围的同学和他打成了一片，任课老师也对他颇有器重。父母也不再和他叨叨什么，并且承诺，这次努力考个好大学，未来的志愿任他自己选择。 月想的心境也在渐渐发生变化。他知道自己被逼迫来复读的事实难以改变，也曾因此长久地提不起学习的劲头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一次次测试成绩的提高，他突然对自己有了些自信。 那就.......好好努力，争取考个好大学，是吧？这是复读班学生该有的心态。既然一切都木已成舟了，那何乐不为呢？ 月想的努力很快有了回报。他的成绩和名次较应届时有了稳步的提高。他不断地体会着很久都没体会过的，通过努力换来的快乐，目光也渐渐坚定起来。 但还不够。他总觉得自己的心中还有一块空白。那是应届时同样能感受到的空白，并且时常会让他陷入短暂的迷惘。那到底是什么呢？年末的时候，月想翻阅了志愿报考的指南书。经过长久地斟酌后，那份唯一的空白便也被填补上了。 那是目标。作为源动力的目标。一切的奋斗和努力都离不开目标的支撑。 他选择了新闻系。选择了省立大学。不再是应届时那样被动的选择。那就是他心向往之的目标。他如今的成绩已经在不断靠近他的目标。 顺境的快乐让月想如鱼得水地学习和进步着。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成了推力。但他也知道实现目标的不易，所以，他也不会长时间地飘飘然。 这样......应该够了吧？ 已经......拼尽全力了。 已经做到极限了。 忘记了好多事情。 心里只装着一件事情。 这样应该...... 足够了吧？ 转眼已是一月初。那是大课间的时候，月想趴在课桌上小憩时，突然听到周围传来一片喧闹声。 “快看，下雪了！” 月想朝窗外看去。只见天空中飘着絮状的细雪，如同无数的白色花瓣在飞舞，场面唯美而动人。而走廊上，已经挤满了前来看雪、摸雪的学生，脸上绽放着仅有南方的孩子们才会有的，看到雪后新奇而激动的笑容。 “别睡啦，月想！”小纯这时对他说道 ，“快去外面看雪吧！” 想还没答应完，小纯早已将他拉到了教室外。 “确实好漂亮。”月想望着雪，眼睛瞪大着。 “这里人太多了，”小纯皱了皱眉，“而且有屋檐挡着。我们去天桥那里看吧？” “等......” 又是被强拽到了综合楼那里的天桥上。不过，当月想看到那绝美的画面时，一切的不悦瞬间烟消云散。 综合楼和老教学楼，洁白的楼宇间。回旋的白色天桥上，雪花像精灵一样，在天空中翩跹着，时而落在冰冷的栏杆上，时而落在洁净的白砖上，时而落在月想的眉宇间。月想伸出手来，感受着精灵融释在他肌肤上的寒意，那寒意不久便绽放在月想的心间，幻作了沁人心脾的暖流。月想深呼吸着，眼睛微微闭着，视野却好像延伸到了整个学校，整片天空，随着那些雪花飞舞在遥远的空间里。 漫天的细雪。 洁白的校园。 学生们的笑颜。 月想感动着。 ‘“唯，你看！”小纯这时凑上前来，对他悄悄说道，“那里有几个看雪的女孩子，长得好乖啊。” “嗯？”月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应该是几个低年级的学生。她们也在那里笑着，用手接着雪花玩。 月相的目光最后定格在站在左边的那个女孩脸上。 那瞬间，他感到了比这场初雪还要不真实的梦幻。 第45章 闫小秋 在月想的脑海中，长久地存在着这么一段旅程。那是一个无尽的黑夜。那是一座陌生的城市。他坐在一辆破旧的大巴上。一个瘦弱的男孩坐在他左边，还有一个朴素的女孩坐在他右边。 那个女孩梳着干练的马尾辫，脸上的雀斑如同画上的妆容，显得可爱而亲切。她的名字好像.......好像叫...... 玛？”月想的嘴里喃喃道。 “什么？你在说什么？”小纯疑惑地看向他。 “那个女孩叫.....玛......” “哦？你认识她？” 想立刻尴尬地打住道，“没什么。是我多想了。什么都没。没什么。” “喂，你——” 月想躲避着小纯怀疑的视线时，突然，那女孩止住了谈笑，朝他看了过来。 他们对视了。意外地是，他们并没有选择马上避开。 好几秒钟。他们对视了好几秒钟。女孩的瞳孔渐渐缩小着，而月想的呼吸则越来越急促—— 月想赶紧转过头来。他的脸通红着。 “唯，”小纯似乎明白了什么，笑道，“你这家伙，难道是——” “快走吧！”这次，换作月想拽住了小纯的手，“走。回教室！” “别啊。你想要她的联系方式，我可以帮你......” “回——教——室！” “唉，你这......” 月想眼看拉不住小纯，便先一步走回了教室。然而还没等他收拾好心里的狼狈，小纯便又来到了他的身边。 “月想，不要那么急嘛，”他笑道，“我知道你很害羞。但是别担心。我已经帮你要到她的联系方式了。” “啊？”月想一惊。 “纸条给你了。”小纯朝他递来，“想不想联系，看你自己了。” “你是......“月想尽力平复着心情，“怎么跟她说的？‘’ “没怎么说啊。就说刚才站我旁边，跟你对视了几眼那哥们儿对你有意思，想加你一个聊天方式。” “她什么反应？”月想格外关切道。 来......也奇怪，”小纯回想道，“她并没有很娇羞的样子。她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把联系方式告诉我了。呵，月想，你还是要小心哦，她应该还在念高一，对这种事就这么从容了......” “......嗯。我会注意的。谢谢。”月想接过了纸条。 高一。如果说......那晚的“梦”是真的的话......月想掰起手指头算了算。没错。她差不多今年也是14、5岁的样子，也该读高一了。但是...... 巧合。可能只是巧合罢了。和那个梦里的她样貌相似。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而且印象中，她和那个男孩都不是雒城人，她不可能会在这里念书的。但是...... 晚上，回到家后，月想凝视着那张纸条，陷入了沉思。许久后，他还是做出了决定。他又以查找学习资料的名义，借来了家里的平板电脑。他已经很久没这样做了。 他最终在屏幕上敲出了那串数字。在备注好“我是一个和你同校的男生，在天桥上见过”后，他怀着忐忑的心情点击了“好友申请”四个字。 他将一切都归结于那个眼神。那短短的几秒里，她眼神里的无限变化。 申请通过了。同样也是在短短几秒过后。 “你好。” 屏幕上先是出现了她打的字。 月想的心砰砰直跳。他知道，从回复她的那一刻起，他的生活将不再平静。 “你好，我高四（19）班的张月想。”但他还是毅然输入道，“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屏着呼吸。屏幕上出现的三个字却让他大失所望。 “闫小秋。” 第46章 溯洄 不知从何时起，月想有了“交往对象”的事在班上疯传起来。下课时少不了旁边的人前来“问候”，而月想在费劲口舌无果后也不愿再去向他们澄清了。 对象是个高一的女生。打扮得很朴素，看起来也很本分，总之不像是愿跟高年级男生有染的样子。一开始只是有些流言蜚语，但是当她真正出现在19班的教室门口，并且提着一杯奶茶等着月想放学时，事情便有了本质的变化。 “你来这里干什么！”月想赶紧把她拉到角落，小声说道，“不是说了晚自习过后在活动室那里等我吗？” “都聊这么久了，过来看你一次还不行吗？”小秋嘟着嘴，说道。 “喂，喂，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月想脸红了，“不是说好，我们是来谈……” “是的。但你有没有想过，”小秋盯着他，眼神里带着奇怪的神色，“我为什么会听你的话？” “啊？”月想有些懵。 “还不是因为……” 小秋还没说完的时候。不远处，有了班上几个同学喧嚷的声音。 “等会儿再说吧！”月想忙面朝那些“狗仔队”，“你们，在干啥呢！” 总是很不顺利。即使是和闫小秋在网上聊了这么久，最为重要的事情，月想还是没能开口。当然，从小秋的一言一行中，月想能察觉到她心中存在着这么一个人，可能也有着一些记忆；但是渐渐的，月想发现事情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小秋，”空无一人的活动室里，月想抱歉道，“对不起了，刚才我有点急了。” “没事的。也怪我太冒昧了吧。”小秋道，“不过……” 她靠近了月想，“我很开心呢。和大哥哥见面了…….” “什么？”月想条件反射般地看向她，“你叫我什么？” “啊，对不起，”小秋脸红道，“不自觉就叫错了。应该叫学长。” “……小秋，你仔细听好了，”月想郑重地看向她，“你到底还记得吗？记得多少？” “啊？” “关于那个晚上。关于…….关于那个男孩…….” “……”小秋沉默着。 “你都还记得吗？”月想久久地望着她。 “……对不起，学长，”小秋低着头，说道，“我是骗你的。” “啊？”这下轮到月想惊道。 “我只是想跟学长做朋友。学长给我一种很熟悉的，很可靠的感觉。所以我骗了 学长。其实，我对你说的那些事毫无印象。但我不介意。我愿意听学长讲故事，愿意离学长更近一些…….” “够了，”月想打住道，然后放下了书包，“你别说了。”他在书包里翻找着什么，“无论如何，我这里有幅画想给你看看。希望你看了之后再想想。” “啊？” 月想只是翻找着。没过多久，他便拿出了那幅多年前作的画，指着画上的人物对她说道“小秋。直到刚才我都在犹豫要不要给你看这幅画的。但当你不自觉地说出‘大哥哥''这三个字时，我觉得一切都不用再考虑了。” 小秋盯着画上的那一男一女，眼神陷入了长久的呆滞。 “这是四年前的一个早上，我凭记忆画出来的两个人像，”月想道，“我的画画技术只能说是差强人意。但是这人像的逼真程度已经大大超出了我的能力，所以画出后我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 “他们是我在头晚梦里遇到的两个人物。然后，你看......”月想的话如同步步紧逼，“这个男孩。他叫窗儿，你可能见过的。然后这个女孩......” “......名叫宗玛。” 小秋用左手扶着额头。她的眉头紧锁着。 “面包店的女孩......” 小秋往后退了几步，视线开始飘忽不定。 “......宗玛。” 他望向了小秋。 “都想起来了吗——” “宗玛？” 一阵长久的沉默。月想期待着。期待着这个长久的心结能得以解释。 “对不起，”然而她只是说道，“学长对不起。” “啊？” 她再也没有看向他。 “我们两个之间，不合适。” 她冲出了活动室。 第47章 花音 “你知道吗？那个女娃儿，是他们班有名的‘浪姐’呢！”小纯说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所以别伤心啦，这种女生，你没必要......” “别说了，”月想不耐烦道，“我和她没有关系。别说了。” 那晚不辞而别后，月想便和小秋没有了联络。她再也没有出现在月想的视野，甚至月想的聊天号码也被她拉黑了。月想也考虑过过几天后去她班上找她，但是想想也还是罢了。 没必要了。虽然心中有无数的困顿和遗憾。但还是没必要了。 因为显而易见的是，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任务。他看向了自己的课本。那是他的归宿。为了更高的分数，为了自己未来的理想奋斗。他得尽快再投入到那样正确的生活中，而不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去多想...... 沉下气来，月想。他这样告诉自己道。 调整的过程并不算久。没过多久，月想便又习惯了一日日相似的学习生活。黑板右上角的倒计天数又开始一点点的减少，周围的紧张感和压力又渐渐递增。作业永远都做不完，考试也越来越多，前座的小吴永远都是打了鸡血般的样子......但是一切都还好。他和班上的同学打成一片。老师也对他重点栽培。一切都还好。嗯。 一模，二模......时间不知不觉便来到了五月。明明是晚春的季节，天气却如同提前进入了夏季，炎热无比。月假前一天，周五下午的最后一节课结束后，月想像往常一样和小纯来到食堂，买了瓶饮料后便准备各回各家。 “糟了，有一本资料没拿，”月想突然想起道，“你先回去吧，我要回趟教室。” 纯擦着脸上的汗水，离开了。 安静的老教学楼。阳光照射在洁白的楼身上，照射在一间间逐渐空无一人的教室中。月想拿着资料走下四楼，侧边出现了天桥的入口。 既然今天是一个人回家，那就绕远些逛逛吧。他这样想着，然后走上了天桥。已经是五六点的时候，阳光仍旧是那么灼热，那铁质的扶手仿佛要被烫化。月想快速走过天桥，钻进了对面幽凉的综合楼。从综合楼三楼一路走下，到了二楼的时候，月想便听到了一楼传来的钢琴声。 声音应该源自一楼角落里那架老旧的钢琴。自月想有记忆起，他便知道综合楼里有这么一架钢琴的存在了；然而多年以来，即便是身为家属区居民的他，也鲜有听过它的声音。即使听过，也只是路过的学生玩乐般敲击一番的声音。 但 这次的不一样。不仅仅是流畅。那琴声，简直如清涧般流进了月想的耳畔，让月想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仿若不再炎热了。月想脚步不自觉放缓，然后又渐渐加快。 他迫不及待。他想要知道是谁在弹这首曲子。 他终于来到了可以俯视一楼的走廊上。他看到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孩坐在角落的钢琴前，忘我地弹奏着钢琴。 他惊呆了。 是小嘉。“样样不行，笨手笨脚”的小嘉。 “一起长大的约定，那样清晰。”身旁，传来小纯轻哼的歌声。 月想朝他看去。“喂，你不是......” “反正这么早回去也没事做，我就过来找你了。”小纯笑道，“然后听见综合楼这里有人弹琴，就好奇过来一看，没想到是她。怕打扰到她，就站在这里听了。” “弹得真好，是吧？”小纯望着她，“多好的女孩啊。对了，你应届的时候是跟她一个班的吧？她一直都是这么多才多艺是吧？一定很受欢迎吧？” 月想亦望向她。 “嗯，并没有......” “什么？” “不过，”月想目光柔和，“这已经不重要了。” 小学篱笆旁的蒲公英。 是记忆有味道的风景。 午睡操场传来蝉的声音。 多少年后也还是很好听...... 月想和小纯跟着琴声轻声哼唱着。那饱满的情绪，让他们的声音也不自觉渐渐变大，然后又不忍心打破这份宁静而压了下去。他们陪伴着她，陪伴着她的琴声，一直到那绵绵的余音消逝在楼中的时刻。 第48章 月想 5。月想的脑海里装着这个数字，晚自习下课后默默地走回家中。 还剩5天了。到家后，月想像往常一样先倒在床上，头脑却一片空白。 没想到一年便这么过去了。当时哭着闹着不想过的补习班岁月，如今已然走到了尾声。月想沉默着，然后眼泪慢慢不自禁地渗了出来。 苦吗？肯定的。忘了吗？不可能的。所谓的空白，一直以来的平静，都是自己在骗自己，在麻痹自己。此时此刻，他依然忘不了自己被逼来复读的事实，忘不了当时萌芽的理想被家人否认后的痛苦，忘不了那个十八岁夏天的种种遭遇。 泪水逐渐浸湿了枕头。那些痛苦浇灌着恨意，浇灌着坚定。 他知道自己已经与去年不同了。现在的自己格外坚定——坚定着自己的理想，肯定着自己的努力，确信着自己的泪水和汗水不会白流。他没理由会失败。一想到这点，他突然感到身上又充满了动力。 他又来到了书桌前，开始了熟悉的第一千多个夜晚的学习。 夜，是漫长的。无论是星星绝明的夜，还是书卷中熬过的夜。 夜，也是烂漫的。结束学习的月想像往常一样熄了灯，拿出自己的日志本，在清冷的月光下书写着自己的心语。那厚厚的日志本也已不知换了几个。但他依旧默默地写着。 总是月下，遐想联翩。月想后知后觉到，自己的名字便是如此的意味吧。 6月7日。 那一天终于又到来。 月想走进了考场。语文，数学，理科综合......虽然紧张是难以克服的，但月想惊喜地发现，自己的顺手程度较去年而言大有提升。他自信地答着题目，不知不觉便到了最后一科结束的时候。 大概是考完后第三天，各大平台公布了高考答案。他对照着答案默估了三遍自己的分数，然后松了口长气，瘫倒在床上。 按照前几年的情况，虽然省立大学很悬，但是目标单里的top2-5都是很有希望的。那些都是不错的大学，也都是他想念的专业。他忐忑地向父母交流了情况。两人最终肯定了他的想法，并表示之后的路都由月想自己决定，也算是兑现了他们的承诺。 谢师宴上，月想亦和自己的班主任交流了自己的情况。“没问题的，这分数肯定行，”班主任肯定道，“相信自己，月想。” 一切都在浇筑着希望。一切都在朝着希望的彼岸进行。月想感受到了四年以来都未曾感到的轻松和畅快。那心情实在是 无法言喻。他蹦跳着走在操场旁的花径上，旁边是来和他最后一次前往教学楼的小纯。 “月想，等等！”小纯笑着追着他。 “快点，不然办公室里东西就要被大爷收走了！”他在前面笑道。 “唉，早知道考试前就不要把东西放在那里了，”小纯无奈道，然后看向操场的方向，“喂，月想，快看！今天的太阳好漂亮！” 月想听罢，慢慢停下脚步。 他看到了。也感受到了。他从未感受过的阳光。 四年以来，阳光总是毫不吝啬地洒在花径上，那是艳阳高照的天，面前永远是老楼的墙。然而未曾有一刻，那样的阳光曾照进月想的心中。 月想摊开手，接住了那片阳光。 “喂，你在干什么！”小纯终于追了上来。 “没什么，”他又看向了前方，“快去吧，把我们落下的东西，都找回来！” 第49章 咨询机构 “姓名。” “张月想。” “年龄。” “19。” “毕业学校。” “雒城一中。” “是雒城本地人吧？” “嗯。” “好的。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里的顾问，”小美看着面前男孩失魂落魄的表情，不由得更加温柔地说道，“叫我小美姐姐就行。” “好的，小美姐姐。” “那么，把你遇到的问题简单描述一下吧？”小美放下了资料，一脸认真道。 “别担心。你的父母在外面，听不到的。有什么心里话尽管说出来。” “我…….” 听到面前姐姐关切的言语，月想有一瞬间真想一股脑地，把自己的所有痛苦和遭遇都倾诉出来。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不能相信任何人。嗯。不能相信任何人。 那是最无奈的成长。月想明白无论如何，自己要时刻抱着独自作战的勇气。 当高考分数线出来的那一刻。月想怎么也想不到，之前的踌躇满志竟全成了笑话。 是的，自己的成绩较去年提升了好几十分。然而相应的，一本线的分数也提升了好几十分。这样算下来，自己分数较一本线的线差，跟去年竟然一摸一样。 窒息。月想能想到的形容词，只有这个。他看着电脑屏幕，窒息了。 不敢相信。懊恼。不平。种种情绪如洪水般决堤而下—— 半个小时。他给了自己半个小时时间来难过。然后，他又看向了前方。 他先找到了远在外省读大学的表姐。 “月想，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表姐在电话那头鼓励道，“当然你也要知道，你爸妈可能的变卦，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要跟他们吵得太厉害。” 然后是熙儿。 “真的有点......唉，”熙儿欲言又止，“不过别再听你爸妈的了。这次一定要一个人做决定哦。” 还有姑姑、小纯...... 接着是规划。月想将目标单上top5-10的大学挨个作比较，然后总结出了适用于目前情况的志愿选择方案。按着这个方案，他又写下了两篇适用于未来职业生涯的规划，并且反复琢磨和推敲逻辑的准确性。 最后是措辞。父母要是真变卦，自己不得不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 态度拿回志愿填报主动权。到时候如何反驳他们的反驳......月想在心中思考着。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准备着。仿佛月想提前知道了自己要失败一样。在那天晚些时候，他终于带着无比慎重的心态来到父母面前，告诉他们此次的分数情况和自己的决定。 “所以你的父母确实是变卦了吗？”小美用怜惜的眼神看向面前的孩子。 “嗯。我跟他们吵了很久的架。他们拉了好多帮手。七大姑，八大姨之类的。都强烈反对我去读新闻系，甚至相关的其他专业。”月想已然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一直在跟他们说。说得嘴巴都干了。还是起不了作用。之前表示支持我的少数几个亲戚，这时候却哑了口。不过我也理解，谁能为我的未来保证呢——” “所以你把他们拉到这里来进行志愿填报咨询，就是为了让我们调解你们之间的矛盾，然后帮你再完善一下你的志愿填报方案？” 想不自觉吞了口唾沫，“所以姐姐你是什么态度？” “我啊，毕竟刚来，而且你这种情况，也确实是很罕见，”小美无奈道，“不过请你相信，我们会尽全力帮你的。” 小美站起了身来。 “无论怎样，孩子的志愿毕竟关乎孩子一生，肯定是要孩子自己做最终决定才是正确的，”此刻的小美在月想面前仿佛闪着光，“弟弟你别担心，我们这里有专业的咨询老师，他们肯定会帮你解决所有问题的。” 想点点头，微笑道，“那么姐姐，是由你......” “不是我哦，我只是个助理顾问，”小美笑了笑，“帮助你们的老师在二楼哦。是我们这里的名师呢。快过去听他讲吧。” “好的。”月想满怀着希望，走出了访谈室。 第50章 理想 面前的男人戴着眼镜，身材瘦削，看起来干练而有精神，颇有人生导师的风范。月想满怀期待的坐在他对面，而月想身旁分别坐着一脸阴沉的父母。 “志愿的选择关乎孩子一生，无论如何，我们都要采取理性的角度来思考问题......”男人开始一本正经地讲道，“大学是人生拔高的又一次机会，是真正建设自我的过程，因此选一个什么样的大学，怎样去选择一个好大学，就至关重要了......” “由于孩子缺少社会经历，因此父母确实也应该在这方面起好引领作用；同时，也应该多听听孩子的想法，与孩子多交流......” “另外，千万不要以为进了大学就轻松了。大学就像一个小型社会，什么样的人都在里面。学会与不同的人打交道，学会领会他人言语里的意思，将使你受益匪浅......” “学识是很重要的。读大学后也要坚持阅读各种书籍，拓宽自己的知识面，将来必有大用。比如这几本书......” “......” 男人滔滔不绝地讲了一两个小时。从满怀期待，到皱着眉头，再到昏昏欲睡，月想愤懑地发现，他好像在一直讲着正确的废话。 他一直在打太极。如何调解他和父母之间的矛盾，如何具体考虑来选择最佳志愿，这些问题的核心点，他可谓是一言不发。 月想能看见。那是他渐渐学会的本领。从男人的眼神里，他读出了不想担责，读出了逃避，读出了迥然于人生导师的虚伪。 他只想拿钱做个样。因为他不想对自己的言语负责，不想对月想的人生负责。他只是这种人罢了。 “张同学，都听到了吗？” “嗯。我一直看着老师呢。” “那么，我们就进行最后一步吧。”男人平静地说道，“根据之前你和两位家长的意见综合，我会运用大数据的技术拟出一份志愿模版，供之后你们填报志愿时参考。” 男人将一个表格打印出来然后交给了他们。然后，他便站起了身来，似乎迫不及待地说道“到这里就差不多了。我来送送三位？” 四人走到了机构的门口。在作别时，男人最后对月想父母说道“他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孩子。有想法是好的。嗯。” 这是月想从他口中听到的唯一舒心的话。然而在此时的情形，那句话却显得有那么一丝丝悲凉。 那张志愿模版没过多久便被月想父母扔在了废纸堆中。 “同意带你去咨询机构，只是为了顺你一口气，让你死心，”妈妈这样说道，“你去那上面的第一志愿读大学，你这辈子就不稳当。还是听我们的好。” 几千块咨询费买来的唯一有用的，是一张纸。 然后那张纸，被丢进了废纸堆中。 月想渐渐接受了这个诙谐的事实。在剩下的三天里，他选择了和父母进行冷战。任凭他们拉来了哪个亲戚，也任凭他们怎样“苦口婆心”地劝说他去读航空学院，月想都保持着沉默。 这场唏嘘的闹剧也该是时候结束了。月想这样无助地想着。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给未来最好的尊重。一切都是为了未来不后悔。所以，这最后一次，他得坚持自己的理想。 还有三天。嗯，再坚持三天就行了。先按他们说的填，等到截止日期前的那一分钟再改成自己的，这样世界就清净了。 嗯，就这么做。月想脑海一片空白。里面装的只有那残破不堪的理想。 然而随着时间的慢慢逼近，一个可怕的声音却在渐渐奏鸣。 理想，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第51章 新生 “小吴依然没考上天都大学和水沐大学。他最后还是去了省立大学，”小纯在电话那头讲着，“小嘉好像考得很不错，去航空学院了。” “你呢？” “也考得不错。我选的是外省的一所医学院。哈哈，以后要‘悬壶济世’了！” “......” “怎么了？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小纯得意道，“我可是知道很多班上人的动向呢。” “小吴他甘心吗？他不是非那两个不读吗？”月想突然问道。 “唉，有什么不甘心的。都复读一年了，也该认清自己的实力了，是不？” “......” “所以你呢，该说说了吧？”小吴好奇道，“你最后选了哪里？” “......” “喂，能听见我讲话吗？” “......” “喂！” “航天学院。” “哦，哦，跟小嘉又是校友了呢。”小吴笑道，“加油哦，她可是很不错的女孩子......” 月想挂掉了电话。 他又躺在了床上，望着天花板开始浮想联翩。 是的。 也该认清自己的实力了。 可是没有实力就意味着…… 没有选择吗？ 还记得刚念书的时候，他曾听见家长和老师这样叮嘱道“好好读书，未来才有更多选择。”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这句话是绝对正确的。但问题是究竟读书要读到什么境界，才能做到所谓的“有选择”呢？ 每个孩子都是家庭的希望。很多孩子都有着自己的理想。对于他们中的大多数来说，能走的路却只有一条。于是竞争愈演愈烈，最后真正能做到随心所欲进行选择的也只有凤毛麟角。 于是月想以为，每个人只要尽力就行了，尽力的人配得上这样的“选择”。然而现实往往会狠狠地扇他的耳光。 他将一切归于了家庭因素。这样想后他却更难受了。小吴也好，熙儿也好，表姐也好……无论是有规划还是无规划，他们总还是自己选择了自己的道路。而对理想如此执着的他，却反而没有这样的条件。 然后是自己的无能和无知。即使是被迫复读了一年，即使是吃尽了苦头，即使当时他树立了怎样的决心，他还是没能提升自己的成绩，然后终究还是被父母和家人说服了。 他闭上了眼睛。如同在学 校的他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在那座闭塞的城府中，他对社会的构想永远只能依托于家人的描述。那到底是怎样恶劣的存在，能让家人们如此诚惶诚恐呢？ 阳光透过窗棂，照射到了月想的脸庞上。清冷的空调房里，那丝灼热的夏日阳光让月想被感温馨。他关掉了空调，然后望向了窗外。 并没有那么的不堪。邻里们笑着打招呼，孩子们开心地嬉戏，小商小贩们热情地吆喝……是太平盛世的场景。所以，他们的恐惧源自哪里，他们的担忧又来自何处呢？ 想不通。 累了。 也终于……. 又累了。 月想趴在写字台上。他能感觉到，心里的百般痛楚自一切尘埃落定后，便开始渐渐减弱，渐渐平息了。“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月想开始深深地认同这句话。但是他还不得不加上一句— “麻木也是最好的疗伤药。” 没错。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就像那些老掉牙的俗话一样，“你父母健全，衣食无忧，有完整的教育，比世界上的好多人都幸福了，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没有什么想不开的。真正能实现自己理想的人又有几个。说不定去了航天学院后，所谓的“稳当的工作”真能让他后知后觉其中的好处呢。月想这样安慰着，亦或是欺骗着自己。 没有什么好想的了。月想的呼吸渐渐开始平缓。他打开了窗户，外面的阳光和清风铺面而来—— 是啊。一切都结束了。一切的苦难，一切的不甘，一切的回忆，笼罩这座城市已久的白色巨幕。一年前，阴差阳错错过的毕业暑假，也终于正式到来了。 一切就像是新生。他自由地吮吸着空气。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迎来未来的日子。 第52章 结伴 房湖公园旁的市购物中心，人声鼎沸。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月想总算是找到了等候已久的熙儿和阿峰。 读完一年大学后的他们看起来是有些不同了。穿着变得更为时髦，举止比之前大方得多；最关键的是，他们竟敢主动提出去成都的欢乐新世界玩了。 “不是我们主动提的，”熙儿笑着解释道，“是我爸，非要说不放心我妹妹和她同学两人去那里，所以就叫我陪他们去了。然后我想你们两个肯定也有空，所以就把你们叫上啦。” “你小子，过去不会吓得脚抖吧？”月想说道，“那里可都是刺激项目。” “所以到时候就要靠你来‘带’她们了，”熙儿拍了拍月想的肩膀，“我们给你加油就行了。” “喂！你—” 两人笑着扭打在了一起。阿峰亦在一旁笑着看着他们。病已经完全康复的他，感觉渐渐恢复了以前神采。 “别闹了，她们来了！”熙儿提醒道。 月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走来的是两个穿着十分靓丽的女生。年纪应该都不大，最多高一高二的样子，却是化上了淡妆，一副轻熟风的打扮。 月想的目光最终定格在熙儿妹妹的同学身上。随后，他和她同时都惊讶地张开了嘴巴。 “怎么，小秋，你们认识？”熙儿妹妹就好奇地向同学问道。 闫小秋一言不发。月想亦是一脸窘态。不过他最后还是开口道“之前在学校和她……嗯，搭过讪。没想到现在还能再见呢。” “是这样吗，小秋？” “…秋敷衍应道，眼神并没有看向月想。 两人看起来都不待见彼此。熙儿见此情形，不得不热场子道“喂，大伙儿，等会儿再谈吧。我们该上车了！” 前往成都的大巴车上，小秋依然没有对月想说一句话。不过一心寻乐的月想也不愿就此让气氛尴尬，还是和众人附和说笑着。不得不和小秋眼神互动时，也总是短暂而仓皇的。这样不知不觉，大巴便来到了城郊的一处地铁站附近。五人乘上地铁，又周转了几番线路后，终于来到了“欢乐新世界”。 “我们要玩过山车，”一进入乐园后，熙儿妹妹邀请道，“你们有跟我们一起去的吗？” 三个男生站在原地发愣。 “喂，哥，你的同学咋都跟你一样啊？”她笑道。 “快去啊，月想！”月想被两位“好朋友”合力往前推了一步，“加油加油！看你的了！” “喂，你们—”月想急了，然后又看向女孩们，“那个，对不起，我……” “没事的，没事的，”熙儿妹妹拉住了月想，“就一会儿的功夫。来都来了，体验一次嘛。” “那个，可我、可我……”月想感觉自己就快要被拉过去“受刑”时，突然灵机一动，说道，“这样吧，我们先去玩‘鬼屋’怎么样？” “啊？”众人看向他。 “你们看，过山车那里排那么长的队，得等多久呐，”月想越说越有底气，“再看鬼屋那里，是不是人少多了？”月想指向“惊魂鬼屋”那里，“而且我们一开始说好了要一起玩的，这会儿一起过去不是刚好？” “行……吧。我没意见。”熙儿妹妹松下了手，“你们呢？” 众人都表示赞成。虽然到了鬼屋外后，熙儿的腿又开始发抖了。 “哥，别那么逊嘛。”熙儿妹妹无奈道。 “别怕嘛，熙儿，”这下轮到月想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不是说很想进去看看的嘛， “你们，别说笑了！”熙儿深呼了一口气，“大不了冲就完了！”他说罢还真第一个冲进了入口。 月想笑着紧随其后。没过多久，身边的视野便被黑暗笼罩了，然后是几处幽暗的冥火，以及由白骨堆成的小道。旁边出现了鬼怪的模型和声效，偶尔还有一两个屏幕播放着吓人的片段。 都只是道具和机器设备罢了，没什么好怕的。月想这样想着，然后跟着他们越走越深入。等走进一个写着“鬼门关”的大门后，环境突然变得更暗，没过多久便几近伸手不见五指。月想下意识摸向身旁，却怎么也够不到伙伴的手乃至衣物了。 “喂，怎么回事！”应该是不远处，一个陌生游客的声音，“啥都看不到了，还怎么走路！” “对啊，对啊！”是熙儿妹妹的声音。终于有个熟人的声音了。 “是不是停电了？”另一个陌生游客的声音，“喂，工作人员在哪儿？” 没人回应。他的声音彻底被黑暗吞噬。 “哗！”突然间，环境中闪过一道蓝色的电光，然后一阵恐怖的鬼嚎声响起，随后是两阵，三阵……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旁边充斥着旅客们的尖叫声。月想再也无法保持淡定，神色开始慌乱。 “啊！—”是熙儿的声音。格外的凄厉，其实是在一片尖叫声中依然清晰可闻。应该是来自他的左边，声音却越来越远。月想本能地先往那里跑去，但两三步 后就停了下来。 他叫得这么惨，肯定是被“鬼”追了吧？那就没必要……过去了吧？月想还犹豫着时，突然，他感觉到右手臂传来一阵潮湿的感觉。 触手一样的东西。有个触手一样的东西，正摸着他。 他能听到它阴沉的笑声。如穿透了他的灵魂般传入他的听觉神经— “啊！”月想大叫道，然后不顾一切地朝远处跑去。那房间却仿佛很大、很空旷，怎么也跑不到头。月想能听到身旁的各种声音都越来越远了，他正在渐渐孤身一人，便又担忧地慢下了脚步，准备往回跑时，突然，他看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微弱的光亮。 “出口！出口在这儿！”他朝大家大声提醒道，然后不管有没有人前来，便先行一步跑过去了。 几乎是他冲进那个通道之后，身后的门便突然自动合上了。他疑惑着，然后又看向前方。那是一条光亮的隧道，不知道通向何处。气喘匀后，他还是选择往前方走去。 隧道很长。环境中没有任何布景。不会是走到“安全出口”了吧。月想皱着眉，心想着要是真从安全出口逃出去，不知道会被他们怎样地取笑呢。 他的疑虑不久便消除了。隧道的尽头竟是一个房间，上面写着“夜幕的荨”四个字。他打开了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昏暗而温馨的房间。墙壁上挂着欧式的烛灯，茶几上摆放着杂乱的物件，正前方是一个关闭了的电视屏幕。 “终于来人了，”茶几旁的沙发上，一个身穿黑色斗篷，面容模糊的工作人员轻声道，“你好。” 月想的目光并没有驻留于他。因为他身旁坐着的，竟是— 先到了？”月想惊讶道。 “对，”闫小秋撇嘴道，“没想到跟你一组了呢。” “什么…….一组？” “那接下来就由我来介绍了哦！”工作人员迅速抢话道，“欢迎来到‘荨的小屋，’，挑战者。这个房间连通的是名为’梅莫‘的古堡，你们将搭乘我们为各位挑战者定制的‘古堡滑车’进入古堡，救出被囚禁在古堡深处的‘小王子’哦！你们准备好了吗？” 月想一脸发懵。 “怎么……跟刚才的风格有些不一样？”他侧过脸去，对着小秋微笑道。 “谁知道呢，”小秋又皱了皱眉，“走吧。一起上车。” “好。” 月想小心翼翼地坐上了那艘雪橇状的滑车。还未等他寄好安全带，滑车便“嗖” 地一下迅速滑出了。 “一路顺风哦，两位！”身后传来工作人员的狞笑声，并且慢慢飘远了。 又是一个长长的隧道。长到月想都惊讶到，外面看不大的“鬼屋”竟然内藏如此多的玄机。 小秋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身旁恐怖的声效仿佛都未能使她胆怯半分。 “喂，你真勇敢呢。”月想紧抓着滑车的把手道。 “本来也没什么好怕的。”小秋心平气和道，然后又不开腔了。 “喂，那件事，我…….” “别，别提，”小秋立刻制止道，“别提了。是我的不对。别提了。” “我看你好像很在意。” “哦？我在意？”小秋嘟着嘴，有些气愤道，“你现在又知道了？已经晚了。好了，开好你的车吧，学长。” “可这辆车好像是沿着轨道自动走的呢，”月想望向前方，“那边一片黑。估计很可怕。等会儿想喊就喊出来哦。” “谁要喊啊！”小秋大声道，然后几乎是瞬间，眼睛突然睁大。 “喂！前面，前面是什么！” “前面？我看不到啊！不是一片黑吗？” “别啊，那好像……好像是…….” 失重的感觉瞬间传来。 “…….悬崖。” “啊！”两人一齐叫了出来。 第53章 房间 熟悉的感觉。车轮在凹凸不平的道路上前行时的颠簸感。月想借着微弱的光亮看向周围，然后惊恐地发现，他们的滑车正贴着望不到头的峭壁前行。 “这是.......”他睁大着双眼，“怎么回事......” 肩膀处又传来一阵负重感。他埋头一看，是小秋紧闭着眼睛，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喂，你—” “别！让我靠一会儿！” “不是！没有危险了，你快看吧。” 小秋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是—”她的眼睛亦睁大着，“怎么回事？” 月想沉默了会儿。不久后，他还是说道“你还记得吗，小秋？或者说，有一点印象吗？几年前，我们也坐过一辆行走在崖壁上的大巴......” “别！”小秋突然不耐烦道，“别再说这种话了！” “你是不想面对吗？”月想终于忍不住逼问道，“你肯定是知道什么的吧？为什么一直要抗拒？” “......” 她没有说话，只是尽力平稳着自己的呼吸。 “所以说这是要去哪儿，”许久后，她终于问道，“这都是你计划的吗？” “不是！”月想一口否认道，“真不是我安排的。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要是按那个梦的剧本发展的话，我们应该会去.......” 站。” 滑车终于坠入了更为黑暗的渊底，传来一阵沉闷的重响。那之后，月想失去了意识。 这还是...... 鬼屋吗？ 还是说...... 他真又来到了...... 那个世界？ 月想在困顿的意识中踯躅着。等他慢慢睁开眼睛时，眼前依旧只有一片黑暗。 不对。不是无垠的黑暗。他能看见，在遥远的角落里，有一个男孩正坐在那里。他蜷缩着身体、抱着膝盖，头发被洒下的清辉染成了灰白色。 好？”月想尝试着往那里走了一步，“请问你是......” 一瞬间。还没等月想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遥远的距离便消逝了。他已经来到了男孩的身前。 “......哪位？” 男孩抬起了头。他的面容是模糊的，但月想能看见那上面的泪痕。 然后，他 扑向了月想。 救我，”在月想的怀中，他凄然地说道，来救我......” 仿若窒息的感觉。月想瞪大着眼睛。 “......快来救我，想儿哥！” 失意顿时如洪流般朝脑海奔涌而来。 月想又晕了过去。 “这鬼屋确实太刺激了，”耳畔依稀能听见熙儿的声音，“他们俩，唉......” 月想猛地惊醒。他看到自己正躺在一处沙发上，身旁已是明亮的世界。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道。 “你醒啦？”应该是鬼屋旁的休息室中，“害，放心了。你们俩也真是的。受不了就别硬撑嘛，像我和阿峰那样早点出来不就好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被吓晕过去了？” “不然呢？”熙儿皱眉道，“那还能是怎样？” “那个......”月想看了看周围，“小秋呢？” “先醒了。然后去外面透气了。”熙儿妹妹叹道。 休息室外。小秋一脸凝重地望着远方。 “你先醒了？”月想试着问道，“那个.......你......” “改天再说这件事吧，”她这样说道，然后一脸疲惫地看向了他，“可以吗？” “......好吧。” 小秋与他擦肩而过，准备往休息室走去。 “只有一件事，”月想这时拉住了她，“只有一件事，我现在想马上明白。” 小秋停住了脚步。 “你还......”月想深吸一口气，然后问道，“想他吗？” “......” “我想他。” 半晌后。小秋终于说道。然后她挣开了手，继续往休息室走去。 第54章 魂雨 “怎么样，还没从昨天的鬼屋里缓过来吗？”闷热的夏夜。月想坐在熙儿家楼顶的花园中，听他笑道，“没想到你反应会这么大呢。” “唉，出丑了，出丑了。”月想只是搪塞道。 “不过昨天玩得还是很开心呐，”熙儿靠在护栏上，望向楼外的夜景，“比在外省读大学时开心多了。” “怎么，还不喜欢大学生活吗？”月想亦来到他的身边，“不是你自己选的学校嘛。” “唉，”熙儿长叹一口气，“当时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历史地理啥的，喜欢又总觉得不着边际。所以就抱着不浪费一分的原则，压线进行了这个大学被调配的专业咯。然后才发现水土不服，而且也不喜欢自己的专业课。” “也不怪你，”月想感慨道，“好多学生都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高中都在忙学习，忙考试，生涯规划啥的根本没重视。” “可惜了。你好像很重视，”熙儿慵懒地向后趴着，“但是你家里人太离谱了。” “不说这些了。”月想望着远处的霓虹，“换个思路想想。你能去更远的地方见见世面，也好咯。” “哪有你在家乡读大学好啊，”熙儿拍了拍他的后背，“见世面啥的，已经无所谓了。现在我只觉得家里最舒服。” “是吗？可能吧，”月想迷惘着，“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对的呢。未来也是一片迷茫。” “唉，这样想来，高中辛辛苦苦三年，有时候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呢。”熙儿亦感慨道，“总感觉缺了什么。” 缺了什么？ 好像是的。 月想心里也无时无刻不这样想着。应届的三年尽是被不堪回首的记忆掩盖。而补习班那年过得还算风光，却也因最后的结果而黯然失色。 这么想来也是凄凉。高中时的记忆除了追求成绩时的诚惶诚恐，好像什么也不剩了。在这个人应该成长的年纪...... “我还是觉得阿峰很厉害呢，”熙儿最后感叹道，“得了那病，还能坚持参加高考，还考得很不错。” “确实。不过我觉得还是没那病，他能考得更好......” 湿润的触感突然从鼻尖传来。然后是两滴，三滴......雨丝渐渐织成了幕。 “哎呀，下雨了，”熙儿忙收拾桌面道，“快，去我家里躲会儿雨吧。” “好。” 月想亦帮忙着，然后随他走向天台门。 就在踏出第一步时。 突然，他听到了天空中传来一阵空幽的声音。 “遗憾吗？” 陌生的声音。仿若来自遥远的世纪。 “迷惘吧。” 仿若无尽深渊里张开的巨口。 “悬浮色的……人儿。” 月想猛地抬起头来。身边的雨滴瞬间变得凝重无比，一滴滴如冰雹般打在月想的脸上和身上。 半眯着眼睛看去。月想看到了，天上的乌云汇成了人脸样的轮廓。 “不用担忧。所有的路都是这样。走到尽头，才知道万事成空。” 月想下意识地捏紧了左拳。 “喂！”不远处，已经进门的熙儿朝他喊道，“你在干什么呢，还不快进—” “嘣！” 大风将天台的门紧紧合上了。熙儿声音也因此消失。 但月想依然纹丝不动。他走不动，也不愿走动。他紧紧地盯着天上的轮廓。 “所以还是—” 一道闪电从天空劈来。 “凄凉呢。” 月想迅速抬起左手。那绽放的绿色光芒却被闪电瞬间劈开，月想痛得直在地上打滚。 “羸弱的防御。这样的你……竟然被他呼唤着。”人脸的眼睛渐渐睁开。那双眼睛深邃得犹如万丈深渊。“不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吧。明天的黄昏。依然是童真之神约见你的地方。那里会有一切的答案。” “至于我，会在惑园等着你的。” 一道骇人的电光照亮了整个夜空。那之后，月想听到了整个夏天最轰鸣的雷声。 第55章 魔夜的续章 “我也不知道......” “......他在哪里。” 黄昏。雒城一中。一片寂静的“天空之门”中，月想结束了长久的回忆，对面前的矮个子女生说道。 “不过，有人告诉我，今天，就在这里，会有我们想要的答案。” “你确定？”闫小秋证实道，“是谁告诉你的？” “一个我们都不认识的人。但是……”月想向她投以坚定的眼神，“请相信我。” “……” “好的，”出乎意料地，小秋爽快地答应道，“我相信你，学长。” 阳光渐渐变换成了夕阳的颜色。黄色的光幕从风口铺来，扫过月想和小秋的面颊，一直延伸到了地板上六芒星图案的中心位置。 一阵阵炽热的风开始穿过风口，并且渐渐大得两人都难以睁开眼来。月想半眯着眼睛朝四周看去，只见光与风仿若融为了一体，回荡、流连在风口宽阔的空间里。 “要……来了。”月想肯定道。 “光之风”的呼啸声渐渐减弱。它汇聚在六芒星中心的位置，筑成了一扇闪耀着彩色光芒的门。 月想记得这扇门。依稀记得，所有的唏嘘，所有的遗憾，好像都是从进入这扇门后开始的。 “这是…….什么？”小秋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这是星绝明之夜的入口。”月想向前迈了一步。 “等等！”小秋紧抓着他的胳膊，“现在……就要进去吗？” “所有问题的答案，都在那扇门后面。”月想望向她，“你不想知道吗？” 小秋木然着。 光门打开了。就在月想又转头望向它时。 “看来，不用我们主动进去了呢—” 月想看着自己的身体渐渐被光芒笼罩。 “所以，小秋你—” 月想看向自己的身旁。 那之后，他的笑容骤然间消失了。 “小……小秋？” 她消失了。 “喂！你，快过来…..” 不对。月想能感觉到，她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 “这是……” 月想被光芒彻底吞噬了。 “怎么回事啊？！ 月想感觉着自己越来越飘远的身躯，亦或是灵魂。 那之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温暖的房间。有厚厚的被褥，有黄炽灯暖色 的光芒，有电暖绵绵的热气，有窗外呼啸的寒风。 一个人的房间。月想又惊醒了过来，看向自己的周围。 熟悉的场景。月想仿若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一样。他挪下了床，正准备站起身时，身旁衣柜的镜子里倒映着的身影突然让他有了不和谐的感觉。 没错。那里面的镜像确实是自己。但是那轻便的感觉，那稚嫩的面容，就好像是，就好像是…… 只有15岁。 月想惊讶地张开了嘴。 他回到了15岁的时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彻底回到了15岁的那个夜晚。他继续着那夜的“梦”。 他站起了身来。就在那瞬间，一样的震动感和脚步声又朝他渐渐逼近；但这次，他并没有立刻跑出房间。他打开了衣柜，从里面拿出了合身的衣物，戴上了那顶去年才舍得扔掉的鸭舌帽。他对着镜子认真打理了一番自己后，目光坚定地望向窗外。 那是一个被寂寞笼罩的黑夜。只有残忍的月光提供着世间的光明。凛冽的寒风吹打着枯叶，寰宇中尽是游荡生灵的幽咽声。夜空之下，是被月华装点的楼宇，是一片名为家乡的异土；没有人知道它的尽头在哪里，也没人知道迷失其中的人儿将前往何方。 那是让他失意的地方。那是让他无法释怀的地方。数不清的情愫，如阵阵激浪般在月想的心中翻涌。他花了近半个小时调整好心情，然后才慢慢走向了房门。 他握住了房间的门把手。就在他想要打开房门的时候，渐渐逼近的震动感突然消失。 门从外向里被人打开了。 第56章 downstairs 奶？”月想看向眼前那位再熟悉不过的老人，“你这是来......干嘛？” “我看外面的风这么大，过来看看你房间的窗户关好没，”奶奶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装束，“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应该…….只是奶奶在这夜里的虚像吧。他这样判断到。真实的她肯定还在他熟悉的那个世界里。但是……. 月想还是做不到无视她。 “我要去.......”月想欲言又止，“对不起，我有必须出去的理由。” “什么理由？外面可是刮这么大的风呢！”奶奶关切道，“明天再去不行吗？” “不行。”月想表明道，然后从她身边走过，“对不起，我要赶路。再见了，奶奶。” “等等！”背后，她呼唤道，“再多穿件衣服，别感冒了！感冒了你鼻炎又要发作！” “不用了，就这样轻便些。” “快给我穿起！” “唉。” 没想到在这里也会听到她的唠叨。月想无奈地穿上了棉褂，又接过她递来的雨伞。 “我看外面应该马上要下雨了，把伞拿好，”奶奶最后叮嘱道，“早点回来。你明天还上不上学的？” “不上，不上！” “好，快去快回。” 月想终于走出了家门。然而就在他准备走进楼道的时候，他察觉到了一双凝视着他的视线。 他用余光朝身后瞟去。那是奶奶在目送着他的慈爱的视线。 他犹豫了一下后，又折返回了家门处。 “咋了，还不走？” 他拥抱了一下奶奶。 “这，这是怎么了，还......” “我要远行了，奶奶。” “啊？”奶奶的头刚好够到他的肩膀处，“你这是要去……哪里？” 月想只是沉默着，抱着她。 “很远的地方。” “为什么…….” 没等奶奶说完，月想便转身离开了她。他抓起了旧物堆里的玩具剑，慢慢走到楼道处，然后望向了身前的两路楼梯。 和多年前一样，一路向上，一路向下。向下的楼梯，应该会遭遇很多可怕的事物；而向上的楼梯，则会通往窗儿所在的喆县县城。 如果说是为了找到窗儿的话，按原来的路线一路走到头，应该是最稳妥的选择。但是月想此刻却长久地盯着那向下的楼 梯。 如果再来一次的话。再来一次的话...... 他能否通过那令人胆寒的二楼楼道？ 而那条楼道……. 会不会是一条捷径？ 他犹豫着。 最后，他选择将玩具剑插在脚下地板的夹缝中。那之后，他迅速松开手，剑身在矗立几秒钟后倒向了下楼的方向。 他心领神会地迈出了脚步。 月想快速走过了四楼和三楼。那两层楼的灯光尚还明亮。然而一走到二三楼的楼梯间时，下面便成了漆黑一片。 那是恐怖的，充满幽咽的冥道。此刻，曾经的遭遇仿若变得越来越清晰起来。 他紧抓住手中的玩具剑。那是他童年时的玩具，此刻在他手中冒着耀眼的绿光。他感受着那绿光旺盛的生命和力量。 他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开始疯狂地向下奔去。 听不清周围的声音。也看不清经过的一景一物。月失去了一切的敏感。他的心中只有向前。 向前。 心无旁骛地，向前。 那是在他蹉跎的岁月里难以实现的目标。此刻，他却拥有着无与伦比的行动力。 快点，再快一点。月想感觉脚步轻快得犹如漫步在云端。并且他渐渐能听见了，高中生们喧嚷的声音正从楼底传来。 不会再是喆县。 那将会是他的家乡 他已经渐渐闻到了。 那片更为广阔的，夜的世界的气息。 第57章 熙攘学子的魂径 十点的钟声响了。晚自习结束的高中生们纷纷离开教室。住校生们往西区的学生宿舍走去，走读生们则往东区的学校大门走去。通往教职工宿舍的岔道口是两波学生最后汇聚的地方，那时，那里总是熙熙攘攘，充满了学生们谈笑声，喧闹声和告别声。 那曾是伴随住在爷爷家的月想入眠的声音。直到成为了那些声音的一份子，真正度过冗长的高中时光后，月想才真切体会到了那些声音背后的种种情绪。 那段岁月亦已经结束了。一些往事，就让它们过去吧。月想曾这样想到。然而如今，走出漆黑的单元楼后，映入眼帘的，又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栏杆小道和岔道口。数不清的高中生们正从那里走过。迟疑了一下后，月想握紧了手中的玩具剑，加入了那熙攘的人流。 人流移动得很快，月想走进去后，感觉到了擦肩而过的一阵阵轻风。学生们的面容都是模糊的，身体亦是透明的，散发着魂灵一般的幽冷；随着他们嘴角的张合，欢笑声，愤怒声，哭声，倾诉声，告别声，万千种情绪的声音仿若从天际而来，萦绕在月想的耳畔。 月想凭着记忆朝校门口的方向走去，没过多久便感到步履维艰。他看不清远处的路；各种声音亦让他烦躁不已。那些擦肩而过的风，有些竟也是如此凛冽，让他不得不慢下脚步。 左手不管怎么捏紧，依然只有微弱的绿光。不管怎么坚定意志，脚步也无法加快。脑海再怎么清醒，也无法找到确切的方向。 为什么。平日里一路朝东走个三四百米就能到达的学校大门。为什么会这么艰难。 月想渐渐感到了害怕。他停下了脚步，正准备深呼吸一下稳定心情时，忽然，一阵钻心的寒意传来。 他的身体变透明了。他还在疑惑时，一股莫名的情绪突然涌上自己的心头。 是悲伤。撕心裂肺的悲伤。他好像见过的，为什么会，为什么会涌入自己的脑海...... 他是爱着那个男生的。为他付出了那么多，高三下学期的时候，他却提出分手了。为什么，是他不够漂亮，还是他付出的不都多，为什么—— 月想哭出了声来。哭声和求问声长久地回荡在人潮中，却没有人安慰和作答。他绝望地唱着他能想出的所有情歌。哭嚎般的歌声让月想自己都觉得刺耳。但他只是声嘶力竭地唱着。 泪珠流过他涂着脂粉的面颊，掉落在他以为的永远永远之上。他跪倒在地面上，无助地看着积水倒影中面容悄怆的自己....... 等下。 那好像。 不是他自己。 月想如惊醒般回过神来。 为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他用手紧紧抓住玩具剑，然后将全身力气集中在自己的左手上。他还记得这个操作，虽然已不知道是谁告诉他的了。瞬间，绿光暴涨着，他能感受到一个轻柔的身影被逼退着、钻出了自己的身体。 月想惊恐地望向她。但她只是轻轻啜泣着，就这样继续加入了人潮中，与他远别了。 月想还在疑惑时。突然，没让他休憩半刻地，他又感觉到一股灼热的情绪涌入自己的脑海。 凭什么。 凭什么阿东就能考那么高的分。 月想越想越生气。为什么自己努力了这么久，成绩还是没丁点提高。他看向身旁的栏杆，然后愤怒地踢了过去。 “啊！痛！痛！”他哀嚎道。身边，路过的学生们发出嘲笑的声音。 他的脸羞得通红，然后灰溜溜地转身准备向宿舍的方向跑去—— 等下。 不是那边。 他要前往的是校门的方向！ “可恶！”月想又紧抓住玩具剑，任激荡着绿光逼出了钻入自己身体的高个子身影。 他连忙地朝四周望去。那里，人潮汹涌着，汇成一片灵魂的海洋。而他，就像一只溯流而上的小船，徘徊不前。如果再一直放任这些魂魄进出自己的身体的话，他还怎么能...... 高兴。 突然，又一股莫名的情绪涌入自己的脑海。他无奈着，眼睁睁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又被占据。 这次是喜悦。嗯，还好是喜悦。 他在最近的体考和文化课考试中都拿到了第一名的好成绩。继续保持这样的状态，他肯定能顺利考入省体育大学。想当初，多少人否认自己走体育生方向的决定.......他感慨万千，然后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 对。保持这样的状态。保持这样，肯定能行。一想到这里，他又充满了干劲，开始朝宿舍的方向猛地跑去。 忽然。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悬空了。失重的感觉接踵而来。那是路中间的一个泥坑，他感觉到脚踝传来扭断般的疼痛，然后—— 不想再感受那之后的事情。月想迅速紧握玩具剑，再次激荡出了绿光，与那矫健的身影作别了。 月想喘息着跪倒在了地上。身体传来要虚脱般的劳累。头脑一片胀痛。感觉 自己的记忆都模糊了。再这样下去，轻则永远走不出学校大门，更严重的话，恐怕会，恐怕会....... 彻底迷失自己的。 心累。 嗯。 是心累。 还跪倒在地上，茫然地想着对策时。月想又感觉到自己的耳畔被柔顺的长发所掩盖。 不想回宿舍。 嗯，那里的舍友们都不待见他。 高一的他总会在教室呆到晚上十点，和高三学生们一起晚自习下课。马上又要回去了。又要面对她们。明明刚进去时口口声声叫着“姐妹”，为什么最后都是...... 这样的人。 为什么一个人来到外地念高中。为什么家里人都不管他，让他自生自灭。为什么他明明已经很礼貌、很热情了，班上的人缘还是这么差。为什么....... “我知道。我都知道。” 突然。 是月想自己。 他拼尽全力控制住了那只不属于他的娇弱的手臂，然后摸向了胸口的位置，“你的所有委屈，我都知道的。” “你是......”小巧的嘴巴张合着，“谁？” “我是和你一样徘徊在这夜里的过客。我能感受到你的所有情绪。但是，能请你先帮我个忙吗？” 他对灵魂里的她默念道。 “帮你.......什么？” “你也能感受到吧。” “感受到......什么？” “从胸口里留出的，我心里的情绪，” “......” 她沉默着。 “你有一个不得不见的人。他是你的亲人，也是你的好朋友。” “是的。”月想松了口气。 “那我该......怎么帮你？” “能代我跑出这个学校吗？”月想继续默念道，“那之后，我应该就能被解放出来，然后独自前往下一段旅途了。” “......” 好久，好久。 她在那里站了好久，好久。 “好的。”她终于回答道，“虽然我不懂这是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愿意帮你。” “好的，感谢。” 月想释然了自己的意志。那是因为他感受到了女孩满满的诚意。然而，就在他转身朝向校门的方向，准备往那里迈出自己的第一步时。 突然。身边的人流 停止了。 所有人都望向了他。 “你不能出去。” 那些眼神，空洞而迷惘。 “你们不能出去。” 么？”他既害怕又不解道。 “因为我们都没有出去。” “因为那是一帘白幕。永远都没有人能出去。” 他慌张地望着周围，尽是如山一样的敌意。 “加油，朋友！”月想默念道，“往前冲，握紧我的剑往前冲就行了！” “可我，可我......” “别害怕，你行的！”月想感觉到自己快要力竭，“我相信你可以的！” “......”他的身体颤抖着。 “听我说，朋友，”月想最后放手一搏道，“听我的指令，1、2、3，然后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管地往前跑，可以吗？” “可我......” “1、2、” “别，我、我......” “3！” 他握紧了那把玩具剑。 他闭上了眼睛，然后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随着那道不朽的绿光。 第58章 穿过昏暗的市场 “谢谢你。” 雒城一中的校门口。月想看着面前那位面容模糊的女孩，真挚地感谢道。 “谢谢你代我走出来。” “那你就要......”女孩迷惘道，“远行了？” “是的，”月想侧过了身去，然后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又转过头说道，“不用担心。总有一天，你也会离开这里的。” “我会......去到哪里？” “这得看你自己了呢，”月想坦然道，“所以你得在这里好好加油，争取有更美好的前程。” “还要…..留在这里吗。”女孩看起来很失落。 “……” 月想五味杂陈地看着她。他也经历过那段时光，也感受过她的所有情绪。那种无力的感觉，他是很清楚的……. “朋友，”月想最后说道，“保持住刚才那样的勇气。勇气是最重要的。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时，觉得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就时刻想起刚才冲刺时的自己。” “冲刺时的……我吗…….”女生目光氤氲。 “我自己常常也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毅然决然的勇气。有些声音，不在意它，它就不会存在；有些时光，任它过了，也就随风远逝了。这些都不值得你去忧虑。”月想接过女生手中的玩具剑，“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来说教。我只是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一些我的心得罢了。” “……嗯，好的，”女孩道，“谢谢你。” “不客气。我也要再次谢谢你。” “不用，不用。”女孩最后看向了他，“方便问下，那你现在要…….去哪里呢？” “我不是很清楚。”月想侧身望向那片灰蒙蒙的楼宇，“不过，我想我会首先想办法离开这个城市。可能那是去下一个目的地的必经之路。” “那你要小心哦，朋友。” “嗯，”月想背过身去，“那就……再见了。” “再见。” 离开雒城一中，月想沿着中山大道一路向城市的北区走去。他知道高铁站和城际公交车站都在那里，到了那里后肯定能搭上出城的交通工具。根据之前的经验，离开自己的家乡是“离梦之路”都要走的一段。只是当时是喆县，而现在是雒城。 等下。搭乘高铁和公交车的话……熟悉的麻烦又来了。月想身上没有钱。到了那里也将会被票务员拒之门外。月想忙向周围的店铺看去，只见它们的店门无一例外都紧闭着，根本没有能 “采”钱的地方。 这也不意外。当时的喆县，好像也是千篇一律地店门紧闭，唯一开着的只有宗玛家的面包铺。这是为什么呢？ 月想边走边思考着。宗玛是窗儿的好朋友。虽然，本应该跟他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她现在在哪里，也是一无所知。那么，如果暂认为“好朋友”、“亲人”的店铺会是开着的话…… 奶茶店。姑姑家的奶茶店应该是开着的。月想顿时明确了方向，然后看向身旁的滨河菜市场。从那里穿过去，是通往位于城东的姑姑家奶茶店的捷径。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走进了菜市场的大门。 勇气是一种消耗品。他深知这一点。之所以到现在还能这么从容，有一定原因是他刚来到这里、没受环境太多影响。他知道自己会慢慢害怕起来。他也知道不安定的因素一直存在着，但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它是什….. “嘭！” 空无一人的菜市场主干道上。突然传来的爆裂声打断了月想的思考。月想忙朝声源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是一个炸爆米花的土制机器。 它的把手正飞速旋转着。月想还在纳闷时，忽然，身后又传来另一阵敲击声。 那是一处鱼档，一条只有轮廓的鱼影被按在案板上。似乎是遭到敲击后，它失去了生气，然后被移到了刮鳞的水槽旁。 左侧。传来清脆的切菜声。 右侧。又是辣椒机的压榨声。 还有电子秤的念读声。水果被劈开的声音。牛奶倒入瓶中的声音……. 无数多的声音。似乎正在还原着菜市场平日的喧闹场景。月想屏息凝神，猜想着接下来可能出现的人影—— 并没有。 许久之后，并没有人影出现。喧闹的菜市场，唯独没有人的声音，更没有人的身影。月想纳闷着，然后继续向前迈出脚步。 印象中，滨河菜市场的路一直都是坑洼不平的。尤其是排水渠里的污水灌进路上破掉了的地砖后，形成了俗称的“陷阱”，常常令踩下去的人苦不堪言。尤其在这昏暗的夜里，看不清地面的情况下，月想更是走得小心翼翼。 慢慢地。一步步地深入着。马上就要到菜市场的中心位置了。月想稍稍加快了脚步，准备助跑后跨过“陷阱”，跳到对面的平台上。 他成功做到了。但面前又出现一滩较大的污水，直接拦断了前行的所有路。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次跳跃。 这次可助跑的空间很小。他的心砰砰直跳。他将玩具剑先丢了 过去，然后退后三步，最后猛地冲去—— “哗！” 突然。黑而浑浊的污水里，一只恐怖的巨手破面而出，径直抓住了月想的脚踝。 “啊！——” 月想惊叫着，失重的感觉顿时传来，接着是疯狂地下坠。 恐惧。发麻。月想被拖进了污水中，那污水似乎深不见底，而那只巨手如枷锁般紧铐住他不放。 恶心。窒息。月想仿若闻到了所有污垢和血水的气味，就算再惊恐也不愿张嘴尖叫。那感觉比死了还要难受。 痛苦。崩溃。他把剑丢到了污水对面。赤手空拳的他、没有“载体”的他，根本没办法摆脱巨手的拖拽。 他绝望地抬头望向水面的方向。污水开始灌入他的眼睛和鼻孔。 为什么还是这样。 他不想结束。 他不想就这么悲惨地死去。 他奢求道，有一个人能…… 救救他。 第59章 漆黑夜行的少女 “幻息。” 模糊的意识里。突然绽放着紫色的光芒。 然后是一只手。他假想着的，能救他的那只手。真正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抓住我。” 他听到她这样叫道。 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抓住了她的手腕。 谢。”污水的彼岸。月想一边喘着气，一边向身前的女人道谢着。 “不用，”女人只是轻描淡写道，然后警惕地望着周围，“你还能坚持吗？” “啊？” “你还能走路吗？” “可……可以。” “那先把你的剑捡起来，跟我一起去那里的楼下躲躲。”女人头朝了朝不远处的一处居民楼。 “好。” 来到楼下后，月想才稍微平静了心情，瞄了瞄面前的女生。 她穿着半休闲半运动风格的衣物，上面已经比较脏了，但看得出来她有尽力打整的痕迹。留着一头干练的单马尾，柔顺的发丝下面是一张标准的瓜子脸，几乎没有任何妆容，眉宇间的瑞凤眼却尽显英气；鼻梁纤直而端正，薄薄的嘴唇缺乏着血色。整体看来，年龄应该和他的真实年龄相仿，大概在二十岁上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应该是和他一样真正存在的“人”。 “会‘净身’吗？”还在端详着她时。突然，她转过头来问道。 “什么？”他有些尴尬。 “应该是刚来这里吧。来，我教你。”女生示意他站直身子，然后继续道，“会用体内的能量吗？” “那个.......会。” “好的。能找到自己的支点吗？” 支点？ 月想努力回忆着。 “......应该会。”他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道。 “好的，让左手流出能量，然后缓缓覆盖全身。保持五分钟左右。” 月想照做着。只见随着绿光的缓缓流动，血色的瘴气渐渐被剥离出皮肤。 “这是......” “不把它逼出来，等会儿会有一大群鬼魂顺着气味来找你。”女生解释道。 “哦......” 他这时才看见她正望着它，眼神似乎带着兴奋的情绪。 “怎么称呼你？”她先一步问道。 “叫我月想就行。”月想有些脸红。 “应该是弟弟吧？”她继续道，“我叫林宗雀，叫我 小林姐就行。” 弟弟？ 哦，没错。 他现在是15岁时的模样。 “‘小林姐’。嗯。好的。”他称呼道。 “你是......”她似乎终于迫不及待道，“什么原因来到这里的？” “我是......为了找一个人。”月想轻声道。 “巧了。我也是为了找一个人。”她微笑道，“不过，也不全是吧。你是雒城人？” “对。” 应该是我想的那样。”她思索道。 “什么？” “没事，没事，”她向他伸出了手，“走，先离开这儿。更多的事，等之后边走边说吧。” 他接过了她的手。 离开居民楼，他们一路往肉场的方向走去。林宗雀一直观察着四周，而月想亦紧抓着手中的玩具剑。 不过他不再是那么害怕了。有人随行之后，夜里的很多东西似乎都变得明朗起来。 虽然他依然对她一无所知。但是他能从她身上感受到满满的可靠感。 “那个，小林姐。”他忍不住问道。 “怎么了？”她依然在观察着周围。 “你的‘媒介’是什么？” “媒介呀......之前是从家里拿的，嗯，晾衣杆。”她笑了笑，“不过已经坏掉了，被我扔了。” “那你现在是......” “嗯。没有媒介的，所以要回外婆家一趟，再找个媒介。”她走进了一家摊位，“我外婆家在兴和镇那边。等会儿要走很远呢。” “啊？你是没媒介几天了？” “一两周了吧。也记不清了。” “这么久没媒介......”月想跟她走进了摊位，然后好奇道，“你是怎么在这里坚持下去的？” “等会儿你就知道咯。”她站在了摊位的一处带缝的地砖上，然后猛地向下一踩。 月想听到轮轴转动的声音渐渐传来。随后他被她拉着走到一旁。面前的地板慢慢翻了过来，待它停滞后，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方地下通道的入口。 灼热的气息和昏暗的红光从那里面传来。隐隐还能听见不明生物嚎叫的声音。仿若通往地狱的入口。 “这是我之前在这里闯荡了很久才发现的通道，是通往河岸的捷径，”小林姐得意道，“走，一起进去。” “里面.. ....没有危险吗？”月想有些犹豫。 “别怕，”她又拉住了他的手腕，然后自信地说道，“我会保护你的。” 月想小心翼翼地踏入地道的第一个台阶。他望向了那扑朔的尽头，瞳孔久久倒映着赤色的火光。 第60章 名为地狱的火场 灼热的气息。 他们已经越来越深入。 但尽头却仿佛越来越远。 月想紧抓着手中的玩具剑。 “小林……姐，”他忍不住问道，“你确定这是捷径？” “是的。不仅仅是捷径，甚至可能是唯一一条能离开菜市场的路。” “不是从后门那里就能….” “是的。平日的菜市场是这样。但是现在，那里有我们无法战胜的敌人，”她看向了他，“相信我，月想。” “嗯，”月想勉强笑了笑，“我相信你。” 五分钟后，他们顺利抵达了地道的尽头。映入月想眼中的，是散发着灼热气息的紫色泥土地以及被火光和烟幕笼罩的天空。不远处，还有一条流淌着糊状岩浆的河流，以及一群看不清面容的紫黑色皮肤的生物。一切真活似地狱的场面。 “别害怕，”还未等他回过神来，宗雀便说道，“跟紧我。” 他们顺着河流一路北上，不久便靠近了那群紫黑色生物。 “月想，能战斗吧？” “啊？…….能。” “那就跟我一起消灭它们。” 宗雀挥出手来，手中瞬间闪耀起紫色的光芒，随后化作一把把匕首状的光箭朝敌人射去。只见些紫黑色生物瞬间便化作了灰尘，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也都立刻逃命。 “好……强，”月想惊叹道，“你这是…….纯粹靠’星辉‘来战斗吗？” “哦？’星辉‘？你是这么称呼塔辉的吗？”宗雀笑道，“可以。很浪漫的名字。嗯，我就是纯粹靠它战斗的。但是威力很有限呢。” “对了，”她突然问道，“你去过三城区吗？” “什么…….三城区？没去过。” “没事。那难怪不知道塔辉了。”她望向了前方，“月想，敌人！” 月想挥动着闪着绿光的宝剑，轻松斩杀了又一波奔袭而来的紫黑色生物。 “可以的，月想。”宗雀称赞道，“前面没多远了。我们继续吧。” 沿着河道走了好几公里，斩杀了一波又一波黑紫色生物后，月想始终没有看到“出口”出现。炎热的空气亦使他的心情烦躁。 “那个，小林姐……” “我知道。我知道。再走一会儿就快到了。” 又是一公里。 “再走一会儿…..” 再加一公里。 “嗯，还有 一会儿..…” 月想感到脚弓处一阵灼痛。不仅仅是劳累感和闷热感，他觉得自己的脚都快被烫化了。 “小林姐，这是怎么回事？” 宗雀并没有回答他。他不安地发现，她的眼神异常严肃。那是在又斩杀完一群他已称之为“紫皮狗”的紫黑色生物后，宗雀停下了脚步，长久地观察起四周来。 “小林姐，”他试探着问道，“我们是…..走错路了吗？ “不是。”她捏紧了掌心，“是有‘东西’要来了。” 哐哐。 话音刚落的时候。突然，巨大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然后有“东西”以奇快的速度逼近着他们。 “月想，拿剑！” 月想提起玩具剑，紧张万分地朝声源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坨紫黑色的点正朝他们奔袭而来，待月想看清它的样子时，它已经纵身跃起，朝他们扑去。 紫皮狗。大到令人生畏的紫皮狗。他们已经被它的阴影笼罩。 “撤开！” 月想被宗雀猛地一拉，随她避开了紫皮狗的扑击。 月想的脚颤抖着。但还没等他恢复平静，紫皮狗开始做起了冲击的准备。月想下意识地握紧了剑。 “别！快跑！”宗雀拽着他。 “可我们跑不过…..” 还没等他说完，宗雀便射出光箭击向紫皮狗旁的岩浆和地面。只见地面立刻烟尘四起，紫皮狗亦被灼伤得嗷嗷痛嚎。 “撑不了多久的！我们快！”宗雀示意道，然后两人沿着河岸往远处跑去。 又来了。月想能听到紫皮狗冲刺的声音。他举起左手，学着用绿光击打着远处的岩浆和地面。 “可恶！已经没用了！它会躲了！” “那是肯定的！跑快点就行！” “可是我们到底要跑到哪里啊？” “跑到—” 黑色的阴影。他们又被笼罩了。月想立刻举起了玩具剑，宗雀亦捏紧了拳头。 “绿光，暴涨！” “defense！” 绿光和紫光交错成了巨大的屏障。然而屏障瞬间就被击碎了。 “神移！” 就在快被紫皮狗扑中的一瞬间。两人被挪开到了扑击范围的外边缘。 “别怕！挡不住它，我可以一直‘神移’，”宗雀示意道，“只管跑就行！沿着河岸，继续跑！” “要 跑到啥时候啊？为什么必须沿着河岸啊？” “因为……” 紫皮狗那血色的眼睛又盯向了他们。 “……等会儿给你解释！”宗雀抓紧了月想的手，又沿着河岸继续跑去。 月想一边跑着，一边不停地背身朝紫皮狗以及它的周围射去光炮，但是无论如何也阻挡不了它的行进。 “神移！” “神移！” “神移！” 宗雀喘着气，不停地施着魔法般的技能使两人躲避扑击。而月想无论是防守还是攻击都如同螳臂当车，没有任何作用。 “别着急，月想，”宗雀示意道，“留点力气跑步！”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没……” “这是我们无法战胜的敌人。我们只管跑。往前跑，去找船！” “什么？去找什么？” “船！神移！” 又是一次躲避。但是这次并没有完全退出范围，紫皮狗的巨爪还是擦破了两人的衣物和肌肤。 血液开始渗透而出。月想痛而惊恐着，然而不得不又站起了身来，继续沿着河岸跑去。 还没有绝望。月想知道，他还没有绝望。因为他看到了宗雀眼中，始终闪着一丝光辉。 “船！船在哪里！“终于，模糊的耳畔，他听到了宗雀大叫的声音。 “神移！” 那是最后一次神移。当他们喘起下一口气时，他们已经趴在了顺流而下的小舟上，随着灼热的河水一路远去了。 第61章 梦里氤氲的河岸 沸腾着热息的河流两岸，是焦灼的空气和昏暗的土地。但那样的场景并没有再持续多久。还未等月想从刚才的作战中平复心情，两人的小舟已然驶入了一处向上的支流。河水慢慢变清澈了，周围渐渐被薄雾笼罩；待视野又清晰时，月想发现他们已经漂流在一条熟悉的河道中。 “这是......鸭子河？”他观察着周围的景致。 “嗯。顺着河一路下去，就能到兴和了。”宗雀擦了擦头上的汗珠。 从水上公园漂过，然后是雒城大桥、雒城二桥，小舟如同被赋予了灵魂般，平稳地朝东郊的方向前行着。大概十分钟后，两岸的仿古建筑渐渐被连绵的田野和低矮的房屋取代，空气中开始弥散着微弱的香甜味，揉碎在一阵阵扑朔而遥远的秸烟味中，那正是家乡的河独有的味道。 宗雀站在船头，久久地望着前方。月辉洒在她的衣衫上，荡漾在她恬静的面容中，那面容近在眼前，却又仿若那么地遥远。 林姐？”月想轻声问道，“你是兴和镇的人吗？” “不是哦。”她微笑道，“我家是在城里的。只是现在那里太危险了，所以我改道到兴和的外婆家，看看有没有什么‘媒介’可用。” 想接着道，“你也是被困在这里、想要出去吧？” 很明显的问题。但是月想还是忐忑地等待着回答。 “......应该是吧，”宗雀说道，“我要找的人，应该已经在外面等我了。” “希望我的朋友也是呢。”月想松了口气，笑道。 “到了，”宗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房屋，“我们先在那里下吧。” 两人拿起了木桨，将小舟渐渐划向了左岸。等到上岸后，月想才看到那栋房屋应该是一家茶铺，敞开的店门里黑黢黢的，外面的装潢也略显老旧，但是桌椅还是摆放得井然有序。 “这是你外婆家的店？” “不是的。是我很喜欢的一家店，”宗雀坐在了一把朝向河岸的木椅上，“但是已经很久没来这里了。” 她侧过头来，微笑着问道，“能陪我坐坐吗？就一会儿。” 以。”月想疑惑着坐在了她旁边。 并没有期待的谈话。宗雀只是长久地坐在那里，望着不远处的河景，待目光渐渐氤氲后便闭上了眼睛，像刚才在小舟上那样安静地感受着。 依然是淡淡的秸烟，还有远处的芭茅杆散出的香甜 气息，当它们被河风微凉了吹打在伤痕累累的肌肤上时，那畅爽而柔和的触感仿若渗入了每一处细胞，刻进了灵魂深处的记忆里。月想不自已地深呼吸着，感受着渐渐宁静而怡然的心宇。 “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宗雀提醒他道， “我们走吧。” 沿着河岸一路走去，没过多久，两人便到了和兴大桥的位置。说是大桥，其实也只算得上是一座老旧而普通的石桥，连接着兴和镇和对面的田野。石桥下是湍急的河流，碧绿的草荇和随风飘扬的芭茅；站在石桥上远望，视野十分宽阔，能看见远处火车驶过的铁桥和更远处连绵的山丘。 从兴和大桥继续往前走，地势开始渐渐下沉。大概走了五分钟后，月想前方的视野被一片白色笼罩。那是一片芭茅荡，芭茅都生长得茂盛而高大，毛茸茸的白色花穗汇成了海洋，如梦如幻。芭茅荡的中心隐约可见有一处屋顶，上面写着模糊的字母。 “先去那里看看吧。”宗雀指了指那处屋顶。 “哦？应该也不是你的外婆家吧？” “嗯。是我曾经学吉他的地方，”宗雀回答道，“可能那里有能用的‘媒介’呢。” 穿过芭茅穗掩着的小道，一间木屋教室出现在月想面前。宗雀迟疑一下后，还是打开了小木屋的门，径直走了进去，月想紧随其后。 那是一个面积并不大，墙上却挂满各种吉他的教室。靠里的位置有一张较大的彩色台桌，上面摆放着几本吉他谱和一些杂物；房间三面都有窗户，一阵阵凉爽的河风携着点点白絮自窗户吹来；吉他谱架和琴包随意地倒在地上；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木质香味。 宗雀将倒在地上的吉他谱架一一扶正，然后坐在了靠窗的座位上。 “16岁那年的暑假，我来过这里学琴，”宗雀回忆道，“虽然只是四年前的事情，现在想来却仿佛很遥远了呢。” “这里的吉他老师姓孙，是一个很温柔的女老师。她正是兴和镇的人，学成之后也去过全国各地巡演，最后选择了回到家乡，包下了这间房子来办吉他班。” 宗雀拿起了挂在墙上的一把吉他。 “我学吉他的时间不算早。她算是我的启蒙老师了。她教的很基础，但也很细。是一个好老师。” 随后她开始弹起了月想耳熟能详的一些小调。 “好厉害，小林姐。” “再听听这个。”宗雀闭上眼睛，双手灵巧地变化着节奏，弹奏起月想未曾 听过的一些曲子。 “没听过吧？”她微笑道，“这是三城区的曲子。也很好听吧？” “嗯，好听。”月想亦坐在了她旁边的桌子上，“那个，小林姐，三城区到底是……什么地方？” 宗雀望了望他，又望了望窗外。 “你相信吗，月想，”她的语气捉摸不透，“在我们所熟知的这个世界外，还存在着另一个世界。” “……” “那个世界没有统一的名字。但是在那里，有一片巨大的城区，或者说国土，叫作三城区。” “……” “那里有许许多多的楼房，和我们这里的城市看起来无异。但是，在城市中心，有一个高耸的巨塔，它是塔辉的源泉，它赋予了整个三城区不一样的意义……” “你说的那‘另一个世界’，”月想终于忍不住问道，“也包括在我们现在脚下的这个地方吗？” 宗雀望着他，然后望向了地面。 “我也不知道。”她叹了口气，然后站起身来，“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可能是神的恶作剧，也可能是另一个遥远的世界。但是无论如何，这里都不是一个久留之地。” 她打开了木门，“走吧，月想，”她说道，“该去我外婆家了。路上再跟你讲讲，关于我的事情。” “好……的，”月想亦站起了身来，“所以小林姐，这里是……没有你的‘媒介’吗？” “没有了。当年在这里学时，用的是一把编号309的练习吉他；因为很好用，本来说好了学成之后把它买下来的，但是后面因为一些意外，就再也没有来这家吉他屋了。现在看来，它已经不在了，应该是卖给别人了吧。” “……哦。” “得抓紧时间了，”屋外忽然吹来阵阵狂风，宗雀望向了天空，“看起来是要下大雨的迹象。不快点过去的话，可能要成落汤鸡了。” 想随她走出了房门。 第62章 爱与恨的溯洄 刚从小木屋走出来时，雨幕便开始拂过脸庞。 “要倒回去躲会儿雨吗？”月想建议道。 “不用。我外婆家不远，”宗雀看了看天空，“抓紧点，去那里躲雨吧。” 两人拨开重重芭茅草，朝小镇的方向奔去。突然，同样的拨芭茅声从他们的彼端传来。 宗雀止住了他的脚步，严肃地向那里望去。不久后，一个面容模糊的女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孙…….孙老师？”宗雀惊讶道，“是你吗，孙老师？” “你……你们是？”女人亦惊讶地望着他们，然后目光驻留在了宗雀身上，“林……林宗雀？” “是的，我是宗雀。孙老师，我……” “等等，”孙老师给他们打着伞道，“有什么话等下再说。先进屋里躲会儿雨吧。” 两人又回到了木屋中。孙老师从角落的冰箱里拿出了一些饮料，然后高兴地坐在了他们身前。 “你们是为什么来兴和啊？” “我们……”两人面面相觑，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行。如果有难处我就不问了，”孙老师将吉他抱在了自己胸前，“不过你们来我教室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她莞尔一笑，“是想来找我继续学吉他吗，宗雀？” “不……不是的。”宗雀勉强回答道。 “哦？”孙老师随意地弹出一阵和弦，“那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我想再听听老师的曲子。”宗雀这样说道，“因为我很怀念老师的曲子呢。” 孙老师暂时停止了弹奏。她用温和的目光望向宗雀，说道 “是这样啊，宗雀。我很高兴呢。” “我很怀念那段日子，老师。很遗憾我中途离开了。但是老师，你要知道，我是真的，真的不是愿意……” “我知道的，”她又用手拍了拍宗雀的肩膀，“我知道的，宗雀。” 然后她又将手放在了琴弦上。 “最想听哪一首呢？”她微笑着问道，“宗雀？” “老师想弹什么都行。我们会安静地听的。”宗雀看向了月想，朝他点了点头。 孙老师坐在了侧门旁，靠近河流的位置。风雨从半开着的窗户穿堂而过，吹打在她的脸上和琴箱上。她望向河流的方向，开始默默弹奏起来。 “孙老师曾经去过很多地方，拿过很多奖项，最终选择了回到家乡开吉他班，”优美的吉他声中，宗雀轻声对月 想说道，“她在这里结婚生子，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直到十年的那场洪灾。” “那年夏天，暴涨的洪水冲毁了兴和镇，也吞噬了孙老师的丈夫和孩子。等到一切都平静后，她不顾别人反对，毅然将吉他教室搬到了河边，也就是这个木屋。” “这个木屋教室夏天潮热，冬天湿冷，基本上没有孩子愿意过来学。所以当我来到这里时，身边也只有寥寥几个同学。不过我喜欢这里的风景，也喜欢小班的氛围。” “每次上完课后，她都会坐在那个位置，独自弹奏许久后才离开。而弹的曲子，有耳熟能详的小调，也有她独创的作品。就像现在她弹的这首一样。” 月想静静地听着吉他的鸣奏声。那琴声仿若与飘曳的芭茅，奔流的河水融为了一体，久久地回荡在小小的木屋中，忧伤而婉转，热烈而又凄凉。那是十分复杂的情感，是月想只能远远欣赏而永远难以摸透的情感。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水彻底打湿了老师的衣衫，灵魂的身躯在风雨更显模糊而飘摇。 “就这样不管她吗？” “嗯。只是一个虚像罢了。就让她尽情演奏吧。” “可是这雨量有点吓人呢。” 月想看到窗外和侧门外，河水已上涨到漫过芭茅根的位置。木屋内的物件早已被雨水淋湿，就连坐在里面的他们的衣衫也被悉数打湿。他不安地看向宗雀和演奏者，渐渐没有了聆听的心情。 终于，老师停止了弹奏。她这才睁开了眼来，然后有些惊讶地望着周围的景象。 “啊，对不起，”她赶紧关上了侧门，“没想到雨这么大了。害你们淋湿了。真对不起。” “没事的，老师。”宗雀肯定道，“你弹的真好。“ “谢谢，”她来到窗户旁，然后脸色一变，“遭了。遭了。” “怎么了，老师？”宗雀也朝那里看去。 只见木屋旁的道路已被积水覆盖，与河水连成了一片。而河面上突然出现了许多黑影，似乎在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却又像是朝木屋的方向合围而来。 “那些……是什么？”月想目瞪口呆地问道。 “不……不知道，”宗雀看向老师，“老师，它们是……” “快走，”孙老师只是这样说道，“你们快走！” “可旁边已经……走不了了。”月想看着汪洋般的河水。 宗雀立刻跑到正门的位置，却发现正门怎么也打不开，“糟糕，正门已经被河水 堵住了！” “怎么办？”月想着急地望着四周。 “来，你们来这里！”这时，孙老师突然说道，“侧门还可以打开。你们从这里出去！” 她打开了侧门。河水瞬间灌入了木屋内，桌椅和吉他架被冲击得一片狼藉。 “可是这河水……” “别怕。”她尽力朝门外探出身去，然后折断了旁边的一根芭茅杆，将它扔向水面。只见芭茅杆瞬间变大了好几十倍，像一只小船般飘荡在水面上。 “快坐上去！”她大声说道。 “啊？”两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只“芭茅船”。 “这间木屋快被冲垮了。黑影也会围攻过来。”孙老师望向他们，“你们快逃吧。” “可孙老师你……” “不用担心我。”孙老师微笑道，“那些黑影是我自己的心魔。至于我自己，至少在这个梦里，我想永远呆在这个木屋中。” 月想迷茫地望着她。 “快走吧。”这时，宗雀拉住了他的手，“她是……一个虚影罢了。” “……好。” 两人乘上了芭茅杆的小船。这时，孙老师从木屋中拿出一把吉他，将它郑重地递给了宗雀。 “这是……” “是你的吉他，宗雀，”孙老师依然微笑着，“编号309的吉他。两年前它就已经坏了，我却舍不得扔，一直将它保存在储物箱里。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过来取它的。即使它已经发不出……那时的声音了。” “谢……谢谢老师，”宗雀郑重地接过了吉他，然后眼眶湿润着望向了她，“那老师，我们…….” “嗯。你们走吧。” 孙老师推动了芭茅杆。小船如被赋予了灵魂般，平稳地驶入了湍急的河道中，然后奇迹般地溯流而上行驶着。 两边尽是劈开的风浪。而孙老师和木屋的影子，亦越来越远。 直到最后的一声。 木屋，老师，黑影。 都被埋进了汹涌的河水中。 第63章 颤抖的旋楼 芭茅船继续溯流而上行驶着，而周围的风雨又渐渐恢复了平静。河岸的田野逐渐被仿古建筑替代，接着又是雒城二桥，大桥，高架桥……两人正朝着城的西郊前行。 林宗雀拍去了破旧吉他上的灰尘，然后朝左前方望去。她眼眶的湿润早已干涸，眼神又恢复了以往的坚定。 “月想，”她郑重地说道，“等会儿需要你的帮忙了。” “啊？什么…..意思？”月想站起了身来。 宗雀指向了左前方的河岸。在离那里稍远的内陆，隐约可见树丛包围着一个高耸的尖顶。 “我们等会儿要到那里去。” “那不是……青铜遗址主展馆的馆顶吗？” “是的。就是那座回旋楼的楼顶。”宗雀握紧了吉他的琴柄，“简单来说，要想离开这个雒城的夜晚，就必须打败那里的敌人。” “那里的……敌人？” “是的。”宗雀将紫色的光芒灌注进了琴箱中，“那里伫立着一个古老的铜像。或者说，怨灵。” 宗雀严肃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紧张。她引导着芭茅船靠近了河岸。那之后，他们又踏上了陆地，面前则是一片幽深的树林。 “我记得青铜遗址区旁边没这么……萧条吧。”月想疑惑道。 “这个夜里，很多环境都发生了变化。”她先一步走了进去，“没事，顺着绿道走，不久就可以到达遗址区了。” “等等！小林姐，那个…….怨灵，”月想朝尖顶的方向望去，“强吗？” “……很强。”宗雀暂止了脚步，回头望向月想，“不过没关系，”她朝他点了点头，“我们好好配合。一定…..一定可以的。”她鼓气道，然后转过头去，继续沿着绿道向前走去。 “那我…..能做到什么呢？”月想在后面紧跟着，问道。 “等我唤醒它后，配合我进攻。”宗雀望了望手中的吉他，“我们的武器可能又会损坏。我们自己也会有受伤的危险。但是我们必须打败他。” “为…….为什么？” “瞧见那个发光的尖顶了吗，月想，”宗雀回答道，“那就是离开这个世界的钥匙。而那个雕像正是那把钥匙的守护神。只有打败他，我们才能拿到‘钥匙’，离开这里。” 她是…… 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前行的路上。月想不止一次地想着。但每当看见宗雀那认真的神情，以及一路走来的一切，他又不忍心去多问什 么。 他们缓缓行走在静谧而昏暗的绿道上。那条绿道隐匿在茂密的树林中。那是头一次，月想在自己的家乡感觉到了不适的陌生感。仿佛通往吸血鬼城堡的小路。前方尽是被未知笼罩着。 “小林姐，”月想一边走着，一边问道，“你在这里……呆了有多久了？” “……半年了，”她看着前方，神色复杂道，“应该有吧。” “你是因为什么……来到这里的？”月想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为什么..….来到这里啊，”宗雀放缓了脚步，抬头望向了树缝中的天空，“那可是个很长的故事呢。” 她又低下头来，看向了月想。“我会告诉你的，月想。”她微笑道，“等我们拿到了‘钥匙’之后。可以吗？” “可以的。”月想略有些羞涩地点头道。 荫蔽渐渐稀疏了。月想能感觉到雨丝又渐渐从脸庞划过。等到雨又织成幕时，他们终于来到了青铜遗址的大门外。入口的大门敞开着，里面宽敞的主干道尽被回旋楼顶散来的绿光照亮着。 沿着主干道一路走去，没过多久，他们便来到了回旋楼下。那是青铜遗址的主展馆，也是装满了月想回忆的地方。不仅仅是他自己年少时的回忆。那回旋楼的中段墙壁上，仿佛还残留着一个少年的身影。 “要上去了，月想。”宗雀望向塔尖的位置，“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嗯。” 月想随她踏进了楼下的草坪，然后一路走到了回旋楼外围墙道的入口。 黄褐色的墙道，被绿色的光芒照耀得诡谲而幽深。宗雀用吉他的琴柄指向道面，对月想说道“踏进墙道后，整个楼身会传来很强的震动感。只需记住一条，无论是趴着，还是匍匐着前进，都千万不要靠近外围的墙壁。否则，你会被甩出去。” “…..好的。还有什么吗？” “到楼顶和铜像作战时也要记住这一条。没了。”宗雀的声音几乎快被风雨声吞没，“听懂了吗？” “听懂了。走吧！” 两人踏进了墙道。那之后，一阵阵颤动感果真从脚底传来。月想尽力稳着身子，实在不堪时便直接趴在路上或是靠在内墙壁上，保持着平稳的速度前行着。没过多久，他便随宗雀来到了墙道的中段。 月想看了看外墙壁的位置。 “怎么了，不继续走？”宗雀看向他，大声问道。 的。”他紧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又睁开 来直视前方的墙道。 “小心点，路越来越滑了。”宗雀提醒道。她头上的发带不知何时已被大风吹走，淋湿了的长发在风中飘散着。 “好！”月想话音刚落。突然，一个踉跄，他脚一滑向外墙方向倒去。 “啊！” “月想！”宗雀还没有完全回过头时，月想已经被甩到了外墙边缘处。他忙向外墙壁紧贴而去，以防被震动甩出回旋楼，然而正当他准备这么做时— “别，月想！” 墙面竟然消失了。他直接被甩向楼外。 他孤注一掷地将玩具剑插向了楼道面。那把剑竟然成功插了进去，并且在就快要到道面的边缘时停止了移动。 月想半悬着身子，两只手紧紧握住玩具剑，然后一点一点地爬回了颤动的道面。 他赶紧扑向了内墙的位置。那之后，宗雀也来到了他身边。 “你没事吧？” “还……好，”月想摸着腹部，“就是肚子这里……磕痛了。” “慢慢走吧，不急。” “小林姐，这外墙……” “哎，跟你说了别靠近外墙了，”她叹了口气，“那堵墙随时可能消失的。贴着内墙慢慢走就行。” “好，”月想深呼吸了一下，“继续。继续。” 到达楼顶后，两人面前出现了一个不大的平台。平台正中央矗立着的正是回旋楼顶的金属塔尖，整体呈三角形的形状，半腰处围着三个造型奇特的青铜面具，看起来颇有高耸入云之势。 而塔尖的前面，还立着一个同样面容奇特的青铜人像。他有着修长的身体，双腿叉开，两只手拄着半躺在地面上，两只眼睛大而空洞，正凝望着前方，像是正在思考着什么的样子。月想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出平日里的青铜遗址内哪里有这样一尊雕像。 “如果不是雨天…..” “啊？”月想朝身旁的宗雀看去。 “没，没什么，”宗雀抓紧了吉他，“准备好了吗？我要唤醒他了。” “你等会儿战斗的话……是直接用吉他去砸他吗？”月想问道。 “嗯。虽然我也不愿意，但是……没办法了。” “具体是怎么个打法？” “没有太多技巧。配合我进攻就行，然后尽量往内墙的位置走。” “要打到什么时候才算赢？” “打到他…...站不起来的时候。” “好，” 月想握紧了玩具剑，“我准备好了。” 宗雀将吉他的琴箱正对着铜像，然后右手渐渐向向那里汇聚紫色的光芒。 在紫光膨胀到刺眼的时候，一束光炮自尾钉处向铜像射了出去。 铜像的眼睛闪起了绿光。那之后，他缓缓站起了身来。 第64章 塔尖的激战 “神移！”宗雀闪到了铜像背后，然后朝他连续发射光炮。 铜像哀嚎着。他愤怒地朝她看去，那双奇特的大眼睛仿若快要将人吞噬。 正当他挥拳朝宗雀砸去时，月想走手紧抓住玩具剑直接砍向了他的手臂。 “咣！”接触面发出一阵巨响。月想的手臂传来强烈的阵痛感，忙收回剑退向一旁。 只见铜像的手臂依然完好无损。但他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愤怒地朝他走来— 宗雀抱起吉他，直接从背后朝铜像头部砸去。只见紫光瞬间绽放，铜像的帽檐被打下了一大块。 铜像惊恐地看向身后的女人。月想趁机举起光剑，直接插向铜像的心脏位置。 “轰！” 铜像突然从身体震荡出一阵绿色的冲击波。宗雀被震到了内墙壁上，而月想被震向外墙的方向。 “可恶！”他赶紧将剑插向地面，拖行几米后勉强稳住了阵脚。 宗雀亦闪现到了他的身前。 “没事吧，月想？” “没事的。” “我不能频繁用神移来救你。我得把更多力气花在进攻上。所以你自己要多多注意！” “好的。我吸引他的注意，你只管打他就行。” “好！” 突然，一阵绿光从不远处射来。 “拉开！”宗雀猛推了一下月想。只见绿光瞬间穿过两人的鼻梢，射向外墙外。月想赶紧跑到了安全的位置。 “他的攻击方式可不止一两种，”宗雀在远处大喊道，“小心啊！” 攻击……方式？ 月想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依稀记得，多年前的那个夜里，他为了抵御一个梦魇般的人物，成功召唤出了绿光的狂风。那应该是他能发出的最强大的阵势。而攻击的方式，好像是…… 他举起自己的玩具剑，指向正在与宗雀缠斗的铜像。 好像是…… “喂！你在干什么！”宗雀在不远处喊道。 “这样的！”月想将力量汇聚于左手，然后将绿色星辉传送至剑尖处，“能量，暴涨吧！” 一阵绿色的光炮瞬间射向了铜像。铜像的鼻梁似乎被炸歪了，疼得哇哇直叫。 等下。不是这样的，应该更厉害点才对— “轰！”铜像突然举起右拳，愤怒地朝月想挥去。只见他的拳掌处瞬间形成绿色的旋风，以奇快的速度飞向还在发愣的月想。 “神移！”宗雀立刻闪现到了他身边，然后将他拉远至一侧。 “怎么回事？”她喘着气，生气道，“你差点就没命了！注意力集中点！” “我……” “行了，继续！” 没有解释的时间。两人又匆匆投入了战斗。不过这下月想似乎掌握了稳定发射光炮的方式，攻击开始变得奏效起来。 雨越下越大。楼顶本就略微倾斜的平台变得越来越滑，两人不得不随时注意着脚下的积水。雨水不断拍打在他们脸上和衣衫上，浸湿着他们的每一寸肌肤，但焦灼的战况似乎让他们感觉不到寒冷。他们一点点地破坏着铜像身上的部件，眼看着他的动作变得越来越迟缓。 “就这下，小林姐！” 铜像向月想跑来的功夫。 “好的，神移！” 宗雀闪现到了塔尖上，然后纵身跃下，抱着吉他向铜像凶狠地砸去。 “啪！” 只见一阵紫光炸裂，铜像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却还是被砸断了左臂。 “哇啊啊！” 他叫吼着，然后伸出右臂挥向宗雀。 “神移！” 宗雀立刻闪现到了安全位置，这时月想亦举起了玩具剑。 “看这个！” 绿色的光炮直接洞穿了铜像本已残破不堪的左肩膀。他又痛得哇哇直叫，巨大的眼睛开始喷射出不规则的绿色光线。 “月想，躲开！” 密集的光线朝二人射去。月想眼看难以避开，忙挥着玩具剑去格挡。 玩具剑的绿色光障成功挡住了光线的一波波攻击，但是因为那压制的攻势，月想亦步步后退着，眼看又要靠近外墙的位置。 “神移！” 宗雀又来到月想身边，正想要拉住他时，一束光线洞穿了她的右腿。 “啊！” 她脚一滑，朝外墙处倒去— “姐！” 月想赶紧用右手拉住了她，然而左手的光剑却再难以抵挡潮水般的攻势，被直接击飞到了空中。 “神移！” 宗雀立刻闪现到了半空中，然后拿住光剑扔给了月想。 “打他！” 光线的进攻有了空当。月想心领神会，立刻接住光剑，然后左手狠狠一捏，用力朝铜像射出巨大的绿色光炮。 “哇啊啊！“ 光炮直接洞穿了铜像的腹部，碎落了一地的泥石 。但他哀嚎一阵后，依旧稳稳地站好了身子，然后凶狠地朝他们看去。 宗雀踉跄着站稳回地上。她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看起来已是满脸通红。 “你还…..好吧？”月想赶紧上前扶她。 “可能用不了太多次‘神移’了，”她举起已有些残破的吉他，“这个媒介也用不了多久了。” “还要……”月想看着铜像又摆好了阵仗，“打多久？为什么他还没倒？” “应该不久了。再坚持一阵子，”宗雀走向一边，“实在不行的时候我会再想办法” 铜像举起右臂，然后挥出了一阵阵绿色的拳风。两人赶紧躲避着，然后继续交替发射着光炮。铜像亦躲着他们的攻击，但眼看自己身上的部件已越来越少，表情变得更为恼怒。终于，在一次光炮射来时，他不再选择躲避，而是直接硬吃下了光炮，静止着站立在平台中央的位置。 “他不行了？”月想喘着气，欣然道。 “…雀严肃地观察着铜像，避开！” 只见铜像举起右臂，停滞三秒后狠狠地朝地面砸去。瞬间，本就摇晃的楼道如同快要崩塌般剧烈地颤动，并且自平台中央传来一阵巨大的震荡波。 “啊！” 月想再也难以稳住阵脚，直接被轰出了外墙。他又孤注一掷地将光剑往前插，这次是插在了外墙的外壁上。他的身体全悬吊着，两只手尽全力抓紧着玩具剑，但那猛烈的颤动加上自己全身重量，支撑起来实是痛苦。 “小林姐？” 宗雀已不在他身边。不知道她被轰到了什么方向。 “啊！“ 他随时感觉自己快要掉下去。 这时，他听到头顶的平台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咚咚、咚咚。” 那是铜像朝他走来的声音。 如同宣告死亡的号角。 还有自己快要崩溃的心跳声。 月想屏住了呼吸。 第65章 洪荒的海葬 月想紧抓着玩具剑，悬吊在回旋楼的外壁上。漫天的雨水浇打着他的面庞，让他几近睁不开眼来。 头顶的位置，铜像移动的声音越来越近。然而他光是维持着悬吊的姿势，就已是拼尽了力气。 很难再爬上平台了。甚至不久后，自己便可能因体力不支而掉下去。月想看向自己还在发光的左手。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将所有力量集中在左手处。瞬间，绿光又暴涨着，他借助那股力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上一拉— 他成功跃起，然后用双手紧抓住道面的边缘。之后他慢慢地往上爬着，直到将整个胸部放在了道面上。 他终于来到了楼顶的平台上。然而还没等他站起身来，铜像已经朝他挥出拳来— “嘭！” 没有武器的月想。硬生生吃下了这一击。但他顺势抓住了铜像的右臂，然后依附在了铜像的身体上。 绿光维持的体能还在。他忍着断骨般的疼痛，一只手抓着铜像，一只手猛地扯着他残破右臂上的部件。 “哇啊啊！” 铜像又开始哀嚎着，却怎样也甩不下身上的月想。 “啊！” 月想大叫一声，终于扯下了石臂的夹板。那之后铜像的右臂很快就散架了，月想也再也没有了力气，双眼迷糊地倒向了地面— “神……移！” 熟悉的声音传来。只见宗雀终于来到了他身边，但她已是满身伤痕。她用手抓住他的衣衫，然后拼命地将他拖向平台中央的位置。 “可恶，我实在是……” 还没拖到位的时候。 “没有力气……” 宗雀跌向道面。 “……了。” 她倒下了。 他们俩都躺在了地上。 神像两眼怒睁着，从那里射来最为刺眼的绿光— 还有一丝意识的月想。伸直了腿猛地蹬开宗雀— 绿光从他们脚底穿过。月想只感到脚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痛。本就力竭的他这下彻底站不起来了。 他眯着眼望向身旁的铜像。他正朝他们走来。他的眼睛依旧充溢着绿光，像是时刻准备发出光线的样子。 他又看向与他脚心相对的宗雀。她似乎已没有了意识，任伤口的血液慢慢浸入周围的积水中，蔓延成一片鲜红。 他绝望地望向天空。哪怕是已经拼尽了全力，哪怕是忍着再难忍的伤痛，哪怕是抱着最为坚 定的意志和勇气，他依然失败了。 为什么。 无论是哪里。 为什么结果都是失败。 为什么。 他没能有一次拯救他人甚至自己呢？ 铜像来到了他们身边。月想能感觉到他身上灼热的气息。他摊开了掌心，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 “对…….对不起。” 突然。他听到脚对面的宗雀轻声说道。 “我承诺过，要是打不过就会想办法立刻撤退的。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她惭愧道，“对不起。是我太想赢了。太想……离开这里了。” “要是不是下雨天就好了，”她继续说道，“我们会省不少力气。也不用时刻提防滑出外墙。要是不是下雨天……就好了。” “对….” “……不起。” 他听到她最后道歉到。 那之后，汇聚的光芒从身旁照耀而来。 月想闭上了眼睛。 他准备迎接那道审判。 他等着死亡的来临。 没错，肯定是死亡。 而不是…… 多年前那样的梦醒。 五分钟。 他足足默数了五分钟。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微微张开双眼，朝铜像看去。 只见那尊铜像，正一动不动地伫立在离他咫尺的位置。 雨水冲刷着他身上的每一处缝隙。那残破的地方被浑浊的泥水充斥着，然后慢慢地脱落或是散架。 直到他再也站不稳身子。他髋部，左腿和右眼的部件直接掉落了下来。那之后，他坍倒在了地面上。 楼外，风雨依旧呼啸着。那暴雨仿若要摧毁一切。许久之后，积水渐渐漫上了平台，没过了月想的后脑勺、膝盖乃至下巴。他也终于恢复了一丝力气，连忙撑着双手慢慢站起身来。 他朝远处望去。只见青铜遗址区已经变成了一片海洋。雨水吞噬了几近所有的一切，只有他们脚下的平台尚还没被彻底淹没。 “这是……”身旁，宗雀也慢慢站起了身来，“怎么回事？” “好像…..是和你说的相反，”月想目瞪口呆地望着周围，“我们得感谢……这场大雨。” “快……快去塔尖那里。神移！” 两人闪现到了塔尖上。他们紧紧地抱住铁架，眼看着雨水渐渐将楼顶平台也淹没掉。 铜像已有大半个身子没在水中。他没有再向他们走来。坍倒后的他保持着最开始的姿势，双腿叉开，用仅有的右臂拄着地面，半躺在靠近平台中央的位置。他久久地望着面前的汪洋大海，不知是在以怎样的心情，迎接这场大雨的埋葬。 “他是……倒下了？”月想难以置信道。 “应该…..是吧。”宗雀向下观察道，“再过不久，他应该就彻底散架了。” “很难想象……以这样的方式赢了呢。” “是啊。不过……”宗雀有些激动，“终于…….赢了呢……” 雨水继续上涨着。除了塔尖的位置，周围的一切都被汪洋所覆盖。天空依然被乌云和狂风笼罩着，不时还有几道惊雷落下。月想怎么也想不到，这会是家乡的图景。 铜像剩余的部件一点点地脱落着。直到他彻底没有了支架，轰地一声散落在了洪水中，然后随着洪水的流动被冲散向四方。 两人久久地望着他。直到目送他走完了这最后一刻。 “你知道吗，小林姐，”月想回忆道，“我记得，青铜遗址的历史介绍好像有讲过……” “嗯，我知道的。”宗雀望着四周的汪洋，“四千多年前，它所代表的活跃在雒城一带的文明，好像就是被洪水，地震，战乱等多种原因摧毁的。” “这样说来，”月想怅然道，“最后幸存的他，最终也没有逃过这一切呢……” “……”宗雀沉默着。 洪水继续朝塔尖漫去。这时，一道从天而降的闪电劈向了塔尖的顶端。只见顶端瞬间被刺眼的光芒笼罩着，等光芒渐渐退去时，两人看见顶端的铁尖已化作了一团泥土。 “那应该就是‘钥匙’了，”宗雀说道，然后看向月想，微笑着，“行了，别感伤了，我们得踏上下一段旅途了。” 月想亦看向那团泥土，“你说…..那是钥匙？” “嗯。快，我们上去看看。” 两人慢慢爬上了塔尖的顶端。宗雀捧起了那团泥土，仔细观察了许久后，脸上的神情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怎么了？” “我记得在哪里见过这种泥土。”宗雀思索着，“等下……它好像叫……” 月想亦观察着那团黏土。单看起来，除了带点微弱的绿光外，它确实与普通的黏土没任何区别；但是月想能感受到它散发出的磅礴的能量。 “好像叫…….‘记忆之土’！等下，等下 ，”宗雀的神情变得更为复杂，“它应该是……那地方的产物。” “怎么了，小林姐？”月想看着她，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我好像……好像知道我们来到哪里了，月想，”宗雀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严肃还是恐惧。 “这里就是……” “……威斯特浮乐westfloated。” 第66章 西逝之岛与大陆漂浮学说 威斯特……浮乐？ 遥远的记忆中，仿佛存在过这个名字。 是在……在多年前的夜晚。有人告诉过他。但已经忘了是谁了。 月想望着宗雀脸上迷茫，激动与恐惧交错的复杂神情，自己亦陷入了沉思。直到潮水渐渐漫到他们的鞋跟。 “我们先走吧。”宗雀终于回过神来，“去……安全的地方。” “怎么走？”月想望着四周苍茫的水光。 “……日志上说，拿到‘钥匙’之后便会有空间之门的出现。”宗雀望向了天空，“瞧，就是那里。” 只见他们头顶的天空，有一个旋涡状的云团正在慢慢汇聚，直到云团的中心点闪烁着一扇向下打开的光门。 “抓住我的手，月想。”宗雀微笑道，“跟我神移上去。一起去下一个地方吧。” 从光门出来后，月想发现他们来到了不远处水上公园的河堤上。水位恢复了正常，四周的风雨都离奇地消失了，鸭子河又像往日那样静静地流淌着。 宗雀坐在一旁的木椅上，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她望向月想，笑道“真不容易啊。终于来到这里了。” 想亦坐在了她身旁。身上的伤口，似乎从这时才开始隐隐作痛。 “你很勇敢呢，月想。”她肯定道，“多亏了有你。” “哪里。”月想不好意思道，“没有小林姐，我是不可能有机会这么快找到正确的‘路’的。而且小林姐是真的很强呢。” “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她继续问道，“我隐约看见你都掉下去了，然后又爬上了平台。而且还扛着它的攻击，硬是把它的零件扯了下来。把我直接看呆了。” “哈哈。那时我…….”月想回忆着，然后面色突然有些凝重，“没什么。那时的我……只是想着……” “……不想，不想再有遗憾罢了。” 宗雀看着他的神情。 “的确，”她感慨道，“或许，我们都有自己的一段故事吧。” “小林姐，”月想看向了她，“你究竟是……怎么……”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就是现在。”她望向鸭子河，“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正如我之前所讲。我本是雒城人。雒城是我长大的地方。我和我妈住在城南的南苑里，我在那里安稳地度过了十六年的时光。” “而一切都要从那个男人说起，”宗雀的神情渐渐凝重，“他就是我爸。从有记忆 起，他只有在每年过年的时候才会从很远的地方回来看我们。但是他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他穿着很神秘，笑起来总是很爽朗的样子。对我也很疼爱，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一大堆礼物。一有空闲便喜欢坐在写字台倒腾着什么，那时侯眼里总是泛着光芒。” “他自称是在纽约那边工作的。我也深信不疑，毕竟他操着一口流利的英文。每到元宵节过去，快要和我们分别的时候，他总是一副不舍的样子。这样一过便是十六年。” “直到……十六岁那年的暑假。我和我妈在家里收到了一个噩耗。那就是他在纽约那边遭遇意外去世了。发信人正是他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姑姑。她叫我们速速赶过去，有事情要交代。” “那也是我第一次来到三城区。那时我才知道，这个对外宣称叫western39region的地方，并不是纽约的一个区，而是……” “……一个崭新的世界。” 她正想继续说下去时。突然，她不自觉地摸向了自己的伤口。 “害，好痛，”那里似乎还渗着血，“先去找东西包扎一下吧。等会儿继续讲。” “嗯、好的，”月想连忙看向身后，空旷的公园园区，“可是……这里找得到吗？” “先往里面走看看吧。”宗雀站起身来，“但别走太深了。我也没进去过这里。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危险。” 两人沿着长长的阶梯走下河坝，进入了园区的一条小路。没走多久，他们便看见了一栋蓝白色的小车状的建筑，看起来就像一个移动的医疗站。 “走，进去看有没有绷带和药水。”宗雀先一步走了进去。 令他们惊喜的是，里面的医疗用品应有尽有。他们很快处理好了伤口，然后月想便趴在里屋的小床上休息起来。 “有点困了，”月想打了个哈欠，“小林姐，我想眯一会儿。” 他看见宗雀已经走出了医疗站。 “喂，这么急吗？”他也跟着走了出去，这时才看见她正站在路旁的一处宣传板前。 “你看看这个，月想。”只见宗雀认真地看着宣传板上的地图。 “这是……”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坦白地说。”宗雀的身体似乎有些颤抖，“这是……威斯特浮乐的地图。” 只见地图的正上方写着“西逝岛”的字样，中央位置则画着一片巨大的群岛。 群岛靠左边的位置有一个较大的岛屿，呈 月牙的形状，上面写着“乡魂岛”的字样。隔着一道狭窄的海峡向左边看去，则是一片名为“古岸森”的更为广袤的地带，不知是陆地还是岛屿。而隔着一道宽一点的海峡，向右边看去，则是一座叫“梅莫岛”的岛屿。“梅莫岛”的右边是一片无垠的海洋。但是整个地图的右边界似乎标明了名为“三城区”的陆地。 “你听说过西方的极乐世界吗，月想？”宗雀问道。 “啊？”月想有些发懵，“什么……极乐世界？” “在我们熟知的世界，那是佛学赋予的名为往生之地的地方。”宗雀自顾自地往下说道，“而在三城区的世界，它就是指威斯特浮乐westernfloated。” “在洪荒的年代，威斯特浮乐还是连接着三城区所在大陆的一块半岛。根据大陆漂浮学说，那是在第二次魔能大爆发的时候，这块满是绿洲的大岛永远离开了大陆，随着未知的洋流和迁灵一路朝着西绝海的尽头漂去。”宗雀就像朗读书本的机器人一样，“多年以来，学者们都无法考察它到底漂到了西绝海的哪里，但是有不少出海的渔民、探险家或是游船都声称看到过它的踪影。然而据记载，真正踏上这片群岛的勇者，却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而遥望过他的人们都表示，这片群岛被厚重的迷雾笼罩着，充满着阴森和恐怖的气息。” “一切的情况都在一百多年前有了改变，”宗雀将手放在地图上，两眼泛着光泽，“一百四十年前的一天，一个名叫槿jin的孩子来到了西逝岛，并且用了近一百年时间里将整个西逝岛改造成了充满阳光和生机的地方。他驱散了这里的迷雾，建起了无数个房屋，播撒了各种花草的种子，还创造了星界那样梦幻的秘境。从此，西逝岛成了三城区人们对‘天堂’的代名词，成为了他们期待往生时能够到来的地方。” ”没人知道jin从哪里来，也没人知道他为何一百多年仍永葆着童颜。三城区的人们都尊敬他，给他冠以‘童真之神’的称号…..” “可是现在…..这片群岛……”月想忍不住问道。 “嗯。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样子。”宗雀将手放了下来，叹道，“大概就是在……三十年前。那次三城区的浩劫之后。没人……知道为什么。” 第67章 夜幕的荨 威斯特浮乐。 三城区。 西绝海。 槿。 当这些陌生世界的名字一次次回响在耳畔时，月想只感觉到不真实的梦幻。他感受着宗雀在介绍它们时逐渐热烈起来的情绪，看着她脸上逐渐丰富起来的表情，有那么一刻，仿若自己正飘摇在这个陌生世界的苍穹之上，随着宗雀的言语俯瞰着它厚重历史的一角。 “30年前的……浩劫？” “那是三城区人都不愿提及的过去。因为它太过复杂，也给三城区带来过太大的痛楚。”宗雀继续道，“总之，在它发生后不久，西逝岛就又变成了迷雾笼罩的无人地带，而且一变就是三十年。” “是改造它的jin……遇到了什么意外吗？”月想猜测道。 “很有可能。不过，我个人觉得应该还有更多的事情发生，”宗雀回过头来，“等我们走出这世界的那刻，说不定一切便会有答案。” “我们先在这小房子里睡一会儿，休息够后就继续出发吧。”她最后道。 没有昼夜的更替，即便已是很困的状态，月想依然只能浅浅地睡着。没过多久，他便恍惚地醒了过来，看着一旁坐在桌子旁的宗雀已开始享用桌上的食物。 “小林姐…..你醒啦？” “嗯。” “这些能直接吃吗？”他看着桌上的食物，惊讶道。 “无论是食物还是水，这里的东西都能直接享用，”宗雀一边咀着面包，一边道，“不然我哪能在这里呆上半年呐。来，这边是给你留的。” “哦……谢谢。” 吃饱喝足后，两人便走出了医疗站。按照他们“头晚”的计划，他们第一个要去的地方是连接水上公园和主城区的金雁大桥。 “……刚来到三城区时，我只感到那里和纽约乃至很多大都市的建筑别无二致，”宗雀一边走着，一边接着“昨天”的回忆录讲道，“而且前来奔丧的我们并没有什么心情到处观赏。我们很快办完了他的葬礼，然后准备返程时，姑姑拉住了我，然后在角落里告诉了我一个十分震惊的消息。” “那就是爸爸可能没死。他可能还在三城区的某个地方，只是她不知道具体的地点。她告诉我一切记录都在他房间里的日志本上，那上面可能有他所在之地的线索。她没有，也让我别把这个消息告诉体弱多病的妈妈。” “‘寻找你爸爸踪迹的事得交给你一人才行。那可能是一段异常艰苦的旅程。我做不到，你妈 妈也做不到。’她那时这样说道。”宗雀继续回忆道，“但是我那时毕竟才16岁。还是一个不太成熟的年纪。她告诉我，将来会为我来到三城区读大学提供渠道。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在成年后来到那里一边读大学，一边试着寻找爸爸的踪迹。” “她把选择权交给了我。因为她也知道因为天各一方，爸爸和我的关系可能并没有那么亲密。我愿不愿意去寻找他，愿不愿意来到三城区生活，这一切都取决于我自己。” 两人走到了金雁大桥下。那里的上空被乌云笼罩着。 “走吧，别怕。”宗雀先一步踏上了桥梁。 他们平稳地走过了金雁大桥。只是在桥上时，宗雀还是提高了警惕，没有再说一句话。等到达彼岸后，两人紧绷着的神经才终于松弛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不远了。我们的最后一站，房湖公园，”宗雀的脸上浮过一丝笑容，“从中山大道那里过去吧。” 沿着右边的河岸一路走去，没过多久，两人便来到了中山大道。那是贯穿整个主城区的大道，房湖公园正位于它的中段位置。 沿着中山大道一路前行，首先经过的是熟悉的菜市场门口，接着便是月想和父母的家——临江仙小区。 正是走到那里时，月想停下了脚步。宗雀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这里……就是我的家。” “哦？不错的小区嘛，”宗雀亦朝那里望去，“你是想进去再找个媒介用吗？” “不……不是。”月想看了眼正对着大门的第一栋房屋，“是我多想了。我们继续走吧。” 正要起步时。月想又下意识地朝那栋楼的第五层，也就是他家所在的楼层瞟去。 他总感觉有人在那里望着他。 那是五楼的窗户。明明紧闭着，却仿若听见里面有人嗟叹的声音。 宗雀已经在前面走远了。 月想还是一个人久久地伫立在那里。 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要这样做。 而那声音…… 来自他的心底。 窗户传来咔呲的声音。月想用迷离的眼神注视着那里。 直到它被彻底打开的那一刻。 一个孩子，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探出了头来。他的面容是模糊的，手里抓着一盏洁白的纸飞机，在那里观望着。 终于，他鼓起勇气，将纸飞机扔了出去。 就在那一刻，天空又开始飘起几 丝细雨来。月想依旧安静地望着纸飞机飘来的轨迹，直到它安稳地落在了自己身前。 他并没有立刻捡起它。他又望向五楼窗户里的孩子。 他看清了他面部的轮廓，以及那无邪的笑容。这时他才想起，四年前的秋天，依然是在那个地方，有一个孩子在刚搬进新家、对未来充满着期待和迷惘交错的情绪时，在日志本上写做了一首诗，并将那页撕下来、做成纸飞机，然后扔向小区外的画面。 那首诗的内容是什么呢？ 月想捡起并打开了那盏纸飞机。 “夜幕的荨。 一夜安歌， 好似人梦在。 纯白天使， 雨里寻味此生。 曼妙音姿潇洒， 雨中天使， 巡游千阙， 蓝色幽梦， 自秋灯外烟火， 慨生云。 风雨作黯， 阙间渐失青影。 梦游千回， 终作尘间泥。 不违， 故惑此生。” 他默默地读着那首诗。久久地读着那首诗。直到他的眼眶中，渗出了点点辛酸与慨叹的泪水。那泪水，不知是来自岁月，还是和那个晚上一样的，穿梭在楼宇间的梦回。 第68章 园林深处的终点 林宗雀走在前面，每一步都轻快而迫不及待。张月想离开临江仙后一路小跑，才终于在雒城一中旁追上了她。 “小林姐！”他轻喘着气，“等等我。” “哦，不好意思，”她这时似乎才反应过来身旁一直少了个人，抱歉地笑道，“有点心急了。而且一个人在这城里走惯了。” “哈哈，没事，没事。是我，刚才在家门口那儿愣了一下，所以走慢了。对了，小林姐，”月想继续问道，“我们的媒介都被淹在了青铜遗址那边，现在身上都没有武器了，去房湖公园那儿安全吗？” “应该是安全的，”宗雀望着远处的道路，“至少，中山大道这一条路都没有什么危险。我已经走了无数次了。当然，房湖公园里面的情况，我还不是很清楚。” “不过别怕，到了公园后我们可以慢慢去摸索。如果是非要武器不可的情况，到时候退回来再想办法也不是不可以。” “好……吧。” “对了，你高中是在这里念的吗？”突然，宗雀话锋一转，指着雒城一中大门道。 “是……的呢。”月想随而亦望向学校。‘昨天’在里面的经历，仿佛还历历在目。 “那么我们是校友呢，”宗雀笑道，“我是10级的。” “我是14级的。” “哦？那就是今年的新生了，”宗雀继续往前走着，“这么说来，你家离学校是真的近呢。” “其实我在这个学校里也有一个家。在教职工宿舍里面，是我爷爷奶奶的家。我之前都住这里面。” “那算是在书声中长大的。真好呢。对了，学校的新食堂应该建好了吧？” “啊？” “就是从男生宿舍过去那边的食堂。我走的时候，才刚开始建呢。” “建好了。” “那里面还有葱油大饼卖吗？” “有的。”月想有些惊奇，“小林姐，你也喜欢吃那个呀？” “肯定啊。你也喜欢？” “对啊。基本上每天下午上完课后都要去买一个。” “那可是老食堂的’招牌菜’。这么说来它被保留了下来。真好。”宗雀笑道，“好想哪天再进去吃一次呢。” “随时欢迎，小林姐，”月想立刻邀请道，“等你回来的时候，跟我打个招呼，我就把你带进学校的食堂。毕竟我依然算是里面的住户呢。” “哈哈。可以的。一定，一定。” 从雒城一中到房湖公园的路上，两人依旧说说笑笑地谈论着家乡的话题。包括雒城一中里的老师，家乡的美食，还有一些耳熟能详的事迹。这样不知不觉，等到脚下的地面变成了古砖的样式时，两人才留意到他们已经来到了房湖公园门外。 和水上公园的西式元素不同的是，房湖公园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中式庭院风公园。相传最早建立于唐代，但遗留至今的古建筑只有那酷似“小天安门”的雒城城门。城门外两侧分别矗立有一个石狮，再往外则是宽阔的园外广场和护城河。数条石板桥跨过护城河，连接园外广场和更外面的人行道。 “小时候经常去里面玩呢，”宗雀望着那幽深的城门说道，“因为住在城南的缘故。” “我去的次数也多。毕竟里面是真的漂亮。但是不知道这里的房湖公园会是什么样子。”月想说道。 “没事的。根据‘日志本’上的提示，我们要找的‘通往海岸的门’就在公园里面不远处。而且有什么情况发生，我们也可以随时撤退，准备好应对方法后再次进去。”宗雀毅然向城门走去，“至少目前为止，我就是这样走来的。” “嗯。” 两人走进了公园的城门。 如同一个幽深的隧道。一进入城门中后，四周就笼罩在了黑暗之中。待走到中后段后，几缕稀疏的月光才从园内传来，勉强照亮着几块古旧的墙砖。顺着它的轨迹一路前去，两人不久就走出了城门。 迎面而来的是一条笔直的道路。道路两旁被各色的花卉和灌木丛装点着，而道路的尽头则是一间看起来有些阴森的石头屋。 月想止住了脚步，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房屋。 “我记得，那里应该是……一个广场吧？” “应该是……时空扭曲了，”宗雀道，“不过，那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终点。” 她拿出了手里一直捧着的“记忆之土”，它正闪烁着急促的绿光，“它的反应很强烈。” 两人一边观察周围，一边渐渐朝石头屋走去。说来也怪，那石头屋明明就在眼前，而且越来越近了，但月想总觉得它看起来好模糊的样子，就好似虚无缥缈的存在。它看起来十分古旧，周围也是被茂盛的藤蔓缠绕着，如同童话故事里通往黑暗森林的入口。 等到真正走进它敞开着的门口后，恐惧感便突然涌来。 因为那屋里比城门中还要黑暗。根本看不清任何事物，生起的光亮也会被瞬间吞噬。这时宗雀似乎才想起了办法，立刻将“ 记忆之土”高高捧起。那撮土瞬间暴涨起彩色的光芒，仿若有了生命一般，一颗颗、一粒粒地飞向屋内更深处。 两人紧跟着它的轨迹。不久，他们面前便出现了一道闪着微弱彩光的木门。记忆之土在它面前悬浮着，然后渐渐改变着自己的形状，最后幻作了一把绿色的钥匙。 宗雀立刻上前一步，抓住了它。她似乎浑身都在颤抖，但她还是克制住了激动的心情，不紧不慢地将钥匙插进了木门的锁孔中。 就在那一瞬间，钥匙突然消失了。 它又幻作了一撮泥土，悬浮在空中。 而门，也并没有被打开。 两人都愣住了。宗雀试探着又去抓住它，然而这次它甚至连钥匙都没有变成。 “这是…….”月想纳闷着，“怎么回事？” “……你来试试。”宗雀将尘土递向月想。 月想战战兢兢地接过了尘土。就在那一瞬间，他的手中传来一阵温和的触感。 仿若温柔的流水从指尖穿过。他看着手上的尘土在光晕中变换了模样，而绿色的光芒亦不断从他手中流向那团光晕中。 钥匙又生成了。来不及发愣，他吸取前者的教训，二话不说便将钥匙插进了锁孔。 能感受得到。锁芯和锁把接触的实在感。钥匙也并没有消失。这时他才松了口气，然后一脸认真地望向宗雀。 “小林姐，那我就……” “嗯，那你开吧。”宗雀朝他点了点头。 月想望向锁孔，然后又目光上移，再次望着彩门。 他知道打开它后意味着什么。 无非是卷入更深的黑暗。 但是……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况且…… 有人在那扇门后面等着他。 他目光一定，转动了钥匙。 木门朝后面自动旋转着。 咔呲，咔呲。 如同被世界遗忘后的低吟。 第69章 乡魂的尾幕 彩门背后是一条漆黑的隧道。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两人渐渐走远了。 “小林……姐？” 没人回应。 “小林姐！” “嗯。我在呢。” 明明那声音就在身边。 听起来确实如此地微弱。 “别怕，”她继续说着，虽然声音已在颤抖，“我拉着你。” “好。” 他们都很虚弱。他知道这一点。昨日战斗留下的伤痕还没有悉数痊愈。长途跋涉的疲惫感依然充斥着脑海。 但这是最后一道门。再坚持一下。 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月想逼迫着自己前行着。 明明已是。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依然逼迫着自己前行着。 突然。 身上唯一真实存在着的温暖的触感消失了。 “小……小林姐？” 没人回应。 他刻意等了十多秒。 然后他还是吼出声来。 “小林姐！” 声音瞬间被黑暗吞噬。 他停下了脚步。 直觉告诉他。 他又孤身一人了。 而且…… 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 周围，能感受到空间很大。 大得令人可怕…… 的寂寥。 他慌乱不已，下意识地握住了手中的事物。 那里还有一撮土。 哦，那是记忆之土。 它开始散发出绿色的微光。 这时。 脚底，地板的缝隙开始辉映着绿色的光芒。光芒渐渐蔓延着，直到它微微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他正站在连绵无尽的沙丘上。脚底的触感温柔而细冷，却又埋葬于无声的寂寥。天空，被模糊的颜色所装填。一切尽像混沌初开的场景。 他用迷离的眼神望向远处。那里，正矗立着一个面容模糊的巨人的影子。他好像见过它，在多年前的那场梦中。他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尘土，生怕它落下并融入那片沙丘中，失去唯一的凭借之物。 然后巨人朝他走来了。脚步声如此沉重，如此地令人胆寒。它似乎是举起了什么东西，接着将它重重地掷向月想。 那东西跟巨人一样大小，直接遮住了天际，形成了巨大的阴影，笼罩 着月想周围的每一寸土地。月想浑身颤抖着，对巨物的恐惧让他的心里防线被彻底击溃，不自觉地瘫倒在地上— “别害怕。” 突然。 一阵声音。 好似从明明是敌人的巨像口中传来。 “相信那片尘土。” “它是你的归宿，也终是你的力量。” 力……量？ 月想看向散发着绿光的左手，以及手中那团已在变幻着形状的尘土。 能抵挡住巨人重物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重物下压的气流刷过鼻梢。 已经没有时间思考了。 那么…… 月想孤注一掷地站了起来，左手托举起了记忆之土。瞬间，绿光暴涨着。仿若照亮了天际，照亮了周围的一切，也照亮了他的心海。 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轻盈和力量。他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心里默念道— 它是由塔尖变来。 那么，就让它再幻作塔尖吧。 刺破一切的……塔尖。 月想的整个左手都被炫目的绿光笼罩。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然后终于看到巨物和绿光中渐渐生成的塔尖状物体接触了。 一阵沉闷的巨响。 他能感受到铁尖正穿破着巨人的巨物。 他吼叫着，坚持着，直到手中的铁尖破坏了整个巨物。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巨物的碎片悉数掉落在月想身旁。 地上回荡着数不清的烟尘。 许久后，才慢慢散去。 那面容模糊的巨人依然站在不远处。它闭着眼睛，似乎正在喘息着，但喘息的声音越来越平和。它的右手，又慢慢朝身旁的另一巨物抓去— 月想握紧了铁尖，目光一定后，疾步上前朝它刺去。巨人立刻双手合十，接下了正面刺来的铁尖。它将铁尖牢牢地卡在自己的掌心中，让紧握铁尖长柄的月想动弹不得。 月想将右手搭在左手上，用力扯出了缠绕着绿光的铁尖。那之后他退后了几步，看着巨人又严阵起来的架势，心脏砰砰直跳。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巨人慢慢张开了双臂，露出了他那宽阔的胸怀。顿时，四周狂风大作。无数的风沙，如同归巢的鸟兽般被吸向巨人胸口的方向。 月想拼命挣扎着，却还是被吹到了半空之中。那时他才看到，巨人的胸口处是一个小型的黑洞，不知被吸入 进去之后会遭受怎样的摧残。可他被风压制着，难以做出任何动作。 “呀……啊！” 已经快到黑洞中心的位置了。月想终于垂下了拿着铁尖的手，然后向下奋力发射光炮— 反作用力让月想稍稍偏出了气流的轨道。月想也终于得以趁机跳到巨像的肩膀处。 没有更多时间。他稍稍调整好了呼吸，然后双手紧握住武器，等到绿光又重新暴涨后，朝巨人的脖子抹去— 他惊讶了。 巨人的头颅…… 被斩下来了。 竟是如此地顺利。 月想感觉到巨人的身体正在往下坍塌。他立刻抱向巨人肩膀上的一处竖骨。但他却什么也抱不到了。那处竖骨竟已成了虚像。 身体。脚部下陷着。然后整个人便如同自由落体般坠向地面。在即将坠地的前几秒，月想终于激发了手中武器的绿光。只听见“砰”地一声，反作用力让月想安稳落在了沙丘上。 从未有过。从未有过这样心旷神怡的力量。从未有过这样赖以应对一切的依靠。当他握紧手中那把不知名的武器的时候，仿佛一切都可以战胜，一切困难都有希望迎刃而解了。 他又看向面前，那断了头的巨人之魂。它在缓慢而无规则地移动着，最后终于跪倒在了地面上。 但它并没有消散而去。在月光下，在无声的连绵的沙丘上，它的魂体被照得雪白。 “你为什么来到这里？” 耳畔，传来了这样的问话。 “你为什么……来到这里？” 是来自它身体的声音。 没有任何敌意。空灵而庄严的声音。 月想紧握武器的手渐渐松弛。许久后，他回答道。 “为了找一个朋友。” “你可清楚他在哪里？” “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想要找到他，我就必须走出这个星绝明之夜里的家乡。” “你就这么确信他也走出了这里？” “我确信。因为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我们距离离开这里只有一步之遥。我相信与我分别后，他成功到达了那个彼岸。” “如果我告诉你，他并没有达到那个‘彼岸’，而是还在乡魂岛的世界里踽踽独行呢？” “乡魂……岛？” “就是你所在的这个地方，”随着巨人的话语，月想又望向四周那无垠的沙丘，“你所看到的，就是这个岛本来的面貌。它是由 无数的记忆之土堆积而成的，终日只有清冷的月光和风的低吟。” “……但是对于每一个迷失在夜里的人来说，这里又是寄托他们乡魂的地方。这里堆砌着无数模糊而厚重的情感。蕴藏着他们记忆里或是黑暗，或是温暖的片刻。” 月想闭上了眼睛。脑海中，两次跌跌撞撞在乡魂岛上的场景，仿若还历历在目。 “如果说，夕窗还迷失在这里的话，”月想睁开了眼睛，“我会倒回去，一路返回再去找他。” “……直到找到他的那一刻。” “……” 巨人沉默着。 “为什么？” 许久后，巨人问道。 “为什么，他对你如此重要？” “因为……”月想回忆着，眼中仿佛又出现了那位瘦弱少年的身影，“在他身上，我看到了我的影子。以及许许多多我遗憾的根源。” “我想弥补一些东西。在现实的世界里，很多东西已是如此遥远。所以至少，我想把这一点飘渺的虚幻变成现实。” “关于他的……存在。我想把他，变成现实。” “……” 巨人慢慢举起了，那只残破不堪的右手。它指向了月想身后的方向。 “在梅莫岛，”巨人说道，“你的朋友，在梅莫岛。” 月想望向身后。那是无垠沙丘的尽头，遥远的天际，仿若出现了浪花浮动的影迹。 “那是一座更为凶险的岛屿。没有人能活着离开那里。” “而梅莫，那座岛的主人，会告诉你一切的答案。” “……仅仅是告诉你，一切的答案。” 第70章 月光下的誓言 当张月想从石屋里走出来的时候，他的面前依然是那条荒芜的小路。它笔直地指向公园的城门，上面铺满了两旁草木在月华下的投影。他沿着那条路慢慢走向城门，鼻子嗅到的，除了故乡夜里熟悉的秸烟味外，竟还有一阵潮湿而陌生的海腥味。 他继续走着，快到城门的时候，听见城墙上隐约飘来的吹奏声。他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望向城墙上那片月光照耀着的地方。 林宗雀正坐在那里。她的双腿自然地伸直着，手中拿着一片不知从何而来的叶子，吹奏着和夜一样飘渺的曲子。她神情落寞，眼神迷离，看起来并没有陶醉在音乐中，而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但当她与月光，与音乐，与那孤墙融为一体时候，她的浑身仿若都散发着清冷而神秘的诱惑。 月想注视了她许久。等到她吹奏完的那一刻，他才回过神来，从楼梯处慢慢爬上了城墙。 林姐，”他开口道，“你先到了啊。” “嗯，月想。”她朝他微笑着，“太好了。你也走出来了呢。” “嗯。终于......走出来了呢。”月想这样说着，然后眼神不自觉从她身上移开，看向了面前那超乎他想象的画面。 在雒城城楼外，是一片充满礁石的海滩。那海滩绵延到了天际的地方，而它所连接着的，则是一片安静的海洋。海洋浩瀚无垠，上面浮动着如精灵般翩跹着的月光，在那波光的尽头，仿若一切都沉寂了的地方，则是一片未知的迷雾。 扑面而来的海风，吹打着古旧的城楼，携来了潮湿而寒冷的空气。月想感受着空气的温度，感受着所有与家乡格格不入的画面，感受着那令人心惊的美和寂寥。 “这里就是乡魂岛的尽头，”宗雀慢慢站起来身来，“那片海，就是西绝海的一部分。它叫作月光海峡。” “它的对岸，是一个叫做梅莫岛的地方。我们彼此要找的人，应该都在那里。” “我们要找的人......”月想久久地望着海洋。 “这些都是‘巨人’告诉我的。而我们背后，我们走过的乡魂岛，”宗雀指向了他身后，“其实是这样的。” 月想朝身后望去。 那是一座枯萎的城。除了不远处的石屋和周围的一小片树丛，城墙所围之地，都是干涸的土地。而那城墙之外，更为广阔的地方，则是连绵的无垢的沙丘。月光洒在那些尘土之上，闪耀着和记忆之土一样泛绿的颜色。透过那月光和颜色，月想都能读出它的古老和亘古 不变的寂寞。 “似乎是这些沙丘和尘土，构成了我们在乡魂岛遭遇的一切呢。”宗雀饶有兴趣地说道,\"而当我们走出这里的那刻，这座岛的一切，又恢复了它原来的模样。” 荒旧的城。孤独的岛。无限的月光。 两人沉默着。沉浸在这所有的不可思议的景致之中。安静了许久。 “对了，小林姐，”终于，月想道，“你要找的人，到底是谁呀？” “......”宗雀的眼睛开始凝望夜空。仿佛正在那里勾勒着那个人的容貌。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故事吗，月想？” “嗯。还记得呢。”月想回忆道，“所以你还是选择了到那个叫’三城区‘的地方读大学是吗？” “是的。那是我一切遭遇的开端，”宗雀自嘲道，“不过……也无所谓了。” 她站起了身来，面朝着大海。 “我在那里遇到了不可思议的一群人们。如果给我第二次机会的话，我依然会选择来到那里，依然会选择去到夜寂学院进修，依然会选择结识我的老师和前辈们。” “他们现在应该就在那座岛上等着我。”宗雀指向了月光海峡的尽头，那迷雾笼罩之地，“他们都是比我厉害得多的人。相信他们早已抵达了那里。早已经等我很久了。” “原来是…….在找你的老师们，”月想理解道，“比小林姐还强得多的人。会‘魔法’的人。听起来很可靠呢。要是真能跟他们碰面，相信我们也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嗯嗯。” “可是小林姐，”月想突然放低了语气，“我还是……有一点担心呢。” “担心那座岛吗？”宗雀道，“的确。梅莫岛。那是一座很凶险的岛屿。如果说一切的传闻，书上的记载，还有刚才巨人对它的描述，都是属实的话……” “…..但是我们也只能去闯了。因为那是我们唯一可知的前路。”宗雀打气道，“月想，别泄气。这么艰难的路我们都一路走下来了。相信未来的困难，不管多大，不管多扑朔迷离，也一定会被我们克服的。” “…想回应道，然后又接着问道，“那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小林姐？” “嗯？”宗雀好奇地看向他。 “一定要带着我们彼此要找的人。”月想伸出了拳头，“一起平平安安地离开这里。“ 宗雀愣了一下，然后嘴角微微上扬。 “一定。” 她伸出了拳头。 厚重的誓言结束后。 两人在城楼上安静地歇息着。那洒满月辉的地板，仿若也因为有彼此的相伴而不再清冷。 直到一个问题。 一个依然萦绕在月想心中的问题。 一个让此时的他辗转难眠的问题。 又给那早已凝聚起来的信心平添了几丝不安。 他没有向宗雀问这个问题。他将它埋在了自己心底。但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忍不住向身旁，乃至今后遇到的每一个人问道， “这个世界的出口，到底在哪里？” 亦或是这样绝望地问道， “这个世界，它有出口吗？” 第71章 （作者Part）从雒城的夜出发 当张月想和林宗雀站在雒城城楼上，久久地遥望着远处的月光海峡和梅莫岛时，《月下古岸风》第一卷的故事也就宣告结束了。 写到此处时，我的心情有何不像故事中的他们一样，充满着阶段性胜利的喜悦，对过去的缅怀，以及对前路的迷惘。 然而，更多的还是迷惘。因为这已经是我第三次写《月下古岸风》的故事了。 对这部小说最初的构想，应该是从还是小孩子的时候。那时候的我喜欢看各种卡通片和书籍，家里的影碟和儿童读物在房间里堆成了小山。而小孩子都是热爱幻想的，在每一次欣赏完一部作品，游历完一个假想的世界后，我都会在心里这样想到能否有一天，我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幻想作品？ 一开始，我尝试过漫画的形式。那是小学的时候，我模仿着一些经典的卡通或游戏形象，融入自己的一些奇思妙想，画出了许多本原创的漫画集。那时候的我兴味盎然，哪怕只有家人和同桌愿意翻看，也会感到动力十足。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渐渐感觉到了其中的困难和不现实。因为我终究与艺术的道路无缘，没有专业的学习和培训，且不说画出的成品如何，一直自娱自乐未免有些凄凉。 念初中后，学习压力渐增，我开始习惯隔三差五地写写日记，并在日记本上通过文字的形式构建属于自己的ip。一开始只是对脑海中一些形象，事迹，或者遐想的记载，等到了初三的时候，我发现这些记载的内容已经足以塑造为有血有肉的小说人物和剧情。于是初三的那个寒假，我开始了第一次写小说的经历。 那是一段跨度很长的记忆，也是一段很纯粹的记忆。在每一个结束完学习后安静的夜里，我安静地写着，不为了什么地写着，断断续续，一直写到了高三的时候。现在看来，无论是后来的哪部作品，里面的人物和剧情都能看到这第一部“成品”的影子，所以它具有很重要的意义。 但是人是会成长和变化的。当我结束高中学习生涯，再回头看自己的第一部作品时，不免感觉到了前期文笔的稚嫩以及很多表达的过于情绪化。虽然那时候情节已经发展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但我还是不得不忍痛放弃了后续的撰写。 因为我想让这个故事更完美地展现出来。《月下古岸风》的故事，张月想和他的伙伴们的分分合合。不应该仅仅是个人情绪的宣泄和温柔乡里的怅惘。他们应该变得更为真实，真实到读者和我自己都充分地融入他们每一段经历的情感中。 我给了自己缓冲的时间。就这样来 到大二后，文学社里伙伴们的鼓励，以及疫情爆发后漫长的空闲，都让我感觉到，是开启新一部《月下古岸风》的时候了。这一次，我选择以书中另一重要人物林宗雀小姐的故事作为开头。通过她的故事引出更广大的世界观，再引出张月想。这样的角度更为新颖，而且三城区的故事更迎合当时小说市场的流行元素。这次的写作时间持续得并不久。疫情还没结束的时候，我就完成了10万字的撰写，然后将第二部作品投稿到了某大网络小说平台上。 这部作品最终以签约失败告终。我总结了失败的原因，又学习了成功网文的闪光点，但是，我的内心注定是不甘的。于是还没等疫情结束，我就开启了第三次《月下古岸风》的撰写。 这次，我只想踏踏实实地把故事讲好。无论流行的元素再有趣，盛行的题材再受捧，不适用于自己作品的东西，强加之后也只会让呈现效果打对折。我的作品应该是这样的或许它的描述很平淡，但它的故事并不平淡；或许它的元素很古早，但它的人物却不陈旧。它应该达到这样的效果读者阅读的时候能感觉到，那些人物就在他们身边，在这日新月异的社会和变幻莫测的世界，对着他们的耳朵叙述他们的故事。 如今，我的第三部《月下古岸风》已在番茄小说平台上成功签约和推荐。而一开始签约成功时的激动和开始推荐时的紧张，流量稀缺时的难受和没有读者反馈时的迷茫，在如今第一卷已完成时，在这一阶段性的瞬间，又显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因为无论怎样，这部刚被赋予生命不久的小说，从这一刻起才正式迎来它的远航。后续的发展如何，它会迎来怎样的命运，都如同那海面尽头的迷雾一样，充满了未知；而未知，便是希望。 十多年来，见了太多太多的人，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我会因为自己很多次的优柔和懦弱而慨叹，为自己没有坚持下去的很多的梦想而遗憾，但是，我感谢自己，将幻想的故事写到了最后。蓦然回首，那是每一个没有星星的夜里，在寝室的台灯下，在宿舍的喧闹声里，在桌上惬意的遐想和敲击中，我在月亮下面，静静地沐浴着来自古岸的风，默默听着它对遥远世界的吟唱。 第1章 记忆中失魂的岛屿 两年前。西绝海上的度假胜地“祈夜岛”。 林宗雀拿着一杯饮料，在人群中寻觅许久后，才找到了“七月社团”的小伙伴们。他们在椰树下的阴凉处惬意地谈笑着，看到宗雀之后和她热情地打着招呼。 “怎么这么久呐，vivian？”社长问道。 “人太多了。排了好久队才买到。”宗雀随意地坐在一旁的空坐上，吸了一口她期待已久的饮料，“嗯。确实很好喝呢。” “lick和david呢？还在海里玩吗？”安学姐问道。 “谁知道他们呢。唉，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宗雀翻了翻白眼。 “那我们的‘沙滩大富翁’要啥时候才能开始玩啊？”其余人发牢骚道。 “别急，别急，”社长把纸牌拿了出来，笑着看向大伙，“现在vivian到了，人也勉强够了。那就不管他们了，我们先‘演习’一把，怎么样？” “好！”众人都赞成道。 “好，那第一步，先把沙滩棋盘摆好……” “滴滴滴。” 突然。大家还在兴致勃勃地布置游戏时。不远处的公共广播传来了声响。 “各位游客，请注意！请注意！”广播警告道，“由于受到突发的西锋引力影响，预计在两小时后将有小到中等程度的海啸降临至祈夜岛西海岸地区，请在西海岸附近活动的游客立刻撤离！立刻撤离！” 周围的游人先是一懵。随后立刻乱成一团。 “哎呀，真是的，”社长一边收拾着棋盘，一边抱怨道，“好不容易大伙来一次，竟然还遇到海啸了。不是出发前看了看，最近祈夜岛的天气都挺好的吗？” “哪知道呢。它也说了是突发的了嘛。”安学姐说道，“不过我们除了这沙滩大富翁，该玩的也都玩啦。也不算白来一趟了。是吧，vivian？” 她看向身旁还在发神的宗雀。 “哦对了，”她反应过来道，“lick他们还在海里……” “唉。我去找他们。”宗雀无奈地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肩带。 “不用吧？这广播到处都听得到，他们应该会自己回来吧？”社长说道。 “害，你不懂，”安学姐将手搭在他肩上，笑道，“别人是在担心自己的好哥哥呢……” 宗雀没有理会他们的话，只身一人快步来到了海边。只见迎面而来的都是撤离的游人，而她成了人群中显赫的逆行者。 海里还有许多人在嬉戏。他们显然是听到了广播的警告，但是也只是慢吞吞地朝着岸上游来。在那人流中，宗雀很容易便看到了她的男朋友lick。他正从浅海的位置慢慢往岸上走着，旁边是david和两个陌生的女性。他们有说有笑的，看起来丝毫没有避险的紧迫感。 lick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男生。他的长相和她小时候憧憬过的外国帅小伙的形象别无二致眼睛大而有神采，鼻梁挺拔，棱骨分明，笑起来总是很爽朗的样子；但身材总体偏瘦，尤其只穿着泳裤时更是显得骨感而瘦削。 林宗雀继续往前走着，然后本想喊下他时，突然又驻足在了原地。他们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lick和他身旁的女生。他笑得快合不拢嘴了。走得奇慢无比，勾肩搭p-b背的，不时还停下来泼水嬉戏……不适的情绪顿时涌入心头。 “lick！”她直接朝他大喊道，“搞什么，这么慢？” 后者这才看到了她的到来。他愣了一下，然后赶紧放下搂着女生的手，跟一行人道别后，一脸警惕地来到了她面前。 “那个，你怎么来了？” “你觉得呢？”她越说越气，“都快海啸了，你还不快回来。然后还在……”她瞟向不远处的那两个女生。 “那个，不好意思啊，vivian，”他忙解释道，“我和david一时玩着就忘了时间了。对不起哈，让大家久等了……” “她们是谁？”宗雀直接问道。 “她们…..嗯，是我们才认识的…….” “行了！”宗雀愤怒道，然后背身而去。 “那个，vivian，你听我解释……”lick忙上前跟着她。 但他明显追不上此时的宗雀。她一言不发、闷头走着，表情长久地挂在脸上，一直走到人群渐渐稀疏了，才回过头来，直面他道“说吧，怎么回事？” “她们中有个女生刚才差点溺水了，”lick一脸无辜道，“当时救生员又在组织撤离，没发觉她，所以我和david见状马上去救了她。然后我们就认识了。她们人都挺好的。就这样。” “‘就这样’？”宗雀依旧生气道，“那你搂她们是什么意思？啊？” “vivian，不是你想的那样。别人刚差点溺水，身上还没劲儿，所以肯定要扶着了…..” “所以你们有说有笑的是啥意思？” “行了，vivian，你别无理取闹……” “什么‘我无理取闹’？”像被刺痛了神经一样，一听这话，宗雀立刻大声道，“我在担心你，你却跟别的女生有说有笑，还搂搂抱抱的，成了我无理取闹了？啊？” “行了，别再说了……” “不行，我偏要说，”宗雀紧接着道，“还有你最近是怎么回事？一直发信息也不回，打电话问你过得怎么样也全是在敷衍？” “vivian。停下。” “是不是我不在你身边，你就自己随意发挥了，啊？我当时走的时候，你是怎么对我说的？我们当时承诺过的，你全都忘了？” “stop。” “我已经很克制了。因为我知道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但是你为什么要得寸进尺，啊？难道说我包容的话，就必须什么都忍，什么都要由着你来吗？” “stop！” lick大声吼道。 宗雀一愣。 那之后，她紧锁眉头，转过身去，沿着海岸线朝空旷的地方跑去。 “喂，等等，vivian！” 她不理会他。 “lin！” 他用她的母语再次叫道。 她依然自顾自地朝远处跑去。 海水渐渐漫过了她的鞋底。等到那潮湿的感觉已经流入了她紧闭的心扉，身旁已经再无一人时，她才停了下来。 她看了看不远处。那插在海水中的告示牌上写着“forbidden（禁止进入）”的字样，顺着那告示牌再往里看去，广阔的沙滩、海域被薄雾笼罩着。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转身准备返回。 “去哪里啊，小姑娘？”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她慢慢朝身后望去。 声音的主人正站在那里。他穿着斗篷样的服装，留着长长的胡须，面容模糊的样子。身旁似乎遁入了黑暗，带着令人不适的气场；若是在晚上遇到，定会给人以毛骨悚然的感觉。 很可疑。得赶紧离开。直觉告诉宗雀。 么，”她轻声道，“我走错路了。对不起，再见。” “海啸就要来了，”没想到他继续道，“不赶紧去避险吗？” “我……这会儿就是要去避险呢。” “哦？那为何不加入他们的队伍，”他指着不远处道，“更快地离开这里呢？” 宗雀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片迷雾中，若隐若现着一列长长的队伍。那里面人们的 面容都是模糊的。他们看起来像是在漫无目的地走着，但等宗雀看清他们前行的方向时，不禁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他们，正朝着海的更深处走去。 就像一列自杀的列车。 “不、不了，”宗雀脚发软，嘴巴颤抖道，“我、我先走了—” 她转过身，不顾一切地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 身后，传来了那人的狞笑声。 一阵又一阵的狞笑声。 仿若能让人失去灵魂的奏鸣曲。 宗雀只是不顾一切地跑着。 第2章 渡海 “这叫‘荨窗’，是那团记忆之土化作的武器，”张月想坐在沙滩上，对身旁的林宗雀展示道，“在石屋里，我就是靠它战胜了那个巨人。” 月光的照耀下，铁质尖顶闪耀着绿白色的光芒。它的尖顶头有近半米长，镂空的中心处插有一个不长的“把手”，贯穿了尖顶头的底部，刚好够月想一只手握住。 “很不可思议的……武器，”宗雀瞪大着眼睛，观察道，“竟然到现在都没变为原样。而且还激发着大量的绿色塔辉。” “感觉会是很可靠的‘媒介’呢。虽然是真想不到，有一天会把主展馆楼顶的塔尖当作武器来用。” “哈哈，确实。比我那把吉他还离谱。”宗雀说着，然后叹了口气，“可惜我那吉他落在那里了呢。“ “……没事的，小林姐，”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月想主动说道，“之后，就由我来当主要战力吧。” 宗雀看向了他。之后，她给了他一个赞许的微笑。 “哈哈，那就有劳你了。”她摸向那把武器，“对了，它的名字是怎么取的呀？为什么叫‘荨窗’？” “因为……”月想的脑海里闪过几幅画面，“来这个世界前不久，我在一个游乐园的鬼屋里看到过‘荨’这个字。也是在那里，从那个时候起，有人引导我来到了这个世界。” “而我自己之前也写过一首标题带有这个字的诗。所以我觉得这个字和我有缘分。然后…..”月想继续回忆道，“我要找的那个朋友名字里带有一个‘窗’字。我正在寻找他。所以—” “荨（寻）窗。” “……可以。很有寓意的名字。”宗雀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问道，“你还记得清楚吗？那个引导你来到这个世界的人的样子？” “我记得……他应该是鬼屋的工作人员。穿着……” “黑色的斗篷？”宗雀突然插话道。 “好像是的。”月想惊讶地望向宗雀，“小林姐，难道你也是……” “不。我来到这儿的具体原因很复杂，但可以肯定的是和他无关。不过……” “……我见过有人。有游客。被人引向了西逝岛的方向。那个人就穿着黑色的斗篷。浑身散发着恐怖的气息。” “如果说在接下来的路上遇到了他的话……”宗雀严肃道，“我们得小心。” “……好的。”月想捏紧了手中的武器。 “还有…….你是从雒城直接来到这里的。”宗雀接着说道，“这 么说来，你对塔辉的掌握完全是靠自己的理解和仅存在于这片群岛的机缘。我也不知道该感到庆幸还是警惕。” “在三城区，塔辉的获取，使用乃至储存都是有专门的教程和门道的。他们习惯称这样的门道为‘诠释法’。” “‘诠释……法’？” “意为对塔辉力量的诠释。最流行的两个组别是‘净辉’和‘失辉’。”宗雀说道，“精通了这些诠释法的人会拥有很强大的力量。我的老师们中不乏这样的大拿。” “那这诠释法是怎样实现的呢？”月想来了兴趣。 “我也不知道。我掌握的都只是一些基础的把戏而已，”宗雀笑了笑，“等见到老师他们，就让他们给你讲讲吧。应该能给你带来很大帮助。” 两人坐在沙滩上，又说说笑笑了许久。等到两人都聊累了，走出乡魂岛最后一丝的激动和喜悦都消耗殆尽的时候，他们终于不得不正视着面前月光笼罩的大海，然后陷入了思考。 是的。一切的线索都在告诉他们，海的对面是梅莫岛，而梅莫岛就是他们寻找之人的所在之处。 可是，该怎样渡过面前的这片海呢？ “让‘荨窗’变回记忆之土，然后再变成一艘大船，”月想奇思妙想到，“怎么样？” “你能做到吗？”宗雀打趣道，“要不试试？” 月想左手捏着“荨窗”，然后闭上眼睛，幻想着记忆之土的样子，然后再幻想着大船的样子。许久后，他睁开了双眼，然后看见什么也没有发生。 “应该…..做不到。”月想尴尬地一笑。 宗雀站起身来，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认真思考着。 “那片芭茅叶。”她突然想道，“你见过它。你试着想想那片芭茅叶的样子。用你刚才的架势。” “好……好的，”月想拿起荨窗，“好像有点道理。” 月想尽力回想着那艘乘风破浪的芭茅船的样子，然后将“荨窗”轻轻掷向浅海。 只听见“扑通”一声，“荨窗”击起了一片水花，然后扎进了水底的细沙中。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月想又尴尬地一笑，然后走上前去，准备将它取出来— 一阵海浪突然袭来。 “小心！” 宗雀话音刚落，只见海浪已重重地拍打在月想脸上。月想翻倒在浅滩上，黏糊糊的海水让他睁不开眼睛，可宗雀在他身后喊道— “武器！武器！” 他拼 命眯开眼缝一看，只见“荨窗”已经被倒退的海潮卷入了大海之中。他赶紧站起身来，朝潮水追赶而去。 海水渐渐没过了他的脚背，膝盖，然后是大腿。那之后上前的每一步都变得费力起来。但他只是往前跑着，眼前就要全身浮起来….. “月想！别！太危险了！l 宗雀在身后喊道。 “我怎么可能看着它跑呢？！” 月想终于够到了荨窗的尾部。那之后他牢牢地抓住了它，然后察觉到了一些异样。是的，它变大了；比他握住它时大了整整一圈。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顺势爬上了“荨窗”，然后转过头去对宗雀大喊道“快爬上来！小林姐！” “啊？”后者显然一脸惊诧。 “坐‘荨窗’！它变大了！坐‘荨窗’渡海！” 宗雀立刻趟着海水，一路狂奔过来。 “慢点！我追不上你了！” 月想试着减速或者制止“荨窗”。但无论他怎么操作，都无济于事。 “小林姐！”他拼尽全力后倾身体，然后朝宗雀伸出左手，“神移过来！然后抓住这只手！” “距离不够啊！” 月想又端坐在“荨窗”上，然后闭上眼睛，将全身力气集中于左手，接着抓住了“荨窗”中间的铁杆。 终于，“荨窗”似乎能根据他的意愿调整前行方向了。他往左重重一扳，“荨窗”立刻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 “我可以操纵它的方向了！”月想兴奋道，然后突然回过神来，定睛往前看去。 但已经晚了。宗雀在那里踩着水浮游着，傻愣愣地看着“荨窗”朝自己撞来。 “减……减速！” “减不了啊！” “神……神移！” 宗雀赶紧“施法”。 她成功躲开了撞击，但是在半空中失衡，面朝下地朝“荨窗“落去。 “小林姐！” 月想赶紧半坐起身子，张开双臂。 “嘭！” 宗雀重重地落在了月想身上。 “月……月想。” 似乎已是许久后。 是宗雀先开口道。 “……嗯？” “把手……放开了吧？”宗雀的脸微微泛红。 “啊？好，好。” 月想赶紧撤开了手。 安静的月光海峡上。 两人砰砰的心跳 声清晰可闻。 第3章 抵达！梅莫岛 浓厚的迷雾中。随着“荨窗”一路前行的二人，逐渐看不清任何事物。 “梅莫岛在……哪个方位？” “…….不知道。先一直保持这个方向前进吧。”宗雀建议道，“毕竟我们一开始就是垂直着海岸过来的。” “可我总觉得我们在绕圈。”月想观察道。 “别急，我再看看。”宗雀环顾四周，目光最后定格在他们的右前方向。 “去那里，”她指着那边说道，“那里雾气没那么密。说不定有出口。” “嗯。” 两人朝着右前方一路前行，没过多久果真钻出了迷雾。他们又“行驶”在安静的海面上，而视野尽头正是一座陌生的岛屿。 “荨窗”飞速驶向岛屿的方向。快要触礁时，两人连忙从上面跳了下来，然后趟着浅海的海水慢慢走上了小岛。 “这就是……梅莫岛。” 月想放眼望去。 他们面前是一片白色的沙滩。沙滩的面积很大，绵延的范围也很长；上面看不到任何贝壳，石子之类的杂物，有一种凄凉的美感。而沙滩连接着的是一大片丛林，远远望去幽深而黑暗。 两人沿着海岸一边走着，一边继续观察着小岛。没过多久，两人便不约而同地开始不安起来。 “小林姐，我总感觉……” “嗯。我懂。”宗雀说道，“这座岛……不正常。让人很压抑，很不舒服。尤其是那片丛林。” “那我们还要进去吗？” “不急。先想想有没有必要，”宗雀建议道，“先想想，如果说我们各自要找的人成功来到了这里的话，他们……现在会在哪里？” 如果……窗儿来到了这里？ 月想认真思考起来。如果说窗儿在这里的话，他应该会— “他会等我，”月想郑重地回答道，“他应该不会一个人进那片丛林。他会在这片沙滩上的某个地方一直等我。” “是吗？”宗雀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你跟他分开有多久了？” “我不知道。不过…..我跟他分开时，我是15岁；现在又回到这里时也是15岁的样子。所以应该不会太久。”月想思考道。 “什么……意思？什么叫‘也是十五岁的样子’？”宗雀疑惑地望着他。 “嗯…….小林姐，”月想觉得是时候把真相告诉面前之人了，“我其实是从未来过来的。我今年已经19岁了。” “啊？ ” “是这样的，小林姐……”月想刚解释其中的原因时，突然，一阵声音止住了他们的谈话。 那是一阵与小岛格格不入的喧闹声，从他们不远处传来。两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四个陌生人正朝他们跑来。还没等到看清他们的容貌，那些人便情绪激动地用英文开口道 “总算……有人了！”他们喘着气跪倒在他们身前。 那是四个看起来有15岁上下的少年。打头的是一个穿着休闲的男孩，留着一头金色的短发、身材矮小而壮实。他身后跟着一个黑色长发、皮肤黝黑的高挑女孩，以及两个容貌看起来极为相似、一胖一瘦的男孩。 “你们是刚到这里吗？”他们问道。 人的表情有些木讷。 “也是从祈夜岛过来的？” “啊？”月想一脸疑惑，但看见身旁宗雀的神情逐渐严肃起来。 “你们都是祈夜岛来的？”她用英文问他们道。 “嗯。已经来了有一阵子了。我们本来还有两个朋友，一起进的那个丛林。”男孩一脸痛苦的表情，“但是他们去找食物的时候走丢了。我们找不到他们，然后还碰到了‘鬼’，费了好大力气才从里面逃出来。” 宗雀和月想交换了一下眼神。显然，月想对他们的英文理解得有些费劲；不过，他还是懂了大致的意思，于是对他们说道“我们不是从祈夜岛来的。我们来到这里的原因很复杂。不过，我们现在的目的也是要离开这里。” “先歇歇，先把气喘匀了，”宗雀说道，然后看四人神色稍微放松了点后，继续说道，“那你们还考虑去找你们的那两个朋友吗？” 四人面面相觑。 “如果可以的话，肯定是要的。”黑长发的女生说道，“可是现在问题关键是—” “我们找不到离开这里的路啊！”那对像双胞胎的胖瘦男孩哀呼道，“找到了他们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出不去？” 宗雀和月想沉默着。 “没事，慢慢走，总是能找到的，”宗雀安慰道，“对了，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莱奥，她叫露西，”矮个子男生介绍道，“这两位是大川和小川。我们都是从蔚蓝城来的，一个班的同学。” “我叫薇薇安，他叫……”宗雀看了眼月想。 “我英文名字叫比利。”月想费劲地交流道，“我们来这个岛都是为了找人的。薇薇安要找他的老师们，而我则是要找一个朋友，然 后和他们一起离开这座岛、这个世界。” “那我们都是一路人，”莱奥提议道，“要不一起行动吧？” 宗雀朝月想点了点头。 想答应道，然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立刻向四人问道，“对了，你们有没有在沙滩这里看到一个矮个子的男生呀？十一二岁的样子，身材偏瘦，长得很清秀？” 四人先是一愣，然后回答道“好像……没有呢。” “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大川问道。 “叫郑夕窗。跟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夕窗……郑夕窗…….”他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这时小川插话道“符合你描述的男孩确实没看到。不过……”他给了莱奥一个眼神。 “就在那条穿林主干道的入口位置，”莱奥意识到了什么，回忆道，“我们看到过有人留下过一串中文。但是我们读不懂它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你那位朋友留下的。” “那串中文在哪里？”月想已经迫不及待了。 “跟我们走吧。我们带你们过去。” 第4章 留言 夜空被大面积的黑云笼罩着。月光呈丝线状，从仅有的几处缝隙中穿过，到了岛上时，只能留下点点残影。 跟着四个外国旅人，月想不久就来到了所谓的“穿林主干道”上。那是一条深入丛林的大道，越往里光线就越为匮乏，像是通往深渊的冥路。而在大道与白色沙滩交接的地方，月想看到了四人口中的中文字迹。 那是不可思议的字迹。它们全由水晶构成，像是镶嵌在了那片地面上，在点点月光下闪着黯淡的光芒。 他半跪在字迹前，开始读起上面的内容。然后，泪水渐渐模糊了他的眼睛。 “想儿哥，当你看到这些字迹时，我已经踏上你面前的这条长路，并且一去不返了。这条路一直通往梅莫岛的东部，在那里，有一个叫惑园的地方，我会在那里等着你。 我相信你还在这个世界上。即使目睹了那样的事实，我依然相信你会重新出现在星绝明之夜的某个地方，相信你还会来到这片沙滩上找我。于是我在这片白色的沙滩上等了好久，好久，是数不清的时日。直到我和梅莫立下了契约。他答应我会把你带到这里来，但条件是必须跟他走进惑园。那会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我不清楚。但是我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我再在这里等下去了。我不得不答应他。 我相信你还记着我们的约定。我们会一起离开这里，是吧，想儿哥？如果是的话，就来惑园找我吧。” 月想沉默着。他读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才缓缓擦干了眼中的泪水。 是真的。窗儿的存在…… 是真的。 虽然月想在心底早已承认。但直到这一刻，一切才真正得以应验。 那些字越往后越为潦草。可以想象的是，这是因为那个叫“梅莫”的人在催促夕窗上路了。而“梅莫”这个名字……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或是听过。但具体的地点他已经想不起来了。 半晌后。是宗雀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找他吧。”她这样说道。 “…想微笑着点了点头。 “怎么了？”这时，四个外国少年才围上前来，有些焦急地问道，“那上面写的什么？你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的朋友在这条路的尽头等他，”宗雀向他们解释道，“我们接下来要进入这片丛林了。” “别啊，”四人抗拒道，“那里面很危险的。我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再危险我都会去的。”月想 向他们表明道，“难道你们不想去找你的那两个朋友吗？ “可是，可是……” “别怕。我们都会使用塔辉，”宗雀说道，“可以应付各种情况的。你要相信我们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进去。” 四人又面面相觑。 “如果你们还是害怕的话，那就在这外面等我们消息。”宗雀最后说道，“我们找到了他的朋友就立马返回。但是，我们不排除在这途中就找到了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并且没有机会再回来转告你们…..” “行吧，行吧。”莱奥听后立马妥协道，“一起进去。我们跟你们一起进去。” “好的。” “但先说好了，我们四个可是什么都不会。别嫌我们累赘了。”他补充道。 “不会的。”月想肯定地说道。 “嗯，”莱奥扫视了一眼他的朋友们，然后鼓舞道，“各位，既然都决定要闯了，就拿出点精气神吧！” “……”另外三人还是一脸抗拒的样子。 “快走了！”他将打颤的大川拉到了队伍最前面，后者显然抖得更厉害了。 “给我……走！”他将他往前一推，大川踉跄了几下后，终究还是往前慢慢走了。 “就是这样，”莱奥又对另外两个伙伴开导道，“快走吧！” “行、行、行！”两人一脸不情愿地走上前来。 “那就一起出发了。”宗雀亦往前迈出步伐。 “嗯。对了，小林姐，你的老师们……” “先跟你一起走吧。说不定路上就能遇到。”她决定道。 想握好“荨窗”，紧随在队伍后面。 “大家，一起—”走在队伍前面的莱奥大声鼓舞道，“冲、冲、冲！” 众人前后错落地行走着。身旁的丛林逐渐茂盛起来，直到没有了最后一丝光亮，前列越发哆嗦的大川停下了脚步。 “别怕。”宗雀和月想来到队伍前面，分别生出紫色和绿色的塔辉，照亮了周围。 “继……继续前进！”莱奥又自顾自地号召道。 身边的一景一物都很正常。无论是两旁的树木，还是脚下的长路，都跟平日里见过的别无二致。但那越发安静的氛围，那凝固般的空气，总感觉在酝酿着什么。 酝酿着什么……恐怖的事物。 树木渐渐稀疏了。月想看着手中光芒延伸的尽头。那里依然是脚下的水泥路，但不再有树木的映衬。 视野逐渐开阔起来。六人走出了丛林，然后看见两旁换作了一片荒地。他们脚下的道路连横贯在荒地中，尽头则是一堵模糊的围墙。 “那是什么地方？”莱奥指着那里问道，“我们之前怎么没看到过那里？” “不知道啊，”露西亦惊讶道，“难道…..” “我们真找到了出口？”小川有些兴奋道。 “谁知道呢，”宗雀熄灭了手中的塔辉，“不过按照比利朋友的留言，那个地方应该就是…….” “惑…….惑园。”月想回忆道。 “’惑园‘？那是个什么地方？”莱奥疑问道。 “不知道。不过，他的朋友应该就在里面等他，”宗雀向前迈步道，“走吧。” 六人沿着长路继续走着。身旁的荒地看起来十分贫瘠，仅有些许的杂草覆盖着；清冷的月光投射在其中，塑造着宁静，亦或者说死寂。没过多久，他们便来到了道路的中段位置，那之后的路逐渐被老旧的塑胶围栏所围住；而远远望去，惑园的大门已经依稀可见了。 月想停下脚步，看向身旁的围栏。 “怎么了？”宗雀注意他道。 “没……什么，”月想回过头来，“继续走吧。” 刚往前走了两步。月想又看向了那些围栏。 “你还记得雒城一中操场的塑胶围栏吗，小林姐？” “记…….记得吧，”宗雀亦观察着围栏道，“难道你想说……” “很像。不，简直一模一样。”月想摸着铁皮和胶网，然后侧过头来看向园区大门的方向。 “总感觉……”他不由自主道，“又会是一段恶趣味的旅程呢。” 第5章 前夜，惑园明亮的房间 月夜。荒芜的景。陌生的路。 身旁人儿的声音，如同睡梦中的低语。他们……是存在的吧？ 他们的神情都凝重着。凝重着看向，道路尽头的那扇门。 那是……通往什么地方的门？好像叫…… 惑园。 名字听起来就很古怪的地方。可他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等下。这些都无关紧要。 他们。都无关紧要。 我。 我自己。 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 对了。好像是为了……找一个朋友。 找一个很重要的朋友。蜷缩在记忆尽头的角落里，拥有和这荒岛一样凄冷颜色的朋友。 “你会来救我吗？” 他曾经在那里这样问我道。 “我会来救你的。” “我会来救你的。” 我这样向他肯定道。 可是…… 可是…… 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 “嘭！” 一阵清脆的声响。月想感觉脑门被人一弹。他这才回过神来，看向了面前那位刚认识不久的大个子少年。 “你终于清醒了，”大川叹了口气，说道。 “等下，我这是……” “从现在开始，大家走的时候尽量专注点，”是宗雀。在队伍前面说道。“不然的话……” “月想，你醒了？”突然。她中断了讲话，看向他道。 “嗯。这是……”他看向周围，又看了看自己，“发生什么了？” “大家走着走着，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半迷糊的状态，”身旁。大川对他说道，“是宗雀先清醒了过来，然后一个个地把我们唤醒了。” “不约而同地…..迷糊吗……”月想只感到后怕。 “喂！我们还这样走吗？”依然是队伍前列。莱奥跟宗雀理论道。 “你什么意思？”宗雀露出些许不耐烦的样子。 “什么意思？不该想想办法吗？用你们啥塔辉之类的预防一下，”他继续讲道，“不然又遇到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 “确实。这次还好，有你先醒。要是都醒不过来就麻烦了。”他们身旁。矮个子的小川叹气道，“鬼知道我们会走到哪里去。” “你们说，会不会是…..”一直未吭声的露西突然说道，“那个地方…..在呼唤我们 ？” “啊？” “那个大门……那个叫惑园的地方……在索我们的魂？” “……”众人沉默着。 “我……我觉得害怕，”她声音颤抖着，一脸要哭的表情，“要不去了。我……我在这里等你们。” “别啊，露西，”莱奥赶紧走过去，用手拍着她肩膀道，“我们都走到这儿了，怎么可能半途而弃啊？” “可这的确不是办法，”小川手指着园区的方向，“那个地方看起来确实是个不详的地方。难道你们不觉得吗？” 众人都默默低下了头。 “要是再这么莽撞地一路走进去，鬼知道我们会……” “行了。” 这时。月想来到小川身边，拍了拍他并打断道。 “小林姐，”他看向队伍前面眉头紧锁的宗雀，郑重对她说道，“我们还是一路上都把星辉……噢不，塔辉点亮吧。总感觉这样会安全点。” “行吧。”她同意道。 “然后我们走前面，”月想来到队伍前面，侧过脸对众人说道，“你们跟紧点。好吗？” “……” “这是唯一的办法，”宗雀又强调道，“不想跟我们一起走的话，你们就只能自己想法子原路返回。” “……好吧。” “好吧。” “我们走。” 四人先后回应道。 众人屏息凝神，沿着道路慢慢行走着。也不知道了多久，等到终于看清那破旧标牌上的字时，月想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园区的门口。 惑园。 他看到用中文标注的破旧标牌，悬贴在大门的左侧。而那所谓的大门，其实并没有真正的门，只有一个不宽不窄的缺口。 “要……进去了？”他望向众人，试探着问道。 “进…….进！”莱奥很勉强地大声道。 月想最后看了看宗雀。 她朝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他深吸一口气，先一步走进了惑园中。 并没有宏大的场景。也没有恐怖的画面。映入眼帘的只有四个不大的库房。都是水泥材质，看起来比较简陋，其中三个里面一片漆黑，剩下一个则是灯火通明。它们规整地分布在道路两旁，而那条道路一直延伸的地方，竟然又是一个门口。 “进去看看？”他指着明亮的库房，向众人问道。 “走！”又是莱奥应声道。 那是一个不大的库房。与其说是库房，不如说是一个房间。两盏简单的白织灯悬挂在顶部，照亮了房间的每个角落；许多桌椅摆放在房间的左侧，而右侧则是堆积如山的杂物。没有任何人的身影，也不像是有人来过的迹象。 月想的目光定格在那些杂物上。之后，他和众人一样，露出了惊讶的眼神。 并不是纯粹的杂物堆。许多可以真正称为“武器”的东西也在其中。包括弓箭，刀具，还有枪支……看起来十分逼真，就好像是— “别想了，都是些玩具。”宗雀随意捡起一把长剑，评价道。 “不过看起来还是很结实，”大川把玩着弓箭道，“应该有一定的‘杀伤力’。” “就跟丧尸游戏里面的一样，”小川亦摸着手枪道，“每次游戏前会有一个’武器间‘。” “喂，你瞎说什么呢！”一旁的露西拍他道，“这里不会有丧尸的！” “说不定有哦，”小川来了兴致，“你想想，我们连’鬼‘都看过了。” “哎呀！” “行了，行了，”又是宗雀调解道，“你们想拿啥就拿着吧。就当给之后防身用了。没有实际用途，也当…….” 他们没有理她。只是自顾自地挑选着。 无奈地一笑，这时月想走过来拍了拍她。 “他们有办法获得‘媒介’和‘星辉’之类的东西吗？”他悄悄问道。 “没有任何办法。”她轻轻叹气道，“因为他们压根就不是从乡魂岛闯过来的。而目前看来，普通人要得到这些东西，也只能去乡魂岛上获得。” “那拿这些武器……” “完全是一群小孩子在瞎搞活。中学生是这样的。”宗雀看了看他们，又看向了月想，“是吧？19岁的…….月想？” “啊？……嗯，嗯。” 月想不知怎的脸一红。 “看看这个！”突然，他听到身后，莱奥拿起了手中的骷髅头手枪，对着墙壁便是一按。 “轰！” 一阵猛烈的火光和巨大的响声。 只见墙壁被炸出了一个大窟窿，而库房也开始摇摇欲坠— 第6章 忘却 “真是的，你在搞什么？” 一离开库房后，莱奥便被众人声讨道。 “对……对不起，各位，”莱奥尴尬地笑着，“没想到这个……威力这么大。” “竟然……不是玩具，”宗雀观察着其余人的武器道，“那你们的呢？” “应该也是真家伙。”大川看着手中的激光剑道，“只是看起来有点……旧。” “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感觉能和之前的‘鬼怪’们碰一碰了呢。”小川把弄着自己的双截棍道。 “喂，难道就我没拿武器吗？！”露西有些生气道。 “别怕啊，露西，”莱奥来到她身边，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跟我走。我来保护你。” “你……你可以吗？” “我当然可以！”莱奥晒出骷髅枪，挺着胸膛道。 “喂，莱奥，看看这个。”这时，小川在他身后喊道，他不耐烦地转身看去— “啊！”只见小川拿着大川的激光剑在他面前一晃，那把剑竟然冒出了血红色的闪光，吓得莱奥浑身一紧。 “哈哈哈哈哈。”大小川忍不住笑出声来。 “喂，帅哥美女们，”这时宗雀来到了队伍前面，“准备好了吗？准备好就出发了！” “ok！”三位男中学生们齐声叫道，之后“语言障碍者”月想和一脸无奈的露西也跟着喊道 “那我们要从那道门进去了。”宗雀指向了道路尽头，又一堵围墙的空隙。 “好！” 由宗雀带着头，六人一边观察着，一边渐渐走到了门外。只见门后面的路又被茂密的树林相拥着，看起来狭窄而幽深。 “我先进去了。”还没等众人观察彻底，宗雀便先走了进去。 “喂！等等！”众人立刻抢着紧随其后，生怕落在了最后。 “…想无奈地叹了口气，自觉走在了队伍尾部。 黑暗的林间小路上。六人的心跳声和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扒去一根根枯萎的荆棘，踩过无数“咔嚓”作响的枯叶，不知走了多久，多久。等到月想眼中的那缕月光突然绽放的时候。终于，他看到眼前出现了一片巨大的，明亮的空地。 不对。 月想惊讶地发现。 他们又来到一片沙滩上。 “喂！路呢？”莱奥亦不解道。 “别急，”宗雀指向沙滩另一头，沿着山坡上行的长路， “应该是要从那里上去。快走吧。” “等……等等。” 宗雀刚抬脚时。大川喘着气请求道。 “歇一会儿吧，”他抱歉地笑了笑，“有点累了。” “喂，你个胖猪，”莱奥有些生气道，“怎么又……” “歇歇吧，莱奥。” 这时。露西亦说道。“我看大家都累了。” 莱奥看向众人。的确，除了领头的宗雀和他自己。所有人看起来都是一脸疲惫的样子。 “可以吗，薇薇安？”她礼貌地看向宗雀问道。 “行吧。”宗雀无奈地叹了口气。 月想找了一片松软的沙滩，然后径直倒了上去。他的呼吸渐渐平缓，身上每一个细胞也渐渐放松起来。他打着哈欠看向身旁的人们只见他们有的已在打着小盹儿，有的还在聊着天。就这样看着他们，看着夜空，与“沙滩”相融许久后，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哈哈。” “别！别！” “嘻嘻。” 耳畔间渐渐传来少年嬉戏的声音。等到他再醒来时。他看见莱奥他们已经在沙滩上玩起了游戏。 “喂！小川，”只见莱奥铲着沙子大声笑道，“快，快按住学姐，别让她起来了！” “o—k！”小川在他身旁不停地“忙活”着。 “大川！你在干什么，快压住、压住她啊！” “好！好！” 月想一脸错愕地撑起了身子。还没等他站起来时，一双柔软的双手突然拉住了他。 “让他们玩吧，”他这才看到，那竟是露西，“学姐能接受的。” “等、等下，”他看着她极不自然，或者说太过自然的眼神，继续错愕道，“这是……怎么回事？” “叫你别管他们了，darling！” 就算是再不熟悉英文的人。听到这个词后也不禁心里一跳— “你、你叫我什么？” “da-ling-” 她伸出麦黑色的手，温柔地抱住了月想。 三秒钟后。月想给了自己三秒钟的时间。那之后，他再也忍受不住，一把推开了身上的女孩。 “darling！你要去哪里？” “喂！”他没有管身后女孩的叫唤，径直来到了莱奥等人身旁，用蹩脚的英语急切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三人并没有理会月想，依然自顾自地埋着沙 子里的倒霉蛋。 “喂！” “啊？比利，你醒啦？”这时小川才看向了他，嬉笑着说道，“快来！学姐在下面！一起按住她！” “啊？你说什么！”他疑问道，然后定睛看向沙坑里那熟悉的身影，“这、这不是……” “billy！”沙子下面的女孩笑着“求救”道，“快来救我！” 月想一愣，然后推开三人，不顾一切地将她从沙坑里刨了出来。 “谢谢你啊雀看着他，一脸开心地答谢道。 他又愣住了。还是莱奥，碰了碰他的右臂，有些不耐烦道“喂，我们明明埋得好好的，你干嘛—” “你们…..在玩沙滩游戏？” 没等他说完。月想先打断道。 四人面面相觑。 “不然呢？”小川问道 “小林姐，你也……愿意玩？” 他凝视着宗雀道。 “…….嗯？”玩乐的喜悦还未从宗雀脸上褪去，“不然呢，billy？” 他还没见过宗雀这样轻松的笑容。若不是在这个夜晚，若不是在这被黑暗笼罩的梅莫岛，他会很欣慰看到她这样的笑容。但是，现在…… “那你们…….准备啥时候去…….”他屏住呼吸，指向沙滩那头的山坡，试探着问道，“那里？” 四人一脸疑惑。 “月……想？宗雀终于叫出了他的本名。接着，她问出了那个可以表明一切的问题，“为什么……” “……要去那里呀？” 第7章 山坡，斜路，入口 张月想还在发愣时。莱奥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各位，我懂billy的意思，”他朝着众人道，“我听说过，这附近有一个废弃的庄园，好像就是沿着那条上坡路一直走就能到。我想……” “billy是想号召大家一起去那里找点刺激，是吧？”他笑着看他道。 “啊，这，不是……”月想有些语无伦次。 “那就是了！”他又重重拍了下他的后背，然后兴味盎然道，“喂！大伙儿，我觉得不错，你们呢？” “去呗，去呗！”小川似乎已经迫不及待。 “可是……这大半夜的……”大川害怕得哆嗦起来。 “害！男子汉，怕什么？”莱奥狠狠地盯他一眼。 “那我不是男子汉，”露西这时上前，一脸抗拒的表情说道，“我不去。” “别啊！你……你们。”他看向宗雀，“学姐，你呢？你应该想去吧？” 雀犹豫不决，最后看向了月想，“billy，是这样的吗？你想去那个庄园探险？” “那个，不是…….”月想又急又无可奈何，“我、我的意思是…….” “哎呀，别‘你的’、‘我的’啥了，”月想刚想解释什么时，莱奥打断他道，“我就问你，你是想去那里的吧？” “呃……不，我想说的是……” “你想去那里，是—不—是？”莱奥上前，几乎快贴着他的脸问道。 “…….嗯，是。” “那就对了，”他看向众人，“三点五比二点五。‘想去’获胜！” “喂，你是怎么搞出3.5的？”露西急着问道。 “不是学姐不确定吗？那就算成0.5了，合理吧？“莱奥嬉笑道。 “……” 除了莱奥和小川。大伙儿都看起来无动于衷的样子。 “走吧。” 最后。 依然是宗雀上前走一步后。 她对众人轻声说道。 “走吧。我们。” “学、学姐，”露西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为什么你要答应？“ “因为……”她望着那蜿蜒的上坡路，“我觉得有必要从那里上去。我总感觉…….有什么在那条路的尽头等着我。” 她看向了月想。 “是吧，”她试探着问道，“月想？” “对……对的。”月想看着她那 如被疑云笼罩的眼睛。 “那大伙儿，”莱奥走到了队伍前面，情绪高昂道，“现在就出发吧？！“ “好！” 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在回答。不过，众人还是一齐走出了沙滩，踏上了那条上坡的弯路。 那是一条不宽也不窄的水泥路，刚好够六人并排通过。右边傍着山，左边没有护栏，能从那里望见沙滩和大海。渐渐走了十几分钟后，左边开始偶有几面塑胶网的围栏围住，再继续往前，围栏开始变得密集起来，并且外面还有稀疏的树林遮挡着部分光线。 在一个拐弯处，他们沿着之后的路望去，看见了道路尽头的庄园园门。它看起来有些破败，是两扇低矮的铁门，一条拱形的钢架跨在铁门之上，上面镶着“惑园”两个大字。两旁依然是低矮的砖墙和栅栏，依着山势而建，看不到延伸的尽头。 它静静地躺在依稀月光的笼罩中。仿佛充满了故事，却又缄默在这永恒的黑夜中；那感觉胜过恐惧，又胜过憧憬，给人以模糊的美感和距离感。 “就是这个了吧？！”莱奥的表情看起来依然轻松，“看起来确实很刺激呢！” “总感觉，会有什么东西住在里面的样子，”小川笑道，“‘德古拉伯爵‘？’死神帕维尔‘？还是…..死去的隐言夜？” “喂！别再吓我了！”露西抱着月想的胳膊，害怕道，“再说我就不进去了！” 月想无奈地任她“支配”着，然后看向那两人，“你们还是小心点吧。这里面说不定真的有……” “真有？那就太好了！”还没等他说完，莱奥便拿出了手中的骷髅手枪，一脸兴奋道，“我会一一消灭它们！” 小川亦拿出了他的双截棍，“我也要、狠狠地表现一波！” 就在那瞬间。在炫耀武器没多久后。突然，两人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奇怪……”他们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道，“这武器……是从哪儿来的？” 月想看着他们的神情。看着依然搂着自己不放的露西。看着一脸疑惑的宗雀。这时，他似乎才肯定了心中的设想。 是的。 他们的记忆，被篡改了。 他以很深的敌意看向那庄园门口。 仿佛吃人的巨口。天知道，从那里进去后，本就迷糊的他们会经历什么样的危险。 但他并没有阻止众人进去。没有办法阻止，也没有意愿阻止。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或 许…… 从另一方面来说。那扇铁门，仿若充满了诱惑。 那是一种本能的诱惑。是探索未知，还是…… 寻找答案？ 他不知道。 他竟不知道。 或者说忘了。 为什么，他想要去到那里。 他看着五人的身影渐渐走远了。 他赶紧迈出脚步，去跟上他们。 他们却遥远的，仿佛永远也追赶不上。 “你—们—” 他拼命往前走着。 却仿佛永远也触碰不到身前之人的身影。 脚步格外的沉重。 就好像……. 要被这黑夜吞噬了。 这是…… 怎么回事？ 等下。 被这黑夜…… 吞噬？ 他突然想起。多年前的夜里。 他好像在这夜里死去过一次。 那次好像是因为…… “窗儿。” “郑夕窗。” 他的嘴里不自觉地吐出来这几个字。 那之后，他才终于想起了自己一路走来的目的。 他赶紧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向前— 但他已经累了。累得好像永远也赶不上，众人前行的身影。 他踉跄着，仿佛随时都要跌倒，随时都可能从山坡上滚落下去— “在想什么呢。” 突然。 一支白净的手，拉住了狼狈的他。 他抬头看去。 和不久前的记忆一样。 映入眼帘的，是那个女孩的面容。 “快走吧。” 宗雀看着他微笑道。 “你快赶不上大家的步伐了。” 第8章 魂桌，百门，迎客堡 低矮的铁门前。六人呆呆地站在那里。那门明明没有合上，却没人愿意第一个上前将它打开，更没人敢第一个走进去。 朝铁门里面望去。月想依稀能看见一条较窄的石子路，两旁是依稀的绿化带，连接着的则是铁门和尽头的城堡。 那是一座欧式城堡。并不是常见的哥特式风格，而是平顶乃至较为粗糙的整体轮廓。在夜幕的笼罩下，它的身形显得飘渺而神秘，若是在平日里看见，还颇有一些美感。 可惜是在这里。那紧闭着的窗户和房门，昏暗的光线，隐隐能听见的嗡鸣声，都似乎是在拒绝任何旅客的到来。 过去吧？” 已不知是谁提议道。 “没必要……非要……进那里面。而且也不像是欢迎我们进去的样子。” “喂！我……我们不就是来找刺激的吗？！”莱奥跟勉强地笑道，“怕……怕什么？” “是你们硬要拉我们进去的！”露西抱怨道，“我们可不想找什么刺激！” “对……对啊，”大川哆嗦道，“就……就在这儿随便拍个照，就走吧？” “要……要拍也要进城堡里面拍！”莱奥坚持道。 “那你带头啊？！” “带就带呗！”莱奥闷头向前一走，然后径直打开了惑园的园门。 一阵门轴转动的咔哧声。莱奥先一步踏上了石子路，回头对众人道“你们快进来啊？！快！” 众人无奈地跟上了他。 沿着石子路向前，没过多久，他们便来到了城堡外。那时整个城堡的轮廓显得更为清晰和伟岸，高峻的楼身和漆黑的涂裱给人以十足的压迫感。 “迎客……堡吗？”宗雀读着大门正上方的招牌道，“很诙谐的名字。” “但看起来并不欢迎我们呢。”小川耸耸肩道。 “那也要问问。”莱奥深吸一口气，敲响了厚重的大门，“有人吗？“ 没人回应。他又屏住呼吸，继续敲道，“你好，请问有人在吗？” “有人吗？” “有人在吗？” 依然一片沉默。 “本来这儿就是荒废的，没人正常。”小川观察道，“能直接推开吗？” “我试试。”莱奥又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将大门往里一推— 一阵缓慢而沉闷的转轴声。只见门被顺利推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 “喂……进去了！ ”莱奥刚想上前时，月想拉住了他。 “不急。我把塔辉点燃。”月想左手握住荨窗，在尖顶处渐渐生出了绿色的柔光。 “跟着我进去吧。”他走进了城堡中。 绿光照亮了周围几米内的环境。然而，能感觉到的是里面的空间异常宽敞，有很多光芒照耀不到的地方。他们的脚下是布满灰尘的瓷砖地板，而能看得到的四周则是扶栏，房间门和楼梯。 “这最底下一层应该是一个大厅，”几分钟后，宗雀判断道，“往上则是一个个客房。” “有点像复古的酒店，”小川评价道。 “那……那是什么？”露西指着远处微微发光的桌台，害怕道。 “就是一个桌子而已，”莱奥上前摸了摸桌面，笑道，“有啥好怕的。” 月想将荨窗往前伸去，让光芒照亮了整个桌面。 “啊！”包括他在内，五人都尖叫道。 “咋……了？”莱奥笑容渐渐凝固，然后不自觉地往后一退— 咔呲。 他碰到了一副冰冷的躯体。他慢慢地转过头去一瞟。 “哎呀！妈妈！” 他拔腿跑回了五人的队伍中。 那是一个披着紫色斗篷的骷髅。骨架十分宽大，两只手交叠着端坐在长桌的尽头，一副思考者的姿态。而随着莱奥的接触后，它那空洞的瞳孔突然燃起了点点的蓝光，紧合的嘴巴似乎也在“咔呲咔呲”地张开— “不……不行了！”沉默许久的大川终于崩溃道，“快……快跑吧！” 众人七零八落地朝大门跑去。然而到那里后，他们才发现门已经关上了，而且无论怎么使劲都打不开。 妈妈！”大川害怕得直哭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来这鬼地方！”露西直接蜷缩在门前，捂着耳朵尖叫道。 月想疯狂地喘息着。然而还没等他平复好心态，一双手就拍向了他的后背。 “哇啊啊！”他出自本能地一抖，然后才看到是宗雀在拍他。 “别怕了。这里开始亮起来了。”她说道。 月想看向四周。只见大厅的地板，远处的楼梯和所有楼层的扶栏都渐渐燃起蓝色的幽光；所有房门的门牌都被点亮了，上面的字符清晰可见；整个空间也不再死寂，而是回响起一阵阵不和谐的旋律声。 大厅中间的长桌最为明亮。它被冰冷的蓝光照耀着，上面摆着一副巨大的棋盘和一筐如宝石 般闪耀的棋子；而尽头的斗篷骷髅则是双眼被蓝光充填着，一副仿若观察着棋局的样子。 “我去看看吧。”宗雀点亮了手中的紫色塔辉，然后一人往长桌走去。 “你们，”月想又不得不用蹩脚的英语对剩下四人督促道，“快一起过去吧。” “等下！”可这时莱奥和大小川说道，“我们推开一点了！” “啊？” “这个门！我们推开一点缝了！”他们欣喜道，“快过来，我们一起，马上就能推开了！“ “可是……”他望向远处的宗雀，又望向他们，“那里……长桌……” “哎呀！管他什么长不长桌的！”莱奥皱着眉头道，“先跑出去吧！” “可不是你说要过来‘探险’的吗？” “探他妈的险！”莱奥气急败坏道，“我受不了了！快走吧！” “可是……” 他们已全然不理会他。只是一点点地，像是用生命在奋力推着大门。 月想迟疑了一下。那之后，他还是叹了口气，朝宗雀所在的长桌走去。 “月想，”刚来到她身边时。她便指着桌子远端对他说道，“看看那个。” 那是骷髅身前的桌面上，一串发光的字符。它们从骷髅交叠的手臂下方生出，一直绵延到了棋盘和棋子所在的地方。 它的标题和开头这样写道“ 惑园 迎客堡。 百门挑战。 开始。” 第9章 布署 “惑园平等地欢迎着每一个来到这个迷失之地的人。而迎客堡将是你们在惑园旅途的起点。 这里星罗棋布着一百个风格各异的房间，每一个对于诸君来说都是休憩的好去处。然而休整饱足后，离开这座古堡可能会成为困扰诸君的问题。在这一百扇门的后面，只有一扇是通往下一站，玫瑰庭院的出口；而对于想要折返的旅人来说，城堡的大门绝非能轻轻松松地打开。究竟是尝试达成百门挑战、前往下一站，还是尝试推开古堡的大门？这取决于诸君自己。” 文字后面空了一排。月想深呼吸了一口气，又读起下一段来。 “无尽的探索在惑园是不允许的。迎客堡亦是如此。自进入第一道门起，每人将绑定到该门的同色门中，不允许再探索另一颜色之门。而每探索四扇同色门后，下一道同色门将必然是死线之门deadlinedoor，进入者将会坠进无限之夜的无尽之渊。破除之法则是在前往第五道同色门前，将魂桌上的星之棋子放入棋盘闪光的点位中。这样，第五道同色门将成为正常的探索之门并计入下轮四连次数。 诸君共有20次放置棋子的机会。在放置第20个棋子后，无论何种颜色，下一道门将必然是死线之门。 望诸君好运。” 月想将这四段文字读了一遍又一遍。当他终于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抬起头望向宗雀时，她已经背靠着桌子闭眼思索起来。 “快把他们叫来吧。” 许久后。他听到宗雀轻声道。 再次来到宗雀面前时，她已开始数着楼道上的房间并念念有词起来。 “小……小林姐，”月想打断她道，“他们我已经尽力喊了。但是……” “没事，”她离开了桌子，与他擦肩而过，然后朝门口的四人走去。 刚踏出五六步时。她又停了下来。 “我们……不是来这里玩的吧？”她转过头来。无奈地微笑道。“月想？” “…….” “嗯。” 月想朝她点头道。 “果然……是这样。” 她喃喃道，然后叹了口气，然后继续朝门口走去。 许久后。月想看到了五人一齐走来的身影。 “叫什么……百门挑战？”莱奥还是一脸不屑道，“那么复杂的规则？谁听得懂啊？！” “不需要看懂。按我说的做就行。”宗雀直接声明道。 “那要怎么做呢，学姐 ？”露西皱着眉头道，“找到那扇门，我们真就能离开这里了吗？” “我不能保证，”没想到宗雀直接说道，“我不能保证按我的计划会一切顺利。但是我感觉得到，如果什么都不做，或者说一直做无用功去推那扇大门，绝对是死路一条。” “那你说说你的计划？”小川一边反复看着桌上的文字，一边问道。 “如果我的理解没错的话……”宗雀站在众人身前，指着远处的楼梯和一排排房间门道，“接下来我们要分为两组行动。如你们所见，门牌号有的是蓝色，有的是紫色的，所以我们得有一组开‘蓝门’，一组开‘紫门’。” “谁也不知道门后面是什么。特别是它所谓的‘死线之门deadlinedoor’。所以，我觉得每个小组得有一个有一战之力者来带队……” “我可以！”不出所料，莱奥立刻上前请示道，“我来领导一个队！” “……蓝门队由billy来带队，紫门队由我来带队，”宗雀直接无视他道，“月想。要是遇到危险，还请你要保护好你的组员。我无法帮助到你。接下来就是星棋子的摆放…..” “喂！学姐，”莱奥不依不饶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 “为了防止棋子摆放错乱，蓝队和紫队每个队只能摆九枚棋子。另外，按照它的意思，必须在每探索四次同色门后摆放一枚棋子，那么应该必须有人来频繁上下楼……” “…..这肯定是一个体力活，”宗雀这时看向了莱奥，“莱奥，你们组跑星棋子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毕竟你是学校的长跑冠军。” “啊？等、等下……” “那么，莱奥，露西就和billy一起组成蓝门组，我和大川小川组成紫门组。这样分没有意见吧？” 意见。”除了莱奥，众人都一脸茫然地回应道。 “好。接下来就是整个‘挑战’最关键的一步。”她转过身来看向了闪耀着蓝光的棋盘，“按照它的意思，我们一共只能摆放十九枚棋子……” “不是二十枚吗？”月想打断道，然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哦、哦……” “没错，”宗雀看向他，一脸严肃道，“这第二十枚棋子摆放后，下一道门就不再在考虑范围中了。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这样安排……” 她指向了星棋盘，“无论哪个队，如果看到星棋盘上面已经摆放了自己队伍的第9枚棋子，那么还请立刻停下，等另一队的归来，然后 一起商讨这第19枚棋子的摆放计划。不过……” 她叹了口气，“我更希望这第十九枚棋子根本不要出现。因为我不希望我们的运气背到那种程度。到了放下第十九枚棋子，所有队员在这里集合时，我们应该已经开了第80次门；而这80道门里都没有那扇通往那个叫做‘玫瑰园’的门的话……” “我们恐怕凶多吉少。” 宗雀直接坦言道。 “大概就是这样了。都明白了吗？”她扫视了一下众人，最后目光落在月想身上，“billy？” “啊？我、我明白了。”月想还是若有所思地敷衍道。 “真的明白了？”宗雀看着他，有些不放心道。 想终于看向了她的眼睛。 “我们组的跑腿任务就由小川来执行，”宗雀最后顺口安排道，然后径直走到了最近的那扇紫门前，“记住，遇到什么都不要慌乱。把你们的武器都拿好。” 众人这才看向自己手中紧握已久的各式武器。 “好……好！” 又是一片稀稀拉拉的回应。 “紫队，准备好了吗？” 突然。宗雀一声问道。 “啊？”大小川一愣。 “准备好了，就进去了。”宗雀打开了第一间紫色门牌的房间。 第10章 百门挑战 “轮到……我们了吗？” 闪着蓝色幽光的木门前。月想傻愣愣地站在那里，旁边是紧抓着他胳膊不放的露西和一脸桀骜不驯的莱奥。 “队长，开门吧。” 莱奥撅着嘴道。 月想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旋转了门把手。 他试想过很多种可能。然而房间的样子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那是一个几乎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一扇靠顶的小窗户，还有一个摆放着些许空箱子的铁架。他独自走了进去，然后认真观察了一番；确认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后，他叹了口气离开了房间。 “你们，”当看到门口静候的二人后，月想还是有些生气道，“真就站在门口给我加油了？” “哎呀，下一个，下一个绝对陪你进去。”莱奥尴尬地笑道， 他们又来到了一旁的另一扇蓝光门。就在准备打开它之前，露西突然拍了拍月想的后背。 “怎、怎么了？”月想被吓了一跳。 “也……没什么。”露西看着门牌，表情有些微妙。 “是有什么不对劲吗？”月想亦朝那里看去。 “就是感觉……”露西欲言又止的样子，“这个门牌号有点奇怪。你看。” 蓝色的门牌上。清晰地写着“108”的数字。看起来似乎是没有问题，但是…… “‘1’好像是横着写的哦，”莱奥观察道，然后又退后一步朝一旁的房间门看去，“隔壁也是。好像这一层的房间都是这样。” “……” 三人沉默了一阵子。 “我想不出来这有什么寓意，”月想皱眉道，“我们还是先继续开门吧。” 奥自觉地站在了他身旁。 “开—咯？” “快开呀。” 门把手旋转的声音。还来不及观察情况时。一阵强大的引力瞬间将他们推进了房间。 “啊啊啊！”月想赶紧拉住了快要失衡的莱奥，然后才看见就在离他们脚尖不到一厘米的地方，竟然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深渊。 两人的心都扑通狂跳着。他们赶紧离开了房间。 “怎么了？露西又关心又害怕道，“是有什么东西吗？“ “我只能说幸好你站在我们后面。”莱奥抹着额头上的汗水，“下次我不去了。要么你去陪，要么他一个人去。” “为什么要我去？”露西急了。 “ 你不是他女朋……” “咳咳。”月想立刻打住道，然后瞪向莱奥，“喂，你不是一开始还想当队长吗？怎么现在这么—” “啊！—” 月想还没说完话时。远处，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尖叫声。 声音来自楼上。三人赶紧来到客厅往二楼看去，只见那里，三名紫队队员都一脸惊恐地趴在二楼栏杆上。 “怎么了？” 月想大声问道。 “没、没什么。你们一定、一定要小心！”宗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两支队伍没过多久又各就各位了。当站在属于蓝队的第三门道前时，月想的心态明显不再如之前那样稳定。他的手颤抖着，以奇慢的速度将门稍稍打开了一个缝。 确认没有什么“惊喜”后，他长舒一口气打开了房门。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条夹在厚墙壁间的小道，尽头处有着微弱的光亮。迟疑了一下后，他还是走了进去。 那条道实在是太窄。挤到快出不了气的感觉。但是周围明显没有之前那样紧迫的氛围。 没过多久，三人便来到了小道的尽头。那是又一个狭小的房间，靠顶处依然有一扇小窗户，而放置在他们面前的则是一尊等身高的石像。 石像的面容是模糊的，也看不出它是男是女来。但是它的动作却很清晰双手交叉着抱在胸前，身上披着厚重的斗篷，嘴上仿佛念念有词。 仿佛一具死于祷告时的遗体。越看越让人不寒而栗。 快走吧。 我们。 月想这样想到。然后，他也张开了嘴吐字着—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发不出话来。喉咙仿佛被什么扼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连忙向身后的二人看去。随后他的心一紧。 他们将双手抱在了胸前。重复着和石像一模一样的动作，同时面容令人绝望地开始模糊起来。 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自然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月想赶紧望向神像。他抓紧了荨窗，然后不顾一切地朝它劈去。 “相信我。” 突然。 就在荨窗快要接触到它的那一瞬间。 月想的脑子里传来了这样的话语声。 “你也会模糊的。” “你也会在这夜里，模糊起来。” 无力感。 荨窗如同一支铁勺轻轻敲击在石 像厚重的身躯上。 轻轻的。 甚至连声音都没有敲出来。 月想用绝望的眼神望向石像。 它依然岿然不动着。甚至不屑于看向他的眼睛。 只是无声地，祷告着安静。 那便是这个房间的永恒。 “轰！” 月想就快放弃挣扎时。 突然，耳畔传来一阵光炮的声响。 石像被炸裂了。随后又是两炮，三炮。直至它被炸得粉碎。 烟尘渐渐散去。月想这才看到了莱奥，手持着骷髅手枪，脸上是豁出一切的神情。 “你……你还好吧？”莱奥赶紧上前问他道。 “我……还好，”月想看着他们，又看向被炸得粉碎的石像，“这到底是…….？” “你一进这个房间，就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了，怎么叫都叫不动，”露西解释道，“然后双手抱胸，模仿着那个石像的动作。我们实在害怕，又搞不清楚该怎么做，所以、所以……” “我就直接‘开炮奥手摸着骷髅头，有些得意地笑道。 “是……这样吗？”月想迷迷糊糊地摸着头，然后又立刻晃了晃脑袋，严肃道，“快，离开这里吧！” 走出第三间房间时，三人都已是一脸疲惫的样子。而楼上，另一队的挑战暂时没有了动静。 月想走到客厅的魂桌旁，然后径直坐在了旁边的座椅上。他一口口地喘息着，尽力平复着已然紧绷的神经。许久后，他才终于长舒一口气，然后看向了身旁的二人。 他们正看着星棋盘。似乎正在讨论着什么。 “怎么了？”他来到他们身边，关切道，“是棋盘有什么情况吗？“ “正想跟你讲呢，billy，”莱奥看向了他，“学姐他们好像已经开始放棋子了。” “哦？那他们挑战速度真快呢，”月想微笑道，“那我们也得加紧了。” “他们放几颗了？” 他看着两人不自然的神情，似乎意识到来什么，又继续问道。 “两……” “……两颗。” 第11章 假想的一击 惑园。迎客堡。五楼。 又一扇蓝光门前。休整完毕的蓝队准备迎接他们的第二十七次百门挑战。 莱奥和露西分别站在月想的左右边。一个拿着骷髅手枪，一个屏息凝神准备观察。此时的他们显然已不再是累赘；渐渐适应环境和强度后，他们也在力所能及地为月想提供帮助。 月想亦是如此。此时的他已经见识过了种种千奇百怪的挑战，再站在蓝色的光门前时，心情不再是一味的忐忑和迷茫。 他调整好了呼吸，然后拧开了房间门。 这次是一个堆满杂物的房间。正对着他们的是一个呈物的铁架，铁架旁边则是靠顶的小窗户。铁架上杂乱地摆放着各种样式的玩偶，可能是因为塞太满的缘故，有些还被挤掉在了地上。 月想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铁架的1、2层。在那里，有一个靠着铁架，像簸箕一样张开腿半躺在地面上、似乎正在假寐的男人。 三人都有些震惊。他们还从未在房间里见过活物，更别说“人”。月想不自觉地握紧了荨窗。 似乎就在他握紧荨窗的那一刻，男人醒了。他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然后站起身来，没瞅三人一眼，便拖着那褴褛的衣衫，旁若无人般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他是谁？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又为什么会这样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呢？ 月想还来不及梳理心中的疑惑时。 突然。 就在男人从他身边经过的一刻。 月想感觉到了他的余光。 不对。 那是…… 他将荨窗彻底握正，然后急忙转过身去— 杀气。 “你就是悬浮色的主吧？” 月想瞪大眼睛时。 那男人已经凑近了他的耳边。用温柔的声音低语道。 “那你有办法……” “……承受这‘假想的一击’吗？” 一阵剧烈的闪光。 月想忙向身边看去。只见莱奥，露西，房间，甚至迎客堡都消失了。四周都变成了紫色的光海。 而在他的头顶。一把巨大的镰刀，缠绕着紫色的塔辉，如同陨石坠落般从天上挥来— 他出自本能地拿起荨窗，憋足了劲向上迎击而去。只绿光和紫光瞬间绽放，震荡出了巨大的能量波。 左手传来快要断裂的痛感。但只是一瞬间。就在成功挡下这声势浩 大的一击后。镰刀。光海。能量波。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 月想又回到了迎客堡的房间。身旁，衣衫褴褛的男人依然沉默着从他身边经过，直至那抹余光也彻底消失，等月想回首时，他已然彻底消失在了城堡之中。 “他……”也是到了这时候。莱奥才终于鼓起勇气问道，“是谁？” 知道呢。”露西发颤着说道，“不……不像是正常人呢？幽……幽灵啥的？” 月想愣了一会儿。 “走……走吧。” 许久后。他应声道。 五楼。再到六楼。然后是七楼，八楼……三人继续探索着蓝色的房间。而每到了第四扇门后需要摆放星棋子的时候，莱奥总会摆出一脸不情愿的神情。这也能理解，毕竟随着楼层越来越高，来回跑一趟费的力气也就越来越多。 “队长，”终于。在八楼上，莱奥请求道，“要不你下去跑一次？我累的不行了。” “行吧，行吧。”月想答应道，“那你们站在这儿别动。我顺便过去核实一下紫队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快步走下了八层楼的楼梯，然后马不停蹄地向“魂桌”走去。 还没走到魂桌的时候。他惊讶地看见，紫队的三人组，已经整整齐齐地坐在那里小憩了。 “诶？月想呀，”宗雀看到他后有些惊讶道，“怎么是你来放了？” “莱奥太累了，我来帮他一次，”月想看向了桌上的棋盘，“小林姐是…..” “是的，”宗雀长叹了口气，“我们已经摆到第九颗棋子了。还是没有找到那扇门。” 随后她也看向了棋盘，仔细地数了数。 “你们也是该放第八颗了？” “嗯。” “已经六十八扇门了。远超过一半。”宗雀皱着眉道，“按照概率来说，也该找到了。运气真不好呢。” “不过换个思路想，之后的每扇门是出口的概率也就大大提高了。”月想思考道。 “你们有什么发现吗？”宗雀继续问道，“或者说，有没有总结出这些门有什么隐藏的规律，或者特点？” “没……没有呢。”月想愣了一下，道。 “没什么特点啦，”这时，小川凑上前来说道，“学姐我们不也是找不出来吗？” 川耸了耸肩。 “那就只能继续试下去了。”宗雀看向了月想，“你们继续吧。等到了摆下颗 棋子的时候，我们六个人再聚在一起好好谈谈。” “不过我有感觉呢，”小川过来拍了拍月想的肩膀，“你们队马上就要找到了。就在下四扇门之中。” “希望吧。”月想苦笑了下，然后放下了第八颗星棋子、告别了三人。 又爬上八楼的时候，月想看见莱奥和露西正看着房间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在聊什么呢？”月想一边喘着气，一边问道。 “哦，darling呀，”露西笑着看向他道，“我们在聊这门牌号。莱奥好像看出点规律来了。” “啊？门牌号？”月想好奇道，“这有什么有用的规律？” “还是我们之前说的那个—” “哎呀，我来，”莱奥得意地打断她道，“你看，我们是不是之前不懂每扇门门牌号的第一个数字，为什么是横着的吗？” “嗯…….所以？” “现在我想通了。因为它表示……” “…..那是第x横排！” “…….” “因为是横排，所以数字横着！” “…….” “怎么了，厉不厉害？”莱奥在月想面前晃来晃去。 月想看向了露西。 “你也觉得这厉害吗，露西？” “啊？我觉得还是有点道理的嘛。嘻嘻。”露西只是傻笑道。 月想闭上眼睛，无奈地长叹了口气。然后他睁开了眼睛，对着莱奥大声道 “这—还—用—你—说？” 第12章 死线之门的破局 张月想坐在魂桌前，用颤巍巍的手放下了蓝队的第九颗星棋子。林宗雀则眉头紧锁地看着那布满棋子的星棋盘。 终于到了这一步。十八枚棋子。一百扇门里开了七十二扇。却依然没有找到通往玫瑰园的出口。从概率上来说，这的确是可能发生的事；但费尽辛劳的他们又怎么能轻易接受这个事实？ 众人都沉默着。月想看着其他人清一色的严肃表情，不禁叹了口气，然后咳嗽一声后说道“还有十二次机会。不要这么泄气吧。大……大伙。” “那你是知道后面的门该怎么选咯？”又是莱奥。就坐在他左边，冷嘲热讽道。 “别这么说队长，莱奥，”右边。露西制止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一路走过来有多辛苦。大家都尽力了。是吧，darling？”她看向月想。 “啊？是想不好意思道。 “辛苦是辛苦。可是光辛苦没用啊，闷头去挑战，又总结不出规律，”这时，对面的小川说道，“唉。愁死人咯。” “你们。先别吵了。”宗雀大声道，“现在让大家坐在一起，就是想集思广益，看有没有人能灵光一现想出这些门的规律，后面十二扇门该怎么选择。所以别浪费时间在吵架和抱怨上了！”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既然大家没有什么想法，那我就先说说我的了。我觉得既然不能从‘门’本身总结出什么规律，不如把视线转移到我们面前这个棋盘上。” 众人都随她的目光看向星棋盘。 “我觉得即便这个挑战本身就很荒诞，但是也不至于无缘无故加入棋盘这一元素。换句话说，这个棋盘可能有在给我们暗示什么线索……” “……我觉得关键应该在这些棋子摆放的位置上，”她手指着棋子道，“每一个棋子的位置都是固定的，不然放不进去。这说明棋子的摆放绝对有在暗示什么规律。所以，把这些棋子连起来一看…….你们是不是有想到什么？” 并没有。月想看了看只是一头雾水。 “不是还差两个棋子吗？”露西道，“会不会没有摆完……就看不出它有暗示什么？” “等摆完了，我们也就完了啊！”莱奥嚷嚷道，“总不能等那时候再看吧？” “莱奥说的对，”宗雀罕见地直接赞成他道，“等摆完的时候就已经晚了。其实现在只差两枚了，也能勉强看出它的构型了。” “所以它指的是……” 张月想快把棋盘看 穿。却依然想不出棋子的摆向有指代什么。 他用余光看了看对面的大川。他眉头紧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是有想到什么吗，大川？”宗雀也注意到了大川，便友善地问道。 “啊？不、不是…..”他先这样说着，但随后便坦言道，“我、我想说的是……” 他指向棋盘。 “这……有点像缺了口的’3‘。” “啊？” “等等，我来看看。”宗雀率先来到了他的位置，站在他的视角观察一番，“嗯。的确…….有点像。” 众人陆续站在了他身后，随后都表示了赞同。 “可3意味着什么呢？第3楼？还是第3列？”露西疑问道。 “等下，等我去数数……”宗雀来到了大厅中央，环视起探索过的房间，“如果是3行的话，我们还有四扇门没探索；如果是3列的话，那还有…….” “……八个。” “怎么还有那么多？”莱奥懊恼道。 “运气使然吧。本来就是随机开的门，又为了能把每层楼的房间都探一探。所以第三列刚好被绕过了许多。”小川耸耸肩道。 “不过我们还有12次机会。”宗雀思考道，“而我们要试的是11扇门。所以说情况是很乐观的。无论运气怎么背，最后肯定都能找到那扇正确的门。” “……前提是棋盘上的棋子真的是指代‘3’”楼或‘3又补充道。 成功已经在望。 众人都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下！” 这时。一阵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又传来。 那是露西。她盯着棋盘，表情有些异样。 “怎么了，露西？”宗雀。随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我……我数了下棋盘，”露西手指向棋盘，身子不自觉地发颤，“好……好像现在放了…….” “19颗棋子。” 一阵短暂的沉默。 随后，众人都开始疯狂地核实棋盘上的棋子数。 “是19颗。我数了7遍了。”许久后，宗雀无奈道。 随后莱奥立刻望向了小川。 “是你放错的吧，啊？” “你在开什么玩笑？恶人先告状是吧？” “我不可能搞错的！每次我都是很小心地在放的！所以只有可能是你！” “莱奥 ！” “怎么可能是我？我也是认认真真地放的啊！你倒是直接跳出来了，是不是心虚了，啊？” “小川！” “我怎么就心虚了？我—” “都—停—下—来！” 宗雀厉声吼道。 两人一颤。随后立刻停止了争论。 宗雀喘了几口气。许久后，她轻声道，“出问题了，就要想想办法。吵架是没用的。” “再想想吧。”她靠在长桌上，“还有没有什么进一步排除的方法。现在，我们只剩下8次机会了。” 一片沉默。 随后，月想鼓起了勇气。 “我觉得……我们可以先开第3列的门。” 他站起身来。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了大川身后。 “这个位置刚好朝向每层楼的中点。从这个视角看的话，这个‘3‘是标准的竖’3‘。而每个房间门牌号的第一个数字，也就是指代楼层的数字都是横着写的，这就表明…..” “如果要指代’3‘楼，这里看到的应该是横着的’3‘。但它是正常的竖川赞同道，“原来是这样棒。billy。” “观察得很仔细，月想。”宗雀亦赞同道。 “哼！还不是我…….”莱奥嘀咕着。 “那我们要探索的门就减少到了8道。这样，刚好能在机会使用完前探索完。完美！”小川兴奋得敲了下桌子。 桌子颤动了一下。坐在长桌尽头的骷髅人发出了“咔叽”的骨骼摩擦声。 “哎呀！”离它最近的月想和莱奥被吓得一抖，随后狠狠地盯向小川。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尴尬地摸着头道，“我的，我的。” “那我们继续吧。”宗雀号召道，“第三列还有八扇门，刚好是四紫四蓝。我们两个队都放过了棋子没去挑战，所以各自还有四次机会。如果我们的想法没错的话，这八扇门里面一定会有一扇‘正确的门’。” “一扇……通往玫瑰庭院的门。” 她有些激动道。 众人亦都恢复了热情。他们收拾好了武器，准备迎接出口的到来。 “那个…要出发时。月想突然感觉有人在拽他的衣角。 “怎么了，露西？”他已然已习惯了她那亲昵的称呼。于是随口问道。 “我觉得……还是有点不放心，”她看了看他，又胆怯地 瞟了瞟骷髅人，“那个……骷髅。” “有什么不放心的？”月想转过身来，好奇地问道。 “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个多余的棋子…….” “……是那个骷髅放的？“ 露西的脸上。如同闪过一丝诡谲的光线。 第13章 与遗憾命运的追逐 “小林姐，”月想来到宗雀身边，轻声道，“要不先一个队去吧？另一个队留在这里等。” “嗯……我知道你的考虑，”宗雀思考道，“这样虽然会影响效率，但也能减少不必要的探索风险。而且要是找到那扇门了，大家能够第一时间集合在一起。” “但是为什么要在这里等呢？”她又反应过来，“另一队跟着一起上楼、在门外等，不是更好吗？” “因为……”月想不自觉地瞟向骷髅人的方向，“原因有点复杂。就当是为了更保险起见吧。或者说为了让另一队先更好地休息一下。” “好….好吧，”宗雀略有些疑虑，“那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先去咯？” “都行。看你们。” “那我们就先出发了，你们好好休息，”她最后说道，“等我们的好消息！” “嗯。” 宗雀一行人风尘仆仆地出发后。张月想和露西坐在了长桌正对骷髅像的一头。眼神集中，神经紧绷着，不敢有一点懈怠。 “喂，你们怎么了？”莱奥凑过来好奇道，“不是说让我们好好休息吗？干嘛绷着脸眼睛都不眨一下？” “莱奥，”月想这才跟他说道，“注意看着这个骷髅。” “啊？” “注意看它会不会偷偷放棋子！” “啊？！”莱奥一脸惊诧。 “好……好吧。”许久后。他才说道，“我看，我看。” 很久，很久。 三人在那里坐着，盯了很久，很久。 等到三人的精神终于涣散时。紫队依然没有凯旋归来。月想感觉到了一丝困意。那是注意力集中太久后正常的生理反应。他又转头看向身边的二人，也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没有任何声音。静悄悄的迎客堡客厅。月想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然后对二人建议道“我们轮流守吧？” “行，”莱奥也打了个哈欠道，“那我先睡了。”随后倒头趴在了桌上。 “darling，你想要先休息吗？”露西问道。 “……行吧，那你盯好咯。扛不住的时候就叫我替你。”月想一脸疲惫道。 “嗯西微笑道。 月想趴在桌子上，意识渐渐模糊。他这才想到，自己也确实需要睡一觉了。一路以来，经历了这么多艰辛。却没有好好地休息一下。 这样想来，小林姐也是这样吧。他心里顿时生起一丝愧疚。她 也肯定很累了，还要再带队去迎接挑战。刚才为什么没想到这点？表情还那样安然？ 不过他并没有懊恼太久。因为他不久便彻底睡去了。 在安静的迎客堡中。 在没有一丝声音的客厅里。 在没有梦的安然的大眠里。 不知过了多久。已沉入彻底的困顿的时候。一阵剧烈的推攘，或是颤动。让月想猛地惊醒了过来。 “dar……darling！”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露西惊恐的表情。 “它……它放了。” 月想如触电般赶紧看向了棋盘。只见星棋盘的中央，假想的数字“3”中间的空白处，被赫然放上了一条与众不同的长条状棋子，完成了“3”的最后一块拼图。 月想大脑一片空白，又忙朝骷髅人看去。只见它依然保持着最初的姿势；但那斗篷帽下，模糊的面容上，如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 不对。 不仅仅是笑容。 月想仿佛听到了。 一阵阵幽灵般的笑声。 从脑海中渐渐传来。 “快—快！”月想惊惶地站起身来，不知是在对自己还是对三人说道，“快挪开那个棋子！” 随后他直接扑向了棋盘— 挪不动。怎么样也挪不动。长条状星棋子就像被焊在上面一样。 “我、我来！” 莱奥跳上了长桌。他跪在棋盘旁，想要徒手去扣开棋子。可任他满脸通红、使出吃奶的劲，棋子依然纹丝不动。 “怎、怎么办？”露西亦站了起来，手足无措道。 “快…….快通知宗雀他们！”月想努力保持镇静道，“别、别让他们再开下一道门了！” 随后他面向大厅。面向此刻如星汉般回旋的楼道和房间门。 “小—林—姐！” 没人回应。 “林—宗—雀！” 他嘶吼着。但那声音很快就消逝在颤抖的回楼中。 “学—姐！” “大—川！” “小—川！” “你—们—听—得—到—吗？！” “别—再—开—门—了！” 三人一齐大吼着。回答他们的依然是一片沉寂。 “不行了，得上去跟他们说！”他望向二人，“你们两个留在这儿，看看还有没有办法撬开那个棋子。我去通知他们！” 随后他二话不说，直接跑上了楼道。 印象中他们好像提过。他们会去三楼开始开门。 他快速跑到了3楼，然后跑到303的房间前。但那个房间已经被探过了。 他又折返回楼道，迅速跑到了403。 但那是一扇蓝门。 503。 也是蓝门。 603。 紫门，探过了。 703。 蓝门， 803。 探过了…… 汗水流淌着。 急促的呼吸声。 还有心跳声。 那回旋的楼道。 如同颤抖的魔咒。 月想只感到要晕厥般的痛苦。 可是、可是。 “第20颗棋子放下后。” “下一道门将注定是死线之门。” 那到底……是什么门？ 他无从得知。 但是他很清楚。 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 千万，绝对。 不要打开那扇门。 不要让林宗雀，打开那扇门。 不想。 不想再有人…… 离开了。 不想。 不想再有…… 遗憾了。 快了。 就快到了。 踉跄着。 如同爬行般。 他终于攀上了9楼的平台。 在视野的尽头。 他看到了最让他安心的画面。 林宗雀正站在那里。一脸倦容，灰头土脸的样子。 她将手放在了903房间门的把手上。 正要旋动它的那一刻。 那三个字瞬间涌向了喉咙口。 “小—林—姐—” 月想试着吼出声来。 但他突然发现。 喉咙如同被扼住般。 他竟失声了。 怎么也叫不出来。 他用失魂的眼神看向三人，不顾一切地向他们冲去。 然而。 那扇门已经被打开了。 第14章 莱奥 “月……”林宗雀放下门把手，转过头来，一脸疑惑地望着他问道。 “月想？” 时间静止了。在那短短的十秒钟里。 “小……小林姐？”月想终于站好了身子，“那个，门里面……” 宗雀奇怪地看了看他，然后又转过头去向房间里面看去。 “唉。又是空的。”她叹了口气。 “那我们的机会就用完了呢，”小川耸耸肩道，然后望向月想，“后面得靠你们啦。” “所以……你到底来这儿干啥？”宗雀似乎这才有心思认真问他道，“是想第一时间了解我们的结果？” 月想指了指903房间内。 “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 他郑重地问道。 三人面面相觑。之后宗雀又扫视了一下房间，然后对他说道“嗯……嗯？是的。怎么了？” 释然了。 紧绷的神经，终于释然了。 月想彻底松了口气。趴在护栏上，一言不发了。 是莱奥和露西。 一定是他们，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成功拿下了那颗星棋子。 真是多亏有他们。一切才能有惊无险。 小川走上了前来。他拍了拍月想的胳膊，说道“喂，是莱奥又为难你们了吗？” “不是的。” “那是怎么了？到底？” “嗯……”月想终于调整好了心情，又面向三人，“小林姐，大川、小川哥。现在先跟我下去吧。等到了魂桌那里，我跟你们慢慢解释。” 四人沿着楼道慢慢往下走去。走到四楼平台的时候，突然，他们听到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dar……darling！” “学……学姐！” “大……大川！” “小……小川！” 然后是女孩的哀叫声。 月想和宗雀先是一愣，然后赶紧往楼下跑去。 终于，快到三楼平台的时候。他们看见露西正朝他们跑来。 她脸上镌刻着的，是月想从未见过的痛楚和惊惶交错的表情。等到她来到他的身边，扑进他的怀中，啜泣着，紧抱着，就那样任泪水浸湿着他的衣衫许久许久后，他才终于回过神来，凑近她的耳边轻声问道 “怎……怎么了？露……露西？” 她一声不吭。宗雀走上前来，拍了拍她的后背， 尽量温柔地问道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露西？” “是莱奥他—”露西猛地抬起头来，泪如雨下地望着月想道，“莱奥、莱奥他—” 月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慢慢将露西移到一旁，然后赶紧朝楼下疯跑而去。 是莱奥。 903一切正常，是因为莱奥。 他做了什么。 他到底做了什么？ 月想的心不安到了极点。 他终于跑下了所有楼梯，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客厅中。 他望向了魂桌。 那上面似乎已是满目疮痍。 不对。 等进一步靠近魂桌后，月想才看见。 原来魂桌上面，以及魂桌两旁散落着的。 是骷髅人破碎的骨骼和披风。 它竟然被…… 破坏了。 月想又望向星棋盘。只见棋盘上，之前摆好的棋子依然完好无损地放在那里；而”3”中间的那条长棋子，已然不见了踪影。 月想又望向之前骷髅人所坐长椅的位置。那把椅子也已经破损，而在它的后面，门牌号为110的房间门上，竟然被炸开了一个大洞。 月想迟疑了一下，然后慢慢朝那里走去。 “别靠近那里！” 突然。 身后传来女孩的声音。 “别！别靠近那里！” 他回过头来。 映入眼帘的是走来的露西一行人。 “情况我大概都了解了。” 客厅的正中央。五人围站在一起。宗雀沉重地说道。 “那个骷髅人偷偷放了第20颗棋子。你们一边通知我们，一边尝试撬开那个棋子。” “然后在月想找我们的时候，莱奥因为撬不开棋子，又怕月想通知不及，所以考虑了用骷髅炮攻击罪魁祸首—骷髅人的可能性，并且最后实施了—” “不对。虽然可能有些不妥，”宗雀叹了口气道，“但我还是要说出来。他当时的想法可能没那么缜密。他可能只是因为急眼了，就对着骷髅人轰去了。是吧？” 她望向露西。 “呃…西啜泣道。 “然后你们成功破坏了骷髅人，与此同时棋子竟然就真的消失了—”她仔细看了看棋盘周围，“是长条状的吧？确实，这附近也看不到了。” “但是你们没留意到 莱奥的攻击射穿骷髅人的同时，也射穿了它身后110房间的房门。一个没有被探索过的蓝色门牌房间的房门。”宗雀继续说道，“或者说你们注意到了。但是并没有发觉事情的严重性。” “于是在你们愣住，然后开始庆祝时，一支巨手突然从110房间门的破口钻出，直接将他……呃，捏碎了。然后将他的碎片抓进了110的房间。” 宗雀声音发颤着总结道。说到此处时，站在离魂桌更近位置的大小川立刻凑上前来，生怕靠近了110房间。 “所以说，暴力开门就会遭到这样的后果。当然，这是我们之前不知道的。”宗雀长叹了口气。 她看向众人。 然而迎接她的是一片死寂。 没有人再说话了。 众人的脸上。 都写满了痛楚。 尤其是露西。 然后是他的好朋友大小川。 月想亦是如此。虽然莱奥很讨厌。虽然他是个急性子。虽然他太有表现欲。虽然他是个不称职的“领头”。虽然他才认识他不久— 但他牺牲了。 为了拯救更多的人。 客厅里。 此起彼伏的叹息声。 还有啜泣声。 还有更多的情绪。 在酝酿着。 “学姐，我们—” “我们继续吧。” 露西刚想开口时。宗雀突然打断了她。 “我知道大家都很难过。但是，希望也已经在眼前了。我们紫队已经开完了所有能开的门。出口一定在接下来蓝队需要开的四扇门之中。” “这是我们努力许久的结果，也是莱奥用生命维护的结果。我们不能浪费它。”她鼓励道，“大家休整好了，就出发吧。” “这次，” 她又补充道， “我们一起走。” 死寂。 回答她的。 依然是一片死寂。 “那个……小林姐，” 直到月想。似乎想起了什么，打破沉寂对她乃至众人说道， “我知道这样说不好。但是我必须要说出来。110，蓝色门牌的房间被打开了。浪费了一次本来应该用来打开第三列剩下四道蓝门中的一个的机会。这也就意味着……呃……” “接下来，”小川也意识到了什么，表情严肃道，“是四分之三的机率。” 第15章 最后的选择 四道门。 有一扇是通往玫瑰庭院的出口。 但只有三次开门的机会。 也就是有四分之三的成功率。 五人站在403门前，一声不吭。 终究还是要把一切…… 交给命运。 月想看向众人。有的一脸严肃，有的还在害怕，有的写着痛楚。很难想象，两三天前，那些脸上都是外出游乐时的笑容。 月想很清楚。此刻，他们都将崩溃的情绪埋在了心中。也正是因为他们还有七点五成的把握。 还有七点五成逃出这里的希望。 月想正视着房门。 “我开了。” 他向前迈进了一步。 “等……”小川突然上前道。 “怎么了？”他看向他。 “没、没什么。”他又退后，“你开吧。” 露西走上了前来。 “走吧。一起。” 她面无表情道。 月想朝她点了点头，然后慢慢打开了房门。 那是一个空空如也的房间。只有一些破碎的杂物堆积在里面。在里面仔细观察一番后，月想失望地关上了门。 “下……下一个。” 503的房间。 月想忐忑地握住了门把手。 “我来吧。” 身后。露西突然说道。 “……嗯？” “我来。” “好。” 月想往后退了一步，让露西打开了房门。 又是一个空空如也的房间。没有危险，也没有希望。两人失望地合上了门。 “最后一扇。” “703，和1003。要选一个。” 月想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彻底无助地望向宗雀。然而，显然她也拿不定主意，沉默了。 故事来到了结尾。三天多的时间，八十多扇门，数不清的挑战，种种被这黑夜放大了的情绪。还有牺牲。在此刻，一切都汇聚在了这即将打开的最后一扇门中。 到底……该选哪一扇？ 月想不敢。 宗雀也不敢。 五人中的每一人，都不敢拿定主意。 因为他们知道一旦选错，将意味着什么。 他们在503的房间外僵持了许久。 “各位。”终于。宗雀出声道，“还能想出 什么规律吗？” 一片沉默。 “大川？” “小川？” “露西？” “月……月想？” 人人都低着头。 “那么……”她也低下了头，“应该就是这样了。” “月想，露西。” “嗯？” “你们自己选吧。选一扇门。你们觉得有希望的那道门。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因为……” 她又看向大小川，“无论你们选的哪一扇，都将是我们共同的选择。是吧？” 大小川亦看向了她，然后看向了月想和露西。 “嗯。” 他们轻声道。 无论怎样。 都将是共同的选择。 月想的眼神终于有了些神采。 他目视着前方。 并不是因为他做出了选择。 只是因为…… “去1003吧。” 他最后说道。 因为……什么？ 月想还在问自己心中的答案时。他们已经来到了10楼，1003的房间前。 面前的那扇门，看起来跟那72个小时的日夜里所经历的每一扇别无二致。然而，它将会成为决定他们命运的一扇门。 它是终点之门。 欧亨利式悲剧的结局。 还是另一帘大幕的揭开。 沦为夜里的游魂。 还是继续这段旅程？ 那一刻，万千的画面和情绪，都如潮水般涌入月想的脑海中。 他用余光瞟向众人。 他感受到了。 他们和他一样的情绪。 以及那所有目光的焦点。 全部都凝聚在他面前的这扇门之中了。 他深吸一口气，伸出剧烈着颤抖的手，打开了1003的房门。 第16章 希望与绝望并行之门 悬浮色2014年，8月，仲夏夜，威斯特浮乐，梅莫岛的孤堡，902号房间。 第84扇门被打开之后的第15天。四位少年如死尸般瘫坐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呼吸着沉闷而污浊的空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手要么抱膝，要么松弛地垂放着。 那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任何光源。月想终于感到了难受。他缓缓站起身来，有气无力地对另外三人说道“我去找吃的。” 没人回应他。他也没有再说什么，便步履蹒跚地向门外走去了。 204的房间是他之前探过的一个物资点。他拿起了一个发霉的面包，刚想咀嚼它时，那恶心的气味又瞬间让他丧失了胃口。 他放下面包，又渐渐放下了之后拿在手中的所有食物。 他烦躁地走出了房间。面朝向宽敞的楼道，数不清的房间和空旷的大厅时，他不再感到害怕。 已经在这里待了有一段时间了。一景一物，都变得如此熟悉。有一种家的感觉。 他顺着楼道的回旋一直望向屋顶。 然后目光又坠落向一楼的大厅。 突然。 一阵快要喘不过气的感觉。让他扑倒在栏杆上。然后开始呕吐起来。 绝望的…..家。 埋葬自己的…..地方。 无数消极的情绪。 简直要把人…… 逼到抑郁。 可是…… 又有什么办法呢？ 腹中彻底空空后。 他终于停止了联想。 他又恢复了呆滞。望着堡里的一切，平静地呼吸着。 等下。 不能放弃。 瞟到城堡大门的那一刻。 突然，他仿若又恢复了生气。 绝对不能…… 放弃。 他冲向了一楼。冲向了那道紧闭的大门。 狠狠地往外一推。用尽毕生力气，拼命地往外一推。 无济于事。 他又拿出荨窗，往它狠狠地一砸。 门毫发无损。 他绝望地瘫坐在地上。 气喘匀后。他站起身来，灰溜溜地离开那里、往楼上走去。 路过1002房间时。他看见了林宗雀正在里面。迟疑一下后，他还是走了进去。 林宗雀靠坐在洒满银辉的窗台上，两眼望向窗外。在那里，是茂 密的丛林和绵延的海岸；月光下的白沙滩依旧美得令人心惊，也美得令人心碎。 她转过头来，望向了他。许久未进食的她脸已经明显瘦削，薄薄的灰垢下面，是和白沙一样颜色的肌肤。 “月想，”她如同喃喃道，“你来到这里有多久了？” 月想愣了一下。 “大概有……一个月了吧。” “一个月呀。” 她站起身来，慢慢地，将那白色的窗帘彻底推开。 “那我呢？”她突然问道，“我来到这里，有多久了呢？” “啊？大概有……”月想回忆道，“半年多了吧。” “半年……多了。”宗雀辛酸地一笑，“那怪不得。” 她看着窗外的景色，又陷入了沉默。 一定很痛苦吧。 月想久久地望着她，心想道。 那种回忆被抹去后无可奈何的感觉。 不知道自己为何事执着。 脑海里只留下了无数热烈而模糊的残影。 “我有跟你说过吗？” 忽然。她又轻声问道。 “我要找的那个人，我的那个老师，叫什么名字？” 想认真想了想，“没有。” “……” 她又叹了口气，然后看向了他。 “我们离开这里吧。月想。” “啊？” “一起，”她郑重地说道，“离开这里。” “小……小林姐。你这么说，难道是想……” “你也有要找的人吧，”她打断他道。“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是吧？” “…承认道。 “那就一起打开那扇门吧，月想。”她渐渐露出笑容道，“已经……没有理由了。再呆在这里。” 那笑容仿若止住了任何月想想要再说的话语。他愣着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她从自己身旁走过，接着走出了门外。 903的房间。是第三列最后一扇没有打开的房间。按照星棋盘的提示，它就是通往玫瑰园的出口无疑；然而，它又必然是一道死线之门。 因为他们赌输了。 第84次、也是最后一次百门挑战。 他们选择了1003。 进入之后，他们能看见的只有一堵杀死他们的墙壁。 再也没有比这更荒谬的事了。 所有人自那之后仿佛都失了魂。像雕塑般砌在空荡的房间中。面容开始模糊起来。 也曾有过。实在痛苦难耐时。他们中有人自个儿来到了903的房间外，踌躇着要不要打开那扇蓝光门。 但最终没人打开。 没人知道死线之门是什么。那里面又是什么样的危险，进去后会经历什么样的折磨。 他们不愿意再赌了。尤其是目睹或听说了莱奥那样死去的惨况后。 已经放弃挣扎了。 已经…… 没有必要继续了。 “打开它吧。” 然而。 宗雀看着那扇门，十分肯定地说道。 “就……我们两个？” 月想用发颤的声音问道。 “嗯。我写了纸条，放在他们房间外。如果还有一丝动力走出那个房间的话，他们就会看到它，然后自行考虑来不来这里。” “所以你已经计划好了？今晚一定要……打开它？” “嗯。” “它是死线之门。” “没关系。” “你可能会被捏碎。” “也没关系。” “说不定还有……其他的法子。” “别骗自己了，月想。”宗雀望着他道，“已经半个月了。不会再想得出其他的法子了。” 许久后。 月想往前踏了一步。 他久久地盯着那扇蓝光门。 “你知道吗，小林姐？” “嗯？” “你曾经说过。大概就是在来到这个海岛前。” “我说过……”宗雀回想道，“什么？” “你说过，”月想握住了门把手，“一定要带着彼此要找的人，一起平平安安地离开这里。” “对不起。”宗雀遗憾道，“我好像……忘了呢。” “没关系。那就是现在。”月想用另一只手拿住荨窗，任它闪耀着绿色的星芒。 “再答应我。” “无论如何……” “都要恪守这个诺言。” 宗雀望着他，然后望向了房门。 “嗯。” 她的手中，紫色的塔辉闪耀着。 两色的塔辉交相辉映着。月想紧握着武器，摆出了最万全的架势。 那之后，他打开了编号为903的出口。 名为死线的 门。 第17章 破窗 安静而空旷的房间。只有破旧的沙发和茶几摆在中间；两边的墙壁由紫色的油漆涂装。阳台处是巨大的落地窗，由三块玻璃组成，幽暗的光线从那里投射而来，照耀在房间里的物件上。 空气中逸散着玫瑰精油的味道。一开始并不浓烈，然而随着在房间渐渐待久后，那香味仿若沁入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给人以如幻般的舒适感。 月想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和平的一切，紧握着武器的手慢慢放松了。 “别大意。”宗雀提醒道。 “好…想仔细观察着，“桌子上有一张纸。” “走，一起去看。” 两人走到茶几旁。月想读起了纸上的内容 “希望与死线共存，这便是人生的真谛，是吧？命运往往会给绝望的人们以诙谐的挑逗，然而冒险者却能从那讥笑声中再找到一线生机。你们选择了冒险。选择了迎面命运。所以恭喜你们，成功达成了百门挑战。 然而，这并不是为了告诉你们一切终有希望。相反，迎客堡将是你们最后一次看到希望的地方。从你们面前，从那窗户过去，便是玫瑰庭院。从那里开始，你们将会看到惑园真正的颜色。 所以，你们还会选择向前吗？” 月想一遍遍地读着纸上的内容，然后长舒一口气，径直瘫倒在了沙发上；宗雀亦再也不能保持平和，踉跄着靠在墙壁上，脸上不知是哭是笑。 “我们……成功了，”月想感叹道，“小林姐。” “嗯，”宗雀轻轻地喘着气，“终于……成功了呢。” “快，快把他们叫来！”突然，她又说道，“快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五人聚集在玫瑰香味的房间中。得知挑战成功一事后，三位三城区的少年仿若这才重新活了过来，布满污垢的脸上露出了最为辛酸的笑容。 “别哭，别哭啦，”宗雀看着扑在自己怀里的露西，皱着眉微笑道，“这不是好消息吗？哭什么。快，振作起来。” 她又看向月想， “喂，你的darling……” “没，没事，让她躺你那里吧。”月想尴尬地笑道。 “喂，大家，”这时，认真读完纸上留言后的小川突然大声说道，“按这上面的意思，我们是不是必须得打破这几扇大玻璃窗，才能离开这个古堡啊？” “应该就是这样。”宗雀判断道。 “这窗户……能打破吗？”大川有些疑虑道。 月想站起了身来。 “能，”他直接说道，“我能感觉的出来。能。” “我也能感觉得到，”宗雀走过去拍了拍那窗户玻璃，自信道，“这只是普通的窗户。” “等大家准备好了，”月想拿出“荨窗”，“我就打破它。” 大小川望了望彼此。露西则望向了宗雀和月想。似乎是在试探着，不过最后仍异口同声道— “我们准备好了！” 月想望向了宗雀。两人彼此投以肯定的眼神。 那之后，月想搞搞举起了“荨窗”。 “各位，”他大声道，“在我打破这扇窗户前，能先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众人看向了他。 “讲吧，月想。”宗雀先说道。 “无论如何，都不要像……这些天那样了。”月想郑重地说道，“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做。绝望地躺在那里。传播那样的情绪。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情绪。” 他望向众人， “可能我们会很久都不知道旅途的终点在哪里。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希望。哪怕一丁点，都不要。” “可以吗？” “……” “我可以。”宗雀首先回答道。 知道了，darling。我会，我会的。”露西惭愧地说道。 “我也会的川亦答应道，然后拍了拍大川。 “我……我会的川点点头道。 此刻，他们的面容，他们的神情，都像展开的画面般呈现在月想的眼前。那是莱奥已经远去之后，看着此时的他们，月想突然有了一份奢侈的愿望。 好想，好想。 虽然跟他们认识不久。虽然他们来自遥远的世界。虽然他们过着与自己相去甚远的生活。 但是好想，好想。 他们，和自己。 都能一起离开这里。 月想闭上了眼睛，转过身来，然后狠狠地盯向玻璃窗。 他将所有力量集中在了左手上。 那之后，他怒吼一声，挥动“荨窗”击碎了它。 玻璃破碎的声音。 如梦，如幻。 夹杂着那令人忘忧的玫瑰花香。 还有那斑驳的碎片。 如粒子般浮动着，翩跹着。 月光撒向了迎客堡。 就像告慰所有行将就木的灵魂一样。 而那悠远的时光里埋葬迷途之人的第一站，最终欢送着勇士和幸运儿们离去了。 第18章 忘忧与空我的庭院 903房间的破窗连接着的是一片平地。从那里走过去，没过多久，五人的面前便出现一个刻着字的石碑；而那石碑的背后不远处，便是布满白色建筑的庭院。 “初次来到惑园时，和夜幕里的荨一样，梅莫并没有忘记世间的纷扰。而正是玫瑰庭院的所在，让他同所有迷失之人一样，真正体味到了惑园无限的夜里无限的美好。 前方便是前往惑园深处的必经之路—玫瑰庭院。从踏上那里的第一步起，你们的灵魂就将被空无之味所洗涤：行走的越快，那洗涤的过程便会越加猛烈；驻足得越久，被洗涤的程度也就越加深刻。 不会有人，能带着纷扰走出这个地方。” 月想仔细地读着石碑上的告示。那一如既往的奇怪语气又让他不寒而栗。 “越快……越久啊……”宗雀仔细地思考着，“我想想看。” “先让两个‘斥候’去里面探探，怎么样？”小川建议道。 “哦？”月想望了望他，又望向了宗雀，然后在那一瞬间他便懂得了话中的意思，“你说的‘斥候’该不会就是……” ”没错，肯定就是我们俩了。”宗雀扎好了头发。 “喂、喂，真没有搞错？”月想有些打退堂鼓道，“现在还什么都没摸清楚……” “现在去就是为了摸清楚，”宗雀望向了庭院的入口，“没事。一有什么不对，我们及时撤回来就行。” “……呃。好吧。”月想勉强接受道。 没事的。 一有什么不对，就及时撤回来。 月想在心中反复念道。 然而……. 要撤回来的话。 月想突然想起了什么，试探着向宗雀问道： “对了。小林姐。你现在还会‘神移’吗？” “啊？什么移？”宗雀疑惑地望着他。 “那应该就是忘了。”他伤脑筋道。 没有神移。这也就意味着…… “没事。记得不要深入就行，”他最后对她说道，“一旦有什么不对劲，就马上撤回去。” “嗯。好。”宗雀踏上了庭院的台阶。 三级台阶上面，是一个宽敞的平台。平台上铺满的，是类似大理石材质的白色地板；而两旁不远处，便是对称的白色欧式长亭建筑。长亭靠外的一边，栽满了成片的玫瑰花；花瓣被海岸吹来的清风带向庭院，摇曳后慢慢飘落在地板上，如同沉寂在白色的海洋中。 沿着那铺满玫瑰花瓣的地板望去，稍远的地方，有一尊依稀可见的石像。它依然是白色的，雕砌的形象应该是一个断臂的天使；而它后面不远处，同样也是长庭延伸到尽头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缺口。那应该便是庭院的出口。 “目测有3、400米左右，”宗雀瞄了几眼缺口的位置后道，“不远。” “稍微顺利点的话…..应该不会太折磨。”月想给自己信心道。 “先想想，”宗雀纵览着整个庭院，“如果说这里会设置什么障碍的话……会以什么形式出现？” “嗯……”月想认真观察着庭院的一景一物。 要说对这个庭院最为直观的感受的话。其实并不是它本身的景致，而是….. “玫瑰花……玫瑰花香，”月想轻声道，“总感觉……闻起来有点不对劲。” “有道理。香得有些醉人了。不过，应该不是它；或者说最大的阻碍不会是它。否则，我们一开始就会被它放倒在地上了。”宗雀判断道。 “那是……建筑？或者是……那个雕像？”月想继续猜道。 “都有可能，”宗雀严肃道，“甚至随时可能有超自然的事物出现。做好心理准备吧。ok的话我们就进去了。” “嗯。走吧。” 两人踏上了白色的地板，战战兢兢地往前走着；没过多久，便顺利走到了庭院的中心位置。 那之后两人都停下了脚步。月想依稀听见，耳畔里花瓣落地的声音突然越发急促；四面亦传来了不和谐的妖风声；还有那沁入骨髓的花香，长嗅之后，内心竟有些越发寒冷…… 还可以往前走。但是他们选择了及时撤回。 “你怎么看，月想？”回到入口位置后，宗雀问道。 “再试试改道从两侧的长亭里走过去看看？“ “好。” 然而这一次两人都未能走远。从长亭进去后没多久，两人便都止步不前了。 那里面的光线十分昏暗。紧靠着的玫瑰花丛，散发的花香味比从外庭浓烈得多，让人有飘飘欲仙的感觉；穿堂而过的劲风，仿若吹进了衣衫的每个缝隙，要把灵魂都抽离了一样。 全是危险的气息。月想下意识地转过身来，想赶紧跑回入口处时，宗雀拉住了他。 “不要乱跑，”宗雀一脸严肃道，“正常走回去。” “啊？哦。” 等到了入口时，宗雀才跟他解释道：“你忘了吗？石 碑上面的告示？“ “我……知道，”月想无奈道，“但是那个时候，心里不自觉就有点慌了。” “我也慌。我也害怕。”宗雀语重心长道，“但是你应该也知道，这些都是必须克制的情绪。尤其是这个时候。不管是为了这个挑战还是为了之后的路。” “嗯。好。我知道了。”月想认错道。 “所以你怎么看？”宗雀也拿不定注意道，“这会儿把他们叫过来？” “只能这样了。估计他们也等急了。”月想望向石碑的方向，“然后，我想了想……” “……真的要带他们过去的话，还是走外庭吧。” “跟我想的一样。”宗雀赞同道，“再怎么说，那里也比直接接触到玫瑰花要好。而且，那里的光线还算明亮。” “就是那里的花瓣汇聚得更多，”月想回忆道，“尤其是走到快到中心的时候。花瓣基本上全飘落在那里了。感觉这是个隐患。” “到时候我们走的时候注意观察吧。我觉得比起这个，更关键的还是要让他们保持冷静。你看，就连我们都差点乱了脚步，更别说他们了。” “到时候要是谁一慌走快了，或者太害怕一直止步不前的话，可能就要经历石碑上说的‘洗涤’了…….” “嗯。确实有点伤脑筋。”月想叹了口气道。 不过，说到底。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洗涤”到底是什么。 但是月想自然希望。 他们永远都不知道它是什么。 第19章 花瓣雨 五人站在第三级台阶上。面前，便是那花香飘溢的玫瑰庭院。清风吹打着鲜艳的玫瑰花瓣摇曳在空中；白净的大理石板上，是落英铺成的暗红色地毯。像是为了欢迎所到之人铺设，然而夜里迷路的人们又怎能安心踏上。 “走出这个庭院……我们就能离开惑园了吗？”露西轻声问道。 “不知…..道呢，”小川木讷道，“希望…..吧。” “是这样……吧？”她又转过头来，看向月想，“darling？” “呃……” 是这样吗？ 他也不知道。 但和他们一样。 他又何曾不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被黑暗笼罩的，时刻与不详和死兆相伴的地方。然而…… 没有找到窗儿的话。 一切的离开都将毫无意义。 “希望吧。”他稍提一嘴道，“我们走吧。” 话音刚落，他便第一个踏进了玫瑰庭院中。 美丽而安静的庭院。若是没有那萧索的风声，没有那诡异的石像，没有那黑夜的滤镜，定是雅致而恬静的感觉吧。 他看了看身后。伙伴们都慢慢跟了上来。等到队伍完整后，宗雀在最后排的位置说道：“由billy和我一头一尾，控制前行的速度。大家注意保持步调一致，不要愣神，更不要慌乱。”众人点了点头。 没有人沉醉于越发浓烈的花香中。也没有人细赏两旁的景致，没人细听清风的吟作声。诺大的庭院就像迎面而去的过客。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那尽头的缺口处。 他们顺利走到了庭院中心位置。那断臂天使身上的纹理已经清晰可见了；身旁，漫天的花瓣如同要将他们包围。风声越来越诡异，花香味就像要溶蚀掉他们的每一个细胞。 他们渐渐紧张起来。尤其是领头的月想，前行的速度明显放慢了。 “在干什么呢，月想？”队尾的宗雀不安地督促道，“按刚才的速度走啊，为什么…..” “大、大家，”这时，小川突然插话道，“我知道这样提一嘴不合适，但是大川、大川他……..” 众人忙向大川看去。只见落在他身上的花瓣竟在慢慢钻进他的肌肤，而他本人的眼球开始逐渐翻白…… “别、别慌！继续走！”宗雀忙说道，然后又隔远着对前列的大川问道，“还能坚持吗，大川？” “快、快……”眼泪慢慢渗出他的眼睛，“我快要顶不住了。快、快 一点！” “别快！月想！”宗雀连忙对领头的月想道，“别听他的！正常前进！” “可是……”月想转过头去，声音发颤着答复道，“这叫我怎么向前啊？” 只见不仅仅是大川。小川，露西，甚至月想自己都能感觉得到，有东西在钻进自己的体内。是花瓣吗？眼睛看起来是的，但是心里却能感觉得到…… 莫名的情愫。正在洗涤自己的所有情绪。包括紧张，包括疑惑，甚至包括所有所有的慌乱。那不详仿若已经如此接近了，但全身却丝毫没有拒绝它的力气。 这就是……洗涤吗？ “大家！不要迷糊啊！”宗雀就快要吼出来，“坚持、坚持住！清醒一点，不、不要……” 然后她的声音也消失了。 一切都归寂于安静之中。话语声。咳嗽声。风声。脚步声。衣物的摩擦声。花瓣的落地声。所有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从未如此的宁静过。虽然还带着丝丝的不安与疑惑。但是那样的宁静，如同将所有多余的情绪埋葬了。 月想看到的，是绵延无尽的花海。虽然没有声音，却仿若能听见所有色彩从自己耳畔流过。 他伸出手来，向那地平线尽头的光线抓去。只见那些光如散落的羽毛般落在他的掌心上。然后，给他以无限的温暖与宽慰。 想要在这里睡去。 想要就这样，去寻找那片最为温柔的梦乡。 然而又贪恋。 贪恋这场无声的花雨。 贪恋于这一切都归寂了的地方。 即便是梦里…… 也没有这样心安的地方吧？ 月想沉醉着，忘我着，翩跹着，呼吸着。 直到手中的那些光羽渐渐变绿。 直到那绿光又重新点亮的视野。 他如又苏醒了般地向它们看去。 只见那些光羽骤然飘向了空中。然后激荡起最为热烈，最富生命力的颜色。 光亮吞噬了花瓣，吞噬了空间，吞噬了他梦寐以求的温柔乡。 所有的情绪如同涌泉般又流入他的心中。他渐渐想起了，他还在的地方，他要做的事，以及他的决心。 他猛然惊醒，然后拿出“荨窗”，向那些光亮伸去。 “荨窗”吸收了绿光。吸收了那悬浮于天际的颜色。 那之后，他猛地挥动“荨窗”，将空间的残隙彻底摧毁。他又回到了玫瑰庭院中。 身后，血红色的花瓣已经埋没了露西，大川和小川。他们就像花瓣砌成的雕像，流着血红的泪伫立在已不见白色的地板上。 他忙向身旁看去。只见花瓣还在飘落，甚至源源不断地朝他飞来。他赶紧拿出“荨窗”向它们挥去，勉强抵挡住了一波来袭— 等下。 心头。突然涌上一种不安的感觉。 小林姐呢？ 她去哪儿了？ 他向四周望去。却根本不见她的踪影。 不安。隐隐的不安。 他看着变成花雕的三人，还有他们脚下的那滩如同血迹般的花毯。如同被血水浸染过后的花毯。 一种极其不安的感觉。 不可能。 宗雀姐她怎么可能…… 月想久久地呆站着，然后再也忍受不住情绪，宣泄着向袭来的洪荒般的花瓣雨挥去— 一波， 又一波。 永远没有尽头。 如同挑战风车和巨人。 肆意地挥动着，全然不顾身上的伤口和疲惫。 直到彻底没了力气。 他倒在了地上。 感觉得到，花瓣又浸入了他的肌肤。 感觉得到，那种宁静的感觉又开始装填心宇。 所有的不安，恐惧，害怕，迷惘，又开始被彻底的空无所埋葬。 他无可奈何地接受着。 然后渐渐地，欣然地接受着。 第20章 瑰刺，神移 最安静的地方。 林宗雀曾坚信，一定是父亲写字时的房间。 那是在家乡雒城的南苑小区，别墅里最深处的那个房间。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有个特殊的来客坐在那里，机械地整理着自己的手稿和书籍。那时的房间仿若比没人时还安静，能听到的只有笔尖擦过纸张、书卷被轻轻翻动的沙沙声。 “你在写什么呀，爸爸？” 她曾向他问道。 “我在写关于古岸世界的游记呢。” 他直白地回答道，然后停笔望向林宗雀。 “你喜欢世界的哪一个地方呢，宗雀？” “啊？” “黑夜笼罩的群岛，古老悠远的国度，自由明丽的热土，还是文明交汇的城市？” 父亲的眼中仿若闪着光芒。 “我喜欢……”林宗雀支支吾吾道，“嗯…….文明交汇的城市。” “是吗？”只见父亲微笑着，那笑容后面不知藏着多少言语和故事，“果然是这样的呢。宗雀。” 房间又恢复了平静。父亲继续一言不发地整理着他的文稿。时间就这样一天天地流逝着，不知觉地，寒假慢慢就要结束了…… 那真是平静的岁月。 她至今仍忘不了，那个安静的房间。 仿佛酝酿着一切，却又格外藏匿于宁静的房间。 此刻。 那份宁静仿若又回到了自己心中。 她望向自己的四周。 那里，尽是连绵不绝的花风浪与花海。 明明看起来是如此喧嚣，却给人以最为宁静的温柔。 心，就像被亘古而神圣的清泉洗涤了一样，如此地舒适，如此地安然。 她享受着这样的梦幻。一切的烦恼都仿若不在了，包括那些记忆深处，让她难以释怀的空白。 她倒在了花海中。正准备就此长眠时，突然，她感觉到了左肩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感。 她惊叫了一声，然后忙站起了身来。就在那一刻，花海的一切都骤然消失了。 宁静和虚幻不复存在。她正站在惑园的玫瑰庭院中，身旁，是妖风的呼啸声和如蜂群般袭来的花雨。 她连忙用双手激荡出紫光，勉强抵住了来袭。然而那之后，持续的阵痛感又从伤口传来。她赶紧朝左臂看去，只见那里被花瓣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上面还闪烁着幽暗的光芒。 这是……什么？ 宗雀还在疑惑时。突然，一阵说话声回响在她的耳边。 “我让你恢复了清醒。别急，试着从这里瞬移出去。用你的‘神移’。” 是…… 是谁？ 宗雀忙看向四周。然而根本没有声音主人的踪影。 “我在伤口里和你谈话。在你们抵达合适的地方前，也只有这一瞬间，我能和你谈话。 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希望你能尽快走出庭院，救出你的悬浮色伙伴，然后深入惑园与我碰面。 至于你遗忘的记忆和本领，现在，我将冒险为你恢复。” 宗雀的瞳孔中久久地映射着那幽暗的光芒。 许久后，她闭上了眼睛。 然后，又睁开眼来。 想起来了。 所有的一切。 她都想起来了。 等下。 还不是庆幸的时候。 她猛地看向身旁。只见一阵阵花雨又从四周源源不断地袭来。遮住了几乎她所有的视野。 “可恶，找不到他们了。”她自言自语道，然后望向了不远处，庭院尽头的缺口。 先离开这里吧。然后再想怎么救他们。 她犹豫了一下。但没过多久还是执行了。 第21章 肩落的天使 “快醒醒，月想！” 月想快要失去知觉时。一道紫色的闪光瞬间劈开了包围着他的花瓣。 “小……小林姐？”他先是一懵，然后喜出望外道，“你……去哪了？” “别分神！” 宗雀突然又提醒道。 “好……好。” 月想赶紧拿起荨窗环顾四周。只见那些花瓣正在一片片地落下，看起来像是渐渐平息下来的样子；而不远处，那被花瓣包裹的三人依然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里。 “快……快救他们！”他对宗雀示意道，然后自个儿便向那里走去了。 “慢着！月想！” 突然。 身后，宗雀对他大声道。 “慢！” “啊？” 他转过身去，疑惑地望向她。 她正严肃而紧张地盯着花雕的方向。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回过头亦仔细朝那里看去。 三人身上的花瓣正在一片片地掉落下来。他们的身形正渐渐可见。然而，每掉落一片，月想便感到一阵深深的不安。 他们露出了面容。那面容是模糊的。还有那身体，正渐渐变得透明，看起来仿若随时都可能从这个世界消失。 然后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正匍匐在他们的肩膀上。那东西正在渐渐现形— 月想倒吸一口凉气，忙往后退了几步。 那是…… 天使。 飘渺而透明的天使。 两只脚放在他们的肩膀上，半蹲着身子，双手抱着他们的头，头微微地一侧，自然地放在他们的头顶处。神情安详而寂寞，身上的光芒暗淡而诡谲，默默地厮守着他们，如同一道灵魂的枷锁。 “快…..快放开他们。” 小声到快听不见。月想对它们说道。 “快…..放开他们。” 他拿好了荨窗。 “小、小林姐，我、我必须得……” “等一下！”她瞬间来到他的身边，抓住了他握着武器的手，“先不要急。” 突然。一阵炫目的闪光。 两人立刻闭上眼睛。待光芒退却又朝前方看去时。那三人的身体开始急剧虚化，身上的轮廓就快要消失不见— 月想挣脱了宗雀，赶紧用荨窗朝“天使们”挥去。 就在铁尖快要触碰到它们肌肤的瞬间，地上的花瓣突然腾空而起，筑起一道花栏抵挡他 的攻击。 “可恶！” 他赶紧退后几步，然后用双手握住荨窗，想要往前奋力一击时。 身旁，无数的花瓣都迅速飞腾着。它们盘错、交杂，汇成了一条条如同荨窗顶部一样的尖刺，几乎覆盖了整个半空。 随后，它们对准了月想，以极快的速度朝他倾斜而来— “神移！” 月想听到耳畔传来久违的喊叫声。 随后，一切危机的画面骤然消失了。 视野再次明亮时。月想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庭院深处的缺口处。那个他费尽艰辛想要到达的地方；如今，他竟然瞬间抵达了。 “你站在这里别动，”宗雀神情严肃地示意道，“我去看还能不能救他们。” “啊？可是…..我、我……” “这次你帮不上忙的！”宗雀攥紧了拳头，“我一个人去就行！” 随后她便消失在了他的视野。 诺大的惑园。 此时此刻。只剩下了月想一个人。 马上会回来的。 是吧？ 小林姐？ 她会带着…… 他们来的吧？ 大川？小川？露……露西？ 他们都会来的，是吧？ 月想呆站着。控制着焦躁的情绪。大概五分钟后。还没等到他不安的情绪彻底酝酿起来时。 宗雀又出现在了他的视野。 而她的身旁，是已经失去知觉的露西。 “帮我照顾好她，”宗雀的身上满是伤痕，我去救下一个。 “小林姐，你…….” “已经没时间了。”她微微一笑，“没事，我顶得住。” 她又消失在他的视野。 月想愣了一下后，赶紧看向倒在地上的露西。她似乎还晕厥着，脸上黯淡无光，身上布满了花瓣状的伤痕，衣物被撕扯得面目全非，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 “dar……darling……” 还在想着如何减少她的痛苦时。突然，她张开了嘴巴。 “我……我们出来了吗？” 月想抱住了她。神情复杂道： “出来了。” “都……出来了吗？”她继续不安地问道，“所有……人？” 月想没有立刻回答她。他久久地望向庭院内。他期待着，害怕着，直到一阵闪光又出现在她的视野。 “小林姐！小川！”他兴奋地叫出声来，“你们……”他留意到了宗雀无比疲惫的神情和伤痕累累的身体。 “歇……歇歇吧。” 他这才看到小川竟几乎毫发无损。 “你小子，一点伤都没有？运气挺好的嘛……” 小川没有回应他。他低着头，情绪低迷得可怕。那凌乱的头发下面，月想隐隐能看到的，是无比沉重和悲伤的神情。 为……为什么？ 总感觉……哪里不对？ 如同所有不安都化作了现实。 月想突然反应过来。还有一个人没有来到这里。 “大……大川呢？”他克制着语气向宗雀问道，“小林姐，你还会去救大川的，是吧？” 一片死寂。 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 “大川他……” “回不来了。” 宗雀这样说道，然后踉跄了几步后 ，跌倒在了地上。 第22章 大草地，藤木棚 从玫瑰庭院出来，是无垠的草地和飘渺的薄雾。蜿蜒的石子路铺设在草地中，一路通向视线的尽头。 四人无声地行走着。月想背着露西，小川搀扶着宗雀。久违的祥和，微微的清风，给他们的心以丝丝的慰藉。 许久，许久。月想的视野中依然只有那抹深暗的绿色。那经历太多后时刻紧绷的神经，到了最后也都渐渐舒缓了。 路过一处彩色的无字路牌后，石子路变的越来越宽阔。薄雾渐渐退去，黑夜又渐渐充斥着视野；萧索的风，秸烟的气味，幽静的月光，都重新装点着星绝明之夜的元素。 他们还在那个夜中。还在继续着迷茫的前程。 “那边有一片空地，”这时，宗雀轻声道，“我们休息一下吧。” 众人坐在了草地环抱的泥土地上。有的望着风景发神，有的整理着衣物；有的处理着自己的伤口，有的则昏昏沉沉地想要睡去。 难得的，真正的安静。月想眼神迷离地望着草地，仍所有的情绪被风抚平着。 心，仿佛沉入了那片绿色的荒海中。 感觉，快就要睡去了。 突然。 一阵说话声打破了宁静。 “我们…….”露西神情憔悴道，“我们还能走出去吗？” 一时没人回答她。小川拍了拍她的肩膀，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她也似乎猜到了这样的结果，便就叹了叹气，然后一言不发了。 “大伙。”没过多久。宗雀终于道，“我知道。虽然很难。但是还是先坚持着，走出这片草地。之后会有希望的。” 她看着露西一脸不屑的表情。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露西。还有你，小川。”她叹了口气道，“是的，按照你们现在的记忆，你们应该是来这里旅行的，所以一切对你们来说都过于残忍……” “我们原来的记忆…..”小川这时打断道，“到底是什么？” 宗雀和月想面面相觑。 “我们也不太清楚。不过，你们应该是被谁从祈夜岛带到了这个岛上。”宗雀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我猜，那个人就是控制这个岛上一切的主，让我们痛苦的根源。” “我曾经也去过祈夜岛旅行，偶然看到过此人‘拐走’旅客的场景。”宗雀回忆道，“当时我不知道他们被他带向了哪里。但如今看来，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些人的下场应该就是……” “……被带到了这里。 ” “这些都是我后来在夜寂学院获知的消息。夜寂学院，你们应该清楚吧，研究塔辉和诠释法的学院，你们口中的’魔法学院‘，”她看着两人道，“学院有探测到，近些年来，祈夜岛一直不定期发动着西乡色，万辉规模的诠释法。我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所以得出了这个结论。” 她看着众人一头雾水的神情。 “哎呀，不小心说多了，”她尴尬地一笑，“总之，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个岛的boss，磨难我们许久的‘一切的掌控者’，名字应该就叫……” “是叫梅莫memo吧。”月想突然想道。 “没错。这个岛的名字，还有之前的每一处告示，都有提过这个人。”宗雀肯定道。 “那我们该怎么逃出他的魔爪、怎么离开这个岛呢？”露西又将谈话拉回了起点。 然后又是一片安静。 显然，没有人能想出任何确切的办法来。 所以众人都在规避着这个问题。 “休息好了就先继续往前走吧，”宗雀咳嗽了一声，“我们只能一步步地深入进去。说不定最后能和这位背后的人物见一面。劝他……呃…….让我们离开这里。”她用自己都不信的语气说道。 众人无奈地低下了头。露西也心灰意冷地一言不发了。 深夜。 月想轻轻拍抚着肩上的露西，看着她闭上了眼睛。然后他自己亦靠在身后的大石上，意识困顿着慢慢入睡了。 第二天。如果还有第二天的概念的话。 四人都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发了。 几小时前的谈话只让他们感到了更深的迷惘——虽然胜过什么也不谈。他们只感到身后，仿若时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在白色沙滩上。 在迎客堡中。 在玫瑰庭院里。 在他们所在的地方。 在整个惑园和梅莫岛。 那双眼睛，仿佛无处不在。 而他们所有所知道的，只有他可能的名字。 梅莫memo。 这么说来……这个世界。威斯特浮乐。存在着很多不可思议的人物。 乡魂岛上的巨人。 这座岛上的梅莫。 还有那遥远记忆里的…… 小世。 越想越感到绝望。月想摇了摇头，然后目视前方。 没必要。 是的，没必要。 毕竟，多想也无益。与其畏惧那些被概念化了的人物，不如好好调整状态，想想….. 他看着神情严肃的三人。不自觉地，痛楚地想道。 不如想想….. 该怎么减少更多的伤亡。 再也不愿了。即便是为了找到窗儿来到这里，即便这里的所有人在那个世界可能都过着与他平行般的生活。 但是他现在已然把他们看作了朋友。所以他再也不愿，看到有人牺牲了。 清冷的月光下，是绿色的荒海。那贯穿草地的蹊径时而宽敞，时而狭窄，却装满了前行之人所有的情绪。 前路的光线柔和而暗淡。无声的空气中，一切都仿佛沉寂了，却又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如果说酝酿着的是希望…… 那该多好。 “看！那里有一个藤木搭的棚子。” 突然。小川指着不远处，说道。 那是前方，蹊径分岔后靠右的小道上。那里矗立着一个很大的藤木鹏，看起来有些肮脏，棚里面更是一片漆黑。枯蔫的树藤有气无力地搭在生锈的铁架上；那铁架看起来仿若摇摇欲坠。 “为什么不走左边的路？”露西不安道，“那木棚不是看起来怪怪的吗？” “可我觉得走那里才是对的。”小川竟执着道。 “这样吧。先去那棚子下面看看。”宗雀朝右路看去，然后建议道，“之后再做决定。” “赞成！”小川抓好了双截棍，先一步走去了。 “喂！小川！别那么急！”月想下意识地提醒道，然后随众人跟着他来到了藤木鹏前。 它看起来跟远处观察时别无二致。只是，他们这才留意到入口正中间的位置竟还竖着一个告示牌。 然后，他们看到了足以激起他们所有情绪的文字。 “出口。梅莫岛。” 第23章 出口，入口 “看得到前面吗。” “勉勉…..强强。” “月想，你的塔辉呢？” “已经开到最大了！” “呜呜。好…..好黑。我们回去吧。” “露西！别怕，我感觉得到我们就快要走出去了！” “月想！跟紧点！” “好、好、好！我知道了！” 等下。 为什么要….. 走进来？ 我不是要….. 去找窗儿吗？ 月想搀扶着露西走在队伍后面。无时无刻不在心底疑惑道。 是为了护送他们出去？ 还是….. 他自己已经受不了、想出去了？ “dar……daling，”身旁。露西突然看着他，辛酸地问道，“我们真的要出去了吗？” 月想拍了拍她的肩膀。神色却彷徨道。 “应…..应该吧。” 小声到自己快听不见。 真的…… 要结束了吗？ 惑园的一切？ 那告示牌上的内容。 不知是不是充满诱惑的真实。 “这里是惑园的第一个出口。从这里走出去，诸位便可离开惑园乃至梅莫岛的漫漫长夜。然而，诸位又能否做到呢？” 比任何一次都要简短的说明。明显又揉杂着不详与危险的语气。但对于小川和露西来说，或许所有的后果都不用考虑了。 因为这里是出口。无论是刀山还是火海，无论是不是又一次折磨，都磨灭不了他们对“出口”二字的渴望。 “真好啊。”露西的声音听起来慵懒而娇弱，“终于能…..出去了。” “那你还能记住我吗，”突然。她又看向他，微笑着问道，“darling？” “啊？” “你有属于你的真实记忆。而我那错误的记忆里，只有对你亲昵的名字，”她看着他，神情复杂道，“离开这里，我的记忆便会恢复正常。那时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吗，darling？” 她的话让月想顿感苍白。 他还….. 贪恋着她的亲昵吗？ 显然不是的。他对她依然毫无感觉。 那错误的一切。本就应该重回正轨。 一切只是命运在捉弄他们。等一切平息后，那些感触便自 然会消失吧。虽然….. 会有些空落落的。 “你们俩抓紧了！”宗雀在前面，明显已有些不满道，“别再在后面聊天了！” “知道了。”他忙回应道。 把他们送走。让他们安全地离开这里。带着对已故友人的怀念，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然后两个人再原路返回。再次踏上寻找所找之人的旅程。 应该是这么想的吧。 小林姐。 他看着她的背影，揣摩道。 “别往前了。” 突然。 他正想拉住露西的手，往前跟上宗雀他们的步伐时。 身后，传来了陌生男人的声音。 “别再往前了。” 熟悉的惊恐感陡然而至。他连忙往身后看去— 没任何人影。来时的路上除了入口那里只剩芝麻大小的微光外。没有任何可见的事物。 “这是……”他如同六神无主道，“怎么回事？” 手的那端。露西亦在颤抖着。 “你也听到了吗，露西？”他不安地问道。 “嗯……嗯，”她如同快要哭出来道，“我们…..快追上学姐他们……” “别往前了！” 如同一声大喝。两人被吓得深深一颤，然后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学—学姐！” 露西啜泣着朝身后大喊道， “有……有东西在我们这儿！” “露西。” “学…..学姐！” “露西！” 月想抓紧了露西的手，然后严肃地望着她。 “啊？” “别大声叫了。得…..”他的另一只手握着荨窗，“靠我们自己的。” 绿光激荡着。照亮了周围所有的环境，视野变得更为敞亮起来。然而，依然不见敌人的身影。 月想屏住呼吸，尝试着往入口的方向走去。 “喂，darling！” “别怕，跟着我来。”月想握紧着荨窗。 “我们….快跟不上学姐他们了。” “没事的。我们一会儿就追上去。” 他继续往回走着，一步步地寻找刚才声音的来源— “对，就是这样。” 突然。那声音从入口处的方向传来。 “在那里！”月想终于隐约看到了入口的光亮处，倒 映着的男人模糊的身影。 “你是谁？！”月想朝他大声问道。 没有回应。只能听见他的咳嗽声。 然后又是他的指引声。 “继续走出来。” “继续走到入口这里来。悬浮色的人儿。” “喂，回答我的问题—” “啊—” 突然。又是他们身后。 这次传来的，是小川令人胆寒的尖叫声。 “啊—” “啊—” 两人赶紧又往身后看去。 只见闪烁在那里的紫光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潮水般涌来的危险气息— “这是……”月想发愣着，“怎么、回事……” “别往那里看了。快走回来，回到路口这里！” 依然是他们身后。男人的声音越来越急促。 “啊！—” 小川的哀嚎声。 “快回来！” 男人的警告声。 “啊！—” “快回来！” “啊！—” “回来！“ “够了！” 这时。露西如同尖叫道。 “我们、我们快回去吧。” “啊？” “快回去！” 露西看着月想的眼睛，哀求道。 “好……好。” 月想抓住露西的手，喘息着，不顾一切地朝来时的路跑去。 “对，就是这样。” 男人继续道。 “回到这里。” 别，别走。 月想心里呼喊道。 就在那里等着。 别走。 你一定是知道什么的人。 不管是对于惑园。 还是整个威斯特浮乐。 你一定是知道什么的人。 甚至可能知道…… 窗儿在哪里。 别走！ 月想狂奔着，而入口的光线已然越来越明亮— 然而。 男人的身影却越来越模糊， “很好。那么，再见了。” 就在他们抵达入口的那一刻。 男人背过身去，然后如同一缕烟尘般瞬间消失了。 月想没有停下脚步。 他拉着露西，一 直跑到了岔路口的位置。 “可恶，”他喘息着，观察着周围，“他去哪儿了？” “不……知……不知道……” 露西如同要断了气。 “先歇歇吧。”月想赶紧扶住了露西，然后正想要和她就地坐下时— “嘭！” 右侧。 藤木棚的方向。传来一阵巨响。 他们被吓了一跳，然后赶紧朝那里望去。 只见那巨大的木棚，已经彻底坍塌，荡出了厚厚的烟尘。 第24章 冰冷之地 连接着大草地的阡陌的，是一望无际的荒漠。萧索而寒冷的风吹拂在贫瘠的土地上，漫天的烟尘和草屑遮挡着视野。 “dar…darling，”露西靠在月想的胳膊上，嘴唇因为寒冷而哆嗦着，“我们……还能走出去吗？” 月想没有说话。他麻木地前行着，然后出自本能地撩起衣衫，为身旁的女孩挡着风沙。 还能走出去吗？ 他已经无力思考这个无力的问题。 他的眼前只有前方。 前方……窗儿，在等着他。 许久后，空旷的土地上终于出现了一块木牌。它屹立在呼啸的狂风中，看起来比他们两人还要硬朗。 “这里是……连接惑园深处的荒漠，”月想读着上面的文字，“名为冰冷之地。从这里走出去，便能抵达子午宫附近的楼宇。” 没有讥讽的文字。只是平铺直叙的表达。月想茫然地望着木牌后面的，依然漫无天际的无人带。 然后，他拉住露西继续走了过去。 冰冷的地面。快要把脚冻僵。 视线……过分地模糊着。 但已经无所谓了。 呼吸着月光的余温。燃烧着心底最后的火苗。 任塔辉，绽放着。 在一望无际的。 梅莫岛的荒野上。 又走了许久后。又有一处石碑出现在他们的视野。 “迷惘的人儿啊，若你还能看清这些文字，那请让我为你献上最为衷心的敬佩。能走到这里，想必你已经吃了无数的苦头，承受了无数的辛酸了吧。 那么，请安然地在这里长眠吧。 没有必要向前了。因为冰冷之地的荒漠是没有尽头的。 这里，便是你们的终点。” 月想迟疑了一下，然后拿起荨窗，将石碑愤怒地砸了个粉碎。 露西呆呆地看着。等到再也没有了怒气后，月想又搀扶着露西的手，面无表情道： “我们走吧。” “嗯。” 他们慢慢地走着。 用尽每一口气力，前行着。 很久，很久后。露西跌倒在了地上。 “怎么了？”他赶紧将她扶起来。 “我走不动了呢，darling。”露西微笑着道。 “那我背你。”月想将荨窗插在腰间，然后硬憋一口气背起了露西。 “给你 添麻烦了呢。” “哪里。” 然后继续前行着。 凛冽的风，就像亘古以来便一直不断地吹拂着。吹走了人身上所有的温度。吹走了心里最后的一团火苗。 大概又走了一两小时后。月想感觉到了背上人儿剧烈的颤抖。 “你怎么了，露西？”他忙将她放下来，焦急道。 “我应该……撑不住了呢，darling。” 月想看到，她的面容令人绝望地模糊起来。 “为……为什么…….” “全身的血都像被凝固了。最后一丝温度，也快要消失了。” “靠近我，daling。”露西用胳膊缠绕着月想的脖子，然后紧紧地靠住他。 “你得要一个人走出这里了呢。” “不、不要。” 月想的眼睛瞪大着。 “为、为什么？” “承诺我啊，daling。”她露出了令他绝望的笑容，“一定要走出这个岛屿。” “你和我们不一样。不可思议的力量庇护着你。我们没有那种福分。只有你能走出这里呢，daling，”她缠绕的手开始渐渐松弛，“只有你。能带着我们。大家。所有所有的希望，走出这里。” “不要，”月想赶紧将她扶住，喉咙如被堵着般憋痛，“不…..不要。” “不用那么难过呢，darling，”露西躺在他的怀中，麦黑色的脸化作灰白，奄奄一息道，“或许一开始，结局便是这样安排好了呢。” 她咳嗽了一声，嘴里吐出的是如同来自冰窖般的冷息。 “我能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daling？” “……” 月想木讷着。仿佛一座冰雕。 “我们的那些回忆……”露西身体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问道，“那些珍贵的，美好的回忆，真的都是假的吗？” 手指，从脸颊滑过。 露西倒在了地上。 身体如散了架般，渐渐化作了碎片。 被呼啸的狂风吹散，卷走。 关于她的一切，除了记忆，就这样如同顺理成章般，永远地消失了。 月想绝望地坐在荒野上。 身旁什么也没有，心里什么也没有。 那些风声，沙砾声，哭泣声，都消失了。 他什么也没有。 第25章 唯一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失败成了月想人生的主旋律。 守护心爱之人的时候。 想要做自己的时候。 坚持自己梦想的时候。 想要帮助他人的时候。 没有一次，最终有好的结果。 “救救我，想儿哥。” 那是窗儿的呼救声。他却无能为力。 “大傻种，离我远点。” 那是鬼童的讥笑声。这样看来，自己还真是个大傻种呢。 “为什么要听父母的安排？你的人生，你自己做主啊。” 那是熙儿的不解声。或许，他正是这样坚持不了自己，遇到阻碍就打退堂鼓的人吧。 “为什么别人能坚持，你就不行？” 那是班主任的质疑和警醒声。他短暂地打起了鸡血，但最终还是没能赢得未来的筹码。 “一定要，带着彼此要找到的人，一起离开这里。” 那是和小林姐在月光下的誓言。如今，斯人已经不在，那誓言显得多么地无力和苍白。 月想看到身边，无数的人影仿佛从他身边走过。令他高兴的人。令他难过的人。令他感激的人。令他厌恶的人。 所有的情绪，顷刻间似乎都在交融着。 在浩瀚的荒漠中。 被无限地放大着。 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已经，没有必要。 也没有力气。 再向前了。 月想用迷离的眼神，向天际望去。 在那里，在那个遥远的地方，他仿佛看见了，大小川，露西，还有宗雀，正在朝他挥着手。 他迟疑着，含着笑，朝那里走去。 卸着浑身的纷扰，如同蚊虫渴望着光明般，失魂地朝那里走去。 他寻求被解放。 也是时候，该解放了。 “未知的黑夜，由我来探寻。” 耳畔。 不知哪里飘来的歌声。 早已精神恍惚的他。 突然被唤醒了。 “或许在这夜里，有人与我随行。” 是谁？ 在这没有生机的荒野上。 为什么还有…… 这样明朗的歌声呢？ “轻哼着歌曲，悠远的声音。” 月想睁大着眼睛，颤抖地环视着身边所有苍茫的颜色— “飘向多远的地方，多么寂寞的夜里。” 那是少年的声音。又像是年轻女子的声音。歌声带着幻梦般的迷离感和神秘感。充满了自信。声音干净得令人心颤。似乎是带着，悄怆而迷惘的情绪。 月想的视野最终定格在对面的小山坡上。在那里，他仿佛看见了迷路少年的身影。 “难过的时候，就唱唱歌。唱唱歌，所有不好的情绪就都走远啦，”窗儿看着他，转过身来微笑道，“是吧，想儿哥？” 月想目瞪口呆地望着窗儿的身影。 “窗儿……” “郑、夕、窗……” 他向那里迈出了一步。 然后，如同断了弦的箭般。 两步，三步。 所有的情绪被抛在了脑后。 他如同断了弦的箭般，疯狂地朝那里跑去。 “窗儿？你在哪里？！”他终于跑到了对面的山丘上。然而那里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他失望地倒在了地上。无力和挫败感正要重返而至时，突然，一阵微光，闪耀在他的眼角。 他朝光亮处看去。 这次。 不是幻觉。 他看见了，在山丘下的平地上，有一个明亮的小木屋。 第26章 干燥屋与天国请帖 黑夜，荒漠中的小木屋。看起来比较简陋，但是里面的灯光十分明亮；对于迷途的人来说，最大的诱惑也不过如此了。 月想径直走了进去。瞬间，一股潮湿的暖流扑面而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细长的走廊。走廊两旁挂着一排排喷射着热水汽的机器，从那里走过，浑身就像洗了一个热水澡一样轻松。 走廊连接着内屋。然后月想才发现，屋子的内部比在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那是一个十分宽敞的房间，里面的灯光是暖色调的，空气中洋溢着类似饼干香与木质香混合的香味；一张毛茸茸的地毯随意地铺设在榻榻米上，上面的木桌是彩色的卡通风格，看起来十分可爱。 不仅仅是桌子上。榻榻米上，衣柜，甚至悬柜里，都装满了各种零食和饮料；而顺着房间延伸的方向看去，尽头处的一角，有一个较大的落地窗。从那里看去，依然能看到惑园冰冷之地的漫漫长夜，但是那份严寒的冷峻却仿佛十分遥远了。 如此地突兀。 根本不像是会出现在这里的建筑。 然而…… 月想脱下了被打湿的、破烂不堪的衣物，任自己的肌肤在潮热而香甜的空气中被烘干着。 已经没有力气。 再去顾虑什么了。 月想昏睡了过去。睡得很甜，很甜。等到饥饿感和地板的灼热感终于唤醒他后，他懒洋洋地坐起身来，抓起桌子上的食物便准备大快朵颐。 然后他摸到了摆在食物上面的一张明信片。他揉了揉眼睛一看，上面写着这样的文字： “这里是冰冷之地的干燥屋。依托幽兰刺世和他的朋友古岸音如所建。是承诺他们，为之后迷失于此的苦难者提供的庇护。 食物和水无限量供应。 烘干器24小时工作。 隔间的浴室水温适肤。 灯光可调节明暗度。 书柜里有适合所有人看的书籍。 你不用缴纳任何水电气费。” 月想愣了一下，然后放下了明信片。 竟然有人。会在这里，为了他这样的人建造这样一个的房屋。也许是受过的苦难太多吧。他只感到难以置信。他们是谁？有什么要这样做呢？ “幽兰刺世和……古岸音如。”月想细思着这两个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尤其是第一个，就好像…..好像是…… 嗯…… 想不起来。 他吞下了第一块 饼干。一阵甜蜜的滋味瞬间刺激着他的味蕾。 害，管他们是谁。 月想继续吃起第二块，第三块饼干。 先把肚子填饱吧。 然后去…… 月想看向里屋角落的隔间。 洗个热水澡吧。 半小时后。 从浴室走出来的月想，享受着在热气中肌肤自然烘干的舒适。 等终于有了些廉耻感后，他拿起了地上的衣物，铺在走廊上的烘干器前耐心地等待着烘干。 无聊着东张西望时，他突然看见，走廊里还有一个不小的柜子。他好奇地将它打开，发现里面装着的是一套洁净的浴袍和一些衣物。 他瞬间放弃了烘干那些破衣服的想法。他换上浴袍，然后又回到里屋，舒适地躺在榻榻米上。 这样……还是有些无聊吧？ 他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犯着困。 终于熬不住时。他抓起一包速溶饮料，冲泡出了一杯带焦糖味的咖啡，然后又从书柜里随机抽出一本图画书，扫视了一下房间。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角落的落地窗那里。 黑夜。一望无际的荒漠。冰冷的地方。 明亮的房间中。月想坐在角落的落地窗前，靠着墙壁看起了图画书。等到不知道翻了多少页后，困意又涌上心头。 他拿起杯子，细呷着甜腻的咖啡。那咖啡还冒着热气，在冰冷的窗户上覆盖出一片氤氲的水膜。 他看着那片水膜，迟疑了一下后轻轻将它擦去。 那荒芜的夜景又弥散在他的视野。他朝自己来时的方向看去。 久久地看着。 直到泪水，不经意从他脸颊划过。 风一直呼啸着。 伴随着逝去的时光。 不知不觉，月想已经记不清自己在干燥屋待了多久的时光了。 大概有一个月了吧。月想打了个哈欠，又习惯性地吸了几口烘干器里冒出的热气。 然后他换好了外出的衣物，准备出去围着木屋跑几圈活动身体。 正打算拧开屋门的那一刻。他突然愣在了那里。 该往前了吧。 现在。 一直待在这里。 是他想要的吗？ 仿佛另一个自己，在心里对他严正道。 不是。 绝对不是。 但是…… 他神经质般地吸了口气。 真的还有希望出去吗？ 渺茫。 同伴的离去都告诉他。 渺茫。 已经牺牲太多人了。 活着。 在这里便是弥足珍贵的事。 他平复好了心情，然后旋开了门把手。 几乎就在那一刻，一张明信片样的卡片突然飘进了屋中。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将它捡了起来。 他这才看清，那其实是一张请帖——亦或者说，是一封邀请函。 上面写着这样的字样： “至依然散落在惑园各地的你们。 天国列车永远在等着你们的到来。在那里，你们将实现的真正宁静。你们的所有朋友，家人，爱人；所有的往生的记忆，也会在那里等着你们。 如果你们还有力气走动的话。就将这张请帖丢向风中吧。随着它飞舞的方向。一路向前。你终会听见，天国列车的鸣笛声。 一个没有纷扰的地方。” 月想一遍遍地读着上面的文字。 他沉思着。然后许久之后，做出了决定。 他来到了里屋中。抓起了那把已有些生锈的荨窗，然后再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 “所有朋友，家人，爱人。” 那么说…… 他也会在吧。 他坚定着眼神，望向了寒风凛冽的屋外。 那里的黑夜已然看不到未来。因为它从不尊重迷失之人的独白。 但这已经无所谓了。自他选择了这条路的那一刻起，他便明白。 郑夕窗的线索，是支持他一直走下去的全部理由。 他将请帖丢向了风中。 第27章 夜深，通往天国的列车 荒漠连接着的，依然是荒漠。有那么一瞬间，月想觉得自己并不像在海岛上，而更像是在内陆边疆地区的无人带。 头顶，那张请帖依然像有生命般朝着一个方向不停飞着。速度不快也不慢，刚好够月想跟着它前行。 天国的……列车。 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月想不禁幻想起来。是有着天空颜色的车厢？一路筑向苍穹的铁轨？还是披着圣光，鸣奏着福音曲的座位？ 窗儿会在……那样的列车里吗？ 还在想着时。快到一处小山坡的时候，突然，请帖从半空中便落了下来，落在了月想的肩上。 月想拿好请帖，迟疑了一下后，慢慢走上了山坡。 山坡的顶部。他能了望到的，是苍茫的夜空下一望无际的荒漠。 而那荒漠上面终于有了人影。 那是一条孤悬在荒地上，长得夸张的队列。队伍里的人们守着秩序慢慢前行着，举止是安静的，表情是模糊的。在他们行进方向的前方，有一道窜向天际的透明光门；那本是人排成的队伍，此刻就像是一列长长的火车，向着光门，也就是它的下一站缓缓驶去。 实在是过于苍凉的场景。月想然后才注意到，自己身边还竖着一个木牌。上面这样写道： “天国列车与苏-塞勒斯之门soul silence gate。 若你还有意识能看清这里的文字。 你已经成功抵达了惑园深处。 在你面前出现的，是驶向天国的队伍。没有人组织，也没有人安排乘客们的前程。从苏-塞勒斯之门，到子午宫方向，再到苏-塞勒斯之门。他们就在惑园深处漫无目的地，按着循环的路线不休地往返着。 在这永恒的夜里，他们的心中没有，或者说只有一种温和的情愫。那可能是爱恋，可能是亲情，也可能是单纯的好心情……总之，他们心中的纷扰已然不在。 这里是能听到天使心跳的地方。 这里是所有迷惘都不在了的地方。 你 能 听 见。 那火车的鸣笛声吗？” “嘟—” 月想的目光扫过最后一个文字后。一阵火车的鸣笛声突然响起。他用迷离的眼神朝声源看去。 依然是荒野上行进的队伍。仿佛他们走过的地方，便是埋葬人间所有情绪的铁轨。 那是如此清冷的铁 轨。他们走在如此清冷的地方，面对着如此厚重的夜幕，却迈着悠哉悠哉的步伐。他们从苏-塞勒斯门穿过，那是他们不知道穿过了多少次的地方，然后依然孜孜不倦地向前走着，走在那毫无意义的远大航程，一次次地重现、隐匿于无声的黑暗之中。 没有比这更诙谐的幽默和恐怖。 月想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往后退了一步。 “悬浮色的……挑战者吗？” 突然。 身后，传来一阵尖嗓男人的声音。 “真是稀客呢。”他继续说着，而月想却不敢回头，“该说你什么好呢？‘漏网之鱼’？还是……” 男人将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欢迎光临’？” 月想刚想拿出荨窗的时候。突然，他感到一阵目眩的失重感。那是男人，正像老鹰一样双爪擒着他，然后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向天国列车的队伍里撞去。就在快要触地的那一刻，一阵剧烈的耳鸣后，他失去了意识。 “醒醒。” “快醒了，孩子。” “孩子，快过门了哦。” 恍惚的意识中。月想依稀听到身边传来陌生人的呼唤声。 他睁开了眼睛。只见身前身后，是如同行军队列一样浩荡的队伍；而那在山坡上遥望到的透明光门 ，此刻已然快贴到月想的面前了。 “这里是…….” “天国的列车哦，年轻人。” 身前。身材瘦削的老人转过头来，面容微笑道。 “天国的……”月想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列车？” “对啊，马上穿过苏-塞勒斯之门，就要踏上下一圈的行程了。”身后，一个中年男人说道，然后又往前探过头来，“对了，你走了多少圈了，老头？” “107圈了呢。你呢？“ “才37圈呢。” “哈哈，那得加油了。” “什么……多少圈？”月想疑问道。 “是围着园区深处走的圈数哦。”老人回答道。 “这个有什么意义吗？” 两人迟疑了一下。然后几乎是异口同声道： “没有什么意义。” 没有什么意义？ 那为什么还要围着这个恐怖的地方…… 一直行走呢？ 是灵魂被困住了吗？ 还是有人在要挟他们？ 月想有无数 的问题挂在嘴边。但他还是都忍住了。 因为他很明白。或者说感觉得到，他们已经成为了这夜里的一部分，这惑园的一部分。 而他，不是。 安静而灿烂的辉光。源自苏-塞勒斯的光门。月想的脸上长留着那样的光晕，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就在快要穿过它的瞬间，月想赶紧从队列里跳了出去。如同跳下一列快到站的火车。 再怎么想。 就从那里穿过去也……太危险了吧？ 月想凭直觉远离着光门，远离着行进的队伍。而队伍里人们，竟也都没有看向他，依然自顾自地向前走着。等到了自认为安全的距离后，月想站在了原处，开始认真地观察着队伍。 窗儿会在…… 这样的队伍中吗？ 他无法肯定。请贴上的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但是，他愿意就这样注视着这座列车，注视着列车里的每一位乘客。 直到找到窗儿的身影。 队伍不休地前行着。 谁也不知道穿过苏-塞勒斯之门后的他们，将会看到怎样的绘景。 月想站在原地，久久地，认真地凝望着。 许久，许久。 他又打起哈欠时。依然不见窗儿的影子。 那队伍实在是太长了。一队又一队，很难想象，如此之多的人都是来自何地。他们的家人不会担心他们吗？还没有警察来寻找他们失踪的线索吗？ 月想赶紧拍了拍头。 这里可是星绝明之夜。几乎一切都是超自然的存在，自然不能以平常的事理来判断这里发生的事。 他只需要找到窗儿，然后离开这里。其余的他什么也管不着。 月想又开始了长久的巡视。 直到他再次犯困时。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有人向他走近的脚步声。 再也不会被偷袭了。 这次。 月想握紧了早已拿好的荨窗，然后猛地朝转身朝身后挥去。 第28章 穿过苏－塞勒斯之门 “喂！别！别！”面前的男孩。如此眼熟。“是我啊，billy！” “小…..小川？” 月想赶紧握紧了差点贴到男孩脸上的武器。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 “……你真的是小川？” “是我啊，billy，”小川开心地笑了，“你们果然还是来到了这里。” 然后他看了看月想身边。 “咦？露西呢？” 月想兴奋的情绪瞬间低落。 “露西去哪儿了，billy？” “那个，小川……” 一番沉重的叙述后。小川和月想终于抬起了头来。 “唉。所以都这么……一个个走了，”小川叹着气道，“只剩下我们了。” “宗雀姐呢？”月想早已等不及问道，“你没跟她在一起吗？” “你说薇薇安姐啊？”小川一脸复杂的神情，“她……去子午宫那边了。” “啊？” “别急。先跟我去那块大石头后面。”小川观察着四周，然后指向了不远处的巨石，“我们去那儿慢慢讲。” 巨石后。两位少年长舒了一口气。 “那个藤木棚塌的时候，我还以为我要完蛋了，”小川开始娓娓道来，“结果薇薇安姐发动了神奇的‘魔法’，在彻底塌陷的前一秒把我从出口带出去了。但是我们那之后还是失去了意识。等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辆天国列车上了。” “看起来很平静吧，billy？”他突然向他问道，“这队像列车一样前进的人流？但实际上，它远比看起来要危险呢。” “看见那扇光门了吗，billy？”他指着苏-塞勒斯之门道，“之前行进的时候，我们俩都穿越了一次它。那之后的感受我不知道怎么用语言形容。总之，我们心里的很多情绪都不见了。也忘了很多事情。就那样，随着列车不紧不慢地走着，像丢了魂的活死人一样……” “那你们是怎么想起自我来的呢？”月想忍不住问道。 “是薇薇安姐。她心里的执念，比我想的还要深。”小川认真回忆道，“她费了好大的劲，终于唤醒了我。然后告诉我，千万不能再穿过那道门了。于是我们就在第一圈环线快结束时脱离了队伍。” “我本以为她会带着我立刻离开列车的范围。但她却对我说，她得到了什么她老师的线索，必须得再次穿过苏-塞勒斯之门去 子午宫那里找他。”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就在这里等着，不要过门。’她当时这样说道，‘月想他们会过来与你汇合的。我相信他。耐心在这里等等吧。如果得到了什么消息，我会回来找你的。’然后她就头也不回地把我落在那里，一个人走进列车的队伍、穿门而去了。” “就这是全部的情况了。”小川看着月想道，“所以你怎么想的？还有，这一路上有得到什么新线索吗，billy？” “啊？没…….没有。”月想的眼睛依然没有离开苏-塞勒斯之门。他久久地望着它道。 小林姐还活着。她有她老师的线索了。 那个她口中常提，并且记忆被篡改后依然心心念之的老师。 这些当然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但是……. 她穿越了苏-塞勒斯之门。这扇充满着诱惑和不详的透明光门。它的后面，到底会是怎样的一番场景？ 还有子午宫。 听起来就很危险的地方。如同惑园深处黑暗中心的所在。她能成功找到她的老师吗？能全身而退吗？ 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他现在最需要考虑的，便是— 他需要去帮她吗？ 她一个人……肯定很危险吧？ 还有窗儿。月想又想起了请帖上的文字。 “所有的家人，朋友，爱人。” “在那里等着你。” 小林姐难道也收到了这样的请帖吗？所以为了找老师，义无反顾地往更深处走去？ 一番思考后。所有问题的答案都无从知晓。 然而。有一件事却是肯定的。 月想的目光终于从苏-塞勒斯之门移开。 “我觉得我也有必要进去。”月想郑重地看着小川道。 “啊？”小川一脸惊惶，“你们都疯了吗？喂？！跟你说了，进了那扇门后，很多事情……” “不会忘的，小川。” 月想目光坚定道。 “我不会忘记任何事的。信我。” 小川愣着看了看他。 许久后，他长叹了口气。然后终于说道； “billy。有些话，以前我不知道该不该讲。但是现在……” “我不知道你们所谓的‘真正的记忆’都是什么。”他皱着眉，眼睛氤氲着，“在我的记忆里，我们都只是一群来到这个岛上游玩的朋友。一群单纯的，嬉戏玩闹的 朋友。所以……” “……多多珍惜自己。不要再离开了，好吗？” 小川看着月想。神情真挚道。 月想有些错愕地看着他。随后，他的目光柔和了。 “嗯。好的。” “我答应你。” 又是一番沉重的誓言。那之后，两人缓缓走到了天国列车的队伍前。 “要进去了吗？” 小川望着队伍。浑身瑟缩道。 “别怕，川。”月想鼓励道，“忘了的话，我会像宗雀姐那样唤醒你的。” 小川仰头望向了夜空。 “真是很讨厌，很讨厌这种感觉啊！” 然后抓紧了手中的双截棍。 “没有办法，谁叫我们被困在星绝明的夜里呢。” 月想苦笑了一下，道。 “你说，这挨千刀的什么园，会有出口吗？” “一定会有的。” 月想目光坚定，握好了荨窗。 小川和宗雀都还活着。 在本以为天都塌了的情况下。 那么，逝去的人…… 莱奥。大川。露西。 说不定。在这夜的尽头，他们还能以某种方式重新出现。 一想到这里，月想就充满了动力。 两人走进了队伍。然后随着人流，缓缓地走向那扇闪着迷离色彩的透明光门。 第29章 天街巡游（张月想视角） 穿过苏-塞勒斯之门后，依然是连绵的荒野和萧索的风。然而地面上低矮的欧式建筑开始多起来，先是一些雕像，然后又有走廊，小屋……不规则地，间断地出现着。 我跟着队伍走着。是这长长的列车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员。队伍分成了两列，左边跟我并排而行的是一个小男孩。看起来很小，眼神流露着懵懂和天真。前面是一个大叔。看起来有些苍老了，经常跟他前面的女人和他左边的小孩聊天；据说他们是他的家人。 后面是一个瘦弱的外国少年。大概15、6岁的样子吧，走在我后面。他神情恍惚，随时都像磕了药一样，好几次找他谈话都没有回应。 然后…… 是我。 嗯。 ……嗯？ 等下。 突然有些迷糊。 我是谁？ 我叫什么名字？ 哦。好像是…… 叫月想吧。 我叫张月想。不知道来自于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跟着天国列车前行着。 我应该有很重要的任务在身。可它们是什么呢？ 想不出来。 怎样，都想不出来。 那还是算了吧。 嗯，算了。 不去想那些事情，心里便是无限的平和。便是没有了愁绪。就能跟列车上的每一个乘客一样。脸上，或是平静，或是笑容。 这样就好了。人世间的苦难，所有的纷扰，都让它们离得越远越好。 这样，挺好。 我随着天国列车驶向子午宫的方向。据说到达子午宫站后，我们又会沿环线走到苏-塞勒斯之门。然后又是子午宫。又是苏-塞勒斯之门。一圈圈的洗礼，一圈圈的抚平。直到所有的情绪都不在了之后。根据他们的话—那之后，便能到达真正的天国。 “天要冷了，等会在小方庭那儿给你拿点衣服。” 那是前面的男人。对身旁的女人说道。 “嗯。顺便给孩子拿一条围巾吧。” 女人接着道。 我拍了拍男人。和善地问道： “你好。请问在这里买东西需要什么货币呀？” 他们先是奇怪地看着我。然后，又换做了温柔的笑容。 “不需要钱那种东西哦。到了一定的圈数后，你就可以自由地领取物资了。” “哦……谢谢。”我腼腆地 答谢道，然后又好奇地问道，“你们是一家三口吧？” “嗯呐。” “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 三人面面相觑。 “过去的事，已经全忘了呢，”男人无奈地笑道，“仿佛隔着一层模糊的细纱，却又是那么遥远。不过能感觉到的是，那是些对我们三个都不太友好地回忆。所以……” “……所以能呆在天国的列车上，应该是我们最好的选择了。”女人拉着男人的手，笑道。 看着他们与世无争的神情。我实在不好意思再让他们去回想过去了。于是我又看向了身后。 “喂，你好？” 我知道这男孩很难受沟通。但是一种莫名的责任感，还是让我继续问他道。 “喂，能清醒过来吗？” “他应该是第二次穿过苏-塞勒斯之门。” 他的身旁。一位与他并排走的老人说道。 “而且明显是带着很深的执念。” “那他还能恢复沟通能力吗？” “应该可以。不过，要等很久之后了。”老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道。 “具体多久呢？” “这就不知道了。得看他的造化。” “哦，谢谢。”我看向了老人，“你叫什么名字啊？老爷爷。” “我叫里维克。” “是哪里人呢？” “好像是来自三城区的蔚蓝城。具体哪条街道已经忘了。” “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不清楚呢。可能是因为…….”老人看着月想，表情变幻莫测道，“因为迷糊吧。” 迷糊？ 听到这个词后。我如同触电般。 然后纵眼望向天国列车的队伍。 每个人的脸。都平静得像一张白纸一样。 但现在我感觉到了。那些被积压起来的情绪。 迷惘。 列车依然缓缓地前行着。我终于将目光移向了身旁的男孩。 “你叫什么名字呢，弟弟？” “我没有自己的名字哦。”男孩竟这样答道，“不过，这里人都叫我小菲尔。” “小……菲尔？很可爱的名字。” “谢谢。” “你记得住自己来自哪里吗？” “记不住。而且，我和他们不一样。”男孩这样说道，“我是有记忆起就在这辆列车上了。所以也 是情绪最多，添的麻烦也是最多的那一个。” “啊？从有记忆就…..在这儿？” “我的母亲在我两岁多时带我来到了这里。只是她因为伤病，在距天国列车还有一步之遥的地方离世了。然后我自个儿走进了这里。” “啊？”男孩离奇的身世不禁让我愣住了。许久后，我按耐不住继续问道。 “那你是被这里的人们养大的？“ “算是吧。又可以说不是。”男孩无奈地笑了笑，道，“毕竟这里根本不需要人照顾，就能长大呢。” 他向身前的一家三口投以复杂的眼光。那眼光看得我有些心疼。 没什么好问的了。身边人，身边事。他们都在享受着这片宁静。我打了个哈欠，便也百无聊奈地融入了这安静的列车。 随着它缓缓地前行着。然后时不时继续和身边的他们唠个嗑。就这样，虚度着时间，慢慢看着那仿若无尽的荒野和楼宇。 不是过了多久后。不再是宠溺的，对家人的关怀。我终于听到面前男人说了些不同以往的话。 “快到小方庭了呢，各位。” 小方庭？ 之前他提过的。好像是购置物资的地方。 “终于可以给孩子添点暖了。” 他身旁的女人笑道。 “是啊。顺便给你也买一点衣物。” 男人亦看着她笑道。 我迷茫地望着他们。然后留意到了身旁男孩奇怪的微笑。 “终于到小方庭了呢。终于，终于。” 他一遍遍地。仿若自言自语道。 “怎么了，小菲尔？”我紧张，又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也有什么东西想买？” “不是哦，大哥哥。”小菲尔没有看向我。依然如同自言自语道。 “因为那里，有我最好的朋友的影子。” 第30章 小方庭与盆栽园（张月想视角） 抵达小方庭时，我已经不知道行走了多久。直到随队伍坐在庭中明亮的灯光下时，我才知道原来在天国的列车上腿也会累得发麻。 我靠在廊柱上，好奇地张望着面前的众人。他们之中有小孩，有老人，也有中年和青年人；有的在挑着摊位上的衣服，有的在兴趣盎然地摆着龙门阵，有的则像他一样安然地坐在长凳上。似乎在歇息时，他们的脸上才逐渐有了更丰富的表情：微笑，欢乐，惬意，或是惆怅。 微凉的晚风从长廊外的荒野吹来。我闭上了眼睛，静静地听着风声。 还有那混杂着的人们的喧闹声。 然后逐渐有了些困意。 眼皮正在打架时。我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我身边走过。 是小菲尔。甚至没给我打一声招呼，就这样急匆匆地走过去了。我睁开了眼睛，好奇地望着他前行的方向。 那是不远处。人群稍微稀疏点的地方。有一个摆满植物的木架。他站在植物面前，微微弯着腰，似乎在嗅着那不知名花朵的香味。 “在干什么呢？” 我走到他身边。友好地问道。 “哦？你来了。”他望了望我，然后又继续望着花朵。 “是喜欢这些盆栽吗？”我蹲下来，继续道。 “嗯。绿油油的，粉嫩嫩的。很好看。”他脸上洋溢着微笑。 我看着他观赏盆栽时的眼神。不仅仅是单纯的喜欢和怜爱。那里面，融入了一丝不符合他年龄的深邃。 就像埋藏了一段悠远的故事一样。 “最喜欢这盆吗？”我指着那盆开花的仙人掌，道。 “嗯。之前还没有开花的时候。我就喜欢呢。”他久久地望着它，“现在更喜欢了。” “哦？是什么时候开的花呢？” 我随口问道。然后继续望着盆栽。 许久，许久。我才注意到小菲尔没有回答我。我看向他，然后发现了他的眼睛如惊蛰般荡漾起了层层光泽。 “是一个比我大一点的哥哥。”他轻声说道，“他用‘魔法’让它开出了花。大概在几个月前吧。” “哦？这么神奇吗？”我好奇道。 “嗯。他会用塔辉。而且是西乡色的。和童真之神一样的颜色。”他的术语让我有些费解。不过他的情绪深深地感染着我。 “听起来很厉害的人物呢。他叫什么名字呀？”我继续随口问道。 “啊？他叫……”菲尔的 小手托着仙人掌花的花瓣，目光逐渐柔和道， “郑夕窗。” 郑夕窗。 听到这三个字后。 像记忆的匣子被撬开了一个缝般。我的眼神突然有些慌乱。 “怎么了吗？”他看向我，关切道。 “没……什么，”我有些恍惚道，“只是……听起来很熟悉的一个人。” “你认识他吗？”男孩向我靠近，更加殷切地问道。 “不……认识。” “哦。”他遗憾道，然后退了回去继续看向仙人掌花。 许久的沉默。 那之后。 我尝试着问道。 “那他现在在哪里？那个……会魔法的男孩？” “他现在啊，”菲尔的眼神上移，望向了长廊外那无尽的夜空，“我不知道呢。可能已经走出这个夜了吧。也可能还在惑园的某个地方苦苦寻找出路。” “他离开天国列车了？”我有些惊讶道。 “是的。几个月前。他逃出去了。” 那是第一次。我在列车上听到了“逃”这个字。 “为……为什么要逃呢？” 我不自觉地继续问道。 “因为他说，有个人要找他。他得去安全的地方等着和他见面。” “而不是这个埋没灵魂的地方。“ 空气骤冷。 在男孩说出这句话后。 他看向了我。 我恍惚地看着他。 然后又用余光扫向不远处喧闹的男男女女。 顷刻，所有声音仿若环绕着我。 还有那些表情。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的表情。 是笑容吗？ 是的。 还有安详。 还有所有所有热闹的，平和的情绪。 那些都是…… 真的吗？ “是不是真的，都和你无关。” 心底。一阵声音这样说道。 那是我自己的声音。仿若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我，最为深刻的警戒声。 “因为，你不属于这里。” 记忆的匣子。那上面的缝隙，正在渐渐被扯裂开。 “他、到底是……”我已有些语无伦次，不安地问道，“什么人？” “一个很温柔，很坚强，很有信念的人。”菲尔站起了身来，“想了解 他更多的话，就跟我来吧。” “嗯？” “小方庭处处都有他的影子。除了这个盆栽园，”他向长廊更空旷的一头走去，“而在那个地方。他教会了我最不一样的东西。” 第31章 惑园夜想曲（张月想视角） 到中庭位置的时候，菲尔慢下了脚步。那里的人流已经很稀疏了，空旷的庭院里只有我，菲尔和荒芜的夜色。 四条白净的长廊，合围着一个小小的空地。他站在上面，望着夜空，眼睛里倒映着月光。 “……我对于惑园外面的景色，已经没什么记忆了。是他让我渐渐回想起，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 “那是些迷离，缤纷而又遥远的色彩。他告诉我，那才是世界真正的样子。惑园并不是世界的全部。还有好多好多有趣的东西，真挚而释怀的情感，在外面的世界等着我。就这样，如谈笑般，一天天地在我身旁描述着。一夜，一夜地描述着。” “终于有一天。我对那些画面彻底心动了。我告诉他，我想和他一起离开列车。我想看看真正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然后你们真的尝试逃了？”我迫不及待问道。 “嗯。我们真的做出行动了。在几个月前。”菲尔回忆道，“在又走到苏-塞勒斯门前的时候。他告诉我。是时候离开了。” “我们脱离了队伍。然后径直朝着那冰冷而无垠的荒地奔去。用尽全身的力气。拼了命一样地朝远离队伍的地方跑去。” 那之后。菲尔激动的语气渐渐平缓了下来。 “大概跑了十分钟后。一个模糊的黑影，我们称为‘外监’的存在，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一看就是要抓我们回去的人。我们—-不对，是他，一个人与他缠斗着。一边保护我，一边与他缠斗着。” 说到此处时，他的面色流露出一丝忧伤。 “他很快就败下阵来。就快要彻底崩盘的时候。我看出来了问题的所在，”他低下头道，“是我。我是累赘。我不能再连累他。不能耽误本来就属于外面世界的他离开这里。” “所以我接受了‘外监’的‘拘捕’。然后朝着他大喊道，不用管我。就他。一个人自己。有多远就跑多远。” “最后他消失于天际线中。而我，又回到了天国列车上。” “那之后我被调到了2号车厢。没错，就是这里，我们现在所在的车厢。在这里被严加看管着。” 菲尔结束了沉重的回忆。抬起了头来。一副若有所失的样子。 而我则是一脸的震惊。没想到眼前这位看似不谙世事的少年，竟有这样一段怅然的过往。 “那你还想离开这里吗？”我尝试着继续问道，“即使是在……被严加看管的这里？” “……” 他沉默着。许久后，他挽起了他的衣袖。 瘦弱的胳膊上。纹着一个醒目的列车状红章。 “我已经逃不出去了。”他用几近绝望的语气道，“列车长告诉我，我一旦离开列车500米的范围，便会永远失去意识。” “永远。” 我看着那血色般的纹章。 只感到深深的目眩和心惊。 “不过……” 许久后。菲尔突然又说道， “我并没有放弃希望呢。” “哦？”我看着他，不解中又带着一丝欣慰道，“难道说还有什么转机吗？” “……” “你想离开这里吗？” 突然。 他看向我。一脸认真道， “哥哥？” “啊？我……” 尽管他的描述已让我对天国列车的好感全无。但那一刻，我还是犹豫了。 “想的话，我就告诉你。” 他似乎在期待着。我的回答。 “我……” 我瞬间让脑袋腾空。那之后，仅凭直觉道， “应该、想吧。” “应该想的话，那就告诉你。”他靠近了我，一脸正经道，“快到苏-塞勒斯之门的时候，从2号车厢跑出去，然后跑进看管最松的1号车厢。之后随便插进一个队伍。等队伍到了苏-塞勒斯门前的时候，迅速跑离队伍。然后直接向远离队伍的大荒野跑去。” “那之后，设法去找到郑夕窗，可能还有他的朋友。和他们一起商量好办法，找到控制天国列车，乃至整个惑园的人，灵爵mr.soul。” “找到他，解放他，整个惑园就能重现光明。而我们，也能因此得救。”他最后直截了当道。 我看着他。 回想着他说过的话。尤其是“灵爵”两个字。 脑海中，却似乎从未出现过这两个字样。一点影子也没有。 有印象的，关于惑园的，应该是另一个名字。但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那位灵爵一般在什么地方？”我继续问他道。 “一般在子午宫。天国列车的终点，惑园最黑暗的地方。他一般会在那里，掌管一切。” “怎样才能解放他？” “用武力。用塔辉。用所有一切能调动的力量。” “那郑夕窗在什么地方？”我额外关注道，“你应该也拜托了他去 消灭灵爵，是吗？” “…….嗯。但是他应该还没有行动。不然列车这里会出现风声。” “他应该还在等他的朋友。具体在哪里，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只知道他离开时，是朝着苏-塞勒斯之门的对面跑去的。” “…….” “我明白了。”我松了口气，然后再次整理起混乱的思绪。 是的。这样看来，离开列车，找到郑夕窗，打倒灵爵，才是我接下来该做的正确的事。 可是…… 记忆里的那片空白。 还是在困扰着我。 仿佛隔着浓厚的迷雾。我感受不到，源自灵魂深处的勇气。 那能让我下定决心离开列车，乃至对抗整个惑园与黑夜的勇气。 我感觉不到。 菲尔看着我的神情，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郑夕窗说，穿过苏-塞勒斯之门会让人丧失很多记忆和情绪。不过，幸运的是他想起了曾经的一切。仅仅靠自己的力量。” 丧失……记忆？ 我果然是有…… 忘记什么事吗？ “他是怎么做到的？”我关切道。 “不知道呢。似乎跟队伍走着走着，就自己想起了。很神奇吧。”他看着我微笑道。 自己想起？ 我有些惊讶。 他到底…..是谁？ 心底。 如同一阵阵怒涛般的回响。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脑海中勾勒出的，关于他的一切，是如此朦胧的熟悉感？ 没有答案。我有些无助，然后躲避着菲尔的视线。 “关于他的很多，我也是一头雾水呢，”菲尔背过身去，“毕竟在回到列车之后，我又穿越了几次苏-塞勒斯之门。他的容貌也已经快忘完了。但是，我们一起闯过的事迹，还有有他在的一些瞬间，我将它们永远刻在了心中。” “还有他教会我的人生第一首歌。想听听吗？” “……想。”我只管应道。 “唱得不好，不要笑哦。”他面对着夜空，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那之后，他唱响了属于整个惑园的夜想曲。 第32章 夜曲中的回忆（张月想视角） 最初。那首歌。 好像是在那里听到的。 那是一个鞋店的里屋。里屋并不大。除沙发外，还有台小电视机，一张淡黄色的茶几，茶几上摆着几摞圈圈牌。再远点是一段推拉门，门外面是一条小巷...... 我没有再细看周围的一切，便在沙发上慢慢入睡了。伴随我走入梦乡的，是照进屋内的暖阳，推拉门外风铃铛铛的鸣奏声，还有轻微的歌声...... 歌声？我渐渐睁开了双眼。 “未知的黑夜，由我来探寻。” 不像是收音机或是电视机播放的歌声。虽然轻微，但清晰而圆润，应该是有人在唱歌。 “或许在这夜里，有人与我随行。” 那人应该不远。听声音......像是童声，又像是年轻女子的声音。我从沙发上慢慢起身。 “轻哼着歌曲，悠远的声音。” 歌声带着幻梦般的迷离感和神秘感。有些不自信。但是声音干净得令人心颤。似乎是带着，悄怆而迷惘的情绪。我推开了推拉门。 “飘向多远的地方，多么寂寞的夜里。” 外面并没有人。我朝左边望去。只见在小巷左侧的尽头，有一个身形瘦弱的男孩，神情自然，正陶醉在自己的歌声当中。 “听郑爷爷讲，他有个孩子要读五年级了，想必就是他了吧。”我想道，然后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讲讲话时，那边却主动开口了。 “那个......请问，”我听见男孩大声对我问道，“你是爸爸说的客人吗？” “......嗯”，我不知该如何开口，“是......是的。” “你是在里屋休息吗？” “是......是的。” “对......对不起，”我隔老远似乎就看到男孩脸红了，“不知道你在里屋休息。我唱那么大声，吵吵到你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没事的，”我似乎也感觉到自己脸红了，“一点都不吵吵。你唱的很好听。” “真的吗？”男孩朝我投来友善的眼神。 “真的。简直是天籁。” “感......感谢。”男孩有些激动。 “你是不是叫‘窗儿’喃？”这下轮到我问道。 “嗯。我姓郑，名夕窗。夕阳的夕，窗户的窗。” “不用，不用那么详细，”我笑道，“我就叫你‘窗儿’就行吧。 ” “可以，可以。” 一阵短暂的沉默。男孩喜悦的情绪似乎渐渐在被对生人的恐惧蚕食。 “你是不是喜欢收集圈圈牌啊？”这时，我突然问道，“我在里屋里看到有好多圈圈牌。应该是你的吧。” “是......是我的。” “那巧了，刚好我也喜欢玩圈圈牌，”我试着邀请道，“要一起来玩一局吗？” 回忆。 如此绵长。 转眼间，便是星绝明的夜里。 想起一切的我，赶紧回到了二号车厢的队伍中。凑近了身后那个意识尚还迷糊的男孩的耳朵，用英语说道： “快—-醒—-醒—-” “啊？”他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 “该清醒了，小川！” 我直截了当地吼道。 “什…….么？”他迟疑地看着我，“你说什么？我叫什么名字？“ “你叫小川，是要跟我一起找离开惑园的路的人啊！” “…….嗯？” 我有些急了。看向了身旁的菲尔。 “可能是过了两次门，而且体质不太好的缘故。他一时半会儿应该清醒不过来了。不用急。一路上慢慢尝试。”菲尔道，“如果快回到苏-塞勒斯之门那里的时候还叫不醒，你就自个儿逃到1号车厢那里去吧。” “你的意思是叫我放弃他？”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那就必须要做出取舍。”菲尔看着我。一脸认真道。 “……好吧。”我无奈道，然后看向了远处雾气渐生的荒野。 “这里应该离子午宫不远了吧？” “是的，所以你到了那里之后什么打算？”菲尔侧过头来，关注道，“要直接去子午宫找你那个什么宗雀姐姐吗？我真不建议这样呢。” “放心。我还是会先尽可能带着他去找郑夕窗的下落。然后再和郑夕窗一起前往子午宫，找宗雀姐和灵爵的下落。” “嗯。那样是最稳妥的。”菲尔赞同道，“有三个人的力量。才更有希望成功着” 那之后我们又聊了很多话题。然而无论哪个，都离不开窗儿的名字和事迹。或许，他就是我们两人建立友谊的桥梁吧。 我们随队伍一直前行着。我也一直在尝试着唤醒小川。就这样，大概几天后，我终于远远望见了队伍尽头出现的大拐弯。 那表明终点站快到了。 子 午宫站。 子午宫。 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我充满了好奇。惑园最神秘的地方。能在那里窥见它的模样。想想还是有些忐忑和兴奋。 然而事实却有些扫兴。因为即便走到了拐弯处的最中心位置时，我依然看不见任何建筑物的影子。 “子午宫……在哪个方位啊？”我望着那雾气包围的荒野，向身旁的菲尔问道。 “就在离这里不远处。如果天气好的话，或许可以瞥见它的一角。但也只是一角罢了。大部分情况，它周围都被厚厚的浓雾笼罩着。” “那还是有点遗憾呢。” “那就祝愿你们下次能真的闯到那里去吧。”菲尔看着我微笑道，“当然，不是被抓过去哦。” “一定，一定。” 离开子午宫站后，我们的旅途似乎就变快了许多。我日复一日地跟小川交流着，然后百无聊奈地跟着队伍前行着。就这样，大概一个月后，我们已经可以远远望见苏-塞勒斯之门的框架了。 “是时候做决断了，哥哥。”菲尔督促道。 “嗯。”我看着基本沟通已经无障碍，但是依然想不起自己是谁的小川，一脸严肃道，“所以你想好了吗，小川？” “啊？我还是觉得…….嗯……..呆在这里，更安心呢。”他不知如何是好，敷衍道。 “唉！跟你说了，外面，才是真正的世界，你没必要……” “没时间了。哥哥。”突然。菲尔直接提醒我道，“一号车厢已经要开始穿门了。再不过去就赶不上了。要么强行带他走，要么把他留在这里。快决断吧。” “啊？行、行。”我直接将小川的手拽了过来，然后又用手搂住他的腘窝。 “啊？你要干嘛？”他脸红了。 我直接把他公主抱了起来。然后面朝着离开一号车厢的方向。 “该走了，小川！” 我迈开了腿。然后飞也似地朝前方跑去。 “啊！非礼，非礼啊！” 荒野上。仿佛尽是小川的哀嚎声。 第33章 一号车厢（张月想视角） 前行的队列终于出现了较宽的空缺。那意味着，前面就是一号车厢了。我放下了还在挣扎的小川，然后将他迅速拉进了一号车厢的尾部。 还好，一路上并没有遇到菲尔描述的“外监”。我一边喘着气走着，一边有些生气地望着小川。 “喂，大哥，你该醒了吧？！” 我揪了揪他的脸。 “你干嘛！”小川立刻将我的手打到一边，“莫名其妙、真的是莫名其妙！” “你知道你的伙伴们为了离开这里，都牺牲了吗？”我严肃道，“就你一个独苗了！要是你还在这里堕落下去，你们四个就彻底死得不明不白了！” “啊？你说什么？”他终于露出了一些异样的神色，“我的伙伴？谁？” “你的弟弟大川，还有莱奥，露西啊！” “他们……是谁？” “唉！”我不禁自责道，“怪我，怪我咯。不该拉你进来的。就该学小林姐，让你在门外继续等着的。” “喂……两位哥哥。” 突然。身前。一个小女孩转身过来道， “安静点哦。这里是一号车厢的尾部呢。” “……嗯？好。”我有些诧异，但还是赶紧道歉道。 “另外，你们现在站的位置已经安排有人了呢。那个人马上就要过来了，”女孩微笑着提醒道，“所以能去前面找空位吗？” “啊？好、好。” 我拉着小川的手，再一次走出了队伍。 “喂？怎么她说啥你就做啥？”小川嘀咕道。 “为了不惹麻烦！” 我无奈道，然后一边加快步伐走着，一边寻找着队伍中更合适的位置。 “别找了。没空位的。” “安静点吧。” “跟你说了就待在原来的位置。” “安静点！” 我有些生气地回头望向他。 然后，我的目光突然锁定住了。 “喂……喂，这样看着我干嘛？”小川似乎在脸红着说道。但我没有理他。 因为我并不是看他。我将目光汇集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女孩身上。由于走来时看到的一直是队伍中人员的背影，所以我并没有留意他们的长相。 但是这一回首。看到队伍中那女孩的面容后。我瞬间惊呆了。 是…… 闫小秋。 她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我还以为…… 她从未跟我进那道光门！ 片刻后。我就做出了决定。 “走，跟我一起，插进去那里。” 我毅然道，然后拽着他走到了队伍中，那女孩的身旁。 “喂！慢点、慢点。” “咳、咳，”我没有理小川，而是咳嗽了几声后，直接看向闫小秋，开门见山道， “你……好？” 闫小秋看向了我。 “你还记得我吗？”我对她微笑道，“小秋同学？” 她诧异地看着我。那眼神仿佛说明了一切。 “你是…..谁？” “呃…….嗯。我叫张月想。你还记得吗？”我继续尝试道，“雒城一中？张月想？学长？” “什么一中？什么学长？” 她看起来呆呆的。我只好长叹一口气。 “哎哟喂，费这么大劲儿拉我跑到一号车厢来，结果是在这里撩…….” “闭嘴！” 我捂住了小川的嘴巴，然后决定进行最后的尝试。 “那你还记得这两个人吗，同学？”我对她问道，“宗玛？还有……” “…….郑夕窗？” 提起这个名字时。她的眼神明显有了一丝晃动。 然而也仅仅是一丝晃动罢了。 “不认识。你们…..是谁？”她远离了我一步，一脸抗拒道，“为什么要插进来这里？“ “我是来救你出去的！”我忍不住直抒胸臆道。 “哈？你在说什么？”她的脸色看起来更糟了，“我在这里待着不好吗？为什么要出去？” “因为这里，很糟糕、很糟糕。不能、不能长呆…….” “我在这里安安静静的。什么纷扰都没有。哪里糟糕了？为什么不能长呆？！” “因为你不属于这里！你可是，窗儿他，好不容易才救活的……”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一切都好像是在对牛弹琴。 我赶紧看向了苏-塞勒斯之门。我们现在的位置已经离那里很近了。这也就意味着……. 赶紧。 得赶快。 带着这两个人，离开这里。 那一刻，我多么希望我是大力水手。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抱着小川跑到一号车厢尾部，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我不可能同时带着两个极度抗 拒之人离开。 即便是动用塔辉的力量。 我无助地看着他们两个的脸。 难道说…… 又要抉择了吗？ 二选一？ 不可能。 他们两个。都同等重要。 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求求你们了！”我最后哀求道，“快跟我离开这里吧！算是我求你们了！” “喂…..大哥？”小秋一脸茫然地笑着，“你这到底是……想演哪出？跟你说了、我不走的。” “求你了！” “我烦了啊？！” “小川！”我看向那傻瘦个儿，几近绝望道，“就答应哥一次。跟哥，一起……” “离开这里是吧？” 突然。 小川插话道。 “……嗯？” 希望的气息。我看向了他。 “我知道了。好吧。我跟你，离开这里。” “…….好……..好！”我喜出望外道。 “是还要把她带走，是吧？”小川漫不经心地望向小秋。 “嗯。对、对。” “害。那赶紧吧。”他挽起了袖子。 “喂、你这是……”我看着他。 “喂？！你们想干嘛？！”小秋露出了惊惶的表情。 “还愣着干嘛？把她拖走啊！” “……啊？好、好。”我连忙应道。 他扣住小秋的双臂，强行抬起了她的上身。而我则顺势抱起了小秋的双腿。只有这个办法了。我这样为自己解脱道。 “你们……” 小秋看着自己被腾空架起。直尖叫道。 “快！” “滚！” “啊！” 我们两个抱着她，直往苏-塞勒斯之门的对面，远离天国列车的方向跑去。 第34章 逃离（张月想视角） “行了！”不知道跑了多久之后。已快看不到天国列车的影子时，“放我下来。我知道走了！” 我和小川互瞅一眼，然后将再没力气挣扎的闫小秋放了下来。 “真的愿意跟我们走了？”我再次确认道。 “可以的。不用拉我。”她将我想去搀扶她的手撇开，“我自己走。” “好的。加油吧，”我看向那无垠的荒漠，“看离列车到一定距离后，你们俩能不能恢复记忆。” “其实……” 突然。小川用不再迷茫的眼神看着我，说道，“记忆的话。其实我已经恢复了。billy。” “啊？”我有些喜出望外，“什么时候…..恢复的？“ “不知道呢。”小川的神情有些沉重。看来，他是把所有的事情，包括伙伴的离去都想起来了。 “但总觉得…….有点难过呢。” 我愣了一会儿。然后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知道安慰什么才好。 “没事的。我们走吧，billy。”小川苦涩地笑着，“下一站，是去哪里呢？” “我想想。之前菲尔跟我讲的，郑夕窗……我要找的那个朋友，是朝着远离苏-塞勒斯之门的对面跑去的。我们也一直是在沿着这个方向前进。”我思考道，“但是我好像没看到什么他的踪迹……” “难道他跑到一半换方向了？” “不知道。不过这荒野也太空旷了。如果他换向了，也很难看出他是往哪里跑的……” “喂，你们在说啥呢？”这时。闫小秋凑上前来，皱着眉道，“怎么尽用英语？” “哦。抱歉。”我忙看向她，“忘了你可能听不太懂……” “我怎么可能听得懂嘛！”她哧了一声，“我英语就没怎么及格……” 突然。她愣了一下。 “没…..怎么、及格。在学校。”眼神越来越清晰，“等下。我好像是……” 我反应了过来。忙接着对她说道：“对。你是雒城一中的学生。你在读高一。来之前跟我站在‘天空之门‘那里……” “学……学长？”她的瞳孔彻底恢复了颜色，然后又有些惊惶地望向周围，“这里是哪里？我怎么在这里？“ “这里是星……” 还没说完时。 突然。 一阵寒意窜上心头。 我条件反射般地握好了荨窗。然后朝右侧挥去— 铁尖击中的是类似钩索一样的东西。我顺着被弹飞的铁钩往前看去。 只见一个稻草人一样的生物，或是鬼魂正站在那里。 它穿着漆黑的斗篷，斗篷下面的肌肤由看起来厚重而密集的杂草构成。手上捏着那把钩索，或者说是钩索正缠绕着它。 “是敌人！” 我大声喊道。 闫小秋吓得连往后退。而小川一边颤抖着，一边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他的双截棍来。 “妖、妖怪快滚！”他挥舞着武器，示威道，“不然、让你瞧瞧悬……悬浮色的东方功夫！” 稻草人岿然不动。似乎那铁钩被我击回之后，它就丧失了行动能力一样。 不对。 我忽然，仿佛看到。 那厚重的连衣帽下面。它逐渐笑得放肆的脸。 就……就好像…… “不好！”我赶紧对二人大呼道，“快跑！” “哐！” 话音刚落时。闫小秋的左臂便被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拽住，直拖向稻草人所在的位置。 “啊！救、救我……”她惊叫道。 我忙举起荨窗，正想帮她劈开那隐形的锁链时— “啊！什么鬼啊！” 另一侧又传来小川的声音。只见他直接栽倒在了地上，左脚被貌似透明的锁链捆住了，亦拖向稻草人所在的位置。 我顾不上选择，先直接劈向了那条假想的捆住小秋的锁链。只见攻击奏效了，她停止了被拖动；我连忙把她扶稳，正想去帮小川时— 他竟已被拽到了稻草人身前。身上的衣服悉数被磨破了，痛得哇哇直叫，又满脸恐惧。 “快滚啊！” 他猛挥手中的双截棍，直接打飞了稻草人的连衣帽。 稻草人露出了脸部。一张模糊的，用草构成的脸。 “川！继续！” 我看他的攻击奏效了，忙向他提醒道。 “好、好、好！” 他顺势劈开了缠脚的锁链，然后向稻草人狠狠地挥动双截棍道： “馋我的脚是吧？！” “抓我们回去是吧？！” “一鞭！” “两鞭！” “三鞭！” 潮水般的攻势。稻草人脸上、身上的草被打的四处飘飞，发出了乌鸦般的叫声。 不能给它喘息的机会。我立刻向前，和他一起向它连续击 打而去— “呼！” “啊！” “呀！” 直到打倒筋疲力竭。 它依然没有还手。只是不休地哀叫着。 我感觉到了不对劲。正想向小川示意停下来时— “哎呀！” 突然。又是一次击打过后。我看到他的双截棍被杂草缠了进去。 “怎么、回事，”他疯狂地拽着，却怎么也拽不住来，“武器、被它给…….” 还在看他时。忽然，我感觉到我手中也传来异样的拉拽感— “嗖！” 我被猛地拽向它。然后不得不扔下了荨窗。 只见荨窗已经如同被焊在了它体内。它哀叫着，然后笑着，我感觉到摄人心魄的寒意、 “快扔下武器！”我忙提醒小川道，“快！” “怎么可能？！”他还在尝试着拽出双截棍，“那我们、岂不是、没希望了？！” “先扔下再说！” “不行！” 小川坚持道，“绝不能放下！” 他拼尽着全力，脸上的肌肉仿佛在颤动，“月想、快、准备把你的武器捡起来！” “啊？”我看着他，彻底茫然道。 “我还能握住一部分‘巨龙天翔棍’，”他用余光看向我，“我会用这部分尽力缠住他。就像这样、” 只见他奋力扯出了双截棍长链的一部分，然后缠住了稻草人的脖子， “快、我感觉它的力量越来越小了、快！” 我回过神来，忙走上前去— “啊！……..” 他怒号着。而荨窗也在被一点点地松开着。在我的手触碰到它的那一刻，它彻底脱落了下来。 “就是现在！” 我眼神一定。 全神贯注。 用尽全身力气地，仍绿色的塔辉肆意绽放着。 “打倒它！” 然后狠狠地朝稻草人的胸口锤击而去。 第35章 绝望地放行 漫天的草屑和烟尘。荨窗击穿了稻草人的躯干。 稻草人停止了叫呼。整个身体的部件都开始渐渐垮落。月想连忙收回了武器，观察起周围的情况。 再没有异常发生。除了飞舞的尘屑。月想稍稍松了口气，然后正想挪一挪脚步时— “小心！” 小川连忙持着双截棍奔上前来。 “哐哐！” 只见所有飘散的碎草都如刀刃般从四面八方刺来。月想还在发愣时，小川已经挥动起武器在帮他们抵御了。 “别愣着啊兄弟！”小川一脸痛苦道，“快来一起扛啊！” “啊？好、好。” 月想赶紧抓起荨窗，正想往飞来的碎草挥去时— “啊！” 一道道草刃瞬间划破了手上的肌肤。痛得他扔下了荨窗。 “咋了？”小川看向他，焦急道，“快抓紧你那铁尖尖来防御啊！” “不是……”月想望着荨窗，头脑一片空白，“塔……塔辉…..” “啊？” “塔辉没了！” “什么鬼？” “就是你双截棍上的那种魔光！” “啊？” “你以为你真能凭那玩具来战斗？”月想又急又恐道，“还不是因为那上面缠绕着塔辉！但是我的、武器。没……没了…..” “管tm塔不塔辉的！”小川看着自己渐渐被划破的衣衫，“我要顶不住了啊！防不了了！咋办啊！” “那……那边，”这时，闫小秋似乎终于缓过神了来，指着左边的方向瑟缩道，“那边好像…….比较空……” 小川和月想几乎同时望向了那个方向。 “撤！” 三人朝空隙处狂奔而去。 几乎是他们冲出包围的那一刻。所有的碎草都掉落下来了。 攻击停止了。三人趴在了地上，有的惊魂未定，有的筋疲力尽，都在喘着粗气。 “结……结束了？” 刚把气喘匀净时。 “不！看后面！” 不知谁大叫一声后。月想赶紧看向身后。 那时候他看到了令他最为绝望的场面。 不远处。 又是稻草人。 而且…… 是一群稻草人。 黑压压一片地朝他们走来。 “快！——” 月想赶紧回过头来。 “快跑！” 三人在荒野上狂奔着。而稻草人群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这时月想才联想到，菲尔曾给他描述过的画面。 它们应该就是….. 把菲尔抓回去的，叫“外监”的存在。 “哐！” “啊！——” 突然。一阵跌倒声和尖叫声。只见闫小秋跌倒在地上，右脚像是被什么东西拖住了一样— “唰！” 小川立刻劈断了她脚上的隐形“锁链”。然后顺便瞄了眼后方。 “bi…..billy，”他战栗着，害怕道，“我好像看到了……好多…..锁链……” “只管跑！”月想赶紧扶起小秋，然后拍了拍他的后背，“只—管—跑！” 三人如亡命徒般继续狂奔着。而那连绵的荒野和身后恶魔的脚步声，如同永远不绝的诅咒般围绕着他们。 被绊倒了，就站起来。 被拖住了，就用武器劈断。 跑岔气了，就慢下来缓两步然后接着跑。 三人重复着这样的动作。 直到……. 再也没有了力气。 “我…..跑不动了，”闫小秋的步伐越来越缓慢，直至彻底趴在了地上。 “无论说什么，”然后她倒了下去，脸贴着地面，“我都跑不动了。” “川，你还撑得住…….”月想亦停下了脚步，看向了身旁之人，“吗？” 然后他又看见了令他绝望的场面。 小川也倒在了地上。身上的衣物已被全部磨破，裸露着的肌肤上渗出了道道血痕。 “小……小川？” 月想连忙上前，正想扶起他时。 突然。小川颤巍巍地向他伸出了手。 “快走。” 他这样说道。 “已经跟它们拉开距离了。趁现在、快走。” “啊？” 月想脑中一片空白。 “快走啊！” 那只手落下了。然后愤怒地锤向地面。 “带着她，走。”然后声音越来越微弱，“我知道，你也快不行了。只能带一个人。那就带着她，走。” “不……不是，”月想呆愣地笑了笑，“你……你在演哪一出啊，小川？” “快走！” “你怎么能做英雄？你怎么也要做 英雄？！” “快—走—啊！” “不—可—能！” 月想背起了他，然后又抱住了另一侧的闫小秋。 “我们。三个人。都要活着。” 然后以奇慢的速度向前迈进着。 “少一个人，都不行。” 缓慢地前行着。 稻草人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 “你这样下去、我们都要完蛋的。” 小川已经几近哀求道。 “你要求过的，”然而月想这样说道，“在苏-塞勒斯之门前。你要求过的。我也答应过的。” “不能。也不会。再有人离开。” 他看着搭在肩上的他的脸。虚弱地微笑道。 那之后。 一道长长的锁链。当月想感觉到它时。 它已经缠住了他的脚。 然后是一阵下劈的声音。 那是小川竭尽最后一丝力气斩断了它。 那之后他双腿猛地向前一蹬。 月想直接被他蹬飞了出去，踉跄了好几步后才勉强稳住了脚。 他抱着闫小秋，然后失魂般地望向身后。 “快—” 那是锁链。即使没有塔辉，也能看见的漫天的锁链。锁住了十米开外小川的双手和双脚。如同黑洞般将他慢慢拖向深渊。 “走-—” 那是小川的面容。还有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在那一刻，仿若让空气凝结了。 “啊！” “走吧。” 怀中。小秋有气无力地说道。 “顺他的心意。走吧。” 月想哽咽着。 然后终于回了头。 第36章 黑夜的引路人 视野的尽头。荒漠连接着的，终于不再是贫瘠的土地。 那里有一些低矮的建筑。当月想真正看到它们时，他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仅凭毅力在背着闫小秋继续前行。 “我可以下来了。”小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能走了。” “好……好的。”月想放下了她，然后趴在地上直喘气。 “没东西在后面了吧？”片刻后，他问道。 “应该没……了吧。”小秋眺望着身后的远方。 然而。话音刚落时。 月想又感觉到了脚踝被缠住的触感。 “可恶！没完没了了！” 月想连忙拿起荨窗向“锁链”劈去。但没有塔辉的加持，根本没法对它造成伤害。 月想闭上眼睛。激发着心中的力量。尝试着将力量再次集中于左手。然后，拼尽全力挥动武器— “那样没用的。” 突然。还没等他劈下荨窗时。 身旁，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嗓音。 然后是一道闪光划过。月想还来不及收回武器时。锁链瞬间被劈开了。 月想惊讶地看向身前。那是还在追逐他们的稻草人的旁边。一个穿着斗篷的男人单举起右臂，对它做出了“no”的手势。 稻草人摆了摆头后，便背身默默离开了。 “很抱歉，现在才赶过来。”男人转身面对着他们，用英文礼貌地道歉道。 月想看着他愣着神。而闫小秋则不自觉靠近了月想。 “不过，在天国列车那里也不方便施展手脚。能在这里救下你们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你是谁？”月想终于忍不住问道。手里不自觉地握紧了“荨窗”。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他站下了自己的连衣帽，露出了花白而齐整的头发。 “你再仔细看看我。”他这样说道，“有没有想起什么？” 月想久久地看着他。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然后突然想起道： “我想起来了。在木棚那里。有个黑影。叫我和露西往回走。那个人就是你？“ “没错。不过没想到，你们还是来到了天国列车。”男人皱了皱眉头，然后又释然道，“不过还好。你们都靠自己走出来了。嗯……” 他又看了看月想身边。 “不对。应该是有人牺牲吧。” 月想低下了头。 “嗯。” “没 事。正常。能全身而退的又能有几个，”男人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然后从二人身边走过，“跟我走吧。去安全的地方。” “啊？” “看到那片遗迹了吗？”男人指了指视野尽头的建筑群，“那里就是茉莉雕塑园。靠近光地的地方。没有灵爵和梅莫的眼线的地方。” 两人跟着男人慢慢往建筑群走着。月想用余光看向男人，心中仿若有无数想问的问题，却又戛然而止于男人威严的外表中了。 “我叫逆。” 然而他没想到。男人竟主动开口道。 “很早很早以前，就受梅莫遣使一起管理这个惑园了。不过你们放心，” 他看向了他们。投以友善的眼神， “现在，我只想帮你们。” “为……为什么？” 整理措辞许久后。月想还是先顺着他的话题问道。 男人饱经沧桑的脸上。如同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为什么啊……” “……那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呢。” 然后并没有回答，而是接着自己的节奏叙述道： “你们对惑园了解多少呢？” “嗯？” “对梅莫，对灵爵，对整个梅莫岛，了解多少？” 月想看了看他。然后目光低垂下去。 “没有太多了解。但是有一点很清楚，”眉宇间有一丝恨意，“他（梅莫）是个混蛋。然后这里是个很糟糕的地方。” 男人凝望着他。 “是的。这个地方。这里的黑暗。” 然后如同唏嘘道。 “太久了。太久了啊。” 建筑群的最外侧是一堵破败的围墙。当他们走到那里的时候，男人停下了脚步。 “我知道你的两个朋友。一个有童真之神力量的男孩，一个有着夜之本色塔辉的小姐。我对他们印象最深。”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知道他们的下落？” 如同触电般。月想看向他，迫不及待地问道。 “那位小姐的话，目前已经在子午宫那边了。我掩护了她。不过估计，现在她凶多吉少。至于那个男孩……” 逆看向了面前的围墙。 “就在你前面的这片茉莉雕塑园里。而且已经等你很久了。” 月想愣住了。然后全身不自觉地颤动着。 郑夕窗。 窗儿。 他找了那么久的窗儿。 他就在，就在…… 前面的建筑群里。 “惑园的时间和外界是很不一样的。比外面流逝得要快得多。所以，我已经不清楚他等了你多久的岁月了。” 逆推开了卡在围墙中的一扇小铁门。 “快去看看他吧，” 他转过身来，看着他，微笑道。 “你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讲。” 铁门敞开着。那里很窄，能看到的，也只有园区的一隅。 然而从那里，月想仿若看到了整个世界。 第37章 茉莉雕塑园与花坟 窗儿在的地方。在那苦闷的四年时光里，月想曾不止一次地想象过。 或者说祝愿过。 那是一个梦一样的地方，有着洁净而明丽颜色的地方，布满恬静而又幽梦般色彩的地方；窗儿站在那里，笑盈盈地朝梦里他视线的方向看来。 他轻柔的笑颜里透露着满足。除了翘首着自己的出现外，没有更多的热忱，安静地待在那个角落里。 那是月想对于过去和未来最美好的幻想。窗儿，没有任何苦难地，安静地待在那里。 等着他的到来。 月想步入了茉莉雕塑园。然后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这里……是……” 他的视野果真被明丽的颜色覆盖。 “什么地方？” 只见周围，数不清的欧式建筑和各式题材的人物雕塑，包括那大理石地板之上，都被染上了绿色和黄色的涂料。纵观起来，就像是一片绿黄色的海洋。 涂料有的只是单纯地覆盖，有的则是绘出了图案。图案上有树，有房子，有动物，有小人……还有星星；星绝明之夜里没有的星星。它们一起，构成了雕塑园里最为生动的画卷。 “你不在的这些时间里，你的朋友一直在这里作画，”逆亦看着眼前的景色，用中文对他描述道，“一边唱歌，一边作画。用光了雕塑园里一桶又一桶的绿黄色涂料。然后又托我带过来。” “他在这里呆了多久？” “三年。” 月想的心，如被瞬间一揪。 “那他现在应该是……” “……14岁了？” “如果你指的是年龄增长的话，没有这回事。在惑园，人的生长和衰老都是停止的。所以他应该还是你熟悉的那个模样。” “他在哪儿？” 月想的声音。颤抖着。然后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在花坟那里。” 听到“坟”字后。月想如脑袋一嗡，不安地望向他。 “什么……‘坟’？” “不要想多了。跟我来便是。” 两人经过排排雕像，慢慢向园内深处走去。 “茉莉雕塑园本来是梅莫开辟出来的。他还在尘世的时候痴迷于雕塑和涂画，所以掌管惑园后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建造了这样一个雕塑园。” “多年以后，他的热忱渐渐消失了，而雕塑园也因此被荒废。直到一群来自南国的旅行者们的到来。” “他们是较早时期来到梅莫岛探险的勇士之一。然而他们没能挑战过梅莫，也没能幸运地找到离开惑园的路。最后颠沛到了这个雕塑园，并在这里过完了剩下的余生。” “但他们让雕塑园获得了新生。他们利用这里以及周边能找到的物资，完善了众多梅莫半途而废的作品，修建了更多的房屋，最后还建造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墓园—花坟。” “梅莫岛没有什么鲜花，所谓的花坟也只是用石刻和雕像呈现出来的‘花’。但是它是他们对家乡最好，也是最后的怀念。” 月下能够听着这沉重的故事，直到随逆慢慢走到了花坟的墓碑前。 那是一片不大的墓区。布满了各种植物和新奇物品的雕像；而墓碑上则都刻满了鲜花和海浪的标志。上面写着的是月想读不懂的文字。 “在修建花坟时，他们的领头曾告诉我，他们特意多修建了几个空的墓穴出来。因为他们估计，后面会有更多的南国人来到这里探险；他希望其中的不幸者能在这里得到安息。” “不过，现在看来，率先进墓的并不是他们的家乡人，而是他们永远想不到的异乡人呢。” 逆的表情复杂而微妙。 “那个异乡人是……” 月想屏住了呼吸。 “打开看看吧。那个没有墓碑的墓穴。” 逆轻声道。 月想怀着忐忑的心情，刨开了墓穴，然后慢慢揭开了棺盖。 布满鲜花图案的棺木中。躺着一个面色冰冷的人儿。月想的手颤抖着，喉咙哽咽着，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郑夕窗躺在正中间的位置。卷曲的头发被月光和大理石反射的光芒照得雪白，神情是安详的，就像没有遭遇任何苦难一样。 “他……” “……死了？” 第38章 夜的大眠 逆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看着那些墓碑，如同自言自语道： “你有没有想过，在物资稀缺的夜里，迷失的南国人是怎么活过那冗长的时光的？” “……啊？” “是休眠。” “你的意思是……窗儿……他……” “是的。他没有死。他只是睡着了。为了降低所有损耗，利用了花坟特别的‘休眠’功效。” 逆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 “他跟我说，这是为了以更好的面目迎接你的到来。” 月想再次望向窗儿。然后这才注意到，他那白皙的脸，那瘦弱的胸膛，仿佛还在有规律地起伏和颤动着。 他在这里。以这样的形式。沉睡了三年……之久？ “不过别误会。你的朋友可不是一直在这里睡大觉，”这时，逆望向他，笑了笑道，“他有在很努力地锻炼自己呢。” “什么……意思？” “在此之前，还请让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逆站起身来，毕恭毕敬道，“如果说离开惑园的唯一途径便是打败梅莫，从他口中得知逃离的方法。你愿意和我一起，去讨伐看似无所不能的他吗？” “…..” 打败……梅莫？ 那个禁锢窗儿乃至众多迷失之人的他。 那个让身边之人一个个悲惨离去的他。 那个让惑园乃至整个梅莫岛充满着黑色恐惧的他。 却给了他又一次机会，来到星绝明之夜拯救所念之人的他。 “……也许，我没必要想太多。” 许久后。月想回答道。 “你也没必要问我太多问题。”他坚定着眼神。看向逆，“打败梅莫，本来就是我的目标。也是跟别人约好的承诺。我有这个觉悟。” “很好。”逆点点头道，“那么，现在跟我前往另一个地方吧。在那里，我会跟你讲更多的事情。关于这个世界，也是关于你的未来。” 月想转身准备离去时。看到了闫小秋还站在离他一尺远的地方，却迟迟没有走上前来。 “站在那里看不到他的。”月想说道。 “我知道。我只是……嗯……” “是想单独和他待一会儿吗？”月想看着她的表情。揣摩道。 “……嗯。” 她终于承认道。 “但是又怕他醒来。不知道见到他后该说些什么。”她眼神却游离着说道， “所以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很好。很健康，只是在沉睡。”逆帮月想答道，“不过随时都可能苏醒。” “如果他醒了…….我到底该说些什么？” “就说这些你们以前的话题好了。”月想微笑道。 “以前……我们有以前吗？”小秋捉摸不定道，“我对他的印象，就好像全来自前世一样。我怕那之后会尴尬。” “……” “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啊？” “为什么会相信我的话？为什么最后会选择‘天空之门’上找我呢？”月想与她擦肩而过，“想必，这些问题的答案，你心里很清楚。所以，真正想要跟他说的话……” “其实一直埋在你的心里面吧。” 月想最后这样说道，然后便随逆往花坟外走去了。 第39章 前世之拥 夜空下。花坟里。 闫小秋坐在冰冷的石阶上，久久地望着面前那座被打开了的棺木。那里面躺着一个陌生的男孩，看起来比她小几岁的样子。 沉睡中的他面容安然而恬静。卷曲的头发被月光照得雪白，细薄的嘴唇微抿着，双手交叉放在微微起伏的胸膛上。 “真是苦恼呢。”她苦笑了一下， “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呢？” 她闭上眼睛，心知肚明道。 寂静的空气里。那砰砰的心跳声仿若清晰可闻。她嗅着这陌生世界里的味道，微睁的眼缝里流动着这陌生世界的颜色。 “我们真的……认识吗？” 她默问道。 “傻乎乎的。躺在那里。跟个死人一样。我就是为了见你，来到这里的吗？” 没有任何回答。她就那样默默地回想着，与他相守着，直到终于感受到了孤身一人的寂寥— “喂！” 她睁开了眼睛，然后慢慢站起身来。 “你倒是醒醒回我的话呀，喂！” 依然没有回答。她终于按耐不住了，走到了他的身前。 迟疑了一下后，将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脸颊上。 那张脸冰冷而僵硬。但是还能感受到微微的，来自呼吸的颤动感。闭上的眼眸就像在隔绝世间的所有打扰一样，浅浅上扬的嘴角却又像是在欣然接受她的到来。 “你叫……” 闫小秋看着他。眼神迷离道 “……郑夕窗？”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寂。 “你好，” 她听凭内心地说道 ， “我叫闫小秋。” 她又想了想，如开玩笑道， “你的朋友，那个叫张月想的憨憨学长，给我起了一个叫‘宗玛’的怪名字。真是的，他到底要把玩笑开到啥时候？” 她又看向他。依然纹丝不动的样子。 “你好，郑夕窗，”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决定一试道， “我叫宗玛。” “魏、宗、玛。” 几乎是刚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突然，她的手臂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是你吗？” 还来不及感受惧意时。 男孩便坐起了身来。 “宗玛？” 然后紧紧地抱住了她。 闫小秋呆 呆地，在他的怀中哆嗦着。 “我就知道，” 一股热泪。一股不同于冰冷之躯的热泪。流在了她的肩膀上。 “我就知道。你没事的。我知道、知道的。” 男孩轻轻地啜泣着。而她，也终于回过神来，就这样静静地听着他的哭声。 直到许久，许久后。 她终于鼓起勇气。不再哆嗦。而是用双手亦抱住了他。 “没事的，”她就像安慰自己的弟弟一样，“没事的。都好起来了。” “所有的，一切。都好起来了。” 许久后。雕塑园的不知名神像前。 闫小秋坐在神像的脚趾上，看向了身边的弟弟。 “你说的事，我都清楚了。虽然……” 她嗤了一声， “就像听别人的故事一样。感觉很离谱呢。” “这些真的。宗玛，”窗儿认真地看向她道，“我不知道我们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们的这些故事，都是真的。” 然后露出了一丝忧伤， “为什么……我的存在，会被抹去呢？” “嗯……我想的话……” 闫小秋刚想说出什么时。突然，窗儿眉头一锁，然后打断了她。 “我知道了。一定是他。” “一定，一定是他。” “……嗯？” “想儿哥呢？”他没有管她的疑问。而是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被那个叫逆的叔叔带走了。说是要跟他讲一些事情。”小秋回想道。 “那我知道他们去哪儿了。”窗儿站起了身来，向小秋伸出手道，“走吧，跟我去光地。” “我有好多话。好多、好多话。要跟想儿哥讲。” 第40章 光地，序幕升起 从石像林立的雕塑园走出来，一路向北，没过多久，月想的视野就出现了一片不真实的梦幻。 “那……那里是……” “光地。我们要去的地方。”逆说道。 那是月想见过的星绝明之夜里最明亮的地方。黄绿色的柔光，自一望无垠的荒地生成之后，便直冲天际，如同照亮了整个夜空，在眼睛里肆意地扑朔着，焕发着，柔和而温暖。 “光地，顾名思义，一片发光的土地。”逆慢下了脚步，“从你们的时间来看，它的由来可能并不古远。但由我来看，它已经存在很久很久了。” “它是多年前两位来到惑园挑战的勇士在这里修炼时，意外打造而成的。” “勇……勇士？”月想瞪大眼睛看着这不可思议的地方，“那得是多么传奇的勇士！” “是的。一般的勇士是造不出这样的地方的。”逆凝望着光地，回忆道，“他们是堪比神明的人物。” “光地本来就是一个充满灵力，地表微微发亮的地方。那两位勇士来到这里后，对这里的原色塔辉进行了吸收、精进了自己的塔辉诠释能力，等到他们修炼完毕、离开这里时，他们已经是堪比梅莫的存在了。” “那之后他们在子午宫成功打败了梅莫，并顺利离开了梅莫岛。他们也是仅有的几个成功逃离者之一。至于他们之后的行踪，我不清楚，但也并不是很重要了。” “那两个人的名字是……”月想问道，心中其实隐约已有了答案。 “一个，叫幽兰刺世；一个，叫古岸音如。” 果然。 果然是在干燥屋的留言簿上看到的两个名字。 “他们的关系很要好。虽然长得不像，但应该是姐弟关系，”逆笑了笑，“也是奇怪，会有姐姐带弟弟来到这个地方。” “他们之间有互相称呼昵称之类的名字吗？”月想为了验证心里的又一个猜想，继续问道。 “哦？让我想想……”逆泛白的眉毛往上一抬，“那个小男孩一般就称呼那位小姐为‘姐姐’，而那位小姐称呼他的昵称是……” “……小世。” 听到这个名字后。 月想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果然。 就是他。 小世。幽兰刺世。 带他和窗儿第一次来到星绝明之夜的童真之神。 他也曾是这片惑园的挑战者。 那埋藏已久的猜想，如 今都得到应验了。 “现在，充斥在光地的绝大部分光芒，都是因为他们的修炼而生成的。这里是梅莫都害怕的地方。也是可以放心常驻的营地。”逆走进了光地之中，“不过，这里一直有一个谜团没有解决。” “什么……谜团？” “也称不上是谜团吧。是我个人的思考而已。因为……这里的光芒太耀眼了。耀眼得有些不真实。有时候都不知道它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逆笑了笑，道，“默默地离开。然后留下这片发光发热的土地，给后人以温暖。难道这就是他们两人的全部想法吗？” 逆暂停了叙述。那之后，月想跟着他，在光地之中漫步了许久。 除了荒地，就是光芒。没有固定的线路，也没有指明的道路。明亮得如此重复，看久之后甚至有些枯燥。但是走累了，闭上眼睛感受那些光芒时，又会感觉到难以言喻的温暖和感动。 很神奇的地方。很神奇的力量。 月想睁开了眼睛。 然后突然发现逆已不在身边。 “喂！大叔，你去哪儿了？” 他呼喊道，然而许久都没有回应。 他有些茫然地看向周围。 除了光，还是光。 就像是光的荒漠。 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也看不清来时的方向。 他终于有了些害怕。 “之后，这里就是你们修炼的地方，”这时，逆突然从一帘光幕中现身，微笑道，“可不要再在这里迷路了哦。” “害。吓死我了，大叔，”月想擦了擦额头道，然后又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不可思议道，“什么……修炼？我也能……修炼？“ “对。你能。你们能。或者说……” “……也只有你们，能有这个可能。” 逆收起了笑容。望着他，郑重道。 “什么意思？”月想继续发愣道。 “这一路上。你们多少也感受过了梅莫的力量吧？”逆继续问道，“有什么感受？” “……还能有什么感受。”月想低下了头，“他伤害了我们。我，还有我身边的每一个人。但是，我们根本没法反抗。” “没错。所以现在的你们去子午宫挑战他，无异于自杀。你们需要修炼。但是还请放心，你们有战胜他的潜力。” “……因为你们特殊的身份。”逆用难以捉摸的语气说道。 “什么…… 身份？” “我不清楚。但有一点我很清楚，那就是……你们都是，受幽兰刺世的嘱托而来的，是吧？” “啊？”月想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应该……算是吧。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为什么会知道？ 月想有些疑惑。 “这就对了。”逆自信道，“或许是他终于看不惯梅莫近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派你们两个来消灭他了。” “啊？”月想越听越迷糊，“为……为什么？要派两个其他世界的人来…….消灭梅莫？” “我不清楚。但事实应该八九不离十了。你们是受到了他的祝福的。”逆拍了拍月想的肩膀，“所以你们一定能行。什么都不会不用怕。只需要像小世和他姐姐当年那样，勤学苦练，一定能掌握好塔辉的诠释法的。” “一定能打败梅莫的。” 逆的眼中。如同暗暗灼烧着热焰。 “真的……能行吗？”月想依然发着懵道，“我……我一个普通人？” “一定能行的。因为你的朋友，郑夕窗已经做到很多了。“ “你的意思是……” “是的。”逆笑了笑，道，“不是跟你讲过的嘛。你的朋友，可不是在这里睡了三年呢。”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他就会来到这里修炼。”逆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就像现在这样。” 月想愣了一下。 然后，猛地看向身后。 第41章 相逢，在异世的光地 离开星绝明之夜后，月想曾幻想过无数次和窗儿正式重逢的场景。然而，没有哪一幕幻想，能比此刻，在这明亮、温暖的光地中来得真实，来得梦幻。 “窗……窗儿？” 当月想看清面前之人的身形时。 他已经扑进了他的怀中。 “想儿哥，”窗儿在他怀中啜泣着，“终于……等到你了。” 他还是那么爱哭。明明已经增长了三岁，看起来却没有丝毫变化。 月想的心中。 仿若有千言万语。 “嗯。” 然而最后只是这样木愣地轻声道。 他用手抱住了他。 眼眶久久地湿润着，内心久久地颤动着。 半晌后。两人一起看向了在一旁默默伫立许久的逆。 “哦？可以了吗？”他微笑道，“还需要再叙叙旧吗？” “不用了。”两人相视一笑道。 “嗯。那我就开始讲正题了。”逆转身望向无垠的光地。 “正如我之前所说，你们还需要在这里历练很久，才能有战胜梅莫的机会。所以，你们做好相关的准备了吗？”他又望向月想，“尤其是你，朋友？” “我准备好了。”月想坚定道。 “好的。那么，是该给你们讲讲训练的形式了。”逆咳嗽了几声，“总体来说，一共有四种形式：与我布置在这里的’外监‘稻草人对战，与我对战，学习古岸音如和幽兰刺世在这里留下的幻影的动作，你们自己互相切磋、自行总结。” “在我这次走后，我会在这里留下很多不同等级的外监。他们的强度会随着等级数字的提高而增强，你们可以循循渐进地从低到高进行征服。另外，还请放心和它们对战，它们是我负责的资源，不会对你们造成生命危险。” “而一个月后，我将会再次来到这里检验你们的进度，顺便再教教你们一些额外的内容。不出意外的话，之后的每个月初，我都会来到这里进行一次考核和额外教学。直到我认为你们已经彻底达标的那一刻。” “……也就是能打败我的那一刻。” 他笑了笑，说道。 “如果你们觉得疲乏了，或者说想’弯道超车‘的话，可以自行在光地四处’晃悠‘，寻找那两位勇士在这里修炼时留下的幻影。”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用捉摸不透的语气说道，“如果说你们能看懂并学会他们的动作的话，你们将会得到质的飞跃。” “最后，你们也可以进行相互之间的切磋，来增进实战经验。这也是很重要的，甚至可以说是最重要的；尤其是你，朋友，” 他再次看向张月想，说道， “郑夕窗已经在这里训练了三年之久了。很多基础的塔辉诠释法他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所以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向他请教。” 他看向了窗儿。后者腼腆地一笑。 “最最后，是这里的生活问题。我每隔一段时间会来这里给你们送物资，但是时间和量都不固定，所以你们得做好’休眠‘与’训练‘的平衡。不然的话，就得饿死在这里了。” “知……知道了！” 月想有些激动地回答道。 “哦？看来，朋友你已经最好迎接特训生活的准备了，”逆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场训练，可能会持续很久；几个月，几年，甚至几十年。知道了这点，你还愿意开始吗？” “我愿意。” 月想坚定道。 “我……我也愿意。” 窗儿笑了笑，道。 他最后看向了闫小秋。 “啊？……我？” 闫小秋指了指自己，有些发懵。 “光地是塔辉的采集之地。你也能在这里获取属于自己的塔辉。所以，你愿意陪他们一起训练吗？即便可能没什么天资，只是为了陪着他们？”逆友善地问道。 闫小秋一脸发懵。 “他问你准备好没。和我们一起在这里训练。”月想翻译道。 “……” 闫小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 “来都来这里了，那就主打一手陪伴呗。” 月想将小秋的意思传达给了逆。 “嗯。很好。” “等下。这里是塔辉的采集地的话……”月想联想到了当时的那个“冰箱”，说道，“刚好我塔辉也耗尽了。可以在这里补充。” 这样想来，还真是唏嘘。 明明再坚持一会儿。自己就能再采集到塔辉。然后就可以继续作战。小川也不会孤身保护他们至死了。 “嗯。这里蕴藏的悬浮色塔辉是很丰富的。随时随地都可以补充。”逆笑道。 “所以说……塔辉到底有哪些类型啊？”月想忍不住刨根问底道，“已经听过好几次了。什么色什么色的。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逆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又咳嗽了几声，然后继续说道 ： “这个问题，将会在第一阶段的训练开始时跟你详细说明。也就是说，如果我现在回答了你，那么也就表示第一阶段的训练正式开始了。” “所以说——你准备好了吗？” 逆看向了他。郑重地问道。 “我……” 月想看向窗儿。 又看向小秋。 他们朝他投来肯定的眼神。 “我准备好了。” 他深呼吸道。 “好的，”逆伸出了左手。那只手看起来粗壮有力。 然后，点亮了同窗儿一样的，黄颜色的塔辉。 “在这个世界里，至少，就我所知，有五种类型的塔辉。”逆的眼里倒映着黄色的光芒，“它们都是由原色塔辉转变而成的。塔辉本来就存在，可以在古岸世界很多特定的角落里采集到。但是，每个人由于自己的心性，特质或者血统不同，只能吸纳其中的一种塔辉。” “这五种塔辉分别是悬浮色，西乡色，香原色，天野色，和夜之本色。而我，郑夕窗，幽兰刺世，以及整个梅莫岛的大部分生灵，持有的都是西乡色的黄色塔辉。” “西乡色，顾名思义，西边乡土的颜色。这是三城区的人们给它起的名字，表达了他们对自己源来之地的怀念。而你，我的朋友，持有的则是最特别的悬浮色塔辉。” “悬浮的……颜色？”月想想了想，有些不解道，“很荒诞的意义呢。” “这个名字也是有考究的。那是因为能掌握这种塔辉的人，在整个古岸世界都极为稀有；甚至这些人当中，很多是来自外面世界的。” “外面世界的人……掌握了你们世界的力量？” “没错。就是这么离奇。也正因如此，它被冠以‘悬浮色’之名；因为三城区的人们习惯称呼外面世界的人为‘悬浮色的人儿’。” “我活了这么久，也只见到过两个人拥有过这种塔辉。一个是你，一个就是小世的姐姐—小如。” “也就是说我会变得很强吗？” 月想忍不住激动道。 “是的。单论战斗力上限，悬浮色在五种塔辉里面是数一数二的；但是也因为它的持有者稀少，能获得的前人的经验也是很少的。” “也就是，接下来的训练里，你要摸着石头过河。” 逆最后说道。 第42章 塔辉与诠释法 “对。就是这样。朋友，再专注一点。” 第一阶段的预热训练开始后不久。张月想凝神地看着荒地上的一块石头，然后左手伸出荨窗朝那里挥去。 绿色的光炮瞬间击破了石头。窗儿在他身边鼓了鼓掌。 “很厉害，想儿哥！” “看来基本的倾辉诠释法你已经有些基础了，”逆微笑道，“可以。这么看来，之后的训练会进展得很顺利。” “什么叫……诠释法？”月想擦着脸上的汗水，问道，“倾辉又是什么意思？” “诠释法，即持有人对塔辉的运用方法；主要分为净辉和倾辉两种类别。两种类别各有长短，在战斗中灵活运用，便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净辉，不直接将塔辉用以攻击，而是将它当作能量的中介，开发出功能型的作用加以辅助战斗、或是压制敌人。它目前已知的最高等阶是‘万辉ten thousand’。也是梅莫目前掌握的等阶。” “倾辉，直接转换塔辉作为攻击能量，肆意地倾泻来打击敌人的作战方式。也是战斗中最常见的塔辉运用方法。但它最高的等阶我并不是很清楚，据我所知‘失辉’算是比较厉害的等阶。” “无论哪种诠释法，都需要利用好’支点‘和’媒介‘来将塔辉的功效最大化。纯粹靠双手和蛮力来作战，是最低能的塔辉运用手段。” “总之，既然你对倾辉已经有所掌握，那就先好好练习倾辉的作战方式吧。”逆最后总结道。 “那我具体要…….怎么提高呢？”月想有些茫然。 “更多的知识和基本的动作要点，我现在来教你，”逆来到了他身边，“朋友，做好准备。现在我要正式’授课‘了。一定要认真听、认真学…….” 第一阶段的学习并不轻松。没有任何理论基础的月想踏踏实实地跟着逆的教程学习着，专心致志地提高着，就像中学时学习自己感兴趣的学科那样。直到教程结束后，月想顿时感觉自己的作战动作越来越流畅，对战斗的理解也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的时候。逆便告诉他，自己不得不暂时离开了。 “生活物资的话，我已经为你们备齐了。我走的这段时间，你尝试攻破前五个等级的’外监‘，”逆嘱咐道，“郑夕窗可以辅导一下他。等我回来的时候，希望能看到你已经能得心应手地对付它们了呢。” “如果我没有按时在下个月回来，物资不够用的情况，你们就要去花坟里休 眠。这是很有可能的。一定要做好相关准备。”他最后说道，“另外，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情况发生，还请撕破那张涂鸦纸。” “在我这里哦。”窗儿看向一脸茫然的月想，解释道。 “我会第一时间赶过来。大概就是这些了。小秋也要好好练习。”他背过身去，“加油吧。为了我们共同的事业。” 然后消失在一片光幕中。 第43章 光地漫游 “学长，你的水。” “哦，谢谢。” “还有你的，郑夕窗。” “谢啦，宗玛。” “跟你说了叫我小秋！” 又是一日辛苦的训练后。三人坐在光地中的一块石头上，一边擦着汗水，一边谈笑着。 “所以你们练得怎么样了？”小秋看着两人，问道，“啥时候也来帮我看看呗？” “可是你还没找到媒介啊，怎么练？”月想将汗水淋湿的纸巾丢入口袋，回应道。 “所以说发卡还是不行吗？”她取下了头上的胡萝卜发卡，一脸认真道。 “怎么可能行啊！”窗儿笑道，“你难道想靠那个夹死敌人嘛？” “…….”小秋表情有些憋屈，却又无可奈何。 “快别说他了，窗儿，”月想笑道，“你的媒介不也是有些抽象？” “哪里抽象了，想儿哥？”窗儿捧着一包装满玻璃碎片的小口袋，“这可是你当时送我的水晶球啊！” “只是没想到都碎成这样了还能用。” “别小看它们哦！刚才训练时你也看到了，”窗儿对着空气比划道，“哗哗两下，敌人就全倒了呢！” “是呢。是呢。很厉害，也很有想象力。” 他看着敞开心扉，自然地和他们谈笑的、健康的窗儿，一股欣慰感油然而生。 “所以说你们喝了逆的药水了吗？”这时。小秋突然问他们道。 “啊？你是指那个‘西乡药水’吗？”窗儿掏出了一个空瓶，“一滴不剩，全喝光了呢。”然后看向月想。 “你呢，想儿哥？”他笑了笑，问道，“应该也喝完了吧？” “……”月想没有吭声。 “怎么了，想儿哥？” “哦……没事”，月想抬起了头来，尴尬地笑了笑，“那个……窗儿。” “嗯？” “我有话跟你说。” “……哦，”窗儿意识到了什么，看向小秋道，“那个，小秋…..” “知道啦。又是你们两个之间的秘密是吧？”她叹了口气，“行吧，我回避。真是的，不知道两个大男人秘密咋这么多。” 一片光幕背后。月想望着窗儿，先开门见山道： “那药水，我没喝。” “啊？”窗儿疑惑道，“为什么？” “因为……”他想要说什么，却又犹豫了。 “ 就因为他是梅莫的手下吗？”窗儿见状，判断道，“可他说了，他已经…….” “我知道的。窗儿，”月想有些严肃道，“我也知道他为我们付出了很多。而且他的一切都做的很实在。我也看得出来，他是真心想要让梅莫倒台。但是……” “他到底清楚我被带来的真正原因吗？”月想有些严肃道，“我真正能，第二次来到星绝明之夜的原因？” “……”窗儿的表情一下子木然起来。 “他不知道的。我没跟他说过。” 他最后承认道。 “你也害怕吧？”月想继续直白地说道，“害怕告诉他，我这次其实不是小世带来的，而是……” “……梅莫带来的。” “因为你对梅莫许下的那个愿望。” “因为你对梅莫说，你想让我再来到这里。” “……” 一片长久的沉默。 然后。突然。窗儿有些急切地问道， “可这有什么问题吗，想儿哥？” “我们的目的很纯粹。就是打败梅莫，离开这里。这和是谁把你带到这里来的，有关系吗？” “我不知道有没有关系，”月想说道，“可我觉得正因如此，我们应该把事实都告诉他。” “我们应该给他一个判断的机会。同时向他表明我们的衷心。而不是因为害怕这样的事实，而去隐瞒和逃避它。” “不然，我安不下心来，喝下这瓶药。” “因为我是梅莫带过来的。” 月想这样说道。然后眼睛久久地望着那瓶所谓的“西乡之水”。 逆告诉他们，这是他用他所剩不多的生命换来的药水。服下之后，训练者掌握塔辉的能力会飞速提高，并且从此以后身体也能恢复正常地成长。 “我只是害怕。想儿哥，”窗儿低下头，神情有些落寞道，“害怕那些稳定再被打破。害怕没有栖身的地方。害怕没有离开这里的希望。所以我不敢告诉他。” “但是，既然想儿哥都这么说了，” 他又抬起头来。目光渐渐柔和道， “那就按想儿哥说的做吧。我们。等他下次来后，把我们的一切，都不加隐瞒地告诉他。” “嗯。”月想微笑着朝他点点头，然后看向他身后，“回去找宗玛吧。她还在为自己的媒介发愁呢。” “好。” 两人正想回去时。 突然 ，掩护他们的光幕开始剧烈闪烁。 月想赶紧拉开了窗儿。那之后，他看到光幕背后渐渐走来一个巨大的身影。 “那是什么？” “看…….看不清楚。”月想屏息凝神道，“不会是宗玛开发出什么技能了吧？” “这会儿就别开玩笑了，想儿哥！” “等下！我看到了！”月想终于明朗道，“那个……那个是…….” “……lv90的‘外监’！” “喂！怎么可能！”窗儿难以置信道，“我们现在的区域，最高的也不过lv10啊！” “快走！它还没看到我们！” 月想抓住窗儿的手，急匆匆地往光地更深处跑去。 “喂！那宗玛怎么办？” “还是先担心担心我们自己吧！” “啊？“ “我感觉它追过来了！” 月想一边跑着，一边往身后瞟去。只见那巨大的身影竟已开始跟着他们跑来。而那熟悉的，锁链伸出的声音，也在向他们慢慢传来— “可恶，不是说没危险的吗？！”月想喘着气吐槽道。 “等下！确实没危险！” “啊？” “我差点忘了。嘻嘻。”窗儿停下了脚步，然后对着袭来的锁链伸出左手。 “停！” 他摊开手，竭力保持镇定道。 只见那巨大的lv90果然停下了脚步。它挠了挠头，像是没看到他们一样，又转身消失在重重光幕之中了。 “害！虚惊一场！”窗儿坐在了地上，释然地笑道。 “真是的！不早告诉我！”月想亦蹲在地上，无奈地笑道。 “对了，想儿哥。”这时，窗儿仿若突然想起道，“我想起光地有个地方，你应该去看看！” “啊？”月想擦着汗水，疑问道。 “那里刚好离这里很近……走！”窗儿一个扑通就跳起了身来，“现在就去看看！” “喂，慢点、慢点！”刚想歇息的月想明显有些抗拒。 “那可是光地最大的秘密。你一定会感兴趣的。”然而窗儿只是笑着邀约道。 第44章 心与心连结之处 从一层层光幕穿过，两人沿着脚下的长路一直往光地的深处走去。待月想的眼睛快被光芒闪花的时候，终于，他们走进了一处群光相拥的空地之中。 这里会有什么秘密？ 月想还在疑惑时，只见窗儿指着空地西侧的一块木板，神色自若道：“看那个，想儿哥。” 那是一个低矮的水晶石碑。月想走了过去，读出上面的文字道： “我们创造了光地。一切只是为了纪念我们的友谊。 我们留下了最珍贵的宝物。它藏在，心与心连结之处。 你能找到它吗？” 简单而直白的话语。虽然没有署名，但大概也能猜到应该是古岸音如和幽兰刺世的留言。 “‘心与心连结之处’？”月想一边认真读着石碑，一边托着腮思考道，“这是什么提示呢？” “不知道呢，想儿哥。”窗儿无奈地笑道，“我来这儿后不久就看到它了。但是无论如何也破解不出这个谜语呢。” “别急，让我想想……” 月想闭上眼睛。 沉思了几分钟后。 又忽然睁开了眼睛。 “是想出什么了吗？”窗儿期待道。 “没有，”月想尴尬地一笑，“只是觉得肚子饿了。” “哈哈，”窗儿笑道，“那走吧。回去吃东西。” 返回茉莉雕塑园后。两人看到了坐在一座天使石像前，享用着面包和牛奶的小秋。而在她的身旁，逆已经在朝他们挥手了。 “逆叔！”月想惊喜道，“你果然来了！” “毕竟一个月的时间到了呢，”他笑着道，然后看向小秋，“你们还是晚来了一步呢。最后一点食物已经被她吃了。” “啊？”月想惊讶道，然后看向逆空空的双手，“难道这次没有补给了吗？” “很抱歉呢。这次不太方便，”他叹了口气道，“恐怕这次考核之后，你们就要考虑休眠了。” “这么……快吗？” 月想显然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不用担心呢，想儿哥。”窗儿说道，“就跟睡了一觉一样。静待逆叔下次叫醒我们就行。” “……好吧。”月想又看向了逆，仿佛想了很久后，还是说道，“那个……逆叔？” “嗯？” “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那个‘西乡之水’，我还没有喝。” “哦？”逆 摆出了惊讶的神情，“为何？” “因为……”月想鼓起勇气道，“逆叔。我想跟你讲明。我，还有窗儿，来到这里的具体经过……” 描述完自己的经历后。逆陷入了沉思。 “所以……逆叔，你怎么看？”月想看着他紧锁的眉头，有些不安地问道。 “我自然是觉得很不解的，”第一次。逆的语气带着很深的困扰，“他竟然会同意实现……你的愿望。” 他看向窗儿，“在明知道你是受童真之神的委托来到这里的情况下。而且还是先把月想带到了乡魂岛去历练。简直就像是故意在培养自己的掘墓人一样。” 他又看向月想，“而且还大费周折，把你变回了15岁的模样。” “这应该是因为我许下的那个愿望，”窗儿见状解释道，“我提出了要让想儿哥，原封不动地来到这里…….” “……但是这样想，确实就更费解了。”他又这样想道。 “难道是因为他心血来潮？或者说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月想猜测道。却自己都不信这样的解释。 “……” 许久的沉默后。 逆站起了身来， “无论怎么想，都有许多不可理喻的地方，”他这样总结道，“我觉得梅莫不可能察觉不到，夕窗身上被童真之神赐予的力量。而现在在着手‘捕荨计划’的他，不会容忍被童真之神牵制住手脚。这种帮可能妨碍自己大业的人实现愿望的事，很难想象他会做得出来。” “什么是……‘捕荨计划‘？”月想疑问道。 “那是梅莫现在正在努力达到的目标。具体的内容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它绝对是于这个世界有害的计划。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它实现……” “……嗯？”月想，窗儿和小秋都一头雾水地望着他。 “这次回去之后，我会尽力再去试探一波梅莫的真正想法，”逆决定道，“无论是把月想带到这里的原因也好，还是‘捕荨计划‘的真正目的也好。还请你们能静待我的消息。” “……” “那个，逆叔？”月想终于问道。 “嗯？” “所以说……”月想有些紧张，但还是继续道， “你信得过我们吧？” “那当然。”他笑了笑，道，“你放心。即便我不清楚你们被带到这里的更细枝末节的东西。但是有一点，我觉得我肯定不会错。” “那就是 ，相信幽兰刺世的力量。” 他看向了他们。 “所以，还请你们也相信我。” 然后看向了月想手中的药水。 “好…….好的。”月想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拧下了瓶盖。 他望着那透明的液体。 那是逆用自己的寿命换来的东西。 代表着他的决心和意志。 喝下它之后，除了学习能力增强外，本该在惑园停止成长的身体，也会恢复正常成长；这样，差不多在他们彻底长大之后，他们便能以最巅峰的体魄来挑战梅莫。 可是…… 他们到底会在光地训练多久？ 三年…..五年……还是十年？ 会就这样花光他们的青春吗？ 沉思一番后。 月想还是喝下了药水。 也是从那一刻起，他下定了决心。 一定，要加紧训练。 一定，不能再浪费时间。 拼尽自己年轻时的力量。尽快离开这片黑暗的庄园。 越快，越好。 “很好，”逆看到将药水一饮而尽后的月想，投来了信任的眼光，“那么，第一阶段的考核已经结束了。” “啊？”月想惊讶道。 “因为考核的主题，也是一切大业能开始的前提……” “就是我们彼此信任。” 第45章 休眠与暗潮 “你还记得吗，想儿哥？“ “嗯？” 花坟。第一次休眠前。小秋已经入睡许久之后。窗儿却迟迟没有躺下，而是望向身旁同样踌躇的月想问道。 “我们第一次在光地相见时的画面？” “还……记得吧。”月想回忆道。 那是一幅格外温暖的画面。他们两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彼此间的距离仿若消失；眼里淌着激动的泪水，互相倾注着喜悦的情绪。 “所以说怎么了吗？”他亦望向窗儿问道。 “没有。只是那个时候很开心。而且感觉很奇妙呢。”窗儿望向那无尽的夜空，“在抱着你的时候。好像所有的难过，所有的疲惫，都消失了。我们飘飘然的，就像在流连在半空中一样。” “哦？”月想一笑，“真是很奇怪的比喻呢。” “是这样吧？”然而窗儿只是看着夜空。然后证实道。 “是呢。” “我困了。”没想到他接下来这样说道。然后看向了他，脸上露出微笑，“先睡了哦。”然后便倒了下去。 “喂？！”月想看着他，无奈地哧了声，“害，真是的。” 然后便也躺在了石棺中。 棺盖在慢慢地合上。夜的世界里仅剩的那抹月光，也在慢慢收束于一线。彻底黑暗的世界里。月想闭上了眼睛，幻想着以天为铺盖，以地为床榻的辽阔图景。 然后。 无休止的复杂思绪，随着那悄然而至的潮水般的困意，归寂了。 模糊的意识里。 最后浮现的。 还是谜语中的那段文字。 “我们留下了最珍贵的宝物。它藏在，心与心连结之处。” 那到底会是在…… 光地的什么地方呢？ 与此同时。 子午宫。 安静的长廊中。 林宗雀悄无声息地走在那暗红色的地毯上。 直到有人，与她近距离地擦肩而过。 “谁？” 她斜眼望去。只见来者是她所期望的人。 “他们都还健康。” 逆亦斜眼望着她。嘴巴没有动，却清楚地轻声道。 林宗雀松了口气。然后习惯性地又瞟了瞟四周。 “不用那么机警。情况有变，”逆继续用腹语道，“可能一切，早就在梅莫的监视下了。” “啊？” 她忍不住发声道。 然后又赶紧恢复了寻常样。两眼目视前方。 “所以说你现在要去干嘛？” 她轻声问道。 “去试探一下他。不过，首先得是你的老师，灵爵先生。” 说罢，逆便快速离开了。 巨大的房门。没有任何门牌和把手。当它被塔辉慢慢推开后，那子午宫内最大房间的全貌便渐渐充斥起逆的视野。 “你来了？” 还没等门彻底打开的时候。那正襟危坐在正对面尽头的男人便用威严的声音问道。 “是的。我来了。” 逆同样用毫不示弱的语气说道。 他轻轻瞄了一眼坐在王位上的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听说你最近比较活跃。” 他问道。 “我已经在惑园自由很久了。” 他答道。 “自由可不是惑园的词汇。” “怎么会？天国列车里的每个人都是自由的。” “……好吧。”王座上的男人略感兴趣地哧了一声，“算是你觉悟高。” “毕竟在惑园，觉悟比自由还要重要。” 逆自然而然地回应道。 男人沉默了。 许久后。 “你到底要问什么？”他挑明地问道，“你应该是有什么任务在身吧？” “恰恰相反。今天的我没有任何任务，”逆望着他道，“我只是出于自己的私心。想问你一个问题。” “哦？”男人手掌交叉，撑着头放在膝盖上，“什么问题？” “你知道梅莫……”逆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继续问道，“有偷偷帮‘神的使者’实现愿望吗？” “哦？”男人先是一愣，然后冷笑道，“至少，梅莫是不会这么愚蠢的。” “我知道你在暗讽什么，”逆依然不紧不慢地说道，“是的。那位使者从我把守的车厢里成功逃了出去。或者如你所认为，是我把他放了出去。” “可是继续回答我的问题。神使在列车消失一事，你认为梅莫是真的不知道吗？”逆一脸认真地问道。 “你到底想证实什么？”男人皱着眉道，“别操心太多你不该操心的问题。知道得太多，对你不一定会有好处。” “这么说来，你是懂些什么的。” “……” “ 别再我这里套话了，” 男人将手放在扶手上，正襟危坐道， “把你心底。最想问的那个问题问出来。” “好的。灵爵，告诉我，” 逆看着他的眼睛。严正道。 “梅莫，到底在计划什么？” “你问的计划，指的是……” “一切。包括‘捕荨计划’。到底是因为、为了什么？” “……” 灵爵久久地望着面前他。然后，叹了口气道。 “因为外面那凋敝的世道。” 第46章 暗黑宫殿与被囚禁的公主 再次来到那扇没有门牌的房门前时。林宗雀的心又砰砰直跳起来。 没等她调整好心情。房门便自动打开了。迎面走出来的是逆。他眉头紧锁，一脸严肃，不知道在沉思着什么。 那表情打消了她与他寒暄的想法。擦肩而过后，她走进了大厅，然后屏住呼吸，看向了王座上那个表情仿若从未变换过的冰冷男人。 “你来了？” 那男人先问道。 “嗯。” 宗雀木愣地答道。 “是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吗？” 男人看着她。有点带质问的语气道。 “哪里。只是……”她呈示了手中的那套礼服，“这套衣服有些不合身呢。得换换。” 男人很满意地抿了抿嘴。 “看来，你有在很认真地试呢。” “当然。那是老师布置的任务。” “可以。宗雀。你是个很优秀的孩子。”男人慢慢站起身来，“我还得教你更多的东西。” “跟着我去西厅那里再看看吧。总有适合你的衣物。” 然后走下了王座。 “我会在房间外面慢慢等你。” 宗雀跟着男人，从西边的侧门走出了大厅。然后拐了无数道弯，走过无数条走廊后，终于来到了西厅的衣冠室。 她朝男人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走进了衣冠室中。 那之后，她才终于敢稍稍松了口气。 她靠着墙壁，望着房间内那不多的陈旧衣物。并不急着找其中合身的选择，而是脑海中渐渐倒映起，外面男人的影子。 他叫诺斯盖特。 他是她在夜寂学院的老师。 是她最亲近的师长。 而现在。 他是惑园的灵爵mr.soul。 一小时后。宗雀终于走出了衣冠间。 她穿着一身复古风格的欧式长裙。有些羞涩地，慢慢踮脚向前。 灵爵眉毛微微上扬。然后很礼貌地伸出手，牵住了她。 “很美丽呢。宗雀小姐。” “可这样并不适合训练呢，诺斯盖特老师。” “没事，今天先不急着训练。我们坐下来，慢慢喝一杯咖啡。” 没有比这更熬人的事情了。 甚至比训练还要折磨。 宗雀心里想道。 然而。还没走多远的时候。一个瘦削男人的身 影，出现在他们身前。 男人先是毕恭毕敬地朝灵爵一鞠躬。然后目光如同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灵爵先生。是在跟宗雀小姐约会吗？” “一切正如你所见。鹰。”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了。”叫“鹰”的男人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说道，“现在有急事发生。得请您亲自走一趟处理。” 灵爵叹了口气，无奈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宗雀。 “没事的，诺斯盖特老师，”宗雀快压抑不住释然后的愉快心情，“我自己回去吧。” “嗯。真是太遗憾了。” 然后便随着鹰离开了。 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后。 宗雀调转方向，朝着东厅的方向快步走去。手里拿着刚才在衣冠室找到的香囊。 去东厅的路又是遥远而漫长。但一路上的通行却意外地没受到任何阻碍。一直走到一座欧式塔楼下后，她停下了脚步。 眼睛先是望向了塔楼顶层的窗户。那里面依然一片昏暗。她屏住呼吸，径直走进了塔楼。 来到最顶层的房间并不容易。穿着厚重长裙的宗雀抵达目的地时，已是气喘吁吁。她确保自己擦干了汗水，然后又将头发理整齐后，才敲响了房间门。 没有人回应她。她又屏息凝神，重复敲了两三次房门。 依然没有人回应她。她下定了决心，用缠绕着塔辉的右手握住了门把手。 然后轻轻地一推。 她来到了充满浓郁香水味的房间中。那房间很大，布满了各种名贵的摆设和古早风格的挂件。 但它看起来很寂寥。 因为里面空无一人。 除了静坐在角落里的那个人偶。 宗雀拉起裙摆，慢慢走到她身前。侧下头。 目光柔和地看向它。 “小篱……老师？” 人偶没有回应她。 她用紫色塔辉的光芒微微照亮了手中的香囊。然后伸到了它的面前。 “你还记得这个吗，老师？” 半晌后。 人偶的眼睛突然闪起了亮光。 “我还记得它。” 然后如同机器人般陈述道。 “那你还记得……” 宗雀的心。快跳到嗓子眼。 “曾经发生的事情吗？” “我发生了……”人偶亦侧过头。两眼空洞地在望 向她，“什么事情？“ “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人偶依然木愣着。然后目光渐渐定格在宗雀身上。 “你为什么会…..” “……穿上我的衣服？” 头一次。她的语气中。带有了一丝疑惑的情感。 第47章 万念厅，对峙 当处理完事务的灵爵慵懒地坐回了自己的王座上，准备小盹儿时，寂静的万念厅厅门又被来客敲响了。 那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灵爵知道来者不善，但犹豫了一下后还是用塔辉帮她打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他最疼爱的学生林宗雀，英文名为薇薇安vivian。但此时此刻她的表情，明显是带着他期盼之外的不解和怒意。 “你把小篱老师怎么样了？！” 林宗雀开门见山道。 “……”灵爵先是一愣，然后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看来你都知道了。” 他轻声道。 “那不是我做的。” 然后又补充道。 “那是谁？梅—” 还没说完那个人的名字时。突然。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在这里大喊他的名字。你不要命了？” 灵爵出现在了她的身后。眉头紧锁道。 “放开我！”宗雀撇开了他的手，然后与他拉开了距离，“诺斯盖特老师，我觉得我需要一个解释。” “解释就是我会让你得到最好的安排。你只需要乖乖地在安全范围内活动。” 灵爵看着她，严肃道。 “你觉得我会安心吗？” 宗雀有些着急道，“看到小篱老师那样，我怎么可能安心呢？” 灵爵看着她。然后眼神更加犀利道，“听话，宗雀。像以前在学校时那样。你一直都是很听话的。不一定要明白我的苦心，但一定要听我的话。” “然后变成小篱老师那样吗？！” 灵爵又一愣。然后反驳道， “如果你不听我的话，你就会变成她那样！” “够了！” 宗雀表情痛苦。然后似乎不得已地，从衣物里掏出了一把小军刀。 “等等！那是—” 灵爵一脸惊讶，手不自觉地朝小刀伸去— “别过来！老师！” 宗雀赶紧又退后一步，然后浑身机警道 ， “是的。就是这个。当初我送你打理自己的礼物。我没想到它还在你的衣袋中。我趁你不注意，把它偷回来了。” 宗雀的手上开始缠绕起紫色的塔辉， “现在，它就是我的媒介。” 小刀的刀尖正对着灵爵。 灵爵慢慢往后退了几步。 “偷回早就送给别 人的礼物并用来威胁别人。宗雀，你这样做是很不得体的。” “我知道，但是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宗雀浑身颤抖着，孤注一掷道， “为了找你回去来到这里。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错误的事情。” “别急。宗雀。说说看，”灵爵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你到底想要什么？” “离开子午宫的路在哪里？”宗雀直接挑明道，“听说它就在这个万念厅里面。具体在哪儿？快说！” 灵爵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脸上是无动于衷的表情。 “快说！不然我不客气了！” “宗雀，” 突然。她的脚如同被冻住般定在了原地。而灵爵，又闪现到了她身边， “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不告诉你？” 然后用手捂住了她的耳鼻。 “如果一切有那么容易的话，” 那只手仿佛涂满了迷药。她只感到视野开始氤氲起来， “也就没有万念墙的存在了。” 她半晕了过去。然后感觉到身体腾空，被传送到了王座后的那面厚重而肃穆的巨墙前。 “用心听，宗雀。” “啊？” 模糊的意识中。宗雀看向了那堵仿若透明，又仿若黑不透光的巨墙。 “你能听到什么？” “我……我能……” 那仿若宣判死亡，宣言着无尽的囚禁，绝望与迷惘的巨墙。 在宗雀的视野中仿若正在消失。她的知觉也越来越模糊。亦或者说，是她的五感，正在溃散，然后慢慢融进墙后的世界。 “好多……好多的声音……” 那是许多的嗡嗡声。当仅有意识尚存的宗雀听清楚它们时，熟悉而陌生的情绪慢慢地流入了她的心宇中。 “为什么？” 好多，陌生男男女女。 “怎么…….会？” 老老少少。 “怎么办？” 形形色色。 “好…….寂寞。” 的人们。 他们的情绪。 汇成了一片海洋。 而那片海洋的名字。 叫做迷惘。 宗雀的视野突然明亮。然后她猛地一醒，看见自己倒在了王座的把手上。而在她身边坐着的，是依然面色凝重的灵爵，诺斯盖特。 “那些声音……都是哪儿来的？” 她颤巍巍地问道。 “无所不在。” 灵爵看向她， “无所不来。” “我要回去。” 她依然这样说道。 “可那些声音会阻拦你。” “我不管。” “路就在你的面前。” 她一愣。 “什……么？” “离开子午宫。乃至离开整个惑园的出口，就在你的面前。” 宗雀神色恍惚。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望向了此刻已经一片漆黑的万念之墙。 “你的意思是要……穿过它？” “没错。”灵爵面不改色地说道，“穿过它。就能离开梅莫岛的惑园。” 第48章 Level100 光地，一处稍稍隆起的小土坡上。郑夕窗一边擦着汗水，一边看着周围绚丽的光景。那已是他来到光地的第五年了，此时此刻的他，按理说应该已是16岁的年龄。 然而两年前才喝下西乡之水、恢复成长的他，现在还是13、4岁的模样。他望着那些光芒，只感到了厌倦和疲乏。 他的身旁坐着同样在歇息的闫小秋。他这才注意到，现在的他已经快能平视她了；因为没有喝下西乡之水的她，一直保持着15岁的模样。 此时，她也望着光芒，目光涣散。窗儿迟疑了一下后，轻声向她问道： “怎么了，小秋？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小秋叹了一口气。然后回答他道：“加上休眠的时间，已经过了两年多了。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应该快啦。我和想儿哥现在已经能处理大部分的稻草人了呢。就快修炼成果了。” 窗儿鼓励道。 “可是我好像还在原地踏步呢。”小秋看着自己手上的黄色塔辉，“为啥我们都是一样的颜色。区别就这么大呢？“ 然后看向了他， “难道就是因为你是被童真之神选上的人吗？” “……嗯，可能吧。”窗儿犹豫了一下，然后继续道，“但是别气馁哦，小秋。尽力去做，总能有点提高的。你看想儿哥，刚来这儿的时候不也啥都不会。现在通过自己的努力慢慢变好啦。” “那不也是因为他有那大铁叉神器嘛。”小秋嘟着嘴吐槽道。 “那个叫荨窗。”窗儿笑着纠正道。 “没错。就是荨窗。那玩意儿老厉害了。然而我到现在，连个像样的媒介都没有，”小秋打了个哈欠，“算了，不说了。休息吧，累了。” “嗯嗯。休息吧。” 许久的沉默。 直到意识亦渐渐模糊的窗儿，感觉到了肩上传来的重量。 那是小秋。曾经叫宗玛的女孩。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窗儿脸刷地一红，心怦怦直跳。保持姿势僵直许久后，他才收拾好心情，调整肩膀准备让她靠得更舒服时—— 她的头突然蹭出了肩膀，失衡地朝外侧滑去。窗儿赶紧双手上前抱住了她。 她顺势倒在了他的怀中。依然沉睡着，就像没有受到任何惊扰的样子。 神情平和，呼吸平稳。 明明比他大个子。 此时看起来却是如此小鸟依人。 窗儿紧张着，木愣着，到了最后，慢慢释然着。 抱着她的手，乃至身体接触到的每一个部位，都暖暖的。 能听到她的呼吸声。 还有她的心跳声。 他神情安然，渐渐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随着那心跳声的起伏。他仿若化作了一片花瓣，飘浮在光地的上空。 漫无目的地飘浮着。俯瞰着地上小秋那恬静的脸。和那微微挂着的笑容。身旁的每一阵风，仿若都是她的气息。 他流连着。翩跹着。长望着。 那光地亘古不变的光芒。为了纯粹的光明而诞生的，杂乱无章的光芒。 绚烂的光芒。 无限的光芒。 每一条光线。 此时的他仿若都看得见。 然后。 氤氲的视野中。 他看到了。只是一瞬间。 一瞬间的。光线连接成的画面。 他猛地惊醒了。 “喂！” 几乎是同时。小秋一脸气愤地看着他。 “倒在你身上，你就不叫醒我了，是吧？” “等等，小秋。” “啊？” “我说等等。我好像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小秋不解地望向他，“发现占我便宜了，是吧？” “光地最大的秘密。那句谜语的谜底。原来如此。当初就该想到的。”窗儿的声音充满着激动的情绪。 “想到什么？”小秋有些不耐烦了。 “快。我们快去。”然而窗儿只是说道，“快去通知想儿哥！” 不远处。同样是光地的一角。 月想又成功消灭了一只lv90的“外监”稻草人。他收拾好了自己的武器，正准备回去休息会儿时。 突然。 身后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他扭头一看。原来是一只标记着lv100的巨型稻草人，正在朝他慢慢靠近。 “今天太累了，不打了，”他伸出手，向它表示拒绝道，“而且本来我现在的极限也就lv90。快走吧。等明天我再来试试你。” 然而lv100依然朝他走来。看起来丝毫不理会他手势的意思。 “喂！看不懂意思吗？” 月想摊开手，很卖力地对它比划道，“我今天不打了！不—打—了。明白了吗？” 一 阵巨型锁链飞来的声音。 “喂！” 两阵，三阵。 “神移！” 月想赶紧将自己送到了安全的位置。然而刚落脚的瞬间，lv100又用眼睛看向了他。 一朵邪光汇成的黑云瞬间在天空生成。然后，飞速地坠向他— “悬浮色、绿光矢！” 荨窗尖端生出了一道绿色的光箭，直向黑云射去。 云被射穿了。之后彻底散去。月想刚想喘口气的时候。 lv100直接将两条巨大的锁链甩向了他。 “喂！别…….神移！” 他赶紧一躲。然后还没调整好气息的时候。 漫天的锁链生成了。一股脑地朝他挥去。 “神移！” “神移！” 他呼呼直喘气。本就体力透支的他，现在连撤退都费劲。 “这是……”月想看着像捕捉猎物一样的lv100和它的锁链，傻眼道，“怎么回事啊？！” 并没有休整的时间。所有挥空的锁链。快速汇成了一条钢铁巨龙。然后，张开嘴咆哮着再一次朝他袭来— “你倒是听听我的话啊！” 月想看着这明显已躲不过的攻击， “唉！” 然后深呼吸一口。 “既然这样，那我就……” 抓紧了荨窗， “再认真认真吧。” “倾、绿能悬浮，” 月想的身体。被绿色的光芒覆盖。 “光激活！” 他瞬间绕开了铁龙的攻击路线。然后出现在半空中、lv100的右侧、左手抓紧了荨窗， “十倍挥击！” 荨窗被暴涨的绿色光团缠绕着。然后重重地朝lv100挥去— “嘭！” 一阵轰鸣般的响声。还有一阵烟尘。 月想悬浮在半空中。屏息凝神地关注着lv100的情况。 第49章 最后的训练 当郑夕窗赶到光地，和月想常去的训练地点时，只见张月想正半蹲着，万分警惕地看向前方。 “想儿哥，这是……” “嘘。” 他只是示意道。 窗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光芒稍微稀薄的地方，是堆积如山的草屑，布料和机械部件；一张写有lv100的金字牌插在其中，在诡谲的光芒下闪烁着。 “你…….一个人打败了lv100？”窗儿惊讶道道。 “并没有完全打败。” 话音刚落。 只见那些破碎的零件突然腾空而起。在半空中旋转着、拼接着，然后又裹上了大片的杂草和布料。没过多久，一副巨人般体格的“外监”稻草人又重组而成了。 “可恶、没完没了了！”月想又拿起了荨窗，喘着气道。 “别怕，想儿哥，”窗儿摆出了战斗的架势，“也是时候该面对lv100了。我们能行的！” “还……还有我！”小秋亦燃烧着塔辉道，“我也可以辅助你们！” “好的。尽快找到它的核心位置，”月想捂着伤口，指示道，“争取一次消灭它！” “哐！” 话音刚落。三人便听到了，隐形的锁链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的声音。 “窗儿，定位！” “好的！”窗儿正视前方，“净、光羽西乡、” 然后抛出布袋中的水晶碎片， “羽显形！“ 只见漫天的水晶碎片再次碎裂，化作了无数发光的小颗粒，朝四周飞散而去。 而那之后。 lv100的所有锁链都被照得显形了出来。 “想儿哥，劈！” “好！” 张月想握紧了荨窗， “倾、绿能悬浮、光激活！” 绿光再次布满月想全身。他飞速跃起，踩上了半空中，lv100的一条锁链。 “斩！” 然后将它劈断。 “神移！” 又来到另一条。 “斩！” 又将它劈断。 …… 不知道多久后。 “想儿哥！还能快点吗？” 窗儿双手摊开伸向前方。身体颤抖着，似乎在很费力地维持着羽显形的功能。 “知道了！” 月想停在了一条锁链 上方。然后闭上了眼睛。 “这一招过后，我可能就没力气作战了！”他再次确认道。 “嗯！”窗儿朝他肯定地点了点头，“那之后就交给我吧！” “倾、绿能悬浮，” 他高高举起了荨窗， “创世神光！” 瞬间。无限的绿光从荨窗的铁尖处迸发。然后化作无数道光束，如飞矢般朝所有锁链射去。 一大片零件被拆散、坠地的声音。 “接下来、交给你了。” 他睁开眼对窗儿讲道。然后累得趴倒在地上。 “嗯！好好歇歇吧，想儿哥，”窗儿看向lv100的本体，“羽显形好像定位到了它的核心位置。我马上去摧毁它。” 他又看向了小秋，“小秋！你在这里看着想儿哥，情况不对带着他先跑！” “啊？喂、喂。”小秋发愣道，“我、我怎么带他…....” 然而撂下这话后，窗儿便飞也似地朝lv100跑去了。 “羽收回！” 快要到lv100身前时。弥散在空中的所有水晶颗粒又流水般回溯、裹进了窗儿捧起的双手中，然后— “倾、光羽西乡、巨人之臂！” 他将水晶颗粒直接撒向lv100。只见颗粒在半空中又凝结、化作了一条光棱柱，棱柱周围裹着数几十倍于棱柱本身体积的光衣，整体看起来就像光之巨人的臂膀一样。 窗儿捏紧右手。 巨人也捏紧了它的手。 他朝lv100本体，额头处的位置挥拳而去。 巨人也朝那里挥去。 “嘭！” 额头处。传来一阵清脆的巨响。lv100的核心，一块长条状的晶块被崩碎了出来。它的身体，也随之快速散架— 然而还没完。 就在那一瞬间。所有的草屑、锁链、破碎的零件朝晶块的方向极速聚拢而去，窗儿正想操纵巨臂挥动第二拳时，破碎的晶块已经被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 “可恶！”他深呼吸一口，伸回巨臂，蓄力完毕后再次向包裹晶块的巨团挥去— “嘭！” 一阵水晶破碎的声音。 只见巨臂直接被震出了裂痕，然后慢慢碎解，又变作了原始的水晶碎片。 窗儿赶紧跑上前接住了自己的媒介。他用余光向巨团看去，只见它正在不断地扭曲、伸展，然后又变回了巨大 的lv100稻草人。 光是打碎一次核心还不够吗？ 他迷茫地看着lv100。 它的眼睛。瞬间又充满了战意。 “夕窗！小心！” 还没回过神来时。耳畔又传来一阵巨响。 窗儿赶紧往右侧一看。只见是一条偷偷伸来的锁链，被黄色的塔辉瞬间击变了方向。 “别发愣啊！”原来是小秋赶上了前来。她看着他，万分着急道。 “哦……啊，”他支吾道，“想儿哥呢？” “我把他扶到安全的地方，让他好好歇息了。” “等下。”窗儿反应了过来，“你还是先走吧。这敌人对你来说还是太危险了。” “不行。你刚才还在恍神，”小秋坚持道，“怎么可能让我放得下心来啊？” “呃……” “别说了！”小秋瞪大眼睛提醒道，“它又来了！” 三条锁链直接当面飞来。两人赶紧一撤，只见锁链瞬间击破了地面，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响声。 “可恶。感觉它的攻击越来越强了，”窗儿捏紧了布袋和里面的水晶碎片，“得速战速决。要不然只能撤了！” “安全第一！现在就走吧！” “…….不，”窗儿拒绝道，“就差那一下了。我能感觉得到。我再试试！” 然后放出了所有水晶碎片。 “净、光羽西乡—” “无限折射！” 水晶碎片瞬间粉碎，然后又化作无数闪光的颗粒缠绕着lv100的头部。 “小秋，快用你的塔辉攻击我的水晶阵！” “啊？” “快啊！我支撑不来多久！” “好…….好！” “越多、越用力越好！” 小秋的右手燃烧起西乡色的塔辉。然后毫无保留地，将体内的能量照水晶阵倾泻而去— 塔辉接触到水晶阵的瞬间。一阵轰鸣的、电光四射的声音响起。 只见西乡色的塔辉能量在颗粒的折射和放大下无限膨胀着，就在水晶阵快要包裹不住的瞬间— “堙灭！” 窗儿双手合十，将所有能量压向了阵中心的lv100。 第50章 光在相拥之处 剧烈的光芒。燃烧了许久许久。 待它骤然熄灭后。郑夕窗看见，lv100的头部已经被破坏殆尽。 然而。 那粉碎了的核心晶体和周围炸裂开来的碎草，又开始聚拢在一起— “小秋，抓紧时间再来一次！” 窗儿赶紧示意道。 然而。 当他一边支撑着水晶阵，一边用余光看向身旁的小秋时— 她已经筋疲力尽地倒在了地上。 “喂！小秋！” 窗儿又担忧又惊恐道。 身前。 lv100的头颅正在缓慢地组装着。虽然速度很慢，但是，要是许久还没有人来帮他…… 撤吧。 虽然不甘心。 但是已经…… 没机会了。 窗儿长叹了口气，然后正准备收回水晶阵时— 一只手。拍向了他的肩膀。 “想儿哥？” 他惊讶道。 “别放弃，窗儿，”月想拖着颤巍巍的身体。走到他面前，然后微笑道， “我们能赢的。” 手中。 微弱的绿光被点燃。 然后。 它划破了夜空。 飞向那闪着黄光的水晶阵。 在它们接触、交融后的那一刻。 星球爆炸般的剧烈闪光。如同照亮了整个惑园的夜晚。 “窗儿。” “嗯…….嗯。” 郑夕窗看着月想的笑脸。嘴角亦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我们能赢的。” 他看向了前方。摊开的双手，用力一合十— “堙灭！” 一阵光的海洋。 许久后。 三人都累得趴在了地上。 窗儿看见小秋灰头土脸的模样。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还笑别人。你看起来不也跟个小煤球一样。” 月想调侃道。 “才…..才不是煤球呢！” 窗儿笑着生气道。 “依我看，你们两个半斤八两了。只是一个是绿煤球，一个是黄煤球。” 小秋捋了捋凌乱的头发。总结道。 “喂！” 两人都又笑又气地看向她。 “那你是什么煤球？” 窗儿问道。 “我是……” 小秋望向了夜空。 “你们的煤球。” “……” “……啊？” 热热闹闹的训练就这样结束了。三人铭记着逆答应的下次过来的时间，慢悠悠地走回雕塑园，然后躺进了花坟的棺木中。 “就这样……结束了吗？” 临睡前。窗儿撑着双手，仰望夜空道， “最高等级的外监。我们已经攻破了。我们的训练结束了吗？” “结束啦，”小秋打着哈欠道，“虽然我还是没啥长进。害，不管了。快睡吧。要困死了。” “我觉得还没结束呢。”月想亦望着夜空。畅想道，“不是说了吗，还有什么那两位前辈在这里修炼时的残影。但是从没见过呢。” “这点我也很疑惑呢。”窗儿道。然后伸了个懒腰，“害。下次醒来再说吧。太困啦。我们睡吧，小秋！” “早就该睡了。”小秋说完后便闭上了眼睛。 仅回荡着三人交谈声的花坟。瞬间，万籁俱寂。 万般思绪的月想。也渐渐撑不住困意。 他安然地躺了下去。闭上眼睛，准备迎来又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长眠时— “嘭！” 突然。 身旁传来棺盖被猛地打开的巨响。 他被惊醒了，还没待他做出反应时— 他的棺盖。被别人打开了。 视野中。是窗儿的脸，在夜空下。 “快起来，想儿哥！” 他的表情。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激动道， “差点忘了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了！” “什么…..事啊？”月想擦着睡眼。一脸疲惫道。 “走，跟我去一个地方。” “啊？” “快啊，想儿哥！”窗儿向他伸出了手，微笑道，“绝对会是一件让你兴奋的事情呢。” 惺忪的夜。静静的园。落寞的雕像。发光的大地。 月想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地方待上两年之久。虽然其中有许久休眠的时间，但他明显感觉得到，自己肺腑中已经全被夜的气息填满了。 不仅是肺腑中。还有脑海中，血液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空气里的秸烟味，那夜空下的空明感，那萧瑟的风和清冷建筑散发的余温，竟成了他的全部。 然 而庆幸的是。大多数时候，都有人在陪着他。无论是那记忆里的夜，还是现在的夜；无论是乡魂岛，还是梅莫岛；无论是高兴，亦或是悲伤时。 都有人在分享着他的情绪。就像此刻，那行走在前面的小个子男孩。 他正迫不及待地向着光地深处跑去。 而他，亦完全放心地跟着他一路前行着。 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 “不带上小秋，真的好吗？” “带上她就超重啦！” “什么…..超重？”月想一脸疑惑。 “等会儿你就知道啦。”窗儿只是笑盈盈道。 他们在一个似曾相识地方停下了。直到看到那写着文字的招牌后，月想才反应过来，原来这里就是曾和窗儿来过的，写着光地“秘密”的地方。 “为什么又来这里？”月想看向窗儿，不禁猜测道，“难道你有什么头绪了？对这条谜语？” “嗯。但是，需要你的帮助才能验证我的猜想对不对呢。”窗儿掏出了小布袋， “现在，我要变出一副手套来。” “什么？”月想一脸发懵。 “净、光羽西乡——” “——手套召唤！” 啊？ 什么……抽象技能？ 月想忍不住想发笑时。水晶和西乡色塔辉结成的手套已被丢向了他。 “喂，什么意思？！”他连忙接住手套，“不会是让我戴吧？” “没错。戴上它的目的就是防滑，同时为你提供助力！” “什么……助力？防……什么滑？” “嘻嘻。想儿哥，”窗儿有些怪不好意思道，“能替我去一趟天上吗？” “啊？” “越高越好。我想证实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等飞到天上之后，你就懂啦。” “可是、可是，”月想略感荒诞地笑了笑，“我，我们。怎么可能有办法飞上天去啊！” “用你的荨窗，”窗儿坚定道，“你戴好手套抓紧它。然后用塔辉操纵它直接往天上冲。就像火箭那样。” “啊？” “有我的手套，你就只管放心地握住荨窗、往天上飞。实在感觉累了，也可以停下来或者返程。” “喂，这也太疯狂了吧！” “也只有这个办法能上天了。虽然很累，也很不优雅，”窗儿抱歉地笑 道，“实在不好意思啦。想儿哥。” “所以说你到底想证实什么嘛！”月想有些生气道，“总要给我分享一下吧？！” “嗯嗯。那是肯定的，”窗儿不紧不慢地说道，“想儿哥。你有没有想过，光地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光’的存在呢？” “嗯？那不是……”月想思考道，“这里……嗯，本来就……” “从来没有本来就的道理。这里的光，不仅仅是光。”窗儿的语气洋溢着兴奋，“这里的光，还可能是一种信息。或者是一幅图画。” “啊？” “飞到夜空中吧。越高越好，然后俯瞰整个光地，”窗儿最后指示道，“记住你看到的东西。” “回来后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第51章 永夜，无声的伴侣 荨窗以恒定的速度不断上升着。维持它行进的能源是悬浮色的塔辉，而那巨大的耗能，让塔辉的主人月想估摸着这次行动之后，不得不再补充一次塔辉了。 他紧抓着荨窗着手渐渐感到酸痛。若不是窗儿给他的钻石手套紧紧吸附着荨窗，他估计自己早就体力不支、掉下几千米的高空了。 “几千米”？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已上升了多高。他只是感觉到空气越来越稀薄，周围越来越冷，而头顶夜空的暗云似乎越来越近了。 浑身的哆嗦，开始停止。 那是他终于适应这样的状态之后。他开始认真思考道—— 到底有什么东西。让窗儿坚持提议他这么做？ “这里的光，还可能是一种信息。或者是一幅图画。” “飞到夜空中吧。越高越好，然后俯瞰整个光地。记住你看到的东西。” 越高越好。 这高度……应该可以了吧？ 他鼓起了勇气。眼睛，慢慢地往下方看去。 然后。 他看到了令他心颤的图景。 无限的光芒。笼罩在惑园一隅，光地之上。那些光芒有深有浅，绝大部分是浅黄色的，但也不乏绿色和深黄色的点缀其中。 也只能在夜空中。他才能看见。那些点缀的色彩的真正意义。 它们连接成了一片：点与点，线与线，沟壑与沟壑。在浅黄色的布景中，就像油画色彩一样地鲜明。 最后，呈现出了一幅巨大的，两个人物的半身像。 一个是年轻的女人。一个是似曾相识的男孩。 他们闭着眼睛。带着笑靥。 紧紧拥抱在一起。 在这充斥着绝望的惑园之中。在这黑暗笼罩的梅莫岛。在这本该万物凋零的苦寒之地。 他们，如同亘古不变地那样。 紧紧拥抱在一起。 那轮廓。那勾勒他们的一笔一画。都闪耀着别样的光辉，洋溢着无限的光明与温暖。 在看到它的那一刻。 月想只感觉到，心都快融化了。 许久后。 月想猛地摇了摇头，把自己的注意力收了回来。 还有正事要做。嗯。 而且…… 他又看了看荨窗。 塔辉已经剩得不多了。估计，得马上下去了。 所以……. 就这样告诉窗儿？他看到的画面？ 不对。 月想下意识地想了想。 他现在应该做的。是马上寻找答案。 寻找……那个谜语的答案。 “我们创造了光地。一切只是为了纪念我们的友谊。” 这样看来。 他们的确用了一种无比华丽的方式纪念了他们的友谊。 而下半句— “我们留下了最珍贵的宝物。它藏在，心与心连结之处。” 月想认真观察着光地上的图景。 心与心连接的地方…… 他很自然就看出了。 首先是两人拥抱时的接触面。然后，再把那接触面，与他们心脏大致位置的连线，相交— 那个交点。应该就是“宝物”所在的地方。 可是…….他该怎么标记那里呢？ 毕竟下去之后。他们又没法看清这幅纵览图了。 月想绞尽脑汁地思考着。 许久后。他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他没法标记。他已经没剩多少塔辉了，费大力气标记几千米之下地面上的一个点，无异于断了自己的后路。 既然没法标记。那不如…… “现在就去看看。” 他对自己说道。 他操纵荨窗往目测出的交点的上空飞去。待确定无误后，他短暂熄灭了荨窗中的塔辉。 他的身体开始缓慢，然后极速地下坠— “哇啊啊！” 他赶紧又点燃了塔辉。身体下坠的速度开始减缓。然后，他又调整了一下落点的偏移，继续往目标点落去— “哇啊啊！” 又是一阵失重感。 他又赶紧点燃塔辉。 就这样，重复着这样的过程，一点点、一段段地降落之后。 他终于踩到了地面。 荨窗中的塔辉，此时已消耗殆尽了。 他凝神观察着四周。 如同光地里每一个寻常的角落。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又看向了地面。 是宝物的话…… 可能会埋在地下吧？ 他抓住荨窗。像用铲子一样，慢慢地刨开脚下的土地— 还没等到他挥出第二铲的时候。 突然。他的身旁，传来了人交谈的声音。 “今天我 们要训练什么呢，小如姐？” 先是一个男孩的声音。 “训练怎么精准地攻击敌人的弱点。” 然后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又要把你当做敌人吗？唉，那可真是难搞啊。” 他们在用中文交谈着。 “等到你能打败我的那一刻，估计你就离成为威斯特浮乐的主人不远了。” 女人笑道。 “哎呀。那我可能永远都成不了了。” “别妄自菲薄嘛。小世，” 小……世？ 月想再也按耐不住。 转头朝声源处望去— “我相信，你肯定能行的。” 映入眼帘的，是两个透明的，散发着灵魂般清冷气息的躯体。 一个是打扮干练，发型古典，看起来平易近人的女人，年龄大概有20多岁；另一个，则是只与他见过几次面，却深深地刻在他脑海里的人儿—小世。 “那我就开始咯？” “随时可以。” 小世握好了自己的武器—一面镜子。 “这次，我一定要让你把风衣脱下来。” “哈哈，拭目以待。” 他们的战斗开始了。而月想也终于回过神来，抓紧了手中的荨窗。 是的。这一定就是逆提过的，曾身为惑园挑战者的他们在这里训练时留下的残影。 那他现在应该做的就是— 学习。 “如果你们想’弯道超车‘的话，可以自行在光地四处’晃悠‘，寻找那两位勇士在这里修炼时留下的幻影。” “如果说你们能看懂并学会他们的动作的话，你们将会得到质的飞跃。” 逆的话。又回响在他心中。 可是等下。 学习的不应该只有他一个人。 他得发信号，让窗儿也赶过来。 荨窗中的塔辉已经所剩无几了。即便是往天上发信号弹，也难以做到。 必须得补充悬浮色的塔辉。 可至少身旁，并没有这样的采集点。 他将目光放在了交战中的二人身上。 他能够感觉到。有悬浮色塔辉的光芒在迸发。 来源是那位小姐。他迟疑一下后，将荨窗对准了她。 第52章 三棱镜 半年后。 逆背着又一批辛苦搜罗到的物资，来到了惑园西部的光地中。 他像一个掘墓人一样，慢慢打开了花坟的棺盖，那熟悉的，三名少年的脸依次浮现。 他唤醒了他们。 “又见面了，逆叔。”月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然后微笑道。 “这次背了好多东西呢。辛苦啦，逆叔。”窗儿亦慢慢坐起身来。感谢道。 “快歇歇吧。看起来走了很远呢。”小秋关心道。 然而。他没有立刻回应他们。而是站在他们身前，表情逐渐惊诧。 “你们……”他注视着三人身上不同寻常的绿黄色光芒，许久后，终于嘴角上扬道，“你们破解了光地的秘密？” 三人木愣了一下，然后相视一笑。 “嗯呢。” 光地。 地面已被严重破坏的训练场。 逆握着自己的媒介—一条长长的锁链，用力朝月想挥去。 “倾、绿能悬浮、光激活！” 光芒覆盖了月想的身体。在锁链快要劈到他身上时，他竟然凭空伸出右手、抓住了它，然后顺势用力一扯— 逆身体失衡地往前倾。月想顺势往半空一跃，双手握住了荨窗— “十倍挥击！” 他和荨窗如同流星坠落般直接劈向逆。 就在快要击打在逆的头部时。 月想收回了武器。 “逆叔。” 轻轻落回了地面。喘着气，微笑道， “这样可以了吧？” “……可以，”逆赞许道，然后看向了身旁的窗儿，“你呢，郑夕窗？” 窗儿拿出了水晶布袋， “我准备好了，逆叔。” 逆抓住锁链。将它绕成了环形，然后朝不远处的窗儿掷去— “倾、光羽西乡、巨人之臂！” 水晶碎片，连同周围金灿灿的西乡色塔辉，化作了无比巨大的手臂，与锁链正面对攻而去。 数百米的铁链。以惊人的速度。被一节节、一条条地击碎了。就在拳头快要触碰到逆的鼻尖时— 窗儿收回了武器。 逆赞许地笑了笑。然后看向了另一侧的小秋， “你呢，小姑娘？” “我还做不到呢，正面打败你这种事，逆叔。”小秋承认道，“不过已经进步不少了。不信，你可以看看你的手腕。” 逆愣了一下，然后向自己的手腕摸去— 戴在那里的手环。竟然凭空消失了。 “我看出了它有倍化你能力的作用。所以在你刚和他们开打时就把它顺走了哦。”小秋拿出了那条黑色的手环。然后带着歉意，将它拿到了逆身前。 逆看了看手环，看了看小秋，又看了看看起来游刃有余的月想、窗儿二人。 “可以。你们的进步超过了我的想象。”逆难掩兴奋的心情，用颤抖的声音道，“看来破解那个秘密让你们的能力有了质的提高。我很高兴。真的。” 他停顿一下。然后继续问道， “能告诉我你们经历了什么吗？” 月想和窗儿将光地谜语的谜底，以及跟随两位先贤学习的经历告诉了逆。逆频频点头，待他们说完后，感慨道： “果然，我还是没有猜错。他们的确将自己的招式，还有高效运用塔辉的方法留给了后人。只是我没想到，这就是光地的秘密。” “其实我们本来可以学得更久的。”月想补充道，“可是当时食物已经吃完了，我们怕再练下去体力不支，所以没多久就又回到花坟开始休眠了。” “那你们的意思是……” 三人互相看了看。然后彼此点了点头。 “没错，”月想代表他们说道，“这次补足物资后，我们若是再跟他们学习一段时间，相信会有更大提升。” “其实……我们仨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学了个什么样，”窗儿挠了挠头道，“但是这次听到逆叔的肯定。就放心呐。这说明我们是走在正确的路上的。” “可以。你们辛苦了。”逆退后了几步。然后恭恭敬敬地，朝他们鞠了一躬，“我很满意。也感谢你们的付出。感谢你们为惑园的付出。” 三人连忙上去扶起了他。 “逆叔。别这样，”窗儿道，“不是一开始就说好了吗？我们都有共同的心愿。所以任何努力都是应该的。而且……” “我们还想要离开这里。这心愿和解放惑园一样强烈。”小秋微笑道。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迎接成功的那一天了。”月想目光坚定。望着他的伙伴道。 “好的。那我也期待着你们彻底练成的那一天。”逆望着他们。情绪饱满道，“能告诉我，大概还需要多久吗？” 月想和窗儿望了望彼此。 “半年。应该够了。” 最后月想回答道。 惑园另一侧。 子午宫内的一处庭院。 宗雀跪倒在地上。颤巍巍地握着手中的小军刀，刀尖朝向披着厚重衣物的灵爵。 “站起来，宗雀。”灵爵严厉道，“继续用军刀刺向我，就像以往训练时那样。快！” “你以为我不敢吗？”宗雀跃身而起，快步向前朝他刺去— 灵爵轻轻一侧身。她扑了个空，然后被他一巴掌拍倒在地上。 “你这样是刺不穿万念墙的罪孽的。”他看着疼得哆嗦的她。一脸心疼，但还是冷冷地说道，“还得用力。还得变得更强才行。” “够了！” 宗雀又站起了身来。两眼一恨，望向了他， “我曾经很尊敬你，诺斯盖特老师。别让我忘了那一切。我不想，也不愿意让我彻底把你当成敌人。别让我…..” 还没说完时。灵爵已经拿出长剑，然后直朝她挥击而来— “嘭！” 小军刀与剑气短暂的碰撞声。 那之后宗雀的武器直接被震飞。 宗雀疼得趴在地上。看向自己血淋淋的双手。又扭头，惊恐地看向灵爵朝她慢慢走来。 “我希望我们之间有更多美好的回忆的，宗雀，”灵爵只是一板一眼地说道，“现在看来…..” 他叹了口气， “这应该是奢望了。” 他又挥动了长剑。 惑园的另一侧。 通往天国的列车。 菲尔眼神迷离地望向身前，还有身后浩荡的队伍。 人们的脸上，如同随时被迷云笼罩着。他们的眼神看不到任何希望，却又无比地满足。 无比满足地，如行尸走肉般地前行着，那是不知道又穿越了多少次苏—塞勒斯之门后。 他依然忘不了他。忘不了他们。 “你们……” 他望着无尽的夜空。内心深处，激荡着如瀑布击打在磐石上般的声音，那声音高呼道— “现在在哪里？” 第53章 训练终末的对话 半年后。 光地的一角。 “倾、巍灵悬浮、风中戟—” 古岸音如握紧了手中那把形如长戟般的武器， “长音破！” 瞬间。光地呼啸起绿色的狂风，连同着长戟卷起的烟尘朝严阵以待的小世袭去。 “净、游曳西乡、” 小世双手合十。神色自若道， “幻想之形。” 他本来就透明的躯体彻底消失。那之后，他化作了一道闪光，直接跃向光地上空、躲过了音如的攻击。 然后他又显形，用镜子对准了地面上的音如。 “倾、游曳西乡、幻世极乐！” 瞬间。五颜六色的光芒自明镜产生，然后化作无数道炽热的光线，朝地上的目标倾泻而去— “嘭！” 一阵排山倒海般的震荡声。 直到许久后。 音如的身形又从烟尘中浮现。 “倾、巍灵悬浮、” 她明显已有些负伤。但还是长戟指天，神色自若道， “破月之弓！” 长戟被刺眼的绿光包裹着。然后朝天上射出了无数道绿色的光箭。 小世在天上。做好了招架的姿势。 “小如姐，” 然后大声问道， “还能打多久？” 音如手持长戟。笑着道， “只要你能坚持，我就奉陪！” 之后。 绿光与黄光长久地冲击着。 交融着。 “窗儿，” 不远处。依然是训练场上，月想握着荨窗，喘着气道， “都学会了吗？” “学会了。除了实在只有他们能使的招式，”窗儿亦擦着汗水，靠在石壁上，“基本的招式。还有他们运用塔辉的方法。我感觉已经差不多了。” “那就结束吧。” 月想放下了荨窗。 “什么…..意思？”窗儿问道，“是今天的训练结束了，还是……” “所有的训练。”月想笑道，“我感觉都可以结束了。” 窗儿愣了一下。看了看依然还在对战的二人。又看了看想儿哥。 一股莫名的情绪，开始涌上心头。 那是两年半的风雨。两年半的休眠和日复一日的训练。 如今，一切终于结束了。 此刻，似乎有说不尽的话语，藏匿在心头。 然而，当两人相视一笑的时候。 除了泪眼，他们再也没有更多的表达了。 不久后。 光地旁的一处高地上。 三人表情安详地，望着那温暖的光地。 “要彻底告别这个地方了吧？” 小秋语气复杂道。 “嗯呢。” 月想目光柔和。 然后看向了窗儿。他的瞳孔，久久地倒映着那里的色彩。 “怎么了，是舍不得吗，窗儿？” 他笑着问道。 “有点呢。但又不全是，”窗儿用捉摸不透的语气说道，然后眼睛逐渐望向更远的地方， “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呢。想儿哥。” “嗯？” “在我们那个世界的时候。日复一日的时光，周而复始的艰辛和困苦，总会觉得是那么地难熬，那么地浑浑噩噩和没有意义。但在这里……” “迷惘都不见了，是吗？”月想望着他，问道。 “并不是。”窗儿否认道，“我依然很迷惘。迷惘着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做，迷惘着怎么逃出惑园，迷惘着怎么与你相见、怎么破解小世留下的一个个谜团…….” “……但是那是很不一样的迷惘呢，想儿哥。”窗儿亦看向了月想。不自觉地微笑道，“会有阵痛。也会有很难过的时候，但是这里，心里…..” 他摸向了自己的胸口， “总会感觉，我们离那个深渊很远。总会感觉，一切都还有希望。总会期待，每一个明天。能忍受所有时光的流逝。能赶上每一天与时光的赛跑。”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想儿哥？”他目光涣散，语气却又有些急切道，“我这是…..厌世了吗？” “并没有呢，窗儿。”月想拍了拍他的肩膀。肯定道，“那只是因为，你以为的迷惘，世人认为的迷惘，其实……” “……已经离你很远了。” 半晌后。 茉莉雕塑园。 三人收拾好了行李，准备迎接逆的到来。 “等下，”月想突然想道，“我还得再去一趟光地。” “啊？为什么？”窗儿和小秋疑惑地望向他。 “我想抓一把那里的土，放进荨窗里，”月想笑道，“我一直都有这个打算的。我感觉它可以保佑我们之后的路。但是真正走的时候却 忘了。” “快点哦，”小秋无奈道，“不要让逆叔到了一直等你。” “好的，好的。我快去快回。” 月想飞也似地跑向光地，他们训练的地方。 然后捧起了一团泥土，来自前不久和窗儿对战时留下的土坑，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荨窗中。 正准备离开时。 突然，一阵声音从身后响起。 “要准备离开这里了吗，月想？” 他愣住了。 然后猛地，回头看去— “辛苦你们了。希望你们能成功离开惑园。” 古岸音如正微笑着望向他。 “你一直是…….看得到我们的存在吗？” 他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这会儿才跟我说话？” “我们看不到呢。从一开始，到现在。” 音如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风衣。看起来应该还是刚战斗后不久的样子， “但是我们能感觉到你们的存在。从一开始的隐隐约约，到这一刻，你们要离开时，变得那么强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将手插进了风衣的口袋里，“或许，这是种超越时空的羁绊吧。” “别向我们道谢。”她看着月想的表情，笑着补充道，“我们只是碰巧来到了惑园，碰巧在光地训练，也碰巧在这里留下了我们的影子而已。所有的成果都是你们自己取得的。” “除了现在我要告诉你的东西。” 突然。她一改语气，神秘莫测地说道。 “告诉我……什么？” 月想紧张道。 “在心与心连结之处，再往下挖几米，你就能看到我们给你们留下的东西。”她指向了月想曾经动过土的地方。 “原来…….那里真的有宝物。”月想略感诙谐道，“所以…….那是什么？” “风和梅梭镜的碎片哦。” 音如笑道。 “啊？什么……‘风’？梅梭镜……”月想后知后觉，“难道是，你们的媒…….” “快去挖吧。”音如只是说道，“好好利用它们。你们一定会受益匪浅的。” 然后，背过身去。 身形慢慢消失了。 “喂，等等、前辈！” 月想望向她已经模糊的影子。 听凭内心地、大声问道， “能告诉我，怎样才能 彻底离开星绝明之夜吗？” “……” “……离开惑园后，去古岸森。”音如仰望着夜空。“寻找一个布满星星的地方。” 直到身形的最后一个粒子。 消失于天际。 第54章 第二列车计划 “这就是…….我挖出的‘宝物’。” 茉莉雕塑园。 巨大的石像脚下。 将自己在光地的经历分享给众人后。月想向他们展示了手中闪着绿光的金属碎片。 “音如姐姐不是说，她把她和小世的媒介碎片都留下来了吗？”窗儿不解道，“为什么你只挖到了‘风’的碎片？” “我不知道……”月想发懵道。 “我猜……梅梭镜的碎片已经被拿走了。”逆摸着下巴。思考道。 “啊？”三人望向了他。 “我大概能理解得到。几十年前光地发生的‘那件事’了。”逆用回忆道，“我在那天恰巧经过了光地。然后看到了一束光，穿过光地上空的重云，但不久就消失了。” 他判断道，“我猜想，那应该就是童真之神在收回他媒介的碎片。” “恰好几十年后，你们就出现了。这其中不能说没有任何联系。是吧？” “啊？…….嗯。”三人面面相觑。 “这么宝贵的东西，她竟然托付给了我。”月想还是不敢相信道，“看来，她残留的意识也很期待着我们能顺利离开这里。亦或者说—” “—期待着我们能再打败梅莫。”窗儿总结道。 “那你们可不要辜负他们的期待呢。”逆笑道。 “其实……这东西，我曾经见过。”月想久久地观察着手中的绿色碎片，“我曾经拥有过它。” 三人不可置信地望向了他。 “第一次来到星绝明之夜的时候，我还没有荨窗这样拉风的媒介，”月想看了看自己的武器，又看了看那绿色的碎片，“当时我的媒介还是一把旧羽毛拍。那把羽毛拍上镶嵌有和这一模一样的碎片…….不对，” 他又判断道，“我感觉得到。这就是那块碎片。我曾经的媒介，旧羽毛拍上的一部分。” “那你的意思是…….第一次被神秘人‘杀死’，离开星绝明之夜之后，这碎片…….”逆又思考道，“才回到了光地之中？” “我不知道。关于这些碎片的来龙去脉，我现在完全没有头绪。”月想挠了挠头，无奈道。 “那就先别说这个了嘛。我也快听糊了，”小秋撇着嘴道，“快回到正题上吧！” “附议。”逆笑道，“无论怎样，我们认清一个事实就行，” 他看了看窗儿， “你，受到了童真之神的直接照顾和嘱托。因此来到梅莫岛 拯救万物，身上还流淌着源自于他的源源不断的西乡色力量；” 又看了看月想， “你，受到了古岸音如的青睐。现在的你拥有极为强大的媒介，而且还本身拥有着最神秘莫测的悬浮色的力量。” 最后看向了小秋， “你在光地学习了不可思议的诠释法。这足以使你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一个塔辉大师，在战斗中充分发挥自己的作用。” “所以，我们应该有充足的信心和能力，打赢这一仗。你们觉得呢？” 三人望了望彼此。 “…….嗯！”然后齐声坚定道。 “好的。那还请三位听好了。”逆一本正经道，“我布局已久的，能够打倒梅莫的计划……” “…….名为‘第二列车’的计划。” “第二……列车？” 月想屏住了呼吸。 “没错。就是第二列车。与梅莫的‘捕荨’计划针锋相对的，解放惑园苍生的计划。” “如果说现在的天国列车是囚禁苍生的‘狱车’的话，那我们将要打造的就是解放苍生的‘第二列车‘。亦或者说，那才是真正的’天国‘的列车‘；” “那将会是点燃一切的火种。扳倒梅莫的群众和根本力量。而具体的计划是—” “首先，选出第二列车的列车长。这位列车长需要拥有绝对的实力，领导力和亲和力。他需要和惑园乃至威斯特浮乐有一定的联系，但同时具有对光明和自由的绝对向往，拥有唤醒天国列车的迷惘者们自由意识的勇气和信心。” “而我认为的首选便是郑夕窗。” “啊？…….嗯。”窗儿先是一惊，然后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 “至于象征列车长身份的衣物，我会把我轮值时穿的给你。相信他们在看到这套服装后，对你的印象和信任会大大加分。” “你担任过天国列车的列车长？”月想惊讶地问道。 “是的。不过已经很久，都没有让我轮值了。”逆苦笑了一下。 “那我……具体该怎么做呢？”窗儿一脸认真地问道。 “那就是计划的核心部分了。在七日后，你们三人，需要自行去到苏-塞勒斯之门。然后看这幅地图。” 逆在他们面前摊开了一张天国列车行进的轨迹图， “你们应该已经知道，天国列车是沿逆时针的方向，按照苏-塞勒斯之门—东路—子午宫—西路—苏-塞勒斯之门的路 线行进的。每次穿门之后，列车中的‘荨’们都会被削减一次记忆，从而带着更‘空灵’的心前往子午宫。” “虽然我相信你们的觉悟，但是如果真沿着这条路线前往子午宫的话，穿门势必会给你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嗯。的确如此。”月想认可道。 “所以你们到达苏-塞勒斯门前后，将要沿着与天国列车行进方向相反的顺时针方向，也就是不过门、直接沿东路前往子午宫。这样能有效减少穿门带来的不确定的风险，同时也更方便你们执行后面的计划。” “然而这样也会面临巨大的挑战。那就是你们会成为格格不入的逆行者，而逆行者会被列车上的‘荨’们敌视；同时，若是平时，还会有无数的‘外监’稻草人上前试图纠正你们的行进路径。不过，还请你们放心，” 逆自信地一笑， “在计划实行的那天，绝大部分的‘外监’都会罢工。” “啊？为什么？”小秋问道。 “因为掌管‘外监’稻草人的往往是当日轮值的列车长。而七天后天国列车的轮值列车长……” “……正是我。” “……” 他与三人相视一笑。 “那之后呢？我穿着列车长的衣服，带着想儿哥和小秋一路逆行，前往子午宫，打败梅莫？”窗儿问道。 “当然不会这么直接。打倒现在的梅莫，除了绝对的实力外，还需要足够的‘群众基础’——换句话说，你需要更多的‘同行者‘。” “你的意思是……” “没错。你需要靠自己的言语，行为，塔辉力量，乃至一切能动用的东西，去唤醒天国列车上的迷惘者们—当然要尽可能多唤醒几个人。然后，让被唤醒者加入你们的队伍，一同前往子午宫讨伐梅莫。” “啊？可…..可是，”窗儿有些无措，“我该怎么唤醒他们？我、我的演说能力…….不太行的。” “相信自己吧。你们可以集思广益，这几天三个人先在这里打好草稿。另外，也别给自己添加太多负担，你只需要尽力唤醒能唤醒的人；对于那些过于沉寂的心死者，你放弃即可。” “那你的意思是…..到时候我们的状态将是，一边沿着东路走，一边‘拿着喇叭’去唤醒迎面而来，本就敌视我们的‘乘客’？”月想想象了一下画面，不禁尴尬道。 “没错。你们队伍将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完全取决于你们的号召力。不过还请你们别给自 己太多压力，现在的天国列车并不是每节车厢都装满了冥顽不化之人。据我了解，最近几年，梅莫带过来的‘荨’中，还有很多被迫带来之人。” “被……迫？” “这与它的‘捕荨’计划有关。但具体的内容我目前还不清楚。不过，你们只需要知道，你们队伍扩大的希望很大就行了。” “等到你们的队伍逐渐扩大后，天国列车的地盘上将会出现两列行进方向截然相反的队伍。一列，是象征着心死与避世的天国列车，而另一列—” “就是象征着自由与希望的第二列车the second train。” 第55章 长夜幽车的牧魂人 “……” “都清楚了吗，各位？” “基本都……清楚了。除了有一点，逆叔。”月想思考道，“在我们执行这一系列行动的时候……” “……除了外监稻草人。我说除了外监稻草人。子午宫那里，会派什么其他厉害的角色来阻挠我们吗？” 他看向逆， “还是说，因为当天的列车长是你，所以所有的威胁都会被屏蔽掉？” “当然不是。子午宫终究是会察觉到你们的行动并派出应对力量的。但我会尽力保证你所谓的‘厉害的角色’晚点来到你们身前。至少会在你的列车初具规模之后。当然，你们终究还是会面对‘干部’的，不过相信……” “……你们能战胜他们。” “……” 三人看了看彼此。 然后互相信任地点了点头。 “在你们行动的时候，我也会在子午宫那里做好内部的接应工作，”逆最后说道，“我和你的朋友宗雀一直保持着联系。我们会想办法为你们打开宫门的。大概就这么多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小林……哦不，宗雀姐她……”月想关心道，“还好吗？” “她的情况很复杂。不过请你们放心，我会处理好的。关于她，还有关于子午宫那里的工作。”逆自信道。 “好的，那没问题了。” “嗯。你们这段时间也好好休整一下，”逆背过身去，“那朋友们，七日后再见了！” “七日后见！” 四人在茉莉雕塑园道别了。 逆背身离去，匆匆赶往子午宫的方向。他背后，雕塑园的一景一物都在渐渐变小；他没有再回首看向它和那里的三位年轻人。 一直都是这样地匆忙。 匆忙地奔赴自己的目标。 没有过多的想法。 但是…… 他目视前方的视线渐渐不自觉上移。 望向了那无垠的夜空。 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好像不是这样的。 虽然他依然行走在这迷惘的园中。 依然不知为了什么生存着。 但是那时候。 他是可以安静下来的。 “跟我一起管理惑园吧。” 那是一个寻常的下午。他在第一节车厢，跟着天国列车缓缓前行着，这时一个披着斗篷的男人来到他身边说道。 他看了看他。仅仅是一眼。他就认出了，他应该就是这里的主人。 那之后的无数个夜里，他心里都会装着这样一个问题。 为什么会是我？ 但他终究没有向梅莫问出这个问题。 他开始日复一日地看守着天国列车。从一开始地略有好奇，到后面的彻底麻木。 他勤勤恳恳地履行着自己被赋予的责任。兢兢业业地完成着梅莫布置的每个任务。 麻木地，履行着。 完成着。 目光永远注视着天国列车行进的方向。仿若那方向的尽头，就是他生命的尽头。 那是他最安静的时候。 也是惑园最安静的时候。 现在想起来。 这一切的原因。可能是因为。 那也是天国列车最安静的时候吧。 “我在这里找到了快乐。” 列车里的老者微笑道。 “我已经记不清曾经的痛苦了。” 一位小姐神情安详道。 “好像摆脱了一切。” “只有。只有一个想法。” “只想再看到子午宫和苏-塞勒斯之门。” “这里就是极乐世界吧。” 列车里的每个人。无论是救于惑园荒野的迷途者。还是自行来到此处的朝圣者。最终，都在这里找到了灵魂的归宿。 那是最安静的时候。 他无声地过着。 牧魂人一样的生活。 许久，许久。 都是那样生活着。 逆的脚步渐渐变慢。凝望夜空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涣散。 所以….. 一切。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天际线的方向。仿若浮现出了那两位旅人的面容。 是从他们两个到来之后吗？ 他心情里很清楚。 不是的。 或许他们播下了种子。 但他们不是决定一切的原因所在。 惑园的挑战者。自古以来，陆陆续续还是有的。 也有很多迷航而来的人们。 如果说因为接触到这些不愿归寂之人便会改变自己的心性的话。 他早就改变了。 所以…… 改变他的，到底是什么呢？ 第56章 彩虹的颜色 “为什么不能让我们通过这里？” “对不起。这是我的职责。” 逆拿着手中的稻草节杖。镇静地对面前的两位陌生旅者说道。 “这也是试炼的一环吗？” 年轻女人拿着长戟一样的武器。用试探的眼神看向他。 “我不清楚你们的事情。我只知道，来到惑园的迷途者必须被带到天国列车里。” 逆亦看向她。 “看来这里的人都不太友好呢，”女人身旁。一个乖巧的男孩叹了口气，然后握紧了了自己的媒介，“没办法了，小如姐。” 黄色的塔辉闪耀着。 “嗯。”绿色的塔辉亦暴涨着。 逆的瞳孔里。久久地倒映着那两种颜色。 许久后。 一番苦战。 逆筋疲力尽地倒在子午宫前。 “我失职了。我无法阻拦你们。我承担所有的责任。现在你们可以通过了。” “大叔。歇息吧。”两位旅者亦喘着粗气道，然后往前走来。 “给你们一个忠告。”就在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逆用余光望向他们。尽力大声道， “凭你们现在的实力，是很难打倒梅莫的。” 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不知多久后。 他恢复了意识，然后迅速来到了万念厅中。 那里一片狼藉。灯具。地面。墙面。到处都是破坏和战斗过的裂坑和痕迹。 而梅莫，依然正襟危坐在他面前的王座上。面色平静地看向他。 “主人。对不起。” “没事，你已经尽力了。” “他们……” “我打败了他们。但是，他们成功逃走了。” “那主人，需不需要我去追…….” “不需要了。”梅莫轻声道，“让他们走吧。” “暂时。让他们在这个夜里，自生自灭吧。” 又不知多久后。 依然在万念厅中。他跪倒在梅莫面前。 “主人。是有什么吩咐吗？” 他毕恭毕敬道。 “那两位旅者又要出发了。从光地到这里。现在应该还在光地那边，”梅莫不紧不慢道，“快在半路拦住他们。然后把他们带到列车里吧。” 他迟疑了一下， “好的。” 最终还是说道。 他怀着忐忑的心。 一路赶到了光地。 那时的光地，已经是迥然于惑园其他地方的光芒四射了。 然后他看到了他们。依然衣冠整洁，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正想拿起武器的时候。 年轻女人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然后走到他的身边。 “你已经彻底打不过我们了。” “……我知道。但这是我的任务。” “这位，是即将成为威斯特浮乐新主人的男人，”她望着身旁的男孩道，“你应该听他的指令。” “自称想要替代槿的挑战者有很多。我承认你们的实力。但是……”他摆好了死战的架势，“我不可能听你们的指令。我的主人，只有梅莫一个。” 一阵刀光剑影。 他很快倒在了地上。 “歇息吧，大叔。” 他们将他扶到雕塑园边的座椅上，然后慢慢离他远去。 “这一次。你们有把握打败他吗？” 他转头望向他们。尽力大声道。 “很有信心呢。”两人停下脚步。对他自信道。 “能告诉我吗，” 突然。他不自觉地说道，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 “我已经……快忘完了。” 两人望了望彼此。然后又望了望他。 “你知道五色塔辉吗，大叔？” “嗯呢。我在惑园里，已经陆续见到过了。” “很神奇吧，尤其是那四种，与西乡色不一样颜色的塔辉？” “嗯呢。” “那你知道彩虹rainbow的颜色吗？” “彩虹……那是什么？” “那是在惑园看不到的东西。那是比塔辉还要绚烂的东西。” 名叫小世的男孩道， “它有七种颜色。它的颜色在那里到处可见。它就是，外面世界的颜色。” 外面世界的颜色…… 是彩虹的颜色吗？ 此时的逆。 依然遥想着。 回味着。 走在静悄悄的走廊上。 直到迎面碰见了。 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喂！逆叔，”宗雀晃了晃他道，“快醒醒，逆叔！” “怎….. 么了？”逆结束了对往事的回忆。凝神望向眼前的女孩。 “该准备的都在准备了吗？” 她轻声问道。 “你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中。” 他自信地说道。 “好的。那我放心了，”她松了口气，“真是匆忙啊。这一切。” “小心你的表情。” “哦，抱歉。”她赶紧恢复了严肃的神情，然后从他身边慢慢走过。 “关于那个，我有点眉目了。” 最后的瞬间。她的脚步异常缓慢。对他清楚地说道。 “什……么？” “‘捕荨计划’。我认为——” “一切。正和你猜测的一样。” 宗雀侧过头来。最后道。 “那可真是…..”他望向天花板。脸上的肌肤不自觉地一紧，“最糟糕的事情呢。” （夜深完） 第57章 后夜第二列车的列车长 “准备好了吗，窗儿？” “等下，帽子还没整理好。” “哎呀，帽子就边走边整理嘛。” “没事。不催他，”月想对小秋道，然后又朝那座大石雕望去， “窗儿，没事你慢慢搞哈！我们等你。” “不用啦。不用啦。我搞完了。”窗儿从大石雕背后走了出来，表情有些羞涩，“可以吗？这样看起来？” “可……以。”月想打量道，“很飒。很好看。” 窗儿穿着蓝色的列车长服装。那是逆曾经穿过的衣服，因为有自动调节尺寸的功能，如今在窗儿身上依然合身。整体看起来和印象中的列车工作服别无二致，只是上面有几处十分醒目的标志和徽章： 帽身正前方的纸飞机图案，再往下帽沿两侧的六芒星图案，以及帽沿上的gold mushroom字样；衣服是标准的系扣领，左胸口位置有蘑菇图案的标志。 “不得不承认，看起来很有范呢。”小秋久久地看着他，然后承认道。 “记住哦。现在你就是第二列车的列车长了，”月想笑道，“你要好好带领我们，去解放天国列车。” “我……我会尽力的！”窗儿鼓起勇气道。 “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了呢，列车长？”小秋打趣地问道。 “现在……”窗儿深吸一口气，然后目视前方道，“出发！” 从茉莉雕塑园到苏-塞勒斯之门的路并不远。三人怀着忐忑的心，一步步地朝着天国列车的方向走近。 “要是真有喇叭就好了，”月想调节气氛道，“到时候不用喊那么大声。” “确实，”没想到小秋直接赞同道，“逆叔走得那么急。除了他这套衣服，什么都没给我们。也没教我们怎么演说。真不担心我们搞砸吗？” “这会儿就不说这些了。”月想制止道，“而且我想，窗儿早就准备好到时候怎么发言了。是吧？“ “嗯。”窗儿认真道，“但你们也一定要帮我。” “肯定。一定。”月想道。 “就像之前计划好的那样。”小秋笑着道。 他们一齐看向了那树林的尽头。 那里，林间的长径连接着广袤的荒地。 他们将彻底离开安全的庇护所，踏上那片久违的土地。那曾经让他们痛苦和迷惘的地方。 “走吧。” 他将帽子往下扣了一点。用余光望向身旁停驻了的 二人。 “走吧。我们。” 然后率先向前踏步道。 从荒地到苏-塞勒斯之门的路似乎格外漫长。 不知多久后。又是那处高地上。月想的视野中，又出现了那道闪烁着的巨大光门。 “开始行动了，各位。”他拿出荨窗，左手燃着绿色的光芒。 “嗯。” 他们找到了一处连接下方平地的平缓土坡，从那里缓缓滑下。到了平地之后，月想举起荨窗，朝天空发射出了一束巨大的绿色光芒。 那是象征行动开始的标志。 然后，窗儿走在了队伍前面。 “目测人很多。应该是比较拥挤的车厢段，”他紧握着小布袋，“虽然逆叔说一开始不会有人来干涉我们。但是，还是随时做好作战的准备，” 他停顿了一下。之后坚定着眼神。朝苏-塞勒斯之门走去。 第58章 天国演说 悬浮色2018年，11月。梅莫岛北部的荒地，苏-塞勒斯之门前。和无数个夜晚里一样，天国列车按照既定的路线前行着。 直到夜空中，突然升起了一束耀眼的绿色光芒。人们注意到它时，它已然绽放，化作了一朵巨大的烟花，光芒映射在他们逐渐惊诧的脸上。 然后是一个14岁上下的少年。穿着象征着无尚身份的列车长服，出现在他们面前，眼睛，衣物，乃至整个身上，都燃烧着黄色的西乡色塔辉。 “停下，各位。” 他用英文清晰地表达道。 “不要再前进了，各位！” 许多人都停下了脚步。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出于对制服的尊重，一齐望向他。 “我是天国列车第二列车的列车长。欢迎各位有志之士加入我的第二列车。” “我们的列车将永远不穿过苏-塞勒斯之门，而是从现在开始，从这里出发，直接沿相反方向抵达子午宫。” 众人一头雾水地望着他。 少年一脸镇静，继续说道： “所有想要离开惑园，离开梅莫岛的人，请加入我们吧！随我的列车，一起前往子午宫，一起打败梅莫，一起离开这个黑暗的地方！” 此番话后。 队列先是一片死寂。 然后彻底骚动起来。 “你在说什么？”一位女士惊讶道，“你确定，列车长？” “我确定！我有能力，也有信心，带领你们离开这个地方！”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列车长？” “我知道，以及肯定！” “你是谁派来的？不对——”一个男人表情严肃道，“你从哪里搞来的列车服？” “我不受任何人指使。如果说非要提一个人的话，那就是整个威斯特浮乐的主人，童真之神幽兰刺世！”少年迎着他的眼神道，“我因他的号召而来，立志解除梅莫岛的黑暗状态，解放所有困于惑园、困于天国列车的无辜生命！” 众人一脸错愕。 “为什么…..要解放我们？” 少年沉着道： “因为你们正在这里浪费自己的生命！” “……” 人群沉默着。步伐渐渐放缓，甚至停驻。而后面，紧跟上来的其它车厢的乘客又一脸疑惑地望向此处的拥堵。 “跟着我，一起打倒梅莫，离开这里吧，朋友们！”少年开始继续高呼道， “外面有更精彩的世界。这里是永远的奴役和压迫！” 然后侧过身去。尝试着沿反方向开始行走，同时用余光观察着队列。 然而。人们只是木楞地望着他。 没有人走出队列。 “快行动啊，朋友们！”他有些着急道，“难道你们不想离开这里吗？” 他们望着他。然后有人转过了身去。 一个，两个。 三个。 然后是一群。 绝大多数。 没有再听他的劝说。继续朝苏-塞勒斯之门走去。 “喂！” 他分外着急道，“别啊，别过去啊！” 列车已然恢复了正常运行。 所有人，都恢复了麻木的神情。 朝着光门走去。 “喂！” “行了，窗儿！” 身旁。另一个看起来十八岁上下的少年制止道，然后看向了队列。 “大家都停下！可能你们还不清楚你们现在的情况，”他大声喊道，“你们现在，被‘施法‘困在这里了！你们现在的心智已经被完全蒙蔽了！” 一个男人稍稍侧头看向了他。他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对着他说道： “是的，先生！相信我！从那里走出去，没错的！” 他果真走了出来。但是一脸不屑，对他说道： “你们很吵。” “什么？” “我说，你们，很吵。” “难道你没有一丝感觉吗？”叫“窗儿”的少年上前。神情焦虑道，“你们心里，少了很多东西？”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少了很多东西。” “难道你不想找回它们吗？不想看到更完整的世界吗？” “不想。” 男人说完后，就转过了身去。 “最后，再告诉你们。” “你们，很吵。” 然后返回了队列。 窗儿呆若木鸡。身旁，同行的女孩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听不懂你们在讲什么。但我看得出来，他们都很抗拒。” “可是，小秋……” “我知道。窗儿，”叫“小秋”的女孩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这不是我们料到的吗？别急，一步步来。” “没错，窗儿。要是惑园的诅咒有那么容易消除的话，天国列车也不会运行千百年 之久了。”大个子少年亦鼓励他道。 “……我知道了。想儿哥。”窗儿冷静下来，“我们继续。” “看得出来，这节车厢的人们已经很难劝动了，”叫“想儿哥”的少年分析道，“而且我有感觉，我们不能在一个车厢待太久。我们先迎着队伍往前走。看下一个车厢，下下个车厢有没有希望。” “嗯。”窗儿和小秋赞成道。 第59章 时代的默泪1 “天空……本来是蔚蓝色的吗？” “没错。还有海洋。还有明丽色彩的花草树木，和好多好多有意思的事物。都在惑园外面等着你们。” “嗯。听起来，好像挺有意思……” “别去，小航！”突然。陌生女人的手拽住了本想往第二列车走的男孩，“你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了吗？” “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我们是为了忘记那些情绪来到这里的。你难道想再想起它们吗？” “那些……情绪…….” 男孩的手捂着头。表情突然有些痛楚。 “不要。” 然后赶紧远离了月想他们。 “我不要再想起来。” 重新进入了天国列车的队列中。 “喂！”月想有些着急道，试图冲上前想要拉住他。 “啪！” 是那个女人。毫不留情地打了他的手。 “别来打扰我们。” 她一脸严肃道。然后随男孩远走了。 “可恶！”他向较远处，车厢的另一段看去，“窗儿，你那边怎么样了？！” 窗儿还没有回复他。看起来还在唇枪舌战的势头。 他快步来到窗儿身边。刚一到，便听到他面红耳赤道： “跟你们说了，你们被控制了！为什么你们就是不听呢？！” “我们没有被控制。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请离我们远点。”他面前的老者面色如铁道，然后示意众乘客速速离去。 “老爷爷！您别这样！”他拽住了他，试图挽留道，“你要是真为他们好的话，应该劝他们……” “劝他们去讨伐不可能战胜的神灵，只是为了回到让他们痛苦的外面世界？”老者冷笑道，“你觉得这合适吗？” “我……” 还没等他回复。老者就挣脱了他的手。和身旁的人们彻底远离了。 他站在那里发懵。然后长叹了一口气。 “没有人愿意过来，是吧？” 月想上前，不忍心但还是问道。 “嗯。” “没事。慢慢来。” “再久也没有用的。” 突然。身旁，车厢里的另一位老者，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表情不知是讥讽还是蔑视道。 “我们已经与惑园融为一体了。” “这个地方有什么好的？”月 想上前，不解地辩争道，“难道你们喜欢黑冷的环境？喜欢暗无天日的生活？难道你们的心里没有哪怕对光明的一点渴望吗？” “……你们的生活一定很美好吧。孩子们。” “…….啊？”两人一诧。 “还是说，在你们的世界里，一切的烦恼都不足为惧呢？” “……” 老者的眼睛。深邃而黑暗。 “一定还是有吧？那些痛苦，和让你们绝望的事物？” 月想看着他的眼睛。感觉到，犹如坠入深渊的失重感。 “一定能看到吧？那些时代的默泪？” 他赶紧晃了晃头、尝试着恢复清醒。 然后望向窗儿。 然而。 窗儿已经站在那里。 神情凝重。一动不动了。 “看着我的眼睛，孩子，” 老者突然提高嗓门道， “告诉我，你们的世界也有这些东西。可以吗？” “我们的世界……” “也有……” 月想的脑海。传来阵阵沉重的回响声。 他不愿想起那些。 所有让他痛苦的回忆。 丧失勇气的回忆。 他不愿意，想起。 更无意去面对。 因为，它们是无解的存在。 一次次努力化为泡影的遗憾。 追逐梦想却被命运放逐的绝望。 不被认可，用堕落填补失落的画面。 所有窒息的瞬间。 那个叫悬浮色的世界。 有那么一瞬间。 不对，就是现在。 他不愿意再想起。 他惶恐不安地看向老者。 此时。他和他身后的天国列车。仿佛闪烁着光地那样的，柔和而温暖的黄色光芒。 “你们应该来过天国列车吧。孩子们。” “我们……来过……” “那里，和你那所谓的‘光明的世界’相比，谁又会更光明一点呢？” 老者最后笑了几声，然后面色又恢复平静，默默走进了天国列车的浩荡队伍中。 天国列车的……光明。 那时的他。 忘记了一切的烦恼。 所有的荣辱和纷扰，都不在了。 就像苦行的朝圣者一样。 就像避世的僧人方士一样。 这样的存在。 天国列车的存在。 又有何不可呢？ “喂，你们！” 突然。女孩的叫喊声。让陷入思绪的月想回过神来。 “快醒醒！你们不是来劝他们的吗？” 月想猛地回头。然后是窗儿。只见小秋正摇动着他们的身体，一脸焦急道， “怎么看起来你们还反被他给劝了？” “……” “对不起，小秋。”窗儿叹了口气道，“我想…….”他和月想对了个眼神。 “嗯。我也觉得。我们必须得停下来静一会儿。” “……好吧。但不要太久吧。”小秋不安道，“我感觉得到。他们的眼神都很排斥我们。得尽快想想办法。” 半晌后。 是月想，先开口道， “那个，窗儿，我觉得，列车里的很多人，或许真没必要离开这里。” “我也这样呢，想儿哥。” 窗儿点头道。 “啊？你们……”小秋一脸诧异。 “我们得换个方式，劝需要劝的人。” “我也认可。可是我想不出办法来。” “别急。还记得逆叔给我们的指示吗？”月想回想道，“‘现在的天国列车并不是每节车厢都装满了冥顽不化之人。据我了解，最近几年，梅莫带过来的‘荨’中，还有很多被迫带来之人’。” “你的意思是，只需要找出这部分‘被迫带来之人’……”窗儿亦思考道，“可是我们要怎么从队伍里面分辨出他们来呢？” 月想纵眼望向天国列车的浩荡队伍。 “窗儿。你应该能感觉得到。让他们忘记尘世，忘记纷扰，生命得以静止的‘魔法’，是……” “是梅莫的西乡色塔辉。是他对他们发动了大规模的净辉术。”窗儿回答道。 “没错。所以，再仔细想想。如果说是‘被迫带来之人’……”月想看向窗儿，自信地一笑，“他们身上，和那些‘自愿加入者’会有什么不同？” “会有……” 窗儿看着月想的眼睛。 “什么不同…..” 然后茅塞顿开。 “会更强烈一些！” “没错。所以，现在我们的任务应该很明确了。” “只需要拯救……”窗儿望向列车里的众人。右手的 西乡色塔辉开始燃烧着，“身上有更强西乡色塔辉反应的人。” “你应该能办到吧，窗儿？”月想问道，“你也是西乡色塔辉的持有者。” “嗯。”窗儿坚定道，眼睛里闪着黄色的光芒，“我能。” “那么。继续出发吧。” 第60章 时代的默泪2 “你说…..我是被骗到这里来的？” “嗯呐。你应该能想起来吧？” “我……” 女人迷惘地望向身旁的队伍。 “我是一直有些印象。我好像不属于这里。” “那就对了，”窗儿有些激动道，“快跟我们走吧。我们是带你离开这里的。回到属于你的世界。” “可是……我的记忆又…….好混乱……” “没必要纠结这些了。离开列车不久后，很多事情你就会想起来。”月想上前道，“请你相信我们。” 女人看了看他的眼睛。 许久后。她突然说道： “我…….相信你们。能带不属于这里的人离开这里。所以…….你们继续行动吧。” “啊？”两人一脸诧异。 “去找那些需要你们的人。”女人微笑着，“我好像……适应这里了呢。就不跟你们走了。” “别。你被蒙骗了。梅莫控制了你的情绪。”窗儿着急道，“相信我们，至少先跟我们离开这里试试吧。” “对不起。我不用了呢。”女人平和地望着列车里的人们，“我能感受得到。有一抹光在脑海里。我能感觉得到。” “那就是控制你的塔辉术。你能感觉得到，你还愿意接受它？” “嗯。是我自己接受的。没有人强迫。我自己、愿意去接受它。” “因为它让我忘了很多烦恼。我想一直待在这里。” 月想和窗儿奔走着。 又来到了另一个“强烈西乡色塔辉反应”者身边。 “我知道我被控制了。但是我还是想呆在这里。” 然后又一个。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的处境。但我不想跟你们走。” 又一个， “你们去找别人吧。” …….又一个。 “我选择留在这里。” …… “怎么回事？”月想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道，“那些人知道或者能感觉得到自己是被骗进来的，还是不走？” “不知道啊，”窗儿亦感到劳累道，“这下麻烦了呢，想儿哥。” “我好像……能懂他们。” 突然。小秋在他们身旁，说道。 “啊？” “我没有你们那么强大的塔辉来对抗梅莫的控制。或许正因为这点，我才能清楚地感觉到…… ”小秋回忆道，“那种忘掉一切迷惘和烦恼的状态。” 然后望向二人， “不仅仅是他们。我也，很享受那种状态。即使是现在。” 窗儿沉默着。 月想亦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谁又不是呢，”半晌后。月想说道，“那种感觉，谁又不贪恋呢。” “我当时也是感觉得到的，”窗儿叹了口气，补充道，“也差点走不出来了。但是…..” “本以为，他们对外面世界的渴望会战胜这些的，”月想望向列车，“现在看来…….” “外面的世界真的有这么糟糕吗？”窗儿不解道，“是我们……太肤浅了吗？” “不是这样的，” 突然，月想像是想起了什么，严肃道， “我们忘了一个关键点。大家。” “啊？”窗儿和小秋望向他。 “这里。是梅莫岛。是星绝明之夜下的，西逝群岛（威斯特浮乐）的一部分。而这外面的世界，其实并不是我们的世界。” “什么……意思？”小秋一脸疑惑。 “我想起来了。之前逆叔好像也跟我提过，”窗儿拍了拍脑门，反应过来道，“我其实是穿越到了一个异世界中。而威斯特浮乐……” “…….只是这个世界很小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 子午宫中。 灵爵坐在万念王座上，闭着眼睛感受着空旷大厅里黑暗而安静的氛围。 直到心中。出现了一个人的声音。 “诺斯盖特。列车布置得怎么样了？” “截至昨天，已经给七名干部分配好了各自的车厢。他们对队伍的力量和特性也已经悉数了解。” “行进路线呢？” “也已经规划好了，梅莫。” “今天的会议呢？” “干部们马上都会来到这里。当然，除了今天轮值的逆，和辅助他的鹰。” “让他们看好列车。” “好的。” “没事了。继续忙你的吧。” “嗯…….”灵爵迟疑了一下，然后继续道，“梅莫。小篱的灵魂碎片。” “已经恢复五成了。” 他长舒一口气。 “你在想什么？怎么做两手准备是吧？” 突然。梅莫问道。 “没。怎么会。” 灵 爵紧张道。额头渗出了汗水。 “没事的。你怎么想都没问题，”然而梅莫只是平静道，“捕荨计划不是一蹴而就的。但也不是能轻易改变的。” “因为，它是这个时代的底色。” “梅莫，我可以问你吗？” “什么？” “统一威斯特浮乐后，你会……怎么做？” 梅莫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许久后，才反问道： “你觉得呢？” “我会成为这个世界的罪人吗？” “你清楚的。诺斯盖特，”梅莫带着笑意道，“否则，你也不会帮我做这些。” “好……的。” 灵爵沉默了。 “如果一切成功的话，你会成为时代的救赎者。” “不过我希望那是在小篱复活之后。” “会的。你们一定会看到，那个美丽的威斯特浮乐的。还有一个……” “美丽的，完整的世界。” 第61章 星星之火 “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没任何人愿意加入。你呢？” “…….没有。” 惑园。天国列车行驶的荒地上。月想看着从另一车厢游说归来的窗儿、小秋，神情低落道。 那已不知是演说开始后多久。三人都已经筋疲力尽。呆滞地坐在一块石板上。 “你们说……” 许久的沉默后。小秋叹了口气道， “第二列车，最后会不会……”她看向其余二人，无奈地一笑，“就只有我们三个人啊？” “…….” 月想和窗儿一声不吭。 “真是可怕呢。” 又是许久后。窗儿开口道。 “可怕…….什么？” 月想看着他，问道。 “真希望，不要有一天，我们那个的世界也会变成这样。” 窗儿望着夜空，神情复杂地说道。 “……希望吧。” 月想撑着手臂，往后一靠。亦望向夜空道。 “…….” 又是许久的沉默。空气和夜空一样安静。三个人都看着远方。 似是想入非非的样子，却又什么也想不出来。无奈地感受着时间的流逝和空间的浩瀚。 许久，许久。 直到一小抹阴影。突然遮住了月想眼前的月光。 “那个……”是一个男孩。看起来和他仿佛年纪。一脸认真的样子， “请问你们是在……召集想离开这里的人吗？” “…….” 三人先愣了一下。 然后。 窗儿立刻从石板上跳起身来。情绪激动道：“嗯，嗯！请问，你是……” “我…….我想加入你们，”男孩有些紧张。但还是目光坚定道，“请问可以吗？” 他向他们伸出了手。 三人又愣了一下。 “嗯，当然可以！” 窗儿。月想。接着是小秋。立刻握住了他。 “我叫科莱恩，来自三城区，具体哪个地方已经忘了。我还有些朋友，他们也被困在这里。我可以去劝说他们也加入。” “那太好了，”窗儿兴奋道，“那麻烦你带路了。” 不久后。 “……我叫兰妮。以后请多指教了。” “嗯、嗯。欢迎加入。” “我叫莱顿。希 望能帮上忙。” “好的！大家一起努力！” “我叫莉莉。” “我叫莱特。” “…….” “再确定一次。你们不愿意走吗？” 科莱恩看向剩下的伙伴。 “不愿意了。” “好吧。那就我们这些人了。”他向窗儿点头示意道。 “好的。现在有八个成员了呢。”窗儿高兴道，“接下来，大家一起努力。一边向子午宫进发，一边去其他车厢劝说更多的人加入。” “好！” 一望无垠的列车荒原。八个身影不停地奔忙着。他们游走于各车厢之间，劝说着里面的一批批乘客。 他们的努力并没有立刻得到回报。许久之后，第二列车的乘客依然只有十人上下。但他们依然坚持着，并不断向子午宫迈进着。 尤其是月想，窗儿和小秋。科莱恩等人的加入仿若又点燃了他们的心火。他们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态度诚恳地邀请着。等到荒原上已快遍布他们的足迹时，蓦然回首，第二列车已有了二十多位乘客。 但那还不够。远远不够。月想和窗儿望向了列车延伸的方向。 离子午宫不知道还有多远了。要是在抵达之前还没有找够让他们安心的人数的话…… “前面不远，有一节车厢应该会有很多‘被迫入车之人’。”这时，刚加入的第二十一位乘客突然对他们说道，“在那里应该能找到更多同志。” “真的吗？”窗儿欣喜道，“那太好了。” “但是……”那位乘客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讲道，“那节车厢。是由轮值的副列车长专门把守的。” “副…..列车长？” 两人有些疑惑。因为出发前，逆并没有跟他们提过这号人的存在。 “没错。一般都会是惑园的九名干部之一。会很强，很强的。”他担心道，“你们没问题吗？” 窗儿和月想对了对眼神。然后，他肯定道： “你放心。无论遇到什么阻碍，我们都有信心攻破的。就像我们答应了，一定会带你们离开这里一样！” “嗯、我相信你们。” 他看着两人，以及两人身上闪耀的塔辉。然后微笑道。 有很多“被迫加入之人”的车厢吗…… 月想和窗儿。不约而同地望向前方，列车延伸的方向。 那他……. 会在那里吗 ？ 第62章 激战第九车厢 鹰望着荒芜的夜色，以及夜色中缓缓前行的列车队伍，内心装满了平静和安稳。 和千百个夜里一样。他一口呷着装满杜松子酒的水壶，一边跟在车厢后面慢慢走着。自上次经过子午宫后，已经有许久没有新鲜的事发生了。他看着水壶里那狭窄的水面上，自己面孔的倒影发神。 直到那水面。突然有了一丝波纹。 他猛地望向自己身旁。 那片荒漠。延伸处，不远的地方。 他感觉到了久违的敌意。 “车厢里大约有100多人。‘干部’身穿棕色衣服，走在队伍后面。还在发呆。直观上感觉不出他的实力。” 不远处。郑夕窗看着水晶镜倒映出来的远方车厢的图像，判断道。 “看起来像是能交涉的样子吗？”月想问道。 “应该不太容易。面相看起来有点凶。鹰眼，身材瘦削，身上闪着不祥的西乡色塔辉。” “那就做好作战准…….” 突然。月想还没说完时。 夜空中，水晶破碎的声音传来。 “怎么—回事？” “是我的媒介。它被…….” 一阵刺耳的风鸣声。 月想看到不远处的半空中飞来一个黑影。 “谁？” 还没看清来者的面貌时。棕色衣袖的手，已经卡住了窗儿的脖子。 “放……开我！” 窗儿挣扎道。 “回答我的问题。” 身旁。身着棕衣的干部已经出现在他身边。面色严峻道。 窗儿伸出了右手。 “净、光羽西乡—” “大闪光！” 一阵剧烈的闪光。 干部不得不腾出手来遮住眼睛。窗儿赶紧趁机逃脱。 “可恶！”干部睁开眼，一脸狰狞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在这里自由行动？还有这么强的塔辉力量？“ “我们是第二列车的发起者，”窗儿正眼看向他道，“我，是第二列车的列车长。我要带想离开这里的人前往子午宫，打败梅莫、找出通往惑园外的路。还请你不要阻拦我们。” 干部先是一愣。然后眉头一皱，恶狠狠地盯向他们，“梅莫大人早就料到近段时间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只是没想到，偏偏是这个时候。” “没事。就凭我一个人。对付你们绰绰有余。” 话 音刚落。只见一阵狂风吹过，窗儿赶紧侧身一躲— 他的列车帽。瞬间被撕扯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想儿哥！小心！” “明白！” 月想抓紧了荨窗。 “净、绿能悬浮、光激活！” 绿色的塔辉缠绕着荨窗和月想的身躯。 “十倍挥—” 还没使出招式时。突然，一阵迅猛的抓爪击。 月想连人带武器被击向了半空。 “神移！” “休想！” 干部用鹰爪一样的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然后直向地面撞去— “绿韵！” 月想闪光的身躯变得柔软。干部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脱离了鹰爪，然后虚化的身躯抓住荨窗， “十倍挥击！” “羽盾！” 干部交叉着的双袖化作厚重的羽毛盾牌，但还是被荨窗击飞。 然后。他调整好了姿势，直至平稳地立在一处高地上。 “我记得，我好像见过你。” 他隔老远看向月想道。 “我也认出来了。你就是我第一次来到天国列车旁时，把我硬塞进列车的‘魔爪’的主人。” 月想亦看向他道。 “所以说，你们就是前段时间成功逃出列车的那两个人。那个小男孩，应该就是幽兰刺世派来的使者，”干部冷笑道，“这么想来，一切就说得通了。” “我不清楚梅莫大人之前为什么不派人来搜寻你们。不过，现在你们能自投罗网，那就再好不过了。” “你是铁了心要守护列车？”月想尝试沟通道，“即使知道，你那节车厢里有很多是像我一样被硬塞进列车的迷途者？” “少废话，”干部直接无视道，“束手就擒吧！” “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梅莫卖命？” 月想再次握紧武器。 “因为我是鹰。是惑园的干部。是最忠诚于惑园和梅莫大人的战士！” 鹰如闪电般再次飞撞而来。 “窗儿！” “明白！” “净、光羽西乡、羽显形！” 鹰本如幻影般的身躯。骤然拖出了长长的运动轨迹— “纵、绿能悬浮、” 月想横执荨窗， “月下三十九式。” 月想的身形。开始变得更为模糊。 就在快要接触到鹰扑击的那一刻。 他直接闪烁到了他身体上方。然后挥动荨窗，朝鹰的头部狠狠击去— 鹰赶紧加快了穿行速度。月想挥了个空，但他并不着急。 他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左手支点处，塔辉的流动方向。 然后猛地睁眼。用尽全身的气力，将荨窗朝那里掷去— “啊！” 远处传来鹰的一阵惨叫声。但那还没结束— 月想不可思议地闪现到了荨窗旁，用双手抓住了它，然后猛地向刚被击打了的鹰挥去— “想儿哥，身后！” 月想立刻回头。然后先侧身一避— 只见一大片黑色的羽毛卷成的旋风与他擦肩而过。 鹰趁这时立刻闪开。降落到了一处平地上，与月想拉开了距离，然后大口喘起气来。 “还有时间喘气呢？” 突然。月想在月下的身形变得模糊。 而他的另一个影子。 出现在了鹰的身旁， “干部先生？” “可恶！” 鹰赶紧飞上半空， “你这都是什么招式？为什么、为什么…..” 鹰的额头。不停地渗着汗水， “哪里都是你？就好像、就好像……” “跟……那时的她，一样……” 他想起了遥远的痛苦记忆。 “这正是她的招式，” 突然。 身后。 又传来一阵寒意。 鹰赶紧回头。 然而已经晚了。只见荨窗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没有塔辉，只是在月光下，闪着夺目的银质亮光。 “你的移动轨迹已经完全暴露在窗儿的显形功效下。而捕捉你的方式—” “只用到十三式。足矣。” 月想用荨窗勒住了他的脖子，然后带着他，极速往地面坠去— “还不改变主意吗？干部先生。” 空中。 他询问道。 “是我大意了。” 没想到的是。 他竟这样说道。 “净、风弑西乡、” “无限之翼！” 鹰的后背。伸出了如幻梦般的，黑色的翅膀。 第63章 月下三十九式 黑色的幻影。在空中飞速回转着、穿梭着。窗儿的羽显形再也捕捉不到鹰的身影，而月想感觉到眼睛快被晃花时— “哗！” 一阵凶猛的突袭。月想下意识地用左手的荨窗挡去，然而刚接触到他的那一刻— 鹰消失了。 月想有些发懵，然后是慌神。 他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周围。 “想儿哥！” 这时。窗儿在地上朝他大喊道， “快跑！” 月想愣了一会儿，然后立刻挥动荨窗让它带自己离开原地— 就在他移动的一瞬间。突然，数不清的，由旋风化做的刀刃朝他身后袭来。他强忍疼痛，直到刚与风刃拉开距离时。 一双冰冷的利爪。迅速抓住了他的头部。然后以难以想象的力气死死摁住了他，带着他往地上狠狠摔去— “绿韵！” 没有用。 风压太大了。 月想无法做出任何动作。难以想象的压力和加速度。让他的身体不住颤抖着。 地面。 就在面前了。 月想惊恐到了极点。 “嘭！” 然而。 一双发光的巨手接住了他。 “想儿哥！” 只听到窗儿大呼道， “快！趁现在！” 前一秒还丢了半条魂的月想。赶紧回过了神来， “第九式，”他看向被巨手擒住的鹰， “风之洗礼！” 荨窗的尖端激荡起耀眼的闪光。大地亦震动着，四周瞬间狂风呼啸；风化作了绿色，包裹着地面的碎片一齐朝鹰射去— “纵、风弑西乡、化羽！“ 巨手之中的鹰。 突然变作了无数羽毛。从巨手的指缝飘散而去— “想儿哥！身后！” 月想赶紧停下攻击，朝身后挡去— “嘭！” 已经晚了。幸好，有水晶筑成的墙瞬间包裹住了他。然后外面传来一阵爆炸声。 那是无数的风刃。他感觉得到，正朝他倾泻而来。而那窗儿为他筑起的保护墙，正在被渐渐摧毁— “想儿哥！” 这时。 依稀能听到， “别慌啊！把三十九式好好使出来！” 窗儿的鼓励声， “你快不过他，但是你可以正面压制他！” “只用一瞬间！一瞬间，哪怕一式，打到他的要害，他就没法活动了！” “这样……吗。” 月想深呼吸了几下，然后坚定地望向前方。 “我能做到的。” “一定。” 然后冲出了破碎的水晶墙。 光地。 如电影般上演着一幕幕对战画面的两个幻影，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还是打不过你呢。小如姐，”小世抹去脸上的汗水，笑道，“你的三十九式太厉害了。” “那可是我费了好多功夫习得的呢，”小如平静道，“你也得加加油，多研究点自己的东西。” “那你说，能教我学学三十九式吗？”小世凑近了她，问道。 “不行的哦。只适用于悬浮色塔辉的人。不然我早教你了。” “这样啊？”小世嗤一口气，“那意思是这个世界上也没几个人能学会它咯。毕竟也没几个用悬浮色塔辉的人。” “这样说也没啥问题。但是别灰心啦，小世。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理解塔辉的方式。无论是华丽的动作，还是肆意的倾斜，诠释法并不是唯一的：只有真切感受到塔辉在心中绽放的那一刻，才能实现自己力量的最大化。” “这不仅仅需要天分。还需要夜以继日的努力和汗水。相信你能做到的，小世。” “嗯呢。”小世笑了笑，然后望向夜空，“不过这么说来，月下三十九式应该更仅仅属于你了。小如姐。” “哦？” “你想呀。本来使悬浮色的人就少。还要拥有像你一样的天分，并且和你一样地努力。这世界上，真的很难想象再有第二个这样的人存在了，是吧？” 古岸音如亦望向了天空。 “谁知道呢？” 天国列车。 第九车厢附近。 两道闪光在半空中交锋着。 把场面是如此的激烈，引得附近天国列车的乘客们都忍不住驻足观望。 “这么能躲吗？干部先生！” 月想如疾风骤雨般挥动着武器。荨窗的锋芒一次次划破了天际。 “没、用、的、” 高速移动中的鹰。声音如同沙哑的风鸣，一边掠击着月想，一边躲避着他的攻击： “你、快、不、过、我。” 月想喘着气。身上被鹰爪划出了一 道道血痕。但只是坚守者自己的动作和平衡，等待着那一个瞬间— 突然。 鹰停止了进攻。径直飞上了高空。 “纵、风弑西乡、落雷！” 一道闪电。 不对，是他和塔辉、夜云汇成一体。 极速向他坠去— 就是。 现在。 虽然依然很快。 但是比起之前更快频率的掠击。 已经放慢了许多。 鹰想要一招击溃他。 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候。 能捕捉到他动作的时候。 月想将荨窗指天。 “终式、” 然后闭上双眼。 “月下古岸风！” 月想身上，以及他脚下的地面。瞬间被狂风笼罩着。 绿色的光芒。如同惊涛般从地面汹涌而来。扑朔着璀璨的光耀。 然后。 月想睁开了眼睛。 那模糊的视野里。 都是无尽的绿色。 第64章 赤诚之羽的零落 “可恶，” 鹰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边沿着通往子午宫的小路走去，一边自言自语道， “可恶，可恶！” 一个踉跄。他跌倒在了路上。 但他没有歇息。而是迅速爬起身来，任伤口渗着血，眼睛只看向前方， “得赶快通知梅莫大人。得赶快通知他，才行。” 然后又继续向前走去。 许久了。 许久，都没有过这样强烈的危机感。 上一次，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 他们打败了梅莫。撼动了夜的宁静，以及心里那些颠扑不灭的信仰。 “梅莫大人。如果您不想亲自出手的话，一开始为什么不派我去追击他们？” 当时。他跪在万念厅中，负伤的梅莫身前， “其他干部办不到的事，我能做到的。他们败逃光地的时候。如果那时候能捉拿他们。现在，也不至于…..” “别说了，鹰。”梅莫只是看着他。平静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吧。” “可是梅莫大人……” “这是我和瑾立下的规矩。梅莫岛的试炼，是独立于惑园运行外的存在。我得帮他们排除试炼环节以外的干扰。即便这干扰的来源…….是我自己，或是你们这些干部们。”他继续道，“现在他们已经通过了。就让他们安静地离开吧。” “我看不懂。梅莫大人。” 突然。鹰问道， “难道所有的一切都要为他们让步吗？或者说—” 他有些急切， “如果是天国列车呢？如果说哪天因为这些试炼者，天国列车的运行受到干扰，甚至停摆了呢？难道也要让列车为他们让步吗？” “…….” “不会的，鹰，” 终于。 梅莫说出了让他安心的答案， “我们的底线。是天国列车。” “至少，列车不会让步。” 列车不会让步。 如烙印在心里的这句话。鹰至今还记得。 他的脚步变得更加急促。 得尽快。 尽快，通知梅莫大人才行。 因为现在…… 他的眼神。 流露出深深的惶恐。 现在，那两个人要解放天国列车。 那他心中唯一的信仰。 “和我一起管理列车吧。” 那是多年前的夜晚。他还在坐在小方庭的长凳上欣赏远处的荒漠和孤月时，梅莫来到了他的身边， “你看起来很热诚的样子。” “你是……”他一脸惊讶地望着来者，“梅莫大人吗？” “嗯。” 梅莫笑着回应道。 “梅莫大人。我……我……”他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谢、谢谢！真的是太……太荣幸了！” 然后冷静下来。看向梅莫，一脸端正道，“那个，梅莫大人，我的名字叫……” “嘘，” 突然。梅莫把食指放在他的嘴唇上， “过去的事。包括名字。都让它过去吧。” “……你喜欢什么？” 他转而问道。 “我喜欢…….”他一愣，然后又不自觉瞟了瞟夜空，“鹰。” “好的。” “从今天开始，你就叫鹰eagle。” 鹰是自由的。它属于蓝天，属于更辽阔的大地，属于更它符合心中定义的，自由的世界。 但那日渐腐朽的尘世并不自由。于是它开始了旅途，开始了不断地寻觅。而在惑园，在天国列车的居所，鹰找到了心灵的寄托。 这个人人都忘记烦恼的地方。 这片留给世人的最后的净土。 它的存在。必须被扞卫着。 鹰凌乱的步伐几近狂奔。 视野中。子午宫的影子似乎已经越来越近了。 他热诚的脸上，开始绽放出笑容— “可以停下了，” 突然。耳畔，传来了熟悉的嗓音， “鹰。” 一支稻草捆作的手。紧紧地摁住了他。 他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谁？！” 他惊恐不已，忙看向身旁， “这诠释法…….” 然后恍然大悟道， “是你吧，逆！” “……” 稻草人没有回答他。只是紧紧地按住他，嘴里传出了逆的声音， “可以停下了，鹰。” “怪不得，你这个总列车长全程隐身！”鹰愤怒道，“怪不得。那小屁孩身上穿着列车长的衣服！都是你干的吧，鹰？！”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可以停下了，鹰 。” 稻草人只是重复道。它的身上，写着lv100的标号。 “快放开我！”鹰挣扎着。然而遍体鳞伤的他，根本没法解脱lv100的束缚，“天国列车乱了，乱了！得尽快通知梅莫大人！快放开我啊！” “可以停下了，鹰。” 第四声后。 稻草人的眼睛瞬间被黄色的塔辉充填。 然后。 一阵震天撼地的爆炸声。 小路上所有的一切。恢复了平静。 第65章 九十六人团 窗儿搀扶着月想，慢慢朝第九车厢的乘客们走去。 “辛……辛苦了。” 小秋已经站在那里。似乎还没从刚才他们的战斗中缓过神来，依然目瞪口呆道。 “怎么样了，小秋？”窗儿问道，“乘客们的思想工作已经做好了吗？” “做……好了。”小秋这才看向身后，“那几个会中文的朋友。他们帮我传达意思了。再加上刚才…….你们的战斗，”她微微一笑，“他们应该更佩服你们了。” “太厉害了，你们！” 这时。一个乘客。突然振奋道， “你们竟然打败了鹰！” 然后队伍中。人们的情绪逐渐热烈起来， “跟着你们，一定很有安全感吧！” “你们肯定能带我们离开这里，是吧？” “还问什么！快跟他们走吧！” 人们将二人涌入了队伍中。然后还没等他们没回过神时，已经将他们高高抛向了天空， “我们的列车长！我们的守护神！” “要离开这个破地方了，耶！” “喔！喔！” “……” “喂，想儿哥，”窗儿看向月想，脸有些发红，“没想到我们这么受欢迎了。” 然后才注意到后者一脸痛苦 ， “喂！咋了？” “叫他们快停下！哎哟！”月想无助道，“骨头！骨头快散架了！” 迎接的盛情终于退却后。月想和窗儿颤巍巍地站在地上，然后都不约而同地扫视起第九车厢的众人，询问道： “你们有没有见到过一个叫‘菲尔’的孩子啊？” 突然。听到这两个字后。 车厢里的人们的笑容，如同骤然消失了。 “怎…….怎么了？”窗儿不安地问道。 “……” 他们沉默着。神情像是想起了什么糟糕的事情。许久后，才有人上前对二人讲道： “菲尔弟弟的话，之前是在我们车厢的。但现在……” “因为他太不听话，所以被安排去了……第十一车厢。就在我们后面的第二节车厢。” “那好，”窗儿松了口气，然后看向月想，“我们快过去把他救出来吧。想儿哥。” “嗯。”月想回应道，但同时又留意到了乘客们凝重的神情， “是有什么问题吗，那个车厢？” 他问道。 “那节车厢……很恐怖，”众人面露惧色，“被叫做是‘世界尽头的车厢’。” “‘世界…….尽头’？” 月想一脸诧异。 “那节车厢里装着的是还活着的在列车里待得最久的一批乘客。他们已经不知道随列车前行了多少岁月，穿越了多少次苏-赛勒斯之门，”一位乘客一边瑟缩着，一边说道，“他们全身都已经模糊了。被称作踩上天国门槛的‘大彻大悟之人’。” “踩上……天国门槛？大彻大悟？”窗儿亦云里雾里，“什么意思？还有，什么叫‘还活着的’？惑园里人们的年龄不出意外的话，不都是停滞的吗？” “是的。这里人们的年龄都不会增长的。所以人们不会老死，但是……”一位乘客用捉摸不透的语气道，“在天国列车，有一种特殊的死法。” “那就是忘掉一切，或者说大彻大悟之后，被送往第十一车厢，然后…..” “在那里，聆听天国的福音。直到伴随它入眠、死去。” “这就是天国列车名字的由来。” “…….” 又是一阵沉默。然而并不长久。 “两位大哥…….是想把菲尔也带进来吗？“一位乘客揣摩他们道。 “对的。” “他也是你们的朋友？” “差不多…….吧。” “那太好了。”他微笑着，“他也是我们的朋友。” 月想看向车厢众人。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期待的笑容， “你们能带他出来，是吧？如此强的你们？” “应该……”月想看了看窗儿的眼神， “不，我们肯定能做到。” 漫长的交流结束后。第九车厢大部分的人们都走进了逆行的队伍中。加上原来队伍里的二十多人，月想认真数了数，现在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九十六人。虽然与浩荡的天国列车队伍相比，他们依然如同沧海一粟，但看着这些满怀热忱与归家之心的人们，月想的心里不由充满了慰藉和动力。 “现在再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第二列车’的列车长，郑夕窗，”月想笑着向众人介绍道，“‘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以后作战的总指挥就是他了。大家得好好跟着他哦！适当地多给他一些支持吧！” “好的！列车长好！” 众人一片欢呼。 “唉，想儿哥，别搞得这么客气……”窗儿脸红着 道，然后又望向众人，“大家放心，我会让大家平平安安离开这里的！” 然后又望向月想， “这位，是我们列车的战斗力担当。无论再强的敌人，他最终都会冲锋在前，帮大家打败的！所以，还请大家也多给想儿哥一点支持！” “最强大都行？”这时，队伍中有一人大声道，“包括梅莫吗？” 月想看向他。眼神坚定道， “包括。” “那也是我们最终的敌人。”窗儿接着他道，然后望向了不远处，天国列车延伸的方向。 黑云笼罩中的子午宫。似乎远在千里之外，又仿若近在咫尺。 无数的生灵因那里沉默。又因那里而悲歌。那里是一切的答案，又是一切的终点。那是在天国列车的每一个夜晚，每当他望向那里时，心里总会涌起跌宕的情绪。 而现在，他依然如此。只是，那情绪中又多了一丝镇静，一丝责任，以及如同交响般的命运舞曲。 “我们走吧。各位，”他望向乘客们，目光坚定道，“下一站，第十一车厢。” 第66章 尾厢 菲尔坐在空幽的车厢中，惴惴不安地望着周围。那是标号为11的车厢，也是区别于仅由人组成的队列，天国列车唯一存在“车厢”的车厢：它内壁的底色洁白而模糊，凝望过后会有一种迷幻的感觉。 它随着队列缓缓前行着。里面的乘客都很安静。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面色模糊得看不清。 “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已不知是多久以前。身旁的那位乘客突然对他问道。那声音空灵而澄澈，仿若来自另一个世界。 “为什么……我会……” 他不自觉地望向顶板。 “为什么……” “要把我送到这里？” 声音来自他的心底。那是他自己。亦不止一次地问道。 “就是他了，灵爵。” 他还记得。 那是子午宫的万念厅中。 鹰按着他的后背，冷冷地说道。 “之前和‘神使’逃车未遂的家伙。已经换了很多次车厢了，也不知道穿了多少次门。可还是……” “…….没有任何消停的迹象。又教唆神使的朋友逃离车厢。而且到现在脸上还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哦？”灵爵打趣地看了看他，“你来列车有多久了，小朋友？” “数不清了。好几年了吧。或者说十几年。” 他平静地回答道。 “哦？那应该是穿越了很多次苏-塞勒斯之门了。”灵爵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他身前。 他凝望着他的眼睛。许久之后。略有些惊讶道： “有趣。看不出来这么多次穿门对他造成了什么影响。而且本身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力量。有趣。” “他现在在哪个车厢？” 他转身向鹰问道。 “在我的第九车厢。” “哦？那节装满反叛者的车厢？”灵爵一笑，“那可是不行的，鹰。要让他有所改变，得带他去一个更安静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 “我还不确定。不过，要是所有干部都赞成的话……” “……就让他去第11车厢吧。” 第11车厢。 菲尔再一次望向了身旁。 视线随着那洁白的过道延伸着。一直延伸到了车厢尽头，模糊的光晕中。 “我不属于这里。” 突然。他不自觉地轻声道。 “我想离开这里。” “从来没有你这样的存在呢。” 身旁。那位声音空灵的乘客再次对他说道， “来到11车厢的都是心甘情愿之人。从来没看到过你这样的存在呢。” “我是被他们强行带过来的！” “…….” 车厢又恢复了平静。 没有人再搭理他。他再一次站起身来，急切地想要寻找车厢的出口时— 余光处。过道尽头。那本是充斥着模糊光晕的地方，突然迸发出了灼热的光芒。 “我应该要走了，朋友。” 他身旁的那位乘客。最后一次对他说道。 “你……你要去哪里？” 他明知故问道。 “你不是在寻找出口吗，朋友？“ 说罢。那些灼热的光芒瞬间笼罩了他。他本就模糊的身体渐渐化作了光的形状， “跟我走。这里就是出口，” 直到几乎整个人化作了光，除了一只朝他伸来的，模糊的手— “也是天国的入口。在那个所有烦恼都忘记了的地方。我一定能有，更美好的生活吧？” 渐渐消逝着。 菲尔迟疑了一下。然后，试探性地朝那只手，那抹光芒伸出手去— “别！菲尔！” 身后。 一阵与车厢迥然不同的喊叫声。 让他停止了动作。 第67章 黑夜的暴动 “夕窗…..哥哥？”菲尔惊讶地望向朝他奔跑的两人，“月…….想？” “快离开那里！” 月想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菲儿的手。而那光芒同时暴涨起来，像黑洞一样的巨大引力开始吞噬他— “窗儿！搭把手！” “来了！” 窗儿赶紧用左手抓住了月想的手臂，然后右手握紧了水晶袋， “净、光羽西乡、光之壁！” 只见水晶碎片瞬间化作了一面与光口相当大小的墙壁，然后向光口飞去— 光口被堵住了。车厢里的一切瞬间恢复了平静。 三人都长松了口气，靠在车座上。 “窗儿哥哥，月想，你们、果然、” 菲尔看向他们，眼眶已然湿润了— “等下！” 月想示意道，然后看向周围。 能感觉得到。所有乘客。面容模糊得犹如幽灵一般的乘客。他们的眼神，在看向他们。 “把光口打开。” 一位乘客说道。 “打开光口” 另一位乘客也说道。 “打开。” “打开它。” “……” “我们会打开的，”窗儿忙向他们解释道，“带他离开这里后，我会马上解除的。” “打开它。” “现在马上打开它。” 然而嘈杂着的依然是他们如同幽怨的声音。 月想紧握住荨窗，额头渗出了汗水， “快走吧，”他示意道，“快！” “好！” 窗儿握住了菲儿的手，正想要迅速离开时— “他必须留下。” 突然。一位乘客说道。 “没错，他必须留下。” “他不能走。” “那个孩子必须留下。 随后是一阵阵附和声。 “为……为什么？” 菲尔惊恐地看向一双双向他簇拥而来的，挽留他的手。 “因为你是被送到这里来的。” “这是11列车的戒律。” “被送到这里的人，从来没有离开的理由。” “这是11车厢，乃至天国列车的立足之本。” “别跟他们说太多了！”月想立刻打住道，“快，快走吧！” “可是想 儿哥，他们的手.…..”窗儿神色紧张道，“已经堵住过道了……” “抓紧我！” “好…..好！” “净、绿能悬浮、” 月想深吸一口气，握住荨窗、身体后仰、 “无限神移！” 然后猛地将荨窗向车厢顶板掷去— “嘭！” 车顶被凿破了一个大口子。荨窗飞出了车厢外，随后三人亦传送到了荨窗的位置。 月想握紧了荨窗，然后在空中再一次将它远掷— 他们又闪烁了一段距离。然而，能感觉到，那无数双幽灵的手似乎也随他们窜出了车厢，朝他们快速伸来— “窗儿！解封！” “好……好！” “净、光壁解除！” 只见车厢内传来一阵剧烈的光芒。那是天国的入口被重新打开。而无数双手瞬间被吸回了车厢，然后，它们的主人如他们所期待的，被吸进了天国的荣光之中。 月想赶紧再掷出了荨窗。随后，三人终于与列车拉开了距离，来到了比较安全的位置。 “快！”还来不得喘气。月想便再次示意道，“快回我们的大本营！” 三人马不停蹄地朝不远处的高地奔去。 “你们…..有自己的队伍了吗？”菲尔惊讶道。 “没错。如你所愿的，”窗儿微笑道，“这个黑夜的反叛军已经组建起来了呢。它叫做，第二列车。” 到达高地顶部后。三人终于看到了在那里等候他们许久的第二列车成员们。然而，迎接他们却并不是凯旋归来的欢呼。 “怎……怎么了？”窗儿看向众人紧张的神情，疑惑而不安道，“各位？” “列…..列车长，”一位成员望着高地下方，对他们说道，“你看看…..下面。” 月想和窗儿的目光顺着他的眼神望去。 只见距高地不远处。竟是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的人群。他们发了疯似的跑向高地，有的甚至已经到了高地的底部，正朝他们所在的位置爬来— 能感觉到的。他们的气场，以及弥散在他们队伍中的情绪。是满满的怒意。那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他们的神情。窗儿目瞪口呆道：“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因为是…..”月想亦惴惴不安道，“我们刚才在十一车厢惹出的风波？” “我不理解。那只是十一车厢。可为什么。这么多人…….不对，应该 是天国列车几乎所有的乘客。”窗儿看着这惊绝的场景，几近目眩道，“他们竟然放弃了运行。全部。朝我们奔来。只是因为十一车厢……” “列车长！” 这时。一位成员大声喊道， “已经有敌人爬上来了！” 随后便是一阵搏斗声。 “大……大家，” 窗儿有些发懵。 看着缠斗在一起的二人。 “先…..向我靠拢…….” 没人再听他的话。 因为更多人已经爬了上来。第二列车的成员们开始严阵以待— “大家！先别……” 依然没人听到。许多人。第二列车，以及天国列车的成员们。已经扭打在了一起。 “别跟他们打啊！” “窗儿，别说了。情况已经这样了。”月想握紧了荨窗，叹气道，“叫他们停下来是不现实的。” “可是、可是、”窗儿着急道，“我们的敌人。我们真正要消灭的人。不是这些乘客啊！” “都怪我，”菲尔后退了几步，目光呆滞道，“不是为了救我。你们。你们的队伍。就不会…..” “列车长！当心！” 这时。不远处。又是一位成员朝他们大喊道， “他们的目标好像是你们！” 随后一位乘客便扑到他们面前。 “让他回去。” 月想赶紧拉住菲尔往后一退， “让他回去赎罪。” 那是天国列车的成员。随后又有两个，三个，拉扯着他们。嘴里说着同样的，如同幽怨的话语， “让那个孩子，回去。” “为什么？！”月想克制地抵御着他们，“为什么要攻击我们？为什么要让菲尔回去？” “因为你们破坏了列车的宁静。” “你们破坏了列车存在之根本。” “滚出这里。” “把他交还给11车厢。” 人潮汹涌着。月想被压迫得快喘不过气来。荨窗似乎随时都快被挤落。而身旁，窗儿还在拼命掩护着菲尔，但他已是随时可能被掠走的状态— “让我走吧。” 菲尔忏悔道。 “不可能。” 窗儿脸上淌着汗水，但还是坚定道， “不可能。再让你回那种地方。” “可我们怎么办？” “我们……”窗儿望向月想，大喊道，“想儿哥！还能带我们‘飞出去’吗？” “可是可以。但是。”月想强行抵御着人潮的推搡，“我们的乘客怎么办？” “他们的目标是我们。只有我们先出去，我们的乘客才能安全。” “可我现在根本没有丢荨窗出去的空间啊！”月想看向将他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 “列车长！你们走！” 突然。 众多第二列车的成员们。终于挤到了他们面前。 “我们来扛住他们！” 只见他们吃力地推开了包围着他，窗儿，菲尔三人的人群。 “我们坚持不了多久！快！” “可是……我们走之后，你们…..” “我们的最终敌人不是梅莫吗？”他们最后望向他们，大声道，“你们快去子午宫！我们等这里消停下来后就去跟你们汇合！” “好……好！” 月想抓紧了窗儿的手臂，后者又抓紧了菲儿的手。 “辛苦……你们了。” “没事。离开这里是我们共同的愿望。”大滴汗水流过一位成员的额头。他却眯着眼睛，微笑道，“跟这些人憧憬这里的宁静一样。我们憧憬外面世界的热闹。” “为了那些热闹牺牲。我们也没有遗憾。” “……” “走吧。” 月想看向二人。终于示意道。 他深吸一口气，稍稍后仰，眼睛望向夜空， “无限神移！” 然后奋力将荨窗掷向了天际。 第68章 黑色记忆的幻形 “还有人吗？” “还有！” “唉！” 夜色笼罩的荒原上。三人躲在一处石柱后面，一边喘着气，一边观察着远处的情况。 “后面怎么计划？” “不知道。现在天国列车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没法像之前那样沿着他们行进的反方向往子午宫走了。而且……” 窗儿看向远处荒芜的夜色， “我们已经到尾车厢，第11车厢附近了。这也就意味着，后续前往子午宫的路本来也不能再延着列车走，而只能由‘归顺’后的乘客帮我们指引了。毕竟天国列车的乘客，或者说刚离开列车不久的乘客，前往子午宫的方位会像编程那样自动写在他们心中。但是我们现在身边……没有我们的乘……” 这时。两人突然反应了过来，忙看向菲尔， “对不起。子午宫的方位并不在我的心里。” 然而他只是摊了摊手，无奈道。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向来也是跟着大队伍走的。生怕被他们落下了。” “…….” “……” 三人开始沉默着。 “所以…..” 直到窗儿无奈道， “刚才走得太匆忙了。忘了再带走一个队员来指路的。” “现在说已经太晚了。” 月想亦沮丧道。然后心中。不禁担忧着。 要是他们的列车先一步到了子午宫怎么办？ 难道让小秋一个人去保护他们？ 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还是不缜密。因为片刻的变奏。 他们的作战计划。便遭遇了困难。 月想又急，又无奈。 倚着石壁的身体刚想站直时— “哎哟！” 突然。他感觉到腹部一阵裂痛。 “怎么了？想儿哥？” “没事。就是这一路作战…..”月想看着自己的伤口，“还没时间处理受的伤。” “…….” “没事的。还能撑得住。”月想看着窗儿难受的神情，忙安慰道，“至少这次作战结束前。我是不会倒下的。” “……” “辛苦你了。想儿哥。” 窗儿不知道再说什么。只能轻声道。 “……” “我想起来了。” 突然。沉默许久的菲尔说道， “如果是要找到子午宫的方位的话。我还有个办法。” “啊？” “只不过，会是一种十分消极的方法。”菲尔走到两人身前，有些不确定道，“那是我从其他乘客那里打听到的。你们想试试吗？” “你快讲吧，菲尔。” “好的。” 菲尔突然伸出来，摸向月想的伤口— “哎呦！” 月想哀叫道， “你…..你这是在干什…….” “赶紧看远处！” 菲尔大声道。 “啊？……..哦，”月想望向了天际。 视线中。 一抹建筑的雏形。突然勾勒在他的视线中。 但是不久便消逝了。 而月想伤口处的疼痛。也得到了短暂的缓解。 “这是……”月想一脸发懵，“怎么回事？” “你们应该很久没有那种情绪了吧？”菲尔解释道，“就像最原始的，伤口的疼痛一样。所有无奈，痛楚，悲愤，迷惘，象征着消极的情绪。当它们强烈时，子午宫的影子便会出现在视野中。”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何。因为我也没有太多那样的情绪。不过，就像苏-塞勒斯的遗忘机制一样，它们或许就是天国列车的立足之本吧。” “你的意思是为了看到子午宫的方位，我们…..”月想皱眉道，“…….必须先想起所有不好的事？” “应该是这样。” “可这不是自虐吗？” “我、我也…..” “别说了。想儿哥。”这时。窗儿突然说道， “就让我来吧。” “啊？” “一个人想起，不就行了吗？”窗儿看了看他，微笑道，“到时候我带路。你们跟着我就行了。” “可是…..” “没事的，想儿哥，”窗儿只是平静道，“这是为了我们的计划。再多的磨难，我这个列车长也是要去承担的。难道不是吗？” “……好吧。” 窗儿看向远方， “能答应我一件事吗，想儿哥？” “你说。” “不要笑我。到时候的表情。” “不会的。绝对不会。” “好的。还有一件事。” 他凝望着夜色。最后道 ， “睁开眼的时候，你一定要在我的身边。” “……”月想看着他，不忍的目光逐渐柔和， “可以的。” “我答应你。” 第69章 无限凌乱 万念厅。灵爵坐在王座上，默默地端详着身前整齐站着的五名干部。 他们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然而他能感觉到，有些人的眼神深处，还有一些令他在意的复杂情绪。 “除了轮守列车的逆和鹰，所有干部都到齐了。那我就直接开始讲了。”终于。他开口道，“首先，关于捕荨计划的具体内容。” “之前，你们或多或少，应该已经打听到了捕荨计划的大致目标了。”他咳嗽了几声，然后继续道，“没错。那就是率领天国列车，征服整个威斯特浮乐。让群岛上的所有生灵都能享受到和惑园一样的，天国的恩惠。“ “这么多年来，梅莫一直在扩张列车的规模，带来了许许多多的新生力量。到现在，列车里的乘客数量已经是历来之最了，这是我们实现目标的底气和资本。” “而现在实施目标，是最好的时机。因为威斯特浮乐，已经很久没有童真之神的庇佑了。几乎整片群岛都陷入了黑夜之中。它需要我们的列车来救赎。” “所以……幽兰刺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一名干部问道。 “这尚还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已经无力掌管威斯特浮乐了。”灵爵不紧不慢道，“然后。最近发生了一些情况，想必大家或多或少也知道。” “又有一位幽兰刺世派出的神使来到惑园历练了。跟以往的几次不同的是，这次的神使被他直接赋予了神力，而且也和当初的他一样拥有一个强大的同伴，甚至还受到神秘指引成功逃到了光地。这一切，都离不开幽兰刺世的帮助，也体现了幽兰刺世想要禅位的急切心情，以及他已经无力掌管群岛的事实。” “换做以前，因为惑园的既定规定，我们不能对神使的历练行使太多干扰。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如果说他们影响到了天国列车的运行乃至捕荨计划的实施，那我们就必须亲手除掉他们。” “清楚了吗？” “清楚了！” 灵爵目光往左一移， “苋。你清楚了吗？” “我……有一些疑问。” 只见那位身着白净衣衫的女人道， “神使的那位朋友…..” 她朝王座望去。勇敢道， “不是梅莫大人传送过来的吗？” “…..” 众人一片沉默。 “能告诉我吗？灵爵，”苋继续道，“如果梅莫大人是想确保计划万无一失的话。为什么会大动 干戈，带来这么一位麻烦人物呢？” “……” “听说那是因为梅莫大人答应要帮神使实现一个愿望。” “住口。月！” 灵爵对队列中间的男人喝止道。 “我希望你们能对梅莫保持绝对的忠诚。这是实现计划必要的态度。梅莫无论怎么做，都定有他的道理。还请你们不要议论他。” “……” 众人一片安静。 “那么，我就继续讲下去了，” “对不起，我拒绝，” 突然。又是苋。直接对他说道， “我拒绝就这么谈下去。虽然你单方面给我安排好了捕荨计划的各种作战任务。但是，我拒绝立刻参与捕荨计划。” “哦？”灵爵看向她。有些不解道，“你到底有什么意见？” “就像你刚才说的。现在的列车，已经扩张到了历来之最的规模。但是，我，已经……” 她露出了悲伤的神情， “不想再看到有新的乘客加入了。不想再看到，天国列车的队伍继续扩大，甚至延伸到整个威斯特浮乐。” “你在说什么？！” “这么多年来。我能感觉得到。现在。我们的列车。已经违背了它存在的初衷了。现在，这个最后时刻，我不能再违背自己的内心去做事了。” “是的，现在外面的世界是很糟糕。这是你们能带来那么多新乘客的原因。但是，”她继续道，“这数量过于夸张了。然后我才了解到，有相当一部分是被挟持来的。正所谓‘捕荨’计划——捕捉更多的‘荨’。稍有迷惘者，都会成为你们的猎物。这样的胁迫行为难道不令人发指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灵爵有些发怒，手不自觉地向武器抓去— “先别。灵爵先生。”突然。一位一直沉默着的矮个子干部来到了他身边，摁住了他的手，“我来跟她说。” “是的。这的确跟列车成立的最初目的，‘慰藉流离的迷惘和痛苦之人的心灵圣所‘有很大出入。也的确，有很多被迫带来的人 ，”矮个子干部看向苋，一脸严肃道，“但是你也应该看到过，他们皈依列车之后的平静、幸福的神情了吧？” “……”苋沉默着。 “如果说天国列车能走近更多人的身边，而不仅仅是流离于岛上或是跋山涉水来梅莫岛朝圣之人，那岂不是更好吗？” “等等、拾……”灵爵露出了紧张的神 情。 “不用隐瞒了，灵爵先生，”叫“拾”的矮个子干部直接打断道，“我知道的。我们都知道的。你们——你，和梅莫大人。目光应该不仅仅是威斯特浮乐吧？” “…….” “你们，以及你们为我们之后设下的目标，”拾嘴角上扬，“应该是让天国列车解放整个世界。我猜的没错吧？” “…….” “…..” 空气中。 突然涌动着不安定的情绪。虽然——众人都还沉默着。 但是却仿佛快要燃烧了。 “我很支持你们的做法呢。”拾得意道。 “我不赞同！”突然。之前那位叫月的干部走出了队列，直言道。 “我也不赞同！” 苋亦说道。 “天国列车是一片世外桃源。不能抹去’世外‘这一层意义。”月严肃地望向王座上的男人。 “我受够了。这些数典忘祖的计划！” 苋亦激动道， “还请你们还列车一片宁静！” “够了！” 灵爵举起了长剑，然后将剑柄重重地砸向扶手， “我今天是来宣布我们的作战计划的。不是来跟你们、让你们吵架的！” 扶手直接被砸出了裂痕。 众人出自本能地迅速冷静下来。 “我知道。我是最新来的。却成为了你们的统领。整个梅莫岛的灵爵。你们有些不服。但是——”他看向众人。有些激动道，“梅莫呢？你们的梅莫大人呢？这么久远的岁月里，你们不都是追随他的意志吗？为什么？难道因为我的存在，你们会对他都有二心存在吗？” “是他要让天国列车远航。是他要解放全世界。你们难道不懂吗？感觉不到吗？他拯救苍生的殷切？解放所有心灵的雄心壮志？“ “……” “如果你们还愿意做他的部下的话。就听他的话吧。不要再议论什么了。如果，你们已经不想了的话…..” 灵爵望向了他们身后， “你们大可以走出这道门。走出惑园。这里不欢迎你们。” “……” 队列又恢复了沉默。 “谁都不用走出这道大门，” 突然。 万念厅的大门。 传来咔呲咔呲的响声。 众人吃惊地朝那里看去。 “如果 非要驱走什么的话。我期望的只有——” 那是门被渐渐打开的声音。三个人。确切地说，是两个人，和一个玩偶的身形。出现在众人的视野。 “变了的初心。” 逆站在那里。目光坚定道。 第70章 坚持之由 “你…….果然是你，逆。”灵爵吃惊的眼神逐渐平和，“早知道你有逆反之心。只是没想到是现在这个紧要时候。” 然后看向了他身旁的魔偶。眼睛又不自觉地睁大。 “你们…..这是……” “快醒一醒吧。灵爵。”逆不紧不慢道，“现在梅莫大人的行为已经背离惑园存在的初衷了。我们必须，一起去劝醒他。” “亦或者说打倒他。”林宗雀接着道，“你可以做到的。诺斯盖特老师。小篱老师……” 她看向身旁的魔偶， “也这样对你希冀着呢。” “小……小篱……” “诺-斯-盖-特，”魔偶的嘴巴。一张一合道，“快从黑暗的深渊里走出来吧。你可以的。” “这一切，该结束了。和我们一起吧。诺-斯-盖-特。” 魔偶的身体颤抖着。 灵爵的脸上难得地涌起吃惊和不安的情绪。 “你们……唤醒了她？” “那不然。费了我们好大功夫呢，”宗雀和逆相视一笑，说道。 “我们将这些年来惑园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她了。她也告诉了我们你们之间更多的故事，”宗雀一脸感慨，“我理解你的。诺斯盖特老师。现在我们帮你唤醒她了。而且，我们还将她体内的炉心灌满了能量。这些能量足以支撑她离开梅莫岛后依然能续航五十年左右。你不用再帮梅莫卖命了。” “你们…..唤醒了她。没有经过梅莫之手。而且梅莫岛的能量是可以被外带储备的。那……也就说明，”灵爵感觉一阵目眩，然后瘫坐在王座上，“这些年来。他，都在骗我。” “是的。快醒醒吧。诺斯盖特老师。” “灵爵，快和我们一起去找梅莫吧。” “诺斯盖特。快过来吧。” “…..” 然而。 灵爵只是闭上眼睛。 长久地沉默着。 那神情，说不出是感慨，还是悲伤。 直到他再次睁开了眼睛。 “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我们的另一队朋友。神使和他的朋友，正在带领自由的队伍前往这里。天国列车已经乱成一团了。”逆讲道。 “拾，空，心。” 突然，灵爵威严道。 “在。” “你们三个。还是我的部下吧？” “是的 呢，灵爵先生。” “抓拿，然后拘禁他们。我要去顶楼的了望台看看外面的情况。”他起身离开了王座。 “什…….”宗雀一脸诧异，“什么？” “灵爵？！”逆亦吃惊道，“你…..竟然还是……” “抓玩偶和那个女孩的时候。动作轻一点。” 灵爵最后道。然后没有再搭理他们。径直沿着王座后的长道，向楼梯处走去。 “收到。” 拾。空。心。 转身望向了众人， “束手就擒吧。叛徒们！” 林宗雀抓紧了武器。 “等等！” 这时。逆朝背影几近消失的灵爵大喊道，“你不想反抗没关系！快把打开震离宫的钥匙给我们！”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快！快去拦住他，取钥匙！” “好…..好！”宗雀看向灵爵，“神移！” 然后往王座的地方闪现而去， “休想！” 拾抓起了手中的长布， “倾、束灵西乡、伸！” 长布瞬间卷成两股麻绳。朝宗雀飞射而去— “净、和光西乡、舞叶刃。” 两道飞叶立刻斩断了麻绳。 “苋……” “这里交给我们，逆！”苋的手中燃着金光，“你是想去震离宫找梅莫是吧？那就和那个女孩。快去抢灵爵的钥匙！” “可是…..你们、两个、” “我们两个可以牵制住他们三个的！” 月亦上前道，“你们快去啊！” “好…..好。坚持住。神使他们应该也快过来了。”逆最后道。然后朝王座后方跑去。 “休想！”空、心两位干部赶紧朝逆追赶而去。 “你们的对手是我！”只见月化作了一道雷光。瞬间震伤了二人。 “月！你是诚心造反了？！” “快走！” 月没有搭理他们。只是朝着远方最后吼道。 “好…….好！” 宗雀和逆。没有再回头。沿着王座后的长道。一路跑上了楼梯。消失在子午宫的黑暗之幕中。 “看来，是必须得先消灭你们两个叛徒了。” 拾、空、心站在一起。看着眼前昔日的同伴，恶狠狠道。 “随时奉陪。” 月和苋亦严正道。 “倾、束灵西乡—” ”倾、和光西乡—” “净、天澄西乡—” “伸！” “月苋草！” “净空破！” “……” 凌乱。 子午宫的一切。 宫内。 宫外。 都陷入了凌乱。 战斗声。 嘶吼声。 喘息声。 步伐声。 所有的声音，都交织在了一起。 花小篱看着眼前这无限凌乱的画面。还未恢复神采的眼眶中，铁质的冰冷瞳孔上，如同闪着泪光。 第71章 灵雪苑、往事 “把这个零件安在三号单元格里。对，就这样。” 不久前。子午宫西角的小棚屋内。林宗雀屏息凝神，将最后一块零件装进了微型炉心之中。 一阵微弱的黄色光芒闪烁着。那之后，微型炉心的中央开始燃烧着温暖的火焰。她终于松了口气，稍稍往后一退— 突然。无数阵阴冷的风从棚屋四处吹来。宗雀仿若看到了，幽灵状的光斑渐渐随着劲风吹进炉心的中央。 等到一切都平息的时候。逆走上前去，拿起了置物台上的炉心。 “终于完成了。费了好大功夫。”他端详着它，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得亏你从梅莫那里拿到了‘能源’呢。没想到他真的会给你。”宗雀擦着汗水，微笑道。 “他要进震离宫闭关了。据说是为’捕荨计划‘做最后的准备。期间天国列车乃至惑园的管理都会交给我们干部们。这种时候以管理惑园为由向他提出什么请求，想必他也会答应的。” “嗯。的确，”宗雀亦观察着炉心，“所以，把它装进小篱老师的身体里，她就会…..” “恢复所有记忆。并且像正常人类一样自由活动。” “太好了。那之后，诺斯盖特老师也会立刻放弃和梅莫的合作吧。” “应该是这样的。”逆看向了她，“不过，有一些事情，我还是很在意。” “哦？”宗雀靠在了置物台上，“什么事？” “关于灵爵—你的老师，和‘公主’的往事。”逆目光柔和，“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从来没有。我想听听看呢。” “他们两个的故事吗？”宗雀抱着双手，望向远方，“其实我也不是彻头彻尾地清楚呢。不过，我在学院还是听过很多很有意思的传闻。你想听听吗？” “请便。” （以下为林宗雀的自述） 那是我还在夜寂学院进修的时候。在西区的灵雪苑，若你愿意走到头的话，便会看一尊远近闻名的雕像。 那就是花小篱老师的雕像。学院里的大部分人都没见过她，但是她的英雄事迹已经传遍了大家的耳中。 她在一次随队伍外出调查的过程中，为保护遭遇危险的队员们献出了自己的生命。那里面的很多队员如今都成为了夜寂学院乃至塔辉协会的骨干。他们为了纪念她，花费重金打造了灵雪苑，并在里面竖起了她的雕像和衣冠冢。 诺斯盖特老师便是里面的一员。不过比较特别的是，他是最后 一个被救出的队员。当时他已经衣衫褴褛了，随小船从西绝海的港湾漂泊而来；当人们问他花小篱老师的去向时，他告知了他们她已经牺牲、并且永远回不来的事实。 花小篱老师的面容是恬静而温柔的，无论是雕像还是书本上，每当看到她时，一阵温暖的母性光泽都会扑面而来。她是我们乃至整个学院学生们敬仰的存在。不过，除了这些普遍的情愫外，我对她还有一些额外的情感。 其中有很大原因是因为我和诺斯盖特老师的关系。是他，带我走进了夜寂学院。他是我的第一个老师，因为我特殊身份的原因，大部分时候他也是我唯一的老师；我们在学习和日常生活中充满了交集，我对他的了解也因此越来越多。 直到我终于对他那次死里逃生的调查任务感起了兴趣。那是一次日常的学习汇报后，我鼓起勇气向他问起了那时发生的事情。 “这么多年了。也该释怀了。”那时。他突然自言自语道，“好吧。我给你讲。” “……就这样，我们的队伍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慰灵广场。”许久的讲述后。诺斯盖特老师喝了口水，然后继续滔滔不绝道，“当时的广场上刮着恐怖的暴风。依然是小篱，用天野色塔辉筑成巨大的屏障、保护着整个队伍。” “但是我们终究溃败了。原因是我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他又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讲道，“调查暂时中止了。我和小篱赶紧掩护大伙儿撤出慰灵广场。我们俩自觉走在了队伍最后。然后一阵强大的力量突然侵袭了我们。我们俩，被那力量传送到了一个遥远的地方。” “那是一个没有白昼的地方。周围一片清冷，只有依稀的月光照亮着地上的一景一物。那也是一个恐怖的地方。无数危险的生灵，和不可描述的力量，随时考验着我们的勇气。” “最后我们终于来到了一个叫梅莫岛的岛屿。但是刚抵达岛上的那一刻，小篱就不省人事了。” “她太辛苦了。本就遍体鳞伤的她，似乎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她倒在了我的怀里。我傻愣愣地抱住了她。然后拼命地想用塔辉去治愈她—” “‘那个女人已经死了。‘突然。一阵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你救不活她的。’” “‘不行。我要救她。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我哭嚷道。” “’不管什么代价，都愿意吗？’” “’我愿意‘。” “’那能把你手上的那把剑给我吗？‘那男人道，’它看起来 很强的样子呢。‘” “‘可……可是可以。但是它是我的媒介。也只有我能使用它。’” “‘是这样吗，’那男人愣了一下，然后继续看向我道，‘那你能和这把剑一起，归顺于我吗？’” “‘什么……意思？’” “‘和我一起管理惑园吧，’他伸出来来，’那样的话，我说不定有办法救活她呢。‘” “那之后，我就与那个名叫’梅莫‘的男人在岛上共事了多年的时间。而工作的内容也并不复杂，就是管理一列被放逐到岛上的流浪者的队伍。而小篱也确实被他复活了，虽然复活的方式和我想的大相径庭。” “他对我说，她的肉体已经没得救了。于是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诠释法，将她的灵魂转移到了一具魔偶的躯壳里。对此，我和她一开始都是无法接受、甚至严正抗议的；然而，时间久后，也只能无奈默许了。” “梅莫岛的力量一旦离开了梅莫岛就会消失，所以小篱也只能永远待在岛上。我和小篱在岛上生活了许久许久。她随时在我左右，我们就像一对夫妻一样。直到那一天…..” “‘你说，诺。他们天天在这里，注视着远方，注视着苏-塞勒斯之门和子午宫的影子。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义呢？’她望着天国列车里的人们，突然向我问道。” “‘他们都是遭受过莫大苦难的人。或许，在这里他们的心灵才能得到慰藉吧。’我对她说道。”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看着我，铁制的眼睛里是道不出的苦楚，‘那我们呢，诺？我们在这里的意义呢？’” “‘什么……意思？‘我愣了一下，道，’你不是不明白。只有在这里，你才能……‘” “’我受够了。诺。我不想这样活着。更不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这样过下去，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小篱，你……‘” “’我真不想困住你，诺。你不必为了我，失去了自己的自由。‘” “’不。不会的，我愿意的，我是心甘情愿的，‘我赶紧说道，’你千万不要自责。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和我这里，好好地活下去。” “她望向了远处。那一向悄怆的眼神中，突然涌现着一股令我不安的热诚，‘活下去。什么才叫活着呢，诺斯盖特。’” “那是我最后听到的她的话语。那之后不久，一次再正常不过的巡查工作结束后，我像往常那样来子午宫中找她。然后就发现她已经不在那里了。” “我怎么也找不见她。我不得不再次求助梅莫，他告诉我，已经看到她向着梅莫岛东海岸的方向跑去了。” “我飞也似的一路跑到了东海岸。刚到的时候，便看见远处的海面上漂着一叶扁舟。在那连接天际线的地方，那样地显眼，那样地自由，又那样地无助。” “直到我刚想继续迈出步伐的时候。一阵滔天的巨浪，埋葬了它和她。” “‘已经不可能再救回她了。’梅莫看着那毫无生气的，湿漉漉的魔偶，叹息道，‘她已经划出了梅莫岛的边界。灵魂被彻底撕成了碎片。没有任何拯救的可能了。’” “我看着怀里的她，头脑一片空白。‘我想离开这里，’直到这几个字。不自觉地从我的嘴巴里吐了出来，‘我想回到外面的世界。‘” “梅莫没有立刻拒绝我。只是许久后，这样说道：’你知道的。外面的世界，已经开始刮起凛冽的风了。” “‘即使是这样，我也要回去，’我看向梅莫，严正道，‘她是为了自由牺牲的。她自己的，还有我的。我不能浪费她的心意。” “’…….‘” “’那你走吧。‘他最后还是答应道，’我不强留你。‘” “万念墙前。梅莫最后看了看我，然后…….” 我已经听得如痴如醉的时候。诺斯盖特老师，突然停止了叙述。 “老师……” 然后才发现，他已经愣在那里。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喂！老师！” 我低下头，看向了他的面庞。 那斜阳下，无比庄严的脸上，是淙淙的，晶莹的泪光。 第72章 长议 “哦……抱歉，”诺斯盖特老师看向我，赶紧擦了擦眼角道，“继续。我继续跟你讲。然后，梅莫跟我说……”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 “打扰了。诺斯盖特，”是夜寂学院的副校长，“有急事。很急很急的事。得让你亲自出勤一趟。” 然后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我们俩。 “哦，行，行，”诺斯盖特老师面色彻底恢复了平静。然后看向我道，“对不起，得改天跟你说了。” “没事的，”我微笑着，“老师愿意讲的话，我哪天过来听都行。” 他跟着副校长走出了办公室。 从那以后。正如我所料的。他再也没有找我叙述那之后的事情了：他和梅莫最后的对话，他如何漂泊到了西绝海上、又如何返回到湾区中。不过，我也不好意思再向他问了。 或许。人便是这样。只有哪天，哪个季节，所有空气和氛围都衬托到的时候，才愿意敞开心扉，跟别人讲讲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吧。 （林宗雀自述结束） “原来灵爵和花小篱的过去是这样的，”逆感慨道，“他们在梅莫岛的经历我多少知道一些。但是在你们学院，和他们两人更多的往事，我之前还是一无所知呢。” “这段叙述我一直记在心里。然而刚来到这里，真正见到了小篱老师的魔偶的时候，我还是大吃了一惊。看到它失魂落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我很是气愤，赶紧找到了诺斯盖特老师理论，甚至还和他大吵了一架。” “后来我才意识到，它的身躯依然完好无损，还会正常的走动和简单的交流，而不是像故事结尾所讲彻底废掉了，那应该是他和梅莫又达成了什么协议，从而再一次复活了她。只是当时她的灵魂还十分残缺。当然，一切的一切，包括复活本身，都不是出自她的本愿。” “然后我告诉了你，梅莫一直在帮他拼凑‘公主’灵魂碎片的事情，”逆说道，“代价依然是帮他管理惑园，直到她恢复完整的灵魂。” “这里有一个问题。拼凑她灵魂的力量归根结底来自梅莫。那会不会我们用炉心将她彻底复活，之后和梅莫起冲突的时候…..” “不会的。炉心的‘能源’一旦给出，梅莫也就无法干涉或收回了。因为，它真正的来源其实是梅莫岛，而不是梅莫本人。梅莫也只是借岛上的能量，完成的一次次诠释法。真正影响的因素只可能是它的作用范围。也就是说，花小篱的这次灵魂齐整后，按理说依然只能待 在梅莫岛。” “也是只能待在梅莫岛吗。那我能理解它看起来一副落寞的样子了。”宗雀叹了口气道。 “不过，这也是有解决办法的。”逆突然说道，“只需要将炉心灌满足够的，来自梅莫岛的西乡色能量就行了。那之后，即便魔偶离开这里，也能生存下去。” “真的吗？”宗雀有些惊讶道，“我们能做到吗？” “虽然有些困难。但应该还是可以的。”逆肯定道。 “那太好了，”宗雀站起身来，“具体要做什么呢？我马上帮你准备。” “且听我细讲……” 漫长的交流后。两人终于走出了棚草屋，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宗雀？”又一次行动前。逆最后说道，“你和灵爵这一次意外来到梅莫岛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 “对不起呢，逆叔。这是我需要保守的秘密。无论对谁。”宗雀无奈道，“我只能跟你讲，是因为一次意外的事故。” “那么，会不会是灵爵突然又想再回到这里，才导致的那起事故呢？” “我觉得。应该是…..没有联系的。” “好。那我就放心了。” “怎么讲？” “我清楚他的一些性格。毕竟也是共事了这么久。一旦他精心设计、准备了一个计划的话……一直到计划完成前，他是不可能放弃的。” “…..这样吗，”宗雀脑海里。又再一次浮现出诺斯盖特老师的影子， “好像。的确，是这样呢。” 第73章 回忆、溯源 沿着回旋的楼道一路上行。宗雀看着那幽深黑暗的尽头，步伐声和喘息声都格外地沉重。 “计划完成前……” “……他是不会放弃的。” 这句话。此刻又回响在她的心中。 她想起了诺斯盖特老师的眼神。 刚才在万念厅。与她最后相视时的眼神。 那眼神仿若说明了一切。 “并不是为了救小篱笆老师。那你到底是为了……” 宗雀飞奔的鞋底。仿若快磨出火花， “为了什么呢？” “看到这面墙了吗，薇薇安？” 她想起了当时，在万念厅中。诺斯盖特老师变化莫测的语气， “穿过它，你就能走出惑园。” 怎么可能？ 那堵墙里面。充满了足以摧毁任何人心灵的消极情绪。她怎么可能穿过它？ “这样可是刺不穿万念墙的罪孽的。”她又想起。在子午宫的庭院里训练时。他看着疼得哆嗦的她。一脸心疼，但还是冷冷地说道，“还得用力。还得变得更强才行。”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把自己留在子午宫里，日复一日地训练？他真的是想让她能穿过万念墙吗？可那怎么可能？且不说她。再强大的人，再强大的定力，也是不可能办到的啊！ “如果有一天，你能离开这里的话，” 她接着想起了，许久前他对她说的又一句话。 “如果你能回到三城区的话。赶紧订好票，回到你的世界去。不要再到三城区的世界里来。” “为什么？” 她记得当时她问道。 “因为一场厚重的雨，就要朝那里倾泻而去了。” 厚重的雨。 就要下了。 这指的自然就是捕荨计划。梅莫和他，将要率领天国列车走出惑园，前往并解放三城区的计划。 他是为了保护她免受风波，才这样说的。 这也侧向说明了，他也不认可“捕荨计划”的事实。否则，他就不会让她逃走，而是让她接受“解放”。 可他为什么还要继续这个计划？尤其是在，小篱老师被救回后？难道他还有什么别的苦衷？ 宗雀努力地搜寻着回忆里，关于诺斯盖特的片段。新的，旧的；完整的，零碎的。 然而，虽然他们共处了一年多的时光，那鲜有变化的，冷峻的脸，留给她有印象的记忆实属 有限。此刻，她的脑海就如同面前这仿若无尽的楼道一样，尽是没有头绪的黑暗。 直到最后。 她想起了一段，很远很远的回忆。 只有声音的回忆。 那是她刚来夜寂学院的第二天。她站在诺斯盖特老师办公室的门前，本想敲门时，忽然隐约听见了房间内的谈话声。 “塔辉的世界没救了。人们的信仰也在丢失，” 那是诺斯盖特老师的声音。 “别这么消极嘛，诺斯盖特。” 那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后来她才认识它的主人，副校长娜娜。 “你知道的，娜娜。我们现在的处境。” “……” 女人沉默着。 “只有在面临真正的危险时，三城区的人们才会意识到塔辉协会的重要性。塔辉协会需要一个机会。” “没有的，诺斯盖特。现在是和平的年代。不可能，也不要想呢。” “……唉。” 一声长叹后不久。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哦？你是……” “我是新来的学生薇薇安，”她赶紧毕恭毕敬道，“来找诺斯盖特老师有事。” “哦，请进。” 一段看似寻常的偷听经历。 回忆完后。宗雀疾行的脚步却突然慢了下来。 “怎么了？” 身旁。逆亦慢下了脚步，问道。 “我好像……懂了些什么，”宗雀若有所思道，然后又看向了前方，“没事。快，继续。追上他。” “……好。” 子午宫的楼层并不多。没过多久，两人便攀上了顶楼，接着又缓缓走向了那狂风呼啸的了望台。 “风太大了！”宗雀用衣袖捂住脸道。 “没事，跟着我走！”逆竟直面风暴道。 不久，两人便来到了了望台下。而诺斯盖特已经站在台上，看起来观望多时了。 “嘘！”逆对宗雀示意道，然后带着她从了望台后面的窄梯，慢慢地，悄悄地往台上爬去— “你们来了。” 没想到。一爬到台上后。他们便被他发现了， “不用偷偷摸摸的。你们是碰不到我的。” “看到了吧，灵爵？”逆面色镇静，望着他的背影道，“天国列车的队伍。你和梅莫的队伍。已经被我们的朋友破坏了。” “的确很糟糕。比我 想象的还要乱，”灵爵的语气。充满着威严，和隐隐的愤怒，“必须马上去恢复。” “不可能的，灵爵。我们是不可能让你离开这里的。快把钥匙交出来！” “你们办得到的话，”灵爵一只脚踏上了护栏，“就来吧。” 然后从那里纵身跃下— “诺斯盖特老师！” “净、荒吟西乡、万念一牢！” 逆举着自己的草木结棍，指向天空。 瞬间。整个了望台。被巨大的灰色光罩笼住了， “你以为这困得住我吗？” 灵爵挥舞着长剑。飞向光罩，然后一阵挥击和猛刺— 光罩猛烈地震动着。然而并没有产生哪怕一丝裂痕。 “可以的。逆，”灵爵又回到了了望台上，“实力有进步。” 然后将长剑指向他， “看来，不打败你，是别想离开这里了。” “把钥匙交出来就行。我们不强求你加入我们，也无意与你对抗。” “那是不可能的。而且就算交给了你们，凭你们的实力，即便是如今在震离宫静修的梅莫，你们也是没有任何可能与之抗衡的。更别说——” “——现在。我站在梅莫这边。” “为什么，灵爵？”逆抓紧了草木结棍。“能告诉我理由吗？” “没有理由。” 灵爵闪现到了他们身边， “让开，宗雀。” “……不！” 宗雀抓住小军刀，硬生生替逆接下了剑击。 她被弹飞了很远的距离。嘴角渗出了鲜血。灵爵迟疑了一下，还是露出了威严的神情， “如果你不退下的话，我就连你一起收拾了。” “我不退下。我要让老师交出钥匙，然后说出真相，”宗雀站起了身来， “否则，我绝不退下。” 她与诺斯盖特四目相对。 “那可真是一件悲伤的事情呢。” 许久后。灵爵闭上了眼睛，再次执剑。 第74章 激战、了望台 “倾、荒吟西乡、千草钩！” 逆挥动着草木结杖，只见光罩瞬间生出了无数只闪着灰光的稻草钩，朝灵爵捆绑而去— “倾、借色西乡、斩！” 灵爵挥舞着长剑，瞬间就将稻草钩悉数斩断。 “神移！” 林宗雀闪现到了灵爵身边，然后抓紧了小军刀， “倾、七影本夜、乱刺！” 灵爵连忙掀起披风，披风瞬间被激荡着光能的军刀捅破— “回旋刀！” 宗雀借着惯性侧身而去，将刀抹向灵爵的脖子— 灵爵赶紧伸出右手，徒手接住了她的武器。 “宗雀！” 逆一惊，连忙朝灵爵奔去。 “用刀背可是无法打败敌人的，宗雀。”灵爵面无表情道。 “可……可恶！”宗雀奋力抽动着军刀，却发现它纹丝不动— “真没想到，这么辛苦地培训你，是为了现在这样的结果呢。” 一股巨大的重力。只见另一只手握住的长剑，瞬间冒出了一阵金光，将她摁住、然后压向了地板— 稻草结杖化作长鞭，抽向灵爵。灵爵不慌不忙地再次腾出手来，将剑指向了逆。 “倾、借色西乡、斩！” 无数道刀影从长剑闪过。长鞭被切成了碎片，灵爵一路穿行而过，将剑抹向了逆的脖子。 “再见了。逆。” 然后一刀弑去。 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 “逆叔！” 只见逆的身体，如草人般散架— “在这个空间里。是没有那么容易打败我的，灵爵。” 光罩内的空间里。如广播般回荡着逆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吗，逆，”灵爵环顾四周，“看来得把你的分身全砍掉才行呢。” “办得到就来啊！” 只见灰色的光罩。瞬间钻出了闪着灰光的、逆的幻影，全挥舞着草木结杖，生出的无数的长鞭朝他一股脑地刺去— 灵爵闭上眼睛，双手执剑。 “震。” 然后猛地砸向地板— 一阵巨大的能量波。伴随着一阵巨响。以灵爵为中心迸发而出— “啊！” 宗雀赶紧抓住了一处水泥柱，身体像随风飘扬的旗帜一样腾空而起。 她半眯着眼睛朝灵爵看去。只见刺向他的长鞭瞬间 全被震得粉碎，而所有逆的幻影亦赶紧遁入了光罩之中。 “别想跑。逆。” 灵爵睁开眼睛。单手执剑，十分确定地，奋力朝一个方向挥出了剑光。 “啊！” 所有幻影汇向剑光劈向的地方。一个巨大的稻草人瞬间生成，然后双手执棍，勉强接住了剑光的攻击。 “就是这里吧！” 瞬间。灵爵闪现到了稻草人身旁。双手执剑， “别蜷缩在里面了，逆。和我正面来打！” 然后劈向草人的头颅— 突然。草人发出了一震巨大的，凄厉的哀鸣。灵爵连忙收回长剑，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就在那瞬间。无数的，不知从何而来的锁链铐住了他的手脚。然后稻草人的喉咙处又发出了一震巨大的吼声— “快！宗雀！” “杀掉他！“ 什….. 什么？ 宗雀还在发愣时。只听见大草人又再次大喊道： “杀—掉—他，宗雀！” 宗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手执军刀， “神移！“ 闪现到了灵爵面前。 “没错，就是这样。杀了他！” 面前男人的脸。依然是如此地熟悉。就好似他从未变过。 如此地威严。如此地冷静。即便是在生死关头，依然面不改色地，平和地闭着眼睛。 “我…..我……” 她的手在颤抖着。 “快啊！” 逆的催促声不绝于耳。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宗雀将刀锋指向了灵爵，“诺斯盖特老师？” “……” “你是对三城区的世界彻底失望了，是吧？”她急切地，想要得到他的承认道，“所以才会和梅莫合作？所以才会产生借天国列车解放三城区的想法，是吧？” “为什么？我看到的三城区，并没有那么糟糕。我在那里还是度过了很愉快的，一年多的时光。为什么啊，诺斯盖特老师？”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嘴角微微地，一张一合道， “你在那里呆得太短了，薇薇安。而且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里，” “你看不到全部的。那些三城区的，积蓄已久的黑暗。靠三城区现有的力量，已经无法挽回了。” “然后。你说的没错，” 被捆住的右手。已然挣脱了束缚， “我的确在和梅莫合作。我也的确想要解放三城区。但是—” 然后再次单手执剑， “我并没有，对三城区的世界彻底失望。” 一阵剧烈的闪光。宗雀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剑气摁住、压向了地板。 “诺斯盖特！” 光晕中。灵爵已彻底解开了束缚，然后双手执剑， “该结束了。逆。” 突然间。剑身剧烈地膨胀、变大着， “如果西乡色的力量无法彻底斩断你的话。那就让我，用所剩无几的，家乡的力量吧。” 一把直通天际的巨剑。如同巨大的铡刀一样悬挂在子午宫，了望台的天空之中， “倾、穆法本夜、” “斩！” 铡刀瞬间落下。 宗雀还来不及呼吸下一口气时。 了望台便恢复了宁静。 第75章 激战、万念厅 “想要离开这里吗？” 两年多前。 宗雀还在坐在子午宫长廊的长椅上。彷徨地望着庭院里的花草。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你是？” “我叫逆。是这里的干部。”男人坐在了她的身边，用温柔的声音道，“别害怕。我知道你被灵爵禁锢在这里。我可以帮助你。” “我…..我怎么相信你？” 宗雀不安道。 “你知道张月想和郑夕窗吗？” “月…..月想？”宗雀坐直了身子，“你知道他在哪里？” “他们现在在光地那里。我和他们保持着联系。并且在密谋一个计划。” “什么…..计划？” “来我的棚屋里吧。我们慢慢讲。” 宗雀看着此时躺在地上的那个，被截为两半的草人。两年多来，一次次隐秘的交接和断断续续的相处，他的身上总是保持着神秘而庄严的氛围感。但他的眼睛里，透露着让她认可的执念和善意。或许这便是她相信他的原因吧。 而此时。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毫无生气的样子。 宗雀颤抖着身子，慢慢地朝他靠近— “逆…..逆叔？” 然后扑倒在他身边， “你没事吧，逆叔？！”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试探着朝那碎裂的稻草人摸去— “呼！” 突然。从草人的背部。逆钻了出来。 他的嘴角流着鲜血。头发凌乱，眼睛像是瞎了一只。慢慢地站起身子，却又体力不支地倒了下去— 宗雀赶紧扶住了他。 “灵爵呢？” “已经……走了。” “我伤得很重。不过也料想到了，我们俩不可能打败他。”逆用微弱的声音道。 “对不起，逆叔。刚才你捆住他的时候，我实在是…..” “不用自责，宗雀。我知道你是没法对自己的老师下死手的。我刚才只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逆伸出了手，“看这个。” 他的手上。竟是一把扁长的钥匙。 “逆叔！你……” “虽然让他跑了。但是我们的目的达到了，”逆微微一笑，“走吧。去万念厅，支援苋他们。然后等月想他们到了，大部队一起出发去震离宫。” “好…..好。”宗雀破涕为笑道。 与此同时。万念厅。 月和苋靠在一起，万分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快束手就擒吧，叛徒！” 突然。拾从漆黑的角落出现，然后朝他们喷射出橙色的闪光— “净、和光西乡、月守盾！” 月展开了厚厚的屏障。然而那闪光竟然直接穿透了屏障、朝两人击打而去— “净、天澄西乡、护心守！“ 苋赶紧伸出衣袖，将闪光吸进了袖口里的宝石中。 “你上当了！”拾双手合十，“束灵、破！” 只见宝石瞬间被猛地炸开。两人被击飞了好几米远，然后又不得不赶紧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拾。” “不用你们了，”只见拾自信道，“我一个人就行。马上把这两个叛徒抓住。” “…..好吧。”空、心刚说道，突然赶紧看向身后， “倾、彩叶天野、风起！” 两人赶紧展开屏障。 “拾！当心点！”他们一脸严肃道，“我们的敌人不止两个！” “什…..什么？！” 拾吃惊地看向那愤怒的魔偶， “她……竟然还能使用塔辉？” “我们南国人的塔辉是存在于心口，存在于灵魂中的，”花小篱朝他们慢慢走来，“只要灵魂还在。就能战斗。” “万花涌！” 只见刚被屏障驱散的狂风。瞬间又涌动起来，卷着像花浪一样的光斑朝三人吹去 — 空看了一眼心。 心点了点头。 “净、双子西乡、”两人双手合十， “暗灭阵！” 花浪瞬间被一团巨大的黑暗物质吞噬。花小篱一惊，往后一退 “拾，别一个人逞强了，快协助我们！” “行！行！” 只见拾瞬间遁入了黑暗之中，然后穿梭进了那团物质里， “当心！” 月和苋连忙朝小篱喊道。 然而话音刚落。黑暗物质突然变换了形状，伸出无数把黑箭朝小篱射去— 小篱赶紧一边展开屏障，一边步步闪避。然而魔偶的身躯实在过于笨拙，她不小心一个打滑，便跌向了地面— “月闪！” 月赶紧闪现到了她的身边，抱住她撤离了攻击区域。 “我…..我没力气了。” 怀 里。花小篱虚弱道，“太久……没战斗了。而且这个身躯…..” “没事。交给我们！”月一边狂奔着，一边安慰道。 两人终于来到了苋身边。苋直接脱下了自己的长袍，挡向那紧追着他们射来的无数黑箭。 “小心同样的伎俩，苋！” “没事！”苋的额头渗着汗水。但仍微笑道，“这次，我直接将它们转移出去！” 只见黑箭瞬间被传送、射向了万念厅的大门。 “还没完！”月赶紧提醒道，自己亦握紧了手中的串珠。 “已经晚了，” 拾再次从他们身旁，黑色的置物柜里闪现而出，然后将冒着电光的长鞭朝他们挥去— “花尘散！” 花小篱赶紧伸出右手，只见一阵花尘扑向拾的面部，让他一个恍神劈错了方向。 “月闪！” 月趁这时忙带着二人与他拉开了距离。 黑色物质还在膨胀着。而拾，一边抖着长鞭，一边朝他们慢慢走来， “别挣扎了，叛徒们。还有，尤其是你，我的‘公主‘大人，”他狞笑着，“连个媒介也没有，还想凭这些稀奇古怪的招式和我们对抗？” “一定……”花小篱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头看着月、苋二人，颤巍巍地说道，“一定要拖到……诺斯盖特…..来…..” “灵爵已经是敌人了。公主大人。” “不，”花小篱坚持道，“他…..一定会来的 。会成为我们的人。” “一定。” 与此同时。 几公里外，子午宫旁的荒地上。 月想、菲尔和窗儿气喘吁吁地狂奔着。 “终于要到了，窗儿。” “没错。但是好像没看到小秋他们呢。” “再近点可能就能看到了。或者可能我们先到了，在门外面等一阵子他们也行—” “当心！” 月想赶紧拉住了跑在队伍最前面的窗儿。只见一道雷光瞬间从他身前闪过，直接击穿了地面。 三人赶紧踉跄地后退，然后抓紧了武器。 “什么人？！” 月想一脸警惕道。 “就是你们吗？” 只见烟尘中。一个男人的身影，若隐若现， “破坏了天国列车秩序的敌人？” 一把长剑。穿过了烟尘，径直指向了月想的鼻尖， “不可原谅。绝对不可原谅。” 灵爵从烟尘中缓缓走出。脸上的神情，严肃得令人窒息。 第76章 平凡之人的信念 稍早前。子午宫的大门外。第二列车的九十六人团。 闫小秋示意队伍可以暂且停歇了。然后看向了更远处的，辽阔的荒地。 “他们…..还没到吗？” 她坐在了一处石阶上。迷惘的神情中，带着一丝不安。 突然。身后那厚重的大门。传来了一阵类似爆破的声音。 “哇啊啊！” 她吓了一跳。随着队伍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大门处。 大门已经被炸出了一个缺口。烟尘中，黑色的闪光和金色的光斑交织着。待烟尘慢慢散去后，一阵阵兵器的碰撞声和战斗的嘶吼声传入耳中— “逆叔！你先撤！” 前面，是五个人。一边掩护着，一边整体呈撤退乃至逃亡的趋势— “逆贼们！别想跑！” 后面，是三个人。看起来也是筋疲力尽的样子，但进攻的压制却只增不减— “不行，让我来应付空、心。只有我熟悉他们的招式。” “可你已经重伤了！” “对啊，逆！交给我们就行，”一个陌生的女人，举着长袍道，“你先撤！” “唉！”逆嘴角渗着鲜血，一脸不甘地，慢慢地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小…..小秋？”他看到了大队伍，一脸惊喜道。 “逆叔！”小秋赶紧上前迎接他道，然后转身望向自己的队伍，“这是我们的盟友！大家快把他扶到安全的地方！” “你们…..终于到了。”被搀扶的逆。在队员们的簇拥下微笑道，“月想他们呢？” “他们跟我们走散了。不过别担心，应该不久后就能过来跟我们汇合，”小秋看向远处，还在交战的六人，“逆叔，他们是…..” “那两个女人。还有那个胖子，是我们的盟友，”逆形象地描述道，“黑暗物质里面的两个高个儿，还有那个灵活的矮子，是我们的敌人。我们边打边撤，一路从万念厅退到了这里。” “快去带队伍里，会塔辉的支援他们们！” “好的、好的。你休息吧，逆叔，”她望向身后的队伍，“都听到了吗？按之前安排好的。会塔辉的队员，出列支援盟友！” “好！” 大概十几个人走出了队列。小秋浑身哆嗦着，站在队伍前面， “大家，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冲！” 然 后带着他们卷入了乱战中。 林宗雀一边挥舞着军刀，一边捂着身上流血的伤口。突然，两个男人冲上前来，帮他挡住了黑暗物质生成的又一波箭击。 “援军…..终于来了？”她抹了抹嘴角的血痕，对他们微笑道，“辛苦你们了。” 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道，“月想呢？他来了吗？” “月想和窗儿同志跟我们走散了。不过我们跟他们约好了在这相见。他们应该也快到这里了。” “好的。那交给你们了，我去处理一下伤口。”她交代道，然后暂时撤出了战斗。 一路走到一处颓垣后。宗雀终于长舒一口气，然后扑倒在地上— “哎呀！”突然。她听到一个女孩的叫声。 “谁？”她赶紧抽出军刀，一脸警惕道。 “别，别。我是盟军。盟军。” 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从颓垣另一侧走了出来，双手举起。 “我叫闫小秋。是张月想和郑夕窗的朋友。” “你认识月想？”宗雀收回了武器，有些惊喜道，“他就快到了，是吗？” “是的……吧。应该，嗯。” “你应该会塔辉吧？”她观察她道，“怎么不去战斗？” “我……” “现在加入战斗的援军本来就少，”宗雀观察着战场道，“第二列车里应该没多少会塔辉的人吧？那你还不赶紧去支援？” “我…….” 宗雀停顿了一下。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她道， “你是……害怕吗？” “不、不是的。我……” “没怎么战斗过，是吧？” 小秋低下了头。终于，没有再一味地否认。 “之前……一直是在训练来着。”许久后。她轻声道，“从来没有。在外面的世界也是。需要…..真刀真枪地去战斗。”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她叹了口气道，“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在光地，跟月想他们训练的时候就看出来了。甚至没有像样的媒介。塔辉也弱的可怜。只会一些偷偷摸摸的技能。我去战斗的话……估计只会拖累他们。” “怎么会。感觉你身上的塔辉能量也挺强的。至少支援一下战斗，肯定没问题。” “我……可是……” “相信自己。你肯定能行的。” 宗雀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道。 “…….” 小秋望着她。脸上惶恐的神色不自觉地逐渐平和。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宗雀。是月想的朋友。” “我叫闫小秋。是月想的…..呃，也是他的朋友。” “小秋，快出发吧。”宗雀再次鼓励道，“你的队员们需要你的帮助。” “……” “嗯。” 小秋终于走出了颓垣。望着那乱战的众人，双脚颤抖着，手中渐渐燃起金色的塔辉。 与此同时。 几公里外，距子午宫不远的荒地。 一阵冷兵器的碰撞声。随后便是一层跌宕的风浪，从四周扩散而来，震碎了荒地上的无数沙砾与草屑。 “有几下子。不愧是破坏了列车秩序的人。”长剑背后。灵爵望着月想，冷冷道。 “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你，灵爵，”铁尖背后。月想紧锁着眉头，回击道，“不过也方便了。我们就在这里打倒你。然后再去收拾梅莫！” “别异想天开了！”一阵剑气。月想被震飞了好几米远，幸好光之巨手接住了他。 “想儿哥！没事吧？！” “没事。”月想站稳身子道， “他，很强。” “不用害怕。我们现在也很强。”窗儿抓着水晶袋道，“好好配合吧，想儿哥。争取尽早结束战斗。然后去跟小秋和逆叔他们集合。” “要速战速决的话….”月想望向了又朝他们挥剑而来的灵爵，“估计很难。” 然后一把推开了窗儿，用荨窗接住了攻击。 “实在不行，我们可以提前放‘大招’！” 然后继续道。 “啊？可那不是…..” “没时间考虑了，窗儿，”月想严肃道，“我能感觉得出来。他很强。” “他值得我们这么去做。如果情况不对的话……就得把底牌，提前亮出来了。” 第77章 压制！西洋剑法 灵爵的身形和剑影如同子弹般穿梭于两人之间。月想吃力地招架着他的攻击。眼神还不忘看向身旁的窗儿— “能撑得住吗？不行的话还是像刚才那样，你去远处辅助我。” “我撑得住的！”窗儿操纵着水晶碎片挡住一波波剑击，然后趁一个空当往后退了几步， “净、光羽西乡、巨人铠甲！” 只见水晶碎片瞬间化作了坚固的水晶甲，附着在窗儿身上。窗儿举起了闪着金光的拳头，径直朝灵爵挥去— 灵爵轻松地躲了过去。窗儿因扑空跌向了地面，而前者顺势举起了长剑往下劈去— “嗙！” 长剑没能击穿窗儿的铠甲。但窗儿因为震击瘫倒在了地上，眼看着灵爵再次挥剑而来— “小心！” 月想紧握荨窗，连忙箭步上前架住了长剑的劈击。随后又用力将灵爵弹开，稍稍拉开距离后又朝他发动了多段刺击。 铁光辉映着。灵爵看着月想的眼睛，不知是认可还是严正道， “你的铁刺很特别。刺术也绝对是有高人指点过的。” “可谢谢你的夸奖了，”月想紧锁着眉头，“你不会有机会看完三十九式的！” 嘴上这样说着。手上却不由地挥出了更多的动作— “十九式！” “二十七式！” “三十一式！” 灵爵一一招架着，然后趁一个空当纵身一跃，跳到了一处石柱上， “可惜练习的时间应该并不长。有很多破绽。要是换作之前，我可能还愿意指点一下你，但是现在，”他将长剑竖起，“我得尽快结束战斗。” 随后便化作光影，朝月想闪来。 “想儿哥！” “别过来！窗儿！”月想一边招架着，一边焦头烂额道，“他应该是学过专业的西洋剑术的，我们拼武器的话谁都不是他的对手！” 随后让荨窗迸发出一阵刺眼的闪光，趁机撤退到安全的距离， “快！想个诠释法来束缚住他！” “我已经在布置了！” 话音刚落。灵爵便恢复了视野，猛地将剑锋刺向窗儿— “水晶盾！” 窗儿连忙操纵水晶碎片筑成盾状。 “想合力设计圈套？”灵爵一边接连劈打着盾牌，一边用余光观察着攻上前来的月想道，“没门！” 随后稍稍一退，铆足劲将长剑插朝地 面。 “震！” 一阵巨大的剑气。以他为核心四射而来。刚接近他的月想直接被震飞到了几十米开外，而窗儿的盾牌也被掀翻— “该结束了！” 灵爵没有费时间去拔剑，而是抓住机会赶紧移动到了已经失衡的窗儿身前— 窗儿绝望地看着。那快要触碰自己的面颊的，梦魇般的拳头— 然而。 就在那，快要碰到他的那一刻。 明明可以正中他的那一刻。 拳头。 却与他擦脸而过了。 “能量锁！” 只听见灵爵这样说道。然后他的脖子便被一股巨大的重力，压向了地面。 “窗儿！” 月想赶紧上前，然而灵爵这时已经拔出了地上的长剑，将剑锋架在了窗儿的后脑勺上， “别过来。” “你！—” “我叫你别过来！” 月想迟疑了一下，然后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把武器丢了。” “你说什—” “快把武器丢了！” “…..” 月想将荨窗丢在了地上。心跳加速着，望向灵爵。 “你想要做什么？！” “我要将你们‘除塔辉化’，然后关进子午宫的地牢，”灵爵一板一眼道，“等捕荨计划结束之后，再好好来审判你们。” “你觉得我们会答应吗？！” “恐怕由不得你！“ 灵爵将剑锋下压。只见窗儿的脑袋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你！…….别……” 月想两眼瞪大着，无措道， “我听你的！别！别伤害他了！” “别啊！想儿哥！”被紧锁住的窗儿。一边尝试挣脱着，一边大声道，“别听他的！” “可…..可是我……” “别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和做出的努力啊！” “可…..可是……” “想儿哥。”突然。窗儿停止了挣扎。面朝着他，目光坚定道，“跟我默数吧。” “默数….什么？” 月想诧异地看向他。灵爵也似乎才恢复了警觉，赶紧观察四周— “3，” “停！” “2，” “快停下！不然我就杀了你！”灵 爵赶紧威胁道。然而窗儿只是闭上眼继续默数着， “1。” 四周。无数的，刺眼的金光，突然朝他们爆闪而来。 “想儿哥！” “好！“ “休想！” 灵爵赶紧低下头、打算朝能量锁增压。然而无限的金光已然快晃瞎了他的眼睛，并且让他的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 月想趁机上前握住了窗儿的手。另一只手抓住了荨窗。 “无限神移！” 两人一起。闪现到了半空中，然后随荨窗继续飞向更远的地方— “想儿哥！” “嗯！我懂！” 他将荨窗调整了方向，指向天际。然后闭上眼睛，心口默念道， “月下古岸风！” “净、光羽西乡、” 窗儿亦握紧了水晶袋。心口默念道， “无限折射！” 汹涌的绿色风暴。一股脑地砸向了水晶筑成的，西乡色的能量场中。 只见水晶阵顿时变做了一片绿色的，如海洋般盛大的能量作用场。吞噬了地面上的一切。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爆裂声。 第78章 安息的战场 “他不忍心下死手，”窗儿看着地上漫天的硝烟，情绪复杂道，“不然我们早就被他解决了。” “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不会那也不重要了，”月想靠在石柱上。喘气道，“我们的最终敌人是梅莫。快去子午宫找大部队吧。” “嗯。” 两人刚踏出脚步时。突然，弥散的硝烟被瞬间削开— “当心！” 月想连忙握紧荨窗，挡住了一阵来袭的剑气。身体吃力地颤抖着。 “他还……没倒下！” 灵爵从烟尘中走来。手里握着的，是闪耀着幽冷光芒的西洋剑， “看来，之前和逆对战还是耗了切厄吉不少的能量。现在明显已经有些空虚了，”然后剑锋向下，“为了计划顺利完成，现在的我还不能负太多的伤。所以……” 冷色的光芒。明灭在他身边， “得尽快把你们收拾了！” “净、借色西乡、” “窗儿！应战！” “能量、大释！” 灵爵闭上眼睛，奋力将长剑往天上一挥。 瞬间。金色的光芒涌腾着。汇聚成了一道硕大无比的，直贯天际的剑波，包裹着无数的烟尘和碎石，呈龙卷风状朝二人飞速袭来。 “神…..”月想赶紧抓住窗儿的手，“神移！” 他奋力往后撤退了五十米左右。然后便没了多余的力气。然而剑波还是以雷霆万钧的气势，接踵而至— “净、光羽西乡、撼天之盾！” 窗儿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赶紧将所有水晶碎片，加以所剩无几的塔辉凝成了尽可能坚硬的光盾。 一阵阵猛烈的冲击。窗儿感觉到手仿佛随时可能裂开。就快要被击溃的时候— “想儿哥？你还能……” “可以了，”月想立刻说道，然后再次抓住了窗儿的手，“3、2、1、” “撤！” “无限神移！” 光盾被撤开了。 与此同时。月想亦消耗了最后一丝气力，发动了尽可能远的瞬移。 两人闪现到了几百米远的一片枯草地上。看着不远处的剑波，还在沿着它的轨迹吞噬、破坏着荒地上的一切，直至消失于天际。 “他…..走了？” 月想瘫倒在草地上。有气无力道。 “应该…..吧。” 窗儿亦喘息道， “感 觉不到他了。他或多或少，应该也受了点伤吧。” “…….” “还…..不够。我们。”月想攥紧拳头道，“以后肯定还要面对他。而梅莫，应该比他还要强。我们…..” “…..还不够强。” “不要泄气，想儿哥，”窗儿说道，“以后有大家的力量。肯定能行的。” “…..希望如此吧。” 几百米外。前往子午宫的方向。灵爵一边捂着伤口，一边慢慢往前走着。 突然。一个踉跄，他跌倒了地上。 “可恶，”他将长剑插进地面，颤巍巍地又站起身来，“竟然、受伤了，” 眼神里。充满着不安和急躁的情绪。 “得快点。去万念厅。吸取能量。得快点，平息这一切才行。” 然后继续一瘸一拐地朝着子午宫走去。 与此同时。 子午宫的大门外。 不久前还激烈无比的战况，此时已平息了许多。 月，苋，逆，还有第二列车的大部分队员都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宗雀靠在墙壁上，勉强站立着，一只眼睛已经昏花，脸颊上是数不清的血痕。 “叛…..贼们，”遍体鳞伤的拾。依然踉跄着，站在子午宫的大门前， “别……想破坏……列车。” 然后突然一阵抽搐，彻底倒在了地上。 “空…..心…….”费尽最后一丝力气。颤巍巍地举起了右手，“快…..把他们全…..关起来……不对，” “把他们，全灭了。” “知…..道了。” 一直躲在黑暗物质里的空心。此时赖以保护的屏障已经被彻底摧毁，步履蹒跚，满身伤痕。但他们还可以走动。还有力气，抓紧着手中的武器— “逆贼们，”他们互相搀扶着，先来到了逆身前，“安息吧。” 两只手。一起举起了手中的斧头。 逆看着他们。眼睛里流露着迷惘，不安，甚至于绝望的复杂情绪。 然而那些情绪里。唯独没有恐惧。 “逆叔！” 宗雀看着不远处的这一切。身体却像麻痹了一样，再也动不起来— “停下！” 她无助地大喊道。 然而斧头已经垂下。 逆闭上了眼睛。 突然。一个巨大的，夹子状的物体直接悬空夹住了下坠 的斧头。 两人还在惊愕时。夹子已经将他们的斧头甩飞，然后又夹向他们的身体— “啊！” 两人被紧紧地铐在地上。一旁，朝他们走来的，是一个少女的身影。 “还…..好，”小秋喘息道，“赶上了。” “小秋！”宗雀激动道，但又马上看向小秋的身后，“后面！后面！” 小秋赶紧转身。 拾刚捏紧了拳头，准备朝她挥去— “啊！” 她出自本能地挥手一挡。没想到直接将他那软绵绵的拳头打飞，他一个扑空彻底跌向地面。 “铐住他！快！小秋！” “哦…..好！”小秋摘下了头上的最后一枚发卡，在塔辉的光芒下变大、然后铐住了地上的拾。 战场彻底安静了。 小秋望着倒下的所有战友和敌人，久久地发着愣。 “结…..束了，” 许久后。她慢慢走到宗雀身边。然后无力地坐了下去。 “结束……了吧？” “结束了。” 宗雀抬起一只手，抱住了她， “都结束了。小秋。” 第79章 终战之前 “快点，想儿哥！”窗儿和菲尔跑在前面，催促道。 “知道、知道，”月想喘着气。才歇息不久又要继续赶往子午宫，身上的伤势也没有好转多少。但是他也深知这是无可奈何之事，因为— 他们没能击溃灵爵。而他大概率已经在回子午宫的路上了。如果第二列车的成员们比他们先到了门口的话。他们现在可能有危险。 子午宫的影子已经越来越近。笼罩着它的雾气也在慢慢飘散。曾经的神秘和肃穆感似乎因为紧张和急迫的心情而消散了许多。他紧握着荨窗，随时准备着可能到来的又一场大战。 子午宫前不远的位置。 灵爵一边快速移动着，一边琢磨着之后的计划。 神使和他的朋友大概率不久后便会再来到这里，和逆他们汇合。到时候，自己可能会面临他们的围攻。 所以必须回到王座上。必须到那里，给切厄吉之剑充能才行。只要在那里，就能短暂控制住场面，乃至惑园的秩序…… 在梅莫闭关震离宫为“捕荨计划”做最后的准备期间。在他无法帮自己的情况下。必须，撑住目前的场面。 不过还好。 “钥匙”，还在自己手里。 只要有它。他们就没法去震离宫打扰到梅莫。 嗯，没错。 只要钥匙还在手里。捕荨计划就能照常准备。一切的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只要钥匙还在。 保险起见。他摸向了自己大衣的内兜。 然后。他瞬间停下了脚步。 不久后。子午宫的大门前。 小秋和刚能恢复行动的宗雀，正在为所有队友们处理着伤口。 突然。宗雀拿着绑带的手。不安地颤抖起来。 “怎……怎么了？”闫小秋忙问道。 “他……”宗雀看向不远处，“他来了。” 灵爵一瘸一拐地，从不远处的荒地走来。 宗雀。逆。月，苋。乃至第二列车所有能行动和还不能行动的成员。都赶紧拿起了武器。 然而。 他没有搭理他们。与他们擦肩而过，径直走向了子午宫。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渐渐闭合的大门中。所有人都还愣在原地。 “他……想要去干什么？”宗雀不安道。 “不…..不知道，”小秋站起了身来，“不过凭现在的我们，想要阻止他干什么…..估计 很难了。” “但是看起来他也受了不小的伤，”月咳嗽了几声，道，“现在应该是彻底打倒他的最好时间。在他……可能‘做什么’之前。” “我们…..还有多少人能马上战斗？”苋看向队伍。关切道。 “大家！”逆对这种人大声道，“现在谁还有力气跟我冲进去，彻底扳倒灵爵？！” “……” “彻底扳倒他…..” 突然。一名队员道， “就有办法离开这里了吗？” 逆看向他。还有所有受伤的，普通的列车成员。 他们的脸上，都闪过了一丝迷惘的情绪。 他这才意识到。或许，对这些人来说，解放天国列车，打倒梅莫，从来都不是他们的真正目标。他们只想要找到离开惑园的出口。传说中，存在于子午宫深处，离开惑园的出口。只有这个，才是他们奋战的真正目的。 “……你们忘了吗？”终于。逆对他们说道，“只有梅莫知道离开这里的方法。而灵爵，是他最得力的手下。打倒了他，相当于断了梅莫的左膀右臂。那之后没人再守护在震离宫静修的他，我们就能一气呵成，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让他告诉你们怎么离开这里了。” “…..” “我可以动！” “还有我！” “加我一个！” 没多久。几乎所有队员。都站起了身来。 逆欣慰地看向他们。 “那好。那大家赶紧跟我出发！趁现在灵爵负伤，把他拿下！” “好！” 稀疏的队列又排了起来。宗雀亦朝那里走去。 “那个，宗雀姐，我……” “你就在这里，守着还不能行动的队员们继续休息，”宗雀转身看向她道，“等月想他们来了，通知一下我们的情况。” “好的。”小秋松了口气道。 就这样。第二列车的成员们在逆的带领下又杀进了子午宫；小秋在子午宫外的广场上，继续照料着受重伤的队员们；而月想、窗儿和菲尔，依然在加紧步伐赶往子午宫的路上。 与此同时。一列胜过他们所有人数量的，浩浩荡荡的队伍，也在朝着子午宫快速走来。那将是他们的梦魇。里面的所有人，抱着和他们一样坚定的，奋战到底的信念。 一场空前的大战，将要打响了。 第80章 决战、子午宫 萧索的风。冷冷的月。荒凉的土地。稀疏的建筑。风儿鸣奏在耳畔，却是摇篮曲般的轻盈；月华抚慰着众生，却从不打扰众生。一列失意之人组成的队伍穿梭于其中。他们是伊甸园里的宠儿。享受着在外面的世界从未有过的休宁与慰藉，遗忘着那里所有的苦恼与困惑。 在惑园乃至梅莫岛存在的多少个岁月里，这里都是如此安静的图景。 直到那一道绿光划破天际。直到那战歌，终于唱响在子午宫前数万公顷的土地上。 惑园的安静不复存在。威斯特浮乐，也迎来了它命运的转折点。 —序引 “月想，夕窗，菲尔！”闫小秋看向远处奔来的三个人的影子，终于忍不住激动道。 “对不起，我们来晚了。”如跑了一圈马拉松的三人。累得一齐瘫倒在地上。 “真的、真的非常抱歉。”窗儿说道，“半路上…..发生了很多事情，所以…..” “跟着你们的天国列车甩开了吧？” “甩开了。”菲尔微笑道。 “那还好。我们遇到的敌人已经够多了，”小秋抹了抹脸上的汗水，然后望向了子午宫，“先锋队已经进去了。现在估计在跟灵爵缠斗。你们休息一下之后就快去支援他们吧！” “什么？都已经进去了？”月想有些不解道，“不是说了，等人齐一起…..” “灵爵受伤了。现在是彻底打败他的最好时机。他没了，现在静修的梅莫也就没人保护了，就能一气呵成拿下他。”小秋又看向了三人，“逆叔他们说的。” “……行吧。那我们歇几口气，就赶紧过去。”月想道。 然而。话音刚落。子午宫中，突然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什…..么？” 众人赶紧捂住耳朵。看向了子午宫顶部。 在那里。一阵巨大的，幽黄光色的光束穿过楼顶，射向了天际。 “那是…..什么？！” 最为不安的感觉。涌入他们心头。 子午宫。 万念厅。 灵爵背对着先锋队的众人。手中的长剑，牢牢地插入了王座的正中心处。自那里，巨大的光束和能量膨胀着、射穿了万念厅的顶板。 “快做好防御！”逆赶紧示意道，然而众人都被闪花了眼睛，巨大的轰鸣声也让他们几近晕眩，根本无暇防御。 “你们知道，子午宫为何有‘子午’之名吗？” 灵爵依然背对着他们。威严道， “那是因为子午宫乃至梅莫岛定位了古岸世界最初的子午线位置。在威斯特浮乐因为魔能爆发漂离三城区所在的大陆前，这里一直就是重要的地理中心。换而言之，这里一直蕴藏着可以左右世界运行的力量。” 灵爵拔出了盈满光芒的切厄吉之剑，然后转身面向众人。 “数不清的岁月里，都是梅莫控制着这些力量。他没有邪念。也没有野心。他只是用它搭建了一个让迷惘之人忘却烦恼的极乐世界。一个属于归隐之人的世界。然而，就在如今，我们所在的时代，安静的土地不再安静。时代的燥热乃至污垢已经弥散到了这片净土中。” 灵爵将切厄吉之剑指向天空。那本就刺眼的光芒瞬间暴涨，灼热的温度让众人感到窒息。 “有黑暗的地方，就有光明的存在。改变时代的捕荨计划在他心中自然而然地产生了。而我，势必要帮他实现这个计划。为了我的理想，同时也是为了我的家乡三城区。” 透过那裂开的天花板。隐约可以看见的，是光束自夜空最高处四处散射开来。像是要飞往惑园每个角落。 “能听见吗，梅莫？” 灵爵大声道，紧握着长剑的手颤抖着， “阻挠计划的特殊情况发生了。按照之前所预案的，请将梅莫岛的一部分‘原始’力量赐予给我，并且让我能提前指挥‘天国列车‘行进吧！” “快……” 终于。逆听清了自己的声音。尽管他一直在大喊着， “快让他停下！” 没有人回应他。 视野中能看到的。 只有被光芒笼罩，如同与切厄吉之剑融为一体的灵爵。 子午宫大门外。 还在惊叹于那四射的光线的众人。突然被一阵阵剧烈的震动声唤回神来。 “什么声音？” 月想握紧荨窗，紧张地望向四周。 “是…..” 闫小秋指向远处。目瞪口呆道。 “…..天国列车的所有人。” 一望无际的荒原上。浩浩荡荡的队伍，朝他们包围而来。 那迷惘者组成的，本属于自由的队伍。如今灰色的光耀笼罩在他们身上，让他们如同被赋予了魔力的部队一样，整齐地行进而来。 “有…...”月想吞了口唾沫道，“有多少人？” “数不清了。目测有几 千人。”窗儿瞪大着眼睛。 “是朝着我们来的？” “不然呢？” “那怎么办？”已不知是谁。着急道，“进去支援逆叔他们？还是在外面挡住他们？” “……” “这人数……”菲尔指向天国列车，“你们确定挡得住吗？” “…….” 众人一片沉默。 这时。 原来还在休养，亦或是照顾伤者的第二列车的成员都围了上来。 “怎么…..又全过来了？！” “而且看起来还变凶了好多！” “完了！” “怎么可能打得过！” “完了，完了…..” “…..” “想儿哥。” 窗儿看向了月想。 “嗯。”月想没有说什么。只是朝他点了点头。 “大家，请镇静！” 窗儿朝着众人大声道。然后站到了他们身前。 他扶了扶象征着列车长身份的帽子。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对着众人，情绪激昂道：“跟着我们战斗吧，大家！” “……” 第一次。队伍中的人们。发出了不理解的质疑乃至嗤笑声。 “我知道。你们里面大部分人都不会塔辉，或是受了伤。但这是我们最后的战斗了。战胜了灵爵，平息了天国列车，直面梅莫的机会就不远了。所以请大家鼓起信心，再努力坚持最后一次吧！” “怎么坚持？”有人问道，“忍着伤痛去战斗我们能做到。但是用不了塔辉，凭什么跟那么多幽灵人干啊？” “这点，还请大家放心。”窗儿的眼睛。闪着微妙的光芒，“我不会让大家，赤手空拳去战斗的。” 他拿出了水晶袋。然后将里面的水晶碎片抛向了天空。 第81章 暗潮与烁光的交锋 几天前。茉莉雕塑园。商讨着“第二列车”计划的四人。 “我有个问题，逆叔，”计划的整体刚讲完之后。窗儿便问道，“我知道，能带更多需要帮助的人离开这里是好事。我也知道，他们渴求自由的欲望可以凝成力量。但是，他们真是能算作战力吗？或者说…..嗯…..” “我懂你的意思，窗儿，”月想替他补充道，“到时候要是遇到了会塔辉的强敌，手无寸铁的他们不就成了炮灰。是吧？” “……嗯。” “关于这点，还请你们不用担心。”逆沉着道，“夕窗。你还记得，我曾教过你的那个招式吗？” “哦！你说的是，那个…..” “没错，”逆笑道，“现在的你比那时候强大了许多。相信你能发动更大规模的’赋甲‘诠释法了。到了必要的时候，将盈满塔辉的武器和战甲赐予那些队员们，让没有塔辉的他们也能加入塔辉的战斗。” “…..但是，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因为这将消耗你绝大部分的塔辉储备。必须要到你觉得最合适的时候，才能发动它。” 子午宫大门外。 漫天的水晶碎片落下后。 第二列车的队员们惊奇地发现。他们都穿上了闪着温暖光芒的金色铠甲。手上拿着崭新的利剑。 “这，这是……” “大家。这是我赋予你们的装备，”满头大汗的窗儿。微笑道，“不用再担心塔辉的问题。现在你们可以听凭自己的意志随心所欲地战斗了！” “真的…..吗？” “他们来了！” 月想赶紧提醒道。 天国列车的浩荡队列。充斥着和之前一样的愤怒情绪，已经行进到了离他们几十米的位置。然而不同的是，此时的他们身上附着着灰暗的塔辉能量，手上都抓着一把像骨刀一样的武器，看起来比之前恐怖了不少。 “抓住他们！” “破坏列车秩序的人，必须得到惩罚！” “把他们都打倒！” 他们一拥而来。 “想儿哥，我…..” “我知道。你在这里支持住他们的‘赋甲’就行。我去带他们战斗，”然后望向众人，“大家！列车长需要待在原地才能维持住你们的装备。留下几个人保护他，其余人跟我一起上！” 随后便握住荨窗，带大部队冲进了天国列车汪洋般的人潮中。 万念厅。 灵爵挥舞着切厄吉之剑，轻松化解了众人的一波波进攻。 “感觉他比之前还强了许多！”宗雀吃力地迎战道。 “他到底朝外面发动了什么诠释法？”苋一边掩护着众人，一边不安道。 “我用‘月眼’看到了。子午宫外的情况。”这时。月捂着一只眼睛道，“他把天国列车的大部队调到这里来了。而且…..” “…..天国列车的人好像被他控制了。赋予了不可思议的力量。但是我们的列车也被另一个人赋予了力量。他们正在交战。” “是郑夕窗他们，”逆欣慰道，“按照我和他安排好的计划，正在带领第二列车战斗。” “灵爵！”月拿着匕首指向灵爵，“天国列车的人是自由的！你无权奴役他们来战斗！” “奴役？”灵爵暂时搁下了长剑，冷笑道，“我只是赋予了他们力量。让他们更快地抵达这里。他们完全是在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战斗的。根本没有奴役一说。” “不可能！他们都是一群很温和的，很可怜的人。我也曾是其中的一员。我知道的，”苋悲叹道，“他们不可能拿起武器的！” “你错了。当赖以栖居的家园被破坏的时候，又有谁会无动于衷呢？”灵爵拿起长剑。再次向指向众人， “和你们的队列憧憬着离开这里的自由一样。他们，是在为了他们理解的自由而战斗！” 一阵爆闪的灰光。灵爵闪现到众人身前，众人连忙拿起武器防御，然而— “可恶！完全跟不上他的动作！” 月被瞬间击倒。捂着伤口，无助道。 “我…..保护不住你们了！” 苋挥动着自己残破不堪的衣袖。眼前一阵昏花。 “撑住啊，各位！”逆挥动草木结杖、指挥着一波波草人进攻，却被一一斩碎。 “还能用上次的法子吗？”宗雀赶紧向逆问道。 “不可能了！”逆否决道，“同样的当他不可能上第二次。而且他现在的攻势更猛了，估计束缚不了几秒钟他就能挣开，白费力气！” “那怎么办？”宗雀看着自己早已损坏的军刀。焦头烂额道，“月想他们还在外面抵御大军。不知道还要战斗多久。完全没法支援我们！” “……” “只能…..赌一赌了。” 突然。逆说道， “还有什么杀手锏吗，逆叔？” “他们所有的力量都源自灵爵。也就 是说，解决了灵爵，就能解决一切。” “这我们知道啊！”宗雀奋力挡住一阵飞来的剑光。然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 “没错。快把月想和夕窗叫过来支援我们。他们现在应该是我们的最强战力。而外面的大部队，就全交给普通队员来应对。” “可是，普通队员们…..” “没时间考虑了，宗雀！”逆严肃道，“他们能撑一分钟是一分钟！我们趁这时间赶紧打败灵爵！” “好……好，”宗雀忙往后撤退了好几步。然而还是犹豫地，转身又望向了体力已快不支的众人。 “快啊！” 逆大声喊道。 “快走！” “快叫你们的王牌过来吧！” 月亦看向他。心领神会道。 “交给你了，宗雀。” 苋也看向了她。流着血的嘴角，微微上扬道。 “好…..好的，”宗雀闭上了眼睛。强忍着心中的所有情绪。转回了身去， “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的。” 她跑出了万念厅的大门。 与此同时。子午宫外。 月想还在跟着第二列车的队员们奋战时。菲尔突然来到了他身边， “那个…..月想，”他着急道，“快跟我去窗儿哥那里。他有事情给你交代。” “啊？什么？”月想还在忙得不可开交，“可是我……” “很重要的事情安排！” “好吧，好吧。我去，”月想随菲尔且战且退，直到抵达了大门旁的掩体处。 “想儿哥，”一见到窗儿。他便听到他开门见山道，“你快进去支援逆叔他们。” “啊？”月想有些犹豫道，“你确定？外面的敌人还有很…….” “正因为有很多。所以我感觉到一直耗下去也不是办法，”窗儿用虚弱的声音道，“我坚持不了多久了。给这么多人赋甲，已经超出我的极限了。得快点进去解决灵爵才行。” “……” “相信我们吧。想儿哥，”窗儿努力露出了一个微笑，“相信我们。相信第二列车的……大家。” “我们会保护好列车长的，”一旁。第二列车的几个队员亦说道，“你放心去吧，副列车长！” “嗯？我什么时候成副…..” “快去吧！”菲尔拍了拍他的肩膀，“时间真的不多了，月想！” “我们会在这里等你的，”小秋亦看向他道，“快去快回吧，学长。” “……” “……嗯。” 月想握紧荨窗。望向了子午宫的大门。 曾经神秘而肃穆的殿宇。现在不仅外面。里面，也是一片战火纷飞。 他迟疑着，最终走了进去。 第82章 幽暗走廊的激战！月想vs灵爵 从子午宫的大门进去，首先出现的是种满植物的外围庭院。它包围着宫殿的主体建筑，沿着中间宽敞的迎宾大道一路跑去，没过多久，月想便来到了那巨大的灰白色建筑底部。 那里的门依然是打开的。月想深吸一口气，从那里走进了王宫。 面前出现的，是昏暗的烛火和宽敞的大厅，以及立在墙边的众多模糊而怪异的雕塑。月想无暇仔细观察，将荨窗的绿光点亮后便继续跑向大厅深处。 周围都很空旷。 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 不过….. 这里本来，也只有梅莫、灵爵和他们的干部们居住吧。 从激烈的战场一路跑来的月想。一时还难以适应这过分的冷清与寂静。只能强忍着那抽离感和不安，离开大厅，又迈进一条长长的走廊。 “嗡！” 这时。突然。 月想感觉到。脑袋传来一阵带着疼痛的晕眩感。 他的视野急剧模糊着。然后他才注意到，走廊边挂着的一个木牌。隐约可以读道：“这里是通往万念厅乃至震离宫的必经之路。也是通往迷惘深处的幽暗之路。只有彻底心诚者，才能到达路的彼岸。” “可恶！” 他连晃了几下脑袋，脑中的嗡嗡声和晕眩感才大致消失。 迟疑了一下后。 他又继续朝着走廊更深处跑去。 正如木牌上所说。那是一条极其绵长而幽暗的走廊。他感觉到自己已经跑了有近半小时，却依然看不到它的尽头。脑海里的嗡嗡声仿若又开始响起，烦躁和疲惫感又侵蚀而至— “咚。” 正当他慢下脚步准备歇息时。走廊那边。突然传来一阵不和谐的脚步声。 “咚咚。” 有什么东西。正在朝他靠近。 他赶紧握紧了荨窗。 “咚咚咚。” 脚步声越来越急促的清晰。月想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 “谁？！” 月想赶紧大喝道。 “月…..” 那是一个女孩。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声， “月想？！” “小…..” 他有些惊喜地看向来者， “小林姐？” “后…..” 他还在想如何组织这久别重逢的寒暄时。只见已经完全从黑暗中现身的宗雀，脸上没有丝毫惊喜 的表情，而是赶紧对他大声道， “后面！” 一阵剑光闪过。月想赶紧侧身一躲，然后顺手把跌倒的宗雀抱住。 “你终于来了，”灵爵。亦从黑暗中现身。将长剑指向二人，“神使的朋友。” “……其他人呢？” 月想严肃地望着他。同时向怀中的宗雀轻声问道。 “他们应该都倒在万念厅那里了。所以他追了过来。”宗雀有气无力道。 “在旁边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月想将她扶到走廊的长凳上，待她安稳地坐下后，转身直面灵爵。 “你知道的。你不是我的对手。” 灵爵面无表情道。 “不再试试的话，” 月想让荨窗迸发出耀眼的绿光， “怎么甘心放弃呢？” “看来。得让你们一个个都安息下来，”灵爵手中的长剑。盈满着灰暗的黄光，“惑园才能恢复正常吧。” 随后猛地向月想刺来。 “倾、绿能悬浮、月下三十九式！” 月想赶紧用荨窗架住了他的攻势。那快如闪电的剑锋，让他倍感吃力— “倾、借色西乡、” 突然。灵爵稍微放缓了一阵动作。然后剑指地面， “震！” 月想躲闪不及。瞬间被震荡的剑波晃得失衡。 “斩！” 没有留喘息的机会。剑锋立刻朝月想挥去— “第三式！愿景！” 这次。月想没再慌乱。而是针对性地发动了防御的招式— “嘭！” 冰雹般的剑雨击打在月想身上，然而，被绿光萦绕的月想却安稳地站住了身体，再次握好了荨窗， “第九式，”然后忍住伤痛。对准了灵爵，“风之洗礼！” 巨大的绿色狂风朝灵爵呼啸而去。灵爵拿起长剑挡住了面部。 “第三十九式—” 月想赶紧抓紧机会，腾空跃起— “月下古岸风！” 如海洋般的能量风暴自荨窗生成，快速朝灵爵聚合而去— 灵爵任风暴刮破了自己的衣衫和护甲，只是挡着面容，岿然不动。 “可恶！第二式，快突！”月想再次握好荨窗，凌空朝他突击而去— 灵爵放下了胳膊。拿住长剑，一一化解了他那雨点般的刺击。随后趁他动作放缓的时 候，再次剑指地面， “震！” 这次的震荡比前几次的还要大。本就头晕眼花的月想被直接轰走了几十米远，重重地落在地面上。然而，灵爵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直接紧接着闪现到他的面前，双手执剑— “震！” 砸向地上的他— “神移！” 他强忍疼痛。赶紧移动了一小段距离。虽然避开了剑锋的直接穿刺，但巨大的震荡波让他口吐鲜血，并且撞向了墙面— “愿…..景！” 墙面直接被撞碎。幸好他及时启动了防御，免受了更多的碰伤。但裂开的墙面和碎砾如同洗盘一样将他紧紧镶嵌其中，无法动弹— “弑！” 灵爵手握长剑。充斥着混乱的，刺眼的光芒。径直朝他刺来— “第十式！天一合心！” 他闭上眼睛。赶紧默念道。 绿色的烟尘。瞬间从他的指尖、皮肤冒出。它穿透了碎石、瓦砾，让月想的身形化为光芒。 “嘭！” 长剑刚碰到他的一瞬间。刺眼的闪光突然暴涨、四射。灵爵还没意识到什么发生的时候。月想已经挣脱了身上的束缚，赶紧来了安全的位置。 “复合式！”月想再次手握荨窗，“天一合心、快刺！” 随后又朝他猛地刺来。 灵爵赶紧用长剑招架。然而这回不再是简单的刺击。荨窗每一次的动作，都伴随着一阵绿烟生成。等到灵爵终于有所警觉时，绿烟早已化作光带包裹住了他全部身体— “天一合心、爆！” 月想赶紧后撤。只见绿光顷刻消散，随后便是一阵巨大的、爆炸的轰鸣声— 不能停止。进攻和压迫。还不能停止。刚站稳脚跟后。月想又赶紧吃力地再挥动荨窗，努力嘶吼道— “月下古岸风！” 能量一股脑地倾泻而去。 那之后。月想累得趴在了地上。然后赶紧看向烟雾之中，此刻应该倒地不起的敌人。 成功了吗？ 然而正如他所害怕的。没过多久。重重硝烟中又再次闪烁起切厄吉之剑的幽光。越来越清晰，直至它突破重烟，朝他猛地刺来— 他赶紧挡住了剑击。 “真是恐怖，”月想看着灵爵被撕裂的衣衫下、几近毫发无损的肌肤，“你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恐怕你已经没有时间知道这些了。 ”灵爵闭上眼睛。手中的长剑，挥舞得更加快速、更加犀利、 月想再也招架不住。荨窗被直接弹飞，自己亦赶紧撤到立柱后面— “哪里跑！” 剑光瞬间切断了立柱。月想赶紧撤开，又跑向了另一根立柱— “斩！” 立柱又被切断。月想狼狈地，再次向掩体避去— “弑！” “斩！” 一阵阵猛烈的攻势。丢失了荨窗的月想，只是狼狈地跑着。 一直跑着。 直到长剑挥动的频率终于慢下来时。 他靠在了一处断墙后面。头脑一片空白。抓紧时间，急促地，不顾一切地喘息着。 “月…..月想。” 这时。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耳边传来。 “小…..小林姐？！”他惊愕道，“你来这里干嘛？快离……” “你的武器。” 她将荨窗递给了他。 “哦，谢谢。”他接住了荨窗，然后又敦促她道，“快、离开这…..” “给我两分钟。”宗雀看着他。脸上是心疼的神情。语气却坚决道，“有一些事情。或许对你有帮助。你必须知道。” 第83章 扳倒王的方法 从断墙后面走出来时。月想的面色终于恢复了平静。 不远处。灵爵看见了他，然后朝他慢慢走来。执着长剑，冷冷道：“终于不躲了？” “你就是宗雀一直在找的老师吧？”月想大声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哦？开始和我讲起理来了？”灵爵的脸上闪过一丝鄙夷，“我已经尽量不伤害她了。但捕荨计划高于一切。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所以花小篱呢？梅莫岛把她害得那么惨。你还要帮梅莫做事？”月想继续问道，“还有那些三城区的民众们。你口口声声说要‘解放’他们。他们愿意接受这样的‘解放’吗？你征求他们的意见了吗？” “小篱的事情，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无权干涉。然后——”灵爵将长剑指向他，“你更没有资格，跟我议论三城区的情况。” “你到底在谋划什么？”月想手中。荨窗再次激荡起绿色的光芒，“捕荨计划真的是你想要实现的吗？” “这些，都和你何干？”灵爵横执长剑。再次向他猛刺而来— “你的武器，从王座吸收了很多源自梅莫岛的能量—” 月想招架着他的攻击。口中依然不绝道， “这就是你变强的原因吧？” “那又如何？” 一阵刀锋的碰撞后。两人拉开了距离。 “真是可怕的力量，” 月想严肃道， “不过，我已经想好应对的方法了。” “呵呵，”灵爵鄙夷地笑了笑，“那我倒要看看。你是怎样应对的。” 他往后拉开距离，然后猛地朝他挥来剑波。月想没有抵御，而是拼尽全力一一躲避着。 “就是这样应对吗？” 突然。灵爵闪现到他的身后。一阵冷笑后，剑锋朝他挥来— “愿景！” 月想赶紧让光芒缠绕自己。然而他还是被狠狠地击中，倒在了地上。 “羸弱不堪！”灵爵双手执剑。没给他喘息的机会，再次用力挥出剑波。 “左手。支点。”月想默念道，然后强忍疼痛，又奋力避开了剑波。 “你还能闪避到什么时候！” 剑光如狂风般再次猛袭而来。月想接连跳跃、闪滚，穿梭于走廊所有能利用的遮挡物之间。身后传来一阵阵爆破的巨响，但他只是坚定地移动着，同时尽可能地调整好呼吸。 “倾、借色西 乡、”灵爵慢下了脚步，然后双手执剑，“破！” 他奋力一挥。只见一阵巨大无比的剑波。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朝月想劈来— “净、七影本夜、速移！” 突然。宗雀闪现到了月想身边。然后带着疲惫不堪的他，尽可能地往剑波的边缘移去— “愿景！” 剑波的边缘还是击中了月想。不过光芒保护着他免受大碍。 “还能坚持吗？” 宗雀扶着月想。担忧道。 “没事。我……很清楚该怎么做，”月想轻声道，“就这样。按照计划，我一直闪避。实在躲不开时，你帮我。” “好。” 两人立刻分开。 “薇薇安！我最后再警告一次，”灵爵朝他们走来。表情严肃道，“好好待在你的住所里，什么都不用管。否则，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那样的安全，我宁可不要！” 宗雀毅然道。然后亦躲到了一处石柱后面。 “你们要一直躲的话，”灵爵愤怒道，“我就把这里全部切碎！” 随后用力握紧了切厄吉之剑。 “倾、借色西乡、怒海！” 一阵爆闪般的光芒后。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四面八方都涌起了巨大的、怒涛般的剑波。 月想身旁的，以及周围不远处的遮蔽物都被切得几近粉碎。他连忙再次用愿景来防御，然而衣物乃至肌肤还是被一道道地划破，渗出鲜血— “啊！—” 身上传来灼热和尖锐的刺痛感。他痛苦地喊叫着。然而身体还是只是本能地防御着，或是躲向建筑的残垣寻求哪怕一秒钟的喘息— “你是想怎样？！”灵爵一边挥舞着剑波。一边语气轻蔑道，“想一直躲，直到耗尽我的能量？别异想天开了。即便只是借来一小部分梅莫岛的中枢能量。也足以跟你们战上几百天！” 月想没有说话。只是努力坚持着，直到剑波的威力有所减弱时— “月下三十九式！”他闪现到了灵爵身边，“天一合心！” 绿色的光芒瞬间笼罩着他。他一边快速地刺击着灵爵，一边观察着他的动作。 “只是这种程度的攻击，”灵爵轻松地招架或是闪避着，“你还要坚持到什么时候？” “你的攻击—” 让他没想到的是。月想，竟然也平静道， “不也是这么无力吗？” “你疯了吗？” 灵爵与他拉开了距离，不解而愤怒地看向他， “都这样了，还要逞强？！” 然后又是一阵狂乱的，凶狠无比的剑光与突击。 月想奋力招架着。余光中，那被鲜血染红的衣衫，有那么一瞬间，让他感觉到自己可能将在这里战死倒下了。但幸好，那只是顷刻间的想法。 因为无论如何。 一切。 都不能结束在这里。 “啊！—” 月想感受着左手支点的力量，感受着荨窗蕴含的力量，还有所有所有，能够凭借的信念与力量。眼球逐渐翻白，身体仿佛已没有知觉，凭借着那仅剩的一口气，本能地支撑着、战斗着。 为……什么？ 他倒在了地上。然后又站了起来。 为什么……还要坚持？ 鲜血流入了尖刺的寒光中。他依然木愣地挥舞着，那无数个夜晚里，在月华下的光影。 他懂。 所有的一切， 他都懂的。 他看着视野里。那染红的绿光。 默念着。 如果说。扳倒王的方法还有的话。 那么。一切，只有等到那个想法奏效的时候。 “放弃抵抗吧！” 灵爵愤怒着，手上的剑光越来越猛烈、凶狠， “那样你还能剩一口气！” “不…..可能，” 月想闪避着。或是承受着。嘴里，却平静地说道， “你的……攻击……” “太无力了。” 第84章 荒月噬魂斩 “净、借色西乡、”灵爵手中。切厄吉之剑的光芒越来越刺眼，“四开！” 月想半眯着眼睛。不断地招架、躲避着剑击。 “半……开！” 灵爵的语气。有了一丝疑虑。 而月想依旧只是招架着。看起来随时都可能倒下。却一直没有倒下。明明动作已经非常吃力。却还是露出了轻松的神情。 “六开！” 灵爵越来越愤怒。也越来越不安。一些声音在他心里作鸣。他为了压制住它们，手上的动作越来越使劲，破坏力也越来越大— “七——开！” 他的眼睛。还有切厄吉之剑的剑身。都开始燃起煞人的灰光。剑锋所指处，全是爆破和粉碎的声音，回旋着一阵阵巨大的烟尘、 “为…….什么？” 他看着毁坏的一切前面。依然屹立着，就像从未倒下过的月想。平静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一直在告诉他： “你的攻击，太无力了。” “可恶！” 灵爵大喘了口气——并不是因为劳累。他明白的。拥有最强中枢塔辉的他是不会劳累。他喘气，只可能因为—— 他退后了几步，脸上渗出汗水。迷茫地望向眼前的年轻男人。 他……害怕了。 “这就是…..” 那个男人。竟然还有力气，这样对他说道， “你的力量吗？” 他颤巍巍的手。举起了荨窗。 “还是……” “太无力了。” “受死吧！” 灵爵大吼一声道，然后拿起切厄吉之剑，不顾一切地上前斩去— “月下三十九式，” 月想冷静地握着荨窗。 “天一合心、戟舞。” 一阵碰撞的光芒。 骤然闪过。 那之后。 月想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 而灵爵。 挥空之后的双手。 颤巍巍地摸向了自己的面庞。 “为……为什么？” 他的眼睛睁大着，不可思议道， “你…..能做到这样？” 一抹鲜血。 自他脸上的伤口流下。 滴在了走廊，早已破烂不堪的地板上。 几个月前。光地。 正在交战着的音如和 小世的幻影。以及一旁观战学习的月想。 “倾、游曳西乡、” 小世脸上一副必胜的表情， “梦想咏叹调！” 光地的西乡塔辉，突然从四方源源不断地涌入了梅梭镜中。那之后，他将双手伸入明镜，能量没多久便盈满了他的身体。 “看招！第九式、天一合心！” 音如手握长戟。立刻闪现到他面前。然后猛地挥去— 小世毫无畏惧。拿起媒介，一一隔挡着她的攻击，然后— “华彩之舞！” 梅梭镜化作了水晶剑的形状。小世紧握着它，朝音如疾风骤雨般地劈来— “你的攻击变得更有力了。小世。” 音如吃力地招架着。脸上却微笑道。 “我还可以再有力一点！” 世儿身上的光芒越来越耀眼。水晶剑的击打力度也越来强，看起来音如已快坚持不住时— “第一式。挥击。” 音如闭上眼睛。然后突然朝小世的一个身位挥去。 “啊！” 前一秒还无所不能的他。瞬间就被击倒在了地上。 “你输了。小世。”音如将长戟架在了他脖子上。微笑道。 “为….为什么。” 小世不解地发愣道， “我已经…..有了这么多的能量……” “你的攻击确实变强了。小世。所以我并没有选择与你硬碰硬。我只是在尽力闪避着你的攻击，同时铭记着三十九式的动作，等待着你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越依赖力量，越是急于形成进攻压制，就越容易出现破绽，小世。”音如将他扶了起来，“因为你疏忽了动作招式的严整性。如果是遇到身手敏捷，同时又随时保持着清晰的作战思维的敌人。那这种形式的攻击不但不能击溃他们，还可以是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无论拥有了再强的力量，都不能忘记要充分融入到自己本身的武功和招式里。就像无论拥有再强的塔辉和媒介，都必须配以合理的诠释法、支点的核心力量一样。”音如替他包扎着伤口。一边笑道，“只有这样，得来的力量才能真正转化为胜利的筹码。” 此时。 子午宫。幽暗而破碎的长廊中。 灵爵终于放下了摸着伤口的手。 “不可…..” 然后看向再次向他挥刺而来。遍体鳞伤的月想。 “不可原谅！” 他赶紧握紧切厄吉之剑，奋力朝月想挥去— “第九式。天一合心。” 月想直接躲过了剑击。身体微倾，朝他失衡的身体刺去— “啊！” 灵爵的腰部。又被划出了一道血痕。 “太无力了。”身旁。想颤巍巍地站在那里。嘴里却不住地嘲讽道， “你的攻击。” “可恶！” 灵爵愤怒地、不顾一切地、再次向他挥去— “啊！—” 只见长剑斩去的地方。荡出了硕大无比的剑波。切碎了攻击轨道上的所有事物。甚至将一旁院落里的树林全部摧毁。 “天一合心。” 然而，月想还是避开了他的攻击。身体轻盈得像纸一样，再次将荨窗刺向了他的破绽处。 灵爵的胸口。被划出了血痕。 “我明白了。” 灵爵停止了所有动作。站在那里。喘息道， “不得不，这样是吧。” 然后再次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八…..” “八开！” 幽暗的长廊。 瞬间被巨大的，爆闪一样的光芒笼罩。 月想还在迟疑地观察着时。 灵爵的身体已经被光芒彻底覆盖。手中的切厄吉之剑，变得像涌动的鬼魂一样。散发着无比幽冷的气息。 “倾、借色西乡、”他将长剑高高举过头顶，眼球翻白道，“荒月噬魂斩！” “无限。神…..” 月想看着袭来的。仿若空间都能斩断的，最大规模的剑波，以及扑面而来的压制气息， “神移！” 身体尽可能地。朝安全的地方移去— 然而。 即便已经移动到了最大距离。 余光中。还是能看到，自己依然位于剑波的中心位置处。 “……还是，” 他闭上了眼睛。 遗憾地嗟叹道， “不行了吗。” “神移！” 突然。 他感觉到了。亦或是嗅到了。 宗雀来到了他的身边。 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身形时。 “神移！” 她已经带着他离开了那里。 “小……” 他看着 她。以及那依然没能逃脱范围，近在咫尺的剑波。 “快—” 宗雀。 拿起了匕首。 焦急道。 “—攻！” “月下—” 千钧一发之时。 他终于抬起了荨窗， “古—” “岸—” “风—” 然后不顾一切地。 使出了自己剩下的。 所有力量。 第85章 硝烟之后 绿色的风暴与边缘处的剑波持续抗衡着。并没有持续多久。它就压过了那部分的剑波，朝灵爵摧枯拉朽地吹去。 灵爵看着那绿色的，仿若宣告着一切终结的光芒，飞速朝自己袭来。被能量盈满，刚挥出噬魂斩的身躯，在那一瞬间竟然无法快速移动。 “啊！—” 他连忙收回收回了长剑、刚想做出防御架势时。 他的身躯。 已经被绿光淹没了。 幽暗的走廊。 战斗荡起的烟尘，许久后依然没能散尽。 视野中能看到。尽是残垣断壁。 林宗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同时扶起了气喘吁吁的月想。 “赢……了吗？” 月想轻声道。 “应该…...”她望向不远处，那里的灰光和幽冷气息已经彻底消逝。“赢了吧。” “那我就…..”月想释然道，“放心了。” “你的战术…..很奏效呢，”她将月想放在了尚还完整的一处长凳上。然后扯下了身上衣物破掉的部分，一边为他包扎着伤口，一边难掩地激动道，“他真的渐渐放弃了自己的剑术。在你的激将法作用下。转而越来越依赖从梅莫岛借来的能量和你交战。” “那也得多亏小林姐你告诉我的那些话呢。”月想闭上眼睛。微笑道，“不过，他最后这一招，我属实还是没料到。破坏力竟然有这么大。啊、啊、” 他疼得哆嗦了一下。 “对不起。我轻点。”宗雀赶紧道歉道。 “没事。没事，”月想继续笑着道，“要不是我们俩配合得好。快速移动到剑波边缘的地方。不然估计……凶多吉少了。” “不过我还是很难相信呢。诺斯盖特老师一直都是一个很严谨的人，”宗雀神情复杂道，“真没想到他也会犯这种原则性的战术错误。亦或者说…..” “你真是大胆呢。月想。要是赌输了…..” “没有‘要是’了，小林姐。”月想轻描淡写道，“我们赢了。” “是啊…..”宗雀看向他。微笑道，“我们赢了。 然后迟疑了一下。继续道， “你真的很厉害，月想。” 听到这句话后。 月想一直悬着的，期待的心。 瞬间便得到了满足。 “哪里，哪里。” 他释然地笑道。 “差不 多包扎好了。” 许久后。宗雀站起了身来， “那我去那边了。” “啊？什么？” “我要去诺斯盖特老师那边。” “别……”月想刚想抬起手制止时。便看到了宗雀脸上，毅然决然的神情， “好吧，”他妥协道，“快去快回。” 朝着烟尘最浓处慢慢走去。 没多久。宗雀便看到了那个已经奄奄一息的男人。 她靠近了他。然后蹲下身子。刚想将他扶起来时。 “我来吧。” 身后。 一阵声音突然响起。 “小篱……老师？” 她蓦然回首。惊讶道。 “你们的战斗我都看见了。你们很棒。成功制止了他。”魔偶的身躯。颤巍巍地背起了那个高高的男人，“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 “可是…..” “万念厅那里。应该还有很多你的朋友们需要帮助，”小篱只是轻声道，“快去叫人，把他们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吧。” “……” “……你要带他去哪里？” 宗雀转过身去。最后问道。 “他关我的。那个高塔里面。” “好好跟他说说话吧。他醒了之后。” 宗雀没有再说什么。 默默离开了。 “什么？你让花小篱把他带走了？”月想有些生气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 “他已经动弹不得了。没三五天肯定没法起身了。”宗雀坦然道，“跟你一样。” “万一他又从哪里吸收了什么鬼东西呢？谁能料得到？” “相信我，”然而。宗雀只是轻声道，“花小篱老师能劝服他的。只要给她一个安静的环境。然后给她一点时间。” “…….” “唉。” 月想长叹了一口气。 “先跟我去医疗处吧。你在那里休息一下，然后我要去外面叫大家，帮忙抬抬万念厅那里的逆叔他们。”宗雀起身道。 “这里…..还有医疗处？” “那当然了。苋小姐是那里唯一的医生。不过，她现在也倒在万念厅那里，”宗雀道，“诺斯盖特老师倒下后。外面的战况应该也快明朗了吧。” 不久后。 子午宫外。 失去了塔辉能量的天国列车队 伍。与只有微弱能量的第二列车的众人。还在持续抗争着。 “可以停下了！” 这时。小秋大声喊道， “可以停下了，各位！” “啊？” 第二列车的众人疑惑地望向她。 “听我口令！朝我这里聚拢！” “……” “哎呀好麻烦！这是列车长的指令！” “好、好……” 众人且战且退，最后围站在她身边。 “好！再听我口令！”小秋皱着眉头道，“3、2、1……” “跑进子午宫！” “啊？” “快啊！” 众人看着又不断涌来的，天国列车的队伍。 “好、好、” 然后蜂拥着钻进了子午宫的大门。 不久后。 窗儿。宗雀。小秋。还有其余会塔辉的队员们。操纵着塔辉，将大门内侧两旁的众多碎石堆积在了大门的缺口处。 “呼！” 小秋长舒一口气，坐在了地上， “终于结束了！” “太辛苦了呢。” 菲尔亦左在碎石上。欣慰地笑道，“终于。所有，都结束了。” “什么…..结束了？” 队员们。有的伤，有的瘸。但听到这些话后，都不自觉地围了过来， “快说啊！你们！什么…..结束了？” 心中明明已经猜到了。却还是，情绪激动地，向他们证实道。 “大家，” 窗儿看向他们。脸上洋溢着无比灿烂的笑容。大声地宣读道， “灵爵，被打倒了！” 第86章 医疗处 子午宫。侧宫的医疗处。 月想安静地躺在洁净的病床上。周围的光线很昏暗，声音也很嘈杂。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心情。 因为身旁。走廊上，病床上。仿佛所有的队员们，都在唱着胜利的歌儿。歌曲的内容让他摸不着头绪，但是流露出的情绪已经溢于他们言表。看着他们喜悦的神情，月想也想加入那欢庆之中，奈何身体已经动弹不得了。 “他们唱的是什么语言？”月想向身旁的宗雀问道。 “三城区本土的语言。一种很古老的语言。也只有在情感最热烈的时候，三城区的人们才会使用它。”宗雀看着他们，感慨道。 “三城区……竟然还有自己的语言？”月想好奇道，“我以为他们就说英语呢。” “其实，整个古岸世界，都有一种共同的母语……” “大家！” 宗雀还想说什么时。突然，一位队员的讲话声打断了她， “让我们再次把最诚挚的敬意，献给我们的列车长郑夕窗，还有我们的最强战力，副列车长——zhangyuexiang！” “太棒了！” “好厉害！” “好耶！” “多亏了有你们！” “…..” 人群簇拥着月想和窗儿。窗儿红着脸，笑着道：“哪里、哪里，大家都很卖力….”而月想则安静地微笑着，或是闭着眼，默默地感受着这难忘的时刻。 “这样下去，梅莫也能战胜吧？” “一定也能把刀架到梅莫头上，逼他说出离开这里的方法，是吧？” 突然。 众人还沉浸在欢乐的氛围中时。 队伍中。传来了略有些不和谐的声音。 “…..” 月想和窗儿。隔老远望了望彼此。 “可以的，” 窗儿咳嗽了几声，然后坚定道， “一定会解放惑园。然后带大家，离开这里。” “……” “好耶！” “太棒了！” “列车长万岁！” 窗儿还没反应过来时。 便被众人簇拥着，然后抛向了半空。 “耶！” “哈！” “慢点、慢点！” 月想哭笑不得地看着窗儿脸上诙谐的神情。还想朝着众人呐喊时，逆突然走到了他 的身边， “感觉怎么样，现在？“ “哦…..逆叔？”他稍稍冷静了下来，看向他道，“还不错。这里的医疗条件出乎意料地好。而且食物、水源什么的都有。感觉身体在慢慢恢复了。” “那就好。”逆微笑道，“这里的东西是比较齐全的。在整个威斯特浮乐也算是难得的规模较大的医疗点了。天国列车里的人难得生病，病了来这里稍稍呆几天也就好了。” “…..不过，其实威斯特浮乐还有一个更大的医疗点。听说在那里什么病都能治。包括一些与塔辉相关的诅咒…..哦不好意思，扯远了，”逆然后赶紧打住道，“有一些事情，我觉得应该跟你讲讲。” 他给了宗雀一个眼神。 宗雀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凑近了月想的耳朵，轻声道：“月想。其实离开惑园的方法。我已经有些头绪了……” “啊？！” 月想刚忍不住想喊出来时。 她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巴。 “别激动！”她神情严肃道，“现在让他们听到了，不一定是好事！” 月想示意道自己已恢复冷静。然后宗雀才肯放开了手， “这是诺斯盖特老师跟我讲的。应该是很值得参考的。”宗雀看着他。瞳孔里，仿若倒映着深沉而神秘的光泽，“万念厅那里。有一面名为‘万念’的大墙。里面注满了幽怨，迷惘，以及很多很多令人几近癫狂的情绪。但是据说，只要穿过它，就能离开惑园。” “……那要……” 许久后。 月想才接着她的话问道， “怎么穿过那道墙？硬穿，肯定是不可能的吧。” “不知道。他没跟我说。”宗雀继续道，“所以你切不可告诉其他队员们。否则里面有性子急的，可能就冒着生命危险直接进去了。” “…..嗯，我懂。” “我默许小篱老师带他去高塔那里治疗，除了私情外，也有其中的考量。你想…..要是把他带到了这里，会出现什么结果？” “……” “被他们逼供。”月想想象道，“要是说了还好。要是宁死不屈的话…..” “没错。我相信小篱老师能说服他。隔几天之后，我就和逆叔去那里拜访他们。相信那时候，他已经愿意告诉我们一些秘密了。” “但愿如此吧。不过…..”月想稍稍坐起身子。有些严肃道，“梅莫呢？现在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现在在子午宫后面，更深处的震离宫静修，”逆回答道，“应该是为了‘捕荨计划’的实施做最后准备。在这期间，原则上不能受到任何打扰。这也是灵爵为什么要以一人之力，拼死敌众的原因。” “我们的行动。要按计划彻底完成的话……”月想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继续道，“得马上过去讨伐梅莫吧？不给他意识到什么的机会？” “按理说肯定是这样。但是你也看得到，”宗雀让出了一个身位，让月想好观察队伍里的众人，“现在大家伤的伤，残的残。一时半会儿也难以组织起来第二次作战了。” 然后转过身来。继续道，“我的想法是。大家先在这里休整几天。然后我去一趟高塔那里，看看诺斯盖特老师的情况。说不定除了穿过万念墙的方法外，还能打听到关于梅莫的一些情况。” “……你觉得呢？” 突然。宗雀望向了他， “…….啊？可以，可以。”月想尴尬地笑了笑，“你的心思真缜密，小林姐。单靠我和窗儿的话，还真想不到这么多呢。” “那也是她在灵爵身边潜伏了这么久的缘故。”逆笑了笑道。 “也不算是潜伏吧。虽然，我这些年跟他的关系一直闹得很僵。但是…..”宗雀的脑海中。又回想起诺斯盖特的模样，“我是真的。真的。好希望诺斯盖特老师，能够变回来。“ “……变回曾经那个，我敬爱的老师。” 第87章 剑与心愿 几天后。 稍稍痊愈了的月想。倚在医疗室的门口，看着走廊外庭院的风景。 “在想什么呢，学长？” 这时。小秋走了过来，寒暄道。 “小秋啊？”月想看向她，微笑道，“你恢复得怎么样？” “本来也没什么大伤，”小秋亦靠在门口，“基本上已经没事了。” “跟队员们相处得怎么样？”月想继续关心道，“我和窗儿没在的那段时间。都是你和菲尔带的队。应该跟他们都很熟了吧？” “那还用说。”她笑道。“已经算是生死之交了。你们那时走的是真的匆忙啊，留下一个烂摊子给我，我一开始还是很懵的……” “……不过幸好也会一点英语了。不然真不知道怎么跟他们交流了。” “你很棒呢，小秋。” “哪里哪里。肯定不如你，学长。” “……” 许久后。 两人都保持着沉默。 直到月想。忍不住问道， “你后悔来这里吗，小秋？” “……嗯？” “你有埋怨过，是我把你带到了这个危险的地方吗？”月想一本正经道，“仅仅是为了满足彼此心里的一些幻想？” “……” 小秋沉默着。许久后。才回答道， “真要说实话，还是会的呢。谁又想天天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呢。” “…….不过，”她轻轻回头。看向了房间里的人们，“看到他们。还有看到郑夕窗的确切存在。有那么些瞬间。回想起光地里奋斗的日子时。还是觉得，一切的一切还是很有意义呢。” “是这样的呢。”月想亦望向了众人。然后又看了看她，微笑道，“我很高兴你能这样想。” “……不过，”然后话锋一转，突然道，“如果我们，和我们的队员们有了离开惑园的机会。立刻，马上。不用直面梅莫，不用在意捕荨计划，更不用管惑园、威斯特浮乐乃至三城区的未来。你会愿意吗？” “……你在想什么呢，学长？”小秋。几乎不假思索道， “从一开始。我就只是抱着逃离这里的想法而战斗的。逃离惑园，然后逃离威斯特浮乐、乃至这个世界。虽然这样说很对不起逆叔。但是，那些更多的，庞大的，与我们的世界毫无相干的事。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 “…….我只想离开这里。难道你和夕窗，不是 这样吗？”她瞪大眼睛问道。 “……我的话，不太清楚。不过我总感觉窗儿……”他看向了那坐在椅子上，和菲尔有说有笑的孩子，语气复杂道，“已经和我们，有很不一样的想法了。” 与此同时。 几公里外。 子午宫另一侧宫的塔楼。 幽深的回旋楼道尽头。是一个安静的房间。 魔偶静坐在床边。那伤痕累累的男人还在睡梦中。几天以来。她都在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包扎着伤口。直到这时，她忽然感觉到了来自他手臂的颤动。 “你醒了？”她微笑道。 “我这是在…..”灵爵微微睁开眼睛。然后轻声问道，“哪里？” “你这些年来。关我的塔楼上。” “……哦。” 他没有再说什么。慢慢坐起了身子，正要进一步活动时，花小篱赶紧摁住了他。 “你还不能动得太厉害，”她告诫道，“梅莫岛能量对你身体造成的负荷。还有你本身受的伤。都至少需要两星期才能痊愈。” “两星期的话，”灵爵只是自顾自地说道，“那可太久了。”然后朝床下起身而去。 “你想要干什么？”她神色紧张道。摁住他的手更用力了。 “剑呢？” 他一把推开了她。嘴里只是念道， “我的切厄吉之剑呢？” “已经被我藏起来了。”花小篱语气凝重道。 “给我。”灵爵神情严肃道。 “……” 小篱用恳求的眼神看向了他。 “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吗？” “…….” “不是为了救我。那是为了什么？”她语气激动道，“你会真的愿意，让三城区归寂于天国列车的虚无和空白吗？告诉我。这不是你想要的。这不像你。可以吗？” “……对不起，”灵爵有了一丝动容。但还是冷冰冰道，“我不能告诉你。而且，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 他看向了窗外， “二十多年。你已经离开那个世界有二十多年之久了，小篱。对那个世界的变化，以及这二十多年来它对我的改变。你是一无所知的。” “所以…….它们。足以让你做出这样的决定？” “足矣。” “……” “……有别的办法吗？”小篱最后恳求道，“两全的办法？” “我做的，” 突然。 灵爵转身看向了她。 神情复杂道， “就是两全的办法。” “……” “信我吧。小篱。”他靠近了她。语气终于有了些温度道，“我会给我们，给三城区一个光明的未来的。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所以不能再耽误了，小篱。快把剑给我吧。” “…….” “快啊，小篱。” “如果是两全的办法。如果是光明的未来的话，”小篱看着他的眼睛。一脸怅然道，“为什么不把你的计划告诉我呢，诺斯盖特？” “因为……” 灵爵神情木然道， “你会说我是疯子。” “可不告诉我的话。就更像是一个疯子。” “行吧。那没什么好说的了。” 灵爵停止了纷争。默默地呆坐在那里。埋着头，望着洁净的地板。 “那是什么？” 直到他瞟见了。不远处的木桌上摆放着的一个餐盘。以及里面被罩着的食物。 “你最喜欢吃的糕点。花桃酥。”小篱迟疑了一下。然后拿起餐盘，放在他的面前， “在这里做出来是很困难的。费了我好多的功夫，”她微笑道，“现在要吃吗？” “……” 灵爵迟疑了一下。然后揭开了罩子，花桃酥的香味扑面而来。 “家乡的味道。好久没闻到了。” 小篱静坐在他身旁。 “想吃的话，就吃吧。”然后看着他慢慢拿起花桃酥的手，“跟我回去。我们，一起好好地回去。你可以天天吃到它。” “还有夜寂学院。里面的花园。草坪。可爱的学生们。还可以去我的家乡—你不是很喜欢那里吗？好多好多的东西。好多美好的事物。都在那里等着你。 “如果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有什么影响到你的心情的话。那些黑暗。我们一起努力。一起，和夜寂学院，和塔辉世界的大家努力。慢慢来。不是都可以克服的吗？” 看着花桃酥快触碰到他的嘴唇， “不需要颠覆一切。只要大家都在。只要有光。三城区，就有希望。不是吗？” 突然。 灵爵停止了动作。 然后。 颤抖着的手。 将花桃酥慢慢放回了盘中。 再把盘子放在了 床头柜上。 “把剑给我吧，小篱。” 他轻声道。 “…….” 小篱神情呆滞着。亦或是绝望着。 “把剑……给我，” 灵爵的脸上。闪过一丝泪光， “不然无法保住你的安全。小篱。” “不…..可以。”她拒绝道。 “好吧，”灵爵慢慢站起了身来。在她惊恐而担忧的眼中。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十开。” 第88章 十开 梅莫岛的至暗灵爵 “没什么事了的话，我就进去帮忙了。”小秋朝月想告别道。 “嗯。”月想回应道，然后刚想继续欣赏远处的风景时— “轰！” 突然。 四周传来。 地动山摇般的震动感。 月想赶紧扶住了墙壁。紧张地观察着周围，然而，自己看不到任何震源的线索— “那里！” 不远处。在走廊闲聊的两位队员。一边扶着廊柱，一边用手指向了东厅的方向。 月想踉踉跄跄地走到了那里。顺着他们的手看去。 “那……那是……” 然后。 渐渐露出了惊恐的眼神。 “怎么了？！” 一回到医疗室后。宗雀和窗儿就看向他。焦急地问道。 “……高塔那里。灵爵…….” “别急！说清楚啊！” “灵爵……他……” “快看！” 这时。一位队员的大喊声。打断了他。 穿过混乱的、蜂拥着的人群。三人终于来到了走廊上。然后看到了东厅的高塔逐渐倒塌、诡谲而刺眼的光芒从那里四射而出的景象。 “这是…..怎么回事？” 窗儿发愣道。 “……” 月想看向了宗雀。她眼睛瞪大，神情逐渐从惊恐，不安转向了惭愧。 “那个……小林姐……” “你……”宗雀后退了几步。然后眼神空洞，无力地靠在了廊柱上，“说吧。” “是灵爵，”月想随后直接对窗儿讲明道，“应该就是他。在高塔里复苏了。” “我已经感觉到了。他的能量。”窗儿神情严肃道，”可你不是说……你们已经把……” “魔王来了。快跑啊！” 这时。人群中传来的大喊声。再次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只见高塔处四射的凶光，已然汇聚在了一起。而光源的中心处，是一个巨大的、模糊的身影，凭外观已经很难辨认出是谁，但那熟悉的、压迫的能量场，让月想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快、快去拿武器！”他赶紧说道，“他朝这里过来了！” “大家、别乱！” 窗儿赶紧站上长凳，然后朝众人大喊道， “可以战斗的留在这里。其他的有序撤离！” 然而队员们已经乱作一团 。纷纷朝着远离的方向亡命而去。只有逆、月、苋，还有小秋、菲尔逆行走来，看见三人后证实道： “是灵爵复苏了？” “……嗯。” 宗雀沉重道。 “快做好迎战准备！”逆赶紧指示道。 子午宫。 东厅的塔楼，到西侧宫的医疗处，只有数公里的距离。被光芒笼罩的，巨大化的灵爵，正在以肉眼可见的奇快速度朝月想他们靠近。 众人摆出了应战的架势。然而就在离西侧宫只有咫尺之遥时— 灵爵，突然停止了步伐。 “怎么了？”苋观望着，“他停下来了？” “不对！”月想惊恐道，“快、快、快撤！” 只见巨人瞬间举起了巨大的切厄吉之剑。然后重重地朝他们挥来。 “无限神移！” “神移！” “神移！” 月想。宗雀。还有所有能瞬移的人。都带着身边能带的队友朝两侧飞速避开。 然后。长剑，以及缠绕着它的凶光。瞬间劈开了院落。走廊。医疗处。所有的建筑，和大地。 骤然间。地动山摇。浓烟四起。石块飞溅。一切就如混沌初开的恐怖景象。西侧宫，被直接轰成了两半。 “这也太离谱了，”小秋脚发软道，“这…..这怎么打得过！” “各位！先能避就避！进一步观察！”月想大声道。 然而灵爵已经再次执好了长剑。闪着凶光的双眼，朝月想和窗儿这一侧看来， “他就是你们的总指导吗。第二列车的，列车长，” 不知从喉咙何处。发出了恶魔般的低吟声。 “不可原谅。必须，消灭他。” “月想！快保护郑夕窗！”逆赶紧大声道，“他的目标是他！” 话音刚落。巨大的长剑，已经径直朝二人挥来— “无限神移！” 月想抓住窗儿。飞速朝安全的地方闪现而去。然而刚着陆时— “啊！” 脚底。传来断骨般的疼痛感。 “怎么了，想儿哥？”窗儿忙关心道。 “之前受的伤……”月想摸着脚踝，一脸痛楚道，“还没恢复完…..” 还未说完时。巨人又举起了长剑。朝两人挥出了巨大的，绵延几百米的剑波— “这招闪不开！”月想连忙道，“窗儿，快防！” “净、光羽西乡、” 窗儿连忙拿出水晶袋， “净、绿能悬浮、” 月想亦伸出荨窗， “合式—聚光之盾！” 两人合力展开了巨大的能量盾牌。然而。与剑波接触到的瞬间。盾牌被一层层撕裂，手上传来越来越逼近的压制感— “神移！” 这时。宗雀带着月、苋来到了他们身边。然后两位干部立刻加入了光盾的支撑。 “我们坚持不了多久！”月立刻表示道，“被攻破了的话。不仅列车长。连我们四个都危险了！快点想办法！” “攻击他！”月想对宗雀示意道，“和逆叔、小秋一起分散他的注意力！然后我们在合适的时候松开护盾、我带他们瞬移！” “好…….好！” 宗雀暂别了他们。 之后。窗儿终于忍不住问道： “……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吸收了梅莫岛的中枢力量。和我对战时用过四开到八开的威力。现在看起来……”月想吞了口唾沫道，“应该是十开。完全体了。” “为什么他还活着？”月不解道，“你不是传捷报说，他已经被你…..”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月，”苋打断他道，“大家。快想想办法。一起想办法。怎么解决这个大家伙。” 这时。他们终于看到逆的稻草锁链。宗雀的军刀挥出的能量波。还有小秋、菲尔的攻击。一股脑地向灵爵身上砸去— 然而。这些孱弱的攻击。像似有似无的存在一样。丝毫没有影响灵爵的注意。灵爵幽灵般空洞的双眼只是盯向他们，盯向站在他们中间的窗儿，并且越来越用力— “嘶嘶。” 眼看着。盾牌的最后一层防御。就要裂开。月想绝望地。准备孤注一掷地。带着四人尽可能地朝远处移去时— “诺斯盖特老师！” 林宗雀。对着那个已经身形模糊的巨人大喊道。用悲愤的声音大喊道， “你把小篱老师，怎么样了？！” 忽然。 灵爵的眼神。 有了一丝丝的颤动。 “就是现在！” 月想赶紧示意道， ”3、2、1、” 然后举起右手， “撤！” 众人一齐撤开了只剩薄薄一层的光盾。然后月想。抓住他们的手 。深憋一口气。尽可能地，往安全的地方飞身而去— 他们与剑波边缘的轨迹擦肩而过。成功落在了安全的地方。 而那巨大的剑波。瞬间劈向了西侧宫的残垣。一阵轰隆的巨响后。漫天的烟尘荡起。那里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被斩碎了。 “不…..不能再在这里战斗了，”窗儿心惊道，“得引他去空旷的地方。不然还没远离这里的第二列车的队员们就危险了。” “往震离宫的方向走，”这时，月建议道，“那里有一大片空地。可以在那里和他慢慢缠斗！” 第89章 围战术！最强之水晶阵 从子午宫似有似无的后大门跑出，没过多久，众人便踏上了通往震离宫的林荫道。 “还有多远？”月想一边跑着，一边转身观察着朝他们紧追而来的灵爵。 “不远了。马上就能看到大片荒地。”月回答道。 “有谁想好到了那里，怎么跟他应战吗？”宗雀喘着气问道。 “我有……一个想法。” 这时。窗儿突然说道。 众人齐齐看向他。 “这……这些日子。在休息的时候。我时刻在想。要是再遇到强大的敌人。我们该怎么应对，”窗儿有些羞涩地。对众人说道，“我不想再看到大家陷入绝境。也不想再看到大家肉搏得遍体鳞伤了。所以…..” “我觉得。可以多加利用我的‘无限折射’阵来发动远程大规模攻击。”他看向了月想，“没错，想儿哥。就是我们俩之前用过的那张底牌。” “可是，仅仅凭那个……” “我知道，想儿哥。只凭我们俩的力量。只凭我们之前构造的那种大小的水晶阵。还很难击倒后面的这个…….怪物，”窗儿承认道，“但是。只要把水晶阵布置得再大一点。射入的塔辉再多一点。说不定…..就能……” “我懂你的意思了，郑夕窗，”逆思考道，“一边牵制住他。一边布置最大规模的水晶阵。然后把他引到水晶阵的中心，再短暂地困住他。然后所有人撤出来，一齐朝水晶阵使出最强的招式…..是这样的作战计划吧？” “…….嗯，”窗儿点头道，“就是这样。但是，具体实施起来可能会有很多问题。而且我们人手还有些不足…..” “快到荒地了！”这时，月看向林荫道的尽头，忙提醒道，“大家，先做好缠斗准备！” 震离宫前的大荒地。看起来和天国列车附近，以及连接光地到苏-塞勒斯之门的荒地别无二致。甚至踏上那里许久后，月想也没有望见所谓“震离宫”的影子。 灵爵肆意挥舞着巨剑。道道剑波将荒地的草木和地面破坏得满目狼藉。众人分外吃力地躲避着他的攻击。许久后，都筋疲力尽。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苋喘着气道，“得快点决定了！要不要试试夕窗说的作战计划！” “目前看来我们没得选！”逆吃力地挥舞武器道，“就按他说的做！” “窗儿！”月想后撤到窗儿身边，问道，“能尽快布置水晶阵吗？” “有…..有一些问题，”窗儿语气不 确定道，“我去布置的话。一来少了保护你们的战力，二来…..我不太会快速瞬移。布置的速度会很慢。但是布置的范围又必须足够大……” “我懂了。得让我去布置水晶阵。是吧？！” “……嗯。你去，可能比我好一点。但是……”窗儿纠结道，“还是会少了牵制住他的主要战力…..” “那我去！”这时。宗雀来到他们身边，请缨道，“反正我在这里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而且我也会瞬移。布置的任务交给我最好了！” “我们也去！”小秋、菲尔亦上前道。 “……好！”窗儿将小部分水晶碎片倒出，然后将剩下的连同布袋一齐交给了他们三人，“将这里面的碎片。每隔几十米布置一片。直到围成一个圆。” “围成多大的圆？” 窗儿侧身。环顾四周。 “碎片是够的。将整片荒地。围起来！” 并没有细致的安排。也没有详尽的计划。就在窗儿仓促的吩咐后。众人，都开始了行动。 “还撑得住吗？”刚避开一道剑击后。月想看向身旁的窗儿、月、苋、逆。气喘呼呼道， “得让他们快点，”逆亦吃力地喘息道，“我们身上的伤也都没有好完。坚持不了太久的。” “不过好消息是是。虽然他招式的规模和威力很恐怖。但是……动作也慢了不少。”苋乐观地评估道，“应该…..可以做到吧。” “做不到也得做到。”月严肃道，“只有这个希望。彻底打倒灵爵的……希望。” 就这样。在大荒地的中心地带。四名主要战力坚挺地牵制着灵爵的进攻。而宗雀、小秋和菲尔，则一路赶到了荒地边缘，马不停蹄地布置起水晶阵。 吃力的呼吸。伤口的剧痛。一阵阵剑波的震撼。每一次擦肩而过的剑击。都无时不在提醒着月想局势的危险。 然而。 与之前任何一次作战不同的是。 这一次。月想没有一丝的绝望感。 因为，他不再是独自应战。 当看到周围伙伴们的面容。看到所有人为了共同的目标挥洒的汗水时。 月想握着荨窗的手。就像从未松开过一样。只是越来越紧。 第90章 血戮 震离宫前的大荒地。 许久的鏖战后。 被灰光笼罩的巨人面前。依然坚挺着第二列车最强的四名战力的身影。 “月想，左边！” “收到！”月想闪现而去，“月下古岸风！” 风暴击打在巨人身上。然而巨人只有微乎其微的颤动。 “魂锁！”这时。逆向巨人丢出巨大的锁链，然后赶紧对窗儿道，“夕窗，赋甲！” “好！”窗儿抛出水晶碎片。只见逆的锁链瞬间被光甲覆盖，然后成功缠住了巨人的脚踝。 “其他人，一起攻！” “好！” 众人握紧了武器。 “拉！” 逆、窗儿一齐发力。与此同时— “月下古岸风！” “净能光炮！” “月苋波！” 众人亦朝巨人脚踝处击打而去。 终于，巨人脚底打滑，侧身倒向了地面。然后随着一阵巨大的倒塌声。漫天的灰尘瞬间涌起。 “别停！趁机会，一起轰！” 话音刚落。 所有人的攻击。已经交织在一起。 朝着灵爵轮番轰炸而去。 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响声后。 灵爵久久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成…..功了？” 月想吞了口唾沫道。 “不可能这么简单。” 逆这样说道，一副严阵以待的神情。 果然。灵爵眼中的凶光。再次穿过了尘霭。 “等等！”众人刚想撤开时。逆比了个手势，示意道，“观察！” 只见灵爵缓缓站稳了身体。但是没有再朝他们进攻。而是久久地伫立在那里。可以听见，自光芒中心处传来的，沉重的呼吸声。 “呼、呼、” 充满着疲惫。 亦充满着压迫感。 逆迟疑了一下后。 走上了前去。然后大声道： “坚持不了吧，灵爵？” 然后看到他依旧纹丝不动，便继续声明道： “梅莫岛的核心力量本来就不是你所能长久承受的。而且即便你有切厄吉之剑，西乡色和你自身塔辉不兼容依然是限制你能力上限的事实。” “再这么滥用下去，恐怕你身体已经快承受不住了！快放下武器吧！不要再卖命去守护现在的 梅莫了！” “放下…..武器？” 灵爵的呼吸声。渐渐匀净， “不可能。在捕荨计划完成前，绝对不能放下……武器…….” “一定要。平息这场。叛乱。” 他再次举起了长剑。 “可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了。”逆握紧草木节杖道。 “恰恰相反，” 没想到。灵爵竟然自信道， “我已经…..开始适配它了。” “十开，” 包围着他的光芒。 突然开始急剧收缩。 “血戮之形。” 直到灰色的光芒变成了诡谲的，血红色的光甲。覆盖在已经变为正常大小的灵爵身上。 逆目瞪口呆。刚准备后撤时。 一抹红色的剑光。已经朝他挥来。 “小心！” 月赶紧上前。 展开光盾帮他顶住了攻击。然而，还没撑到几秒钟— “破！” 光盾瞬间爆裂开来。 月被长长的剑锋。直接斩得血肉模糊。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月！” 苋惊惶道。然而，仅仅是一秒钟过后— “斩。” 灵爵已经闪现到她的身边。握紧长剑，弑向了她的胸口— “当心！” 回过神来的逆。赶紧操纵锁链捆向灵爵的长剑。然而锁链却被剑身的血光直接震开。 苋。本能地。极速地将自己的媒介——长袖。遮向胸口。 然而。长袖直接被切裂。随后手臂、胸部，都被划出了长长的，触目惊心的血痕。 她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嘴中吐出的最后一句话是— “保护、夕窗、” 话音刚落。 月想屏住的那口呼吸。还来不及呼出时— “斩。” 灵爵的长剑。已经抹向了他的脖子。 “嘭！” 恍惚中。是窗儿的水晶盾。勉强弹开了剑击。但是。那盾牌瞬间化为了粉末，而窗儿还来不及将它们变换为新的形态时— “斩。” 长剑再次挥来。而月想也终于回过了神来。握紧荨窗正面抵御而去— “嗙！” 冷兵器碰撞的震音。但并不强烈。因为甚至还不到两秒钟。月想的左手。便传来力竭和崩溃 的信号— “啊！” 他直接被击飞。巨大的能量波将他，连带着他的武器，荡向了天际，乃至更远的地方— “啊！—” 伴随着渐远的惨叫声。他消失在天际。 “为…..为什么，”不远处。逆看着这一切。发愣道，“突然……变的，这么……” 然后。 那血戮的身影。已然来到了他的身边。 “斩！” 圆形荒地的边缘。 宗雀的身形。时而闪烁，时而停歇。 当她擦下汗水，准备布置又一块水晶碎片时。 天际。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惨叫声。 “啊—” “月……” 她惊讶地望向他， “月想？！” 然后赶紧闪现到半空中。将他稳稳地抱回了地面上。 “发生什么了？！” 她赶紧问道。 “灵…..灵爵，”月想喘息着，然后示意宗雀放手道，“没时间耽搁了。我得赶紧回去支援。” 然后看向了她手中的水晶袋，“你们、还没有布置好吗？” “我们已经很快了！”宗雀有些生气道，“不要想得那么理所当然。这荒地那么大。怎么可能那么快布置好！” 然后立刻反应过来有一些不合适，语气稍稍放缓道，“我……我们会知道快的。实在不行，就布置得稀疏点。但是，你们…..” “别管我们。你们搞快点就行！” 随后便离她远去。消失在远处的硝烟中。 看到他彻底走远后。 宗雀。终于忍不住。 瘫倒在了地上。 摸着自己抽筋的脚。 感受着那断裂般的骨痛感。 以往连用几次便会累得晕厥的神移。她一连使用了几十次。 但他说，还不够。 他说，战况已经十分危急了。 可是….. 沿着大圆顺时针行动的她。到现在还没布置完大圆的三分之一。而不会瞬移，逆时针行动的小秋和菲尔。他们的效率，可想而知。 宗雀握紧拳头。重重地锤向地面。 这样下去…… 她懂的。这样下去，还没等到水晶阵布置好时。月想他们就….. 必须。 她承认道。 必须，得加快脚步。 她吃力地站起身来。 然而，还没踉跄地走上几步。 便又无力地倒向了地面。 她绝望地望着天际。 心中。不禁扣问道。 他们的努力。 一切的坚持。 会换来，他们心向往之的结果吗？ 第91章 齐心！布置西乡的希望线 “你们没有希望了。” 冷兵器的碰撞声。月想握住荨窗，吃力地招架着灵爵的攻击。身旁，辅助他战斗的是早已疲惫不堪的窗儿。 地面上，血泊中躺着的。是三名被砍成重伤，奄奄一息的干部们。看着这一边倒的战局。想要为二人呐喊，虚弱的身体和内心的绝望却让他们难以发出声音。 “破绽百出！” 灵爵一个瞬身，便绕到了月想身后，然后一剑挥去— “净、光羽西乡、护身甲！” 窗儿立刻为月想布置了防御的光甲。但那光甲与长剑碰撞后不久便被击碎，月想又被震飞了好远，幸好及时将荨窗插入了地面来缓冲、没有被轰出战场。 “咳、咳、” 月想咳出了鲜血。窗儿保护的力度越来越弱，况且只能保护他的外身。如此高强度的战斗。他不知道身体内部已遭到了怎样的伤害。他的视野越来越模糊，随时可能倒下— 还没…… 布置好吗？ 他心中。 不禁绝望地问道。 他看见窗儿朝自己跑来。 “别！别来这里！” 月想赶紧警告道，然而窗儿只是大声对他问道： “还能撑多久，想儿哥？” 他一边观察着又朝自己走来的灵爵。一边对他坦白道， “估计…..没多久……了。” “如果他们再不布置好的话。”他看向窗儿，“我们不得不先想办法撤退了。” “可是他现在的速度，我们还能—” 忽然。 又是一阵电光火石般的突击。 月想奋力挡住了袭来的长剑。 “话是这么说。可是真没希望的话—” 他表情痛苦道， “跑不掉，也得跑啊！” 然后又被震飞了很远的距离。 荒地的边际。 宗雀一瘸一拐地贴着圆弧走着。 她已经无法使出瞬移了。只能像普通人一样，慢慢地边走着边布置水晶片。 抽筋到麻木的双腿。一度让她跌倒在地上、失去了活动能力，只能痛苦地喘息着。 但是。那不会持续太久。即使不能再走路。即使只能在地上爬行。她还是坚持边爬，边前进着。 “93……” “94…..” 她已经不知道布置到了什么样的进 度。估计，快到一半了吧。 要和小秋和菲尔碰面。至少还得再走四分之一吧。毕竟他们不会瞬移。只能像她现在这样，慢慢地，像精卫填海一样地，无助地布置着。 这样想来。 真是绝望啊。 但是没办法。 至少。对她来说。 无论遇到怎样绝望的境地。 一切。只能坚持下去。 她望向了天空，那从未明亮过的星绝明的夜空。慢慢抬起了手。 离它很远。却又很近。近到。她无论如何。无论使出怎样的代价。都想要撕破它。 都想要离开这里。 因为她不属于这里。 无论是三城区。还是自己的世界。 都在她心底。长鸣着呼唤。 “108…….” 她彻底倒下了。身体只能靠着手指插进泥土，奋力推动着。眼睛看不清任何的事物。耳朵里只能听见狂风的呼啸声。 奋力地，推动着。 直到。 在那本来不该有人相迎的地方。 突然。 两个人。她感觉得到，是第二列车的队员。扶起了她。 “你…..你们？” 她惊讶着，瞬间便有了说话的力气， “你们怎么……” “我们来支援你们了。”是不熟识的，两位第二列车的队员。笑着对她道，“那巨人老可怕了。我们被他吓跑了好远。但是后知后觉，还是应该回来。毕竟我们…..” “……是一个团队。” “而且我们为了离开这里，已经奋战这么久了，”不远处。越来越多的第二列车队员。出现在她的视野，“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拉垮呢？” “你…...你们……” 宗雀的眼中。是湿润而模糊的色彩。 “就是这样。宗雀姐，” 这时。小秋笑着出现在她的视野，“大伙儿都回来了。帮我们一起布置，进度一下子就加快了好多。你那边呢？” 她这才留意到她惨白的面色。和褴褛的衣衫。 “应…..该……”她吃惊着，一脸心疼的表情，但还是接着问道，“布置…..好了吧？” “都…...”宗雀微笑道，“布置好了。” 第92章 反击！第二列车的终极底牌（1） 月想和窗儿倒在冰冷的沙地上。身旁，是渐渐铺开的血泊，以及朝他们走来的灵爵的脚步声。 “还是…..跑不掉呢。” 连移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的月想。只能看着窗儿，脸上露出绝望的微笑。 “没事。想儿哥。至少我们…..” 窗儿亦看着他。神情释然，亦或是无可奈何道， “努过力了。” 忽然。月想的眼神。有了一丝颤动。 “怎….怎么了？想儿哥？” “后…..” “…….后面。” 本不能再抬起的手掌。被莫名的情绪鼓舞着，颤抖地指向窗儿身后。 “神移！” 几乎是窗儿转身看去时。宗雀已经来到了他们身边，将他们带到了较为安全的位置；然而，自然地，灵爵亦紧追而来— “窗儿，赋甲！” 宗雀大声喊道。 “…….好！” 窗儿。心底剩下的那最后一丝能量即刻迸发了。猛地站起了身来，手握水晶袋，将剩下的碎片撒向了天际— 长剑刺向了他。几乎是那一瞬间。五个穿着光甲的第二列车队员，合力为他撑开了屏障— “还不够！”他们吃力道。眼看着屏障就快要撑破，“多来点人，一起上啊！” 十个。二十个。随后是几乎所有被赋予了光甲的队员。为月想和窗儿撑开了巨大的、全方位的护盾— 灵爵收回长剑，接连后退到了几十步开外。 “倾、借色西乡、” 然后剑指夜空， “荒月噬魂斩！” 巨大的。恐怖的血色剑波。似乎盖过了整片荒野。呼啸着，朝他们奔袭而来。 “大家！一起撑住！” 窗儿迅速加入了撑起防御的队列。然后是月想。还有宗雀。菲尔。小秋。各色的塔辉交织着。筑成了更加巨大的，五彩斑斓的屏障。 “嘭！” 然而。与剑波碰撞的瞬间。屏障便被击出了裂痕— “快想办法启动水晶阵！” 裂痕越来越长、越来越深。宗雀满头大汗。大声喊道。 “得先把他引到荒地的中心位置！”窗儿回答道，“不然没法让能量场的伤害最大化！还要想办法把他束缚在那里一段时间。而且—” “所有人得尽快远离荒地，以免受到能量场波及。等时机到 了以后，一起朝水晶阵发动攻击！” “可现在这情况，怎么可能把他引到荒地中心啊！”小秋焦急道，“而且你们能想出办法捆住他吗？” “我…..”窗儿目光一定。看向屏障那边的灵爵，“我可以当诱饵。把他引到荒地中心。” “我可以尝试束缚他，”月想接着道，“但是一个人力量恐怕不够。” “我和你一起。”宗雀请缨道。 “你们两个人能行吗？”窗儿问道。 “……恐怕只能硬着头皮试试了。小秋、菲尔，”宗雀开始安排道，“这波攻击结束后。你们组织队员们以最快速度离开荒地。期间我和月想，窗儿在这里跟灵爵周旋。你们撤退完毕后立刻向天空发射信号，然后我们立刻想办法引灵爵到荒地中心位置、束缚住他，然后以最快速度撤退！” “我们撤退到安全距离后。也发射信号。然后所有人，一起，趁灵爵还被束缚着时向水晶阵使出最强攻击！这样安排怎么样？” “……可以！”众人不假思索道。 “你们撤退的时候。还要记得派人把逆叔他们转移走，”这时。窗儿对队员们补充道，“现在他们三个已经失去意识倒在那里了。” “没问题！”队员们立刻答复道。 “好！等剑波的能量消退到合适的时候。我数1、2、3之后。大家立刻松开屏障，然后按计划行动，清楚了吗？！”宗雀大声道。 “清楚了！” 宗雀、月想和窗儿密切关注着剑波和屏障裂痕的情况。终于。等到裂痕已快延伸到他们头顶时— “3、2、1……” 宗雀。月想。窗儿。 乃至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松！” 第93章 反击！第二列车的终极底牌（2） 荒野上。凛冽的风不止地吹拂着。逆躺在地上，身旁是早已凝固的血泊。 那是不知道歇息了多久后。他终于有了些力气。勉强站起了身来。然后远远看见大概几百米外，闪过一阵刀光剑影。 “逆叔！” 还未等他看清那里的战况时。身旁，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小…..小秋？！” 他看向她。还有她身后的小队， “你们…..这是…..” “长话短说。现在水晶阵已经布置好了，”她解释道，“月想他们在牵制灵爵。然后我们趁机转移大家离开水晶阵，为之后的总攻击做准备。快跟我们离开吧。” 她搀扶他站起了身来， “等下，”突然。灵爵问道，“等人都撤光了。月想他们怎么离开？” “他们会想办法暂时束缚住灵爵。然后趁机离开。” “他们…..有办法束缚住现在的灵爵？” “…..我……不清楚。他们是这么说的，”小秋支吾道，“哎呀！快走吧，逆叔。别想那么多了。就按他们安排的做。” “我记得他们的诠释法里面没太多束缚类型的招式，”逆岿然不动，“不行。我不放心。你们先走。我要去支援他们。” “你…..你都这样了！”小秋看向他那煞人的伤口。 “不行。我不放心，”逆慢慢推开了她，“我必须去支援。” ”你！……” “我们也去，逆。”这时。在他身旁躺着的月，苋也缓缓站起了身来。 “你…..你们……” “别想那么多了。我们去绝对对作战有帮助，”逆最后道，“你们快抓紧时间转移其他队员。不用管我们了。” 随后便和月、苋二人踉跄着跑向远处的战场了。 远处。不久前还筋疲力尽的月想、窗儿、宗雀三人。在希望的曙光越来越近时。身上，仿佛又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 “神移！” “光甲庇护！” “风之洗礼！” 虽然说不上得心应手。但是，他们已经对如何应对灵爵高频次的攻击有所心得了。 又是一阵交锋后。灵爵后撤几步，停在了一处石堆上。 “年轻人，”他的声音低沉而冷峻，“我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不要干扰捕荨计划的实行。我不想动真格杀死你们。” “都已经到这步了，”月想 沉着道，“说这些已经没用了，” 然后将荨窗指向他， “虽然我对三城区一无所知。但是，谁能保证这混蛋列车哪一天不会开到我的世界里？” “我已经答应了要带第二列车的队员们安全离开这里。也答应了要帮逆叔恢复惑园的正常秩序，”窗儿亦坚定道，“我是不会食言的。” “三城区是我的第二家乡。我不希望你通过这种方式来解放它。况且。我更需要，迅速离开这里，”宗雀毅然道，“对不起了，诺斯盖特老师。” 灵爵叹了口气。长剑指向他们，继续道， “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我再说一遍。最后一次机会。” “交出震离宫的钥匙。然后你们，和叛乱的干部们，乖乖地在地牢里待上一阵子。而那个叫菲尔的男孩，必须带到第九车厢。至于你们的队员，也必须回到天国列车原来的位置待上一阵子。” “这些条件答应后。你们只需要乖乖等到捕荨计划实施完毕。就彻底安全了，”灵爵迟疑了一下，然后继续道，“到那时候。我自然会想办法让你们离开这里。如何？” 三人望了望彼此。然后异口同声道： “对不起，我们拒绝！” “……” 灵爵闭上眼睛。双手执剑， “真是……” 最后叹息道， “可惜啊。” 他纵身一跃。在月想等人还在摆出防御阵势时。已经跃上了天际，很高很高的地方， “拟万、借色西乡、荒月…..” 那一瞬间。 红色的凶光。仿佛笼罩了整片荒地。 “魔魂斩。” 刺眼的光芒。 三人，完全睁不开眼。而且全身…. 竟然无法移动。 红光的影子像夺走了他们的灵魂一样。他们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这…..这是…..” 月想以为自己在说话。然而那只是他心里的声音。 “什么…… …….力量？” 炽热的光芒。连同着那悬挂于天际的巨大剑刃。在顷刻间。就像来自天国的神罚一样。眼看着就要摇摇坠下— “净、西乡合式、” 突然。 苍茫的天际。两道微弱的，不和谐的，温暖的光影，出现在了灵爵的位置， “理想国的圣锁！” 两道巨大的，闪着金色圣光的枷锁。震开了包裹灵爵的红色屏障，然后束缚住了他的身躯和手臂。 “你…..你们…..” 他难得地惊惶道。奋力地挣脱着。却依然动弹不得。夸张的光刃。也因此暂时难以落下。 “竟…..竟然…..” “该结束这一切了，”锁链。竟传来了人的声音，“灵爵。” “你们这是…..” 灵爵瞪大了眼睛， “竟…..竟然……” 他立刻望向地面。乃至远处。 虽然除了源自自己的，笼罩天际红光。几乎看不到任何别的色彩。 但是隐隐地不安。 不对。 已经能感觉到彻底的不安— “你们这是…...” “…….在计划什么？！” 话音刚落时。 远处的天际。一朵小小的，由五颜六色的塔辉凝成的烟花。 绽放了。 地面。月想等人刚能活动身体时。熟悉的身影、突然来到了他们身边。 “逆叔？”月想惊讶道，“你们…..不是…..” “这是类万辉的诠释法。凌驾于倾辉、净辉之上。一旦降下来，你们必死无疑，”逆只是立刻解释道，“快用瞬移离开荒地吧！” “……啊？”三人同时疑问道。 “快啊！”逆急着催促道，一边指向了天际，“看到那朵烟花了吗？队员们已经撤完了。你们不是想要启动水晶阵消灭灵爵吗？快啊！” “可…..可是……”窗儿不确定道，“灵爵……不是在水晶阵的……最中心位置。” “已经没时间布置得最佳了！” “有人束缚住他了吗？！”宗雀问道，然后突然反应过来，“难道说…..是月、苋他们……” “快—” “—走！” 月想抓住了窗儿的手。 “走吧，” 又望向了宗雀。点了点头道， “相信他们。” “……嗯。” 宗雀最后道。然后最后看向逆， “那逆叔，你……” “我去支援他们。”逆转过身去，“你们撤退到安全位置后，就直接发信号、跟大部队一起攻击水晶阵。” 回首最后看了一眼他们。诉说的声音。仿若来自那灰色的瞳孔， “我们会有办法撤退出来的。” “……” 三人一声不吭。沉重的声音在他们脑海里回响。然而，他们没有再犹豫。 “无限神移！” 月想漠然的一声后。 三人的身影。 消失在战场。 第94章 反击！第二列车的终极底牌（3） 惑园。震离宫前的荒地上空。被红光照亮的天际。 被圣锁捆住的灵爵。仍在拼命地挣脱着束缚。但那由生命筑成的锁链，此刻仿佛比世界的所有东西还要牢靠。 “你们这是为了什么？！”灵爵惊惶道，“启动招式消灭我是吧？可这样你们两个也逃不掉的！” “只要能消灭你。就够了，”月、苋。一边燃烧着生命，一边安然道，“这个机会。我们等得太久了。从开战到现在，终于…..等到了。” “惑园就这么值得你们去牺牲吗？” “值得。” “我们愿意。” “为了恢复它以往的模样付出生命。” 他们的声音。 空灵而忧伤。 却又坚定道。 “……” “……原来，” 突然。 灵爵，仰天长笑道， “这世间的信念。不止是我一人。那么强烈呢。” 随后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 “月，苋！” 这时。逆骑在巨大的草人身上。来到了他们身边，“快做好跟我走的准备！” “……你在说什么，逆？”然而。两人只是轻声道。 逆愣了一下。 “不是说好的吗？先放信号？然后用我最强的稻草接力你们捆住他？趁那几秒钟的时间，最快速度逃离这里？” “你知道的，逆。那是不可能的。你看得出来，”两人身躯中的灵爵。表情狰狞，疯狂地挣扎着，“只要我们一松开。哪怕一秒钟。他就可以瞬间逃离这里。况且你的最强稻草，恐怕也奈何不了现在的他哪怕一秒了。” “只有我们能够束缚住他。况且也坚持不了什么时间了。” “你…..你们的意思是…..”逆木讷着脸。突然感觉喉咙一酸。 “带着我们的希望，尽快离开这里吧。”两人锁链的身躯。却仿佛露出了笑颜，“一定要去震离宫，找到梅莫。一定要询问他，一切的变化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要劝他恢复惑园的原貌，恢复曾经他自己的信仰。” “一定、一定。” “……” 逆噙着泪。 浑身哆嗦。 却不再犹豫地。 转身离开了。 几公里外。荒地的边缘。 月想、窗儿和宗雀踉跄着走出了水晶阵的作用范围。然后，宗雀 刚想升起“信号烟花”时— “宗雀姐姐。等……等，” 窗儿却出手挡住了她。 “没时间了，窗儿！” 宗雀一脸严肃道。 “可、可是……” “尊重他们三个的选择吧，”月想走到了他的身边，轻声道，“窗儿。” “可那是逆叔啊！” 窗儿流着眼泪。无助道，“还…..还有月大哥、苋姐姐。我们…..我们怎么能……” “你以为……”月想拽着他。嘴里却又哽咽道，“我们不难受吗？！” 然后望向宗雀。 “小林姐！” “…..嗯。”宗雀沉默着。颤巍巍地举起右手的军刀。缓缓指向天际。 “窗儿。” 月想久久地看着他。直到他终于哆嗦着，伸出了他那瘦弱的右手，与宗雀的手汇成一线。 最后。月想伸出了左手。加入了他们。 绿色。黄色。紫色的塔辉。交织在一起。 融成了一朵孤独的烟花。 缓缓升向。那浩瀚而深邃， 却同样孤独的。 星绝明的夜空。 荒地边缘的另一侧。 等候已久的第二列车的队员们。终于看到了远处的天际上，绽放的三色烟花。 “学长他们撤退完毕了！”小秋激动着，转身望向众人，“大伙儿！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他们伸出了手中统一的光剑。 “把你们的塔辉。连同蕴藏在列车长给你们的武器里的力量，一齐发射向水晶阵！”小秋取下了头上的发卡，“让灵爵。瞧一瞧。我们所有人。所有所有的力量！” “好！” “1—” “2—” “3—” “杀啊！——！——！” 震天动地般的呐喊声后。 五颜六色的塔辉。汇成了一道巨大的虹光。像巨龙一般，飞腾向荒地之中— 与此同时。荒地边缘的另一侧。 “准备好了吗，大家？” 宗雀大声问道。 “……嗯。” 回应的声音。充满了力量。也充满了无可奈何的叹息。 “1—” “2—” “3—” “倾、七影本夜、寒一闪！” “倾、光羽西乡、幻梦极光！” “倾、绿能悬浮、月下古岸风！” 盛大的。三色的能量交汇着。闪耀着。一齐涌向荒地之中—— 然后。 窗儿。 第二列车的列车长。 双手合十。 使出了最后的，第二列车的终极底牌。 “净、光羽西乡——” “——梦想圣域的极乐之阵！” 第95章 重响的夜曲 当视野被五颜六色的光海覆盖时。有那么一瞬间。灵爵的心中，有了一丝后悔。 不该和他们死磕到底的。 为了他那宏伟的蓝图。他本应该妥协。无论是出自真心，还是为了暂缓局势而欺骗。 因为在这次捕荨计划里。他的存在。和梅莫的存在一样。都是不可或缺的。 而其他的。天国列车的秩序，所有的情绪和情谊。都是可以放下的。都是可以想办法解决的。 为什么。 为什么他刚才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呢？ 他发愣着。 然后冷笑了一下。 又活动了一下身躯。 这时才发现。捆着他的月、苋。已经随着光芒消失殆尽了。 审判已经到来了。此刻，时间却仿佛在无限地延长着。 延长着。 就像这惑园。这梅莫岛的时间。 一直都是那样地混乱。 灵爵看了看自己逐渐消失的身躯。 手握长剑，将最后一点力量，注入了切厄吉之剑中。 然后用不甘的，如所有迷失在威斯特浮乐的生灵一样怅惘的眼神，望向了天际。 “小…..小篱……” 他的泪水。渗出了眼眶， “我们能在那个世界。一起安息吗？” 光焰。盛开在天际。 在威斯特浮乐黑暗的历史中。梅莫岛，惑园的天空，从未像现在这样明亮过。以至于所有迷失在幽暗角落里的人们翘首望见时，一度以为这永恒之夜即将结束，光明将再次降临在威斯特浮乐的大地上。 那是所有渴求自由之人的希望和力量。当它们凝聚在一起时，一切的黑暗和阻碍都变得那么不堪一击，无所遁形。 梅莫岛的灵爵。在第二列车众人的讨伐声中，倒下了。但他们还不敢喘息。他们走进了荒地之中，然后在一处位置停下，看着他们的列车长，副列车长，还有副列车长的女友（他们以为），一瘸一拐地继续走向灵爵倒下的地方。 三人靠近了“他”。然后看见那里，所有的人影都已消逝。剩下的，只有一只伤痕累累的手，里面握着光芒黯淡的切厄吉之剑。 月想迟疑了一下，刚想进一步靠近时。宗雀止住了他。 “让我来吧。” 她轻声道。 她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了“他”的身边。一根一根地松开了他的手指，取出了那 把曾让他们吃尽苦头的切厄吉之剑。 她沉默了一阵子。然后先将残肢浅浅埋进土中，接着将剑交给了窗儿。 “宣告胜利吧，”她百感交集道，“列车长。” 窗儿愣了一下。 然后嘴角微微上扬。 “嗯。” 他手握长剑。用自己的塔辉点亮了它。第二列车的队员们望见后，心领神会地一齐涌来— “大家，我宣布，” 他望向众人。眼神坚定道， “灵爵被——” 他提高了嗓门， “——彻底消灭了！” 两秒的沉默后。 欢呼声。 呐喊声。 哭泣声。 瞬间迸发。 三人被拥入了，一片情绪交杂的，自由与庆祝的海洋。 子午宫的废墟。一处尚还完整的大厅中。盛大的庆功会上。 众人欢快地交谈着、舞蹈着。那些声音是如此地热烈，有那么一瞬间，让腼腆的窗儿都想加入到他们灵动的舞步中。 就在他犹豫时。 “大家，我们的列车长有一个大大的爱好，同时也是特长—” 舞池中央。月想一脸笑意，对着众人大声道， “那就是唱歌！” 窗儿身体本能地一抖。 “现在，就让他为我们献歌一曲吧！” 他看向了他。那眼神仿佛在告诉他，他知道他不会拒绝。 “……” “可……” “可以！”他回以微笑道。 他快速地，仿佛迫不及待地，拥入，或者主动迎入了舞池的中央。 “大家！我想唱我自己编的一首歌，”他拿出了水晶袋，里面的水晶碎片渐渐拼凑、变幻成了一支晶莹剔透的麦克风，“名叫《惑园夜想曲》，”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继续道， “我想用我的母语把它慢慢唱完。大家，可以吗？” “可以！” “加油！” 众人大声喝彩道。 “加油，夕窗！”人群最前面。菲尔尤其激动道。 “谢谢。谢谢大家。” 窗儿轻轻咳嗽了几声。 那之后。 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轻轻握着麦克风。 一字， 一 字， 一句一句地。 唱响了那首多少个夜里，多少个世界里。 陪伴着他的，夜的歌曲。 “未知的黑夜，由我来探寻，” “或许在这夜里，有人与我随行。” “轻哼着歌曲，悠扬的声音，” 他停顿了一下。 嘴角微微上扬，继续唱道， “飘向多远的地方，多么…….欢快的夜里。” 第96章 净土尽头的答复 正如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第二列车的庆功会最终在快到午夜的时候结束了。队员们要么去到了附近的房间，要么直接倒在大厅的地板上，酣然入睡了。 然而，纵然纪律再涣散，也纵然此时看起来再安全，他们也并没有完全疏于防范。被安排守夜的两位队员看起来有些疲惫，但还是勉强打着精神、点燃着火把观察周围的情况。 他们知道此时除了那深居震离宫的梅莫和被挡在门外的天国列车，他们应该没有敌人了。然而，当周围一有风吹草动时，他们还是出自本能地警惕起相应的情况。 直到午夜过后的不久。宫墙外的一个草丛，突然传来了人的脚步声。 “谁？！”两位队员一脸惊惶，立刻拿出武器。 然而。但看清来者的面容后，他们的表情逐渐变为平和，乃至激动， “逆先生？！”他们兴奋道，“原来.....你没事？” “嗯。”逆慢慢走来，然后食指放在唇间，“小声点。其他人应该还在休息吧？不打扰他们。” “哦......哦。” “转告月想他们。说我没事，”逆轻声道，“不用担心我了。然后把这个交给他，” 逆拿出了一把钥匙，将它递给了他们。 “这是打开震离宫大门的钥匙。直面梅莫不可或缺的东西。也是灵爵歇斯底里的原因。总之，很重要很重要。叫他一定要保管好它。” “好......好。”两人一脸疑惑，“那个，逆先生，你......” “我暂时离开大家的队伍，”逆侧过身去，“如果说月想他们问的话。就实话实说，说我先行一趟去震离宫那里了。” 逆望向了那幽暗的来路。 “我有一些......不得不确定的事情。” 前往震离宫的路并不遥远。然而，逆的每一步仿佛都踏得格外沉重。等到他终于站在那座散发着幽冷气息的，陈旧的宫殿前时，他久久地凝望着大门，眼里仿若有万般情绪。 直到身体彻底发凉时。他鼓起了勇气。朝着震离宫中，大声道： “梅——莫！” 然后迟疑了一下，继续道， “梅——莫——先生！” 每一个字。都喊出了全身的力气， “天国列车已经混乱不堪了。灵爵也被彻底消灭了。幽兰刺世派出的神使终结了这荒谬的一切。你的捕荨计划，已经彻底失败了！” “前往震离宫的钥匙在我们手中！我们随时可以进入到里面，对你发动最后的总攻！我现在，只想问你——” “——向我们投降。彻底打消捕荨计划的念头。让列车和惑园恢复以往的秩序。这些，你做得到吗？” 他的声音。 久久地回荡在震离宫森严的殿宇之中。 然而。 正如他所预想的。 许久后。 也没有回复他的声音。 “果然.......是这样。”他自言自语道。然后没有再喊第二次。直接转过身去，准备离开时—— “一切，都结束了吗？” 突然。 震离宫中。 梅莫的声音。 出乎意料地飘来。 “那真是......” 他的心还在砰砰直跳时。梅莫，已经接着道， “太好了呢。” 第97章 孤剑、寂雨 “如果说……这个世界，已经无可救药的时候。你会选择跟它一起沉沦，还是毁掉它？” 三城区某处闹市区的巷角。丽衡酒吧。仿若，是遥远的记忆。一次难得的探亲结束后。本应迅速回到夜寂学院的林宗雀，路过那里时却驻足了。 那里装着一些她的回忆。并不多。但是颇为温馨的，青涩的回忆。她抵不住那霓虹招牌的诱惑，还是选择走了进去。 然后在侧厅显眼的位置，她看到了不可能出现在那里的，她的模范老师诺斯盖特。喝着闷酒，眼神沉重，脸颊通红，与平时大相径庭的样子。 迟疑了一下后。她还是走了过去。刚想和他打招呼时。 “坐下吧。宗雀。” 他竟然抢先。十分冷静地对她说道。 她战战兢兢地坐在那里。不知道酒精对面前这个平时一丝不苟的男人造成了何种程度的影响。 然而，半天。他都没有再对她说一句话。只是一股劲儿地喝着闷酒。时不时放下酒杯，望着桌子发呆。 直到她终于尴尬难耐。想要干脆径直离开时。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薇薇安。” 突然。他格外清晰地请求道。 “什么…..问题？” 她不愿再与他深谈。只是踱着脚，准备敷衍一下后就离开。 “如果……” 他貌似迟疑了一下。然后继续问道， “如果说……这个世界，已经无可救药的时候。你会选择跟它一起沉沦，还是毁掉它？” “啊？” 她一脸发懵。而面前男人的神情，竟严肃得可怕，仿若又让她回到了熟悉的课堂。 “我选择…..” 她镇静了一下， “等等。” 然后思考道， “为什么……不尝试拯救它呢？” “跟你说了，”他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它已经无可救药了。” “我不信，”她坚持道，“只要有信念。只要所有人能齐心协力。只要大家还相信光明的存在。就没有攻克不了的问题。” “……应该是这样吧。” 她这才觉得自己有些莽撞。赶紧克制道。 “……” 诺斯盖特又沉寂了很久。然后继续问道， “如果说……”眼神牢牢地锁着她，“大家，已经不相信‘信念’了呢？” “那就、那就 ……”她愣了一下。然后不愿再细思，随口道， “那就想个法子让大家再相信就行。” “那什么…..能让大家再相信呢？” 他凑近了她，继续紧逼道。 “……呃，嗯…….” 她有些难堪。刚想直接起身走人时— “灾厄。” 身旁。一位似乎一直在听着他们谈话的服务员。 轻声道。 “哗！” 雨声。 倾盆的雨声。 林宗雀从梦中惊醒了。 那是子午宫侧厅，一个安静的小房间内。破掉的窗户和墙角，遮挡不住风雨的侵袭。躺在地板上的宗雀，感觉到了雨水正在朝她蔓延而来。 真是倒霉。 她心想道。然后起身，刚想出去找个能让她安睡的地方时— “薇薇安。” 半掩的房门外。 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嗓音。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迟疑着，最后终于忍不住打开了房门— 眼前出现的。是一个面容模糊的，幽灵一样的影子。她见过这样的影子。在乡魂岛，在惑园的许多角落……只是她从未想到过有一天，是他，变成了这样的影子。 “诺斯……盖特老师？” 影子没有说什么。貌似转过了身去。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她迟疑了一下。握紧了军刀，跟着他留下的、幽冷的光径，一路走进了走廊深处的一处房间中。 这时她才意识到，那就是藏着诺斯盖特的遗物，切厄吉之剑的房间。 像废铁一样丢在房间中央的长剑。闪耀着和他一样幽冷的光芒。她注视着他慢慢靠近它，然后用灵魂的手臂握住了它。 她条件反射般地，挥出了军刀—— “不用紧张。薇薇安。” 诺斯盖特。 用温柔的声音。 制止道。 “这只是我的一块残魂。而且不久后就要彻底消散了。我在濒死时，将它注入了切厄吉之剑中。” “因为我还有不得不告诉你的一些事情。” 诺斯盖看向了她。 已经彻底模糊的眼睛。 此刻，却仿若一千只眼睛，一千种情绪，叠加在了一起—— 窗外。 惑园的夜，还在下着瓢泼大雨。 当他们四目相对的那一刻 。 所有的风声。雨声。 却仿若停歇了。 一切的空间，时间。 都沉寂在。 回忆的深囿中。 第98章 救世者的遗言（1） 雨夜。 幽冷的房间。 灵爵的残魂看着宗雀。手握切厄吉之剑。用低沉的声音道 ：“因为我的消亡，’捕荨计划‘暂时中止了。不过，它并没有彻底失败。虽然在短时间内，梅莫很难再找到像我这样的人来率领大军、联通梅莫岛与外界，但是，谁也不能保证第二个‘灵爵’不会马上出现。也许是几十年，也许是几年，甚至可能是几个月。这个彻底让三城区归寂于天国的圣光的计划，便又会继续实施。” “没有人能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因为自古以来，梅莫岛，乃至梅莫本身，就是与三城区子民的心理状态息息相关的。当时代的变换让他们迷惘，让他们不堪重负；当对塔辉的信仰已在他们心中彻底消逝，而威斯特浮乐的神也销声匿迹、不知死活时，梅莫岛的黑暗力量，开始无止境地膨胀着。” “没有人能中止这个节奏。越来越多的人们冒着危险，来到威斯特浮乐寻找他们心中的‘乐土’：幸运者成功被领入列车，却又充填了梅莫的野心；失败者化作群岛上的孤魂，为这里平添了一份怨念。等黑暗的力量发展到一定程度时，梅莫，便有了‘解放’世界的念头。” “当我刚来到这座岛上时，他的念头，还只是一个雏形；但当二十多年后，我再一次来到这里，我就知道这一切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只是他的计划，还缺少一个关键的角色。一个可以称作‘楔子‘的角色。那时我才意识到，他一直想挽留我在梅莫岛任职的原因。” 灵爵拿起了切厄吉之剑。它闪着令人心颤的寒光。 “我的媒介，家族相传的圣器，切厄吉之剑，拥有吸收一切形式的塔辉能量并转化为持有者战力的能力。因此他想赋予我力量，和他一道打开威斯特浮乐和外界的所有边障，然后代替不能离开威斯特浮乐太久的他一口气实施完整个捕荨计划。当然，这需要绝对的信任和彼此想法的高度一致。他给了我时间，我也给了自己时间。” “所以…..你最终还是同意了和他共谋这个邪恶的计划。”宗雀沉重道。 “第一次并没有。因为小篱一事，我拒绝了和他共事，并且选择离开威斯特浮乐。最后离开时，他对我说道：’如果遥远的未来，我们有缘再相见的话，你一定会后悔现在的决定的，诺斯盖特。‘” “’为什么？‘我问道。” “’因为三城区，已经开始涌起不安的浪潮了。‘他这样说道。” “回到三城区之后。二十多年的时 间。没有小篱的日子。过得远比梅莫岛上漫长。我经历了很多，很多。也看到了很多，很多。一切，都在应验着梅莫说过的那些话。于是一些观念，一些改变，便在心里自然而然生成了。” “但我并没有发觉。我只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师长。诺斯盖特老师。我一直这么相信着。”宗雀遗憾道。 “我当然也在做一个很好的师长，薇薇安。但是，这只是我的职业操守罢了。与人心的声音无关。与我选择解决问题的方式无关。” “难道支持梅莫，让整个三城区变成天国列车的样子——”宗雀，终于忍不住质问道，“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方式吗，诺斯盖特老师？” “……” 许久。 灵爵竟没有再吭声。 当宗雀以为他终于开始忏悔自己时— “并不是。” 出乎了她所有的意料地。他的回答。不是忏悔。更不是狡辩。 “现在，我要告诉你，我真正的想法。” 第99章 救世者的遗言（2） “我家族的切厄吉之剑，除了吸收、转化能量外，还有一个颇为隐藏的功效，”灵爵手中的长剑，闪耀着幽冷的光芒。“那就是‘必杀’。” “必……杀？” “没错。也就是必定能斩杀某位固定敌人的意思。”他望着长剑，“这把剑里隐藏着我家族自遥远年代便一直贮藏的原始塔辉力量。也只有我家族的人能够启动它；但只能使用一次。而长久的岁月里，我族人都没有遇到必须使用到它的时机。所以一直到这把剑交到我手上时，‘必杀’依然还存在。” “猜一猜，”突然，灵爵看向了她，用捉摸不透的语气道， “我会将‘必杀’……用给谁？” “……我不知道，” 宗雀沉思道，“不过……你到死的那一刻都没有使用它。所以你根本没把我们当作最终敌人。” “没错，” 灵爵停顿了一下。然后坦然道， “因为我的‘必杀’，是留给梅莫的。” 窗外。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突然，一道惊雷闪过。 照亮了屋内。诺斯盖特模糊的脸，和他的切厄吉之剑。 “留给……” 宗雀心惊道， “……梅莫？” “没错。” “那你为什么……还要……” “我要斩杀梅莫。和我想要保障‘捕荨计划’实施。两者没有任何冲突。只有先后顺序。” “我不理解，”宗雀的瞳孔放大着，“这两者怎么会没有冲突？” 然后迟疑了一下。继续道， “难道你想取代梅莫，成为梅莫岛的主人？” 但她立刻意识到了这其中的问题， “不…..不可能。这更说不通。为什么。你要……” “还记得我们在丽衡酒吧说的那些话吗，薇薇安？” 这时。灵爵微笑着看向她。继续坦然道，“那时我可是清醒着呢。” “…….嗯？” 宗雀的脑海。不由得回想着当时的画面。 “是你。或者说因为你的到来。启迪了我，”灵爵轻声道，“这样说或许过于沉重。但是。我还是不得不承认。如今所有发生的事，都是那晚丽衡酒吧的谈话所致。” “我的谈话……”宗雀绞尽脑汁地回想着，“到底哪一条让你……” “你并没有指明具体的道路。但是你打开了其中的 思路。”灵爵望向了窗外，“没错。要解决三城区社会死气沉沉、民众消极厌世的问题；要重塑塔辉世界威望、让人们再次被希望之光沐浴的关键，那就是…..” “……让人们，再次相信塔辉的力量。那让如今的政府讳莫如深的力量。却是三城区建立之根本的存在。” “很遗憾的是。在如今的三城区里。任何类似宣传，谈判的途径都是没有用的。当权者反对大行崇尚塔辉；而即使是塔辉协会的最高层，也没有任何参与社会治理的实权。” “我曾想过用切厄吉之剑刺杀‘那位先生’，但是不久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那有何用？‘那位先生’倒下了，另一个‘先生’又会出现。‘先生’是消灭不完的，如今他们的统治已经根深蒂固。我不可能杀掉里面的所有人。况且，他们里面的大多数人也并没有做错事。” “我拿着能斩杀任何人的切厄吉之剑，却驱散不了笼罩三城区的阴霾。这是最悲哀的事情。在我最抑郁的时候。是你，还有那时身旁的那个服务员，向我指明了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服务……员？” 宗雀。 在听到这三个字后。 迷茫的眼睛。 仿若，逐渐有了微光— “灾……厄？” “没错。正是灾厄。也只有灾厄。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当权者那精湛智能的武装力量竟毫无功效、节节败退，塔辉协会如救世主一样出现，拯救了三城区时——” “人们，自然会重新相信塔辉的力量。” 第100章 救世者的遗言（3） 林宗雀感觉脑袋一阵晕眩，不自觉地扶向身旁的墙壁。 “所以说……你竭力获得梅莫信任，拼死保全捕荨计划，一切只是为了…..让天国列车能够顺利侵入三城区。然后让塔辉协会扮演拯救三城区的英雄角色？“ “没错。等到了三城区被‘解放’大半，当权者束手无策时，我便会重新代表塔辉协会，反戈来到梅莫面前。用切厄吉之剑亲自手刃他。” “那之后。我的事迹，塔辉协会的丰功伟业，便会传遍三城区，传遍民众心中。那时候，孰好孰坏，谁更有能力带领三城区，他们心中自有答案。” “如果……‘他们’有办法应对天国列车呢？”宗雀望向了他。 “不可能的。我对梅莫岛的力量有信心。对他们的实力也有所了解。即使再给几十年，他们的武装力量也做不到哪怕一分钟的抵抗。便会被天国列车同化。” “如果说…..”宗雀眼神迷离着。焦虑道，“你们家族流传的，切厄吉之剑的隐藏力量其实是骗人的，并不存在呢？毕竟你也说过，没人使用过它，是吧？” “我能感觉到那股力量的存在。当我握住它时，”梅莫又捏紧了剑柄，“我分析过无数次，它的可能性。然后得出的结论是——” “只要我不提前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只要梅莫，还信任着我。我最后的暗杀任务，就一定能完成。”他确信道，“这也是我到死，也没有向任何人透露它的原因。” “我还是无法理解，”宗雀急切地。却又无力地辩问道，“要是有哪一个环节出问题呢？你总不能说这其中任何一节，不会出任何问题，是吧？那是不是意味着，你没法顺利手刃梅莫，天国列车的解放行动无法被停止……三城区，真的被彻底解放了呢？！” “……” 灵爵沉默了许久。 最后的回答是， “那是极小概率的事件。而且…..” 他闭上了眼睛， “你可以认为。它是胜过所有现状的，保底的结果。” “…….” 房间内。许久的时间。只有噼里啪啦的雨声和闷雷声。 宗雀靠在墙上。身体簌簌地微颤着。眼睛彻底失去了神采。 “我们破坏了你的计划。” “没错。” “我们…..做得对吗？” “……” “或许，这里面没有对错，薇薇安。”他释然地望向她，“你 们有你们不可失败的理由。我也有。只是…..” 他长叹了一声。 “你们的，站到了最后。我的力量。无论再强。终究还是……一个人的力量啊！” “……” “…..我怎么相信，” 半晌后。 宗雀觉得自己像个在狡辩的孩子。却还是不自觉地支吾道， “你说的这些话？” “你可以不相信，”然而，灵爵只是安然道，“你甚至可以继续认为，我只是一个想帮梅莫统领三城区的疯子。因为我真正的计划已经失败了。你们再怎么设想我，我都无所谓了。” “但是接下来我说的话，” 突然。灵爵话锋一转。神情恢复了严肃道，“还请你务必相信。因为…..” “我要告诉你，离开梅莫岛乃至威斯特浮乐的方法。” 窗外。 一道雷光闪过。 宗雀心惊着。屏住了呼吸。 “首先，你们需要认清一个现实。现在的你们，是没有能力消灭梅莫的。即便是现在在震离宫静修的他，也不是你们能匹敌的对手。所以，你们不要抱着做救世主的心态。” “天国列车没法得到彻底解放。捕荨计划，也只会因为我的死去而停搁一段时间；换言之，新的灵爵可能不久后就会出现。这些都是三城区的现状和梅莫岛的存在之根本导致的，不可逆转的事实。” “所以，我告诉你的方法，只能用于让你和你的朋友们离开这里。” “我的…..朋友们？都可以…..吗？” “这取决于你们顺利的程度。可能是所有人，可能是几个人，也可能…..全军覆没。所以你得努力，薇薇安，”灵爵郑重道，“因为你团队的命运。很大程度都掌握在你身上。” “掌握在…..我…..身上？” “还记得这两年来，我一直在教你的剑式吗？” “记……得。” “那是属于我家族的，能启动切厄吉之剑隐藏力量的剑式。没错，”他看着宗雀惊讶的神情道，“我早就安排好，意外发生后你的后路了。” “你…..为了我……” “因为你没有我家族的血统，所以即便掌握了剑式，也只能启动切厄吉之剑的一部分隐藏力量。不过，那已经足够伤害到梅莫了，”灵爵继续自顾自道，“等你们的队伍休整好以后，就尽快前往震离宫讨伐梅莫吧。” “梅莫身上有特殊的防御机制。除了你的切厄吉之剑没人能伤得了他。所以你们得想法设法创造出条件，让你能用剑划破梅莫的肌肤、渗出血液。” “然后。你和你的朋友。带着染了梅莫血液的切厄吉之剑，远离那里。一路前往万念厅，万年墙之前。你手握切厄吉之剑，站在最中间的位置；你的朋友们环绕着你，贴得越紧越好。然后走进万年墙中。穿越里面的所有业障和黑暗。等到重见光明的那一刻，你们也就离开梅莫的实力范围，也可以说基本离开惑园了。” “那之后，沿着眼前的路一直走。你们会看到一个写着‘梅莫瑞斯德’的木牌，那是惑园试炼的最后一个关卡。也是最简单的一个关卡。按上面的要求通过那里，再往前走不久后，你们将通过惑园的后门。那也标志着你们彻底离开了惑园。” “依然沿着墙外唯一的路一直往前走。等到了海边的时候，你们会看到一艘小船。它拥有在所有风浪上安稳前行的能力。想办法定位三城区的方向。然后只管朝着那个方向前行吧。你们将穿越所有迷雾和风浪，离开威斯特浮乐，在几天后顺利抵达祈夜岛。那也意味着你们彻底得救了。” “都记住了吗，薇薇安？” “记…..住了。” 宗雀只是茫然道。 “这把剑，请好好拿着。”灵爵将闪着幽光的切厄吉之剑。郑重地交给了她， “他是我家族的圣器。也是三城区塔辉世界的希望。一定要保管好它。” “你的族人…..在哪里？”宗雀愣了一下。问道，“我怎样把它交还给他们？” “……” 灵爵沉默着。 “从这一刻起。它已经归属于你了，薇薇安。” 然后轻声道。 “什……么？” 宗雀震惊道。 “我的族人。都已经不在了。现在塔辉协会的内部，也充斥着不和谐的声音。虽然，我知道，这样的使命过于沉重，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请原谅我，然后答应我吧，薇薇安，” 灵爵。 用尽了灵魂里的最后一丝力量。 悄怆道， “替我，守护好三城区吧。” 第101章 孤勇者的雨葬 幽暗的房间。宗雀颤巍巍的手。握着闪着微光的切厄吉之剑。含着泪光的眼眶中，灵爵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模糊。仿若就要融入窗外滂沛的，雨的世界里。 她见过这样的场景。在那间彩色的吉他小屋里，在那颤抖着的回楼顶部，雨一直在下着；每一次的告别，都是那么悄怆，那么怅然。 但那时。那时的每一个瞬间。她还有支撑她的力量。那就是找到诺斯盖特老师，和他一起，离开星绝明的夜晚。 而现在，她手刃了她的希望；也手刃了诺斯盖特的希望。而他，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考虑着如果让她离开这里，如何能将三城区的希望传递下去。她木愣地望着手中的剑和身前的人，心中的悲伤比任何时候都要剧烈，却又不知从何道出了。 “小篱老师呢？” 许久后。她只是问道。 “我已经尽力保全她了。但在我启动十开的时候，她还是被波及而死了。”消逝到只剩眼睛的灵爵。望着窗外道，“现在，她应该在那个地方等我了吧。” 然后最后望向了她。 “答应我了吗，薇薇安？” “我…..”宗雀闭上了眼睛。泪水滴在了长剑冰冷的铁刃上， “答应你了。诺斯盖特老师。” 灵爵的最后一只眼睛。 露出了释然的笑意。 然后。他身体的最后一个粒子。 彻底消逝在了房间之中。 漫长的雨夜。 起夜的月想。不停打着哈欠。本想尽快回到自己的睡处。然而当经过藏有切厄吉之剑的房间时，他看到那里的房门竟然大打开着。 他愣了一下。然后决定上前看看。 “有人吗？” 他大声问道。却没有人回应他。 他警惕地走了进去。然后看见了，幽冷的房间中，林宗雀手里拿着那把象征着罪孽的长剑。静静地站在那里。脸颊被它的寒光照得雪白。 “小……小林姐？” 他惊诧地问道。 “……月想，”他看到了她的脸上。干涸的泪痕，“能陪我一会儿吗？” “……”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她已经接着道： “我想再跟你讲一个。重新讲一个。关于，诺斯盖特老师的故事。” （后夜完） 写 在 最 后（没错，把作者 有话说部分搞到这里补点字数） 到这里，灵爵的故事算是宣告彻底结束了。然而写到此处，作为一个投入了诸多心血，竭力塑造的一个重要且复杂的角色，当他离去时，我又何曾不为他感到深深的感慨和惋惜。 关于灵爵（诺斯盖特）的人设和故事，其实是我自创作本书之初便一直有的构想。而他的悲剧结尾和真实志向在前文其实有不少伏笔，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他和林宗雀的更多故事，关于他家族乃至三城区的更多秘密，如果作品的全系列能按顺利推进的话，在遥远的未来（三城区篇章），会为大家一一揭晓。 如果要说灵爵是对应生活乃至历史中的一类形象的话，我想，他就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忍受一切、牺牲一切，最终却不为人理解、淹没在时代浪潮中的那朵巨大浪花吧。 第102章 拂晓，奔向自由彼岸的最后冲刺 子午宫残破的侧厅。雨后微凉的清晨。月想、宗雀、窗儿和逆坐在大厅中间，周围围着第二列车的众多队员。 “昨晚大概的情况，就是林宗雀小姐讲的这样了，”月想对众人道，“我们得到了离开惑园乃至威斯特浮乐的确切方法。虽然......” “我们错怪了。鏖战许久的敌人。灵爵先生。他的真实意图值得我们赞颂。” 众人有的低下了头。有的还是一脸迷茫的样子。 “不过，我们并没有必要因此沮丧，”月想接着道，“正如灵爵先生所说的。我们都是为了彼此的目标而战。所以，我们更应该珍惜胜利的结果，好好利用他最后给我们的帮助，从而所有人，没一个例外地，顺利离开这里。” “.......” “大家兴奋起来啊，” 许久后。队伍中有人。大声道， “现在我们知道怎么离开这里了！” 他站起了身来， “不用拷问梅莫，更不用过去跟他死磕。划伤他，拿着染着他血的剑穿过万念墙就可以了！难道这不值得庆幸吗？！” 激昂的言语。让一小部分人抬起了头来。 “他说的没错”，这时，窗儿微笑着附和道，”这是大家奔向自由彼岸的最后冲刺。只要大家能像之前那样，团结一心，拼尽全力，相信一定没问题的！” 列车长一发话。众人的情绪才似乎彻底高昂起来。 “没错，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们要再鼓把劲儿！” “一定......能够胜利的！” “......” “你怎么想的呢？”月想最后看向了宗雀，轻声问道。 “我......”宗雀看着热闹起来的众人。眼睛终于恢复了一些神采。咳嗽了一声，然后对他们大声道， “大家。这，也是诺斯盖特老师的期望。我们。所有人，所有知道了梅莫岛黑暗根源的三城区子民。应该把消息带给三城区。然后努力去改变它。所以我们一定、一定要，离开这里！” “好！” “好的一定要离开！” “去他娘的梅莫岛！” “大家冲啊！” “......” 一片喝彩声与尖叫声过后，众人又自由地谈论了一会儿对具体作战计划的想法。那之后，集会便基本宣告结束了。 因为不清楚震离宫乃至 梅莫现在的具体情况，所以他们并没有聊出个所以然。但是他们还是得出了一个统一的结论，那就是必须要保护好林宗雀，并为她创造接近梅莫的机会。而具体怎么实施，可能还要靠到时候的临场发挥。 月想看着众人渐渐散去的身影，迟疑了一下后，还是叫住了看起来心事重重的逆。 “逆叔，”他礼貌道，“是有什么心事吗？看你在会上也是一言不发的样子。” “跟我过来，”没想到逆直接拉住他，然后走进了一旁的一间小黑屋中。 “有一件事情。我先告诉你。至于跟不跟其他人说，由你来判断。”一合上房间门后。他就开门见山道。 “什么......事？”月想诧异道。 “其实在归队前，我先行一步去侦查了一次震离宫的情况。” “啊？” “然后，我发现了一个问题。”逆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虽然梅莫现在深居震离宫。但他可能早就知道‘捕荨计划’泡汤，灵爵阵亡，天国列车乱作一团的事情了。” “那我们到时候......确实要更警惕一些，”月想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判断道，“所以......为什么先只跟我说这件事？并没有什么避讳的内容吧？” “听我讲完。他对着这一切变故的态度，很奇怪。”逆严肃道，“他并没有愤怒。而是很坦然，甚至可以说欣然地接受了。” “你......”月想打了个寒颤， “确定？” “确定。以及肯定。”逆沉默了一下。然后接着道，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他的语气。我听得出来。” “难道他还有......让捕荨计划继续推行的办法？”月想绞尽脑汁地想道，“可是灵爵的遗言不是说了，至少有一段时间......” “......还是说，他想好了完全之计来应对我们可能的讨伐，从而达到复仇和泄恨的目的？” “这些并不重要，月想，” 令他意外的是。逆这样说道。 “现在我们应该好好思考刚开始的时候。那些不对劲的点，那些我们忙于战斗以至于忽视了许久的点了。” “什么......点？” 月想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你，” 逆直截了当道， “是梅莫从外面的世界带来的。” 第103章 被惑园召唤之人 “我是......” 心中明明已经想起这件事。但月想，还是难以置信地自问道， “被梅莫召唤过来的？” “其实自你上次提起这件事之后。我就一直在子午宫这边尝试打探消息。但是到最后，都没能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逆看向了他，“灵爵的遗言里也没有相关的情况吧？” “没.....有。如果宗雀......没有刻意保密什么的话。” “没事，不用担心了，”逆示意道，“我能感觉得出来。他对此事也应该一无所知。换言之......” “......梅莫没有把他这样做的目的。告诉任何人。” “......” 月想不自信地看了看自己。明明没有任何问题。发颤的身体，却好像在告诉他他变成了梅莫的化身。 “想听听我的解释吗？” 这时。逆的话。好似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让他看到了希望， “其实......也不算是解释。” 他无奈地笑了笑， “就当做，一个有趣的故事听听吧。” “在我的印象中，梅莫一直是一个知行合一的人。他很平静。也很温和，掌管着拥有如此庞大力量的梅莫岛，却并没有显现出对权力乃至力量的欲望......” “不过，梅莫岛乃至惑园本身存在的意义便是如此吧。不是为了争什么，也不是为了成立什么政权。所有的力量只是为了保证天国列车安稳运行，只是为了让心灵迷惘和受伤之人有一个安静的庇护所......” “然后。正如你们所看到的。在受三城区乃至童真之神的变故所影响后，这里的很多都发生了变化，”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甚至包括梅莫本人。” “梅莫......本人？” “没错。虽然......等我意识到这一切变化已然发生后，灵爵已经成了惑园的代理人，我见梅莫的频率也就变得越来越少了。不过，那仅有的几次见面，我就感觉出来了......” ”他的性情变得很不稳定。有时阴森得可怕，有时又如同以往一样平和。” “......” 两人沉默了许久。然后月想问道， “这里面......有什么门道吗？” “我不知道。更多的东西，我完全无法推测，”逆又无奈地笑了笑，“你就当做一个谈资而已吧。” “那你......”月想吞了口唾沫。问道，“还相信我吗，逆叔？” “......” 逆的沉默。让他颇为紧张。 不过并不久。他便笑着道， “如果说是这之前，我心里还对你保留了任何看法的话。” 他握住了他的手， “在看到你为惑园做出的一切努力后。我仅代表我个人。愿意坚定地信任你，月想。” “谢谢你......”月想眼眶湿润了，“逆叔。” “其实......”逆话锋一转，接着道， “你也知道的。对于这次作战的目的，我和你们有很多不同。所以听到惑园的变化可能难以逆转后，我的心情还是十分沉重的。但是......” “我觉得希望并没有消失。还是期待着，到了震离宫见到梅莫后，能最后再问问他是否有解决一切的方法。如果说、这真的是无解的问题的话......” “我会十分希望你们能离开这里。看看童真之神的真实情况，帮助他恢复神力，然后...... “为了威斯特浮乐。也是为了三城区，乃至更广阔人类的未来。好好地改造，外面的世界。” 第104章 密会．临行前 “门关好了吗？” “关…..好了。” 侧宫，月想休憩的房间内。 窗儿，宗雀，小秋和菲尔疑惑地望着坐在床沿的月想。 “大家都是我的亲人，朋友，挚友，很熟悉的人，或者最终作战里不可或缺的角色，”月想看着他们，坦然道，“而且我也最信得过大家。所以现在召集大家过来，一来是为了把逆叔刚才告诉我的事情转告给你们，二来是为了商议开始作战的时间。” 众人面面相觑。 “逆叔告诉你什么了？” 宗雀略感不安道。 “请大家，认真听我接下来要说明的情况。” 屋内的蜡烛燃烧着。烛光照耀在众人认真的面庞上。直到月想转述完毕后，那上面的光影都没有一丝的颤动。 “……” “……所以说，” 许久的沉默后。依然是宗雀先问道， “你告诉我们你和梅莫的这层‘关系’，是为了……” “如果说，在最终作战的时候，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的话…..”月想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的分量，“还请大家一视同仁，将我控制住，或者说伤害到我，也不是不行。” “当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情况发生。我希望我能尽量在作战中少出力，或者说少担当重要角色。大家觉得我判断得对吗？” “…..没问题。” 屋内的谈话。 像是月想和宗雀的双人对白。 “你呢，窗儿？” 月想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窗儿显然有些抗拒，“我觉得，我不可能去伤害你，想儿哥。” “竭力控制住我也行！” “那要是控制不住呢？ 小秋插嘴道。然后似乎意识到了不对，赶紧捂住了嘴巴。 “那就…..该咋办咋办。” 月想回答道。 “…..” “大家，都是为了离开这里奋战这么久了，” 突然。月想，情绪有些激动道， “不能因为一个人的安危，放弃所有人的希望，是吧？” 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 “我也不想受伤。我更不想死。谁都想离开这里。可是真要发生了那种情况，我能怎么办呢？” 随后长叹了口气，将头埋进了双肘里。 “别担心，月想，” 这时。宗雀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 “你不是说过，还有一种可能吗？” “对啊，想儿哥，”窗儿也反应过来，鼓励道，“万一真的是那天梅莫心情大好，所以帮我实现了那个愿望，把你带到这里来的呢？毕竟你也说了，他之前的性情可是很温和的，是吧？” “是这样就好了。” 小秋轻声道。然后在众目睽睽下又意识到了自己多嘴，赶紧捂住了嘴巴。 “……要不，我们谈谈下一个议题？”这时。许久没吭声的菲尔尝试发言道，“我觉得月想的情况，现在猜再多也没用。有个心理准备就行了，到时候随机应变吧。” “我同意。”窗儿赞成道。 “好的。那就让我先谈谈…..我对行动安排的想法，”宗雀接着道，“首先，我之前也跟大家提过了，诺斯盖特老师建议行动只宜早不宜迟。然后，我观察了一下队伍里的情况，其实大多数人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所以……我看后天差不多就可以出发了。” “赞成。”小秋终于合时宜道。 “我也同意。”菲尔紧随其后道。 “我……同意。” 月想终于平复了些心情。跟着众人道。 “那我也同意了，”窗儿最后道，“明天大家好好休整一天，然后就出发吧。” “好！” 众人一齐回应道。 “还有什么要商议的吗，月想？” 宗雀最后问道。 “……” 月想没有吭声。而是伸出了左手，看向众人， “我的支点在左手上。每一次使用塔辉时，都会不自觉地看向，或者说感受到这里。我希望大家能在我座手上留下一个印记。”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还是坚定道， ”我想靠这个警醒自己。拜托大家了！” “…..” 众人心领神会。 纷纷拿起了笔，在月想手上画出了属于自己的符号。 窗儿画的是蘑菇。 宗雀画的是自己的英文签名。 小秋画的是蝴蝶结。 到了菲尔时。笔突然没墨了。于是他只好笑着，画了半截的纸飞机。 第105章 最后的展望 侧宫的器件间。娜娜手捧速记本，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还在擦拭武器的月想身边。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了，副列车长？” “嗯？” 月想看向了眼前这位不太熟识的队员。 “我有一件事情想麻烦一下你。请问你现在有空吗？” “什么......事？”月想放下了荨窗，“现在有空的。” “是这样的。在三城区，我其实是一名新闻专业的大学生。明天和梅莫的最后一战就要打响了。我想......”她迟疑了一下。然后鼓起勇气道，“记录一下开战前大家的心情和展望！还请你能接受我的采访，副列车长先生！” “哦？”月想愣了一下。然后微笑道，“其他人都采访了吗？” “很多普通队员们已经采访过了哦，现在就差一些核心队员的了，”娜娜回应道，“不会太久。几分钟就好。” “好吧，你开始问吧。”月想端坐在了椅子上。 “感谢，感谢！”娜娜取出了中性笔， “我看你和列车长的关系特别要好。列车长看起来也年幼，有时候你就像他的兄长一样。”她头微微一侧，微笑道，“请问你们真的是兄弟关系吗？”‘ “啊......这.......”月想稍有些尴尬。不过还是大方承认道，“其实他是我的表叔。” “啊？”娜娜有些惊讶。 “这不重要啦。”月想挠了挠头，“总之。就和你说的一样。我们的关系确实很好、很好呢。” 随后目光柔和。 “为了在星绝明之夜找到他，我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旅途呢。不过目前来看，结果还是好的。或许......” “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真的可以称得上‘兄弟’吧。” “哦？果然是这样呢。”娜娜微笑着，然后继续问道，“还有一个问题，副列车长。如果。不对，应该说是肯定。大家顺利离开威斯特浮乐之后......” 娜娜端详着他。表情自然道，“然后回到自己的家乡后。你最想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呢？” “......第一件事情的话，”月想想了想，然后不假思索道，“应该是吃一顿家里的饭吧。” “毕竟。好久，好久。没有吃到热乎的东西了呢。” 侧宫外的广场。宽阔的草地中。宗雀还在挥舞着长剑时。身旁，一个陌生的身影突然走来。 “问我是哪个塔辉望族的子女？”她一边擦着汗水，一边有些发懵道，“我其实不是三城区本地人。我来自‘外面的’世界，一个叫雒城的地方呢。” “那你可谓天赋异禀了。在塔辉学院也肯定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吧？”娜娜接着问道。 “哪里，哪里。”宗雀笑了笑道，“中规中矩罢了。” “好的。最后一个问题，”娜娜仔细记录道，“离开威斯特浮乐后。最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呢？” “第一件事啊。”宗雀望了望几秒手中的长剑。 “先把发生的一切上报学院吧。” “偏向个人生活方面一点的呢？” “偏向个人生活的嘛.......”宗雀闭上眼睛幻想了片刻。然后微笑道，“应该是在城郊的日落咖啡店，安静地喝上一杯泊桑邻那可可吧。” 侧宫一处僻静的房间内。 窗儿还在整理着自己的水晶碎片时。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哦？小世是怎么派我来拯救惑园的？”他愣了愣，然后尴尬地笑了笑，“这其实是谣言啦。我自己也搞不出清楚怎么就来到了这里，怎么就成为了第二列车的列车长。” 然后语气平和道， “不过。既然已经成为了。而且也承诺了大家。那我肯定会带大家安全离开这里的。这是我的责任！” “好！”娜娜忍不住称赞道，“也请列车长放心。我们大家都永远着拥护你。”然后将速记本往后翻了一页， “还有一个问题，列车长先生。离开这里后，您最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呢？” “最想做的事啊......”窗儿望了望天花板。然后目光下垂，微笑道，“跟想儿哥打一局圈圈牌。这种事可以吗？” “当然，当然。”娜娜亦微笑着回应道。” 侧宫，通往贮藏室的走廊。 “什么？怎么想到用发卡做塔辉媒介的？”小秋有些生气道，“要问这个的话我可就不接受采访啦！” “啊？对不起，对不起！”娜娜连忙道歉道，“不用回答这个了。下一个问题。嗯......” “......闫小姐。你的英语，嗯......” “行，行，找茬是吧？快走吧！”小秋转身而去。 “不是你想的那样，闫小姐！”娜娜赶紧挽留道，“我想问的是。你的英语，是怎么进步得这么快的？” “......哦？”小秋终于 收拾了一下表情。叉起双手道，“跟你们学的。毕竟天天听，耳朵都起茧巴了。这样解释可以吗？” “当然可以。那么，最后一个问题，闫小姐......”娜娜用平和的语气道，“离开这里后。最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呢？” “嗯......”小秋转了转眼珠，然后露出微笑道，“穿得美美的。然后好好、去百货商场shopping一次！” 娜娜疲惫，同时又收获满满地来到了侧宫的大厅内。在那里，她终于找到了靠在墙上，安静地看着人来人往的菲尔。 “哦？我也算核心成员吗？”他微微一笑，“谢谢你抬举我了。娜娜小姐。” “哪里，哪里。我们都看得出来你对队伍的付出和贡献！”娜娜礼貌道，“那么，菲尔弟弟，下一个问题。听说，你是在刚有记忆时，就被妈妈带到了天国列车，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呢。” “然后。是列车长和副列车长的话鼓舞着你，一定坚持到了他们前来营救你的那一刻，”娜娜的视线离开了台本。看着他，目光温和道，“能谈谈，具体是哪一点成为了你的精神动力吗？” “......应该是，对外面世界的憧憬吧。”菲尔轻声道。 “哦？是因为在他们俩的口中。外面的世界很美好，是吧？” “没错。我真的，真的很想去看看呢。” 菲尔的眼睛里。仿佛闪着点点星光。 “好的。谢谢。我的采访结束了。” 娜娜扣上了速记本，与他礼貌地道别了。 然而。在走到大门口时。她又忍不住回头，看向了这个懵懂的孩子。 “他没有去过。所以也没有必要，问他那个问题。但是......” 嘴里。不自觉地自言自语道， “没有看过。仅凭想象地，憧憬着外面的世界......” “真是令人慨叹的美好呢。” 然后望向了天际， “我们。所有人。一开始的时候。又何不都是如此呢？” 第106章 荒芜之神的静修之宫 清晨。皎洁的月光洒在林荫道里，浩浩荡荡前行的队伍中。领头的是窗儿，月想和逆。他们神色警惕地观察着前方的情况，同时向队员们示意接下来的行进路线。等到了熟悉的大荒地之后，众人的神情不由得更加凝重；因为他们知道，震离宫已经离他们不远了。 满目狼藉的荒地。风还未将几日前战斗的痕迹抚平。从坑洼的沟壑和泥地走过，许久后，众人终于来到了通往震离宫的小道。那依然是一条昏暗的蹊径，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然而远远望去，月光和风声仿若都在里面的林中静息了，空气中溢散着难以言喻的神秘感和肃杀感。 “在天国列车，人人都知道子午宫，却鲜有人知道震离宫的存在。因为除了梅莫本人以外，几乎没有人到达过震离宫，即便是持有钥匙的灵爵。”逆严肃道，“这里是仅属于他的静修场所。据说也是惑园西郷色塔辉能量的源泉所在。” 他先行踏上前一步。然后回首望向众人， “诸位，一定要小心。” 昏暗的道路。脚下的泥土，像是自小岛诞生以来就未有人踩过。斑驳的，如藻荇般交错的影子闪过众人凝重的脸庞。月想紧握着荨窗，不禁意与窗儿对视后，与他互相点头以赐信心。 簇拥着的，干枯的枝桠越加茂盛。慢慢地，慢慢地，在那黑暗的，落叶堆积的尽头，一切的脚步声终于戛然而止。 震离宫的宫墙出现在他们面前。远远望去，那是一座矮矮的，古老的建筑。风格像是混杂了多种元素，具有外面世界乃至惑园建筑的一些特点，整体看来却又和它们迥然不同。 宫门并没有正对着他们，而是在道路左侧，稍远的位置。沿着宫墙慢慢绕去，没过多久，他们便来到了震离宫的正门处。 “我来。” 逆轻声道。然后拿起了钥匙，缓缓插入了那古旧的锁芯中。 没有经过主人的邀请。一阵咔呲的声音后。震离宫的入口，被“不速之客“们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笔直的，闪耀着幽光的长道，直对着内殿的正门；那扇门远远望去幽深而黑暗，像是通往黄泉之路的隘口。而长道两侧，是面容模糊，身体轮廓粗犷如怪兽的人形石像。它们如同镇守前路的兵卒，让观望着的月想等人不寒而栗。 “听说，震离宫内殿前矗立着的是自梅莫掌管惑园以来，最为他所信任的七位干部的塑像。现在看来，这确实是真实存在的。”逆瞪大眼睛道。 “这些石像…..会攻击我们 吗？”窗儿观察道。 “不清楚。小心前进。” 逆又先行一步走在了前面。众人紧随其后。 幽光扑朔的长道。诡谲的亮斑悬浮在两侧石像的身上，流转在路面和空气间。众人战战兢兢地前行着。森严的石像如同一直在注视着他们。然而，直到所有人都迈过长道的最后一寸路砖后，它们还是只是岿然不动。 “没想到…..这么顺利。”窗儿惊讶道。 “不太正常。”逆一边回头望着石像，一边这样说道，“我能感觉到他们身上被抑制的塔辉能量。他们本应该对我们发动攻击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制止这些石像攻击我们？“月想惊讶道。 ”我不太确定。不过......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的复杂。“逆的眼神格外严肃。 ”那还走......走吗？“身后。闫小秋颤巍巍地问道。 ”继续。“ 逆。然后是长长的列队。都陆续走进了内宫中。 出现在视野中的首先是一堵木板。它狭长而陈旧，镶嵌在灰色石块砌成的环墙中；道路自它为中心朝两侧扩开，而内宫中，火把照不到的地方则是一片黑暗。 空气潮湿，冰冷，却有一种带着木头腐烂味道的奇香味。逆注视着木板上的文字和图画，眼睛久久没有挪开。 ”怎么了吗，逆叔？“月想和窗儿上前问道。 ”这是介绍惑园，乃至整个威斯特浮乐历史的连环画。“逆神色复杂道，”真是令人吃惊。在惑园的任何角落，包括子午宫，我都没有看到过这样一段系统的史料。没想到竟然藏在这里。“ ”读完了吗，逆叔？“月想关心道，”上面都讲了些什么？“ “是一段，很曲折的历史呢；” 逆的眼神氤氲着，嘴里不自觉地娓娓道来。 “在威斯特浮乐还是连接着三城区所在大陆的一块半岛时，由于远离城区，土地贫瘠，这里便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那时候它的名字还叫’西荒半岛‘。” “随着时光的流逝，陆陆续续还是有一群自称为’荨‘的人们来到这里生活。他们都是一群失意或是被放逐之人，或是遭受了痛苦的经历，或是迷惘于生命本真的意义，自愿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建设他们心中的家园。他们自称为荨，一是自嘲自己在野外漂泊的形象，二是提醒自己在荒芜土地上生存必须要具有坚韧的品格。” ”一栋栋建筑拔地而起，一个 个牧场和田地逐渐圈成；虽然与富裕相去甚远，但是’荨‘们还是在这里米勉强过上了自给自足的生活。他们靠着勤劳的双手，靠着对自己生命的理解，在西荒半岛上享受着避世的生活，并且将这里描述成了一片富饶与欢乐之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不知道通过何种途径，这里的故事被传诵到了三城区，里面还夹杂了更多传奇的色彩，西荒半岛逐渐被描绘了三城区人们心中的’极乐净土‘，吸引着更多迷惘者来到这里寻找慰藉。“ “然而命运捉弄了荨们。西荒半岛的故事传开后没多久，一次惊天动地的魔能暴动便在大陆发生了。西荒半岛直接被分割、震离了大陆，顺着神秘而恐怖的洋流一直漂向了西绝海的远方。而荨们的生活乃至未来，也因此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巨大变动。” ”彻底与外界断绝联系，恶劣的孤岛环境，匮乏的物资和种植条件，让他们不得不寻找更可能的谋生手段。幸运的是，他们在半岛破碎的一部分，之后被他们取名为梅莫memory的岛屿上找到了他们从未见过的西郷色塔辉能源。这种能源在一定程度上甚至能取代生活必需品，让他们不需要频繁摄入食物和淡水，靠着心中的温度生存着。” “他们聚居在了这里。然而群岛陌生而孤寂的环境，让即便是本就决定避世的他们依然深感不适。这时，他们之中出现了一位自名为梅莫的精神领袖。他指引他们修建了子午宫，成立了天国列车，通过日复一日的机械前行和西郷色塔辉的特殊作用让他们渐渐忘却了那些不适和烦恼，在梅莫岛上过上了忘忧而空我的生活。” “这边是一切的开始，也是梅莫岛黑暗的源泉。如果说遗忘，便是黑暗的话。” 第107章 “逆”字的意义 众人专心致志地听着逆的描述，直到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许久后，才从脑海里的画面回过神来。 ”后面的故事呢？“月想向他问道。 ”没有了。木版画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逆平静道。 ”没想到威斯特浮乐还有这么一段过往。“宗雀若有所思道。 “但是并没有介绍童真之神，槿还有小世的故事呢。”窗儿遗憾道。 “我们继续前进吧。”逆示意道。 绕过石墙后，震离宫的大厅便清晰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那是因为大厅中央闪着寒冷的幽光。它微微照亮了周围的环境，而坐在光芒中央的八芒星阵上，双目紧闭的，是一个身披斗篷的男人。 “梅......梅莫。” 逆看着他，身体不自觉颤抖道。 “他就是......” 月想亦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梅莫？” “他在......做什么？”宗雀神情严肃道。 “应该还在为捕荨计划做准备。以自己的身体为媒介，催生、引导西乡色的塔辉能量注入到这里的各个沟渠中，”逆观察着四周道，“这些沟渠会通向惑园的各个方位，以便找到更为脆弱的隔界屏障。一旦找到后，按照原来的计划，他会将所有能量引导到那个方位上，然后让灵爵吸收它们、击碎屏障，率领天国列车大军向三城区进发。” “那现在灵爵已经不在，他的计划已经破产了。为什么他还要......” “不正是为了在这里等你们吗，朋友们？” 突然。 空灵的声音从八芒星阵中传来。 “梅......梅莫！”月想握紧了武器。看向了依然安静地坐在那里，双目紧闭，就像一尊雕像般的男人。 “我知道你们想离开这里。天国列车的叛逃者们。被幽兰刺世选中的神使们。”梅莫不紧不慢道，“我知道的。你们内心的渴望。” 他的话音刚落。第二列车的队伍，已经按照计划摆出了作战的阵型，一副严阵以待的姿态。 “我也知道的。你们想伤害我，“他明明闭着眼睛。却仿若察觉到了一切般道，”因为我知道的。灵爵已经告诉过你们，万念墙的秘密了吧？“ 随后云淡风轻地笑了几声，继续道，”可惜了。如果想靠武力战胜我的话，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掌管着惑园所有的能量。无论什么时 候，也无论在什么地方。消灭你们，只不过是分秒之间的事罢了。” “梅莫！” 这时。逆终于鼓起勇气大声道，“你的捕荨计划已经失败了。而且我保证，下一次，下下次，乃至之后的任何一次，都会失败！” 声音颤抖而洪亮， “天国列车绝不会为了外侵而存在。只要你有这样的想法，就会有反抗你的力量出现。” 随后看向了窗儿和月想， “幽兰刺世并没有彻底消失。他还是派出了值得信赖的力量来拯救这一切。而这些力量，和想离开绝对束缚的力量一样，终将战胜你的野心和邪念，还天国列车一片安宁。因为他们才是真正代表自由的力量，而你的捕荨计划，只是葬送列车存在意义的荒谬念头！” 他喘了几口气，然后继续道， “没必要再坚持捕荨计划了，梅莫！” 眼神充满着悄怆，又充满着急切的期许， “你忘了，邀请我一起管理天国列车时你说的话了吗？你告诉我，要维护列车的纯洁，要永远守护惑园本真的意义。如今，你怎么自己忘了呢？” “快回来吧。回到之前平静的日子里。不要再推行你的计划了。现在还来得及，梅莫！” “......” 令众人意外的是。梅莫竟然没有立刻反驳他。依然闭着眼睛坐在那里，帽衫下的面庞神情严肃，身体还微微地颤动着。 “你知道内宫外面的石像，为什么只有七个，从而左右不对称吗？” 许久后。梅莫这样说道， “因为还有一个位置是为你留的，逆。” 他缓缓站起了身来。月想下意识地握紧了荨窗。 “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名为逆吗，逆？” 空气中。出现了一支幽黄色的权杖。梅莫轻轻握住了它。 “这是我对你的期待。有朝一日，在惑园陷入深渊的时候，能有一股不臣服于我的，‘叛逆’的力量，向那时的我发起挑战。” 突然。 他睁开了眼睛。 “很高兴。你做到了呢。” 一阵爆裂的光芒闪过。 权杖幻化出了无数身着斗篷的，巨大的幽灵。朝着第二列车的队列猛攻而来。 第108章 神曲、终响 “他现在确实是被削弱的状态！”逆一边对付着幽灵的攻击，一边对众人大声道，“我们一定有希望的！按照计划，先佯攻和掩护！” ”好！” 月想，窗儿，小秋，菲尔以及身着光甲的队员们齐声道。 “月下三十九式、天一合心！”月想的身体被绿光覆盖着，一路跳跃、穿梭、格挡着飞来的幽灵，直至荨窗的铁尖快要触碰到包裹梅莫的屏障时— “嘭！” 巨大的反弹力直接震飞了他。而幽灵也一齐向他飞来— “小心，想儿哥！”窗儿忙双手合十道，“净、光羽西乡、光之巨人！” 巨人的手握住了他，保护着他一路撤退。与此同时，逆的稻草人从巨人的头顶一跃而下，化身为利刃朝梅莫的屏障劈去— “嘭！” 稻草人瞬间粉碎了。屏障却没有产生一丝裂痕。而幽灵趁这时缠绕住了巨人，眼看着窗儿难以应付时— “月下古岸风！” “发卡之雷光破！” 月想使出全力再次向屏障攻去。连同攻击的还有小秋。屏障依然完好无损，但是能看见梅莫握着权杖的手有了一丝颤动，缠绕巨人的幽灵也瞬间退却— “布置好了！” 这时，一位队员急匆匆地赶来，朝众人忙大声道，“大家，一起！” 众人连忙从各自的战斗中抽出身来，武器一齐对向屏障， “微型反应阵、无限折射！” 窗儿双手合十道。 所有人的塔辉能量都注向了水晶阵中。瞬间，能量奔涌着，阵中心的梅莫就像要被淹没— “成功了吗？”小秋瞪大眼睛道。 “这种程度，不可能，”窗儿的额头渗着汗珠，“要知道之前消灭灵爵都用了那么大的阵仗！” “那这里能再摆一次‘巨阵’吗？”月想问道。 “不行了。首先，这里的环境不允许。而且上次用过之后，水晶片很多都被震坏了。没法再发动一次了。” “那就继续连续、压制攻击！”逆示意道。 众人的攻击源源不断地击打着幽灵、击打着梅莫身边的屏障。他们的情绪高亢着，近在眼前的曙光使他们充满了力量。就这样，幽灵的身形越来越模糊，而梅莫握着权杖的手越来越颤抖— “就是现在，窗儿！” 月想再次骑到了巨人的手臂上，随着它一路击断了如潮水般涌来的魔物，然 后在靠近屏障时腾空而起，双手握住了荨窗— “月下、古岸风！” 他使出全身力气，狠狠劈向了梅莫的头顶— “嗙！” 屏障传来了清脆的碎裂声。而梅莫依然只是站在那里，神情有些呆滞地看向头顶的缺口。 “巨人之拳！” 巨人的拳击直接将缺口再次扩大。然后无数的幽灵，随着缺口的扩大喷涌而出— “大家！快！一起！” 所有人心领神会，都跃向了空中。 “啊！” “呀！” “呼！” 然后一个个地。要么被击飞，被喷涌的幽灵所带走，散向四周— 但窗儿等人并没有保护他们，而是看着他们前赴后继地攻向那里，落在地面；在所有队员们快要消耗殆尽时，最后跳起了身来— “为了！” 月想握着荨窗飞身而去， “最后的！” 然后是窗儿。 “胜利！” 小秋也鼓起勇气跳向了那里。 “冲啊！” 逆握着稻草权杖。紧跟着跳向了半空。 虽然已明显稀少。但裂口还在喷涌着幽灵。它们触碰到了飞来的四人，然后将他们如法炮制地击飞— “就是现在！” 这时。失衡在半空中的逆，朝地面大喊道。 “上啊，宗雀！！” “神移，” 最后的身影。 跳跃到了裂口上方， “倾、七影本夜，” 林宗雀双手执剑。闭上了眼睛。 “切厄吉剑式、” 然后猛地一睁— “神曲终响！” 她化作了一道剑光。 弑杀了所有喷涌而来的，剩余的幽灵。 径直从裂口插入了屏障之中。 随后。一阵巨响后。 梅莫的屏障彻底碎裂了。 林宗雀踉跄着站在地上。 神情恍惚地看着。手上握着的。染着鲜血的切厄吉之剑。然后又看向了身前的梅莫。 他的脸上，已经被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第109章 双生的惑神 “成……” 林宗雀站在八芒星的中心处。一脸发愣地看着手中的长剑，以及上面染着的，梅莫的鲜血， “成功了？” 四周。战斗荡起的烟尘如同早春的融雪般快速散去。那之后。倒在地上的，第二列车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她。 惊讶，激动的神情。逐渐在他们脸上浮现。然而，还没等到第一个队员尖叫的庆祝声。逆已经朝她大喊道： “快跑！” 宗雀脑袋一嗡。 “成功了！快跑！” 她这才彻底回过神来。颤抖着握紧了切厄吉之剑，然后微蹲身体，准备发动神移离开那里时— 那一瞬间。确切地说，在她已经成功发动神移，双脚离地的那一瞬间。 不经意地。她最后瞟到了梅莫的眼神。 她看到了。他的瞳孔。从平和的淡蓝色，悄然转为逼人火红色的变化。 然后。 一股失重感。 突然从脚底传来— “啊！” 那是一双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嘭！” 她重重地落在了地上。身体传来骨折般的疼痛。切厄吉之剑，也不小心从手中脱落，掉落在几米外的地板上。 她没有多想。立刻拼命地，不顾一切地伸出手朝长剑够去。 但她够不住。那双手牢牢地束缚了她。她甚至已有些动弹不得— “嗙！” 突然。她看见一道身影从她身边闪过。那之后。那只紧握她脚踝的手瞬间甩飞了她。她重重地落到了几十米外，大厅的墙壁处。 无暇顾及身上的疼痛。她赶紧朝八芒星中心处再次看去。 她的眼睛不由得快速瞪大— “梅莫！” 只见逆手握稻草节杖。与手握幽黄色节杖的梅莫，在八芒星中心处激烈对峙着。 “果然、和我的猜想一样！” 逆神情分外严肃道， “你的一部分灵魂。是被惑园的黑暗污染了吧？！” “污染？”梅莫留着血痕的脸上。如同挂起了，一道弯弯的狞笑， “我只是感觉到了力量。感觉到了自惑园成立以来，从未有过的，人心颤抖着的力量。” 突然。梅莫手持权杖奋力一挥。只见逆的稻草节杖竟被瞬间击碎。还来不及后撤时、梅莫已经捏住了他的脖子— “ 逆叔！” 这时。月想和窗儿同时赶来。手握各自的武器，朝梅莫奋力攻去— “嘭！” 然而。还没等到他们踏入八芒星阵。边缘巨大的能量，将他们直接震开、击飞— “啊！” 他们重重地落在了墙壁处，宗雀身边。但顾不得疼痛，准备再一次扑向八芒星阵时— “别过来！” 被捏住脖子、悬在半空的逆。朝他们声嘶力竭道， “别过来！快去拿剑！” 月想、窗儿还在发愣时。宗雀立刻回过神来，忍着身上的剧痛，不顾一切地朝切厄吉之剑爬去— 几米外。 大概只有，几米外的距离。 眼前着就要触碰到它时。 突然。 一阵清脆的响声后。 宗雀停滞在了原地。身体动弹不得。 身后。 余光能见处。 月想，窗儿。乃至第二列车的所有队员。都如同石像一样定在了原地。身上闪烁着，奇怪的，刺眼的光斑— “这是—” 她不自觉地。惊恐地望向，八芒星阵的中心处— “什……么？” 幽黄色的微光。像音浪一样自八芒星中央位置荡漾而来。那是梅莫站立着的位置。他松开了手中的逆，后者如泄了气的气球般无力地倒在地上。 然后。他高高举起了那枝幽黄色权杖。将它重重地插进了八芒星阵的最中心处— “万辉，解忧西乡，” 他失意地一笑， “最后的圣咏。” 第110章 绝望之终响 震离宫。内宫的大厅。幽黄色光芒的海洋中。 正中心位置。梅莫失意地笑着。权杖的底部，还在不停地荡漾着微波， “看见了吗，另一个我？” 他自言自语道， “这样的答案，能让你满意吗？” “……” 然后。沉默着。仿若在听着内心深处，另一个灵魂的答复。 “无法面对这一切，是吧？” “倔强地，寻求着外界的帮助。倔强地抑制着我。到了最后，还是被抚平一切的，徒劳的结局。” “告诉我。你放弃了，可以吗？” 他用手捂着胸口，失意的神情却像是从消却过， “这是既定的结局。没错，梅莫岛、惑园存在的本真意义就是抚平迷失之人迷惘的心。从多年以前我们流浪开始，到三城区人心惶惶的现在，从未变过。” “三城区的迷惘有多膨胀。这里的救赎就会有多强烈。等到了再也没有人能救世人于水火之中，童真之神的光芒也逐渐淡去时，惑园便会以更狂妄的姿态存在。天国列车终将抚平一切。还世人以安宁。” “没有遗憾。也没有其他可能。坦然地接受这一切吧。另一个我。” 突然。他的身体。猛烈地抽搐着， “什么？你还不甘心？为什么？” 捂着胸口的手越来越用力， “告诉我，你还有什么希望可以寄予？你的朋友们？他们会在这颤抖的乐章中回想起自己一生中所有的痛苦，然后主动投入天国温暖的怀抱中以求解脱。这是他们无法对抗的，万辉级别的力量；只要在尘世中遭遇过痛苦，就不可能摆脱得了的存在。也是对他们所做作为的，最温和的审判。” “捕荨计划失败了？是的。我承认，这次是失败了。但是新的灵爵很快就会诞生。能连接惑园和外界的人物，绝不会只有一人。这是时代的潮流，是无法逆转的趋势与力量。” “告诉我，你还有什么、值得期望？” 突然。 冰冷的触感。 从他脚部传来。 他感觉到了，那是一双沉重的手臂。 触碰到了他的脚踝。 他恍惚地，不可思议地朝那里看去。 那是倒下的逆。虽然一样沉睡在圣咏之中。但是身体却出自本能地，握住了他的脚踝。 “停……下。” 如同在梦呓。 十分悲伤地梦呓。 “快停下。梅……莫。” 却坚持着握住了他的脚踝。 梅莫的神情，逐渐从惊讶，变为平和。 “原来如此。你的希望，便是这个。” 他举起权杖，对准了逆的额头。 “你离开外面的世界太久了呀，逆，”他平和地笑着，“久到已经有些忘了那里的痛苦了。让我再将它们唤醒吧，逆。” 随后黄色的炽光。径直注入了逆的脑袋里。 “啊！——” 几乎是那瞬间。逆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着。表情像是在做十分可怕的噩梦。呼吸急促得就像要崩坏— “啊！——” “啊！——” 然后。梅莫的神情，闪过一丝忧伤。 “我最好的部下。最爱的部下。本来能成为震离宫第八座雕像的部下。” 他将另一只手放在了权杖上，闭上双眼，最后嗟叹道， “真是漫长的陪伴啊。但是…….” “再见了，叛徒。” 双手合十处。一阵剧烈的炽光瞬间迸发。它吞噬了逆。直至逆的身体化作一片片草屑，散落在空气中。 如同从未存在过。 梅莫悲伤地看着他的离去。 许久后。深呼吸着，看向了大厅内众多的，沉浸在圣咏中、动弹不得的第二列车队员们。 “可以…..” 他再次握紧了权杖。脸上是失意的神情， “结束了吧？” 第111章 永世嗟叹之人 那是许久没有回响过的声音。 当月想以为岁月，以及日趋坚忍的心已经将它们抚平时。 微黄色的圣咏。颤抖的乐章。却让他再次想起了，自己在那个世界所有的悲伤。 那是十八岁的雨季。十九岁的盛夏。教室里浑浑噩噩的日子。爷爷嗟叹的病房。落榜的网页。那间咨询间。喋喋不休的戴眼镜的男人。否认他所有过往的过往。藏在脑海深处的那一幕幕瞬间。 明明已经不是那么遗憾了。 明明都快忘了。 为什么。 时间却好像倒转，然后停滞在了那些瞬间中。 然后。 悲伤。 无限地被扩大着。 为什么。 月想的视线逐渐模糊。脑袋传来快要炸裂般的疼痛。手捂着头，喘不过气，绝望地，孤注一掷地朝那如胶卷般放映的回忆尽头望去。 那里只有一线白光。 但已经够了。 因为必须要逃离。 逃离，这些回忆。 必须， 尽快， ！—— 他狂奔着。 然后看见了。那尽头处的白光。逐渐幻作了，微闪着的幽黄色光芒。 他还记得。那是梅莫权杖下的光芒。充满危险的光芒。然而此刻，却像天国的光耀一样，温和动人。吸引着他，亦或是说使他的身体，出自本能地朝那里继续飞奔而去— 他触碰到了那抹光芒。 然后化作了那抹光芒。 另一处心宇。 视野。 无限的光耀中。 郑夕窗踌躇在离虚无尽头，只有一尺的地方。 “不想，迈过去。” “好想，迈过去。” 他痛苦地捂着头。却又幸福地微笑着。 “为什么。明明勇敢了。” “明明，已经担当了。” “我已经不懦弱了。” “为什么，还要、” 眼泪流淌在那扭曲的面容上。 “救赎我——” 最后。 身体不自觉地扑向了虚无。 第三处心宇。 林宗雀茫然地坐在自己的房间中。 那是她在家乡狭小的寝室。墙壁却被推开了，四周尽被无限的光耀笼罩。 然后。来自回 忆深处的声音。突然从光耀中传来。如同铅水灌入她的耳中—— 她难以忍受。迅速地，不顾一切地躲进了床上的被褥中。 “呼、呼、” 那些声音。却仿若未曾消失分毫。 她在床上辗转着，呻吟着。浑身传来抽搐般的疼痛。呼吸仿佛就要停止时—— 被褥。 突然被人揭开了。 她怅惘地看向来者。 然后。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道。 “爸......” “爸爸？” “和我一起去那个地方吧，雀儿。” 他缓缓伸出了手。那只手温暖而模糊， “这一切，该结束了。” 震离宫内宫。 幽黄色的大厅中。 尽是嗟叹，然后释然的呼吸声。 梅莫坐在八芒星阵的中央，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看到了吗，另一个我？” “就这是我的答复。世界的答复。” “我唤醒了他们。唤醒了他们遗忘的黑暗。然后给予他们光明。没有人能从这场救赎中醒来。因为没有人能忘记尘世中的所有烦恼。没有人，能从那些放大了的黑暗中找到自我。” “这是万辉级别的力量。如今的你，再也无法释放出来的，足以改变世界轨迹的力量。庆幸吧。我接过了这柄权杖，并且终将用它拂去所有时代的默泪。代替你，完成天国列车被赋予的新的使命。” “安息吧，另一个我。” 他久捂着胸口的手。终于彻底松开了。 宫殿外。 凛冽的寒风吹拂着。 惑园的一切。 威斯特浮乐的一切。 依然笼罩在萧索的黑暗中。 就像从来没有光明过一样。 童真之神在哭泣。 光地上永不消失的影子也在嗟叹。 一切的一切， 仿佛， 从未光明过。 第112章 未曾嗟叹之人 郑夕窗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失去重力的，空无的环境里，周围的一切像是遁入了虚无，看不到，也摸不见。 头顶。是近在咫尺的天国的光芒。越靠近，他的心中就越是平和。 它吸引着他缓缓上升。大概是穿过一层厚厚的光幕后。理想之国的轮廓，已经出现在他面前时— “醒醒。” 耳边。突然传来了嘈杂的嗡嗡声。 “醒醒，夕窗！” 然后是猛烈的颤动声。 他恍惚地朝身旁看去。 天际。明明没有任何人的身影。却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呼唤声。 “你忘了，我们还在震离宫和梅莫战斗吗？！” 终于。他看见了一只稚嫩的手。一开始，还是从一条缝中。不久便直接撕裂了理想国的天际。飞速地朝他伸来— “快醒醒！” 他终于看见了来者的面容。 “我做到了。梅莫暂时没法行动了。趁现在。快、醒醒！” 然后一脸惊愕。 稍早前。 震离宫。 梅莫捂着胸口的手臂安然垂下。正准备走出八芒星阵时— “哧！” 后背。隔着厚厚的斗篷。他却感觉到了。潮湿的疼痛感。 “什——” 他倒吸一口凉气，惊讶地回首望去， “什么？！” 那是他后背的肌肤。一泓鲜血从裂开的伤口缓缓流出。 切厄吉之剑插在里面。明明已经被他踢远。明明没有感觉到任何人的来袭。也不可能，再有人来袭。切厄吉之剑。却插在他的后背里面。 他瞪大了眼睛，一直到不能再瞪大的程度。顺着伤口，剑身，剑柄，一直望向了那颤抖的小手，然后是瘦弱的臂膀，再往后是— “你……” 少年浑身颤抖着。脸容恐惧到扭曲。但依然毅然地紧握着长剑，纹丝不动，像是扎根在了那里。 “你是什么……人？！” 少年害怕得完全不敢回话。嘴巴只是不自觉地抽搐道， “我….我叫……” “菲…..菲…..” 他愤怒了。立刻捏住了少年的手，连同他紧握的长剑一起扯出，然后将他提在半空，全然不顾伤痛，只是逼问他道： “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免疫万辉级别 的圣咏？” “哧！” 突然。少年颤抖的手。竟然再次挥出了剑。 一泓红涟从他眼前飘过。那是他胸口的血液。他还在懵怔着时。少年已经挣脱了他的手，掉在了地面上。 “休想跑！” 他赶紧伸出权杖。 “我一定要、一定要、” 呼吸开始急促着。 “消灭、这样的、” 少年倒在地上。恐怖的气息压制得他难以移动。 “存在、” 他愤怒地握着权杖朝他挥去。 “你害怕了吗？” 突然。 快要触碰到少年的鼻尖时。 权杖。 却停下了。 梅莫的一只眼睛。变作了平和的淡蓝色。 “害怕从未嗟叹之人的存在？” “你、” 他忙用一只手堵住耳朵。心中的声音却没减弱丝毫， “是的。你的圣咏能‘解放’所有心中有过对‘外面世界’的恨意的人。但是，你唯独解放不了他。” “因为，他没有在外面的世界生活过。” “他从有记忆起，就一直生活在惑园。” “你说…..”红色的眼睛。发愣道，“什么？” “于是无论穿越多少次苏-赛勒斯之门，他都无法遗忘他记忆里的牵挂；无论子午宫再怎么恢宏幻丽，在他眼里都不过是一座冰冷的殿宇。” “他根本不需要治疗什么伤痛。他只向往着一个更加明丽的世界。有人告诉了他，外面有一个那样的世界。那里，有着他所有的热诚与自由。” 梅莫松开了权杖。双手捂着头颅，抽搐着，用力捏紧着，温和的声音却依然响彻脑海， “快、别说、了——” “我早就知道他的存在。然而我的声音日益微弱，所以已经很久没有再保护他了。他能活到现在，诚然是一个奇迹。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奇迹意味着什么呢？” 他的手稍稍松开， “意味着……什么？” 然后。浑身的颤抖也逐渐停止， “在最绝望的世界里。人类最本真的追求。却给了你最后一刀。” 嘴里安然道， “人是带着，对外面世界的好奇与期待来到这个世界的。” “这是人的初心。或许。可能。要是这种初心还存在的话。还 有一个人存在的话。” “如果，还有一丝可能，存在的话。三城区的那些声音。人类的那些声音。还有救呢？” 梅莫的两只眼睛，都变做了浅浅的淡蓝色。随后。空气中跌宕的黄色圣咏，逐渐变得轻微无力— 菲尔还在发愣时。梅莫走到他的身边，快速捡起了切厄吉之剑， “快，少年！” “……嗯？” 他仰望着他。此时的他，看起来似乎也不再那么恐怖、可憎。 “趁现在。我还能主导这副躯体的时候。快去唤醒你幸存的同伴们。然后带着他们迅速离开这里，去子午宫穿越万年墙！” “可、可是，”菲尔欲哭无泪道，“第二列车的朋友们。我的那些，消失的队员朋友们——” “他们已经被解放了。用你的理解来说，”梅莫凄然道，“他们已经死掉了。没有任何方法能再救回他们。之后你会明白的，孩子。这世界没有不流血的战争。” 然后又注视着他。急切道， “别再犹豫了。不然，你剩下那些塔辉能量稍微强一些的伙伴，也会被解放！” 他将切厄吉之剑交给了他， “马上。迅速。唤醒你的伙伴，离开这里。 随后另一只手捂住了胸口。 “…..啊？” 菲尔还有些傻愣着。 “快啊！” 他捏胸口的手越来越紧。 “好…….好！” 然后终于咬着嘴唇。不甘地，却又无可奈何地跑离了八芒星阵。 “没错。就是这样。跑快点，孩子。” 梅莫紧捂着胸口。注视着他远去的身影。泪水混杂着脸颊伤口的血液，从下巴滴落， “快去迎来你的自由吧，孩子。” 浑身又开始颤抖着， “如果。也许。你们能离开这里的话。” 嘴角却微微上扬， “外面的世界。真就因为你们，所改变了呢？” 第113章 仓促的回眸 “快醒醒！” 郑夕窗终于睁开了眼睛。在一阵阵摇晃中坐起身来，看向了旁边的少年。 “菲……菲尔？” “你终于醒了？！夕窗！”他的表情。流露着复杂而激动的情绪。 “我…..我这是……” “梅莫发动了可怕的诠释法，第二列车的队员基本上已经全部牺牲了，”菲尔急促，却又清晰地解释道，“现在快跟我一起。去救还活着的队员！” “啊？” 这些话。让窗儿顿时目眩。头像是被重重地锤击。但没过多久，他还是强忍着站起了身来， “好，”他明显还是懵的。身体，嘴巴只是出自本能地，轻声道，“好。我跟你。跟你…..去！” “快醒醒，小秋！” “快醒醒，宗雀姐姐！” “快醒醒，想儿哥！” 震离宫。闪着微弱黄光的大厅内。是少年们，奔走的身影。而中心八芒星处，浑身滴血的梅莫，时刻传来痛苦的强忍声和呻吟声： “啊！—” “快醒醒啊，想儿——” “别，别叫了，”月想坚忍着坐起了麻痛的身体，“我醒了。” 然后看向周围的一切。包括此刻异常空旷的大厅，和八芒星阵中的梅莫， “这是怎么回事？”他分外不安道，“这……这是，发生了什么？！” “已经没有时间解释了，月想，”他看见了宗雀。罕见地，露出了强忍着泪水的表情，仿佛在求他道，“剩下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就我们。快一起离开这里吧。” 月想发懵着。浑身颤抖道： “不，为什么？！” 然后双手重重地锤向地面， “这算什么？我们——来到这里的意义是什么？！我们，挺过了那么多苦难和困难，才带领大家来到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声音哽咽着，如同歇斯底里道， “不是要带他们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吗？为什么？他们人呢？还有…....逆叔，他的诉求得到解决了吗？！难道就让他这样不明不白地，不明不白地—” “够了！” 突然。身后。 是窗儿。 对他怒号道， “你以为我不伤心吗，你以为我不难过吗，想儿……哥？” 他转身看去。泪水打湿了窗儿的整张脸。但他只是愤怒地，震破嗓子般地怒号道 ， “快一起离开这里，不然……不然，” 手中布袋里的水晶碎片。想是要被他全部捏碎， “不然我们什么都没有了！” “快离开这里吧，”月想失意的脸。最后向小秋看去， “学长。” “……好，” 他的声音。低到自己都听不见道， “好。我们走。我们……” “一起走。” 然后终于颤巍巍地，站起了身子。 震离宫到子午宫的路不算远，也不算近。穿过七座雕像的长径，穿过狭长的林荫道，穿过宫前的大荒地，再穿过另一条林荫道以及子午宫的后门；他们没有往后再看一眼。尽管那是他们走过的路，身后也尽是他们经历了的风景和幽咽。 他们来到了万念厅中。厚重的万念墙前。然后，没有多想，菲尔便站在了他们中间， “为了对抗梅莫的圣咏，你们身上的塔辉能量基本上已经耗尽了。现在只有我来当持剑人了，” 然后看向了林宗雀， “可以吗，宗雀姐？” “可…….”宗雀有些木然道，“可以。” “你能坚持住吗，菲尔？”窗儿还是担心道，“我不是不信任你。但是你的塔辉……” “只要能点燃梅莫的鲜血，起个导火索的作用就够了，不是吗？”菲尔转身看向他，微笑道，“应该不需要太强大的塔辉吧？” “理论上，”宗雀承认道。“是这样的。” “而且恐怕我们已经没时间再考虑了，”小秋害怕道，“万一。‘坏梅莫’彻底苏醒了。那估计，他来这里抓我们，基本上是分分钟的事情……” “没错，现在快贴紧我！”菲尔直接发话道。 “好……好！” 众人参差不齐地回应道，身体却立刻靠近了他，以他为中心排成了一个五点十字。 “这样就可以了吧？”已经不知是谁说道。 “别管那么多了，快跑吧！” “菲尔，快点燃塔辉和梅莫的鲜血！” “好！” 菲尔右手一捏。手中的切厄吉之剑，便瞬间被成功点亮。众人被温暖的，金黄色的光芒所笼罩。 “可以嘛，菲尔。” “别废话了，快走吧。” “没错。领头的，快带头穿进去吧！” “好…..好！” 窗 儿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往前踏出脚步时—— “等一下！” “啊？” 众人立刻刹住了车。小秋十分恼怒地瞟向站在最后的月想， “再磨叽就不带你走了！” “等一下，” 然后才看见，他的眼里含着泪水， “让我最后…..” “最后，再看看。” “这个。地方。” 他失意地，怅惘地看向大厅，看向碎裂了的王座，看向大厅外，看向那长长的走廊，然后眼睛仿若透视着，视野也无限拓展着，看向了被子午宫的楼壁遮蔽了的，惑园的夜空。 那夜空浩瀚而黑暗。几年的时光里，仿若吞噬了他的所有。 几秒钟后。他转头望向了身前。那些还剩下的为数不多的东西。 “我们走吧。” 他轻声道。 第114章 穿过万千念想的巨墙 “步伐能抓紧些吗，月想？” 万念墙中。一片混沌的黑暗世界里。月想听到身前传来菲尔的催促声。 “好的、好的。”月想回应道，然后赶紧往前快踱了几步。 “咚咚。” 然而。不久。他又听到身后传来奇怪的声音。 “那个，我们后面......”他对众人提醒道，“好像有什么东西。” “别再吓我了，学长！”左前方。小秋惶恐道，“这里面的声音已经够恼火了！” 的确。自从踏进万念墙里的世界后。他们的周围，确切来说是切尔及之剑的血光照耀不到的地方，都充满了如同万千世人的幽怨声和叹息声。若不是光芒的庇护，很难想象他们会遭遇到什么。 然而。令月想不安的却不是那些声音。因为，正如之前所说，那是踏入这里之后就一直伴随着他们的声音，他早已习惯；而最令他不安的是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没错。现在，他现在确定是脚步声。 越来越靠近，气势也越来越煞人—— “快、”他无暇辨认，只是提醒众人道，“快往前跑！” “啊？” “听我的、准没错！” “发生，什么......” “我也听到了。” 这时。月想终于得到了，来自右前方的宗雀的认可， “有东西在朝我们靠近。” “那......”小秋发抖道，“怎、怎么办？！” “听他们的，”紧握着长剑的菲尔判断道，“快跑吧！” 四人赶紧朝着黑暗尽头不顾一切地跑去。 “慢点、慢点，”小秋’喘息道，“我还有伤呢！” “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伤在身，都坚持一下吧！”窗儿只能这样鼓舞道。 “步调尽量一致，别散开了！”菲尔提醒道。 就这样，不知道跑了多久后。他们心中不安的情绪却不减反增，那是因为—— “怎么回事，我也听到了，”窗儿焦急道，“而且还越来越大声了！” “已经跑不过他了！”宗雀神情严肃道，“他马上就要来了！大家，做好作战准备！” “开什么玩笑？！”小秋愣着笑道，“我们身上、现在都没有塔辉啊！” “我感觉到了。” 终于。队列最后面的月想。如同宣判道， “是......” 然后身体不住地颤抖，“是他。” 话音刚落。他看见了那个身披斗篷的身子，从几十米远的位置凌空一跃，朝他们跳来—— “躲开！” 月想声嘶力竭道。 众人连忙一避。只见身披斗篷的男人，将权杖重重地重重击向地面，“嘭”的一声砸出了一个黑色的大坑—— “大家，站稳！” 菲儿赶紧提醒道。然而众人已经被震荡波晃得够呛，眼前就要失去平衡—— “我看到了！” 这时。 如同重获所有所有的，一切的希望。窗儿，朝众人大声呐喊道： “我看到了，出口就在前面！” 众人一齐朝他手指处看去。没错，那是一抹光亮。许久没见过的，在这黑暗的空间里的一抹光芒。 “大家！” 已经不知道是谁在指挥。但是那已经无所谓了—— “别管梅莫了，快跑！” 众人。 跑着。 快步着。 连走带爬着。 不顾空间的摇晃。不顾周围的哀怨乃至梅莫的怒号。不顾自己肢体本能的发颤和发软。 屏着一口气。拼尽所有力量，不顾一切地。 朝着光亮处跑去。 “你们，” 梅莫将权杖指向天际，愤怒的声音仿若要将整个空间撕碎， “跑得掉吗？！” “万辉、解忧西乡、”他的斗篷碎裂了。所有塔辉能量从身体的每个部位泉涌而出， “万念千引！” 能量化作了锁链。像是要把整个空间都叠满的，无数的巨大锁链。闪着煞人的凶光，飞速朝众人射去—— 终于。 窗儿踏进了光亮处。 “快！” 然后他赶紧回身，一把拉住了身后的宗雀，大声道， “这里窄，一次只能过一个人！” “好！” 宗雀赶紧钻了出去。然后。连同窗儿，以及后面的月想、菲尔，合力将彻底无力晕厥的小秋抬起、几近甩了出去。 “你快走！” 之后。 菲尔言简意赅地。用最快的语速道， “我必须最后，不然就没剑光了！” “好！” 月想没多想。赶紧上前一步，踏进了光亮之中—— “快出来，菲尔！” 窗儿。宗雀。小秋。连同刚走出的月想。在光亮后的世界，一齐向菲尔伸出了手。 “嗯！” 菲尔几近筋疲力尽。但还是奋力地抬起了脚，然后一只手伸向了众人—— “啊！——” 然而。 这时。 巨大的，冰冷的锁链。 已经牢牢地缠绕住了他。 “什......”月想如同窒息道，“什么？！” “大伙儿！”窗儿像是要哭出来般地，声嘶力竭道，“快、快拉住他啊！” “不用你说！”宗雀赶紧探身向前，勉强握住了他的手腕，一只脚踩在“出口”的空气墙上，然后卯足了劲往外拉着。 “快、快来帮我啊！”她大喊道。 众人连忙抱住了她，然后合力往外拉去—— “坚持住啊，菲尔！”窗儿对着黑暗空间里的少年。扯着嗓子道，“你马上就能、马上就能看到、外面的——” 然而。还不到十秒。 脑袋还是一片空白时。 菲尔全身上下，除了脸和双手。几乎已被锁链缠尽了。 “对不起，大家。” 他惊恐的神情。逐渐木讷着。 “好像.......” 他木讷地微笑着， “没救了。” 锁链渐渐将他拽向黑暗。他奋力一挥，将切尔及之剑最后扔向了他们， “真是遗憾啊，” 他们能看到的。最后的，完整的画面。只有他眸子下，晶莹的泪光。在墙里的黑暗和锁链的幽光下显得别致而孱弱。 “帮我看看外面的世界吧，虽然......” 光明与黑暗的连接口。逐渐闭成了一条缝。尽管宗雀还在拼命紧握着他的手，但那只手渐渐滑落着，直至最后只剩了一根手指。 “或许。我从就不，属于那里呢。” 直至那最后一根手指。也从宗雀的指尖滑过。 世界安静了。在这所谓的，最后几小时的行动中。 四人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已经彻底消失的，连接着万念墙的出口。 第115章 甜蜜小屋的梦回 “慢点，” 宗雀扶着小秋，慢慢从荒草地上走过。身旁。月想和窗儿好像自离开万念墙的出口后，就再也没有出声。四人就这样默默向夜幕的尽头走去，直到身旁的树林又逐渐茂盛，空气中飘来温暖的气息。 “那里......好像有一个小屋，” 宗雀向不远处指道。 “过去休息一会儿吧。” 月想这才终于吭了声。 四人围坐在壁炉旁。那里的炉火自进入小屋后就一直燃烧着，将屋内烘托得温暖而明亮。而屋内数不尽的水果，面包等食物还逸散着香甜的气息，虽然四人现在还完全没有心情食用。 “‘古岸音如，幽兰刺世所建。献给所有成功走出惑园深处的勇士们。你们可以在这里安心休息，补足力气后前往下一段行程。不要忘记，屋后面的院子里有装满塔辉的冰箱哦。’”宗雀慢慢读完了卡片上的内容，然后望向众人。 “跟在大荒地那里的小屋一样呢。”月想喃喃道。 “什么？”身旁的小秋疑问道。 “没......没什么。”月想嫌麻烦，便不愿解释了。 “......” “我们，” 还是宗雀。打破沉默道， “应该振作起来。” 然后特地看向了窗儿。 “我......” 窗儿也终于吭了声，“我知道。” 但又将自己埋进了膝盖里面。 “但是......” “我懂的，”宗雀目光低垂，“我们......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伙伴了。熟悉的，只有一面之缘的。我也难过。因为我也有很重要的人留在了那里......” 她停顿了许久后。又看向了众人，继续道，“但是。换言之。这么多人的牺牲才换来了如今我们的出逃。” 她稍稍抬高了语气， “难道我们要辜负他们的心意吗？” “诺斯盖特老师。逆叔。菲.....菲尔。还有列车里的大家。也肯定希望着至少有人能离开这里。能带着他们的消息传到三城区吧？！” “没......”窗儿依然只是轻声道，“没错。是这样。”然后叹息着。 “......” “给他一点时间吧，”月想瞅了瞅宗雀，总结道，“顺便大家休整一下。毕竟按照灵爵的说法，后面还有一段路和一个关卡要走的。” “行吧。”宗雀看向众人有气无力的神情，无奈道。 夜晚。 依旧是夜晚。 惑园的夜，星绝明的夜。像是从未消散过。 月想坐在房间的窗前，木讷地望着天上的月亮。 这时。房间的门被轻轻敲响了。他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窗儿惺忪的睡眼。 “对不起打扰了，想儿哥。” “没事，我懂的。”月想勉强笑了笑，“我也睡不着。” “哈。那我来这里坐坐。” “请便。” “......” 月光下。缄默的二人相望着。许久后，窗儿开口道， “谢谢你来这里救我，”他露出了久违的微笑，“想儿哥。” “不用。”月想安然道，“我也只是为了弥补心中的遗憾，然后阴差阳错来到这里罢了。” “......所以，是好梅莫实现了我的愿望，将你带到了这里，”窗儿神情复杂道，“他认为我们能合力解救惑园。” “实际上也的确解救了。只不过是一时而已。”月想无奈地一笑，“正如灵爵.....哦不，宗雀的诺斯盖特老师所说。真正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还得......” “让威斯特浮乐的童真之神，也就是小世恢复神力。然后还要去除三城区的黑暗，是吧？” “是的。或者说，达到其中之一也行。不过......”月想稍稍往后靠了靠，“总感觉，这已经和我们没关系了呢。” “......” “真的没关系了吗，”又是一阵沉默后。窗儿认真问道，“想儿哥？” “我认为......”月想眼神呆滞着。却仿若深思熟虑道，“没关系了。” “......” “一起离开这里吧，窗儿。”然后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还有小秋。一起回到我们的世界。什么威斯特浮乐，什么三城区，什么古岸世界，都不要管了。回到雒城去吧。那里才是属于我们的地方。” 然后侧脸望向窗儿， “可以吗，窗儿？” “......” “如果想儿哥是这样想的话，”窗儿稍稍望向了他。然后莞尔一笑， “那我就陪想儿哥吧。” “真的？”月想有些喜出望外道。 “嗯。”他朝他认真点头道。 两人在那里 嘻嘻哈哈叙旧了许久。直到夜深时（如果这里有夜深的话），才互相道别。 深夜。 月想躺在温暖的木床上，眼睛合上了许久，却依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知道是几更天的时候（如果这里有分几更天的话），他听到窗外传来了几声模糊的响声。 那样的模糊。似有似无。像是幽咽，又像是欢笑。跌宕在梅莫岛，寸草不生的荒野里。 他迟疑着，没有穿衣，也没有点燃灯火，便快步踏向了屋外。 那里。远远望去。来时的路，寒风凛冽，一片荒芜。 “你能听到吗？” 那是风中的声音。像是冰冷灵魂的告慰， “月想。” 他闭上了眼睛。 “我们，都在那里。” “并且永远都会在那里。” 神情悄怆，默默地，倾听着， “不要忘记我们。然后勇敢地前行吧。” “露......露西？” 他恍惚道， “莱......奥？小......川？逆......叔？菲......菲尔？” “大家。” 淙淙的泪水如清涧般从脸庞流下。 “再......再见。” 一切都平静了。 罹难于深渊的少年们的绝唱。 大荒地上异国少女的冰冷嗟叹。 萍水相逢之人献以生命的守护。 反叛的守夜人力挽狂澜的枪火。 未见光明者守护所有光明之人的颂歌。 之后许多个夜里，月想都曾回思过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惑园的夜究竟带给了他什么。 但他没有答案。世事好像从来没有答案。于是他只能像现在这样，又躺进床上温暖的被褥中，梦回着那些寒冷而悄怆的画面罢了。 第116章 梅莫瑞斯德 “按照诺斯盖特老师的说法，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不久后，就会看到一个木牌。” 宗雀走在最前面，对众人描述道。那是离开“甜蜜小屋”后不久。几天的休息让他们都恢复了活力，即将彻底走出惑园的事实，也让他们动力十足。 “那是’惑园挑战‘里的最后一个关卡。并且，据他所言，是一个很简单的关卡。” “’很简单的关卡‘，”月想不由得冷笑了一下，“我已经不相信惑园会有什么简单的东西存在了。” “别那么消极嘛，学长，”小秋笑着往前跳了几步，然后回头看他道，“都到最后了，难道还要给我们憋个大的不成？” “别乌鸦嘴啦，小秋，”窗儿过去拉了她，“还有，别乱跑。特别是等会儿！” “我知道了。”小秋嘟了嘟嘴道。 “诺斯盖特老师应该不会骗我。”然而。没想到宗雀也这样说道，“不信你们看。” 她稍稍侧过身来，只见前面不远处，“最后关卡”的木牌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视野。 四人站在了木牌前。那上面写着“梅莫瑞斯德”的字样；而在它后面不远处，是一条较为宽敞的小路；小路左边是一小片树林，树林的最左边被较高的围栏隔开，围栏外面则是荒芜的大地，更远处则是隐约可见的，深蓝色的影子—— “是海！”小秋不禁兴奋道，“我看到海岸了！” “说明我们真的离成功不远了。”宗雀微笑道。 “可‘永不倾覆的小船’会在哪里呢？”窗儿好奇道。 “谁知道呢，”月想道，“等会儿还要过去找找呢。” 随后他的目光从远处移开，看向了眼前木牌上，剩下的描述： “恭喜各位勇士走出了惑园最深处。你们的所有艰辛和痛苦也将就此结束。但是，还请各位稍安勿躁，虽然距离最后的成功已经不远了，还是要好好走完惑园的最后一段路。” ”是的。这后面的路，便是惑园的最后一段路。它并不长，几十步便能跨完；而在它的右边，是名为‘梅莫瑞斯德’的，惑园最后的宫殿。“ 宫殿？月想瞟向小路右方，这才发现那里还有一座矮矮的，破败的白色庙宇， “此次的挑战十分简单。你们只需要在三十九步之内跨完前面的路即可。路的起始点和终点会有一条醒目的黄色标志，相信你们在这里也能望见，” 月想又瞟向了远方。那两条黄线，正如木牌上所说，相隔不 远且清晰可见。 “若是还没到终点便迈出了第三十九步，便会收到梅莫瑞斯德的召唤，坠入无尽深渊。所以，各位勇士，请舒展好身体，以最大的步伐，完成最后的挑战吧。” “附注：一次只能过一人。请勿使用塔辉。否则直接宣告挑战失败。” “很抽象的关卡。”月想吐槽道。 “三十九步。让我看看，”宗雀也读完了说明，然后瞄向小路的起止点开始比划，“我和你应该完全没问题。至于夕窗和小秋嘛......” “我没问题的！”小秋自信道，“我拿过校运会三级跳的亚军！” “什么？就你那身体？还能......”窗儿刚想吐槽什么时。却又及时打住了。 “没事，没事，”他忙看向小秋，“无意冒犯。youareverygood。” ”那么就只剩下你了，夕窗，”宗雀这时看向了他，“你觉得有问题吗？” “我......” “不会吧？”小秋抓紧机会回击道，“一个男子汉，这都......” “我当然没问题！”窗儿忙针锋相对地镇定道。 “别逞强哦，窗儿。” “逞不逞强也没什么用吧，想儿哥，”然后又语气无奈道，“又不能用塔辉。纯靠自身条件。总不能借我一条腿吧？” “说的也是。”月想亦无奈地一笑。 “这样吧，”这时，小秋走到了众人身前，“我先去探探情况。感受一下三十九步的难度。毕竟就我和夕窗身高差不多。”然后回首望向窗儿，“别看啦。不会有事的。” “等等。先想想有没有更稳妥的方法。不至于......” “我先出发啦！” “喂，小秋！” 月想话还没说完时。小秋已经算好缓冲距离，然后全力奔向了起点处。 “咚、” “咚、” ”咚、” 只见她步伐轻盈，如同翩跹的彩蝶，没过多久便跳到了对面的终点处。 “完全没问题！”她面朝他们，微笑着大声招呼道，“我还有好几步没用呢！放心冲过来就行！” “她就是这样，”窗儿无奈地笑着，“对自己有把握的事情就非常活跃。不然也不会突然变这么勇敢。” 然后神情释然地走到了起点前，几米远处。 “喂！窗儿，你这就准备好......” 又是话音还没落完。只见窗儿已经目光坚定，深吸一口气，然后向前冲刺—— “咚”、 “咚、” “咚、” 能看得出来他还是有些紧张。不过，他还是没犯半点失误地，稳扎稳打地向前跨步着。 “37、” “38。” 他终于到了终点线处。然后长舒一口气，望向他们道： “没问题！”他比出了ok的手势，“完全没问题，想儿哥、宗雀姐！你们步子大点正常过来就行！” “我们走吧，月想。”身旁。宗雀对月想一笑道。 两人站在了起点前，几米远处。 “谁先？” “我吧。” 宗雀轻声道。然后深吸一口气，奔向了起点处—— “咚”、 “咚、” “咚、” “28，” “29。” 还没数到三十步时。宗雀已经跨过了终点线。 “就像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一样，”她吐槽道，然后望向了最后剩下的月想， “快过来吧，月想！” 月想看着三人轻松的笑颜。看着他们在彼岸挥着的手。有那么一瞬间，仿若已经品尝到了，最终胜利到来的梦幻。 “好！” 月想深吸一口气，缓冲几步后跨过了起步线。 一步。 两步。 他在心中默数着步数。 “......15，” “16。” 这时。他已经到了小路的正中央位置。 虽然得益于前面几步有缓冲的帮助。但无论如何，剩下的步数都绰绰有余。 没有什么能阻拦他了。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他轻松地，如同已经听着胜利号角般地，继续往前迈去—— “等下。” 突然。 他前进的步伐慢了下来。 那是因为他心中。 开始不自觉地自言自语道， 那座宫殿。 是叫做梅莫瑞斯德是吧？ 梅莫瑞斯德。 memoried（充满回忆的）。 他看向了左侧的围栏。 想起了刚来到惑园时。确切地说，是在那破败的入口前面，也有这么一段围栏。好像在哪里看过。是哪 里呢？ 他脑海渐渐混沌起来。 好像是，家乡雒城，雒城一中操场外面。 那是操场的塑胶围栏。 青蓝色的，陈旧的，充满着回忆和破败。 “原来如此。” 不安的眠唱在心中奏响， “原来。从一开始，就只是回忆的映射罢了。” “惑园。许许多多的角落。都是这样的存在吧？” 他的步伐开始凌乱。甚至两眼昏花地，在原地踱步着， “梅莫瑞斯德。惑园。都只是我的回忆罢了。可是——” 他怅然若失地，眼神不知道该望向何处—— “为什么？萍水相逢的我，和这诺大的园，又能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呢？” “月想！” “想儿哥！” “学长！” 他听到了对岸。伙伴们惊愕而焦虑的呼喊声。但还是全然不顾地，在原地踱步着—— “不行，” 然后终于意识到， “别想了，” 几近哀求道， “别让我再想了。” “快停下，” 他呼吸急促着，绝望地望向了右侧的宫殿， “快停下！” “三十九。” 清脆的响声。 竟然源自，自己喉咙里的声音， 他这才意识到。他的嘴巴一直在出自本能地，统计着迈出的步数， 小路三分之二的位置。 他停下了。然后目瞪口呆着。直到眼角渗出了泪珠，恍惚地看向小路尽头，朋友们声嘶力竭的神情—— “对不起，” 他傻傻地微笑了， “再见了，大家。” 无数道幽黄色的光芒从宫殿大门射出。然后，源自梅莫瑞斯德的黑暗，永远吞噬了月想。 第117章 姗姗来迟的神影 “放开我！” “不可能的，”小秋抱着窗儿，眼含泪水道，“不可能让你过去的。” “可是想儿哥。想儿哥他——” “别再任性了！” 宗雀突然怒喊道。然后站在窗儿面前，双手搭在他的双肩、下压着他道： “冷静，夕窗！冷静！” “我怎么、”窗儿声嘶力竭着，“我怎么可能冷静！想儿哥。为了找我来到这里。他自己却，他自己却—” “谁愿意看到这样的画面？！”宗雀牢牢地卡住他道，“我还不是？我还不是和他一起走了那么长的时光？！可是没办法。我们没办法啊！” “我不管！如果，连想儿哥都走了的话，”窗儿在两人的按捺下挣扎着，“那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快放开我！” “可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宗雀一只手指向梅莫瑞斯德的宫殿，“你过去又能做到什么呢？！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过去，不是平白无故地又多一个牺牲者吗？” “那我，”窗儿挣扎的动作渐渐放缓。轻轻啜泣道，“那我能怎么办？如果……不过去的话，”他恍惚地看向梅莫瑞德德，“不是更没什么办法了吗？” “即便只有百分之零点一的概率。即便只有那么一丁点的概率，会有救出他的可能，你也愿意过去？” 这时。宗雀突然问道。 “我愿意。我必须愿意。” “即便剩下的绝大部分可能里，你都会和他一样，死在，或者永远留在那里？” “没错，我接受。” “小秋，放开他。” “什……什么？”小秋木然道。 “我们拦不住他的。”宗雀黯然道，“我只想让他清楚，自己选择的代价罢了。” “可…..可是……” 小秋还在迟疑着时。窗儿已经挣脱了她的束缚。 “他的魂会不见的。如果我们，强行带他离开这里的话，”宗雀的眼角，渗着泪光。用无力的声音道， “所以。让他去吧。” “……” 两人目送着窗儿，慢慢远离他们，走向了小路的终点线处。 “等着我，想儿哥，”窗儿的身体颤抖着。却又义无反顾道，“等我来救你了。” 他向前迈出了最后一步。然后。正准备踏过那条黄线时—— “慢！” 一只手。拉住了他。 . 两年半前（威斯特浮乐时间）。 通往乡魂岛海岸的城际大巴。 窗儿瘫坐在司机座位旁边。看着刚“解决”完月想，朝自己慢慢走来的女人。 “可以结束了。”她松开了掩着左眼的手。正准备凝视他时。 “慢！” 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窗儿面前。 “小……”他惊讶着，然后如同看到希望道，“小世？” “世儿。我再警告一次，不要干涉我！”女人严肃道。 “我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夜姐姐！”世儿针锋相对道，“这是我的辖土。应该听由我的决定。你没有权利干涉！” “说得挺好。可没有我，你现在还能在这里生活吗？！” “我！…….”世儿愣了一下，但不久还是坚定道，“是的，夜姐姐。你帮我做了很多，我必须得感谢你。但是，这一切无关我现在的决定。因为，正如我刚才所说的，这里是威斯特浮乐，是童真之神的辖土，” 他抬高了语气， “还请尊重这里世世代代继承的主权！” “……” 女人也愣了一下。稍稍松开的手又不自觉捂紧。但最后还是严肃道， “我不想跟你辩解。我最后一次警告你，离开他！” “不可能！” “那么，别怪我，不客——” 她还没说完时。突然，她的身上开始闪起异样的光斑，身形也变得逐渐模糊起来， “什么？！世儿，你……” “对不起了，”小世手捧梅梭镜，轻声道，“夜姐姐。” “不要——” 她瞬间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中。 “她……” 窗儿这才发愣道，“怎么了？” “被我送回了她该待的对方。又用了我所剩无几的功力。下次可能就没什么办法了。”小世长叹一声道，“看来回去后，不得不打碎梅梭镜了。” “……”窗儿沉默着。然后，终于忍不住问道，“小世，想儿哥哥他……” “他啊？应该是离开这里了，不过不用操心这个，”小世神情复杂道，“继续你的行程吧。虽然只有你一个人了，但还是请务必加油。我会在旅途的终点等着你的。” “等下！”窗儿感觉到了深深的不安，刚想抓住面前之人强行挽留时—— “对不起了，夕窗。我在乡魂岛的时间也快到 了，”他却最后看向了他，“我知道，你还有很多很多的疑问。我会在那里等着你的到来，慢慢解答的。” 然后便瞬间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他发愣着。又独自坐在安静行驶的大巴车中。手上抓到的，只有他消失时残留的，一块来自镜子上脱落的水晶碎片。 . 窗儿，宗雀，小秋站在梅莫瑞斯德，小路的终点线旁。而在他们身前，默默听着他们叙述的，是一个身上闪着温暖光芒的少年。 “真是曲折而漫长的经历呢。不过，还是恭喜你们离开了梅莫瑞斯德，”许久后。小世微笑着对他们道，“你们很勇敢。让我看到了…….希望。” 然后他看向了窗儿， “很抱歉，夕窗，现在才与你们取得联系。不过我想解释的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自古以来，乡魂岛和梅莫岛就只是名义上归于童真之神管辖，实际上高度自治的地区，童真之神很难进入其中。更别说现在，塔辉已经所剩无几的我了。” “但我一直对你抱着希望。即便梅梭镜已经无法再定位到你，但我知道，你一定会走出惑园的，所以我每日都在‘上面’监视着这个出口。果真在今天，看见了你的到来。” “长话短说，” 窗儿刚想抛出心中的一大堆问题时。没想到小世直接自顾自地紧接着道， “我希望你能继续前往下一个岛屿，完成剩下的挑战。那里是我能够直接管辖的范围，所以你不必担心又会遭夜姐姐‘追杀’，也不用担心会有惑园或者乡魂岛那样可怕的事物存在。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你会喜欢那里的。” “至于你的这两位朋友，”他看向了宗雀和小秋，“我想，能有人与你随行当然是最好的。但是，当然也要尊重二位自己的想法。我确定灵爵先生所说的离开这里的方法都是切实可行的，你们想离开威斯特浮乐，只管按照他的话前行即可。” “我还是不能在这里待太久。这里距离我的直管辖区还是有一定距离，而且我每天能在‘下界’待的时间也是有限的；最重要的是，我害怕夜姐姐能够通过观察我的行动轨迹导致夕窗的存在又被暴露。” “所以，最后的话，我就直接说了。我知道你心中的所有疑惑，夕窗 ，”他看向了窗儿，“但是现在，我只有时间回答你最大的那个疑问了。” “也不算是回答。就当是，听我一个谈资吧，” 他的语气。开始变幻莫测道， “按理说，被 梅莫瑞斯德带走的人，会像所有惑园挑战的失败者一样，成为惑园的一部分。但是，我听过一种说法，当然仅仅是一种说法罢了。” “‘梅莫瑞斯德自诞生以来便有着与惑园格格不入的气质。或许这源自它屹立在惑园出口，给迷途者以绝对不符合这里“绝望”主旋律的“希望”的事实。看到了它，迷途者便有了如同半只脚已经踏出梅莫岛那样的轻松。’” “‘然而，它的存在意义还远不止如此。身为最简单的关卡，也就意味着在这里挑战失败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众人也忽视了梅莫瑞斯德给予失败者的惩罚。’” “‘惩罚’……”窗儿焦急地看向他道，“到底是什么？” “没有任何人知道。你们应该有印象，那上面的木牌也没有相关的说明，”小世指向不远处的起点线道，“不过槿曾给我开了一个玩笑。他说…….” “‘在这种地方失败，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毕竟，惑园那么多艰辛与黑暗都成功闯过了，这种勇士会倒在这里？’” “‘那万一真的有呢？’我笑着问他道。” “‘我能想到的，那个人一定是受到了梅莫瑞斯德的诅咒，’槿对我说道，‘也或许是。我的意思是，如果有那种可能的话。他受到了梅莫瑞斯德的青睐，帮助他……” “’离最后的终点，更近一步。‘” . 三人看着小世慢慢消失的身形。沉默许久后。宗雀问道： “你怎么想，夕窗？” “我觉得……”窗儿思考道，“他说的。有一定的道理。” “你听出他的道理来了？”小秋有些不屑道，“我再怎么听。都感觉是他想骗你继续走下去。去完成他那什么破挑战。” “谁知道呢。也不清楚他这么执着于让夕窗完成挑战，是为何……”宗雀皱了皱眉道，“威斯特浮乐已经这么乱了。真像逆叔所说，派夕窗来帮他拯救一切？感觉不太现实。” 又是一片沉默。然后许久后。窗儿耸了耸肩道： “谁知道呢。” “哦？”宗雀微笑道，你有决定好接下来怎么做了，夕窗？” “那还用说？”这时，小秋插话道，“当然是跟我们一起去海岸乘船、离开这里了。毕竟你老师说的离开这里的方法，得到官方认可了呢。” 宗雀没有回应她。只是默默地看着窗儿，直到窗儿本人如她所料地，决然开口道： “我要继续去下一个岛屿。” “啊？！”小秋瞪大了眼睛。 “如果，一切和小世的‘谈资’，以及我的猜想一样的话，”窗儿看向了二人。目光坚定道，“那想儿哥一定在那里，或者说下下个岛屿，下下下个岛屿的哪个地方，在挑战旅途的哪一个节点，等着我。” “你被他忽悠了啊，夕窗！” “没有！”窗儿抬高语气道，“我能感觉得到，他没骗我！” “行了，别争了，你们俩。”宗雀大声道，然后看向小秋，“小秋，尊重窗儿的想法吧。” “什么？你让我尊重他的想法？”小秋瞪大眼睛道，“可是你知道。我们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有了机会离开这里……” “正如我刚才所说。他肯定不甘心抛下他的侄儿，一个人回去的。”宗雀却只是戏谑道，“我能理解的。而且目前看来，也不用冒着直闯梅莫瑞斯德，或者重返惑园的风险了。” “继续走下去的话，虽然谈不上一路顺风，但至少目前看起来不会有太多风雨。”她的眼睛。闪着光泽，“或许真有一天。他们两个能团聚呢。” “谢谢你，宗雀姐。” “不用，夕窗。” “啊？你们俩？”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小秋心头— “那我就一个人继续出发了。”这时。窗儿微笑道，“谢谢一路的相伴，宗雀姐，小秋。” 然后又特意看向了宗雀， “还麻烦你一定要把小秋送到家。然后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三城区的人们吧。相信那里的人们，一定能想出解决危机的万全办法的。” 最后看向了通往海岸的前路， “就让我们，再一起走最后一段路吧。” “……” 宗雀沉默着。小秋也仿若有千言万语，却尽堵在心头了。 三人一路走出了惑园的后门，走出了最后一片树林，来到了海岸处的滩涂上。那里的不远处，果真有几艘小小的木船，停靠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 “那么，再见了，二位。” 窗儿最后道别道。然后刚转身时。宗雀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腕— ”还有…..”他疑惑地望向她，“什么事吗？” “一起走吧，”宗雀微笑道，“夕窗。” “真是拿你没办法，”身旁。小秋叹着气道，“怎么可能放心让你一个人走嘛。” “你……你们……” 窗儿的眼中。不由泛起泪光。 “下座岛，是叫什么来着？”小秋挠了挠头。避着他的眼神，略显尴尬道。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宗雀向前踏出了步伐。一脸轻松与惬意道，“是一个，叫‘古岸森’的地方吧。” “不知道又会遭遇什么呢。”窗儿迎合道。 “来一个现代化的城镇吧。拜托！”小秋祈求道。 “那么，各位，”宗雀又往前踏了一步，目光看向，远处无限绵延的海岸线， “一起出发吧！为了倒霉的月想！” “也向着，天光的尽头！” 窗儿微笑道。 （第二卷终） 第118章 （作者ｐａｒｔ）惑园，颤抖的乐章 写完这一卷书时，适逢农历腊月三十。回想起来，在《惑园，颤抖的乐章》一卷中奋笔的日子确实很久了（自去年八月底，到今年二月初），以至于已有些沉浸在书中黑暗而荒凉的氛围中，看到窗外大街上迎新春的热闹气息，竟有些抽离的感觉了（乐）。 惑园的故事是我在构思《古岸》全系列大纲时便基本确定会写的内容。书中的很多建筑，例如天国列车，光地，子午宫，梅莫瑞斯德，都是我老早就想好的建筑名字；而所有人物的结局，主角团会遭遇的经历也在一开始便预想好了。所以在这长达二十多万字的旅途中，我走得比上一卷通畅得多，基本不会因为脑洞不够而长时间搁笔抓狂（如果有停更的话肯定是因为我太忙或者偷懒了……）。 在这一卷中，有三个要素可谓不得不在此一提。一是战斗系统。没错，“塔辉”、“诠释法”、“塔辉五色”等概念自这一卷引出，它们丰富了上一卷中仅靠的“媒介”和“支点”的战斗框架，让全系列作品的战斗开始变得更有章法，同时也能让读者对战斗的具体画面有更贴切可行的联想。 二是流行元素。类似鬼岛闯关的情节在如今的许多影视乃至网文作品都有所刻画，本书也融入了这一流行元素，不过一切当然是为了既有的情节服务，而绝不是单纯为了制造恐惧，为了制造疑神疑鬼的爽点而去故弄玄虚。 三是内涵。自吹自擂自己的作品有多高的思想内涵，当然是写书大忌。不过，本人还是想在这里明确一点，这一卷的内容绝对不是单纯的恐怖文学或者儿童读物；而真正想表达的东西，想要提出的诉求，相信读者读完后，心里自然会有所答案。 惑园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有的人拼了命地想进入这里，有的人却拼了命地想逃离这里；里面的能量能抚慰一切，却又能毁灭一切。而时代的风向标，或许正是两种声音、两种能量的强弱与否吧。 对于还是少年的主角团而言，这里的经历定是一次带着阵痛的成长。不过，借用月想的一句话，“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呢？”看到那么多同伴因为莫名的挑战逝去时；看到惑园的黑暗膨胀到难以阻挡，他们不得不狼狈离开时；看到所有努力化作泡影，许下的誓言也难以践行时；他们当然会疑惑这所谓“成长”的意义，乃至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意义。 然而很不幸的是，这一切没有答案。就像这个社会，很多事情，都没有答案。深究起来，很多的利益和价值观都在权衡着，角逐着；或许，等他们真正捋清其中利害的那一天，也就是真正 成长了的那一天，才能有底气去选择尝试所谓的“救赎”，或者彻底放弃那份执念吧。 从白色沙滩到梅莫岛北部的滩涂；从迎客堡到梅莫瑞斯德。这一段纵贯梅莫岛南北的路，我走了近半年的时间，而主角团们却走了两年半（窗儿则更长）的时间。相信当他们离开后，蓦然回首向梅莫岛的方位时，一定会想起那浩瀚的荒野和夜空下，一幕幕让他们五味杂陈的悲欢离合吧。 第1章 回忆的深囿第1章 上传时分错卷了，下次注意） “姐姐？” “姐……姐？” 模糊的意识中。少年的呼唤声。回响在月想的耳畔。 他慢慢睁开了眼睛。挠了挠头，看向了自己身边。 “你终于醒了，姐姐？”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庞。 “小……”他一边惊讶着，一边看向周围的环境，“小世？” 他在一个幽凉的山洞中。但与其说是山洞，不如说是一个原生态的居所：顶部有电灯，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茶几、餐具、座椅和床具等一应俱全。 “这里是哪里？”他终于忍不住问道，然后渐渐想起不久前在梅莫瑞斯德的遭遇，“难道，我已经……” “快准备吧。”然而小世似乎并没有搭理他，只是自顾自道，“我在外面等你哦。” 说罢便跑向了左侧洞口的方向， “喂，等下—” 月想刚想拉住他时。他却像一缕飞烟般消失在他的视野。 他愣了一下。站起身来，看向了左侧明亮的洞口处，又看向了右侧山洞更深的地方。那里依然有细微的光亮。犹豫许久后。他还是听凭直觉先走向了右侧。 穿过整洁的步廊后。细微的光亮逐渐放大，月想这才发现那是又一处洞口。 洞口连接着一小段窄路，窄路尽头则是一栋秀美的建筑。那建筑白净而典雅，像是欧式风格，却又在细节上有许多差别。 月想慢慢推开了建筑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较为宽敞的大厅。上面没有分层，直接可以望见建筑顶部；所有墙壁和地板上都没有什么装饰，只是涂满了白漆，就像一栋内部凿空的清水楼。 然后。最吸引目光的，是身前的五扇光门。 一扇绿色。一扇黄色。一扇粉色。一扇蓝色。一扇紫色。月想迟疑了一下后，靠近了它们。 “还在这里干什么呢，姐姐？” 突然。少年的声音吓了月想一跳。 “小世？”他忙看向了他。抱歉道，“对不起哈，那个，我忘了刚才……” 然后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为什么要跟他道歉？ 自己现在。连在哪里。到底什么状况。都不清楚。而且，眼前的这个“罪魁祸首”….. “你终于来了，”月想表情逐渐严肃，“快给我解释，到底…….” “想知道的话，”没想到。小世狡黠地一笑道，“就来追我呀，姐姐。” “等下！”他看到他又拔腿就跑，忍无可忍道，“别跑！” 他赶紧追向他。一路跑出建筑，跑过窄路，穿过山洞，直到跑出了山洞的另一头— 一阵刺眼的光芒。 月想闭上了眼睛。然后慢慢睁开着，直到彻底适应、瞪大。他的内心顿时翻涌起一股暖流。 那是阳光。两年多的时间里未曾见到过的阳光。如此地温和而耀眼，让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如同死而复生了一样。 阳光底下。他所在的山洞，蜿蜒的阶梯下面。是一片无限绵延的，绿油油的森林。每一片树叶仿若都闪着光芒，而在那绿影之中，依稀可见的，是白净典雅的建筑以及星罗棋布的湖泊。空气格外地清新，飞鸟和走兽的声音若隐若现。 “快来追我啊，”他还陶醉在眼前的景色中时。小世在不远处的台阶，笑着看向他道，“姐姐！” “等下，”他这才回过神来，“你叫我什么？！” “我往游泳池跑去了哦！” “站住！” 月想踏下台阶，一路追赶着他。那台阶蜿蜒而细长，许久后，他才彻底走下了小山，然后捕捉着他的影子继续向前道： “快给我站住！你这个捣蛋鬼！” 然而小世只是笑着。欢快地笑着。走进了丛林，并且没过多久，便在林中消失了踪迹。 月想扶着身旁的树木，气喘吁吁。但他并没有放弃“捉拿”小世。他顺着林中仅有的那条蹊径，一路向前，直到面前终于出现了一个分岔路口。 迟疑了一会儿后。他选择走向了右边。 林中的道路逐渐宽敞。森林中传来悠扬的牧笛声。阳光澄净而温暖。空气清新而香甜。心中急躁的情绪，似乎彻底被抹去了。他就像漫步在这自然世界里的旅者，悠然地朝着远处那飘渺的建筑走去— 那是道路尽头的一座宫殿。有着和在山洞里见到的那栋建筑一样的风格，但是外壁上的花纹和雕饰更为精美。隐匿在丛林之中，有几分玛雅遗迹的神韵。 他走进了那座宫殿。里面清幽而潮湿，墙壁上刻满了花纹。大厅中心处摆放着一个类似水晶材质的坐垫，闪着清亮的绿色光芒，细小的沟渠联通着中心和宫殿四周—— “怎么来这里了，姐姐？” 身后。突然，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月想忙回头，小世却抢先问道： “不会又要静修了吧？” “什么……静修？”他发愣道。 “别宅在这里啦。快来跟我玩吧。”小世叉着腰，微笑道，“再这样，我不等你了哦！” 说罢便又跑出了宫门。 “真是……”月想无可奈何地，一路跟他跑着，“怎么回事啊！” 他又穿过了来路。又来到了分岔路口。然后一路奔向左侧的林荫道，望着少年模糊的身影，喘息着，喊叫着， “等等！” “等等！” 斑驳的树影逐渐稀疏。林荫道渐渐扩来。月想知道，又一处建筑即将迎来。 然而。这一次，少年终于在那道路尽头，白净的建筑前停下了脚步。 “我们到了哦，”他举起手，招呼着他道，“你跑的太慢了呀！” 月想赶紧上前抓住了他。刚想刨根问底时，他却全然不顾地望着前方，满眼期待道： “泳装都带齐了吧，姐姐？” “……啥？” “不会磨蹭了这么久，还没准备好吧？！”他嘟着嘴，有些生气道。 月想愣着，然后这才看向了眼前的建筑。 那是一个环形的水池。外面被塑胶围栏隔开着，顺着洁净的瓷砖地面望去 ，是清澈而澄净的水光。水池的中央树立着一座白色尖塔，在阳光和水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圣洁。 “我不管了哦。我先过去游啦！” 突然。小世挣开了他，然后一路跑向水池。 “喂，等等！” 月想一脸茫然，却又出自本能地继续向他追赶而去， “等等，小世！” 第2章 恒寂的梦白第1章 在第二卷末尾） “水很清凉呢，姐姐。” 小世在水池里欢快地游着。岸上，月想站在白色瓷砖地上，无可奈何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等他痛快玩一阵吧。说不定心情好了，让他满意了，就能慢慢询问他问题。 “要不要去拿泳装过来啊，姐姐？！” 别姐姐，姐姐地叫了。 月想心里不耐烦道。 要不是为了等你解释一切。 怎么可能会。傻愣愣地站在这里。 “你不说话就是默许了哦，姐姐？！” 还被他乱叫着称谓。 “真的不回话吗？” 突然。 小世游到了他的面前。神情逐渐疑惑，端详着他道， “是姐姐今天心情不好，不想跟我玩了吗？” “不、不是的。”月想忙解释道。 “一定是这样的。”他却失口道。脸上充满了失望。 “等、等下，”月想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抓向他的衣物—— “不喜欢的话。那就改天再见姐姐了。” 然而瞬间。 他。连同着放在岸上的衣物。都消失不见了。只有一阵风，嗖嗖地划过月想的面庞。 月想赶紧望向风的去向。只见它穿梭到了白塔后面，围栏另一头的林荫道中，惊起了一群飞鸟。 “可恶！”月想没多想便继续朝那里追去。 丛林中。小世的影子一直闪烁在前方，若隐若现，却似乎永远也追不到。月想大汗淋漓，终于忍无可忍，召唤出了手中的荨窗— “是想跟我比武玩吗？” 突然。 前面的影子消失了。月想看见，小世正蹲坐在身前大树的枝干上， “早说嘛。你是想玩这个，姐姐。” 小世微笑着，然后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面镜子来， “我先上哦。” 还没等月想反应过来时。数道七彩的光芒便从镜子中涌出，一齐射向他— “还是必须得这样吗。”月想握紧了荨窗。 “嘭！” 绿色的光芒和彩光交织着。月想调整着姿势，正准备进一步还击时， “倾、游曳西乡、” 小世的身形竟然消失了。然后。站在了那色彩交融的光波之上， “踏光寻。” 像溜冰一样。他脚踩着光焰，飞速朝自己滑来。 “什.…..么？！”月想赶紧收起光芒，刚准备闪避时— “姐姐。放水的话，” 小世已经摸到了他的鼻尖。双脚腾空，微笑道， “可是会输的哦。” 一阵迷离的光芒闪过。月想晕厥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月想感觉到自己的下肢一阵摇晃。 “这…….是？”他揉了揉眼睛。看向了身前以及周围。 他发现自己正坐在白色的旋转木马上。梦幻而澄净的光彩，闪耀在形态各异的马儿，竖杆还有主柱之上；轻盈而悦耳的音乐鸣奏着，声源不知来自胯下的木马，还是周围的丛林之中。 丛林？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那片森林之中。盎然的绿色依然装填着他的视野，只是此时，那抹绿色之中又有了圣洁的白色映衬。于是乎，绿意，白光和旋律交织着；阳光携来源源不断的暖意；空气依然清新而香甜。若是一个安然静好的下午，他一定会为这童趣与自然交融的画面深深感动，然而此时—— “对不起哦，姐姐。” 身后。熟悉的嗓音又响起。月想赶紧回头。 “应该是身体不舒服吧。所以不想游泳，也不想和我认真切磋。那就坐坐这个吧，” 他微笑道， “这个。应该可以吧？木马走得很慢，摇得也很轻哦。还加入了西乡色塔辉的治愈色。相信你会喜欢的。” “确实……”月想忍不住评价道，“很舒服呢。” 然后又赶紧恢复了严肃的神情， “那个，小世，” 他指了指自己的胯下， “能先让这玩意儿停下来吗？我有要事要跟你谈谈。” 他尽可能地。保持镇静道， “真的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谈谈。” 小世的神情逐渐木讷。然后脸上闪过一丝怅然， “好吧。我愿意听呢。” 木马和音乐结束运作后。月想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终于开门见山道， “我不是你的姐姐。” “……我知道呢。” 没想到。他竟这样回答道。 “你……知道？”月想有些生气道，“那你为什么，还……” “别说了。” 突然。少年闪现到了他的身前。捂住了他的嘴巴。神情像是哀伤道， “别说了。我都知道的。朋…… 友。” 他松开了他。月想猛地喘了口气。 “你是迷失在这里的旅人吧？虽然不明白你为什么和姐姐长得一模一样。不过，”他抬起头来。强颜欢笑道，“你是想离开这里吧？我会送你回去的。这也是童真之神的职责。” 月想愣了愣。然后抓紧机会继续问道：“等下。我还想问问，我还有几个朋友…..” “放心吧。迷失在这里的人，只要发现，我都会护送他们平安离开这里的，”小世又打断他道，“你就安心走吧。” “我那三个朋友。一个叫郑夕窗。一个叫林宗雀。还有一个，叫闫小秋……” “放心，放心。管他叫什么名字，我都会送他们回去的。” “不是。郑夕窗。夕窗啊！”月想赶紧强调道，“你认识的，那个夕窗啊！” “闭上眼睛吧。前往边界的路线，你可不能看哦。” 月想还在干着急时。少年又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块抹布，然后蒙住了他的眼睛。 “1、2、3—” “等等！” “害怕黑暗的话。就睡哦。” 又是一阵无力的挣扎后。月想晕了过去。 . 好长，好长。虽然在混沌的意识中。月想仍能感觉到，他走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路。 他一直还在丛林中。他闻得到，绿色的气息。然而当一阵潮湿的海风扑面而来，他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时— “到了哦，朋友。” 抹布被移开。他的视野也瞬间明亮了。 “这……这里是……” 他惊讶地望向四周。 “这里就是丛林外面了哦，”小世搂着双臂，微笑道，“往前面一直走，就是宣言城了。” “宣言……城？” “别糊涂啦。你不是就从那里过来的嘛？”没想到小世直接矢口道，然后侧过身去，“你要真的是姐姐就好了。不过……” “还是很感谢你陪我闹腾这么久呢，朋友。” 他微笑着，然后身形渐渐模糊了。 “等、等下！”月想忙上前挽留道。 “再见了。”然而空气中只剩下了他的声音， “朋友。” 第3章 大眠 月想的眼前，是淙淙的溪流和一望无际的草坪。微醺的夕阳将万物染成了暖黄色，沿着流水旁的蹊径一路走去，没过多久，月想便看到了一座矮矮的木桥以及旁边身着典雅服装的姑娘。 她安静地站在小溪旁。像是在就着水面梳妆，又像是在那里怡然地休憩。 “那个，请问……”月想走上前去，礼貌地问道，“顺着这条小溪走就到宣言城了，是吧？” 姑娘微微侧头，看向了他。他这才看见，她的面容竟是如此地美丽动人，和她那婀娜的身姿以及古风的装束一道，看起来仿若来自天宫的仙女。 “真的是你吗，音如？” 然后。突然间。 她看向她，慢慢朝自己靠近。 脸上的神情，逐渐从发懵，到难以置信，再到喜极而泣， “你还活着吗，音如？” “等……”月想羞涩而不安地看着她，后退的脚步渐渐无处安放，“等下！” 然而。姑娘只是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直到再也按耐不住，直接两步上前抱住了他。 “太好了，” 她轻轻啜泣着。从头上摘下了一支发钗， “我们又相见了呢。” 然后不由分说地。插在了月想的头上。 月想的脸红了。推斥的手臂逐渐松软。慢慢闭上眼睛。体内的荷尔蒙躁动着。似乎再也忍不住那股心火时—— “扑通！” 他脚后跟一踩空。掉进了小溪中。 “啊！” “啊！” 不怎么会水性的他拼命挣扎着。看着水面上方，岸上的姑娘努力地伸出援手想要够住他。 然而。无论怎么用力。也无论姑娘的手伸得再近。他的身体只是越陷越深，越陷越模糊，仿若，正在坠向无尽的渊底—— 为什么。 他不解道。 仅仅是一条小溪。 为什么。为什么落进去后。会有这样的，无力的感觉。 这样浩瀚的，绝望的感觉。与其说是在小溪中，不如说…… 坠入了大海。坠入了梦境的深渊。他看着水面，以及姑娘的面容离自己越来越远。 对不起了。 仙女。 他在心里。 最后默念道。 然后任身体不住地下沉着。 任意识不住地模糊着。 . 再次醒来时。月想看见自己正安然无恙地躺在一切开始的地方——山洞里的温床上。 他恍惚了一下，然后慢慢站起身来。 山洞里静悄悄的。微弱的阳光照射到的地方。窗角。茶几。桌子。等等。和记忆里，先前的模样似乎别无二致。 然而仔细一看。所有家具的表面，包括月想躺着的床上，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月想又望向了右侧，遥远的窄洞口。迟疑了一下后，往那里走去。 走出洞口，微醺的阳光下，映入眼帘的依然是一条窄窄的蹊径，以及不远处连接着的白色建筑。推开建筑大门后。五扇不同颜色的光门又出现在月想面前，只是上面的光芒暗淡了许多。 大厅中竖起了一块较大的木板。上面写道： “联谊厅里的五扇光门，连接着古岸音如和她五位挚友的居处。在她生前，这里的光门一直长明着。就像威斯特浮乐的天空一样。” 生……前？ 月想愣了一下。 古岸音如已经…… 死了？ 一丝凉意。突然在他心里晃荡。 他赶紧走出白楼，返回山洞，没有再看两旁的旧物，一路朝着另一侧的洞口跑去—— 他跑出了山洞。 迎面而来的依然是，他眷恋的阳光。 他稍微松了口气。伸出手，朝着天际捧去时—— 不对。 突然。他感觉到。手中握着的，不像是阳光的触感。 虽然天空依然明亮，森林依然绿意盎然，里面依然回荡着虫鸣与鸟叫—— 但是能依稀感觉到。环境中，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虽然道不出变化的源头是什么。 他没多做停留，便深吸一口气，继续沿着长阶一路向山底跑去，向森林中跑去。 穿过熟悉的林荫道和木叶间的微光。他又来到了分岔路口，然后是风格别致的宫殿前。只是此时，它的大门已被紧紧封上。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跑回了分岔路口，再沿着左侧的林荫道一路跑向了环形游泳池。 此时的泳池已然万籁俱寂。隔着围栏望去，里面的水早已干涸。只有阳光流转在白塔尖上，在那洁白的瓷砖地上。 沿着泳池后的长路。他又跑向了他和小世战斗的地点，然后是白色的旋转木马旁。明明不用再追逐什么。更不用躲避什么。他的步伐却仿若比之前还要急促，还要害怕。 果然。旋转木马那 里空无一人。所有白马上面都布满了灰尘。但是，它竟然还在缓缓地运作着，伴随着童趣的旋律和风吟声。 月想走到一只白马旁边，然后凭直觉坐了上去。他的身体开始随着木马缓缓旋转着。许久后，他微睁开眼睛，看向了旋转木马背后的一条长路。 那上面镶满了石子。如果没猜错的话。当时失去意识时，小世就是沿着那条路把他送出森林的。 可是通过怎样的途径做到的呢？背着他？还是通过塔辉的魔法运送？ 他默默看向胯下的白马。感受着自它而来颤抖和颠簸。 如果。一切没猜错的话。他握紧白马的鬃毛，在快要转到对准长路的角度时屏住了呼吸。 然后他点燃了塔辉。白马顿时发出了一阵嘶叫声。他还没回过神来时。 他已经随着白马奔腾在了那条石子路上。 他强忍着剧烈的颠簸，眯着眼睛望向逐渐黑暗的前路。 走出这片森林。 到那条小溪，那座木桥旁。 见到她。 她一定知道什么。 这些念头。在那一瞬间，成为了他的全部。 第4章 溪边，踽踽的朝圣者 连接旋转木马到森林边界的林荫道狭长而昏暗。月想一开始还留意着周围的情况，但不久就感到昏昏欲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后。月想的意识还模糊着时。胯下的白马突然慢下了脚步。 “到…..了？” 他喃喃道，然后赶紧打起精神，望向远方。 头顶的天空几乎已完全黑暗。仿若，星绝明的夜晚从未消散过。他继续望向身前。 小溪依然流淌着。连接着森林的尽头到未知的远方；而它的两侧，依然是无垠的、嫩绿的草地。他恍惚了一下，下了马，顺着小溪一路走去。 又是许久后。他终于来到了横跨小溪的窄木桥前。但那时的“仙女”已经不在。能看见的，只有风中微微荡起的草浪。 “果然…..是这样嘛。”他自言自语道。然后叹了口气。正准备继续往前走时。 视野尽头处。突然，出现了类似草帽的尖顶。 “谁？！”月想握紧了荨窗，机警道。 那人一开始不吭声。直到渐渐靠近，看清了月想的面庞后，才同样惊讶地大声道：“你……从哪里来的？！” 那人看起来四十多岁，生的一张老实淳朴的面容。虽然并没有彻底放松警惕，但月想还是尝试着回答道：“我从森林里来的。你是……从哪里来的？” 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继续问道：“是‘宣言城’吗？” “难道你不是从宣言城来的？”那人用奇怪的语气问道。 “我不是。我是从梅莫岛过来的。” “什么？！梅莫岛？”那人的语气更惊诧了。身体仿若在颤抖。“你怎么，能从那里，过来呢？” “的确…..很不容易，”月想继续尝试沟通道，“但我确实是从那里来的。” “难道你是三城区的人？” “……不是。哎呀，解释起来太麻烦，你就当是也行，”月想急于转移话题道，“你快说说你。应该是宣言城的吧？那请问，沿着这条小溪走，是不是就能到宣言城了呢？” “没…..没错。” 欣喜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月想满怀期待地，继续问道：“那么，请问，是不是走到那里，就算出了威斯特浮乐的区域了呢？” “那肯定。”男人理所当然道。 “太……太好了！”月想激动道，“终于、终于能——” “你先别急。我看出来了。你是不小心迷航到威斯特浮乐的，东边海域的 船客是吧？” “嗯、嗯。等下，”月想突然心头一冷凉，“你说‘先别急’。什么意思？” “你不会是想顺着这条小溪去宣言城吧？”男人神情复杂道。 “肯定啊。” “那你应该不知道，威斯特浮乐地界和宣言城地界之间的‘神域屏障’吧？” “那是什么东西？” “唉。你倒霉咯。”男人笑了笑，然后长叹一声道，“连接这两个地方的边界地区已经被屏障隔开很久了。只有带有‘朝圣令’的人才能通过。” “啊？！” “而且它是消耗品。用一张只能单程‘穿越’一次。我手上恰好只有一张咯。” “一张只能供一个人用一次吗？” “只要两个人手拉手靠紧点，可以共用一张的。” “那你还等什么？！”月想有些激动道，“快。先送我出去。然后你再重新在那里搞几张就行了。” 他看着男人无动于衷。着急道， “快啊。只要能带我出去。随便你想要什么，我力所能及的都能给你。求求你了！” “不行。现在我还没法带你出去。” “为什么？！” “因为，”男人突然一脸严肃地看向他，“我是带着任务来到这里的。” 昏暗的天光下。 两人坐在窄窄的木桥上。月想一边喝着男人葫芦里的酒，一边听他叙述道， “我是被他们选来这里祭神的‘勇士’。或者说，是个炮灰，”他辛酸地笑道，“简单来说。统治者们派我来这里给’童真之神‘献上祭品。他们认为这样便能消除笼罩威斯特浮乐的黑暗，或者说至少有些帮助。” 男人拿出了一串念珠，“这个就是’祭品’。也不知道为啥要把这玩意儿献给童真之神。好像是因为有很强的灵力在里面呢。” “不过真是搞笑。那么多专业的探险队都没办到的事。派我一个浪人来解决。唉呀，不扯远了。”男人夺走了月想手中的酒葫芦，长抿了一口，然后继续道， “他们总认为威斯特浮乐长期黑暗，会对棕语也造成影响。害，瞎担心了。这么多年还不是没事。” “棕……语？” “那是我国家的名字。隔着古岸和宣言城相望。等下，”男人望向了他。“你不会这个都不知道吧，三城区人？“ “好吧。这个先不管了。所以你说你是炮灰，意思就是……” “进这里的人基本上没几个能安全回去的。更别说完成祭神任务了。”男人冷笑了一下道，“他们无非就是想逼迫我。算了，也无所谓了。” “所以你不是自愿的。“ “那还用说？不然谁愿意来这个鬼地方？还不是因为……”男人长叹一口气，“害。算了。不提这个了。” “我理解一下。意思是说，如果我能保护你一路前往‘祭神’处，然后再和你安全回来……”月想转了转眼珠，道，“我就能和你共享那一张‘朝圣令’，一起离开威斯特浮乐是吧？” “道理是这样的。而且我仔细想想，你好像也没什么其他办法了，哈哈。”男人又大笑了几声，借着酒兴道，“总不能把我杀了‘夺令’是吧，兄弟？” “那肯定……不能。” “怕什么。我相信着你呢。”男人继续笑着，搂着月想的胳膊越来越紧，“来，一起再干一口壮壮胆。” “我喝不下了。”月想头昏眼花道，“你这葫芦里面是什么酒，怎么无底洞一样。” “你们这些三城区人…..就是…..逊啦。” “等等，你会中文？” “那有什么奇怪的？我可是来自棕语的。” “棕…..语，”月想看着渐渐模糊的天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想看的话。就一起活着回去看吧！” 男人爽朗的笑声。伴随着月想被紧搂着的喘息声，还有胡言乱语声。飘荡在古岸森外，辽远而苍茫的土地上。 第5章 森语 “我们现在，在古岸森的外面；而我们将要前往的地方，是位于古岸森深处，星界与古岸森的唯一连接点，名为‘光蘑菇’的巨大物体下面。” 两人面对着森林。男人指着很远的地方，对月想慷慨激昂道， “把念珠放在光蘑菇的下面，就算完成了一次‘祭神’。那之后整个古岸森的天空会短暂地‘彻底明亮’几秒钟，所有周围地区的人都能看见，这也是完成任务的证明。那之后，原路返回，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可以在宣言城迎来为我们庆祝的，来自棕语的队伍。” “‘光蘑菇’……”月想顺着男人的手指看去，喃喃道，“好远。难道说，古岸森现在的光亮，都是来自于那里？“ “没错。其实笼罩古岸森的，依然是你在梅莫岛乃至乡魂岛看见的夜空，只是光蘑菇的存在将这里的天空稍微照亮了。然后，最关键地方来了，” 男人的神情严肃起来， “在古岸森中，尤其是我们将要踏上的前往光蘑菇的路上，会遇到一种叫做‘光雾’的存在…..它正是无数探险者在这里折戟的祸首。虽然数量不多，但是一旦遇见，它便会主动包围、吞噬靠近的人，然后……” “让他彻底‘消失’。” “什……么？”月想不安道。 “你可以把它想象成吃人的雾。所以一旦看见，一定要告知我。我有躲开它的法子。” “好……的。” “那么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月想面对着昏暗的森林。深呼吸道。 “那就。一起。进去了！” . 月想行走在通往森林深处的小路上。那条路的方向与之前身骑白马走过的路截然不同，不过不变的是依然昏暗的丛林和奇怪的兽鸣声。 “咕咕！” 突然。一只闪着粉光的生物，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从他面前闪过。他连忙握紧了荨窗。 “不用紧张，”男人笑着示意道，“这些应该是陪伴童真之神的‘梦想宠物’。” “什么……鬼？”月想瞪大眼睛，望向了停驻在他面前的那只粉色兔子。 “听父辈们说过。威斯特浮乐还是光明的时候，古岸森里到处都是这种生物。”男人回想道，“五颜六色的动物，还有活的旋转木马，会鸣奏的溪流…..不过，这会儿好像变得很稀有了。得亏我们能遇见呢。” “有危险吗？” “你 试试？” 月想上前，刚想靠近乃至捉住它时。突然，它吐了口唾沫样的东西，然后便一溜烟消失不见了。 “这些生物只愿意跟童真之神玩呢，”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别费劲了。还是快去光蘑菇那里吧。” 月想又跟着男人走了许久许久。久到对身边的景致渐渐麻木，腿也渐渐发麻，身上的旧疾开始隐隐作痛时；他不得不朝前面的男人喊道： “哥。还要多久啊？” “如果地图是正确的话，”男人看着手中的那张硬纸板道，“应该走了四分之一了。” “啊？”月想顿时如同泄了气。 “别灰心嘛，”男人朝他伸出手道，“再坚持一两天就行啦。快跟上吧。” 月想又茫然地跟着男人前行着。身边，可能是靠近了光蘑菇的缘故，森林的色彩渐渐明艳起来，一景一物也大致能清楚辨析了。彩色的动物不时闪过他的视野，小溪仿若在鸣奏着轻快的歌曲，温柔而寒冷的风静静拂过他的面颊。他慢慢地也不再焦躁，甚至有了些慵懒的困意。 “再坚持一会儿就到下个营地了，”男人鼓舞道，“打起精神来吧，月想！” “好、好。”月想打了个哈欠道。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后。两人身前出现了一条清澈的溪流，亦或者说河流；因为，它看起来比之前遇到的任何一条溪流还要宽敞。 “就在这里歇会儿吧，月想。” “终于可以歇了。” 月想像倒向家里的沙发一样，瞬间卧在了河边的草地上。 “别那样躺哦。小心被河冲走了。”男人笑道。 “还有那么远。没问题。”月想的眼睛快睁不开了。疲惫不堪道。 “那我们轮流休息吧。你先在这里睡，我到时候叫醒你。” “没问题。” 月想回应道。然后便倒头入睡了。 . 不知过了多久。月想还在睡梦中时。一阵剧烈的摇晃，突然惊醒了他。 “快醒醒。该你守夜了，月想！” “知道了。”月想睡眼惺忪道，然后勉强撑起了身体。 “有个五六个小时就可以叫我起来了。”男人叮嘱道。 “啊？我怎么感知五六个小时？”月想疑惑道。 “那就等我自然醒吧！”没想到。他话一撂。然后便倒头入睡了。 “你……”月想无奈地叹了口气，“唉。行 吧。” 微亮的天空。金色的光芒如薄纱般笼罩着草地和树木。河水淙淙地流淌着，时而湍急，时而安静。月想打着一个又一个哈欠，望着男人酣然的睡颜，不禁想到：得亏遇到了我在帮你守。要是你一个人来这里，鬼知道你该怎么休息呢？！但又想了想他毕竟也算是长辈。便没有过多计较了。 快点到光蘑菇下面。最好别遇到那什么吃人雾。然后再平平安安返回。到了那个叫宣言城的地方，或者说那个叫棕语的国家也行。肯定能有法子送我到三城区去吧？窗儿他们应该还在那里等我。所以得快点，再快点。 一想到这里。月想就忍不住握紧拳头，恨不得马上把男人打醒。 不行。他是长辈。而且还必须迁就他带路。月想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发着懵望向那流淌的河水。 直到许久，许久后。 他已经疲惫到快睁不开眼睛时。 一阵淡淡的香味，突然窜入了他的鼻子里。 ……嗯？ 他睁大眼睛。翘了翘鼻子。感知到了有东西正在朝他靠近。 越来越近。随着浪涛而来。月想立刻警惕地握紧了荨窗。然后终于感知到了“它”是从上游漂流而来—— 他摆好了架势。正准备严阵以待时。 终于。那河流上的“东西”彻底映入了他的视野。 他的眼睛越瞪越大。直到荨窗从他手里滑落。 他呆站在原地。面上的神情已经难以用震惊形容。 第6章 安逝的音 古岸森深处。微微发亮的天空下面，是合抱的树木、湿润的草地和细长的河流。河水淙淙地流淌着，送来一阵阵清爽的、夹杂着莫名花香味的河风，以及薄纱般的蒸雾。 月想呆坐在河岸上。看着从上游漂下来的女人，或者说浮尸，脸上的神情已经很难用言语形容。 女人的双眼安然合拢着。脸上挂着微笑，手掌自然地叠在腹部。被束好的头发虽然已经彻底打湿，却未有一丝凌乱，如同她的妆容和装束一样规整、静美。只是，那瘦削的脸颊已经惨白，浑身已经没有了一丝生气，就这样随着流水缓缓漂荡着，直至从月想身边闪过。 他彻底看清了她的面容。然后，正如他所意料的，那是他熟悉的人儿的脸。 古岸音如。 她果然死了。 但是。 她的尸体。竟然就这样，漂流在古岸森的小河中。不知多久的时光。 “快……快！” 月想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情绪。立刻晃醒了身旁，睡得正香的男人。 “快醒醒，哥！” “咋…..”男人揉了揉眼睛。一脸困意道，“咋了？” “快看这里！” . 等男人看清浮尸的面容时，她已经随着湍急的河流，逐渐远去了。 “你说她是…..啥？” “她是童真之神最可靠的朋友。”月想依然一脸震惊道，“她竟然死在了这里。” “不一定哦。” 男人翘了翘眉毛。逐渐回过神来， “如果按照宣言城那边的传统的话。她可能只是埋葬在了这里，而并不是死在这里呢。”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那边的人，就是憧憬于死后归寂于江河湖海，随流水放荡不羁。不过没想到，这里也有这样的浮尸呢。” “跟你说了。她不是简单的浮尸。她是古岸音如。童真之神最好的朋友！” “……你要这样强调的话，那情况可能就很悲观了，”男人皱了皱眉道，“童真之神最好的朋友都死了。那他本人肯定也是凶多吉少了。所以，” 他看了看手中的念珠，“靠这玩意儿。怎么可能改变得了威斯特浮乐的现状嘛。害。” “……..” “别想太多了，少年，”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气道，“我们也就是图完成任务罢了。更多的事情，深究起来太复杂，不用管它们。 快继续出发吧。我也休息得差不多了。” 然后他看见月想依然一脸茫然的样子。 “喂，少年！” 嘴里似乎还在喋喋不休着什么。 “喂，出发了！还在念什么呢？！” 他晃了晃月想的脑袋。 “怎么就……” 然后终于听见他。碎碎念道， “古岸音如。怎么就死了呢？” . 再次重振旗鼓向光蘑菇进发时，月想看起来似乎少了不少底气。尽管男人还是一直在跟他说笑，为他打气。但是他的脚步，已经很难像之前那样坚定了。 如果。古岸音如，都死了的话。 不管是因为什么。她看起来还正值年轻。如果强如她那样的存在，都死在这个世界了的话。 月想不禁一阵寒颤。 等待他的。未来的路。到底会是怎样的呢？ 不行。 不能再想了。 月想赶紧摇了摇脑袋。 赶紧。完成祭神，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世界。 这便是他所有该做的事情。 不能再耽误了。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过。 月想握紧了荨窗，前行的步伐越来越快，甚至让本该领路的男人一度都快喊不住了。 只是那荨窗头部，镂空的尖顶中间，被月想信奉为无敌的，“风”的碎片。 有那么一瞬间。 似乎也不再是那么，坚不可摧了。 第7章 林间穿梭 “慢点，月想！” 交错的荫蔽下。是两个穿梭于丛林间的身影。 “我不知道她对你造成了什么影响。但是无论如何，别乱了方寸！” “好…..好。” 月想终于支吾道。踏步的频率有所减缓。然而，还是有些不安地回头问道， “还要多久才能到啊？” “我肯定比你还想快点到，”男人终于赶上了月想，拉住了他的胳膊道，“但是无论咋的，安全第一啊！万一走快了，遇到了‘光雾’……” 他还没完时。突然，身旁的树林深处。传来悉悉的声音。 “又是…..什么动物来了？”月想不太在意道。 “不对。不是。” 然而。男人异常的神情。让他心头一紧。 “不会是…..？” “别动。趴下！” 月想还没回过神来时。男人已经按住了他，然后两人一起倒向草地—— “怎……怎么回事？“ “别问。我也没听过。让我仔细听一次，”男人神情严肃。将耳朵贴在了地面上。闭上眼睛，看起来像是仔细地倾听着— “……” “……” 月想也效仿着他。然后听见了那那越来越强烈的，悉悉的声音。 他用余光瞟向声音的来处。然后，果真看见了一团云雾状的、发光的物质，自他们九点钟的方向渐渐飘来。 “它已经感知到我们了。”男人沉重道。 “什…..什么？”月想有些发懵道。 “只能跑了。”男人嚼了口青草，吐出后轻声道，“我数到三，一起往三点钟方向飞奔。越快越好。” “……啊？” “没有别的办法。你不是就想跑快点的吗？”男人郑重地看向他，“现在你可以自由发挥了。” “……哦。”月想开始调整呼吸。 “记住千万别用……塔辉，不然就暴露了，”男人最后指示道，“那么，我开始倒数了，” 男人稍稍蹬起了腿， “好，” 月想亦效仿之， “3，” “2，” “1，” 男人瞬间站了起来， “快跑！” . 在布满荆棘的杂草丛中狂奔许久后。两人累得筋疲力尽，不得不慢下脚步，观察起身后的 情况。 “它……走了吗？”月想扶着树干道。 “应、应该…..”男人大喘了口气，然后突然又眼睛一瞪道， “后面！” 只见一小撮雾气。像尖刺一样朝他们飞速袭来—— “倾、绿能悬浮、” 月想不得不紧握武器， “三十九式、风之洗礼！” 荨窗挥出了一阵绿色的狂风，朝着光雾吹去， “别！” 男人已来不及制止。只见光雾和狂风瞬间相迎。然后，绿色的光芒瞬间消失了，或者说被光雾吸收了。 光雾膨胀得更为庞大。并且朝四周扩散开来，月想还在震惊着时，它已经将二人彻底包围了。 “它会吸收所有颜色的塔辉，”男人语气有些绝望道，“你这样一搞，我们就更难逃了。” “那……怎么办？”月想六神无主道。 “既然已经暴露了，那就只能拼命一搏了，”男人看向了他，“你应该会神移之类的诠释法吧？” “我…..会。” “带着我一起跑。要多快，有多快，”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但是一定要固定好我，别把我甩出去了。然后别管撞上什么树。我会帮你劈，或者躲开的。只需要听我的口令前进就行！” “好…..好！” 月想直接将荨窗捆在了男人身上，然后自己握紧了荨窗中端， “这样行吗？” “可以。快！” 男人看着渐渐合围而来的光雾，焦急道， “没时间了！准备好了就快启动吧！” 月想深吸一口气。将浑身力气集中在左手的支点上， “净、绿能悬浮、无限神移！” 然后将荨窗连同男人狠狠甩向天际， . “正前方有巨树。躲！” “收到！” 月想微微一侧身。瞬间躲过了一棵参天大树。 “前方，四五百米左右。又有一片光雾。朝右15度躲！” “好！” “不行。那里也有光雾。30度，30度才行！快躲！“ “好、好！” 月想片刻不息地。连续发动着神移。 “直行，一直到我喊你停为止！” “好、好、好！” 脸上大汗淋漓。 “五百米有光雾！ 左偏30度跑！” “好！” “叫你偏30度。别偏那么少啊！” “好、好、” “直行！快点，刚才那下没躲过，追上来了！” “好……” “左偏30度！又有光雾了！” “……” “再偏一点！还是有光雾！” “…” “好了，快直行，前面是安全的！” “…” “等下！马上，有大树，往右偏一点！” “…” “快啊，偏一点！” “..l “好了，直行，速度可以慢一点了！” “不行了！” 突然。月想不堪重负。力竭地倒在了地上。 “喂！叫你慢一点，不是叫你停下来啊！”然而男人只是不绝地催促道。 “……” 月想喘着粗气。眼睛如同冒着金花。 “别这样、快啊！”男人急着直跺脚，“别在这个时候倒啊！“ “别说了！”月想愤然道。然后缓缓站起身来，“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又来到男人身边，握住了捆在他背后荨窗， “继续吧。我可以的。” 然后点燃了左手的塔辉。 第8章 夜雾 泥泞的前路。光蘑菇方向的炽光渐渐化作了星星点点的光斑。本是一片通明的天空，又遁入了微亮的状态。 路上。月想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前行着。 “不是已经越来越靠近光蘑菇了。怎么天又变暗了？” 他朝身边的男人问道。 “光蘑菇并不会一直保持最亮状态。当童真之神需要进入寝宫休息，亦或是冥想的时候，他就会关掉它的一部分能耗，亮度也会因此降低。”男人望着远方道，“不过。据说这个时候的光蘑菇周围，会出现人间至美的，’星光幻夜‘之景。” “我们…..能看到吧。”月想苦涩地微笑道。 “一定能的。”男人肯定道，“我们…..已经熬过了最艰难的一关。光雾最密集的地区。后面，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了。” “那可…..太好了。” 穿过重重树木。踏过片片草地。路过了无数条小溪，邂逅了数不清的“梦想宠物”后。两人终于来到了一处温暖的山洞外。 “今晚就在这山洞里面休息吧，”男人双手叉腰道，“明天早点出发。应该可以赶在中午前抵达光蘑菇下面。” “好的。我先睡了。” “喂！” 月想不由分说，直接倒了下去。 “让我也先睡一次啊，喂，大哥！” 然后直接打起呼噜来。 “真是的。”男人无奈地一笑。“不过你今天也确实累了。快休息吧。” 他从自己包里拿出薄毯，为他盖上。 . 深夜。月想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他缓缓起身。然后看向身旁。男人果真没有在守夜，亦打着呼噜酣睡着。 真是的。亏我还有意识起来跟你换岗。 月想心想道。 不过。身上渐渐滑落的薄毯。还是让他颇有些感动。 那这次就不计较了。 他心想道。然后自觉地来到洞口，找地方方便完之后，便开始守起夜来。 夜。星星点点的，寒冷的光斑。照耀在月想脸上。他裹着毛毯，依然有些瑟瑟发抖。 小世……还在寝宫里休息吗？ 他打着哈欠，心想道。 快醒醒吧。好不容易有了些天光。已经…..不想再看到黑夜了。 他的眼皮开始打起架来。 好像。确实。 他也不完全是 因为心想着要轮岗才醒的。而是，或者说最大原因是…… 起夜。 他终于扛不住倦意。合上了眼睛。 原谅我吧，大叔。 他最后心想道。 毕竟……你也违规睡了，是吧？ 而且…… 他感知着周围的祥和与宁静。 就这样。睡过去。 好像也没什么。 是吧？ . 混沌而温暖的空间。 如果不是清楚知道自己处于梦境。 月想好想永远待在那里。 直到耳边。 再一次传来人的呼唤声。 “快醒醒，月想！” “醒来啊，想儿哥！” 他猛地睁开眼睛来。 然后看到身边。是围来的光雾和三副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窗……儿？”他迷糊而惊讶着，“小林姐？小秋？“ “月想，恢复意识了就快点自己走！” 没有过多重逢的笑语。宗雀看着他，神色严肃道，“我带不动太多人了！” “……啊？好、好。”月想握紧了荨窗。 “无限神移！” 再一次躲过光雾追袭后。月想又是气喘吁吁地靠在树干上。不过还没把气喘匀，他就迫不及待地向三人问道： “那个，你们是……” “为了不落下你，我们放弃了直接离开威斯特浮乐的计划，”宗雀一边擦着汗，一边微笑道，“童真之神告诉我们古岸森可能会有你的下落。所以我们一路跋山涉水，来到了这里。” “这里就是童真之神的地盘，”小秋接着她道，“我们来到这里后受到了他的热情款待。本来还挺开心的。他说要一路带我们去一个叫光蘑菇的地方，安置好我们后就帮我们去找你。结果走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就消失了。所以…..” “我们也在这里迷路了，走进了一个山洞。没想到在山洞道的出口遇见了你。那时光雾已经快把你吞噬了。”窗儿看着月想道，“宗雀姐赶紧把你，还有我们带到了安全地带。但没想到光雾又追上来了。后面的事，你应该知道了。” “真是命悬一线，”宗雀最后道，“要是我们再晚点到。你恐怕就在睡梦中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 “感谢。感谢你们。”月想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不住地道谢着。 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问道：“对了，那个大叔呢？” 他看着三人诧异的脸。立马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睡在我旁边的。那个背着大包的大叔呢？！” 他再次尝试问道。然后收获的依然是三人不解的眼神。 “哪有这么大叔啊，学长？”小秋语气有些戏谑道，“是还没睡醒吗？” “……” “没有，最好。” 许久后。 月想轻声道。 “对了，月想，”这时。宗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从兜里拿出了一串念珠道，“这个，是你的东西吗？” “……” “我在你身旁不远处捡到的。虽然当时很匆忙，但它太耀眼了，我判断它可能是你的重要物品，所以把它一起带走了。” 宗雀将它悬在自己眼前。念珠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但是总觉得不像是你的东西。是怎么回事啊，月想？” “…..” “已经，” 许久后。月想沉重道， “不重要了。” 第9章 向着光蘑菇，进发 “看到了吗，想儿哥？” 古岸森。密林深处。一处没有被树荫盖住的，较为空旷的空地上。 窗儿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月想，大声问道。 “看到了！”月想亦大声回应道。他左手戴着“吸附手套”、紧握住荨窗，随它悬浮在森林上空，视线刚好可以掠过大部分树木顶端的高度。 “光蘑菇应该已经离我们不远了，”他继续大声道，“沿着这条路，再走几公里就到了！” “好。快下来吧。”宗雀大声示意道。 . “没想到你们还有这出‘联动技能’。”宗雀接过缓缓落地的月想，笑道。 ”这技能可是帮了我们好多呢，“窗儿得意道，”包括我们大部分的招式。还有想儿哥武器里的那块’风‘的碎片。要是没有它，我们都走不出惑园。“ ”好了。快想想吧，“小秋中止话题道，”我们。接下来。怎么说？“ 月想、窗儿和宗雀看了看彼此。 ”我觉得......你们，应该都是这么想的吧。”宗雀意味深长道。 “嗯。”窗儿坚定地点头道。 “应该和你们想的一样。”月想亦说道。然后看了看手中的念珠，“而且，我现在又有了一个不得不去的理由。” “喂，你们......”小秋看着三人高度一致的神情，不由得叹气道，“唉。果然是这样。” “难道你不想知道吗。小秋？”窗儿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小世-幽兰刺世。为什么刚才会突然离开我们。还有......” ”他更多的情况。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宗雀接着道，”为什么明明还活着，却无力管控威斯特浮乐，让它变成了现在这样子。“ ”还有他一开始召集我和窗儿来这世界的原因。“月想补充道，”真的是让我们来帮他拯救一切？又为什么非得是我们？“ ”太多太多谜团了。但是到了光蘑菇那里，爬上星界后，就能找到他，然后知道这一切的答案。”窗儿看着小秋。语气有些激动道，“难道你能抵住这样的与诱惑吗，小秋？” “而且理性分析。现在步行到光蘑菇只是一两小时的，顺便的事。但是返回到梅莫岛那里的码头，可能又要走上几天几夜。”宗雀分析道，“还有。说不定在星界跟小世诉求后。他能直接安排我们离开这里。省去了在大海上航行的艰辛。” “你们......也未必太乐观了吧？” 小秋依然试着抗拒道，“难道你们忘了......这一路以来的，所有的......” “小秋。相信我们。” 窗儿看着她。语气温和道， “至少。我们三个。不会离开你的。” “......” “......” 闫小秋长叹了一口气。虽然心中做出了决定，但还是看向了，那继续延伸向森林深处的小径。 那里道路昏暗而曲折。仿若又是一段苦难之路的开端。 一切。 真的。 能顺利吗？ . 光蘑菇上空。 星界。云朵铺成的道路上。 小世看着朝他慢慢走来女人，神情格外凝重。 “别再闹了，小世。”女人止步在他身前。一脸严肃。 “你…..强破了‘一月门’？”小世退后了一步。声音颤抖道。 “你不也是强行把我赶出去的吗？” “这不一样！” “这一样！”女人威严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小世没有看向她。只是轻声问道。 “我在惑园出口设下了诠释法。”女人道，“只要他从那里走出来，我就能第一时间知道。” “你也认为…..他能出来是吧，夜姐姐？” 突然，小世望向了她，怀着一丝希望道，“你也相信他的能力是吧？相信他有这样的资质，是吧？” “……只是出于谨慎的选择罢了。” “不、不是这样的。我知道的。你也是。觉得他可以。所以才……” “别一厢情愿了，小世。”女人立刻打住他道，“我说过的。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 “纵、游曳西乡——”突然。小世举起右臂，正想燃起塔辉时—— “止。” 女人上前擒住了他的右臂。轻轻一握。一种绝望的无力感瞬间蔓延开来。 “上次已经是你的极限了，小世，”女人有些不忍道，“别再勉强自己了。” 小世失意地低下了头。余光瞟向了云路下方，若隐若现的光蘑菇。 不祥的预感。 亦或者说，可能已经近在咫尺的事实。 让他的心，怦怦直跳。 第10章 光蘑菇下 天空。是蓝黑色的。蓝黑色，又透着一层来自远方的亮黄。 森林，静悄悄的。只有昆虫的微鸣和风吹树叶的悉悉声。树叶被时而明艳，时而冷色的光斑渲染着，那光斑一直蔓延到了脚下的幽径上。 顺着幽径一路望去，在枝桠合抱的尽头，一尊奇妙建筑的轮廓渐渐浮现在眼前；寻着那轮廓一直深入，在交错光影的迎送中，终于，四人来到了光蘑菇前的广场上。 “这就是…..光蘑菇？”已不知是谁问道。 “应该就是了。”宗雀判断道。 “好…….好美。”小秋瞪大着眼睛。 “小世……”月想举目道 ，“就在这上面。” 抬头望去。光蘑菇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建筑。整个楼身，也就是“蘑菇”的菌杆部分，高耸而茁壮，有一整栋单元楼的大小，但高不可望，顶部直接窜上了夜空之中；外壁朴素而洁净，被幽亮的白光覆盖着，入口处则是一扇暗黄色的木门。 最令人叹为观止的是连接菌杆与天空的菌帽部分。它呈不规则的圆形，散发着无比璀璨的金黄色光芒，将其覆盖的夜空照得通亮；下面还缀着许多棉铃一样的光球，光球随着高空的疾风飘摇着，挥洒出了像蒲公英一样的絮状孢子，缓缓落向地面。 “很梦幻的画面。”宗雀伸出了手，接住飘来的孢子。 “古岸森所有的光亮……也都是源自于此吧？”月想瞠目结舌道。 “好……浩大的工程，”窗儿道，然后先一步走到门前，摸了摸菌杆的外壁，“不对。想儿哥。这好像……真的是一棵蘑菇呢！” “啊？”小秋亦跑到他身边，摸了摸菌壁，“没错！嫩嫩的。这、真的是蘑菇！” 然后回头望向月想、宗雀，“你们快来看呐！” “如果我们再年轻个五六岁，一定和他们一样激动吧，”宗雀看向月想，笑道，“走吧，月想。” “嗯。”月想道。 就这样。在光蘑菇下，不同的方位游赏，甚至把玩许久后。终于，五人又来到了菌杆底的正门前。 “那就……进去了哦？”窗儿略有些紧张道。 “进去吧。看看里面是什么。”小秋满怀期待道。 “我来拉门吧，”宗雀握住了门把手，然后隔着门缝观察道，“里面很亮。注意先眯着眼睛。” “好。” 宗雀缓缓拉开了光蘑菇的大门。 一道刺眼而短暂的光耀后。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而空旷的客厅。崭新而洁亮的家具悉数呈现在面前：星星图案的地毯，面包状的沙发，蘑菇造型的灯具，各种新奇的玩具和可爱的玩偶；电视机大像电影屏幕一样夸张，各式的碟片和录影带五颜六色地堆积在一起。闪着金光的孢子，从上方的窗户中纷纷飘来；落在客厅的地板上时，便会激荡起一簇星星状的闪光。 如此唯美而梦幻。让人甚至疏忽了，有人正坐在沙发上。 “喂。” “…..” “喂，你们！” 小秋赶紧拍了拍月想和窗儿的后背。他们这才回过神来。 “那里…..有人。”她一脸警惕道。 沙发上懒洋洋地躺着一个透明的“人”。等到月想斗胆上去一看后。他们这才有了对他的第一句问候。 “那个，请问你是…..” 月想还没问完问题时。“透明人”忽然回过头来望向了他。 “小…..小世？” 月想凭着那再熟悉不过的面部轮廓。惊讶地判断道， “是…..是你吧，小世？” “你们。是来这里玩的，是吧？”“透明人”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嘴角的线条微微上扬，反问他道， “告诉我，是的。可以吗？” “等下、小世——” 熟悉的感觉再一次传来。“小世”一瞬间又消失在他眼前。 “这里，这里这里。你们！” 声音从左边传来。众人齐朝那里望去。 只见“小世”站在客厅左侧，通往上层的悬梯上，拍着那里的护栏朝他们挥手道， “快上来！上面有好多玩的东西哦！” 然后便如幽灵般顺着楼梯一路向上飘去—— “等等，小世！” 窗儿第一个追了上去。 “喂，窗儿，别——” “追上他！” 月想还在犹豫时。宗雀拍了拍他，然后便跟着窗儿跑了上去。 “快追吧，不然下次他又消失了。”小秋道，然后亦跑上了楼梯。 “你们、不是说要‘谨慎点’吗？”月想吐槽道，然后便无奈地紧握荨窗，一路跟着前去。 . 与此同时。星界。 一片安宁的寝梦宫。 隐言夜为安睡的童真之神盖上了被子。然后站起身子，两眼望向门外。 “我会安排好一切的，世儿。” 她背对着他。轻声道。随后。便默默走出了房门。 第11章 童梦之梯 光蘑菇，空旷而巨大的内厅。一眼望不到头的，铺满金光的回旋楼梯上。众人已经爬了大概有十几层楼的高度，开始气喘吁吁起来。 “喂，我说，”跑在最后的小秋道，“已经看不到他了，再快也是徒劳了。慢下来可以不？” “我也这样觉得，”窗儿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我慢慢走吧。我总觉得刚才只是一个幻影。他的真身还在星界上面等我们。” “赞成。”月想道。然后仰起头，沿着楼梯极目远望而去，“这楼梯。真的是通往星界的吗？” “谁知道呢。”宗雀笑了笑，道，“行吧。我们慢慢走吧。” 众人行进的速度开始慢下来。然后没多久。月想感觉到了周围环境的微妙变化。 “喂，不是慢慢走吗？”他有些诧异道，“为什么，你们又要带的……这么……快…….” “不是我们快，月想，”宗雀亦警觉道，“是楼梯，楼梯在…….” “大家！”窗儿大声道，“赶紧握好扶手！” 众人立刻握住了身边的扶手，并停住了脚步。然后。月想感觉一阵温暖的风扑面而来—— “这是怎么回事？！” 回旋的楼梯瞬间变作了自动扶梯，开始飞速上升着。周围，挂在内壁的灯光逐渐连成一条线，脚下阶梯的光芒逐渐闪耀得刺眼，一阵阵有节奏的旋律不知从何处飘来—— “咚、咚、咚次、咚次、” “太、太刺激了！”小秋。惊恐中带着些兴奋道，“它是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啊？！” “它应该……”只见宗雀站在最前面。笑着笃定道，“它应该是要把我们送到星界了！” “喂喂！这也太快了吧？！”月想目眩道，“窗儿，站稳啊！“ “知道了。哈哈。”窗儿直接戴上“吸附手套”，坐在了扶手上，“好好玩呐！” 光耀和暖风的迎送着众人。那之后。不知爬升了多久，也不知道爬到了多高的位置。视野尽头，终于不再是无限的、微缩的楼道—— “快看那！”宗雀大声道，“有东西要出现了！” 话音刚落。脚下。飞速上升许久的扶梯，突然开始减起速来。众人因为惯性狠狠地摔向前方，除了吸附在扶手上的窗儿—— “喂，你们没事吧？！”窗儿跳到了阶梯上，关心道。 “还…..还好，”月想摸了摸疼痛的头，憨笑道，“果然还得是你，窗儿。早就料到了吗？” “嘻嘻。哪里。” “啊！——” 突然。他们的背后，传来一阵尖叫， “怎么了，小秋？”三人一齐朝那里看去。 “没…..没…..”小秋惊魂未定道，“没事。就是看到下面，有点恐高了。” “不过确实。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层楼的高度了，”宗雀靠在扶手上，朝下方望去，“如果说真的有通往‘星星世界’的楼梯的话。这高度绝对做到了。” 然后众人都回过头来，一齐看向了前方。 “那…..那是…..” “是四扇光门。”月想辨认道。 身前。扶梯的坡度随着速度慢慢减缓，直到变作了平行的，履带状的光路。它连接向一处巨大的平台，而在平台的中央，四扇不大的光门赫然竖立着。 等到彻底攀上平台，进一步靠近了光门之后。月想才勉强读出了光门上的文字。 “‘愿景台’，‘静崖与一月门’，‘星之源’，‘星海’，”他疑惑道，“选哪个啊，同志们？” “我…..我们怎么知道。”小秋亦呆望着。 “要快点选哦，”宗雀提醒道。“前面履带就分岔了。不选的话就直接通向‘静崖与一月门‘了。” “慢、慢着、”窗儿闭上眼睛。努力回想道，“我记着。当初，小世拉我去星界玩的时候。选的……嗯，好像是……” 突然。 窗儿还在思考时。 众人脚下的履带，瞬间恢复了疾行的速度— “哇啊啊啊！”窗儿顺势倒向地面。 “怎么跟过山车一样！“小秋死死抓住扶手。 “受不了了，我嘞个去——”月想赶紧扑在地上。 “没办法了，就正前面这道，没意见吧？！”宗雀的声音。几乎快被风声盖过。 “没、” “意见！” 众人参差不齐道。 “好！” 宗雀握紧扶手。神情专注地正视向前方。 然而。 就在她做好万全准备。脚下的履带亦经过了分岔路口时。身后。一阵巨大的机械运转声，几乎是擦着她的脚后跟突然传来—— “哐当！” 她赶紧回首。只见。通往“静崖与一月门”的岔道，与主干道彻底脱离了。 “什……么？”她带着惊恐与不解。不久后便独自消失在了光门中。 “喂！怎么、回事、” 没有感慨的时间。到平台中央的下一个人，是月想。 “我靠！” 他赶紧跳向了左边的岔道。还没站稳时。只见窗儿扑向了他，两人一起抱住、跌倒在那条履带上， “快跳啊！” 没顾得上和月想说话。窗儿朝着还在主干道上，就要通过平台中央断口的小秋吼道。 “已经…..晚了。” 小秋望着两个巨大的断口。错愕道。 “我跳不过去了。” “快随便选一个。右边！”窗儿着急道。 “好——” 就在她要踏出脚步时。 “哐当！” 身前。正对着她的，通往“静崖与一月”门的岔道，突然奇迹般地又和主干道连接上了。 小秋只犹豫了两秒钟。然后，便不假思索地停留在了原地。 “我去找宗雀姐姐！”她对着二人大声道。身形已经穿过了分岔口，“你们、要照顾好自己啊！” 然后便消失在了“静崖与一月门”中。 第12章 惑夜，星空，与大梦 醒来时。映入月想视野的又是一段长长的楼梯。它被塔楼回旋的白墙夹在中间，坡势轻缓，上面闪烁着柔和而轻盈的光亮，放眼望去，像是通往梦想之乡的长路。 月想扶着白壁，慢慢站起身来。 然后。尽管头还有些恍惚。那弥散在空气中的，异常安静的氛围，让不安的情绪化作既视感骤然而至。 “窗......窗儿？”他试着大声问道。却果然没有人回应他。 身后。名为“愿景台”的光门也已不在。他迟疑了一下，然后选择拾级而上。 回旋的塔楼。长长的石梯，像是古老巨人的臂膀。一段，又一段。然而并没有多久。他脸上就拂过，楼外飘来的，微凉的清风。 “窗儿？” 他再次呼唤道。脚步不自觉地加快， “窗儿？” 尽管依然没有回应的声音。他却感觉到了，所寻之人就在附近—— “窗儿！” 一扇窗户终于出现在他的视野。 仔细一看。那其实是一个悬在左墙的大缺口。通过那里可以去到塔楼外的平台上。 月想犹豫着。最终还是朝那里走了过去。然后。慢慢爬过缺口，踏在了柔和的地面上。 平台。 云路。 夜空。 瞬间。所有的一切。夜的一切。 映入了月想的视野中。 然后。他被深深震撼住了。 光蘑菇。下摆摇曳着光球的巨大伞帽，已近得如同伸手可触；而它的外面，是浩瀚无垠的夜空。无数的星星缀满其中。每一颗，都闪耀着无比璀璨的光芒，连成一片后，汇成了无与伦比的，超越现实与幻想的盛景。 星空之下。从脚底延伸的平台，被低矮的云雾缭绕着。那些云雾被星光照射得微微发亮，如梦如幻。稍稍远望而去。在平台与夜空交界的尽头，令人浮想联翩的崖角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 “你来了，想儿哥。”走到他身边时。窗儿微微一笑道，“看来，我们到星界了。” “这里就是……星界？”月想依然陶醉在盛景之中，眼睛瞪大着。 “嗯。” 窗儿指向了远方。 崖角的外侧，是一片更为浩瀚的云海。但那里的云雾十分稀薄，透着光亮看去，竟能望见他们到过的每一个地方：缩小了的惑园，古岸森的一隅，若隐若现的乡魂岛，以及更为广阔的西绝海。 “我来过这里。在喆县做梦的时候。”窗儿的眼睛里。倒映着流动的星光和奔涌的云海，“小世就是从这里把我领进星界的。” “威斯特浮乐所有的星星都装填在这里。也正是在这里。仅限于这里。笼罩威斯特浮乐的星绝明之夜，不再是星星停止（绝）明亮的夜晚的意思。而是——” 窗儿看向了月想。微微一笑道， “‘星星绝对（绝）明亮的夜晚‘。” 绝对明亮的夜晚。 星绝明之夜。 惑夜。星空。与大梦。 月想喉咙哽咽着。陶醉在如梦如幻的胜境中，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感动。 直到许久，许久后。脖子已经望得酸痛时。他才低下了头来， “我想。这应该就是威斯特浮乐的夜晚本来的样子吧。” “……或许吧，”窗儿神情安详。轻声道，“在很久很久之前。小世身体无恙的时候。在他还能掌管好威斯特浮乐的时候。包括乡魂岛，包括古岸森。也包括梅莫岛。这里每一片土地上的每一寸夜空，都一定是这样的图景吧。” “在这里睡一觉，肯定很舒服吧。” “嗯。可是，我们还有任务在身呢。” 窗儿嘴上这样说着。却和月想一样，没多久便闭上了眼睛。 他们躺在云朵上。感受着温暖的星风。听着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摇篮曲。嗅着空气里淡淡的秸烟味道。 直到许久，许久后。月想睁开了眼睛， “我想，我们该继续出发了。” “嗯。”没想到窗儿同时也醒了。“我来带路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下一站应该是星海了。”他微笑道。 “哦？那又是个怎样的地方呢？”月想揉了揉眼睛道。 “一个和这里一样美的地方。你会喜欢那里的，想儿哥。” 第13章 星海漫游（1） 云雾缭绕的平台东侧，连接着一条狭长的小道。它贴着塔楼的外壁，沿着那里小心翼翼地走去，没过多久，两人又来到了一处较大的平台上。那里的云雾更为磅礴，稍稍远望而去，能够看见不远处有一座闪着幽光的扶梯，连接向更高处，未知的地方。 “那里是哪里？”月想指向扶梯尽头，问道。 “一片白色的荒漠。星海就在那片荒漠中。”窗儿眼含光泽道。 两人默默走上平台，路过云海，踏上扶梯，在星光的迎送下前行了许久许久，然后终于来到了尽头处的高台上。 白色的荒漠，瞬间映入眼帘。云海在上面奔涌不息，星光将一切都照成了雪白色；天地浩大而无垠，风明明不止地吹拂着，寰宇间却又是如此的安静与寂寥。 “我们走吧。想儿哥。”月想还在愣神时。窗儿拍了拍他的手，轻声道。 没有界线分明的路。也没有任何可以参照的地标。月想跟着窗儿，如同漫无目的地行走在白色的云海中。 许久，许久后。 月想的眼睛逐渐有些审美疲劳时。窗儿指向远方，兴奋道： “到了，想儿哥。” 再次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月想远远望见了一艘巨船，停靠在泛着微弱黄光的云海之上。 “我们快过去吧！” 窗儿开始一路小跑起来。月想紧跟在他的身后。然后。那巨船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等到跑到“港口”的位置时，月想不禁慢下脚步，再次为眼前的景色震撼住了。 白色的巨轮，装点着彩灯与各种童趣的装饰。而在它后面，依然是一片浩瀚的云海。但是那云海不再是单调的白色，而是闪耀着如幻的黄光。仔细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因为在云海里，有无数星星构成的鱼儿，海豚，花瓣，玩偶等等“梦想宠物”在游动着。它们的星光随白色的云浪流动着，奔涌着，构成了一副绝美的童梦与光明的画卷。 “好……美。”月想再次瞠目结舌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船是可以免费体验的，”窗儿笑道，“走吧，想儿哥。我带你乘船。” “等……等。”月想稍有些犹豫道，“这船是要开到哪里？” “星之源。童真之神的居所。”窗儿不假思索道，“我想，即便是从另一个入口来到星界，宗雀姐她们最终的目的地也一定是那里吧。” “那就行。走吧。”月想放心道。 走上甲板后。月想还在好奇地浏览着 身旁琳琅满目的装饰和摆件时。窗儿已经领着一个面容模糊的老人来到他身边。 “这位就是‘揽星号’的船长，兼招待员，”他礼貌地介绍道，“你直接叫他‘老船长’就行了。” “老船长…….好。” “你们好。”老船长脱下了自己的帽子，微微鞠躬道，“欢迎你们乘坐揽星号邮轮。接下来我们的目的地是星之源。航行时间很长，欣赏景色的同时还请别忘了注意休息哦。” “好的。” “那请坐好或者扶好护栏。我们要出发了。” 一声清脆的汽笛声后。“揽星号”缓缓离开了来时的“海岸”，朝着星之海的深处进发了。 第14章 星海漫游（2） 浩瀚的夜空下，是一望无际的云海。无数的“梦想宠物”披着温柔的光耀，在里面自由地游动着，蹁跹着，随着云浪的涌退若隐若现。脚下。“揽星号”如同切奶油蛋糕的小刀，轻轻地划破海面，朝着那云海的彼端，天际线的尽头缓缓驶去。 月想靠在甲板的护栏上，聆听着耳旁的风吹与浪涌声。似乎很久，都没有这么惬意过了。虽然还是有很多事情装在心头。但是这里的一切足以让它们搁置下来。足以让他安静下来，身心都沉浸在这幻境般的地方。 身旁。窗儿眼里倒映的光泽，像是从未消散过。他兴奋地撑着栏杆，目的只是为了能与那星海更近一些—— ”看！想儿哥！“ 刚想提醒他注意安全时。他突然望向他。神情激动道： “是星豚！” 月想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只见“揽星号”两侧的海面上，游来了一群闪着金光的海豚，随着巨轮一起前进着。 “我之前跟小世看到过！在梦里！”他侃侃道，“没想到现实的这里更多！”然后身体往前倾去，朝星豚们挥手道： “喂，你们！听得到我吗？” 星豚们竟真朝他瞅去。然后。慢慢地，在他身前的海面上聚得越来越多； “它们在招呼我们呢！想儿哥，”他兴奋道。 “嗯。”月想看着海面，微笑道。然后，余光不自觉地瞟向了他， 那活泼而喜悦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让月想觉得他们其实已经不是在逃亡的路上了。所有的一切，更像是一场旅行，只是来到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熟悉的事物已经悉数不见，远到童话故事里的幻景都能化作事实。 “喂！这是我的朋友。他叫月想，”窗儿继续望向海面，和星豚热情地交流道，”你们能给它打个招呼吗？”说罢，进一步向“星豚”们靠去，眼看着半个身子都要探出护栏—— “小心！”月想忙喊道。 “啊！” 然而。窗儿的双脚已经离开甲板。从护栏上彻底翻了过去，坠向海面—— “哇啊啊！” “窗儿！”月想忙跑了过去。只听到“扑通”一声。一阵回旋的涟漪后。一切便恢复了平静。 “窗儿！坚持住！”月想慌了神，赶紧去旁边拿上救生圈， “窗儿！听得到吗？！抓住这个！” 然后正想把它丢下去时—— 海面。突然荡起几道皱波。然后。熟悉 的身影，瞬间破浪而出， “哈哈！” 只见窗儿。骑在“光豚”背上，随着它一跃而起， “想儿哥，不用担心！喔啊啊——” 他刚想朝他招手时。“光豚”已跃到了至高点，开始扑向海面—— 他赶紧抓稳了鱼鳍。然后又是“扑通”一声。他沉入了“海水”之中， “没事吧，窗儿？”月想还是担忧道。 “哈哈，没事的，想儿哥！” 一浮出来。他便开怀地笑道。 那之后。在自己的坐骑上。他时而跃起，时而入海，时而乘风破浪，时而悠哉游动，好不快活。 “要是有相机就好了！”他大声道。 “没必要。因为恐怕没人相信会是真的。”月想戏谑道。 “我又不是跟别人看呐，想儿哥！”窗儿继续扯着嗓子道，“我就想和泥看！” “啥？你说什么？”月想凑过去，明知故问道，“再说一遍。你就想和谁看？” “和——你——看！” 窗儿的回答声。还有笑声。终于盖过了海浪与潮涌。 . “揽星号”还在星海上快速行驶着。等到窗儿终于倦了、累了，回到甲板上来时，只见他浑身都湿淋淋的，脸色看起来也充满了疲惫， “玩脱了吧？”月想看着他笑道，“得，我去帮你问问有没有换衣服的地方。” “不用了。我记得换衣服的地方，就在下一层的舱室，”窗儿打着寒战，从他身边走过道，“那里应该还有烘干器。我一个人去吧。”说罢便离他远去了。 月想靠在护栏上，又开始欣赏起星海的景色。然而没过多久后。一个宽厚的身影，便来到了他的身边， “漂亮吧，这片海？”那是“老船长”。对他微笑道。 “嗯，”月想大方地说道，“很漂亮。漂亮得不真实。” “这里的一切都是借助西乡色塔辉筑成的。虽然，我也忘了其中具体的原理了，”老船长继续侃侃而谈，“已经很久了。很久，没有你们这样的外来客人来玩了。” “可以想象。毕竟，威斯特浮乐也黑暗很久了吧。” “……” “哦，不好意思，”月想忙意识道，“是你们的伤心事吧。” “没。没关系的，”老船长依然保持笑容道，“这本来也是事实。我们家的世儿，也确实该休息了呢。” “……嗯 ？”月想看向了他，“小世……吗？” “嗯。一个任性的孩子，”老船长的目光有了一丝怜悯，“现在，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 “对了，你们呢？”老人看向他。转移话题道，“你们是来自哪里的？去星之源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嗯，”月想思索道，“解答心中的谜团。然后离开这里吧。” “哦？”老船长饶有兴致道，“你们是有什么故事和经历吧？能给我讲讲吗？” “……是很长很长的一段经历呢。” “没关系，”老船长爽朗地笑了笑。然后望向了海面，“我就在这里，听你慢慢讲。” 第15章 注定遗憾的结局（1） 星海。天地间的一切，被奔涌的云浪和灿烂的星光装点着。“揽星号”还在快速驶向名为“星之源”的彼岸；甲板上，靠着栏杆滔滔不绝的月想，也终于结束了对漫长往事的叙述。 “我们的故事就是这样，”他最后对“老船长”道，“很离奇。也很让人感慨。对吧？” “......” 老船长沉默了一阵子。然后开口道：“所以你现在的首要目的，就是带着他，还有另外两个朋友离开威斯特浮乐，是吧？” “嗯。如果能了解小世的困境并帮上忙，当然更好。不过.......”月想望向了星海，“我们已经在这里颠沛流离太久了。如果能有机会的话，我们还是会优先选择离开这里。我想，小世也不会为难我们的。” “......” 老船长叹了口气。然后长望夜空。 “你可知道，” 许久后。他神情凝重道，”对于你们来说。离开威斯特浮乐不会是一件易事？“ “没......关系的，”月想注意到了他神情中异样，略有些不解道，“无论接下来还会有怎样的困难。相信我们也一定会克服的。毕竟......” “我们已经走过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是吧？” “......” 老人摸着栏杆。又沉默了许久后。终于开口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这场冒险的结局，” 他望向了他。神情格外凝重道， “注定是遗憾的呢？” “什么......” 月想。仿若听到一阵耳鸣。 “意思？” “如果。你们注定会有一个人永远留在威斯特浮乐呢？“ “你到底......”他望向了他。语气终于有了一丝不屑道，”什么意思？“ “如果这个人，就是郑夕窗呢？” ”......“ 木然。疑惑。不安。然后是愤怒。骤然窜上心头，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说？”他有些咄咄逼人道，”你怎么就笃定我们没法一起走出去呢？“ “因为，”老人依然望着他。过于坦然的目光让他倍感畏惧，“这是显而易见的。注定的结局。” “……为什么？”月想的语气不再那么坚定。怯然道，“你的依据是什么？” “依据就是，你刚才讲的故事。” “什……么？”月想 屏息道，“我的故事……怎么了？” 老人转过头去。望向了夜空， “你是怎么看待时间的呢，年轻人？” “时……间？” “在我眼里。时间就像这夜空里的星光一样。只会从它诞生的地方射向寂寥的寰宇，而绝对不会倒转。是一种纯粹单线程且不可逆的东西。”老人自顾自道，“于是乎，‘过去’便成了永远无法干涉的，既定的事实。无论世人再怎么嗟叹。无论心中再怎么地不甘。也绝对不存在穿梭时间，改变过去的戏码。”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说过。你之前，有被‘神秘女人’‘杀死’，然后第一次离开这个世界的经历。” “那经历…..有什么不对吗？” “本身没有什么不对。但是据你所言。当你回到你的世界后，你发现‘郑夕窗’在那个世界的存在已经被抹去了。” “那…..”月想心中的不安，开始膨胀起来，“是什么原因？” “……” 老人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闭上眼睛，久久地，叹了一口气。 “在威斯特浮乐，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律，或者说诅咒，”他沉重道，“死在这里的异乡人。会被永远擦去存在过的痕迹。关于他的一切，都没人会再想起。除了……” “他死前。看他最后一眼的人。” 第16章 注定遗憾的结局（2） “怎么、”月想呆站在原地。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怎么会……” “不对！”他突然又矢口道。“如果窗儿真的会有大概率死在这里的话。为什么小世还会把他，还有我，召唤到这里来？他肯定不会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吧？！” 老船长叹了一口气， “年轻人。或许，你应该知道真相，” 眼神。多了几分严肃， “其实在你们之前。他已经召唤过不少‘钦定挑战者’来过这里了。” “什……什么？” “他们很多都成了威斯特浮乐的亡灵。这也是威斯特浮乐历来的传统。令人唏嘘的传统。”老船长看向了他，“你们也是这种’传统‘的牺牲者。只不过，你们被施予了相对安全的保护。” “什么……意思？” “还没懂吗？发生在你们身上的事情？还有你现在所处的时间线？” “没…….没懂？” “那就听我给你捋捋吧。其实一切并不复杂，”老船长道，“15岁那晚。你和你的朋友在睡着时被世儿召唤到了威斯特浮乐来。没错，那并不是做梦。你们两个，真真确确地来到了这里。只是身上被赋予了‘生之界限‘。” “’生之…..界限‘？” “一种奇特的传送诠释法。如果被赋者即将面临’死亡’，那他就会在那一瞬间被传送回‘最开始的地方’。这种诠释法，我只见过世儿为保护最青睐的挑战者使用过，人数屈指可数。你们便是其中之二。” “在离开乡魂岛的最后路径上。由于‘神秘女人’的追击，你触发了‘生之界限’，被打道回府了。而你的朋友不知为何成功逃过了她的袭击，没有触发‘生之界限’。于是你回到了你房间的床上，而你的朋友独自开始走接下来的路。” “然后。最关键的部分。因为威斯特浮乐的时间与你的世界的时间是不同的；这里的时间远快于你的世界。所以截止到我讲完的这部分经历，对应到你在你的世界里的时间线，其实可能就只是几十分钟甚至更短的时间内的事情。” “而那晚剩下的时间。15岁的你，其实就是因为过度劳累而在家里的床上酣睡了过去；但与此同时，未来的你，被传送到了这里。” “未来的…….’我‘？” “没错。他就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19岁的你。在世儿以为你已经永远退出‘挑战’的情况下，高中毕业的假期，你却被另一个‘神’——梅莫，因 为你知道的原因，步步引导回了威斯特浮乐，并一路走到了现在。而你的这段旅途结束时，差不多也是15岁的那个夜晚结束的时候。” “所以15岁那夜的结局，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正如你那时所见，到了第二天早晨，你醒过来后看到了郑夕窗的存在被抹去的事实，并在那之后的岁月里见证了因此导致的一系列连锁反应，譬如闫小秋的死而复生。这一切都说明，郑夕窗在那晚死在了威斯特浮乐。” “你的意思是……因为窗儿不存在了。所以小秋顺利活到了现在？”月想感到匪夷所思，“这又是什么原理？” “我也不知道。这应该和他们两人之间的故事有关。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老人继续道，“我想强调的是。你本人创造，并且见证了15岁那年故事的结局。而现在的你正是从那样的结局走来的。所以，一切都已经注定了。无论你现在多么努力，也是救不回他了。” “…….” “因为你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只是在朝着那既定的结局更近一步。一切都形成了闭环。” “……” “为什么，”月想还带着一丝希望道，“按你说的来看。窗儿的‘生之界限’应该还没被消耗。他应该在死前被传送回去。为什么。他还是死在了这里？” “这一点我并不清楚。不过，我猜想的是，他的‘生之界限’应该是被人剥夺了。” “这还可以被…..剥夺？” “没错。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但这确实是可以发生的。可能就在梅莫岛上，许愿时被梅莫剥夺了；也有可能是你们接下来，要经历的一些事。” “……” 月想沉默了很久。直到眼睛失去神采，身体也终于不颤抖后。他轻声问道： “我怎么相信你？” “这是你的自由。但我想说的是，我存在的时间甚至比世儿还长。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对于世事，尤其是威斯特浮乐的悲欢离合，也都看得七七八八了。” “那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如果这一切都改变不了的话？” “那肯定是想让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毕竟，”老人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怜悯。“我也看出来了。你们的感情很深。” “……” “不过，你也没必要过于灰心。至少，你本人的未来还是不确定的。你可能会死在威斯特浮乐，也有可能活下去甚至成功离开这里，回到19岁的盛夏。这一切都属于未来的范畴，所 以要看你的造化。” “……” “所以你怎么想的呢，朋友？” 老人神情复杂道。 月想长叹了一口气。望向星海，神情不知是悄怆还是释然， 直到他慢慢攥紧了拳头， “谢谢。” “……嗯？” “谢谢你的揭示，”月想目光氤氲着，“不过。我觉得。我还是会选择，尽可能地拯救这一切吧。” “在明知道，结局一定是拯救不了的前提下？” “没错。”他看向了老船长，“因为……” “会不甘心吧？” 他的眼眶湿润了。声音却坚定着， “不去试的话。怎么就能安心接受这样的命运呢？” “……” 老人最后长叹了一声。然后放眼望向星海，嘴角微微上扬道： “我很高兴看到你这样的态度呢。年轻人。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威斯特浮乐的经历带给你的改变。那么，我还有最后一句话想送给你。” 老船长将手伸向船外。星光瞬间洒满了他模糊的身躯， “如果说，命运是一首苦难的歌的话；我们就是它的颂唱者。或许，我们无权改变歌词的本质，却可以选择诠释它的方式。就像这星海里的西乡色塔辉一样，” 他挥了挥手。星海的云霭。繁星。梦想宠物。顿时闪耀着更加璀璨的光芒， “高悬在黑暗的世界之上，却又代表着童真与初心的力量。有时候，我在想，或许，这荒唐的‘挑战’的意义便是如此吧。” “童真与初心是美好的，同时也是脆弱的。只有经历了万般险阻，看透了人间冷暖，却依然没有堕入深渊的勇者，才能担负起守护它们的责任吧。” 第17章 静崖与一月门 到达星海彼岸的时候，窗儿穿着洁净而干燥的衣衫，跟着月想从揽星号上缓缓走下。 踏上岸后。两人一齐望向甲板挥手道： “再见了，老船长！” “再见了，孩子们！”老船长情绪饱满道。 两人回头，望向了面前又一片寂寥的陆地。低矮的云雾依然缭绕在地上，耀眼的星空依然延伸到了天际；一切，和他们来到星之海前的漫漫长路似乎别无二致。只是空气中，隐隐约约能听见微弱的弦音，仿若源自那天光的尽头。 “这里离星之源还有点远。抓紧脚步哦，想儿哥，”窗儿微笑道，“说不定宗雀姐她们已经先一步到了。” 他看着月想有些呆滞的神情。 “喂，想儿哥！” “哦！”月想回过神来。 “怎么了。在船上那会儿，我就看到你闷闷不乐的。\"他凑近过来，不解地观察道，“是老船长跟你说啥话了吗？”。 “没。没什么。” 月想挤出了一个微笑。不过他心里明白。那笑容过于牵强。 “没什么就快点走吧。” 只是没想到窗儿没有再计较下去。而是回过头，先一步朝着远方走去了。 . 星界的另一头。同样浩瀚无垠的云陆上。 闫小秋步履蹒跚着，一边喘气道： “你说，我们会不会是走错路了啊，宗雀姐？” “......” “刚才那个船夫跟我们说。‘一直往前走就到星之源了’。可我们都走了快半天了啊，“小秋擦了擦汗道，”不会被骗了吧？” “......” “喂。跟你说话呢，宗雀姐？” “啊？.......哦。”宗雀漫不经心道。 “怎么了？是想起什么事情吗？”小球好奇道。 “没。没有。” “那是......”小秋凑上前来。顺着她的目光朝远处望去，“看到什么东西了？” “......” “嗯。”许久后。宗雀才回答道，“是那片天空。” 她指向了天际线的尽头。那里的星空开始渐渐褪色，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点点黄昏般的殷红， “颜色确实很怪呢。”小秋评价道。 “不只是奇怪。还很熟悉。”没想到宗雀竟这样道，“就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似的......” “当然见到过了。” 突然。 两人身后。传来一阵陌生的嗓音， “那里正是三城区的天空。” 女人悄然走到了两人身旁。同样望向那片天空，瞳孔倒映着那里的殷红。她梳着和她一样的马尾辫，只是辫子过长、过宽，直接披散在了肩上、垂在了腰间；面色惨白如雪，眉宇间都流露着幽冷与肃杀的气息，让人只感觉到一阵胆寒。 “你......你是？” 宗雀惊魂未定。但还是斗胆问道。 “你是三城区人吧？”她没有答复她，而是这样反问道。然后望向了她们，“想去看得更近一点吗？跟我来吧。” 静崖。星界的尽头。一望无际的云陆，在这里被高耸的绝壑和悬崖截断。站在悬崖上远远望去。天空中，尽是磅礴的暮光；渊底的平台上，也不再有厚重的云雾亦或是星芒，而是薄薄的轻雾，笼罩着一片盛大的，海市蜃楼般的光景：一座神秘的，泛着寒光的铁塔；一座古老的，贴满砖石路的广场。 “猫公......塔？”宗雀瞪大着眼睛，惊讶道，“慰灵广场？” “没错。静崖和一月门连接着的，正是三城区的慰灵广场，”女人一脸沉静道，“那个封印着永恒的夜之魔女，隐言夜的地方。” 她转过头来。看向了二人， “到崖边上坐坐吧。我有事情想跟你们说。” 林宗雀和闫小秋坐在崖角上。双脚悬空着，脚下便是万丈深渊。 “有点......害怕。”小秋瑟缩道。 ”别往下看就行了，小秋，“宗雀安慰她道，然后看向了女人，“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你是因为违规闯入被划为禁地的慰灵广场，遭遇了魔能暴动，所以才被传送到威斯特浮乐来的吧。”女人轻声道。 “......” “......你怎么，”宗雀咽了口唾沫，“会知道？” “你身上残留着夜之魔女的气息。我闻得出来。” “......” “应该很想离开这里吧？”女人继续道。 “想。”宗雀不假思索道。然而又想了想，改口道，“但是，不是现在。” “为何？” “因为我还有朋友。很重要的朋友。在星之源，等着我们去团聚。”宗雀坚定道，“我要和他们一起走。” “......” “..... .而且，”宗雀继续道，“我还有些。很想知道的真相。“ “那些真相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突然。女人对她道，“你想听吗？” “.....”宗雀稍稍放松了警惕。看向了她，“想。” “曾经。有一片美丽的国土，”女人的脸上。倒映着暮光， “因为一场外族侵入导致的浩劫，被毁得满目疮痍。而那些外族侵入的目的，正是为了夺取存在于那里的，所剩不多的‘神力’。” “在最后的保卫战中。‘守护者’们死的死，亡的亡。终于联合国民，以惨痛的牺牲，赶出了所有外族。” “五个守护者。战后只剩下了一人，还有另一个人的残魂。那人将残魂送回了属于他的地方，一个和那片国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地方，并且帮他消却了那个地方的部分迷雾。从此，残魂安静地游荡在那片乐土与星界之中，直到许久许久后，他突然感到了不适与孤独。” “他不想再坚持下去了。他想寻找那片失落神囿的继位者。他寻找，或是吸引了很多挑战者来到这里挑战，牺牲了很多条人命，却没能成功。最后，他竟然选择了外族人。曾摧毁过那片国土的，外族人。来到这里挑战。并且那个外族人成功闯过了几乎所有关卡，来到了星界之上准备来找他，即将继承他的神力。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请问——” 女人突然瞪向了宗雀。目光逼人道， “那个人。是否应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呢？” 宗雀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嘴里，慢慢吐出了这几个字道： “你.....你就是.....” “没错，”女人的神请又恢复了平静，“我就是‘那个人’。封印在你面前这座广场上的，你们所谓的‘夜之魔女’，隐言夜。” 快走。 宗雀心中。不绝地回响着这两个字。 快走。 然而双腿。却似乎麻痹了。 “我将这段故事告诉你。不为别的，就为你也是三城区人，应该明白其中的利害，” 身旁。隐言夜面色平和道， “希望你回去之后，能给那两位好好讲明这一切。告诫他们别再踏上这片，不属于他们的岛屿了。” 宗雀奋力活动着，因害怕而麻木的下肢。 然后。终于，似乎。能动了。 “我承认他们有些本领。所以再来到这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宗雀 赶紧向小秋使了个眼神。小秋轻轻点头回应之。之后，两人深吸一口气， “我不希望，再看到外族人来到这个岛上‘挑战’了——” 准备迅速起身时—— “我说，” 突然。重重的压力。覆在了她们的肩上， “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听呢？” 有人。在她们身后。用双手，摁住了她们。 “果然。还是得这样才行吧。” 不敢。往后回眸。只能用余光。用余光，能够稍稍瞟见，两个发光的人形—— “不用看的。她们是另外两个’我‘，”隐言夜双手叉在胸前。冷蔑道，“有和我一样的实力。你们跑不掉的。” 小秋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脸色已害怕到近扭曲。 宗雀还在拼命地挣扎着。然而肩上，乃至整个身体，都似乎被一股无法匹敌的力量压制着，难以移动分毫， “看来你们已经做出了抉择。那么，我也没必要客气了。” 女人从崖角缓缓站起了身来。在她们绝望的余光中，背身而去， “把她们推下去吧。” 她冷冷地。最后说道。 随后。 静崖中。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回荡着。 第18章 流星街市 茫茫的云海。仿若没有尽头。飘浮在空气中的弦音，却越来越清晰。当持续疾行的劳累终于悄然而至时，两人的步伐慢了下来。 “还要走多久？”月想抹着汗问道。 “快了。”窗儿依然镇静道，“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差不多就要到了。” 果然。没多久后，云陆的边界便出现了一大片朦胧的建筑。 “到了。”窗儿指向那里，微笑道。 伴着越来越耀眼的星芒，慢慢走近那片建筑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扇开放式的白色镂雕大门。建筑风格类似于欧式，却又充满了许多独具特色的细节；从中空的门洞往里看去，前路是一条长长的街道。街道两侧，楼宇林立，灯火通明；许多流动摊位间插其中，一些空地上还摆满了可爱的灯具和富有想象力的雕塑。 然而最吸引人的还不止是这些。抬头望去。整条街市的上空，被道道划过的流星装点着，像是斑斓的绸缎，闪耀着梦幻般的色彩；充满活力的，童真的音乐回响在街道上，就算是再劳累的旅人听见后都会想要随它舞动。 “流星街市。也是星之源的入口之一，”窗儿介绍道，“小世带我来过这里。很美，也很冷清。” 的确。 走进街市的大门后。虽然两侧的街景如远望时一样华丽；但是，竟然没有一个吆喝的生意人，甚至路人在其中。店门都紧闭着，摊位上也没有任何商品，雕塑上覆盖了厚厚的灰尘。于是那明亮的场景，美丽的画面，顿时显得如此冷清而抽离。 “人都…..去哪儿了？”月想忍不住问道，但又回过神来，“哦，对了。这里毕竟也属于威斯特浮乐。没啥人是很正常的。有人才该警觉呢。” “……” 说笑并没引起窗儿共鸣。月想看向他，才发现他正在仔细观察着前方。 “那里！”忽然。他指向了远处，楼宇间的一条窄巷，“我看见有人了！” 月想跟着他快速走进了窄巷中。那时他们才看见，所谓的“人”其实只是一只小熊模样的“梦想宠物”而已。它拿着清洁工具，在专心致志地清理着墙上的污垢，全然不知二人的到来。 “嗨？”窗儿走上前去，试着打招呼道，“你好？打扰一下？” 小熊停止了清理。用诧异的眼神看向二人，许久后，说道： “啊吧。啊吧吧。啊吧吧吧吧吧。” “什么玩意儿？”月想皱眉道。 “啊？我记得之前是可以沟通 的，”窗儿同样疑惑道，“等下，我看看——” “啪！” 突然。两人还在纳闷时。 小熊已经丢下扫帚。朝二人远离而去—— “喂！等等！”窗儿急着远呼道。 “是要追它吗？”月想看了看他的表情道，“行吧。交给我。” 随后望向小巷深处， “神移！” 月想瞬间抓住了奔跑的小熊。随后。他手中突然闪过一阵微弱的光芒。 “放开我！呜呜！” 接着。仿若幻听般。他听见了小熊嘴里冒出了这样的说话声， “你们到底想干嘛？放开我！” 这时窗儿终于赶了过来， “窗儿，摸摸它。” “啊？” “听我的。”月想道。 . “什么？原来你们就是小世请来的客人？”小熊望着二人。好奇道。 “客……人？”月想忍不住嗤了一声，“好吧。也算是。虽然这客人来的路上有点艰难。” “准确来说，我们是因他的召唤来到威斯特浮乐的‘挑战者’，”窗儿友善道，“我们成功抵达了这里。现在想去星之源深处找他。” “这我知道。小世之前就吩咐了我，一定要好好为客人们提供帮助。”小熊充满干劲道，“你们看看，都需要我帮你们干点啥呐？” “……你就说说，有看到过两个女孩来这里吗？“月想想了想道，”一高一矮。“ ”好像......没有呢。“ ”那你知道小世现在在哪儿吗？“窗儿问道。 “他可能在童梦宫玩玩具。也可能在寝梦宫睡觉呢，”小熊挠了挠头，回答道，“反正肯定是在内院那边。具体位置我也不知道呢。你们过去后找找吧。” “沿着那条主干道，就能到那啥‘内院’了吗？”月想接着问道。 “去内院我知道路线的，”这时，窗儿打断他道，“等会儿跟着我走就行。” “那就快出发吧，” 月想转过身来，正准备走开时。窗儿突然拉住了他， “我觉得......”窗儿看着又开始忙活的小熊，轻声道，“我们应该帮帮它吧？” “啊？” “请问，”窗儿靠近了它，“一直都是你一个人在打扫这里吗？” 小熊又停下了手中的活。看着他。目光渐渐有些消沉， “不是的。只是这些年是。”它轻声道。 “你的那些朋友呢？” “它们......有些，还在的，”小熊木楞道，“只是数量很少了。七八只吧。在这个街市的其他角落里。和我一样，在打扫卫生。” “这么大的街市。就你们七八个人打扫吗？” “......” “是发生什么事了吧？”窗儿终于问出道。 小熊垂下了手臂。抬起头望向那楼隙间的夜空， “曾经。有好多好多朋友在这里陪我看流星呢。还有一年两次的流星灯会，“它的眼睛里倒映着光泽，”外面的朋友也会来到这里。最多的是宣言城的。也有大棕语的。三城区的。南国的。但是自从威斯特浮乐变成这样子后......” 它沉默着。手中的毛刷不住地滴着泡沫。 “.....我懂，”窗儿走过去。拿起了它身旁的扫帚，“我懂的，” 然后默默帮它扫起了地来， “我们去找小世。也正是为了威斯特浮乐的问题而来。” “真的吗？”小熊看向他。满怀期待道，“你们能帮他排忧解难吗？” “......” “我们会尽力的。”月想替窗儿说道。然后亦拿起了拖把。 “在这里费时间帮他打扫。真的没关系吗？” 他嘴上这样说着。手中却卖力地拖着地板。 “不知道呢。能帮一会儿就会儿吧。至少，把这条巷子打扫完，” 窗儿面色平静道。 三人忙活的身影。穿梭在小巷里。 而在那楼隙间。一道道斑斓的流星，依然在装点着夜空。 白色的楼宇在风中缄默着。彩色的灯笼静静地照亮着周围。 一切。譬如从未热闹过的，那样安静。 第19章 白梦屿 沿着流星街市的主干道一直走到尽头，浩瀚的夜空又映入了眼帘。在夜空下，静静奔涌的云海中，有一条长长的、发光的石子路。石子路的起点处立着一块告示牌，上面刻着奇怪的字符。 “我摸摸看。”月想示意道，然后上前触碰了一下告示牌。 瞬间。奇怪的字符换作了清晰的，”白梦屿“三个大字。 “果然还是要这样。”他笑道。然后又顺着石子路极目望去，“白梦屿。指的就是这条路连接的地方吧？” “没错。星之源的内院就在那上面，”窗儿亦上前道，”快走吧。说不定小秋她们已经在那里等我们了。” 两人在石子路上快速前进着。然而没多久，月想便看见石子路迎来了尽头。走近一步望去，那之后的\"路\"，直叫月想瞠目结舌。 “这......这是......” 他看向那连接成一条线的，在儿童乐园见到过的月亮，星星，蘑菇，动物等模样的攀爬玩具，以及起伏的滑梯和旋转木马，不禁呆愣道， “难道我们从这里过去？” “别害羞啦，想儿哥，” 说罢。窗儿已经跳在了一块饼干玩具上，朝他挥手道， “快上来吧。玩着玩着就到白梦屿了哦。” . “慢点，窗儿！” “哇哈哈哈哈！” 通往白梦屿的长路。连接不断的发光模型上。窗儿时而攀爬，时而跳跃，时而滑下，看起来身轻如燕， “你不是体育很差的吗！” 月想连喘气道，紧随在他身后。 “可你不觉得很好玩吗，想儿哥？”窗儿只顾笑着继续往前道，“这些小时候的玩具。我也好久没玩了！” “你还好。我这个子已经不适合了啊！啊！“说罢。月想一个踩滑。眼看着就要摔向两侧的云海—— “神移！” 月想赶紧掷出荨窗。随后踉跄着站在一个大球上， “呼！”他擦着汗水，“跟你说慢点了！” “别吵啦，想儿哥，”这时。窗儿指向不远处的一座高台，笑道， “最后的关卡要到了。” 两人站在高台上。前方，是一条长得夸张的白色滑梯；远远望去，尽被温暖的星光照耀着，尽头处隐蔽在一片云雾中。 “可别提’关卡‘两个字了。有点应激反应了。” “哈哈，不用担心的，想儿 哥，”窗儿平和道，“从这里滑过去就到白梦屿了。” . 不久后。 两人坐在了滑梯的端口处。 “滑梯总坐过吧，想儿哥？”左边。窗儿戏谑道。 “坐过。但没坐过这么夸张的。”右边。月想的额头渗出了汗水。 “实在害怕的话，可以眯着眼睛哦。” “那你也太瞧不起我了吧！” 说罢。突然，月想不小心屁股一滑。先一步梭了下去—— “啊——啊——” “我在后面保护你哦，想儿哥。”窗儿微笑道，然后亦滑了下去。 无比光滑的滑道。一道道炫目的光芒，在飞速滑动中化作粒子，闪过，亦或者说击打向月想的眼睛。 ”要晕吐了！“他难受道。 “看上面！看上面，就不晕了！” “啊？” “躺着，望上空！” 月想听罢。赶紧躺下上半身。 然后。视线便自然而然地，朝向了那浩瀚的夜空。 无数的星星在闪耀着。一道道流星穿梭其中。而夜空，是蓝丝绒般的颜色。像一面斑斓的魔镜，又像一幅绝世的画卷。而这，本已有些审美疲劳的画面。在他有些惊慌失措的此刻，竟变得如此瑰丽而浪漫。 “小时候就做过这样的梦。”头顶。窗儿轻声道，“在一条没有尽头的滑梯上。望着一片没有尽头的星空。” “我好像…..” 月想的心。渐渐宁静下来， “也做过这样的梦呢。” 无垠的星空下。两人的眼眶长久地湿润着。 直到许久后。 月想听到了头顶。依然是窗儿，伤感地感慨道， “如果说这样的现实，不再需要任何代价。那该多好。“ 第20章 星之源．内院 云陆之上。隐言夜的身形快速穿梭着。红月般的双眼，久久地注视前方。 “她刚才说了，‘他们’这两个字。说明来到这里的不止他们三个人。”她思考道，“我有一种预感。那小子还在。虽然不清楚他是怎么又来到这里的。” “然后。‘汇合’。也就是说，她们本打算在某个地方，和那两个人会合。我记得没错的话，从光蘑菇到这里的’光门‘有四扇，除了通往静崖的门外，都是通往西边区域的门。而东西两边的人要汇合的话......”她极目远望而去，“应该就是选中间位置的星之源没错了。综合她们二人的进程，以及我的行进速度推算，等我到那里时，他们应该在......” 然后目光一定， “内院的西区。” . 白梦屿，星之源内院所在的地方。 地面不再有铺天盖地的云雾，而是纯粹的白色大理石铺成的地面。偶有几颗发光的玉石镶嵌其中，顺着那些玉石远望而去，便是所谓的‘内院’的入口。 “等会儿要跟紧我哦，想儿哥，”窗儿叮嘱道，“那里面很大呢。” “你还记得清里面的路？”月想有些难以置信道。 “虽然不能说完全摸得清。但是也不至于迷路的，”窗儿笑了笑道，“你不用担心。跟着就对了。” 两人慢慢向前靠近着。等到了入口的正门前时，月想才发现，不同于这一路上来见过的所有明丽恢弘的场面，内院的风格可以说是“简朴”得多：整体呈现为一片紧凑的白色低矮建筑群，最高的塔楼也是稍稍抬头就能望到顶；外墙刷得雪白，除了零星的星星图案外，上面显有什么雕刻；正门看起来就和普通的别墅大门别无二致。 “走吧，”窗儿对观察得入神的月想道，“我大概知道小世会在哪些房间。” “啊？哦，”月想回过神道，“不用等宗雀姐她们吗？” “内院有好多入口的，这里只是其中一个。我想的是，可以先往小世那里走，即便中途没遇到她们，找到小世后他就可以帮我们去找她们；这样下来，总是可行的。” “......确实。有道理。”月想看向正门道，“那就得靠你了。” “放心吧，想儿哥。”窗儿满怀信心道。 两人走进了正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很短的门廊，周围闪烁着昏暗的灯火。而门廊尽头，又是一扇门；两只较为高大的猿猴样“梦想宠物”分别站立在门的 左右，宝石光泽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刚闯进来的二人。 “那个，我们是......” “啊叭叭叭叭叭叭。呱呱呱。” “害。麻烦。”月想走上前去，拍了拍它们的肩膀，“听得懂了吧，朋友？” . 简单的描述后。 ”我懂了。你们就是小世邀请来的‘重要客人’。“猿猴摸了摸脑袋道，“行吧。你们可以进去。但是——” 它们看向月想插在背后的“荨窗”， “这个。是危险武器。得留下。” “啊？”月想连忙护好了荨窗，“不行！怎么可能把武器留在这里？” “放心吧。内院是和平与纯洁的象征。里面绝对没有能让你提戈的理由，”猿猴们解释道，“而且。也正是为了维护这样的象征，所有武器都不准带入。” 月想和窗儿对了对眼神。 “如果有紧急情况。交给我对付吧。” 窗儿的眼神。仿佛这样诉说道。 “好吧。”月想无奈道。将荨窗递给了它们，“快拿走快拿走，”然后叮嘱道，“一定要保管好！我回来要拿的。” “放心。铁定帮你保管好。”猿猴们信誓旦旦道，然后为两人让开了道路。 那之后。两人迅速走过第二扇门，沿着一条长长的走廊一路小跑而去， “喂，你说，” 跑了许久后，月想才敢开腔道，“为啥你的就没被查出来？” “我那个像是武器的样子吗？”窗儿笑道。 “行吧。行吧。我也料到了。” “放心吧，想儿哥，”窗儿自信道，“这里是真的没有任何危险。即便有，”他拿出了自己的水晶袋，“靠我一个人。也能保护好想儿哥的！” “好，好，好！信你了。” 两人一齐望向了前路。 “继续走吧。” 窗儿道。然后走在了月想的前头。 第21章 深院迷踪 “这里面很大。有成千上百个房间，”窗儿一边快速走着，一边对月想道，”不过小世经常出没的房间不外乎四个：糖果屋，寝梦宫，圣方十字，方寸之镜原。我们从西门进来的，应该离糖果屋最近。我们先去那里找他。“ “‘糖果屋’…...”月想幻想道，“听起来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呢。” “确实很有意思。”窗儿微笑道，“跟字面意思一样。那里是个由数不清的糖果，巧克力和玩具堆砌而成的地方。想儿哥肯定也会喜欢那里的。” 沿着笔直的长廊走了许久后。终于，两人进入了一片有许多房间相连的“办公区”。白色的回墙中砌着众多小门，每一扇门都被模糊的星光照亮着。 那之后。窗儿的脚步有所放缓， “让我想想，”他摸了摸腮道，“嗯…..应该走这里，” 他转身走进了两个房间中的一条狭窄过道， “喂，你确定？” “跟着走就对啦。” 那里面十分昏暗。然后没过多久，柳暗花明，两人又走进了一片较为开阔的中庭。 “呃……接下来。好像是这里，”窗儿径直从中庭穿过，然后又拐进了对面的回廊。 “然后是这里，” 接着又是一条小巷， “这里。” 又沿着长廊前行了许久， “好……复杂，”月想不禁吐槽道，“你竟然记得清？” “先别说话，想儿哥，”突然。窗儿的神情逐渐紧张，“呃…..然后，好像是这里……” 许久后。 “你真的确定是这样走？” 月想终于忍不住质疑道。 “有点…..不确定了，”窗儿尴尬地摸了摸脑袋，“跟梦里的，好像…..有一些区别。” “行了。别逞强了，还是问问路吧，”月想无奈道，然后望向了不远处的一只梦想宠物，朝它挥挥手问道，“喂！朋友！” 兔子样的梦想宠物瞅了瞅他。 “你知道去‘糖果屋’的路…….” 然而。还没问完时。“兔子”已经撒腿跑开了。 “喂！等等！” “想儿哥，别急着吼啊！”窗儿忍不住笑道，“你难道忘了它们不碰一下是听不懂的吗？” “哦。忘了，”这下轮到月想尴尬道，“那快再找一个问问吧。” 然后他沿着长廊放眼望去， “呃……为什么感觉。这里的‘梦想宠物’比外面的少多了？” “不太清楚。不过，好像当时听小世说过，内院里本来是有和星海一样多的梦想宠物呢。”窗儿回忆道，“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里就变得很冷清了。” 两人沿着长廊走了许久。一直到中段处，都没找到能问路的对象；于是便拐进了另一条长廊。然后，又走了许久。 熟悉的劳累感逐渐而至。而那幽深长廊仿若没有尽头。模糊的光线，让月想一度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子午宫幽暗的深苑中。 不过。 一切还好。 因为。他们已经走过那些时光了。 那些黑暗的，痛苦的时光。在这充满童真与光明的星界中。怎么看，也是一去不复返了。 一想到这里。月想不禁又充满了动力。 他沿着长廊望去。点点的星光。如同迎送他们的精灵，扑闪在每一个房间的门楣上。虽然迷路了。虽然一直找不到问路的对象。但是那又如何？就这样安静地走下去，慢慢地寻。有窗儿在身边。这样宁静的，祥和的时光。总是能看到希望。 “真的能看到希望吗？” 突然。 回忆深处。 一阵声音响起。 “他是注定要死在这里的。” “那是你们这段旅途的结局。” 星海之上。本是充满欢笑的地方。老船长的话。化作即视感般的不安。充斥在如今这片，本是祥和的空气中。 “窗…..窗儿？” 他不自觉地看向了窗儿。眼神呆滞。 “嗯？” “……” “……没事。” “怎么了，想儿哥？” “没事。真的。”他敷衍道。 “如果是走累了的话，我们就歇歇吧，”窗儿抹了抹汗，笑道，“我也累了呢。” “……” “你说，我们不会一直找不到问路的对象吧？”他戏谑道，“那就只能被困在这里了呢。” “……” “不过还好。这些房间好多都是储物间。食物和水都是有的。慢慢来，饿了就吃东西，累了休息。不急。” “……” “只是不知道宗雀姐姐她们会不会先到了呢。也不知道小世现在是什么情况，唉。” “……” “喂，想儿哥！” 一声 大吼。让月想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能别……一直盯着我看吗？”窗儿脸红道，“有点不好意思了。” “哦，抱歉。”月想神情狼狈道。 “等等。是不是，”突然。他又莫名改口道，“你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啊？不是。是因为……呃，”月想有些难堪，“没什么，只是我在想一些自己的事情。嗯。” “不对。我不是说这个。” “啊？” “那边。走廊尽头的地方，”窗儿咽了口唾沫。神情异常紧张道，“好像有什么人。要过来了。” 第22章 魇路的相遇 内院。西部走廊。 昏暗光芒的尽头处。 一阵急促而规律的脚步声渐渐传来。 当那脚步声在月想耳里回响了不到五秒后。他便下意识地捏了捏手掌。然后才反应过来荨窗已经不在身上了。 “窗…..窗儿……” “快走。” 窗儿额头上。渗出了层层汗珠， “快！” 他拉住了月想，刚想转身跑开时—— 一道紫色的光刃。擦过他的脸颊， “无限神移。” 脚步声的主人。瞬间来到了他们身前， “好久不见了。二位，”女人弯腰捡起了光刃。然后看向面前，早已不敢动弹的二人， “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呢。” 白皙的脸上。挂起一道轻蔑的微笑。 “你…..”月想瞠目结舌道，“你是…..” “这就忘了吗？哦，不对，”女人两手交叉胸前。靠在一侧的墙壁上，“上次好像确实没给你们说我的名字。不过现在，你们应该有这样的资格了——” 她冷不防地盯向二人。眼神可怕逼人， “我叫隐言夜。是三城区的守护神。来找你们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让你们速速离开这里。” 隐言夜。 虽然这个名字第一次听见。 但是。 却又好像是听了无数次了。 月想的脑海里。复杂的情绪瞬间奔涌着。所有的遗憾，所有的不甘。15岁。那个寒假。那场冒险。那片夜空。那个巴士。 还有那个眼神。瞬间，终结了所有希望的眼神。从那以后。他的人生再也逃不开失败的基调。一直到现在，他做噩梦时还时常想起那个眼神，只是他从未想到过，有一天，它还会再次来到面前—— “不至于那么紧张，”隐言夜道，“我只是来送你们回去的。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就跟那两个女孩一样。” “你把…..”月想吞了口唾沫道，“她们怎么了？” “她们已经在归乡的路上了。你无需知道具体的经过。”她用右手捂住了右眼，“那么，你们二位，想必也是思乡情切了吧？还是说……” 煞人的寒光。逐渐从那指缝冒出， “你们。有继续在这里坚持的理由呢？” 月想呆愣着。直到手腕。突然感觉到一股灼浪， “想儿哥！” “窗…..窗儿？” “快走！” “嘭！” 一阵巨大的，闪耀着金色光芒的浓烟后。 两人已经骑在了巨人肩上。而巨人，正向着走廊尽头飞速跑去—— 但是没过多久。紫色的光刃便掉落在了他们面前， “我说。你们不会真的是要……..”隐言夜又捡起了光刃。在巨人准备赶紧掉头时。已经将光刃对准了二人， “继续走下去吧？！” “轰！” 一阵爆破声后。巨人的躯干被震得粉碎，二人也从肩上坠下—— “啊！……..” “想儿哥！支棱起来啊！“窗儿在半空中着急道， “没有武器你也可以瞬移啊！” “好…….好！” “无限——” “休想。” 隐言夜踩过一块块巨人的碎片。跳向二人身前， “瞳网！” 一张巨大光网。竟瞬间从女人眼睛里射出，眼看着就要将二人包住—— “净、光羽西乡、千碑塔！” 窗儿赶紧双手合十。巨人的碎片瞬间聚合在一起，将光网远远地顶向天花板， “想儿哥，趁现在！” “无限神移！” 月想立即配合道。然后。两人的身形，瞬间移动了好几百米之远，然而—— “她还跟在我们后面！”月想的背上。窗儿一边用水晶光炮轰向目标，一边大声道，“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可恶，得想办法甩开她啊！”月想大汗淋漓道。 “等下！我知道这里！”突然。窗儿惊喜道，“这里就是去糖果屋的路！到那里说不定就能找到小世帮忙！” “你的意思是一直沿着这条路笔直走吗？！”月想不确定道，“可这样没空间甩开她啊！” “那，快进前面的左巷！” “啊？” “快照做啊！” “哦！” “别担心，想儿哥。我对这附近印象很深，”窗儿擦了擦眼睛，神情逐渐镇定道，“在不影响去糖果屋的大前提下。尽可能按我说的方向绕着走。说不定能甩开她。” “好的！”月想回答道，然后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 “对了，窗儿。我想问你个问题，” “赶紧问！” “你果然 …….”他转过头去。看了眼窗儿，“是不相信她说的话吧？” “…….” “难道……”窗儿亦看向了他，“你愿意相信吗，想儿哥？” 月想呼了口气。然后继续看向前方， “那没事了。快继续指路吧，窗儿！” 第23章 大熊 “还在后面吗？” “跟得很紧！快左转！” “行！” “一直往前跑！快点，再快点，想儿哥！” “已经很快了啊！” “可恶！那快右转！” “好好好！” “不行了！再左转！” “啊？” 熟悉的场景。和古岸森那次一模一样的追逐，没有战。像马儿一样被驱使着， 然后。 阵阵紫光，从身后射来、擦破身躯—— “呼、呃、”月想喘息着，”我快不行了！窗儿！” “我也一样，”窗儿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痕，“先找个角落躲起来吧！“ 然后拍了拍月想的后背， “就前面！我记得有个很黑的大厅！一进去之后，就躲进左边的角落里！” “啊？.......好！” “记得，一定是左边的角落啊！” 话音刚落。飞速移动的二人。已经跑进了厅—— “躲！” 一声令下。二人扑进了左边角落的大玩偶中。 . 两人轻轻地喘息着，躲在大熊玩偶的身后。然后听见了尾随其后的女人，走进大厅的脚步声。 “咚、咚、“ 急促。而又轻盈的脚步声。像是宣告末日的审判， ”咚。“ 脚步停了下来。两人屏住了呼吸。 她慢慢朝玩偶这边走来。 发现......我们了？ 月想看向窗儿。用眼神交流道。 我不.....知道。 窗儿的眼神。亦茫然而恐惧。双手捏住了水晶袋，已像是随时准备继续逃亡的样子， “咚、咚、” 隐言夜停在了大熊面前。然后。借着那一线的微光，月想看见了，她举起光刃，仿若随时可能竖劈而下的影子—— “出来吧。” 希望彻底破灭了。 她最后通缉道， “你们两位。” “......” “别让我弄坏玩偶。” “窗......儿？”玩偶身后。月想迷茫道。 “只能......这样了，”窗儿满头大汗，“我再创造一阵迷雾！虽然不知道还能不能管用了。” 然后抓出了一把水晶碎片 ， “记得。我一挥出来两秒后，就赶紧逃啊，想儿哥！” “好。”月想无可奈何道。 两人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探出头开启行动时—— 突然。 一双巨大的，黑色的熊掌。 挡住了他们。 “别害怕，二位。” 那是格外轻灵的嗓音。和那猛壮的，棕熊玩偶的身躯大相径庭的声音， “进入我的身体里。然后，剩下的交给我吧。” 却从未听过。比那更符合“梦想宠物”之“梦想”的声音。 . 巨熊背后的拉链缓缓地自动拉开。 那之后。两人出奇一致地，没有任何反抗，任巨大的熊掌将他们塞进了它体内，一堆闪着星光的棉花中。 然后。他们感觉到，大熊缓缓抬起了厚重的手臂， “破坏白梦屿内院和平戒律之人——隐言夜。这里不欢迎你！请速速离开！” 熊掌重重拍向地面。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后。隐言夜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 “你可知道。你这样。小世只会更讨厌你？” “.....” 然后。隐言夜的气息。短暂地凝固了。 “请尊重童真之神的神威。尊重星界，乃至威斯特浮乐的主权吧，三城区的夜神！” ”别再妨碍。小世的任何决定了！“ “只有这个，” 突然。 跋扈的气场。又充斥于空气中， “我绝不退步。” 隐言夜一个瞬闪，来到了大熊的背部。刚想拉开那上面的拉链时—— “休想！” 熊掌重重地拍向了她。两人听见了，女人被击向墙面的声音—— “嘭！” 墙面被直接砸出了大坑。然而，她看起来安然无恙，缓缓从碎石中走来， “我不想伤害你，熊，” 隐言夜右手捂着右眼。身体微微颤抖着，神情严肃道， “你是世儿最心爱的玩具之一。请把那两位交出来。” “你到底还想捣乱到什么时候，隐言夜？！”然而熊毫不妥协道。再次举起了熊掌，“你可知道，你现在都在做些什么吗？” “我很清楚，熊。恰恰相反的是，”隐言夜稍稍松开了右手。一阵刺眼的光芒，瞬间从她眼中迸发，“ 你和你的主人。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 光芒顷刻照射在熊掌上。那之后。如同被石化般。熊的手掌，乃至整个身躯。突然一动不动了， “如果不小心弄坏了你的毛发。还请让我，向你的主人道歉。” 女人看着熊愤懑而无助的神情。戏谑道， “那么。现在。你们二位，” 然后她走到了熊背后的拉链处。轻轻地敲了敲拉环上的铁扣， “可以出来了吧？” “......” “给你们机会。还请不要不赏脸。” ”.....“ 她将脸贴在了拉链处。低语道， “3，” “.....” “2，” ”.....“ “1。” 她拽住了拉环。 “bingo！” 突然。 还没等她拉开时。 拉链由内向外。被彻底撕开了。 女人还在惊愕时。 一大团，像火焰般的光羽，从熊体内喷射而出， “这.....这是.....”女人不得不捂着眼睛。咬着牙道，“什么？！” 只见绒毛与水晶碎片交织在了一起。化作漫天的光羽，散落在整个大厅中。 然后。 月想和窗儿踩着其中最大的一片。如同一支光箭般，飞射向了远方。 第24章 糖果屋的回忆 到达糖果屋的门前时，隐言夜的气息依然紧随在二人身后。窗儿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那扇门，然后拉住月想拥进了里面的黑暗之中。 “好黑，”月想吐槽道。然后刚想点燃塔辉时。窗儿制止了他。 “能闻见香甜的味道吧，想儿哥？” “嗯。” “别急。跟我循着这味道，慢慢往前走......” 才没走几步路后。突然，房间里的一切明亮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各色的糖果铺成了脚下的路，堆积在路上的是高大的巧克力墙和各种造型的动物饼干。悬挂在顶部的灯盏是生日蜡烛的模样；流淌在路面中央的是炼乳香味的“奶河”；而那奶河上，数不清的罐装饮料像鱼儿一样游动着，有些甚至搁浅在岸边。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小零食，不知被谁一袋袋撕开，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味。 “好......”月想不禁感叹道，“好美。” 然后又立刻回过神来， “她不会强行突破进来吧？” “不清楚。不过我觉得应该不会，”窗儿道，“刚才的大熊她都不忍心下手。我估计她还是很在乎小世心爱的东西的。” 他看向周围， “这个房间，是窗儿在整个星界最喜欢的房间。承载他许多童真与快乐的地方。我想，她一定不忍心破坏吧。” “小世会在这里吗？” “不知道呢。这个房间非常大，先一起找找吧，” 两人在房间里焦急地寻找着。许久许久后。在两条“奶河”的交汇处，两人纷纷无功而返。 “怎么也不像是在这里的样子。”月想一边嚼着随手拿的软糖，一边道。 “嗯。我也觉得他不在这个房间，那只能......”窗儿望向了房间出口。在视线尽头的，遥远的另一扇门，“去下一站。寝梦宫看看了。” “‘寝梦宫’.......应该是他睡觉的地方吧。” “没错。那个房间也在内院西部。而且离这里很近。我们快出发吧。” “等等，”突然，月想语气委婉道，“那个，我想的是......” “行啦，我懂的，想儿哥。”窗儿无奈地一笑，“你想再吃点东西走，是吧？” “哈哈。没错。” “你这一路上，”窗儿看向月想兜里的糖果，哧了一声道，“应该偷偷吃了不少东西了吧？” “呃 ......” “好了好了。不多说啥了，”窗儿面朝”奶河“，咽了口口水道，”我也忍不住想喝点东西了呢。” . “酒足饭饱”后。两人躺在”奶河“岸边，齐声打了个嗝。 “你说，窗儿，”月想惬意道，“我们吃这么饱。等会儿要是还要逃亡，会不会跑不动了啊？” “可能吧。” “那你不担心吗？” ”......“窗儿望向远处，”你不觉得，这里有一种魔力吗，想儿哥？” “我懂。我懂的。”月想打着哈欠，笑道。 “好像一切都慢下来了。所有的，不好的情绪。焦虑的情绪。都慢慢不见了，”窗儿看着那些缤纷的色彩，“有时候，还真羡慕小世呢。” “羡慕他有这样一个梦想的宫殿？” “嗯。不过，也不是特别羡慕。毕竟......”窗儿微微低头道，“不管再梦想的乐土。一个人的狂欢，还是太孤独了呢。” “......” “所以小世问我，愿不愿意永远留在这里的时候。我还是拒绝了。”他的眼睛。倒映着光泽，“这样想来。他肯定很难过吧。本来。能有一个真正的长久相伴之人。而不是塔辉造出的梦想宠物。” “......\" “那现在呢，窗儿？” 突然。月想问道。 “嗯？” ”如果说，现在让你成为这里的主人。但要忍受和小世一样的孤独。你愿意吗？” “......” 窗儿先是沉默着。然后看向了月想，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想儿哥？” “啊？”这时。月想似乎才后知后觉，有些尴尬道，“呃，那个，你不想说，也可以不......” “你屁股下面是什么？” 突然。窗儿打断道。 “......嗯？” “我说。你屁股下面，好像压着什么东西了。”他看着月想诧异的神情。忍不住笑道。 月想稍稍起身，将一张不知压了多久的纸片拿了出来。 “好像是一张照片，”他辨认道，“而且.....有些年代感了。” “让我看看。”窗儿凑上前去，“这不是小世吗？” “嗯。还有古岸音如，以及......” 月想的眼睛。渐渐瞪大着。 “隐言夜。”窗儿凝重道，“没想到她竟然。和他们两个认识。看上去还和和气气的。” 然后。他看见月想。耐人寻味的神情。 “是那两个人也认识吗，想儿哥？” 窗儿机敏地猜想道。 “嗯。不对，也不全认识，”月想久久地看着照片上，站在音如旁边的女人，“是她。我好像见过。” “哦？”窗儿好奇道，“是在哪里见过的呢？” “在一个梦里。在一个，古老的河岸边。” 第25章 神与神的交锋！幽兰刺世vs隐言夜 糖果屋。靠东一侧的大门。月想站在门前，却迟迟没有上前打开。 “我感觉到了，”他语气沉重道，“她就在外面等我们。” “果......然，”窗儿叹了口气声道，“不应该在这里面休息太久的。” 他看向了房间的另一头， “看来，只能从我们来时的门走出去，然后想办法绕路去寝梦宫了。” “慢。” 突然。月想将脸贴在门上，闭上眼睛道， “我还听到了。其他的声音。” “啊？” “还有人。我能感觉得出来，”他神情逐渐激动道，“是他。正在朝这里走来。” . 通往糖果屋的长廊上。 幽兰刺世飞快地踱步着。 “得快点。再，快点，”一边喘息道，“不然。不然她——” 穿过一幕轻纱帘后。 他终于。慢下了脚步。 眼前。 身穿深色服装，面色白皙的女人。正倚靠在糖果屋后门的墙壁上。 “夜.....姐姐。” 他神情凝重道。 隐言夜长叹了口气。 “你果然，还是来了呢，” 然后离开了墙壁。正眼看向他，“比我预计的还要快些。” “他们......” 小世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发光的镜片，“在里面，是吧？” “没错，” 隐言夜亦握紧了手中的光刃。眉头逐渐紧锁道，“所以。这一次。再怎么说，也得停止了。” “......” “难道......必须得发展成这样。才行吗？”小世质问道。 “我不想与你为敌，世儿，”隐言夜沉重道，“我再说最后一次。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无论是生......” 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怆然， “还是死。” 然后又绷紧了脸， “但是。还请听我的建议，选择更合适的继位者。” “我拒绝。” 小世坚持道，“没有比郑夕窗更适合的人选。” “他是异乡人。” “我知道。“ “这样的’神‘。可能会将三城区，乃至整个古岸世界置于危险之中。” “我明白。” “.... ..” 隐言夜闭上了眼睛。拿着光刃的手，捂住了右眼， “你已经不能再战斗了，世儿。” “我懂的。但是我有…..”小世将镜片对准了她，“必须作战的理由。” “所以，不得不让你心服口服，是吗？” “你错了，夜姐姐，” 小世的身躯。开始焕发着金色的光芒，“这与战斗的胜负无关。而是无论如何，” 手中的镜片。瞬间迸发出炽热的光线， “扞卫童真的神，不可妥协！” “纵、游曳西乡、千纸鸢！” 光线化作了无数只璀璨的光纸鹤。向隐言夜迅猛飞去。 隐言夜松开了右手， “纵、七宫本夜、破魔光！” 右眼中。紫色的魔光化作烟雾瞬间漫出、弥散开来。淹没了所有飞来的光鹤。 “影刃、千骨碎！” 突然。隐言夜拿着光刃，从雾中闪现而出。她的身形化作了幻影，将袭来的剩余的光鹤一一击碎，然后没等小世做出反应，就把刀刃指向了他的鼻尖。 “你输了，” 她镇静道， “世儿。” 第27章 王国之龙 小世感受着鼻尖前，光刃寒冷的温度。身体微微颤抖着， “你已经输了，” 面前，隐言夜如同宣判道，“或者说。你本来就不可能赢我。” “我懂的。我赢不了你的。” 然而。他的眼神却没有露出过多怯意。 “为……什么？” 隐言夜紧握着光刃。不解道，“你还能，这样看着我？” “因为。虽然，‘我’赢不了你，但是——” 突然。小世将身体微微后倾， “万一。‘我们’能呢？” “嘭！” 一只巨人的手。瞬间击向了光刃。那冲击力是如此之强，让隐言夜甚至有些站不稳身子， “……？！” 她踉跄着，惊讶地看向糖果屋后门。只见那扇门已经大打开。窗儿神情严肃地站在那里，右手拿着闪着金光的水晶袋， “离……离开小世！”他用颤抖的声音道。 “……呵，” 隐言夜轻蔑地一笑，“能主动出来。算你们还有点责任心。” “你到底想做什么？”窗儿严正地问道。 “从一开始。就跟你们说了。我只想要你们离开这里，”隐言夜用手捂住右眼，“为什么。你们就是不听呢？” “你觉得我们会信吗？”窗儿身边。月想亦严正道，“你那副架势。更像是要把我们送走。” “呵呵。就是有被害妄想症，对吧？”隐言夜微微张开指缝，“那也不用太多废话了。真把你们送走，也不是不可以！” 魔烟瞬间从指缝散出， “纵、七宫本夜、破魔光！” “窗儿！” “好的，想儿哥！” 月想抓住了窗儿， “无限神移！” 两人接连躲避着烟雾的来袭。但那烟雾像有生命般紧随在他们身后，没多久，眼看着就要把他们包围—— “想儿哥，冲过去！” “好！” “纵、光羽西乡、”窗儿晃动手中的水晶袋，“炫光冲锋！” 只见水晶袋里瞬间迸发出无数道光芒，在两人行进的前方汇成巨大的剑锋，径直将烟雾劈开—— 然而。突然。隐言夜从魔烟中闪现而出。快速抓住了月想的衣摆， “很遗憾，要结束喽，” 然后另一只手紧握刀刃。眼看着就要刺向他— — “纵、光羽西乡、光之盔甲！” 窗儿赶紧。将闪着金光的水晶碎片。一齐洒向月想。 瞬间，月想的身躯被光甲覆盖了。随后光刃“啪”的一声劈了个响，却未伤害到月想分毫—— “别想跑！” 然而。隐言夜依然紧抓着月想。眼看着就要把他从半空中拽下来， “想儿哥，坚持住！” 这时。窗儿跪坐到了月想肩膀上， “我先下去了！” “啊？？别——” 窗儿径直跳了下去。然后快速坠向了地面—— “哇啊啊啊啊！”他眯着眼睛。看向不远处，朝他跑来的身影，“小世！” “夕窗！”小世赶紧张开手臂，用微弱的塔辉做缓冲将他拥入了怀中， “小世，快想想办法！” 没顾得上久别重逢的欢喜。窗儿看向半空中，还在赤手空拳与隐言夜搏斗的月想，万分焦急道。 “好！”小世向窗儿手里看去，“你能，把你的水晶袋借我用一下吗？” “啊？”窗儿愣了一下，但立刻回过神道，“当然……可以！” 他把水晶袋递给了他， “所……以？” “你知道，为什么在乡魂岛的那次遇袭之后，你本来破碎掉的媒介反而变得更强了吗，”小世将手放进水晶袋中。闭上了眼睛， “因为——” 然后突然睁开。眼睛，乃至浑身，都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里面。有梅梭镜的碎片！” “净、游曳西乡、” 小世右手指天， “王国之龙！” 头顶。 很远的地方。 突然传来了龙吟的声音。并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张月想！” 小世朝半空中大喊道，“注意，头顶！” “啊？！”月想一边拼命躲着隐言夜的攻击。一边愣神道。 然后。他头顶的天花板。突然“嘭”地一声坠落。 “这……这是……” 他一边躲着碎石。一边惊叹地看着，那快速涌入的，巨大的生物。 “这是——” 窗儿。亦激动道。 “王国……”隐言夜接连后退了几十米远。看着那笼罩在星光中的幻想之龙。神情严肃道，“之龙。” “ 大龙，大龙！” 小世向那庞然大物招呼道，“快载我们，去圣方十字！” 王国之龙长啸一声。然后朝他飞来。 “别想跑！” 隐言夜立刻闪现到龙头处—— “吼！” 然而。龙挥动了自己的前爪。飞速朝她挥去—— “啊！” 她连忙用手招架， “嘭！” 然而。直接被震飞到了半空中。 “快上来，你们！” 趁这时。小世赶紧大喊道。 “好！” 月想、窗儿一齐扑向了大龙的后脊。然后，随着飞舞的龙身，消失在了天际之中。 第28章 圣方十字－起源 “王国之龙”的背脊上。不到五分钟后。小世拍了拍身下的龙鳞。 “就是这里了，阿龙。”他轻声道。 “这就......到了？”月想惊讶道。 “嗯。” 三人随着“王国之龙”缓缓下降。 . “门关好了吗，两位？” “关......好了吧，”月想望向自己身后，“如果我们没搞错的话。” “是想跟我们说什么话把，小世？”窗儿看向他道。 “......” 漆黑的房间。小世慢慢走向了墙壁上的开关处， “谢谢你们相信我。然后一直走到了这里，” 他按下了那里的开关， “是的。我要告诉你们。很多很多事情。” 骤然间。如同在糖果屋时的一样，房间里的一切都亮了起来。 那是一个宽敞的，金碧辉煌的大厅。墙壁涂满了金粉的颜色，上面还闪着扑朔的亮光；地板全由光滑的玻璃砖铺成，和墙壁的光芒交相辉映着；房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摆设，大体呈现为一个厚实的基座，以及上面漂浮着的无比璀璨的光球。 “从梦里的第一次相遇。到现在，你真正来到了我的身边。虽然我知道终究会有这么一天，但是，还是真的让人感慨啊，”小世微笑着回头道，“是吧，夕窗？” “嗯。”窗儿的眼眶湿润了。 “但是这一路也很不容易。”月想承认道。 “我知道的。你们，很不容易。尤其是梅莫岛。那里的现状，我也略知一二。” “那你为什么——”月想忍不住问道，“不作为？你是整个威斯特浮乐的神，对吧？” “……” 小世沉默了一阵子。然后又看向了房间中央，璀璨的光球。 “因为。现在的我，已经是行将就木的存在了。” 他将双手伸向了光球。 渐渐地。 随着一阵刺眼的亮光后。两人看见，那光球变幻成了一张地图的形状， “我现在要告诉你们的，是威斯特浮乐以及我自己的历史。或许，在这一路上，你们对其中的一些事情已经有所耳闻了，但是，还请能安静地听完我的完整叙述。因为只有那样，你才能做出…….” 他突然看向了窗儿。神情是难以言喻的企盼与悲悯， “你最后的选择。” . （以下为小世自述） 威斯特浮乐，是西绝海西部的群岛以及古岸岛东部的古岸森这两个地方的总称。这可能与三城区人的理解有所不同，他们理解中的威斯特浮乐仅指群岛部分，不过这也很正常。 一切还得从洪荒的年代说起。 那时，威斯特浮乐的群岛部分还是连接在三城区所在大陆的一块半岛，名为西荒半岛；而古岸森部分则是一片与宣言城隔河相望的荒漠，名为东岛荒漠。第二次魔能爆发后，西荒半岛被震离了大陆并冲碎成了群岛，随着未知的洋流和迁灵一路朝着西绝海的尽头漂去，直至漂到了与古岸岛东部隔海峡相望的位置。 长久的岁月里，群岛部分和东岛荒漠不知为何，都被厚重的迷雾笼罩着，并且两个地方都是贫瘠的土地。而随群岛漂来的三城区遗民，有的顺利登上了古岸岛，但不为岛西部的宣言城人民所待见，所以不得不在东岛荒漠生存；有的则是在梅莫岛寻找到了赖以生存的西乡色塔辉能量，并选择在那里长居。 这两个区域很长时间都没有连通。直到一百四十多前的一天，一个名叫槿的宣言城人渡河来到了东岛荒漠，并将那里改造成了充满阳光与生机的森林。他驱散了那里的迷雾，建起了无数个房屋，播撒了各种花草的种子，还创造了梦想宠物乃至星界这样梦幻的秘境，让居住在东岛荒漠的三城区人从此过上了幸福的日子，也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宣言城人对这些遗民的成见。 这便是古岸森的起源。但那之后，槿还不满足。他继续东渡森林海峡，来到了乡魂岛、梅莫岛乃至整个群岛部分。又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驱散了所有的迷雾，并将除梅莫岛外的所有群岛都改造成了绿洲。至于梅莫岛，他也成功让那里的首领梅莫俯首称臣，并同意那里的人们与古岸森的同胞往来。为了方便这两个地方的三城区遗民交流，同时也为了方便管辖梅莫岛，槿创造出了一条连接梅莫岛北部和古岸森东北部的地峡，名为古梅地峡。 在完成这一切后，槿选择在星界长居，并以此为中心管辖着星界，古岸森以及整片群岛，将其一起命名为“星绝明之夜”，意思是这片地区的夜晚会有绝对明亮的星光。而更广为流传的“威斯特浮乐”则是三城区人们的叫法。 至于槿本人，为何会有这神一般的力量，为何一百多年仍永葆着童颜，无人知晓。三城区和宣言城的人们为了纪念他的丰功伟绩，尊称他为“童真之神”。 这便是初代童真之神的由来。而我，则是第二代童真之神，同样 来自宣言城，棕语名为幽兰刺世；三城区名则是yari，源自古岸世界祖语名的音译。 我的历史比槿要短的多。 因为，我一共只做了不到两年的童真之神。 第29章 圣方十字－神的继位 （以下为小世自述） 宣言城，学名旧古岸港，是位于古岸岛西部的港口城市，也是古岸世界文明的发源地。作为在那里长大的孩子，我自小便对这位伟大的开拓者-槿抱着一颗崇尚之心，渴望能做出像他那样的丰功伟绩。虽然我生得矮小，体质也比较虚弱，但是凭借在西乡色塔辉掌握方面的天赋异禀，我被成功选入了专门的塔辉学校培训，并在16岁时便成为了宣言城先遣队的一员。 那时的威斯特浮乐其实是不太平的。不知为何迷雾又渐渐出现，槿与宣言城渐渐“断开链接”。上层猜测是槿遇到什么问题了，一直沟通无果后，选择派先遣队到古岸森进行调查。 那时我才刚进队不久。唯一交好的人，是一位叫古岸音如的大姐姐。她跟我说她来自很远的地方，是队里唯一一个外籍队员。她拥有令人咂舌的塔辉实力，并且是极其稀有的悬浮色塔辉，于是成为了队里绝对的战力担当。 我们小队一路深入古岸森，中间遇到了许多危险和状况，不过最终还是顺利到达了光蘑菇下。那之后我们见到了槿。 他看起来并无大恙。热情地招待了我们在星界赏景、游玩，并向我们表示不必担心威斯特浮乐的现状，他会尽快平息这一切。但当我们开开心心地与他挥手作别后，他却强行留下了我一个人。 “听着，小世，”那时他这样说道，“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之后如何选择，由你自己决定。” 他告诉我，星海深处有一件举世无双的宝物，他想送给最骁勇的战士。他看上了我——虽然我并不知道其中的理由，问我是否愿意挑战他以及梅莫在威斯特浮乐精心布置的关卡，如若成功便可以得到这件宝物。 我纠结了一会儿后还是选择了愿意。毕竟这是很难得的机会。于是和队友们一一告别，我独自踏上了那趟属于勇者的旅途。 我从乡魂岛出发，经历风雨走出那里后，来到了梅莫岛。那真是一个可怕的地方。数不尽的困难使我停滞在了那里。正当我绝望时，意想不到的援手来到了我身边。 那就是音如姐。她放心不下我，在那次星海之行后不久就再次来到了光蘑菇下向槿询问我的行踪，并请求协助我一起挑战。槿答应了她，并告知了她我的位置。 我们在梅莫岛经历了一段不可思议的旅途。在那里，我们知道了自己的局限，也找到了提升自我的方式。最终我们打败了梅莫，成功走出了惑园，然后回到了出发的地方——古岸森。 那里的旅途更为顺利 。没过多久，我们就来到了光蘑菇处，登上了星界，穿过星海和云路，来到了星之源，接着是白梦屿，内院，最后便是你们现在站着的地方——圣方十字。 在这里我们终于又见到了槿。但那时的他，竟已经是奄奄一息的状态了。 “我知道你们会成功抵达这里，”他颤巍巍道，“所以我一直吊着这口气。” “你到底…..怎么了？”我问他道。 “我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他微笑道，“所谓的‘神’，其实只是世人给的名号罢了。我其实也是人类。一直以来，都是西乡色塔辉在支撑着我的寿命和容颜。而这样的支撑终究会有穷尽的那天。那就是……今天。” “看看我给你准备的‘宝物’吧。” 我们还在惊愕时。他已经点亮了房间，向我们展示大厅中央的巨大摆设。 “yari。这就是，我给你的‘宝物’，”他的声音。突然威严道，“那就是……” 摆设上面的巨大光球，渐渐变幻成了地图的模样， “整个，威斯特浮乐。” 我万万没想到他让我挑战这一切的目的，竟是想让我成为第二代童真之神，替他掌管威斯特浮乐。我震惊了很久。然后，本想要拒绝他。 但看到他的眼神。看到他那充满希冀的眼神，以及那奄奄一息的状态，我实在难以想象如果当场拒绝了他，他会多么难过——会不会立刻死去？如果那样的话，威斯特浮乐的未来该怎么办？ 我最终暂且答应了他。他微笑地点了点头，将圣方十字的中央权能转交给了我，然后就溘然长逝了。 几乎是我成为第二代童真之神的同时，威斯特浮乐的一切又恢复了正常。所有的迷雾都消散了，古岸森乃至群岛的大部分土地又恢复了生机。 而一开始的时光并不寂寞。音如姐选择留在古岸森陪我，她住在森林中一个小山坡上的山洞里，时不时我们便会一起在古岸森游玩。 那是我待在威斯特浮乐最长的一段时光。这样想来，可能一开始，我就不算个称职的神吧。虽然我的名字已经昭告天下，虽然人们渐渐将对槿的崇拜转移到了我身上，但是我终究还是一个不成熟的少年而已。只想着玩，没过多久，便对这里的一切厌倦了，恳求音如姐带我去更远的地方游玩。 她一开始是拒绝的。不过在我的软磨硬泡下，最终还是答应了我，只是让我承诺仅能出去一小段时间就要回来，不能把威斯特浮乐置太久于不顾。 结果在剩下的时光里，我们逐渐放飞自我。进行了很多次旅行，去了这个世界的很多地方，结识了许许多多不同国家的伙伴。其中有三个与我们最为要好。我们相约在古岸森，音如姐姐的家里互相结成了挚友，并且以“古岸五卿使”自名，表示我们五人来自不同的地方，却有着守护好古岸世界的共同志向。我们还在山洞另一头，一座荒废的建筑里制造了五面传送镜，分别联通我们五人的家，以方便我们随时串门玩乐。 那真是一段梦幻的时光。无论是威斯特浮乐，还是我们五人，都是最好的模样。 可惜，就在那之后不久。一场可怕的变故瞬间摧毁了我们。也改变了威斯特浮乐，乃至这个世界的一切。 第30章 圣方十字－灾厄之后 小世还在投入地叙述着时。圣方十字的大门处。一阵剧烈的破击声突然传来。 ”嘭！“ 三人一齐朝那里望去。 “这.....这是.....” “她来了。”小世神情严肃道，“她想强突进来。” “她做得到吗？”月想不安道。 “不知道。我得说快点了，” 小世更加专注地望向他们。 （以下为小世自述） 灾厄发生在三城区。具体的经过，我已经没有时间叙述了。总之最后，我们五人里只有一个人完整地活了下来。而我，则只剩下了如今的残魂状态。 没错。你们面前的我，其实只是一片残魂。而那个唯一完整活着的人，就是现在在外面想要强突进来的，三城区的守护神隐言夜。 灾厄之后。她原先把我封存在了三城区的慰灵广场中。我在那里度过了一段郁郁寡欢的时光。后来她看出了我的落寞，承认那里确实不是我能度过余生的地方。即便只剩下一片残魂，我也得回到威斯特浮乐去。因为，我是那里的神。 那时距我最后一次离开威斯特浮乐，已经有十年的时光了。在这十年里，威斯特浮乐又成为了彻底的无主之地。迷雾又笼罩了那里，树木开始凋零，梦想宠物的数量开始锐减，居住在那里的人们纷纷迁徙。 隐言夜想尽办法帮我吹去了威斯特浮乐的一片迷雾，刚好是古岸森的区域。然后通过一月门将我送回了星界。因为只剩下残魂、无力去驱逐威斯特浮乐剩下大片区域内的迷雾和未知的黑暗的缘故，自那以后，我便长居于星界中，勉强掌管，亦或者说苟活在古岸森和星界之中。 由于一月门的通道并不稳定，一般情况下，隐言夜一年有且仅有一次来看我的机会。除此之外的大部分时光，我都一人在这失落的世界里度过。这里，这片神囿中，充满着顷刻的欢娱和长久的寂寞。 当我尝试担当起那有生之年未曾担当过的，神的责任时，显然，那已经太晚了。威斯特浮乐的迷雾越积越重。所有子民都离开了这里。只有零星的梦想宠物在陪着我。而我，也只剩下一片羸弱的残魂，和所剩无几的时间了。 我渐渐认识到了，我不能再这样下去，威斯特浮乐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得尽快物色新的童真之神人选，来拯救这片土地。 该选谁好呢？ 这时。我的脑海里。突然回想起了一段短暂而神奇的旅程。那是我刚当上童真之神， 瞒着音如姐姐偷偷用梅梭镜游览其它世界时。我以雒城为窗口，来到了一个美丽斑斓的世界。那里的一切都符合“童真”的定义，让我神往不已。我想要找的人，一定会在那里，是吧？ 我一厢情愿地，再次用梅梭镜子游览起那个世界。只是这次，我先来到了一个叫“喆县”的地方。 然后我在那里认识并选中了你，郑夕窗。 我跟随你的步伐，又在雒城找到了你——张月想。 没错，是我，把你们一步步引入了这里。 如果一切，都有冥冥注定的话。 我希望。你们，能成为我和音如姐精神的延续。 第31章 圣方十字－神的厮守 圣方十字。 大门处。破击声不绝地轰响着。 然而，发光的球体前。小世依然在争分夺秒地叙述着。而月想，则神情凝重地看着他，在他描述完的间隙，轻声道： “这么说来，从一开始......就是你。故意安排我们来到了这里。” “没错。” “即便我们在一中的操场上拒绝了你的邀请。” “是的。” “那天晚上。你趁我们睡着时。把我们强行传送了过去。” “对的。\" “......” 月想不再吭声。窗儿的神情亦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你们的起点，正是我当年挑战的起点——乡魂岛。我分别将’风‘和’梅梭镜‘的碎片附在了你们大概率会选择的媒介上，一个是羽毛拍，一个是水晶球。那之后，我就一直在通过梅梭镜观察你们的情况。令我欣喜的是，即便现在的威斯特浮乐比我那时还要凶险，你们依然成功通过了种种考验，成功踏上了通往月光海岸的离岛路。” “而夜姐姐的出现是一个意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她监视到了你们的存在。那之后的事情，还请让我致以深深的歉意。” “这么说来......”月想插话道，”她的来袭。并不属于‘挑战’的一部分。” ”是的。她对你们的来袭，纯粹是个意外。然后，她成功让你进入了’濒死‘状态。”小世看向月想道，“幸好我在你们身上布好了’生之界限‘，也就是在挑战过程中遇到濒死的险情，会强行将你们传送回来处。” “于是乎。你回到了你的世界。’风‘的碎片也自行归位到了惑园的光地之中。那之后。包括夕窗独自前往惑园，拜梅莫所赐你们在惑园重聚，你们战力的突飞猛进，你重新收获’风‘的碎片，以及更多的，风风雨雨。若是我能再通过梅梭镜继续看到，一定会很感动吧。” “梅梭镜…..是怎么了吗？”窗儿问道。 “由于多年的征战，梅梭镜本来就有了许多破损。给你的碎片便其中是一次破损的产物。大巴车的那次对峙后，我寻思了许多可能的你们被发现的原因，然后便想到了‘梅梭镜’。它的主体部分在‘方寸之镜原’中，正如我之前所说，具有‘定位’和‘监视’的功能。为了排除夜姐姐通过梅梭镜再定位到夕窗的可能，我打碎了它。” “你打碎了…..自己的媒介？”窗儿惊讶道。 “没错。为了让你能杜绝一切外扰，安心挑战。”小世微笑道，“而结果。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 “我想说的话，大概已经说完了，”小世释然道，“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 月想的拳头。不知怎的。渐渐攥紧。 “这么说来，我们现在。会走到这一步，”望着小世的眼神。越发严肃。“全是拜你’一厢情愿‘的挑战选人所赐？” “是的。” “丝毫，不尊重我们自己的想法？” “…….这是神的旨意。神选中了你们。”小世不紧不慢道。 “即便是我们，会有生命危险？” “不会的。跟你们说了，’生之界限‘会保护你们。而不跟你们提前讲这点，是为了考验你们。” “那你看看，” 这时。月想忍不住愤懑道，“现在。你面前的这两个人，还有你那所谓的’生之界限‘吗？” 小世愣了一下。然后。神情有了一丝颤动。 “你的话，因为再次来到这里是一个梅莫导致的意外。所以没有了。但是…..”他的瞳孔渐渐放大，“为什么……夕窗，你身上的’生之界限‘，为什么没有……” “不要用那个眼神看着他。你不是神吗，小世？”月想灼灼逼人道，“你为挑战者安危的考虑，就是这样的吗？” “……” “因为你那一厢情愿的召唤，我和窗儿，有多少次就要长眠于此。这些，你都懂吗？” “你以为的热血沸腾的挑战经历。对于我们两个来自’外面世界‘的普通人来说，你可知道，是多么地折磨和痛苦吗？” “想儿…..哥……” “别。别阻止我，窗儿。我要继续讲下去，”月想激动道，“现在。我只想问你最后两个问题。” “第一。你接下来，还想让我们干什么？” “第二。外面，那个叫隐言夜女人，”月想指向了门外，“是不是真的，一切如她所说。她才是想要拯救我们离开这里的人，而你……” “只是一个，因为你的一厢情愿差点毁掉，并且还想要继续毁掉的，没长大的神？” 第32章 圣方十字－最后的行动 圣方十字。 房间大门。破击的声音已经越来越清晰。 大厅中。旋转的光球下。月想神情严肃地望着小世，窗儿则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地板。 小世观察着两人的神情。一开始热烈的情绪已然消散殆尽。 然而。许久后。他还是轻声道： “接下来，我想要让你们做的事。将是你们在威斯特浮乐的最后一项挑战。也是事关我是否能安心死去，夕窗是否能继承我的神位的关键。”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挪开了点位置。那之后，“光球”完整地呈现在二人面前，并且再次爆闪起来。 “正如你们所见。由于我现在只有残魂、没有躯体的特殊状态，我无法将神位直接传给你，夕窗。我必须再找到一个能短暂作为身体的存在，不管多短暂都好。只要，能承担得住哪怕一刻我灵魂的重量，并让我们顺利完成交接仪式即可。“ ”这样的躯体......”窗儿深吸一口气道，“在哪里？“ ”在宣言城北方，也就是整个古岸岛西北部的‘新地’中，”光球又变作了地图的模样。小世看着它，一本正经道，“那里本是宣言城人开发的新区，不久前因为浓雾的彻底掩盖，居住在那里的人们悉数离开了那里。而你们将要去那里找的，是......” “我的，一个塑像。” “塑......像？” “没错。它是宣言城人为我塑造的唯一一座雕像，建造于我刚登临神位后不久。那时的他们还是很尊重我的。”小世有些感伤道，“后来.......因为你们知道的原因。那座雕像荒废，亦或是说被他们遗弃了。而遗弃的具体位置，我已经不清楚了，只知道是在‘新地’最北方的一片空地中。” “为什么......必须是那座塑像？” “因为它是由特殊的土料制成。现在，能想到的，也只有它，能承载我的灵魂。“ “为什么……你不能自己去找？” “以现在我的状态，恐怕离开古岸森一久，就会魂飞魄散了。只能等你们找到雕像后，向我发出定位。我再想办法将你们和雕像传送回这里。” ”那我们该......怎么去‘新地’呢？“ 小世望向了窗儿。眼神中，殷切的希望似乎又燃起， “只要夕窗你一答应。我会启动圣方十字的‘继位’程序。无数的梦想宠物会为你们指明离开星界的路，而离开这里之后，你们会直接去到 宣言城，然后再经由那里去到‘新地’。” “好的。那我们到了新地之后，具体该怎么......” “可以了，窗儿，” 突然。 月想打断了窗儿的追问。板着脸看向小世道， “小世。时间不等人了。” 他瞟了瞟大门处。小世亦心领神会地叹了口气。 “下一个问题。我不想等到她进来后再听到你的回答。现在，告诉我，”月想深吸一口气道，“你的朋友。隐言夜。是不是。真的可以，带我们，安全地离开这里？” “......” 屋内。 空气，如同瞬间被凝结。 直到许久后。 小世用颤巍巍的声音回答道， “是的。” “你想的没错。她说的，也没错。” ”你们可以选择帮助我，也可以选择......“他的眼眶。有了些许湿润， ”跟她。离开这里。“ ”这是一个自由的选择，对吧？“ \"是的。这是你们的自由。我不能再限制你们。”小世这样说道，然而神情又流露着悲伤，“但是，我真的希望。真的希望你，夕窗。你能......” “......” “这一路以来。威斯特浮乐的所有状况。这里尚还生存着的所有生灵，一草一木。你们应该比我还要清楚了，”小世向窗儿投以希冀的眼神，“夕窗。难道你真的。没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改变这里的一切吗？” “......” “成为神以后。你就能改变这一切。整个威斯特浮乐就能重见光明。难道你不想看到这一天的到来吗，夕窗？” “......” “那些让你悲伤的事情。那些悲伤的人，和颜色。你难道真的能够永远忘记它们，安心地回到你的世界里去吗，夕窗？” “够了！” 这时。月想看向窗儿越发沉重的表情，赶紧打断小世道， “不要再道德绑架他了！“ ”这是你的威斯特浮乐。往大了说，这是你们的世界。我们不属于这里。我现在终于能够有些许理解隐言夜的想法了，“月想神情复杂道，”为什么，你的过错，要让窗儿来承担呢？为什么，我们非要因为你的执念，付出生命的代价呢？！在我们的世界，虽不能说无忧无虑，但至少，我们能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些年的时光啊 ！” “......” “你们世界的事情。就应该让你们自己人来承担。你也说了，一切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而已。这个世界绝对有比窗儿还合适得多的人选。对吧，窗儿？” 月想望向窗儿。渴望他的眼神交流。 然而，他只是低着头，沉默着。 “没有的。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不可能！“月想情绪激动道。 ”因为一厢情愿就是唯一的标准。如果按夜姐姐来安排的话，威斯特浮乐的未来只会更加黑暗。“ ”不，不会是这样的！“ ”你也走过的，月想。这一路的经历，“ 突然。小世话锋一转道，”难道，你不想和窗儿拯救在这里失去的一切吗？“ ”我......” 月想一愣，“我.......“ “嘭！” 这时，突然。 圣方十字的大门。被破击而开了。 第33章 郑夕窗。背负一切的抉择！ 当隐言夜再次来到月想身边时，与那破门而入的气势截然相反，她身上的压迫感少了许多。她没有拿出武器，也没有恶狠狠地盯向他们二人；她只是默默地观察着小世的神情，许久后，轻声道： “你把一切.....都跟他们讲了？” “是的。”小世平静道。 “包括我的真正目的？” “是的。”小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我跟他们讲了。你就是来带他们离开的。” “那就好。”她将目光移向二人，“那么。两位朋友。如果说我们之间有任何不快的过往的话，还望你们能忘掉。” 那目光里。竟多了一分，月想从未见过的柔和。 “是我的错。我行事过于鲁莽。要是一开始就能好好跟你们谈谈，相信你们也不会一直防范我。而且......” “你们能一路抵达这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勇士。而勇士，不管目的为何，都应该得到尊重。” 她向二人伸出了手。二人迟疑着。最后还是月想先伸手握向了她。 然而。当手指并拢后。月想惊讶地发现，他手中握住的，只有一片幽冷的空气。 “你也是......残魂？”他这才意识到。 “是的。不过我的‘身体’依然健在，只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不得不以现在的形式出现。”隐言夜观察着他的神情，微笑道，“不会因为这点就不相信我了吧。朋友？” “不......”月想忙说道，“不会的。” “好的。那么，”她又看向了窗儿，“现在跟我走，应该没问题了吧？你们两位？” “......” 屋内的气氛。 瞬间又凝重起来。 “夜姐姐。除了你真正的目的。我也将威斯特浮乐的事情跟他们讲了。”小世郑重道。 “那又怎样？”隐言夜克制着情绪道，“那不是他们应该操心的问题。” “包括我的现状。以及威斯特浮乐的现状。”小世依然自顾自道。 “世儿。等等。听我说，你先别急......” “包括，童真之神的继位流程，以及他们接下来需要挑战的最后关卡。”小世直接打断她道。 “世儿！” “郑夕窗，” 他望向了，一脸木讷的窗儿，微笑道，“所以。能告诉我，你最后的选择了吗？” “.....” 隐言夜。小世。还有月想。 圣方十字里的所有人。 都沉寂了下来。 目光一齐聚向还在木讷着的，窗儿的脸上。 那真是一段漫长的时光。甚至让月想觉得，是他进入星绝明的世界以来，最漫长的一段时光。 他久久地凝望着窗儿。神经紧绷着，以至于窗儿脸上每一寸肌肤的颤动，都会让他窒息。 他不想。 听到。那一个答复。 他是多么期盼着。 威斯特浮乐的一切。能就此别过。 不用再承担远重于他们肩膀的责任。不用再整日奔命于生死存亡之间。 他是多么期盼着。 他能说出那个答复。 然后。他能牵着他的手。回到祖国。回到雒城的阳光里啊。 “想儿哥，” 仿若。一个世纪后。 少年颤巍巍的声音，打破了世间的沉寂。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可......以。”月想望着他。神情恍惚道。 “无论我做出什么选择。你都会陪着我，是吧？”窗儿含着湿润的眼眶。脸上却微笑道。 “......” “是的呢。” 许久后。月想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那么。我的选择是——” 窗儿望向了小世。然后，语气坚定道， “我想，拯救威斯特浮乐！” 第34章 冠位传承！幽兰刺世的最后计划 圣方十字。 大厅中心位置的坛面基座上，光球还在静静地闪耀着。 而在坛面旁边，久久站立着的小世。眼角，渗出了一丝泪光。 “我.....确定一下，”他声音颤抖道，“你是答应我了吗，夕窗？” “是的。” “你想接受最后的挑战，愿意成为下一代童真之神，是吧？” “是的。” 话音落后。大厅内，本就凝重的氛围。骤然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月想眼睛瞪大着，不可思议地望向窗儿。 隐言夜的眉头紧锁着。之前的笑意荡然无存。 “为......什么？”月想恍惚道，“你不想回家吗，窗儿？” “我想。但是比起回家，”窗儿望向他。眼含泪光道，“我更想拯救这里。” “可、可是——” “不用说了。朋友，” 这时。隐言夜打断了月想。然后将手捂向眼睛， “我是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 然而。好几秒钟后。她也没能燃烧一丁点塔辉。 “果......果然是这样吗，“她放下了手臂。沉重道，”你早就预想到了。所以会来到这里，世儿。” “是的。但又不全是，”小世指明道，”能让除西乡色以外的所有塔辉失效，只是圣方十字附有的一个特性罢了。而带他们来这儿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 突然，他的身体飘浮向了半空， “在得到夕窗的允诺后。为之后的冠位传承，保驾护航！“ 他径直扑进了坛面上的光球里，无限的光耀中。 “世——“隐言夜伸出手，眼睛瞪大着，神情是月想从未见过的悲伤，“世儿！” 没过多久。小世便与光芒融为了一体。能隐约看见的，只有一个孩童之身的轮廓， “郑夕窗，听令。” “请……讲。” 在月想和隐言夜目光的交汇处。小世和窗儿一命一答道， “我将赐予你一部分神力，然后将动用星界最后的储备力量，护送你们安全到达星之源的边境。那之后，你们需要穿过方寸之镜原，从镜原尽头的悬崖跳下。你们会来到古岸岛的宣言城，那之后再前往宣言城北面的新地，在那里帮我找到让我灵魂能暂时寄宿的雕像。这一路的行程，你都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童真之神。” ”你呢，张月想？“ “啊？”月想发愣道，“我......” “都记住了的话。就准备好乘上‘星风’离开这里吧！” “什——” 月想还在诧异时。坛面上光球。已然瞬间爆闪出了无比璀璨的星光。星光织成了银河状的长带，从两人脚下穿过。 “一起出发吧，”窗儿自然地坐在了上面。看向月想，微笑道，“想儿哥。” 他朝他伸出手来。 然后。月想的手。仿若出自本能般。接住了他。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然而，还没等到心中那复杂的情绪彻底翻涌之时。他已经坐在了光带上。 星光铺成的银河。腾空而起。以飞快的速度将二人送离了圣方十字。 第35章 追逐之由 圣方十字大厅中心。 小世浸没在一片炽光中。身旁。隐言夜沉默着站在那里，脸上的神情逐渐平静。 “你这又是何苦呢，世儿。”她蹲坐在地板上，叹息道，“你魂魄里的能量。本来就所剩无几了。” “有一些东西，只有我能看清，夜姐姐，”炽光中。传来小世的声音，“你的担心我能够理解。但他就是童真之神的不二人选。比你推荐的，以及曾经闯入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适合。他会是那颗绽放希望的‘种子’。” “为了这样的一颗种子…..宁可将整个世界置于危险之中吗？” “那种事不会发生的。”小世平静道，“恰恰相反，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说不定会成为挽救这个世界的英雄。” “……” “你也有这样的想法吧，夜姐姐？”突然。光火中，小世微笑道，“否则，你歇斯底里起来，也没人能阻挠你，是吧？” “……” “放心吧。我为他的人品和实力做担保。他会是威斯特浮乐需要的人物。” “……” “将来我走后。也请你来星界指教一下他，怎么做好一个更负责任的‘神’，可以吗？” “……” “……怎么了，夜姐姐？” 小世注意道。 “……世儿，”隐言夜抬起头，“有没有，一种可能呢？我不想让他现在就继承你的神位。除了那些客观的担忧以外。还有一个原因。一个很纯粹，同时也很重要的原因？” 她神情悲伤地看向光芒中的人儿。没有再多什么话。 目光，却仿若说明了一切。 小世沉默了。 两人都沉默着。 直到小世开口道， “我终究是要走的，夜姐姐。” “我懂的。” “那些，我们五个人的故事，那些风花雪月……”小世目光涣散，“终究，还是应该被时代的风吹散了吧。” “……” 许久后。隐言夜缓缓站起了身来。拿好了手中的武器， “你要去哪里？”小世心中一紧道，“难道……你还没有放过他们？“ “那是我的原则。”隐言夜慢慢离开。嘴里轻声道，“但是。他们要是足够强大。就能无视我的原则。” 然后关上了圣方十字的大门。 . 狭长的暗道。自离开圣方十字 的大厅后，就一直绵延着。月想和窗儿安静地坐在星风之上，在昏暗灯火的迎送下慢慢飘向道路的尽头。 “为什么，窗儿？” 许久后。月想开口道， “你这样做……是为什么？” “…….” “想儿哥，我想，”窗儿摸着自己的胸膛。神情复杂道，“我的这颗心。已经离不开威斯特浮乐了。” “可你不属于这里。” “从某一刻起，”他直言道，“我就已经，属于这里了。” “…….” “你还记得惑园的夜空吗，想儿哥？”窗儿感慨着，“还记得，天国列车上永远走着的那些人儿吗？还有乡魂岛的沉吟。古岸森的旷廖。星界的漫宇。那些所有的，你的，我的，永远留在这里的朋友们。” “……我记得。”月想沉重道。 “那是慢慢沉积的苦酒。说不上哪天，也说不上哪个瞬间。自它酿成的那一刻起，它的涩香，在我看来，已经是我愿意付诸一切的理想了。” “你说…..这是你的理想？” “是的。” “……” “你呢，想儿哥？” 窗儿注视着月想的目光，“我能感觉到。你也有很多遗憾和不甘，是吧？” “……我 “很难权衡。很难权衡啊，窗儿，”月想无奈道，“我只能说，比起这一切，我更希望看到我们两个能平平安安地回去吧。” “我也很想呢，想儿哥，不过…..”窗儿目光氤氲道，“这个世界，让我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但郑爷爷他会想你的。” “我知道。” “还有所有。你其他的家人，同学和朋友。” “我懂的。” “……你真的想好了吗，窗儿？” “是的。我想好了。”窗儿这样道，然后云淡风轻地一笑，“我也不强求你，想儿哥。” “什么…..意思？” “你有一个美好的家庭。有关心你的朋友们。在这后面的路上，我们应该还会遇到许多困难。当然包括隐言夜继续的追杀。如果有一个时刻，你觉得和我在一起已经的意义已经不足以补足这一切时。你可以离开我的。但是，不要是现在，”他的目光凝重起来。语气带着一丝恳求，“陪我走一段路再做决定，可以吗，想儿哥？“ “…….” 月想看着窗儿的 眼睛。 那倒映着星光的眼睛。 许久后，嘴里轻声道， “可以。” 第36章 幻想神器的破碎之原 在星风上。沿着连接圣方十字的闭塞长道前行许久后。终于，久违的星空又出现在两人的视野。 星空之下。一栋栋形态各异的白色建筑星罗棋布着，一直绵延到天际线的彼端。从其中最为显眼的大道穿过，又前行了许久后。那些染着星辉的建筑渐渐变得稀疏和低矮起来。 “我们......要走出内院了吗？”窗儿伸脖子远望道。 “不知道。这地方可太大了。”月想感叹道。 ”看！“这时，窗儿指向了远方，”那里，是不是‘镜原’？“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月想看到了那片遥远，但又越来越靠近他们的，充斥着光芒的旷野。 然后。刚想定睛再仔细观察时。忽然，一阵刺眼的闪光迎面射来—— “哎呀！”他忙闭上眼睛。 “没事吧，想儿哥？” “再晚一秒就瞎了。”他擦着泪道。 “‘镜原’……”窗儿眯眼看向远方，猜测道，“也就是说……有很多镜子的意思吗？” “谁知道呢。” 月想亦眯着眼缝道，“看来从现在开始，又得小心起来了。” . 镜原的地面，是一片镶着无数块巨大玻璃的云陆。普通的云地和他们一路走过的路别无二致；但一旦踩上那镶嵌其中的光滑镜面，整个人就会失去平衡，一路滑向九霄云外。而飘浮在半空中，几乎快将整块地面覆盖住的，则是与地面一样大块的玻璃。它们和地面的玻璃一道，反射着无比刺眼的光泽，让穿行乃至靠近镜原的人们都寸步难行。 “哇啊啊！”还在试探着张望观察时。月想忽然听见身旁传来一声尖叫。 “窗儿！”他忙朝声源看去。只见眨眼功夫，窗儿已经滑远到身形都快看不见的位置。 “神移！”他赶紧捂住眼睛、飞向半空。一直瞬移到呼吸急促难耐时，才勉强够住了窗儿的手， “真是的！”他赶紧将他拉回到了云地上，“就你这样，还想一个人去闯关？” “嘻嘻。对不起，想儿哥，”窗儿抱歉道，“我在想一路滑过去会不会快点。但是没想到根本控制不了方向了。” “那倒也还好。要是在尽头迎面撞墙，你看你还笑得出来。” “下次，一定不会啦。”窗儿摸摸头道，然后又手指远处， “不过，好像也没啥机会了。” 月想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小心翼翼地看去。 只见那片地带的亮度比他们所在的位置微弱得多。悬浮在空中的大玻璃似乎都失去了光泽，地上的镜面也变得灰暗而粗糙。夜空中的星光又能被肉眼看见。 “那里就是......出口吗？” “应该就是了。” “奇怪了。”月想不安道，“明明那里没那么亮了。却又感觉很危险的样子。” “危不危险都要去啦，想儿哥。”窗儿站起身道，“快出发吧。” . 悬浮着巨大玻璃的镜原。空气中飘浮着肉眼可见的颗粒状玻璃碎屑。行走在昏暗而寂静的云路，或是镜面上，望着头顶，缝隙间流淌的道道星光。如此不可思议的，活似梦里的图景，在看过了许多异世的风景后，也变得习以为常起来。 “感觉已经不远了呢，想儿哥，”窗儿加快着脚步，微笑道，“我们就要走出这里了。” “走出......这里了？” “是啊。我们就要返回地面，宣言城咯。” “终于，”月想感慨道，“感觉在这里待了好久，好久。” “哦？应该不久吧，”窗儿疑惑道，“比乡魂岛和梅莫岛要短多了。只是比古岸森久点。” “可能.....是吧。” “......又有什么心事了吗，想儿哥？” “啊。没有。” “真是的。永远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不也一样。” “......”窗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继续微笑道，“那从现在开始，我们都别想那么多了，可以吗，想儿哥？” 月想望着他。 “当然可以，窗儿。” . 好想。 好想永远，也不用想那么多。 月想一边走着，一边心里默念道。 然后又不知走了多久之后。视线尽头，出现了一个人影。 她的身形，模糊而威严。 右手拿着一把铁尖状的武器。 而左手，则捂着自己的眼睛。 . 第37章 破碎之原的终战！张月想、郑夕窗VS隐言夜！（1） 隐言夜坐在一块竖立的玻璃上。右手拿着荨窗，捂着眼睛的左手渐渐放下。神情自然地望向前来的二人。 “为......为什么？”月想感到如同窒息，“荨窗......会在她手上？” “如果我猜的没错。在星之源的出口，梦想宠物应该会把武器发还给你。但现在却在她手上，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窗儿亦凝重道，“她先一步去那里把它抢了。” “她......怎么做到的？动作这么快？” “很不可思议，是吧？这里的景象，” 突然。 两人还在低声交谈时。 隐言夜已经闪现到了他们身旁。依然坐在那里的另一面镜子上，脸上的神情亦一成不变道， “早在星之源刚刚诞生时，这里就是连接星界和‘下界’的窗口。槿通过这里，纵览着整个威斯特浮乐的图景。而世儿和他的媒介——梅梭镜的出现，更加丰富了这片云野的魔力。” ＂当他将自己的媒介——梅梭镜贴在云野的正中心位置时，梅梭镜便会被无限放大，以至于整片云野都是它的镜面。那之后，他便能看到，甚至接触到不限于威斯特浮乐以外的，更广阔的世界，乃至次元。” “这就是他和你们建立联系的方式。也是罪孽的开始。” 隐言夜站起了身来。将荨窗扔向二人。 月想一懵，然后赶紧接住。紧握着荨窗，观察着她的举动。 “以残魂之躯重新入住这里后，他将梅梭镜永远贴在了云野的正中心，并将这里正式命名为镜原。而一开始，虽说屡遭战损，但梅梭镜还是尚还完整的；后来，为了防止我探访这里时通过梅梭镜掌握你们的行踪，他直接将梅梭镜打碎了。于是便形成了你们现在看到的，这片原野上支离破碎的景象。” “小世打碎了......自己的媒介......”窗儿颦蹙着。 “这里的梅梭镜碎片，大部分已经失去了作为媒介的活力。他将剩下还能用的碎片收集在了圣方十字的台基上，供紧急情况使用。那些碎片的数量是十分稀少的。其中一片，就在你的布袋里。”隐言夜指向窗儿手中道，“那可能，也是其中最为完整的一块碎片。” “拿出它。” 突然。 两人还在听着叙述时。 她迅速抬手盖住了左眼，语气逼人道， “然后仅凭你们的力量。和我战斗。” “仅凭. .....我们的力量？”月想楞了一下。然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看向了荨窗。 只见铁尖中心。镂空的结构里。本在那里的“风”的碎片，已经消失不见。 “你把——” “不要依赖任何人的力量，”隐言夜语气逼人。手上燃起了塔辉，“和我战斗吧！” “纵、七宫本夜、破魔光！” 她松开了左手。 黑雾、紫光。瞬间从她眼部喷射而出。 “小心，窗儿！”月想赶紧挥动荨窗。然而当铁尖接触到那些物质后。一阵巨大的震击感，瞬间将他击倒。 “别跟她耗，想儿哥！”窗儿立刻扶住他，指示道，“我们不是她的对手！打败她也不是我们的目的！要想个办法摆脱——” “休想！” 突然。 窗儿话音还没落下时。 隐言夜瞬间移动到了二人身旁。然后掏出了一把银黑色的手枪， “万辉，” 听到这两个字后。 记忆深处。 无限的恐惧。顿时让两人如同窒息， “七宫本夜、缉魂！” 第38章 破碎之原的终战！张月想、郑夕窗VS隐言夜！（2） 月想的视野急剧黑暗。身体传来难以承受的失重感和抽离感。仿若，整个人的魂骨都已经被剥开。 然而那只是一瞬间的事。不久。再次感受到世间的光亮时。他发现自己已经飘在了空中。 “想儿哥！” 他立刻看向身旁， “窗…..窗儿……” 然后目瞪口呆着， “这…..这是……” 两人的魂魄被抽离了出来。轻飘飘地，游荡在空中。而身体，则无意识地倒在云地上。 “我用这招制服过无数穷凶极恶的罪犯。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身前。隐言夜冷笑道， “不过。就当是献上我的诚意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月想神经紧绷道，然后赶紧去捡起地上的武器。还好。即便是灵魂的形态，自己依然能握住荨窗。 “不懂吗，朋友？” 然而。窗儿的布袋已在隐言夜的手上。她一边挑着里面的水晶碎片，一边不紧不慢道， “只有灵魂状态才能对灵魂状态造成实质伤害。我这其实是在帮助你们。帮助你们……” 她挑出了那片最闪亮剔透的碎片，然后将它扔向了还在发懵的窗儿， “建立一种平等的战斗条件。” “我们……不想和你战斗！” 终于。接住布袋后。窗儿用颤抖的声音道，“请你不要再干涉我们！” “那得看你们的本事了。”隐言夜用左手盖住了眼睛，“你们要做的事其实很简单。” “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你们只需要对我造成伤害，无论大小。我就可以让你们回归躯体，然后目送你们离开星界，并且短时间内不会再找你们麻烦。” “这算是我为你们设下的一项挑战，目的是看看不依赖他人力量的你们到底能做到如何。当然，貌似你们也没有选择接受与否的权利，毕竟……” 她松开了左眼。黑雾和紫光顿时四射而出， “战斗，已经开始了！” “迎战，窗儿！” “……好！” 两人赶紧和她拉出了身位。 “倾、绿能悬浮、天一合心！” “净、光羽西乡、巨人之臂！” 月想的魂魄一边快速移动着，一边格挡着紫光的一阵阵来袭。然而—— “想儿哥，小心！” 没过多久。 那一齐射来的黑雾，已经将他们包围， “在那里！” 只见窗儿深吸一口气，操纵水晶巨人朝着一个方位猛挥拳而去， “嘭！” 黑雾瞬间消散。隐言夜拿着一把小小的光刃，从容地接住了巨人的拳击。 “掩护我！” 月想赶紧跳到，亦或者说是飘到了巨臂上。 “无限神移！” 一路飞身而去，没多久便来到了隐言夜身前， “快突！” 然后挥动荨窗。二话不说便猛刺而去。 “哐！” “嘭！” 巨人的拳击和月想的刺击交替地、不间断地攻向隐言夜。但她只是顺势慢慢后退着，手上的动作毫无慌乱，表情也越发从容， “可以，可以，就是这样，” 光刃、拳指和铁尖。碰出了无数火花， “让我看看，你们全部的实力！” 然后突然。她稳扎了脚步。将光刃横执在胸前，弹开了所有的攻击， “净、七宫本夜，” 光刃急剧变化着。没多久便化作了一把长长的权杖， “七宫七界！” 第39章 破碎之原的终战！张月想、郑夕窗VS隐言夜！（3） 轻轻的话声后。隐言夜的身形，瞬间成了一团模糊而透明的黑影， “什……” 然后。周围的空间，倾刻昏暗起来。星光变得惨淡而微弱，源自碎镜的反光也悉数消失。 “什么？” 明明还在镜原中。却仿若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令人战栗的世界。 “哈。” 突然。 月想听到身边。传来了不知什么生物发出的，低沉而轻掠的声音。 “哈。” “哈。” 他握紧了荨窗。紧绷着神经观察周围。 “哈。” “哈。“ 声音越来越急促。窗儿紧握着布袋。正想撒出里面的碎片时—— “哈。” 忽然。他们都看见了。一团黑影从他身边闪过。 “啊！” 然后是窗儿破开的衣衫。倾倒的身体。还有一阵血漪。 “想儿哥，” 然而。他没有顾及疼痛。向月想大声提醒道， “小心！！” 话音刚落。 月想便感觉到了。 黑影掠过了自己身旁。 “哈。” 依然是不知何物发出的声音。令他胆寒而茫然—— “哗！” “这里！” 月想连忙挥出荨窗。然后铁尖发出了清脆的碰击声。 他挡住了攻击。然而，那声音却不绝于耳—— “哈。” “哈。” “哈。” 急促得仿若连成一片。不像是笑声，却又和笑声无异的狂虐的战曲， “哐！”“哐！”“哐！” 月想吃力地招架着攻击。但他清楚，自己面对的是没有身形的敌人。无论再怎么激发本能，也无法预判它的所有攻击—— “啊！” 他的身体。被划出了一道道血痕。才刚恢复不久的伤痕，瞬间又撕裂开来—— “想儿哥，那里！” 但他没有。窗儿也没有。时间，顾及这一切。 “哪？” 他痛苦地大声道。 “就是她一开始消失的地方！朝那里，进攻！” 窗儿一边用水晶碎片保护着自己。一边声嘶力竭道。 月想这才正眼看向了那个地方。那团人形的，模糊的 黑影。 他早就猜想到。那里可能是中枢。然而。那团黑影散发着令人窒息的，不详与恐怖气息，让他一次次感到踟蹰。 “没办法了，” 但他知道。现在已经，无路可退。 “倾、绿能悬浮、天心合一！” 他的身体变得清亮而透明。一边格挡，或是强忍着“哈”的掠击，一边朝人形黑影飞速移去—— “隐言夜，” 终于，他来到了黑影上方。那影子一动不动，身形已有些扭曲，仿若贴在另一个次元中， “结束吧！” 他屏住呼吸。任绿色的塔辉从左臂一股脑地注入荨窗中。然后，全力劈去—— “月下古岸风！” 剧烈的闪光。朝着隐言夜的影子近距离地打击而去。 然而。 所有的。一切的能量。 瞬间被稀释了。 “什…..什么？” 直到。彻底消失不见。隐言夜的影子，依然伫立在那里。 “纵、光羽西乡、” 这时。窗儿来到了身边， “巨人之臂！” 操纵着水晶巨人的手臂。朝影子猛砸而去—— 然而。这时。 黑影突然朝一旁移动了。 窗儿挥了个空。 “可恶！”月想赶紧握着荨窗，“快突！” 跟着窗儿的攻击节奏。想要形成压制时， “想儿哥！” 窗儿大声提醒道、 “小心！靠近她，会变得很奇怪！” “啊？” 然而。月想已经单刀直入地攻向，然后贴近了她。难以收手了。 他破釜沉舟地。继续咆哮着，挥舞着所有力量， “啊！” 然后。看到黑影没有任何反应，眼看着铁尖就要碰到它身上时， “金曼。” 黑影。发出了低吟声。 第40章 破碎之原的终战！张月想、郑夕窗VS隐言夜！（4） 荨窗的铁尖，径直刺向黑影。 只有咫尺之距时。月想终于看清了。黑影下，覆盖着的。正是隐言夜雪白而模糊的肌肤。 没有丝毫犹豫。他攥紧了长柄。 然而。就在铁尖快要触碰到她身体的一刹那。 准确地说，是进入黑影之中的一刹那。 突然间。一股无比厚重的凝滞感。 自铁尖的末端传来。 像是击打在了几千层海绵之上。 “什......什么？” 还在惊异中时。隐言夜已经轻巧地躲过了他的攻击。 “可恶！” 但月想显然还没放弃。他抽出了荨窗，没有顾忌身后窗儿的劝阻，继续尝试山崩海啸般的攻击。 “啊！——” 然而。一次次地刺击后。他终于发现了。 只要一靠近隐言夜的肌肤。 荨窗的速度就会慢下来。不管什么招式的突袭。也不管他多么用力地刺去。 “呼、” 月想一身冷汗。喘息着，然后趁一次攻击的间隙赶紧退后到几十米开外。 “怎么不攻击了？” 然而。他刚在地面站稳脚跟时。 隐言夜便闪现到了他身边。 “什——” 还没等他惊叫出来时。她便伸手抓住了他的后颈，将他强行摁进了自己的黑影中。 “感受到了吧，张月想？” 明明从外面看。只有薄薄的一层黑影。 “环绕着我身体的，被放慢了的时间。” 进入之后。却是一个混沌的世界。 “那是因为我的塔辉已经扭曲了周围的一切。” 他不敢看她。只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正聚焦在他身上。那令人无比胆寒的目光。 “包括时间。和空间。” 然后。一阵轻轻的后推。 他被缓慢地推离了黑影空间。但离开那里的一瞬间。 “”嗖！” 他以奇快无比的速度。弹飞到了九霄云外。 “想儿哥！” 窗儿见状，刚想伸出巨人的手臂竭力去接住他时。 “哈。” 然而。奇怪的低吟。又在身边响起。 “净、光羽西乡、” 他赶紧掷出水晶片， “水晶之壁！” 想要格 挡住“哈”的掠击。 “嗙！” 成功了一次。然而。“哈”又转向另一边发起了攻势。 “水晶之壁！” “水晶之壁！” 他忍着伤痛。卖力地，企图在各个方位，建立防御。额头渗出了点点汗珠。 “净、光羽西乡、” 终于。在布置完几乎所有方位的防御后。他将最后一点水晶碎屑撒出，然后奋力道， “完全防御！” 碎屑填补了水晶壁之间镶合的缝隙。他将自己用完整的不规则球体包裹了起来。然后，便站在球体中心的位置，一边捂着伤口，一边喘息着。 怎么办。 他心里慌乱道。 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更别说现在，自己已经没有梅梭镜碎片的加持。 怎么可能对她造成伤害。 怎么去救想儿哥。 怎么。 挽救这一切。 他冥思苦想着。 直到耳畔。 已有许久没再奏响的“哈”声。突然又从身边隐隐响起， “什……” 他惊恐地感觉着它的接近。然而。所有碎片已经用来防御的他。根本没有拿来防御的媒介。 “什么？！” 已经近在咫尺了。它到底是，怎样穿过那依然完整的屏障进入内部的？ 没时间想这了。窗儿下意识地捏紧了，那已经空掉的布袋。 “如果说，还有奇迹的可能的话，” 他看着那空空的布袋，如同祈祷道， “就让你，成为我的新媒介吧！” 布袋发出了光芒， “净、光羽西乡、” 他闭上了双眼。感受着右手涌入的的，厚重的西乡色力量， “小方舟！” 第41章 破碎之原的终战！张月想、郑夕窗VS隐言夜（5） 镜原。几乎快到边界的位置。还在惯性作用下保持弹飞状态的月想。终于再次握住了荨窗。 那之后。他渐渐减下速来。随后重重地落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朦胧的意识中。 能听到的。只有镜原空无的幽鸣声。 能看到的。只有那透过眼帘的，模糊的星光。 为什么。 明明知道。不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明明，必须得快点赶赴战场。 身体又像凝滞了一样。动弹不得。 鸿沟。 那是他能感觉到的。对隐言夜力量的唯一诠释。 让他绝望的诠释。 现在看来。别说对她造成伤害。连触碰到她，都是一种奢望。 什么挑战。 什么让他们安心前行。 一切。都是强者戏谑般的玩乐罢了。 这时。有那么一瞬间。 月想好想，隐言夜能来到他的身边。不计所有前嫌，顺手就让他回到自己的世界。那个没有刀光和血影，没有压垮他肩膀的重担的世界。他好想念那里的人们。 哪怕被笑作一个懦夫也好。 他好想。回到那里。 然而。 窗儿的脸。又浮现在他的心中。 那一幕幕画面。一次次坚守。还有一个个决定。一个个承诺。像倒转的胶卷般，放映在他的脑海中。 不能放弃。 他握紧了荨窗。 绿色的塔辉像游龙般缠绕着他的身体。 答应了的。 要陪窗儿，再走一段路。 答应了的事。想好了的事情。又怎么能随意放弃呢？ 他睁开了眼睛。 感觉着手中。荨窗温暖的铁柄。此刻仿若正在发生着些许变化。 . 光地。像电影画面一样不停交战着的二人。 攻击的间隙。幽兰刺世看向了古岸音如手中的长戟。然后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道： “你是怎么做到的，音如姐？” “嗯？” 音如稍稍后撤。中止了攻势。 “你的媒介。为什么，总感觉和我的不一样？” “哦？那肯定的呀。我的是长戟，你的是镜子嘛。”音如一笑道。 “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你媒介的状态，”小世一本正经道，“总感觉 核心力量比我强多了。而且，发动诠释法的时候，你那把武器会有重影出现。” “是觉得很酷吗？” “我是认真的啦！” “哈哈。不开玩笑了，”音如看了看自己的武器，颇有感慨道，“这就是‘亚灵’状态激活后媒介的样子呢。” “什么......‘亚灵’？” “你会明白的，世儿。当你的‘支点’和媒介有了充分的感知后。”音如的眼睛。倒映着绿色的光芒。 . 镜原的另一角。隐言夜慢慢走向那掉落在地上的布袋。神情有些不屑道： “所以说你的应战方式就是这样的吗，郑夕窗？” 她将权杖指向布袋。 “给我出来！” 权杖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然后。周围。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原来是这样。” 她会心一笑道。 “那么。这样呢？” 她伸手挥向布袋。只见空气中，无数模糊的黑影朝那里蜂拥而去—— “嗙！” 只见无数碎片瞬间从布袋中涌出、汇成巨人的手臂，阻挡着黑影对布袋的阵阵侵袭。 “是想跟我耗时间吗？” 隐言夜瞬间传送到了巨臂上方，手握光刃道， “虽然你在布袋里的空间不受我控制。但是，你就真的不担心，我能直接把你的布袋撕毁吗？” 她手握光刃。身影不断闪烁。向巨臂发出猛烈的攻势。 然而。一阵突破后。巨臂如同坚不可摧的堡垒守护着布袋。她始终无法伤害布袋分毫。 “可以。很有想法，也很有实力，” 隐言夜轻喘了口气，跳回了地面， “西乡色塔辉的创造力和守护力，的确是最令人惊叹的。你很好地发挥出了它的特点。” “但是，我的挑战，肯定也是有时间限制的，” 然后再次紧握光刃， “24小时之后还没能伤害到我，那也算挑战失败。所以......你们打算怎么逆转局势呢？” 猛地向巨臂继续攻去。 . 第42章 破碎之原的终战！张月想、郑夕窗VS隐言夜（6） 隐言夜刚想再挥动光刃时。突然，一阵爆闪的光芒从她身前闪过。 她赶紧横执武器。只见“哐”的一声，她被震开了好几十米远。 “隐言夜！” 张月想身披闪光，再次闪现到她的身边， “你的对手是我！” “呵呵。这么快就‘旅行’回来了？”隐言夜不紧不慢道，“看你的状态。似乎是又激发了什么新的力量。很有意思嘛。” “接招吧！” 月想将荨窗丢向半空，然后腾空跃起， “纵、绿能悬浮、” 用左手的手指。快速拂过荨窗的铁身， “破阵之影！” 然后化作一道闪光，朝隐言夜飞速劈去。 “没用的。速度再快，” 隐言夜将手中的光刃，瞬间变换为权杖， “也是伤害不了我的。” 淡淡的黑光又将她笼罩。然后。荨窗的铁尖进入黑光后的一瞬间。 张月想的所有动作。又慢了下来， “在‘七宫七界’里，我就是时间和空间的主人，” 隐言夜慢慢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近乎停滞的神情，冷冷一笑道， “你是无法战胜我的。” 伸出手。刚想触碰他时， 突然。 “嘭！” 一道绿色的闪光。 瞬间贯穿了她的身躯。 . “我对你造成伤害了。” 月想站在还在愣神的隐言夜身边。神情严肃道， “请遵守约定，让我们回到自己的身体中。然后不要再妨碍我们之后的路。” 然后用荨窗顶住她的后脊。 “......” 许久后。 隐言夜稍稍埋下了头。然后嘴角拂过一丝笑意， “怎么......做到的？” “这是我塔辉的亚灵状态。我能够使用纵辉的力量了。” “......” “在你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时。荨窗的‘破阵之影‘，也就是这玩意儿，瞬间来到了你的背后，” 只见荨窗的旁边。出现了一道模糊不清的，另一把“荨窗”的影子，“这是我纵辉的诠释法之一。它和荨窗具有一模一样的力量。” “我早就察觉到它的存在了。可是为什么......” “因为伤害到你的并不是‘破阵之影’本身。而是两把荨窗之间的‘作用’，” “作......用？” “它们能感应彼此的存在。然后在彼此的铁尖之间，瞬间生成一道不受任何外作力影响的绿色光波。之所以不受影响，是因为传导这道绿色光波的空间，属于......” “‘’另一个世界‘’。” 还没等月想说出来时。隐言夜便自己抢先道。 “我知道的。悬浮色的力量。本身就是外来世界的产物。之前就吃过好多它的苦头，没想到在这里又为它折戟了呢。” “......” “干得不错，少年。” 隐言夜最后轻声道。然后用手抓住了自己衣服的下摆， “可惜。你的那次攻击虽然打到了我，但是......” 在月想惊异的目光中，缓缓往上揭开， “貌似。没有造成一点伤害呢。” 雪白的，灵魂的肌肤上。 只有一道浅浅的，若有若无的凹痕。 第43章 破碎之原的终战！张月想、郑夕窗VS隐言夜（7） “三分钟。我给你们三分钟调整的时间。” 月想还在发愣时。隐言夜已然说道，“那之后，和我的战斗将继续。” “快走，想儿哥！” 这时。窗儿钻出了布袋。赶紧抓住了月想的手，一路撤远到了几百米开外， “打......打不过她的，” 月想一边继续跑着。一边沮丧道，“我已经使了能想象的最强的力量了。在光地都没练出来的力量。可还是，伤不了......” “可以的，想儿哥！” 然而。没想到窗儿一脸从容道，“我想出应对她的法子了！” “啊？”月想有些诧异道，“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在布袋里看到了你的表现，然后有了灵感。听着，想儿哥，”窗儿拉住了他。两人驻足在了原地。然后，月想看着窗儿的眼神逐渐坚定， “她是很厉害。但她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童真之神的，西郷色的镜原。” 窗儿拿出了手中的水晶碎片。自信道。 . “.......180.。” 结束倒计时后。隐言夜握紧了手中的权杖，“让我看看......你们在什么地方。” 然后闭上了眼睛。 几乎是顷刻间。 她又睁开了眼睛， “这里！” 她瞬间传送到了月想身旁。看到他的灵魂被发光的碎片包围着，手中的荨窗亦闪着重影，腰间还挂着窗儿的布袋。 “看来你们准备好了嘛。”隐言夜冷笑道，“不过，这造型还是挺别致的。” “看招吧，隐言夜！” 没想到月想二话不说。直接飞身朝她刺去， “又这么有气势了？”隐言夜一边闪躲着，一边道，“你应该知道。相同的战术。不可能再碰到我两次了。” 然后用权杖接住了荨窗， “嘭！” “那可，不一定，” 月想对视着隐言夜道， “纵、绿能悬浮、光激活！” 绿色的光芒。瞬间布满月想全身， “月下三十九式！” 月想变换着招式。使着亚灵状态的荨窗。朝隐言夜发起了洪水般的进攻， “快突！” “天一合心！” “破阵之影！” 隐言夜不断闪避。亦或是放慢着月想的攻击。然而，不久后。她就稍稍喘气起来。 “可以。“她横执权杖道，“看来，得认真些了，” 一阵黑光掩盖了她。然后。瞬间。她移身到了镜原边缘的位置。 然而。还未站稳脚跟时。 荨窗的虚影。竟直接先一步飞入了她的视线。然后像一颗子弹般射向了她。 “金曼！” 她赶紧一侧身。减缓虚影速度的同时，勉强侧身躲过了荨窗的攻击。然而那之后不久， “风之洗礼！” 月想便握着荨窗出现在她的视野。将荨窗指向了她。 身前。 绿色的风暴呼啸而来。 身后。 荨窗的虚影亦召唤出了同等规模的风暴。 她又被夹在两者之间。那是不受她掌握的，异世界的空间。 “干得很不错。” 她的额头。渗出了一点汗珠， “张月想。” 两股风暴一齐扑来。眼看着就要把她吞没， “事件空间。” 她将权杖指向了天空。 然后，身形化作了一道黑影。 第44章 破碎之原的终战！张月想、郑夕窗VS隐言夜（8） 月想紧握着荨窗的左手。突然传来一阵晃动感。 不对。 不仅仅是手。还有整个躯体，突然间，像是被...... 凝视了一样。 那是一双巨大的眼睛。但也只是顷刻间。顷刻间的凝视罢了。 然后。紧随而来的。 是难以忍受的，像是要将他肢解的撕裂感。 “啊！——” 他哀号道，再难以握紧荨窗，身体拉伸、扭曲起来—— “就是现在。” 光芒交汇处。化作黑影的隐言夜，侧身躲过了攻击，“你动摇了，少年。” 然后飞速朝二人袭来—— “想儿哥！小心！” 布袋里。窗儿赶紧提醒道。 月想喘着气。勉强缓过神来。用余光观察朝他们袭来的隐言夜， “第十八式、绿震！” 一道能量波瞬间震开。勉强震开了光刃的来袭。 然后。他双手握住荨窗， “天一合心！” 正想继续进攻。并且荨窗的虚影也快布置到位时。 突然。隐言夜的身体化作一道烟尘。潜进了一旁，梅梭镜的镜片中。 “什.....”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周围。内心却分外不安道，“什么？” “事件空间！” 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隐言夜的话语声落下后， “啊！——” 恶心的撕裂感。再次折磨着月想， “这到底是......”他痛苦道，“什么攻击？” “纵、七宫本夜、” 然而。来不及过多反应， “月刀、西洋剑法。” 光刃。裹着无比寒冷的幽光。已然从另一侧的梅梭镜碎片破出，直向他心口刺去—— “小心，想儿哥！” 布袋里的窗儿。赶紧朝外抛出大量水晶碎片， “净、光羽西乡、护心锁！” 碎片凝成了一把光锁。勉强挡住了光刃的冲击。 但月想还是被震飞到了几十米开外。然后。立刻踉跄着站了起来， “专注战斗，想儿哥！” “........好”，月想捂着自己的胸口。喘着气道，“保护好我，窗儿。” “我尽量，”窗儿承认道，“她的‘事件空间‘...... 我确实没办法。” “那到底是什么？” “那是我对空间的撕扯，” 月想话音刚落时。 突然。 隐言夜拿着光刃。又从一旁，梅梭镜碎片中闪现了出来， “嗙！” 月想赶紧迎击。两人的武器瞬间碰撞、光芒交锋在一起， “正如我之前所说。七宫七界的空间，都在我的掌握中，” 隐言夜的眼睛冒着寒光。脸上，是冷峻的笑容，“所以，撕扯空间这种小事，当然也能实现了。” “撕扯......空间？” 月想一边吃力地招架着。一边如同窒息道。 “没错。如果我想的话，你可能瞬间就支离破碎了，” 隐言夜突然横执光刃，将他震开，“可那样的挑战，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到底......”月想又勉强站稳身体。战栗道，“还有多少东西没使出来？” “那得看看，你能有多强了，”隐言夜将光刃指向了他，“这把光刃。名叫月刀。它是我三城区儿女呕心沥血制成的神器。从现在起，” 然后又化作黑影。潜进了她身旁的梅梭镜碎片中， “你将见到。它的真正实力。” 第45章 破碎之原的终战！张月想、郑夕窗VS隐言夜（9） “这样的攻击，你招架得住吗？” 镜原。地面，亦或是半空中。绿光和紫光不断碰撞着， “嗙！” 只见一阵猛刺过后。月想连往后踉跄了好几步，然后立刻又神经紧绷地稳住身体—— “如果。频率到了这个层次。如果打击到了这个力度。你还能自如地布置好荨窗的‘亚灵’，对我进行穿透攻击吗？” 月想狼狈地、疲于奔命般地招架着隐言夜的刀击。 为什么。 已经激活了亚灵状态的他。 刚才还能稍稍自如应对攻击的他。 突然。 在她报上那把光刃的名字后。 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开始。 她现在的招式。 和灵爵很像。 不对—— “嘭！” “啊！” 一不留神。月想的手臂被划出了口子。他赶紧撤退到半空中。刚想操纵亚灵时，隐言夜瞬间从身旁的镜片穿跃而出—— “护心锁！” 窗儿赶紧从布袋扔出碎片，铸成光锁。只见光锁在猛烈的震击后碎成了裂碎片，不过月想还是得以反应、逃开， 她现在的招式。 比灵爵的。还要犀利。 要不是习得了新力量。要不是有窗儿的保护。恐怕，他早已—— “继续，继续啊！” “嗙！” 月想大汗淋漓。身体和大脑不住地、超负荷地运转着， “你的‘亚灵’。到底还能，使出多少力量！” “嗙！” “嘭！” “嗙！” “穿透！” 月想终于瞄见了一个空隙。握紧荨窗， “太天真了！” 然而。穿透波还来不及发出时。 隐言夜又钻入了镜面中， “懂了吗？怎么利用好地形。然后让它成为，” 又从月想身旁的镜面钻出， “对手的噩梦！” “嘭！” 窗儿再次操纵水晶碎片帮月想挡住了攻击。不过月刀的余晖还是射中了月想，他一连撤了好几步，浑身如同快虚脱， “哦？下一代威斯特浮乐的神，就是这样战斗的吗？” 隐言夜慢慢朝两人走来。冷笑道，“躲在布袋里。像个工具人一样。全靠队友 战斗？！” “你懂什么！” “别！想儿哥！” 布袋中。传来窗儿虚弱的声音，“全心战斗。别被她的话蛊惑了。” “一直这样耗下去的话。且不说时间限制。你能撑得住吗，张月想？” 她再次将月刀指向月想。然后一个瞬身。瞬间朝月想刺去， “siu！” 然而 这次。 令她有些惊讶的是。 月想竟然侧身避开了攻击， “只要是西洋剑法。就一定会有严格的剑式和步伐的规律，”月想高举荨窗，“你大意了，隐言夜！” 然后左手一捏， “穿——” “撕裂！” 突然。 空间。连同身体，又传来了恶心的撕裂感。让月想难以平衡好身体—— “闪铳！” “啊！”窗儿赶紧掷出了大量碎片， “嘭！” 碎片全被削成了粉末。然后月想。被震飞到了半空中。身体，划出了无数裂口， “想儿哥！” “我还…..可以，” 完全失衡的月想。在空中无助地飘着。然而，还是眯着眼睛。摸着布袋。坚定道， “我还可以战斗。” 然后握紧了荨窗， “月光华彩！” 突然。隐言夜从一旁的镜面再次钻出。 自如地挥舞着月刀。朝月想攻来， “嗙！” “嗙！” “嗙！” 月想用尽着力气。无助地隔挡着。 “护心锁！巨人之盾！巨人之臂！” 窗儿亦不停地防守着。布袋里的水晶碎片。已经被消耗殆尽。 那是旷日持久的消耗。 一场无比绝望的战斗。 胜负。 似乎早已决定。 然而…… 还有…..多久？ 月想。在心里。默默问道。 马上….. 马上。就可以。看到曙光了。 而窗儿。 将心声。 默契地。 通过贴在月想心口的布袋。 向他回答道。 第46章 破碎之原的终战！张月想、郑夕窗vs隐言夜！（10） 镜原。 绿光和紫光的交锋之势。 渐渐明朗。 然后。 许久，许久后。 张月想彻底虚弱，倒在了地上。而隐言夜，亦喘着气，慢慢朝二人走来， “能撑着这么久，毅力确实挺不错的。可惜——” 将月刀对准了他，“你还是没能。想出办法伤到我。” 刀尖再次汇聚着寒光。 “那么，结束了。” 寒光顷刻射出。快到月想头上时， “休想！” 窗儿从布袋里爬了出来。用颤巍巍的手。连同最后一片水晶碎片。替月想挡住了攻击。 “啊！” “窗儿！” 月想眯着眼睛。看着同样倒在地上的窗儿。身体却完全僵住，没法移动， “可…..可恶！” 他愤怒地。无助地。悲鸣道。 “那么。作为拒绝回去的惩罚，” 隐言夜依然冷漠着。继续朝两人走来。手中的月刀。寒光再次汇聚。她嘴里的话。如同罹难的读秒， “你们，恐怕得长眠于此了。” “想儿哥！” 突然。 窗儿从地面猛地撑起了身来。用杀意的眼神看向隐言夜。 “准备好了！” “窗儿！” 然后。月想僵住的身躯似乎被他的呐喊彻底唤醒。奋力握住了荨窗，然后手指天空， “合式——” “开！” 黄色。和绿色的光芒。从他们的武器瞬间激荡而出。射向了隐言夜。 “什…..”隐言夜一脸发懵。看着本奄奄一息、突然又“回光返照”的二人，“什么？” 然后下意识地。用月刀挡向攻击。 然而。就在黄绿色的汇光。快碰到她的月刀上时。 光芒。却在空气中折射开来，改变了方向。 “你们…..” 隐言夜这才感觉到深深的不安。刚想立刻速杀那二人时， “是在…..想什……” 然后发现。他们二人。已经不见了踪影。留在地面上的，只有一个鼓起的布袋。 “糟了！” 隐言夜这才懂了什么。目光，环视她周围的空间。 只见。 整个镜原。 空中。 梅梭镜的碎片中。 都布满了。之前交战时，由她亲手击碎的。用来保护张月想的，郑夕窗水晶碎片的粉末。 光芒射在了一团粉末上。然后分叉开来，以奇快的速度，飞速射向另一处。然后又是一处。 一处。 一处。 又一处。 然后，直到。 只要他们交战过的地方。 都折射、反射着黄绿色的光芒。 隐言夜不停地闪避着。然而那光束弹射的速度越来越快，她尝试钻进梅梭镜的碎片中，却发现，那里面果然也早已被绿黄色的光芒所充斥， “原来，” 最后。她放弃了逃避。站在镜原的正中央。白皙的手紧握权杖，微笑着喃喃道， “是用这样的办法。” 她奋力撑起了屏障。 然后。 布袋中。 “净、光羽西乡、” 在月想的怀里。窗儿举起了颤抖的，发光的手。朝着布袋外， “梦想圣域的……” 然后。双手合十。 “极乐之阵！” 瞬间。 无数的光束。织成了黄绿色的海洋。将隐言夜的身形，彻底吞没。 第47章 与星空之境的暂别 镜原。 巨大的能量场作用后。 悬浮的梅梭镜镜片已悉数化为粉末，落在地上，亦或是随着不知从何处吹来的星风，四处飘逸。那弥留之神的爱物，那一切光怪陆离的场景，就这样，永远消逝在一场不知为何的战斗中。 然后。 辽阔的云地上。目光所及之处。除了碎玻璃粉末外，就只有一个，被水晶尘包裹的，发光的布袋。 “结束….了吗？” 布袋中。一只残破的手缓缓伸出。那是月想。他撑开了袋口，抱着窗儿从袋里爬了出来。 “好…..开阔，”他看着周围，那已然肆意投射在云地上的星光，“没想到…..这裹了水晶的布袋，真能扛过这样不可思议的攻击呢。” “只可惜。小世的媒介却被彻底破坏了。”怀中。窗儿轻叹道。 “没办法。能通过这种方法战胜她。已经很极限了。” “我知道的。” 说罢。两人又一齐望向了云陆更远的地方， “她……化成灰了？” “应该不至于。”月想肯定道，“她没那么脆弱。但至少，这样的攻击，她必伤无疑了。” “那就好。我们就算完成挑战了。”窗儿侧身躺在了地上。轻声道。 “是啊。真不容易呢。”月想。亦躺在了他的身边。闭上眼睛，仍星光洒在自己魂躯的创口上，给以清凉的抚慰。 “真的是这样吗？” 突然。 两人话音刚落时。 那把明晃晃的月刀。 已经架在了月想的脖子上。 “什…..” 他的眼球向上翻滚着。直至仰望到了隐言夜熟悉的身影。和那令人绝望的微笑， “……什么？” 星光顿时失色。世间一片惨白。 然后。 许久后。 他又回过眼球。慢慢地。绝望地合上眼帘， “还是没有成功吗？” “是的，” 隐言夜慢慢撩起了自己衣服的下摆。向二人展示道， “还是。一点伤口都没有呢。” “……” 月想一言不发。 窗儿呆愣地望着星空。脑海里所有的颜色如同顷刻化作虚无。 “为…..什么？”他的嘴里。不住地喃喃道，“哪里。哪一步。我们失策了？” “……” 又是许久后。 突然。两人的耳畔传来了女人释然的笑声， “呵呵呵，”她眯眼看着他们，云淡风轻道，“这样就被骗了吗，想成为童真之神的主？” . “在你们发动最终攻势后不久，我就退出了镜原的地界，”隐言夜坐在两人身前。语气平和道，“我也不傻。不会待在里面白白挨揍。当然，那也代表着我主动宣败了。” “不过，你们还真是不给自己留后路啊，” 在两人木讷的目光中。隐言夜将两幅躯体传送到了他们前面，“真不怕你们自己的攻击把自己的身体给灭了？”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 “啊？这——” “得亏我把你们的身体也顺便带走了。”她嗤了一声道，“否则。你们就和世儿一样，成孤魂野鬼了。” “......” “我也猜想过。你们可能使出的招式。”她坐在水晶尘上道，“说实话。在你们一次次刻意把我击碎的水晶尘留在原地、而不回收的时候，我就想过了，这可能是你们转攻的契机。只是我实在没想到，会是这种形式。” “很不错。是你们谁想出来的对策呢？”她看向二人道。 “......” 然而。许久。 月想和窗儿只是躺在地上。浑身无力，不想看，也不想回答她。 “......这样吗。”隐言夜笑了笑，道，“的确。你们也没必要回答我。给你们带来了太多痛苦，是吧。这一路上。” “你要是早点知道就好了。”月想轻声道。 “......” “无论如何。先让你们回到各自的身体里去吧。“ 隐言夜站起了身来。 . 回到身体中后。两人勉强能站起身来，不过浑身还是疲乏而无力；肌肤上明明没有太多外伤，却又像是有无数伤口在流血的痛感。 “你们的灵魂在经过刚才的战斗后已经残破不堪了。不过不必担心。它们能在身体里自行修复，虽然需要较长的时间。实在有问题的话，不久后你们可以在宣言城的医生那里治疗一下。” “......” “你们都激活了亚灵。在和我的作战中。并且都没有再依赖神的碎片，击败了我。”她继续自顾自道，“这说明在某种意义上，你们还是够格的。不过，有一些原则，我还是会坚持 下去。” “......” “你们走吧。” “......啊？” “你们可以走了。我承诺过了。”隐言夜看着他们。平和道。 “......” “半年。我只给你们半年的时间。”她将轻轻擦拭着月刀。枪。还有权杖，“半年内。如果你们没有在‘新地‘找到那尊世儿的塑像的话，我会再回来亲手终结你们的旅途。” 月想和窗儿愣了一下。 “这是风和梅梭镜的碎片，”她将“收缴”的神器碎片丢还给他们，“虽然你们可能已经不再依赖它们了。不过为了以防后面的不确定因素，我觉得还是给你们为妙。” “......” “我再强调一次。是半年的时间。包括，你们养伤的时间。”隐言夜停止了擦拭。将武器收回了自己的背囊中，然后继续道，“之所以是半年，是因为我认为世儿还能在这世界上存在这么长的时间。那之后，我将不经过任何手续，任何流程，直接逼迫弥留之际的他，将这片群岛交给我选中的人。” “都明白了吗？” “......” “明白......了。” 许久后。只有窗儿答复道。 “那么，再见了，二位。” 隐言夜迟疑了一下。然后左眼燃起塔辉，将背囊收入了瞳孔的黑暗中。背对他们，朝远离他们的方向走了一步。 两步。 三步。 ..... 就像宣告沉重胜利的交响曲。 直到。彻底。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本卷完） 第48章 （作者Part）乐土与星界，失落的神囿 一个破旧的房屋，外面是一片无垠的森林；阳光洒在叶片上，让森林闪耀着夺目的绿辉。一个圆形的游泳池坐落在森林中，它的基调是白色的，中心处耸立着一座圣洁的方碑；在森林里迷失着，朝着阳光的尽头走去，还能到达一座回响着童梦旋律的旋转木马。 这是幼年时的我在梦里看过的画面。当时的它并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一个澄净而宁静的意境而已。然而，我很开心的是，通过这一卷的写作，我终于赋予了这个意境以意义。 我时有寻思我写作的目的是什么。在结束该卷的此刻，我忽然感觉有些答案似乎已经昭然若知了。没错。不是为了沽名钓誉，也不是为了硬凹剧情。把心里最本真的东西，把那些脑海深处的美好更好地表达出来，或许才是我坚持到现在的理由吧。 写到此处时，我最难过的还是某位一直以来保持追更、给章评的路人朋友，不知什么原因，不再关注我的小说，甚至直接放弃本小说平台了。他大概陪伴了我半年的时光。无论如何，我还是很感谢他。没有他的支持，我大概也不会在此时将本书写到44万字吧。谢谢他的督促，无论有意还是无意，都让我将剧情更快地推进到了如今的章节。虽然后续可能会更得更慢，但是至少，我不会再考虑放弃了。 因为即将开始的是本书的最后一卷，即张月想和郑夕窗这两“叔侄”旅途的最后一程。无论如何，抱着善始善终的想法，我都会确保将本书认真完结，再考虑开下一本书。 回到剧情本身。古岸森部分的灵感我在前文已经说过，而星界部分的灵感，应该是源自机器猫里的一段剧情（蓝胖子和他的伙伴们在星海漫游）。不过我在该部分融入了更多的主线剧情，包括张月想、郑夕窗乃至隐言夜的心理变化；以及更多的打戏（其中以镜原之战为着重点），所以看起来星界部分比古岸森部分要长得多。 至于写作流程方面，依然可谓格外流畅。毕竟和上一卷一样，该卷包含的很多意境，剧情乃至设定都已经在我脑海中早早构想好了。我需要做的，只是更好地将它们镶合而已。非要提最难写的部分的话，我认为还是圣方十字部分。因为本书在这之前埋下的几乎所有伏笔都会在这部分悉数揭明，所以写该部分需要格外严谨。稍有不注意，可能就会出现一些剧情上的bug，之后便可能遭遇恶性循环了。 至于本卷个人最有感触的情节，当然还是郑夕窗“背负一切的选择”。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而张月想的表现自然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他还是毅然选择了 将威斯特浮乐的路走下去，将星绝明之夜的路走下去。至于为何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相信一路读到这里的读者朋友们，心里便自会有答案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最珍视的东西。就像现在，我无比珍视能在平台写作和幻想的权利。长久的打字与敲字固然辛苦，但是，相信和窗儿一样，我也能早日达到那片心灵的彼岸吧。 第1章 旧古岸港印象（1） “我行医这么久了，还没看到过伤这么重的‘辉宿’——也就是你们所谓的‘’灵魂。”医生将手中的药递给了月想，“好好休养吧。记得别再去打斗了哦。有什么问题的话，再来这里找我就行。” “哦。谢谢。”月想接过道，“所以。医生。也就是说，我们不需要......” “不需要再住院了。”医生微笑道。 月想和窗儿互相瞅了瞅。表情说不出是欣喜还是茫然。 “那个，医生，所以这次治疗的费用大概是......” “毕竟是老乡，这次就给你们免费了。”医生继续笑着道，“你们来一趟这里也不容易。而且，我看你们身上也没带钱吧？” “呃......嗯。”两人不好意思道。 “好好休养吧。再见。” . 两人走出了溢满铃兰花香的诊所，然后沿着狭窄的小巷，向着光亮处一路走去。 不久后。一条古铜色的街道映入他们眼帘。 那是一条热闹的步行街，形形色色的人熙攘其中，有的顶着陶罐，有的揽着菜篮，有的驻足在交谈着......街道两侧的店铺大多都是陶器店、五金店、杂货铺等日用品店，装潢大多为灰冷的色系，但店铺和干道间还摆着众多五颜六色的小摊，摊贩们都吆喝着听不懂的语言，在古典而神秘的氛围中，烘托着富有生活气息的浪漫。 两人沿着主干道漫无目的地走着，感受着周围陌生而喧嚣的环境。那别离已久的市井气息。让他们恍惚间竟已有些不自然。 “想不想吃点什么啊，” 忽然。两人耳边传来熟悉的乡音，“两位客官？” 两人朝那里一看。原来是一家挂着中式牌匾的餐厅，一位店员正站在门口招呼他们， “这里是......中餐厅吗？”窗儿难以置信道。 “啊？”店员的神情略带诧异，“什么......中餐厅？” “你这里不就是卖中餐的吗？”月想替窗儿接着问道。 “中......餐......”店员迷糊了一下，然后突然茅塞顿开道，“哦！你们的意思是zong（棕）餐是吧？” 然后又赶紧一脸笑呵，“那肯定。那肯定。快来吧，两位客官。” “.......哈？” 两人还没听懂时，就已经稀里糊涂地被迎入店中了。 “可是，不好意思，我们没有.... ..”入座后。月想刚想再次拒绝时，菜单已经摆在了他们身前， “想吃什么的话尽管点哦，”店员笑着道，“今天是本店周年庆，全场八折。招牌菜半价！” “给你说了，我们——” “来一份这个吧。再来一份这个，” 突然。坐在他们对桌的男人，指着菜单对店员道，“还有这个。这个。钱我帮他们付了。” “好嘞！客官大方！”店员拿过菜单，快速走进了内厅。 . “这位......先生。你为什么......”月想看着男人异样的眼神。尴尬道。 “你们是棕语人吧？”男人双手交叉在一起，将头搭在上面道。 “棕......语？” “难道......不是？”男人略有些纳闷道 “我们来自另一个世界，”窗儿解释道，“原因很复杂。你想听我们讲吗？” “喂，”这时，月想忙给了窗儿一个眼神，然后又看向男人，“总之，我们是想途径这里去新地的。” “新地？”男人更纳闷道，“你们去那里干嘛？” “我们要找一件东西。但是又听说现在的新地被迷雾包围了。”月想继续道，“请问先生，您知道那里具体是什么情况吗？” “......”男人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答道，“看来，你们大概率得扑空了。” “啊？” “新地的所有入口已经被关闭了。旧古岸港政府明令禁止所有民众前往那里。” “旧......古岸港？” “也就是宣言城，”男人一边打量着二人，一边道，“看来你们对这里的确了解得很少呢。” “是为了防范迷雾吗？” “是的。现在的新地已经不适合任何人居住了。”男人有些感慨道，“我有很多本定居在那里的朋友。都不得不挤回宣言城了呢。” “那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进去呢？” “我想想......”男人捏着下巴思考道，“我的话，好像确实想不出来了。不过应该有一个人能帮到你。” . 吃完热乎的饭菜并再三道谢后。月想和窗儿拿着男人写的的地址，继续行走在古铜色街道上， “好久没吃得这么爽了，想儿哥，”窗儿看着月想，笑道，“我感动得都快哭出来了。” “......”然而月想 只是默不作声地看向前路， “喂，想儿哥！” “......啊，”月想只是轻轻应和道。然后看了看手中的地址，“所以说，这家酒吧是在友谊大道二段，是吧？” 窗儿看着他无精打采的神情。略有些扫兴道，“好像是的。” “那我们快走吧。” 第2章 旧古岸港印象（2） “尽头右转。然后沿着林荫道一直向前，在第三个路口左转，”月想一边看着纸条上的留言，一边道，“那应该是这里了，对吧？” “嗯，”窗儿伸着脑袋看向“第三个路口”，“总感觉人越来越多了呢。” “那说明我们走对了。”月想道，然后先一步走上前去。 “喂，等等想儿哥！”窗儿紧随其后。 . “你真的……没啥问题吗，想儿哥？”又是一条林荫道中。窗儿看着月想疲态的神情，略有些不安道。 “没啥问题的。”然而月想只是看着眼前的街景。目无神采道。 许久后。 “可能……有点累吧。” “啊？” 月想没有再理睬他。步伐的频率越来越快， “喂，慢点啊，想儿哥！”窗儿不得不喘着气。亦随着他又加快了步伐， “咳、咳、” 然后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等、等、想儿、哥——” 伸出手。想要抓住面前男人的背影。视线却骤然模糊。咳嗽声也越来越急促。 “窗儿！”月想这才回过头来。赶紧过来扶住了他，“没事吧？” “没、啥、”窗儿咳得浑身颤抖。但看到月想的到来，还是露出笑容道，“应该是跟你走得太快了。我身体还没好完全呢。能慢慢走吗，想儿哥？” “好的、好的。当然可以。”月想带着歉意道。 . 那是两人走过的最长的一条林荫道。道路两旁栽满的树木，两人称不上名字，只见它们高大而叶茂，荫蔽将行人与烈阳隔离开来，赠予他们一份清凉。树木两旁则是一片片花园和一些小店铺，时有出现招牌，然而两人都不认识上面的字。 路上行人的面孔并不陌生。在惑园结识的队员，乃至小世、隐言夜一样，用他们世界的角度来看，都是混血的风格，说不上具体是什么肤色的人。但他们都很漂亮。眼睛是宝石般的颜色，皮肤鲜有粗糙，骨相偏于柔和，身材略显高大。衣着打扮都干干净净，很多人身上还带着香囊或佩饰。与他们相比。要不是有之前同乡医生援助的衣物，并在那里洗了个澡，他们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乞丐了。 建筑基本上都是明艳的浅色，风格和地中海沿岸地区有些神似，但又有着自身的一些特点。另外，还偶有一些中式的建筑点缀其中，不过招牌上提及的却多是“棕语”两个汉字。 迎面而过的人们。有在街头露天表演的艺术家，有嬉戏打闹的儿童，还有悠闲酷狗的中年人……正如之前所说。富有生活气息的一切，已让他们有感抽离。 许久后。两人终于走到了林荫道的尽头。然后又穿过了一道石门。再穿过一条瓷器街。身边的行人继续增多，那陌生语言的话声已成为他们的背景板。 直到走到一个集市中后。月想指了指远处的集市出口，对窗儿道，“那里就是去友谊大道friendship Avenue的入口了。” “终于，”窗儿喘着气，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不得不说。那位先生的空间想象力是真的强啊。即便是本地人，一般也很难能那么快想出去这么长的路线吧。” “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想帮我们呢，”然而。月想却这样道。然后又先一步上前。 “等等啦，你又忘了，想儿哥！” 第3章 旧古岸港印象（3） 集市的尽头，是一座较高的白色石门。迎着往来的人群，从那里走出去，一条令人惊叹的大道映入两人视野。 那里就是旧古岸港（宣言城）核心的街道——友谊大道。它的道面十分宽阔，然而留给汽车通行的只有中间的四条窄道，更多面积则是划成了步行街。步行街由浅青色的砖石铺成，上面穿行着无数行人和商贩，却并不显得喧嚷；人们井然有序地前行着、礼貌地交谈着，亦或是坐在长椅上享受阳光。 最为特色的是步行街两旁的建筑。它们或高或低，或宽或窄，但都由纯白色的建材构成，在阳光的照耀下美丽而圣洁。有的屋檐、门柱上还镂刻着瑰丽的图案，或是悬挂着各色的花篮，人们穿行在那些店铺和公寓之中，不时有驻足观赏者，脸上尽是怡然的笑容。 “这里跟威斯特浮乐太不一样了。”身旁。窗儿惊叹道，“明明……那么近。” “是啊。”月想瞪大着眼睛，“简直是两个世界。” 两人沿着友谊大道前行着。一路上。都被身旁的街景深深吸引着。仿若成为了人潮中悠闲的一员，脚步不再急促，心中的一些冗绪也渐渐平息了。 “等下，想儿哥！” 突然。窗儿驻足了一扇夹在两家商铺间的窄门外，“快看看这个！” “怎么了？”月想凑上前去。只见那是摆在窄门外的一块告示板，上面写着风格迥异的文字，最中间还裱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当看清照片上人儿的面容后。月想久久地愣在了那里。 “为什么……是……他们？” “不知道呢，”窗儿目光柔和，“或许，他们也来过这里吧。” “这里是第二代童真之神和他的伙伴们在宣言城购置的房产，” 突然。两人还在看着告示板时。窄门内隐蔽的角落里，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实属吓了两人一跳，“在他们消失，亦或是失踪多年后。这栋公寓依然被保留在这里，用以纪念第二代童真之神的事迹，同时等待着他们五人的再次归来。” “婆婆你是……”窗儿走上前去。礼貌地问道，“这里守门的吗？” “嗯。” “您会…..中文？”月想好奇道。 “毕竟我是棕语人。” “害。又是那个地方。”月想挠了挠头，心想：难道是平行世界里的中国？ “这里能进去参观吗？”窗儿接着问道。 “恐怕不行。这里一个月只开放一天。就 是昨天。”老人微笑道，“可惜你们来晚了。” “唉。要是能看看有多好，”窗儿自言自语道，“就能更多了解一下小世、音如的事情了。” “无所谓了，窗儿，”月想转过身去，“走吧。这里并不重要。快去那家酒吧吧。” “等等，二位，” 这时。老人突然道，“你们要想了解更多和宣言城有关的历史的话，我这里有一个好东西，” 然后从桌底拿出了一本旅游手册，“当我送给你们了，老乡。是来这里旅游的吧？” . “她好像也把我们当成棕语人了。”窗儿笑了笑道，“真是头疼呢。” “无所谓。白嫖一本旅游手册，”月翻阅道，“应该有助于我们的行程。” “是的呢。想儿哥。”窗儿道。然后脚步突然慢了下来。 “又怎么了，窗儿？” “看看那个路牌？” 窗儿指了指不远处。然后先一步凑上前去。 “‘友谊大道……’”穿过人流。两人来到了路牌前。窗儿读道，“‘我们是五个来自不同地方的人儿。为了纪念我们跨越国界的友谊。从此日起，将此大街命名为友谊大道。’” “应该是小世的笔迹。”窗儿判断道。 “他在这里的存在感真强。”月想笑了笑，道。 “不过很奇怪呢，想儿哥。”窗儿摸着下巴 ，思考道，“小世不是说过，因为他的任职期太短，还有那些所谓不负责任的行为，宣言城的人们并不尊崇他吗？“ “谁知道呢。或许，尊崇和纪念是两回事吧。”月想随口道，“快走吧。不用在意这些了。” 第4章 旧古岸港印象（4） 友谊大道连通着无数的岔路和小巷。两人按着留言中的指示寻觅许久后，终于在一处路灯后面找到了连通“酒吧”的巷口。 “酒吧”坐落在两栋高大建筑的夹道间，往里很深的位置。招牌和装潢颇具年代感，但因为不认识字也不清楚上面字符的意思。走进去后。迎面而来的是昏暗的灯光和醺人的酒气。琳琅满目的酒瓶摆放在灰色的立柜中，脚下的木制地板已经破旧得嘎吱作响。 两人没有找地方坐下，而是径直来到了吧台前。那里有四个男人聊得正欢，丝毫没有注意到月想和窗儿的到来。 “咳、咳” 月想斗着胆子。打搅他们道，“请问，布鲁阿蒙伊先生在吗？” 没人回答他。他提高了嗓门，再次用英文大声问道：“请问，布鲁阿蒙伊先生在吗？” 最靠近他的男人终于停止交谈，转头看向了他。 脸上是万分疑惑的神情。 “请问——”月想凑近他的耳朵。还想再次提高分贝时， 窗儿止住了他。然后用中文问道：“请问布鲁阿蒙伊先生在吗？” 然而男人依然一脸疑惑。不过，坐在吧台里的男人似乎明白了什么， “扑卤阿蒙伊？”他向两人确认道。 “对、扑卤阿蒙伊，”窗儿点点头道，“可能我的发音不太标准。不过就是扑卤阿蒙伊。” 男人摸了摸脑袋，然后指向了自己。 . “歉意。不懂棕语人的话，但，他可帮我转达。” 幽深的房间里。男人坐在嵌着宝石的白椅上，旁边站着一个俊朗的年轻人。年轻人一边听着男人讲话，一边用十分蹩脚的中文对两人翻译道，“为什么来找我。你们。是干什么？” “我们想向您请教一下前往新地的方式，”月想开门见山道，“这是你的朋友，‘布布安安达’先生的签字和说明，请过目。” 男人认真阅读完纸条上的留言后。脸上突然浮过一丝笑容。 “当然可以。先生说。” 随后。年轻人全神贯注地倾听着男人的讲述。许久后。整理了一下措辞，然后对两人道： “正如你们所知，所有通往新地的官方道路已经被封闭了。所以想要去新地的话，得考虑，呃......一些有风险的方式。” “什么方式？”窗儿迫不及待道。 “要去寻找一个团体。民间的。危险的。你们。”年轻人继续道，“名 叫‘青色联盟’。” 话音刚落。男人便拟好了一封简单的文书，然后将它交给了二人。 “给他们。到那里了的话。你们。会懂你们的意图。他们。” “但是帮不帮你们。得看他们的心情。是的，心情。” 窗儿接过了文书。 然后两人在原地愣了一下。 “还有什么疑问吗？” 男人和年轻人一齐看向了他们。 “谢谢......你们，”窗儿稍稍鞠了一躬。然后用不确定的语气道，“请问。你们......有什么需求吗？” “你们不许无缘无故地帮我们吧？”月想心领神会地补充道。 “......” 男人笑了笑。 “很聪明，你们，”年轻人看着男人的唇齿。屏息翻译道，“当然的。天下没有单方面的买卖。” “我需要你们做的事并不复杂。你们只需要在达成你们目标的同时，帮我找一样东西。它在我新地的旧宅中。” “几年前。源自古岸森的迷雾突如其来，席卷了新地本来安全的区域。撤离时，我因为过于仓促，将那件东西落在了旧宅中。” “那件东西对我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可是现在我才后知后觉。如你们所见，我年龄已经大了，不可能亲自冒险去那里找见它了。” “我会将它的样貌，还有它的位置，一一为你们描述出来。真心希望你们能帮我找到它。” “另外，青色联盟里的家伙们都非善类。而且我也已经有很久没跟他们沟通了。仅凭我的文书就与他们打交道，或许不太容易。你们一定要掌握对话的分寸和技巧。” “差不多就这些了。那么，请你们稍等，我想一想该怎么描述‘那东西’……” 男人开始在纸上涂草起来。 第5章 旧古岸港印象（5） 离开酒吧和小巷，沿着宽阔的友谊大道一直走到头，那是许久许久后，两人来到了一条静谧的林荫道中。 “信件上说，‘青色联盟’在宣言城的北门外，靠近通往新地的‘主干道’的位置。”月想阅读道。 “那还要走好久呢。”窗儿皱了皱眉。 “没事，量力而行吧，窗儿，”月想嘴上这样说道，“不要又累得咳喘起来了。” “那你倒是走慢点啊想儿哥！”窗儿紧跟而去。 林荫道并不长。没过多久两人便走了出去，然后又穿过了一个菜市场，接着是一片居民区。 那是一片很大的居民区。与之前在大林荫道看到的别墅区有所不同，这里的房屋大多为矮层的公寓，但依然被刷上了白色的涂装。藤蔓缠绕在白色的外壁上，花朵盛开在楼顶或屋檐的缝隙里，绿萝自高处垂落下来，赋予了这片白色海洋点点的绿幽与鲜艳。 “好像电视里的画面呐，想儿哥。”窗儿望着周围的景色，欣然道。 “哦，什么电视？” “不知道。好像是童话故事，又好像是纪录片里。” “那应该是欧洲或北非了，”月想观察道，“总觉得跟那里的风景很像。这种白色的，古老的基调。” “所以这里的人们讲的正是欧洲话？” “不。虽然我没学过，但明显不一样。”月想这样说着，然后又戛然而止道，“没必要关心这些了，窗儿。赶路就是。” “......” 两人走到了一处荒废的屋檐下。窗儿拉了拉月想，示意想在阴凉处歇息一会儿。 “天气真热呢。”窗儿擦着汗，微笑道，“感觉很久没有晒过这么热的太阳了。” “的确。”月想靠在墙壁上。 “不过还是很开心呢。感觉目标都在一步步实现了，”窗儿看着绿箩的隐蔽。目光柔和。 “确实。感觉终于……嗯。” “……”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想儿哥？” 突然。 长久的沉默后。 窗儿望向了月想。冷不防地问道，“生气我强行把你拉了进来？” 月想慢慢低下头，看向那潮湿的荫蔽。 “不怪你的，窗儿，”他语气凝重道，“是我自己的选择。或许，决定从天空之门再度进入这个世界后，一些结果就已经注定了吧。” “……” 窗儿默默坐 在了他的身边，布满灰尘的白砖地上。想要开口，却又欲言又止的样子。 “想儿哥，圣方十字那里……”他终于鼓起勇气说出来时， “别提了，窗儿，”月想却打住道，“我们继续赶路吧。”然后离开了墙壁。 “……” 窗儿看着月想渐渐走远的身影。长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根据那位老奶奶给的旅游手册，穿过这边居民区后，再走过大概三个街区，我们会抵达这座城市的‘灵魂’所在，古岸the old bank，”像是没存在过之前的谈话一样。月想又神情自然地说道，“沿着那条河岸走一段路，再跨过一道桥，我们就会去到北城门。” “灵魂……所在？“ “是的。这座城市，乃至整座古岸岛，都是因它而来。”月想看着手册上的中文。疲惫的眼神中，不经意有了几丝憧憬。 第6章 旧古岸港印象（6） “大宫羽河，源自古岸森南部山区的文雪峰，是旧古岸港的母亲河。它，连同着依它而建的古老河岸，是旧古岸港，古岸岛，乃至整个古岸世界的文明之源。” 月想念着手册上的文字道， “在洪荒的时代，这条河岸上就陆陆续续住满了我们的祖先。他们在河岸附近休养生息，耕种建房，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大宫羽河的河水突然被一片彩光笼罩，人们好奇地进行检测，发现河水里竟蕴含着神奇而强大的初始能量。” “那便是河光，如今被称为塔辉的由来。旧古岸港人逐渐学会了如何运用它，并依靠它创造了无比璀璨的岛上文明。” “多年以后。拥有如此得力的能量，富有冒险和拓荒精神的旧古岸港人，自然不再仅仅满足于栖息在古岸岛上。一部分人向西渡海，来到了一片大陆上，并和那里的原住民一起创造了棕语文明；另一部分人则选择东进，跨越古岸岛东部的大片荒地，又渡过了一片大海，终于来到了另一片大陆上，并在那里创造了三城区文明。” “这条河岸承载了旧古岸港人所有的文明记忆和辉煌过去。如今，你们依然可以在这里看到一些岁月的遗迹。” 读罢。月想抬起了头来。 一阵湿润的河风拂过两人的脸庞。 里面氤氲着的。仿佛正是古老过去的气息。 “总感觉你突然精神起来了呢，想儿哥。”窗儿笑着道。 “那肯定。虽然旅途很累。但看到一个世界的文明起源。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震撼吧。”月想流露真情道。 “那就慢慢走吧。慢慢走，慢慢看。” . 大宫羽河的河岸，保持着它最为原始的样子。坝面由倾斜的水泥基铸成，上面刻着陌生的文字，受河水日积月累的的侵蚀影响，很多已十分模糊，在阳光的照射下，如同闪耀着古老岁月的呢喃。两旁的行人道则是由白色的玉石铺成，道路一侧载满了高大的柳树，枝条在微风中摇曳起舞；而隐匿在道路旁，树林中，亦或是草坪上，若隐若现的，是众多残垣断壁，静静地沐浴着阳光的恩典，在长久的睡梦中渐渐褪色。 迎着温暖河风的相拥，迎着微醺阳光的照耀。两人一路北上，不知走了多远的距离后， “......多年以后，大宫羽河的所有塔辉能量已经消耗殆尽。它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于这片大地上的每一个角落，每个古岸人的心中。” 月想念完了最后一段说明。然后又 看向了前方，不远处。 道路中央位置。被一座矮矮的碉堡截断了。两人心领神会，一齐爬上了碉堡，然后俯瞰更远处的河光。 “真美啊，想儿哥。”窗儿趴在石栏上，神情怡然道。 “嗯。”月想呼吸着新鲜空气。眉头渐渐舒展道，“要是我们是来这里旅游的，该多好。” “是啊。”窗儿道，“要是之后的每一天都能这么平静，该多好。” “......” 月想用余光看向了身旁的少年。 “平静吗......” 心中。不安的声音又隐隐作响， “是啊。如果一切平静了，该多好。” 第7章 荒旧绿屋的青色联盟（1） “沿着大宫羽河岸一直走到北桥，再跨过北桥来到北外城的荒地后，一直往前走，不久后便能达到旧古岸港最北的居民区——前沿家园。这里曾经是一个转化河辉的能源工厂，不过很多年前就因能源枯竭、工厂荒废而被改造了。” “这是一个没有大门的开放式居民区。居民区的北界往往也被看作旧古岸港的北边界。” 月想读罢，看向了视线前方。 如同手册中所说。不知不觉，两人便走进了那片名为“前沿家园”的居民区里。 四周格外安静。很多房屋都是空着，或是荒废着，样式和月想见过的老式居民楼别无二致，裸露的水泥墙上披着厚厚的藤蔓。 沿着居民区最中间的大路往前走。许久后，两人才依稀看见了住户们往来的身影。但他们都是匆匆赶进楼中、或前往北桥的方向，看起来不愿在小区里停留片刻。 “那个，麻烦请问一下……”月想好不容易才终于留住了一个路人，赶紧问道，“你知道青色联盟…..” “他听不懂的啦，想儿哥。” “我知道！”月想忙拿出酒店老板给他的信笺，向路人指了指上面标注了的几个大字，“请问，这个地方……”同时努力维持着微笑。 路人先是一愣。然后皱了皱眉，神情像是在说：“你确定要去那里？“ 月想向他肯定地点了点头。之后两人又再三向他“哀求”后，终于，他不厌其烦地指向了身后，描述一番后在一页空白纸上草草画了个路线图。 两人心满意足地与他告别。随后沿着路线图的指引，一直走到身旁房屋逐渐稀少后，终于，在一片荒草丛生的绿化带中，依稀看见了潜藏其中的“基地”所在。 “基地”的房屋要么是平房，要么是两层小楼，和居民区见过的其他屋子基本一致，都是灰色基调的水泥建筑，外墙裹在浓密的藤蔓中，看起来甚至比那些屋子还要荒凉。 “看起来就跟废弃的车库一样，”月想吐槽道，“这组织再怎么‘民间’，也不至于把基地选在这里吧。” “没办法呢，想儿哥，”窗儿无奈地笑了笑，“线索都指向这里了。还是得进去看看吧。” 两人穿过绿化带，来到了“基地”前。 五座水泥房修在不大的空地上。四周，还有楼里，都静悄悄的。不像是有人活动的房子。 “有人吗？”月想面朝房屋。尝试着大声道，“请问里面有人吗？” 然后停顿了一下 ，继续问道，“我听说这里的队长会讲棕语话。请问能听到吗，队长先生？！” 无人回应。 “我们是‘友谊酒吧’的老板叫过来的！” “行了，想儿哥，”窗儿制止道，“万一别人在睡觉呢？还是礼貌点，进去敲了门再说吧。” “你确定这里面有门？” “那也不能在这儿吼吧，”窗儿先一步上前，“再怎么不堪，这里也是别人的基地。走吧，礼貌点，一起进去找他们。” “行吧。”月想皱了皱眉道，然后又最后看了眼前这片荒楼。 就像是童年玩乐时的场所。而这所谓的旧古岸港最大的“民间探索组织”，也因此蒙上了一层戏谑的色彩。 第8章 荒旧绿屋的青色联盟（2） “咳、” 进入水泥房后。窗儿的咳嗽病又犯了起来，“咳、咳、” “能坚持吗，窗儿？”月想担心道，“要不出去缓缓？这里面的空气确实有点污浊。” “没事的，想儿哥，”窗儿咳红了脸。然而还是认真道，“这么重要的交涉，我不能落下。” “不过也是奇了怪了，”月想又打开了一间房门。里面依然空无一人，“人呢？都跑去哪儿了？” “去那里看看吧。”窗儿指了指远处。那没有门的大房间。 进入大房间后。映入两人视野的，是无比凌乱的画面。一个破旧的大木桌，上面胡乱摆放着各种文稿和仪器；一座敞开的衣柜，里面塞满了脏兮兮的衣物；然后，破碎的酒杯，随处可见的酒渍，折断的板凳，坐在墙角处、靠在墙上、躺在地板上的众多发臭的汉子。阳光——房间里唯一称得上光明的东西，透过窄小的玻璃窗射进房间，照在了唯一一个衣衫完整、坐在宝石躺椅上酣睡的年轻男人的脸上。 窗儿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月想眉头紧皱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真要......靠这些人带他们去新地？ 月想的心中。不禁疑虑道。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这时。窗儿尝试着打招呼道，“能醒醒吗，谁？” 无人应答。 “拜托，醒醒.......” “安不立卡？！” 突然。坐在宝石椅上的男人猛然惊醒。拿起了桌上的拐杖（姑且认为），径直指向了叔侄二人。 . “原来如此。是三叔引荐来的棕语的朋友，”男人打量了一下二人后。脸上渐渐有了些笑容，“不好意思。冒犯，冒犯了。” 然后稍稍低下头。样子像是在小声慨叹道：“得亏三叔还这么信任我呐。” “嗯？” “害，没什么，没什么，”男人立刻回过神来。继续微笑道，“对了。你们说的，你们是想去......新地，乌纳克洛达诺那吉，是吧？” “对的。”两人一齐回答道。 “嗤。” 然后。周围。隐约传来不怀好意的笑声。 “肃静，肃静！”男人拍了拍桌子。样子却又像是在故作正经，“让我们尊重一下这两位朋友的想法吧！阿卡里那诺而不利多多西西它尼户累！” “队员”们安静了下来。然后一齐看向了男人。 “那么，先自我介绍一下，”男人咳了几声嗓，郑重道，“我名叫塔西塔西阿阿，这是古岸语翻译过来的，你们叫我塔西就行。” 然后将胳膊搭在扶手上，脸上是神秘的笑容，“正如你们所知，我是这个旧古岸港最大的民间探索组织——青色联盟的现任队长。我们通过非官方的渠道发觉了很多旧古岸港的秘密，还原了很多历史的真相，甚至曾经获得过政府的嘉奖。” “而对于你们想要去的新地，不瞒你们说，自迷雾笼罩那里以来，我们已经开辟出了很多深入其中的安全路线，甚至在里面建设过一个营地。” “那真是太好了。”窗儿道。 “不过……” 男人突然往后靠了靠。脸上仍保持着微笑，“新地对大多数人来说，依然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地方。所以我们只能带真正的勇士进去。” 他又打量了一番二人，“你们…..够资格吗？” “我们很强的！”窗儿一脸认真道，“不用担心我们！” “很好。看你们这么热情，那我不得不测试一下你们的实力了，” “你的意思是……”月想略有些警惕道。 “接下来。就在外面的空地。和我的队员们，比试一下吧。” . “净、光羽西乡、巨人之臂！” “倾、绿能悬浮、挥击！” “啊！” “呜啊！” 水泥房背后的空地上。没有战斗多久。身前的队员便悉数哭喊着投降。 那之后两人站在原地。摆好架势，正准备迎接下一批挑战者时。 人群岿然不动。 许久后。塔西走上前来，为他们献上了掌声。 “好，好！” 他赞叹道，“真是强大的勇士！看来完全不用担心你们的实力！” 然后恭敬地问道 ，“对了。你们手上的武器，都是什么来头呀？” “武……器？哦，你说的是媒介吧，”窗儿笑了笑，然后展示道，“我的媒介的话，是想儿哥在夜市给我买的水晶球呢。还有这个布袋，是我在路上随便捡来的，没想到‘日久生情’，也成了媒介的一部分了呢。” “哦？原来是这样，”塔西的目光停驻着，“我看里面有一片碎片格外亮眼呢。能量也极其强大。请问那是……” “那是小世给我的神器。” “小…..世？” “也就是你们口 中的童真之……” “喂，窗儿！”月想下意识地小声制止道。 “你说的是童真之神吧？！”塔西的眼睛。仿若冒着金光，“哇。真的太不可思议了。没想到，竟然是……”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月想打断道。 “当然。当然有，”塔西收敛了一点。又看向荨窗，“那么，这位兄弟，你的媒介是……” “一个普通的铁器。没什么特别的。” “哦？可那个镂空的地方里面，明明有……” “我们可以和随你们一起去新地吗？”月想直接问道。 “…….当然，”塔西认可道，“当然可以。” 听罢。窗儿和月想开心地对了下眼神。 “不过……” 然而。塔西却托着腮，脸上露出了颇为遗憾的神情，“我们的设备好像不够用了。人员编制也是个问题。” “什么…..意思？”月想问道 “只能一个人，”塔西看向他们。语气变幻莫测道，“我们的队伍。只能再迎接。一个人的加入。” 第9章 古港骤雨（1） “真tm的恶心，” 前沿家园。返回北桥的路上。月想一边踢走路上的石子，一边抱怨道，“都那样求他了，还是说只接受一个人。不知道他那什么设备有多金贵？还搞什么‘编制’？搞笑呢？” “……唉。”窗儿亦叹气道，“那想儿哥，我们……” “他不带我们，我们就自己去。”突然。月想停下了脚步。提议道，“窗儿，那本旅游手册上有标明新地的位置吧？” “有是有，”窗儿看着手册上的地图道，“穿过前沿家园，再往北走个几公里的样子便是。但是不清楚政府会在哪里设卡。而且，最关键的是……” “这上面没有新地内部的地图。也就是说即便我们到了那里，也很难找到通往那片‘最北方空地’的路。况且我们还不清楚笼罩那里的迷雾究竟什么来头。” “如果。和古岸森里的那些迷雾一样的话。你也懂的，想儿哥，”窗儿无奈道，“我们真没办法抵抗。” “……” 两人站在原地。沉默着。 许久后。月想开腔道：“那还有…….什么办法？” “好像……没办法了。” “一个人去？” 月想自然而然地。说出了这句话。 “…….” 窗儿先是不吭声。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正想要发话时， “那怎么可能。是吧，窗儿。” 月想先一步。无奈地笑了笑道。 . “没想到最后，还是搞得一筹莫展呢，”跨过北桥后。又是沿着古岸一路南下，月想感慨道，“不过也挺合理的。我们一来到这里，就马上有人给我们指路，再怎么想也过于顺利了吧。” “而且隐言夜不是说过吗？有半年的时间。那其实是很长的。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去找找其它的法子，对吧，窗儿？” “嗯。咳、咳。”窗儿一边咳嗽着，一边道。 “等到了城里，先去医生那里看看你的病吧。”月想道。 “没啥，小事。咳、”窗儿轻描淡写道。咳嗽声却还是不止。 “不过我们还是没有盘缠，”月想自顾自道，“看来又得去那家会说中文的老乡那里看了。” . 喧闹的城区。自进入白色房屋的海洋后，车水马龙声又纷至沓来。 月想和窗儿穿行在街道上，凭记忆回溯着通往那家中文诊所的路线。然后。经过一个路口 时。 一张贴在旅行社橱窗上的中文广告。吸引了月想的目光。 “‘异世之旅，欢迎您的到来！’” 广告上画着的是与旧古岸港城建风格迥然不同的，极其现代化的城市建筑群。上面写满了很多古岸语的文字，那些月想自然都不认得。 不过。中间穿插的一段英文。一段在这个城市的任何其他地方，他至今都没看到过的英文，在上面显得如此瞩目。 “Area of three cities” 那是写在古岸语释义前的一句原文。 “窗儿，你看，”月想指了指那四个单词道，“这是’三城区‘的意思吧？” “好像是呢。想儿哥。”窗儿亦阅读道。 “两位客官。是对我们旅行社的行程感兴趣吗？” 这时。一位小姐推开了店门，微笑着向他们问道，“是棕语来的朋友对吧？” “啊？那个，不……”月想愣了一下，然后继续道，“好吧。算是。” “请问你们是对哪个行程感兴趣呢？” 两人看了看彼此。然后一齐指向了写有三城区的广告。 . “客官真是好眼光！这是我们旅行社最新推出的豪华旅程，” 来到旅行社中后。小姐向他们热情地介绍道，“而且是尚还在磨合阶段的行程。那是因为它的内容足够震撼。你们看得懂上面的古岸语吗？” 两人摇了摇头。 “哈哈。没关系。现在我给你们讲。那可是，去’异世界‘的行程哦！” “什么…..’异世界‘？” “你们应该知道吧？”小姐靠近了他们道，“在三城区，有一个通往异世界的窗口哦！” “…….嗯？” “那里连接着的是一个叫‘纽约’的异世界城市。一直以来，三城区的人们都通过那里和纽约，乃至那个世界的人们交流着，可是又不轻易将它分享给古岸世界，其他国度的更多人。” “不过最近，我们旅行社终于取得了相关的资质。只要付出一笔尝鲜费，就能带你前往三城区，再通过那里的‘窗口’前往幻想中的异世界！” “……” 一阵短暂的冷场后。 “那费用…..大概是多少？” 月想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问道。 第10章 古港骤雨（2） “这也贵得太离谱了，”走出旅行社后。月想无奈地笑了笑，“换算过来，大概要好几十万！可是我们现在分文没有呢，哈哈。” “……” “不过她也是。怎么看上我们的？就因为我们是棕语人？棕语人都那么有钱吗？” “……” “要我说。没几个人能消费得起那样的旅程吧。哈哈。” “问那个干嘛，想儿哥？” 窗儿微微低着头。轻声问道。 “……嗯？” “你问…..那个干嘛，想儿哥？” “什么意思？” “你是想离开这里了吧。” 突然。 空气。 仿若瞬间凝结。 “你是不想陪我了吧。想儿哥。” “……” 那声音。小到换做任何一个其他人都听不见。然而月想却听得分外清晰。 “……” “……诶，那是什么？” 然而。只是一瞬间后。窗儿又抬起了头，指向了不远处的一驾手推车，微笑道，“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去看看吧，想儿哥。” . “这里的人真好，想儿哥，”窗儿一边舔着“棒棒糖”，一边道，“不过说实话，我是真饿了。” “谁不是呢。”月想将糖果迅速嚼碎、抿化，“好久没吃东西了。” “等去看了病后。要不去干点啥，先挣个杂费？”窗儿靠在巷道的石墙上，“感觉还会在这里待一阵子。不能天天饿肚子吧？” “……” “或者去酒吧老板那里说明情况，趁机向他要一点通行费也行。”他继续道，“现在想起来也真是的。啥钱都不给我们，还让我们走路过去扑个空。唉。” “……” “是累了吗，想儿哥？”窗儿看了看月想的神情。关心道。 “有点吧。”月想有气无力道。然后离开墙壁向前道，“别想那么多了。先去医生那里治病。” “嗯。咳、咳、” . 两人继续走着。久久地走着。像两丛蓬草，游荡在陌生的街景和巷口中。 然而他们显然迷失了方向。直到暮色降临时。他们依然没有找到那家诊所的位置，甚至连古铜色大街都没有找到。 “奇怪，明明是在这附近的。”月想一边看着地图，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道。 “歇会儿吧。想儿哥。咳、咳、”窗儿咳嗽着。如泄了气的气球，直接坐在街沿上。 “……” 两人沉默着。又歇息了许久后。 “去那里要一点水喝吧，”月想站起了身来。指向不远处，紫色装潢的饮料店道。 饮料店近看起来更像是一家“黑魔法”店。里面的装饰都是暗黑系的风格，店员也都穿着古怪风格的制服。 “那个，我们想要一些水…..” “布乌？”店员看向他们。一脸疑惑道。 “行吧。这家店应该没有懂中文的。”月想无奈道，然后又张牙舞爪地摆了很多动作，终于，店员们似乎懂了他的意思。 . 两人又坐在街沿，喝着刚要来的免费的水。令他们欣慰的是水里还有一些可可粉的味道。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美好的佳宴了。 “我好像找到了，窗儿，”这时。月想指了指地图，松了口气道，“这里应该叫紫园街。离那条古铜色大街已经很近了。” “那快出发吧。咳、” “等等。两位孩子。” 突然。 两人身后。传来一阵沧桑的嗓音。 “哇啊啊！”两人实属被吓了一跳。赶紧看向身后。 那是一个身着怪服，朝他们微笑的老妇人。他们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一直坐在她家店门口。 “那个，不好意思，老奶奶，”月想立刻起身道歉，“影响你们做生意了，呃，我们两个马上……” “不必，不必，”然而。老妇人微笑着讲着中文道，“我这家店呐，本来也好久没人来光顾啦。你们影响不了它的。” 然后稍稍低了点头。帽沿快把她的整个脸盖住，“对了。你们要不要进来体验下呢？” “那个。不要意思奶奶。我们没有…..” “是免费的哦。” 帽沿下。老人犀利的眼神。久久地盯着他们。 第11章 古港骤雨（3） “那个…..老婆婆，”昏暗的房间。窗儿看着老人，忙说道，“不好意思，我们赶时…..” “都进来了，就体验一下呗，”然而老人还是热情道，“要是体验不错的话，帮我多向棕语那边的朋友们宣传一下嘛！” 窗儿叹了口气。看向了月想。 “行吧，行吧，”月想亦无奈道，“所以你这儿到底是什么店呐？” “是’星渊探明‘体验店哦。” “什么……玩意儿？” “心-愿-探-明，咳，”窗儿辨明道，“是吧，老婆婆？” “嗯呢。” “什么…..意思？”月想看着老人桌子上的骨制仪器和玻璃方块。像是来到了吉普赛人的占卜店，“是许愿祈福之类的吗？” “不会那么简单哦，年轻人，”老妇人用变幻莫测的语气道，“我们店世世代代都开在大宫羽河畔，借用古老河辉的力量来探明烦恼之人的内心，帮他们排忧解难。只是后来时代更替，河辉枯竭，人心思变，生意越来越难做，于是只能搬到这个角落来。但是，我们的初衷是始终没变的。” “你的意思是…..”月想一边继续看着那些仪器。一边看向老人的眼神，“你的‘魔法’能帮我们解除心里的忧虑？” “那我不能说肯定做到。但是你知道吗？孩子，”老人搓着玻璃方块。手上是厚厚的老茧，“世人忧虑的根源，其实往往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忧虑到底是什么，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随后。一道蓝光突然自方块迸发，射向了老人背后的房间门中， “这…..这是……”月想一脸惊讶。 “去看看你们的内心吧，孩子们，”老人微笑道，“它会告诉你们，未来的路该如何选择的。” . 漆黑的空间。只有一条笔直的光道，延伸向黑暗的尽头。 月想迟疑着，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那是一条无比漫长的道路。 然而。已经在外面跋涉了许久的月想，依然坚持着走下去。 一种责任。亦或者说，一种情愫。在强迫着他。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直到他累了。那光道的尽头，依然遥不可及时。他跪倒在地上，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喘息声。 以及。 越来越近的。 仿若从两侧传来的。 熟悉的呢喃声。 “月想。” “想儿。” 他抬头看去。 朦胧的尽头。 是家人。和朋友们的脸。 “你去哪儿了，想儿？” 那是母亲。卧倒在床上。哭红的脸。 “想儿。你到底怎样了？” 那是奶奶。弥留之际的愁容。 “月想，你为什么不说一声？” “月想。我们好想你啊。” “月想……” 父亲。姐姐。姑姑。熙儿。还有许许多多月想熟悉的，亲密的，曾经厌烦，却又离不开的人们。 时间的沙漏。仿若在那一刻。才瞬间倾倒在月想的心中。 “我…..” 月想语塞着。喉咙里，是无比酸楚的梗痛。 他伸出手。 想要抓住那些声音。那些画面。 却又看见它们。 氤氲着。融化在眼泪里。消失不见了。 第12章 古港骤雨（4） “你都在里面看到什么啦，想儿哥？” 从“心愿探明”店走出来后。窗儿看起来精神抖擞的样子，立刻向月想问道。 “......” 然而月想并没有吭声。脸上像是掩着一层阴郁的云，眉目间流露着忧伤。 “......那个，抱歉，”窗儿有所察觉。没有再追问，咳嗽了几下后，沉默着和月想一起穿过街巷，朝诊所的位置走去。 诊所果然离他们不远。没过多久后他们便来抵达了那里，然后看到了让他们失望的场面。 诊所的大门紧闭着。像是才关不太久，上面却贴了张告示，前半部分是古岸语，后半部分的中文则写道：“小王因家中有事，急需回去一趟，时间不定，在此向各位朋友道歉！” “竟然......闭店了。”月想缓过了神。吐槽道。 “那我们现在......该去哪儿？”窗儿茫然道。 “先找个过夜的地方吧。不对，”月想道，“得先想办法搞点钱。总不至于饿肚子、蹲桥洞吧？” “你的意思是.....” “没错，”月想自然而然道，“去酒吧，找那个大叔要钱。” . “对不起。外出了，老板，过几天，得要，才回来。” 友谊大道。侧巷。幽深处的友谊酒吧。当时负责给大叔翻译的那位小伙儿，站在月想和窗儿面前礼貌道。 “......”两人面面相觑。忍不住叹了口气。 正要离开时。 “慢！” 小伙儿似乎想起了什么，赶紧留住了他们。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小叠钱币，赠予了他们，“有什么困难，你们要是，老板说，可以给予一些帮助，他。所以，我觉得，嗯。应该没问题，这点钱。” 他微笑着。而月想和窗儿则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向他感谢，并接过了钱币。 . 城西。在外奔波了一天的二人，终于疲惫地走进了旅店的房间。 月想径直趴在了床上。窗儿则卧在躺椅上，一边轻咳着，一边冲泡着从旁边药铺胡乱抓来的药。 “那些钱都够我们住几天啊，想儿哥？”窗儿将药水一股脑喝下。然后擦了擦嘴，问道。 “四天。” 月想立刻答道。脸依然捂在床单上，一动不动。 “这么短啊，”窗儿叹了口气。然后看向窗外，“也就是说，我们得在四天内找 到前往新地的新法子是吧？” “没错。” “能找到吧，应该？这诺大的城。”窗儿望着那迷蒙的夜色，以及夜色下的楼阙。 “应该吧。”月想道。然而不久后又改口道，“谁知道呢。” “......” 一阵长久的沉默。 像是两人已在歇息。 然而。两人却心知肚明。彼此的眼睛却从未闭上。 “那个......想儿哥，咳、咳、”窗儿起身，坐在了床沿上，“你还.....好吧？” 他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问道。然而他还是问了出来。 “......” 月想闻着那廉价床褥的潮臭味。依然没有翻过身来。 “还好。” 许久后。如同机器人般。他冷冷地回答道。 第13章 古港骤雨（5） 美好的心情总是转瞬即逝的。就像旧古岸港的晴空，一去不返。 毫无建树的三日之后，天气逐渐阴冷起来。厚厚的乌云笼盖着这片古老的土地，西港的海风和大宫羽和河风交替吹打着土地上鳞次的建筑。两人又结束了一日的奔忙，在傍晚时分一起回到了旅店中。 空气沉闷而凝重。月想又径直趴在床上，脸贴着更加湿臭的劣质床单，一声不吭。窗儿又冲泡着那叫不上名的药剂，咳嗽声似乎比之前还要强烈。 不知多久过后。斜斜的雨丝，划过天际。一道道地，逐渐织成了密网。又仿若一首安歌，让古港的一切遁入沉寂。 窗棂敞开着。雨丝飘进了房间中，打在了窗儿的脸上。他闭着眼，感受着那湿热中带着的淡淡海腥味，那一瞬间竟感受到了些抚慰和快感。 “关窗户。” 直到月想。冷冷地。有气无力地说道。 “……” 但前者显然还陶醉其中。不知是否听到。 “把窗户关了！” 月想。用不大。却分外严厉的声音道。 “…….哦。”窗儿这才回过神来。不舍地合上了窗扉，告别了这来自上天的恩惠。 “别那么凶，想儿哥，” 然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直言道，“我知道三天了还没找到法子，你很烦。我也知道我们剩下的钱不多了。但是……” 他观察着月想的神情。试探着继续道，“大不了边打工边继续找嘛。或者再去找找那家老板，或者其他认识的熟人，也行。对吧？咳、咳、” “谁去打工？”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月想直接回复道， “你吗？就你这状态，能行吗？” 在他的咳嗽声中。 “还不是要我去。不想再当要钱的乞丐的话。”月想毫不留情地，继续道，“还不是要靠我。又要靠我。” “唯，想儿哥。” “都这么久了。还是要靠我。” “月想。” “你就不能，自立一点吗？” “张…..月想！咳、咳、” 窗儿脸咳红了。但还是一脸严肃地，看向他的伙伴道，“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 “难道这一路以来。不是我们两个一起走到现在的吗？少了谁，能行吗？” “是啊，”月想低声认可道，“少了谁，怎么行。唉。” 言语中。却带着悲凉的情绪。 “……” 窗儿扶着桌子。缓缓走到了床沿，慢慢坐下，“你怎么了，想儿哥？” “我没什么。” “是不是那天，那个老婆婆的房间，让你看到了什么？” “没有。” “告诉我！” “……” “你到底，怎么了？” “……” 月想终于侧过了脸。看向这个陪他走过了漫长岁月的男孩。眼神迷离着。什么都没说。神情却仿若昭明着，这样一句话： “我怎么了……. ……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 窗儿不再吭声。 低着头。 旅店外。潇潇的雨声，逐渐透过窗棂。伴随着从孔隙中钻来的风，以及几声让人战栗的闷雷。 “你是看到阿姨他们了吧？” 许久后。窗儿怅然道，“还有……你的家人们。” “……”月想沉默着。 “我们来这里有多久了？”窗儿的眼睛。渗着泪光，“想儿哥？” “两年多了。快三年。”月想不假思索道。 “……这么久了啊，”窗儿靠在床头。“是啊。好像是这么久了呢。” “……” “我也想他了呢。” “郑爷爷？” “嗯。” “窗儿，听我说，” 突然。一股灵魂深处的动力。驱使着月想撑起身子，看向窗儿，一脸认真道，“我们一起回去吧。” “…….嗯？” “我们把这些什么神器都卖了。应该能卖个好价钱，虽然它在我们的世界一文不值。”月想继续道，“然后我们去报那家旅行社。趁机去到三城区，再搭乘那里的航班去纽约，再回到中国，回到雒城。我想一定会行得通的。” “……” 一阵雷光。伴随着一声响雷。瞬间照白了屋内的一切， “大不了再去找小林姐。”月想继续。情绪高涨道，“我想她肯定已经回到三城区了，会给我们提供帮助的。就像小秋那样。她肯定已经被安排好回去了。” “……” “一定能行的。这样。总比在这里熬下去要好得多。总比继续走下去要好得多。鬼知道，后面又会遇到什么！” “……” “行不行啊？”月想看向窗儿的眼睛，“告诉我，窗儿？” “……” 窗外。 噼里啪啦的雨声。继续吟作着。 海风的气息仿若透过了整个房间。然而房间却比之前的任何时候还要沉闷。 “那，那些算什么？” “……嗯？” “那我们一路以来的付出。我们对小世的承诺。还有那么多朋友的留下，和逝去，”窗儿迎着月想的目光。眼泪淙淙地流下， “那些。算什么？” “……” 月想继续看着窗儿的眼睛。热忱的情绪不再；目光，也逐渐涣散了。 “那些…..” 他最后说道， “什么都不算。” “……” 窗儿愣了一下。然后像泄了气的气球，瘫靠在床头上。 “什么……” “……都不算吗？” “……” “你是这么想的吗。想儿哥？” “至少现在，是的。”月想轻声道。 “……” “好的。我明白了。” 窗儿苦涩地笑了笑。亦轻声道。 . 夜色渐浓。骤雨逐渐小了许多。屋内的空气，也逐渐清新起来。 疲惫不堪的两人，终于打算入眠了。 然而两人辗转反侧。无论睡意再浓，也无法再安稳地合上双眼。 他们睡在床的两头。眼睛都望着天花板，目光明明没有交汇，却好像是在，久久地交汇着。 夜。 很多，很多个夜。 他们曾一起走过。 然而再也没有。 比那晚更漫长的夜了。 第14章 缘分的终途（1） 清晨，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棂，照射在月想弯弯的眉间。 他睁开了眼睛。模糊的意识中。关于昨晚是多久睡去，关于昨晚梦了什么，关于那是一个怎样的夜晚，他已经悉数忘记了。 他慢慢撑起了身子。靠在床头板上，感受着屋内安静的氛围。 “窗儿？” 他轻轻喊了一声。那是开启新一天奔忙的标志。 “窗儿？” 没人回答他。他懵了一下。然后看向自己身旁。 那里空空如也。只有凉被掀开的一角，以及一封崭新的留言信。 . （以下为信中内容）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儿哥，我已经在独自前往前沿家园的路上了。 昨晚，我想了很多，很多。关于这一路以来的经历，以及我们的前路。然后，一个明明早就无比清楚的事实，才真正将我那优柔的念想扑灭。 卖掉荨窗，离开这里吧，想儿哥。我尊重你的选择。这也是你应该做出的选择。之后的路，我会一个人好好走下去的。 我们彼此答应过。在圣方十字那里，虽然是在我蛮横无理的强求下。你会陪我走完星界的最后一段路。现在，那承诺显然已经达成了。 我也一直心知肚明着，你没必要继续陪我走下去。但你并没有说什么，还是一直陪我走到了今天。于是我那优柔的心，天真的心，总还是有着一丝期盼。期盼着，你会真心选择留下，真心愿意帮助我实现那解放威斯特浮乐的远大理想。 很遗憾的是，就在现在，我终于确认了那是我的一厢情愿。不过，就这无可厚非。 我们终究是不同的，想儿哥。虽然我们都来自四川，来自那里的县城，但我们的人生其实是不同的。你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有着稳定生活，有着爱你的家人和朋友们。这些重量加在一起，远胜过解放威斯特浮乐这缥缈的志向。而我不同。对于那个世界，我远没有你那么重的羁绊。我只有我的父亲，虽然他也爱着我。那将成为我唯一的抱歉。 感谢这近三年的时光里，想儿哥你的陪伴。接下来的路，我会，也应该独自继续走下去。 原谅我。不必再追随我。忘了我。如果我还有未来的话，请就记得，在一个遥远世界的群岛上，住着一位势要守护一切的，童真的神吧。 那将是我毕生的理想。再也找不到，那样甘愿付诸一生的路了。 . 月想放下了信件。然后出 自本能地，立刻朝门外跑去。 雨过天晴的旧古岸港。初阳化作细纱笼罩古老楼阙的砖瓦上，笼罩在在过往行人的脸上。 他看不清，也不愿看清他们的脸。他只是不顾一切地，朝着北城外的方向跑去。 大概跑了好几公里后。他剧烈地喘息着，然后脚步逐渐慢了下来。 直到最后静止在马路中央。 任阳光孤零零地照着他。 许久，许久后。一脸麻木着地，转过了身去。 没必要了。 这四个字。在他心里不绝地回响着。 没必要了。 第15章 缘分的终途（2） “请问一下。去西港第一码头是不是走这边？” 风和日丽的午后。穿着一身干净新衣的月想，向一位亚裔模样的商贩问道。 “是的。从这里走过去，然后到头右转就是码头入口了。”商贩看着他遮阳帽下和善的眼神。欣然地回答道。 “好的，多谢。” 月想离开商铺，转身向那连绵的海岸看去。 . 午后的西港。阳光照射在轮船坚实的铁皮上，海浪翻涌着宁静的浪花。数不清的旅客，工人和小贩往来在近海路上，那条路看起来破旧而古老，亦如砌筑在上面、更像是残垣断壁的码头建筑。 “旧古岸港，这座城市得名的由来，是整个古岸岛上最大的港口群。它分为西港和南港，其中西港是最大的港口。” 月想阅读着那本崭新的旅游手册上的文字，“与它连接着的是宽阔的旧日海峡。穿越那里。便能抵达与它，乃至整个古岸岛隔海相望的，棕语国的大陆。当然，我们的旅途并不会经过那里。” 随后驻足在一艘巨大的邮轮前。 “紫荆号。这段梦想之旅的起点，”月想一边看着邮轮，一边继续阅读手册上的介绍，“它将载着你一路绕过古岸岛，绕过威斯特浮乐，在西绝海中央的零埔岛短暂补给后，最终抵达三城区。” “我们的导游会在三城区等待你的到来。在此之前，请尽情享受这艘豪华游轮上悠闲自在的海上时光。” “悠闲自在的......海上时光吗。”月想神情复杂。自言自语道。 短暂的踌躇后。他慢慢走上了船梯。 . 离出发还有一段时间。月想在甲板上，木然地看着远处的海景。 很少。或者说从来没有过。能看到这么多的船，和这么碧蓝的海。雪白的浪花裹着金鳞，大大小小的船只朝着不同的方向航行着，水面与天空在视线尽头连成一片。阳光播撒着温暖，也播撒着一丝丝燥热。 和威斯特浮乐的月光下，那片惨白的海迥然不同。那样地躁动，那样地心旷神怡，仿若也在预示着，艰难的岁月已然结束，他将彻底迎来光明的日子。 他闭上眼睛。用力吮吸了一口清爽的空气。然后转过头，望向甲板。 甲板上的游客稀稀拉拉，不知是离启程还久，还是都去客舱休息的缘故。几张白色的躺椅随意摆放着，一旁的遮阳伞显然还没有撑开。几位清洁工在打扫着地板，一些随行的商贩在布置着摊位。 其中一家摊位吸引了月想的目光。倒不是因为它卖的东西有多魅力，只是因为它装潢的风格，让月想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个，请问……” 月想刚想走近看看时。不经意看清了摊主的脸，随后便忙道歉道，“哦，不好意思，好像认错人了。抱歉。” “哦？是我长得像你认识的谁吗？” 没想到摊主，一个陌生的老妇人，不仅不尴尬，还笑着道，“来都来了，看一下吧，少年。” “好……吧，”月想便也随和道，“请问，你这里是…..” 然后才发现摊位里那张桌子的风格。还有上面的道具。越看，越好像是…… “……请问你这里也是‘心愿探明’店吗？” “哦？‘心愿探明’？”老妇人笑了笑道，“那是我妹妹开的店。她跑到城里做生意了，而我还是保持着在西港这里做流动生意的习惯。” “哦。”月想兴致索然，“那我应该没必要再体验一次了。” “不。我们主打的业务是不一样的，”老妇人忙说道，“更直接讲，我比她厉害多了！” “哦？”月想稍有了些兴致，“那你的业务又是什么？” “我可以…..”老妇人帽檐下的眼睛。渐渐闪着变幻莫测的瞳光，“占卜你想了解的一切。” “一切…..吗？”月想咽了口唾沫。 “是的。”老人微笑道。随后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越是重要的信息，需要付的酬劳可能就越多哦。” “……”月想迟疑了一下。无数的想法和画面闪过他的脑海。 “那你是…..通过什么方式占卜的呢？”月想问道。 “通过……”老人保持着神秘的笑容，将手挪向桌上，“这副，‘圈圈牌’。” “啊？” 第16章 缘分的终途（3） “圈......圈圈牌？” 恍了一下神后。月想看着老人手中，那再熟悉不过的牌面，明知故问道，“你确定......是圈圈牌？” “对啊，” 老妇人一边洗着牌，一边道，“这可是我族几百年来占卜所用的道具，在世界范围内都颇有名气。你应该或多或少也听说过吧，朋友？” “......”月想没有吭声。看着圈圈牌在老人的手中，在光影交错间变换着顺序。许久后，问道：“什么都可以预测吗？” “什么都可以。”老人停止了洗牌。然后将牌堆呈扇形均匀地摊开，郑重道，“想好了吗？” “想好了。” “是和什么相关呢？” “和人的生死。” “好的。”老人嘴里念念有词，然后从牌堆中抽出了大概七八张牌， “谁的？的生死？” “我的一位朋友。或者说亲戚，”月想道，“他正在面对一项巨大的挑战。我想知道，我的参与是否会对他的结局产生影响。” “......好的。”这次。老人筛选了很久后。才从牌组中抽出了五张牌。 “首先，我想看看我不参与的结果。”月想屏息凝神道。 “那是这张。”老人不假思索地将一张牌抽了出来。然而注视了许久后。才将它翻转道，“‘万念墙的无尽哀叹‘。” “什么......意思？” “死。”老人直截了当道。 “......”月想发着愣。身上像是被麻绳不断抽打着， “那么.......“ 许久后。他继续道，“我参与后的结果。” 老人迟疑了一下后。颤巍巍地抽出了最左边的那张牌。又观察了许久后。脸上沉重的神情仿若说明了一切。 “结果。是什么？”月想绝望道。 “‘天国列车的入梦终响’。”老人轻声道，“还是，死。” “......” 月想沉默着。然后释然地笑了笑，“果然......是这样吗、” 接着神情恍惚地。离开了摊位。 “喂，朋友！”老人招呼道，“钱！你还没给钱呢！” 忙上前拉住了他。 “朋友，别那么丧气嘛，”她一边看着他的神情。一边这样道，“依我看，虽然都是死，但这两种死其实是有本质的不同的。” “有什么意义吗？”月想木然道。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你想想看，”老人语重心长道，“即便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在亲人的簇拥下死去，和在空无一人的病房里死去。感受肯定也是截然不同的吧。更不用说和你一样的，血气方刚的少年了。” “......”月想沉默着。然后踌躇道，“你的意思......是......” “如果是你自己的话，”老人将脸凑近他。用耳语般的声音，轻声道，“你会更愿意在万念墙的无尽哀叹里死去，还是在天国列车的终响之声中，在所爱之人的注视下步入天堂呢？” 紫色装潢的长木桌上。不远处。那两张泛黄的圈圈牌，在午后的暖阳中，焕发着诡谲的光耀。 第17章 缘分的终途（4） “呜呜呜。” 逐渐熙攘的人流中。月想愣在原地。耳畔，是邮轮预备出发的汽笛声。 没等汽笛声终止时。他冲了出去。 他拨开了身前阻挡的人流。在甲板上狂奔着。直到来到了船舷位置，然后从那里纵身跳下。 “神移。” 他平稳落到了海岸上。然后马不停蹄地，继续朝城区跑去。 “神移。” “神移。” 绿光闪烁着。 他飞速前行着。 眼睛。只注视着前方。 . “我之前当的武器呢？” “在里屋放着呢，”店员留意了一下月想的神情，“那个，先生，不好意思，原则上三天之内不予......” “这是我所有剩下的钱。肯定不够，但是，我后面会想办法还你们。” “喂！” “净、绿能悬浮、归位。” 月想伸出左手。绿光瞬间闪耀。随后。在所有店员的注视下。荨窗从里屋破墙而出，飞回到了月想的手中。 “连同，现在造成的所有损失。” 他转身，飞也似地离开了。 . “等等我，窗儿，” 月想一边喘着气，一边默念道， “等等我。” 无数的。陌生的街道。 或是似曾相识的街道。店铺。花园。 都如掠影般匆匆闪过。 他飞速前进着。任绿色的光芒笼罩着荨窗。 眼睛，只看着前方。 . 一路飞闪来到城北的大宫羽河畔后。他终于体力不支，换做了踉跄的小跑。 但他丝毫没有怠慢。无论怎样，都尽可能地保持着最快速度前行着。 他明白。一天的时间，窗儿最多应该只是加入了联盟，并不会立刻就和他们前往新地。 而只要窗儿没有去新地。那他应该还有机会和他交流。无论他未来如何。也无论窗儿是否下定了决定。他想见到他。告诉他。自己的决定。所以，得快！得快，才行—— “嗙嗙！” 月想快速踏过古桥。然后又继续向前奔跑，直到许久之后，终于来到了前沿家园。 力竭的他，拄着荨窗，继续踉跄着朝小区深处快步走去。直到汗水快将他的视野模糊时。终于，远远地，他看见了那片隐匿在绿化带 中的破水泥房。 但他瞬间便愣住了。 无法舒哪怕一口气。 尤其是走近之后，看清了水泥房的现状时。他全身发麻，不知发生了什么。 那些建筑像是遭到了巨大的破坏，已俨然像残垣断壁。破掉的瓦砾和砖块落了一地，仅存的玻璃窗也被震得粉碎。 “喔嘎嘎，西德瓦拉衣……” 与此同时。月想听见了，不远处的阴暗角落里，两位青色联盟的成员正在交谈的声音。 他没有多想。瞬间来到了他们身前。 “哇啊啊啊！” 两位少年惊呼着。一看到他便吓得发抖起来。 月想颇感不妙。将手搭在其中一人肩上，用威胁的语气道：“郑夕窗呢？你们有看到吗？” 他们一脸发懵。 “哦，忘了，你们不会我的语言。那么……” “等等！我知道郑夕窗在哪里！” 这时。突然。一位队员从残垣中走了出来，面色沉重道， “他被送到医院去了。” “什……么？” “他是和你闹矛盾了吧？”队员问道。 “没错。不过，先回答我的问题，”月想有些着急道，“哪家医院？他为什么会被送到医院去？” “……” 队员沉默着。许久后，才抬起头来，望着被毁坏的基地，轻声道， “他在这里和我们又进行了一场战斗。本来还是挺难解难分的。只不过……” “…….他的病犯了。我们一举拿下了他。” 第18章 缘分的终途（5） 玉风.塔西举着高脚杯，微醺着坐在那把黯淡的钻石椅上。他的眼里是灼热的紫焰，仿若在燃烧着房间内凌乱的一切，就像这半年以来的每一天一样。 那堕落的火光中。弟兄们有的靠在墙壁上酣睡着，有的在余兴未泯地唱着酒歌，有的则随性地摔打着酒具，划着拳，肆无忌惮地挥霍着屋内的一切。 本挂在屋内正中央，称得上屋内唯一亮物的父亲的遗相，早已被卸下了许久。曾经，塔西每次瞟见那里时，一股莫名的懊悔总会袭入他的大脑。 父亲是在几年前，前往新地二号营地的途中罹难的。那时满天的大雾已经掩盖了新地多年，政府对此一筹莫展时，身为最大民间探索组织——青色联盟领袖的父亲，主动提出进入新地一探究竟。他带领队员探索出了新地中雾气最为稀薄的通道，并在杳无人烟的新地建设了一处营地。民众称赞他，政府嘉奖他，探险者们敬佩他，他享受着空前的名声，然而，在不久后寻觅第二处营地建设点的路上，他却不幸罹难了。 父亲啊，父亲。 塔西悲凉地笑了笑。然后又平静地看向高脚杯。 不过现在，一切已然结束了。 辉煌的一切。青色联盟的一切。 他闭上了眼睛。彻底融入了屋内的狂欢之中。亦或者说，他才是这狂欢的主角。 “咚！” 直到突然。 一阵陌生的脚步声。回荡在房间外的走廊上。伴随着微弱的金光。 . “我想加入你们。”郑夕窗坐在塔西面前，一本正经道。 塔西看了看他身边。以及身后。 “你的那个同伴？” “只有我一个人。咳。”窗儿一边咳嗽，一边确认道。 “......”塔西先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嘴角微微上扬， “可以！”他兴奋道，“那真是太好了！” 随后高举酒杯，望向房间内的众人， “各位！欢迎我们的新朋友！＂他高呼道，“克拉！不嘻嘻嘻里阿特布扎！” ＂克拉！不嘻嘻嘻里阿特布扎！” . “这里，是我们的储物间。” 塔西向窗儿展示了水泥楼里的最后一个房间。房间外。吵闹的队员们似乎已经按耐不住庆祝的情绪，想要赶紧将这名可爱的新队员迎入队伍中。 “那么......”然而。窗儿看起来似乎对这一切并不感兴趣 。只是问道，“塔西先生。请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前往新地呀？” “别急嘛，夕窗，”塔西笑道，“距离下次行动至少也得等一周。不过......” 他凑近了他，鼻子快贴到他的脸颊上，“为了欢迎你。我相信我们队伍会愿意将日程提前的。” “真的吗？” “嗯。”塔西站直了身子。然后望向房间外的队员们，“大伙儿，先准备聚餐啦！让我们的小兄弟尝尝我们的盛宴！瓦西瓦西！得利卡布鲁德阿克兰不不卓里！” “瓦西！“” 房间外。如同一片热情的海洋。 . “怎么样，还吃得习惯吗，夕窗？”晚宴后。塔西看着窗儿。脸上是始终不散的笑容。 “还......行，咳，”窗儿勉强微笑道。然后看向了桌上的残羹盛汤。 那些食物与美味毫不挂钩，更像是过期的干粮乱炖之后的产物。不过为了表示礼貌和谢意，窗儿显然只能硬撑着咽下去。 “咳、咳、” 那让他的胃，甚至肺，都更加难受。他不停地咳嗽着，塔西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怎么了，夕窗？是得感冒了吗？” “没.....事，咳，”窗儿示意道，“对了，塔西先生。要去新地的话，得做哪些准备呢？” “......得做很多很多准备呢，“稍微思考了一下后，塔西随口道，“比如，嗯，“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微笑道，“首先，得让自己的媒介加装‘防雾纱’呢。” “什么......纱？” “‘防雾纱’，”塔西一本正经道，“不装的话，到了那里后媒介会无法使用呢。” “真的吗？咳、”窗儿万幸道，“还好。到你这儿来了。要是我......唉，”然后又打住道，“算了，没事。还好。到你这儿来了。” 第19章 缘分的终途（6） “真的……明天就能出发了吗？” 昏暗的房间。窗儿站在塔西前。惊讶道，“队…..队长？” “是真的，”塔西依然微笑道，然后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刚好我们最近也有去新地的计划。看你这么急，便把日程提到最前了。” “不用……准备什么吗？” “不用。你到时候跟紧我们就行，”塔西道，“哦，有一项。你得把武器暂时交给我，” 然后向他展示了一下自己旁边的猎枪， “之前跟你说过的。所有媒介必须缠上防雾纱才能在新地正常使用。就像我的武器这样。” “……哦。”窗儿轻声道。然后便发着愣。脸上尽是复杂的，百感交集般的神情。 “怎么了？” “没……”窗儿释怀道。“没什么了，” “我马上给你。我们，明天就出发吧。” 他拿出了自己的布袋。 . 窗儿在房间外来回踱步着。塔西告诉他加装防雾纱会产生刺眼的激光，让他在那里暂时回避。 夜已经深了。水泥墙上悬挂着的，是粗制的白炽灯，照亮着走廊里破旧的一切。 一切。都是那么沉寂。 他疲惫地打着哈欠，靠在了墙上。 感受着周围，万籁俱寂的。安静的氛围。 眼皮在打着架。咳嗽声也停止了。强撑着的意识，也在渐渐模糊。 好像，已经不止十分钟了。 他稍稍偏头，看向房门。 需要…..问一下队长吗？ 好像……很不礼貌的样子。 他纠结着。然后刚做出决定时。 突然。 一张潮湿的抹布。盖住了他的口鼻。 他没有任何挣扎。视野一黑，便昏睡了过去。 . “快点！” 一小时后。灯光通明的水泥房内。 塔西在走廊里来回走动着，不时向队员们催促道，“快点！带基本的东西就可以了！快走！” “知道！知道！”一位队员大声回应道。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样配合。 “真的有必要吗，头？”正如。另一位队员背着重重的背包，经过他身边时问道，“就为了你手里那玩意儿，又要去那破据点待一阵子？” “你懂什么懂！”塔西操着古岸语骂道，“就这宝贝，少说都够我 们快活半辈子了！” “啊？”队员们瞬间都停止了动作。看向塔西，脸上不知是惊讶还是欣喜。 “别发愣啊，快！” 塔西连忙挥动手臂，大声呵令道，“大安和大志应该都把他放下了！你们快啊！” “队…..队长…..” “别废话了，快收拾！” “我收拾好了！” “那就快去外面等着！”塔西声嘶力竭道。 “不是…..队长，”一名队员不解道，“我只是想问问。你不是说那麻药药效都够麻死一只猪了吗？那么，少说也得让他躺上一整天吧？” “……”塔西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到众人似乎为了听到他的回答，收拾的速度明显又慢了下来，赶紧继续道，“是的，按理来说他不可能马上醒来！但——是——” “你们不是跟他打过架吗？他有多强，你们应该领教过吧？”塔西大声强调道，“万一他提前醒来了呢？你们不会还想再和他干一场吧？！” 队员们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发了疯似的，收拾的节奏大大加快—— “没错、就是这样！”塔西高兴道，“收拾好了的就去外面等着！我们争取十分钟内就出发！” . “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水泥房前的空地上。青色联盟的众人。稀稀拉拉地回答道。 “准备好了，那就——” “等下，队长！” “怎么了？” 塔西看向站在队伍最后面的一名队员。他指着远处，面露惧色道：“我好像…..看见…..” “看见什么了？！”塔西心悸道。 “一道……”队员结巴道，“一道，金色的闪光。” 第20章 缘分的终途（7） 午夜。前沿家园深处。 青色联盟的水泥房前，烟尘弥散。 郑夕窗一边咳嗽着，一边颤巍巍地走到了倒在地上的塔西身前。 “真是…..顽劣。咳咳，”他捂着口鼻。声音微弱，“再想抢我的东西，可就不会是这么简单了。” “为……为什么，”塔西瞳孔放大道，“为什么。你一个人。我们连你一个人。都收拾不了！” 身后。逐渐落定的尘埃中。水泥房已经被炸成了残垣断壁。 “告诉我，”窗儿没有理会他。直接抓住他的衣领，一脸严肃道，“你们到底有没有去过新地？” “呵呵。都这个时候了，”塔西微微闭眼道，“还想相信我们呢？你是有多执着去新地？” “你不懂，咳咳，”窗儿剧烈咳嗽着，“你不懂的。我想要的…..咳咳，” 他浑身哆嗦着。忙用手捂住了口鼻。随后松手一看。 手掌上。是煞人的淤血。 他只感到一阵目眩。 “你。你们。咳、咳……”四肢也逐渐乏力，“怎么可能。” 最后两眼一黑。 “怎么可能懂呢。” . “头。他这是……” 没过多久。倒在地上的队员们悉数醒来，并朝塔西身边聚拢而来。 “他应该是有很严重的肺病。现在病发咳晕厥过去了。” 塔西判断道。眼神中还是带着戒备。 “那太好了，头！”队员们惊喜道，“快把他的水晶袋抢回来！然后速速离开这里吧！” “…….” “喂，头！” “……啊？哦。”塔西不再愣神。走到了窗儿身前，然后蹲了下去，“真是讽刺的结局呢，夕窗。” 他颤巍巍地取下了窗儿腰间的布袋。用复杂的眼神看向他，“没办法。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然后转身。正准备离开时。 “还给我。” 突然。 脚踝处。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 “把水晶袋…..还给我。” 窗儿。依然趴在地上。浑身似乎已不能动弹。只有右手，还颤巍巍地伸了出来，紧紧握着塔西的脚踝。 塔西愣住了。 “头！别慌！我们来帮你掰……”然后队员们正想上前帮忙时。 “慢！” 塔西却制止道。然 后又蹲下身去，看着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人儿。 “为…..什么？”他用咄咄逼人的语气道，“为什么？都这样了，你还要坚持？” “把水晶袋……” 然而窗儿只是一遍遍重复着。那样的请求。仿若耗尽着人生的最后几丝气力， “把水晶袋。还给我。” 塔西一愣。然后愤怒地。把另一只脚踩在了窗儿头上， “贱货！”他怒斥道，“快滚吧！” 他猛地蹬了一下脚。但窗儿的手依然如钳子般紧握着他。 “烦不烦啊！快滚！” 他继续加大着力度。直到窗儿的手指终于被一点点踹开时。队员们一哄而上，将窗儿彻底拉离了他。 “我们走吧。”塔西拍了拍脚上的尘土。然后踉跄着，刚和队员们往外走了几步时。 “还给我。” 狼藉的空地上。 是萧索的夜风。 伴着窗儿。 一遍一遍的，如呻吟般的轻唤， “把水晶袋。还给我。” 第21章 天心医院（1） “这里。往这里走。” 空旷的大路上。一位瘦弱的青色联盟队员一边带着路，一边惶恐地看着身后、神情严肃的月想。 “怎么还没到？”月想大声呵问道，“你们不会准备在哪里埋伏我吧？” “怎、怎么敢，”那名队员操着蹩脚的中文道，“就是这里。马上。马上就要到了。” 月想向道路尽头看去。那里的景物笼罩在迷蒙的轻雾之中，显得模糊而阴森。他又仔细闻了闻空气，总感觉有种特别的、混杂着秸烟和花香的味道。 “等等。那家医院不会在新地里面吧？”他这才警觉道。 “不......不是。嗯，其实，也可以算是，”队员模棱两可道，“怎么说呢。天心医院就在新地和前沿家园北部交界的位置。” “在那种地方，医院还不停止营业？” “这就不得不提一下天心医院的特别之处了，”队员的语气。稍稍自然道，“虽然新地的迷雾十分危险。但是经过宣言城的医学工作者研究发现，适当的、轻量的迷雾对于治疗辉病，精神病乃至肺病竟有奇效。所以在颁布新地的禁入令后不久，经过相关考量后，政府同意这家建在新地边缘的医院重新开业。” . 来到医院大门时，月想终于看见了一些熙攘的人流。他们拥堵在会诊大楼和大门的连接通道上，而他们身后，微醺阳光下的会诊大楼，整体是偏灰白的色调，建筑风格和宣言城里的建筑有些类似，但又融入了现代医院的简约风格。 月想随队员走进了会诊楼。经过和值班人员一番长久的交流后，队员终于回到了月想身边，露出释然的笑容道：“问到了。他在住院部a栋309室。快去找他吧。” 来到a栋楼下时。一路奔忙的月想，才感觉到心跳渐渐平静下来。虽然。还带着一丝丝的忐忑，一丝丝的歉意。不过，他还是深吸一口气，走进了楼中。 “郑......夕窗吗？”又是一位会用蹩脚中文的护士。她看着登记本，稍稍翻找了一下后，皱着眉道，“那个......他好像又去中心楼了。” “什么......楼？” “中心楼。”护士确信道，“目前应该还在雾维icu中。” icu。听到这三个来自熟悉世界的字母时，月想懵了一下。 “i......cu？” “是的。”护士小姐露出了歉意的神情，“那个，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是他的...... ？” . 月想一路跑向了中心大楼。已经快到里面的雾维区时，他的脚打起哆嗦来。 为......为什么？ 心中。 不禁这样问道。 他已经够不容易了。 为什么。他还要吃。这样的苦呢？ 他颤巍巍地走到了icu病房前的等候室中。 那里。 他看见了。塔西正一脸疲惫地望着天花板。 “塔......塔西达丽卡！” 然后。 身后。 那名带路队员这时才赶了过来。忙向塔西招呼道。 塔西侧脸望向了他们。 眼里。是难以辨明的复杂情绪。 第22章 天心医院（2） “姆力姆力卡菌，是一种仅存在于古岸森的古老病菌，”塔西坐在月想身边。神情凝重道，“由它引发的肺炎，即姆力氏肺炎，是一种很严重的肺病。” “为.....什么？”月想神情恍惚道，“我没事。而偏偏是他......” “绝大多数健康人都能形成对它的免疫。不过，你的朋友貌似透支了太多次身体，再加上天生抵抗力差，所以在虚弱状态下被它入侵了。”塔西靠在背椅上。闭眼道，“现在，我们只能祈祷了。” “什么......意思？” 塔西望向雾维室的房门。轻声道，“他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希望他能撑得过去。” . 医生从雾维室缓缓走出。看到等待室二人焦虑而期待的眼神后，默默地叹了口气，然后将他们领到了隔壁的办公室中。 “正如我之前所讲，”医生坐在旋椅上，先望了望塔西。用中文道，“他的情况很不乐观。” “姆力菌已经侵侵蚀到了整个肺部了。身体其他部分也有不同程度的旧疾，一直在靠塔辉硬撑着。现在我们只能保守治疗，用低浓度的‘雾’维持他的基本机能。结果如何，得靠他的造化了。” “你的意思是......”月想的心砰砰直跳。 “我实话实说。只有三成。”医生表明道，“而且即使行得通，也得分两个周期来治疗。那将是一笔不菲的费用。” “费用的话，我来承担，”这时。塔西立刻上前道，“请继续治疗。尽你们最大的努力。” 月想的眼神。流转于悲恸的自责和对身旁男人态度的惊异。 “好的。”医生拿出了一叠资料，“这些承诺书，还请你们过目一下。” . “是因为内疚吗？”医生走后。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中。月想冷冷道。 “可以这么说。”塔西双手抱在胸前，“也好像不全是因为这样。” “别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 “我不祈求。”没想到塔西直接道，“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兄弟那边还需要我。” “你们就是一群匪徒。” “随便你怎么说，”塔西从他身边走过，“费用方面，我会一直承担的。砸锅卖铁也会承担。” “本来也该这样。” “是吗？可是你的朋友已经把我们的基地破坏得没法入住了。当然，这就是我们自找的，”塔西自嘲地笑了笑，在离开房间前最 后道，“好好看着他。他一路上都在唤着你呢。” . 月想默默地坐在雾维icu外的等待室中。那里出奇安静，除了偶有看护的医生走过，其余时间都没人打扰他在那里自艾与祈盼的空洞。 一直在......唤着我吗？ 月想不自觉地。冷冷地，凄然地一笑。 不是说了......决定一个人走了吗？ 他望着雾维室的房门。有那么一瞬间，仿佛透视见了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各种仪器的窗儿。 不是说了...... 不再需要我了吗？ 第23章 天心医院（3） 在等待室里的日子是漫长的。月想很难想象会有这么一天，自己会在这样的地方，望着这样一间房门度日。 他看着房门上灯牌悬着的幽光，看着自己手上燃烧的绿色塔辉，有时候不自觉地想，为什么在这样一个“魔力”的世界里，人们还会像那个世界一样承受现代医学的奇迹与阵痛呢？ 然而没了这些思辨，更多的时间里，他只能无能为力地祈祷着。祈祷着窗儿能度过难关，能彻底恢复健康，能再次踏上新地的征程，能再次露出会心的笑容。那些愿望是如此强烈，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使他暂时淡忘了这位少年已知结局的唏嘘。 . 大概一周后，窗儿被推出了雾化室。那时月想还在望着天花板出神，一位医生“嘭”地打开了房间的大门。在一群医护人员的重重包围下，窗儿被转移到了a区309室的房间；也正是在那里，月想看见了仍处于昏睡状态下的窗儿。 那天的天气格外阴冷。诡谲的轻雾飘浮在住院部的大楼上，森严的院区里仿若空无一人的安静。窗儿静静地躺在洁白的床单上，神情是如同茉莉雕塑园的荒冢里“死去”时那样安详。 “虽然他已经暂时度过了危险期，但是还得多加观察，”一位会中文的护士对他嘱咐道，“一旦情况不对又得立刻转移到雾维那里去。我们不在的时候，还请多帮我们看一下心电图哈。” “......好。”月想木然道，“那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得看他自己的意志了。” 没想到。护士这样回答道。 . 那之后又是一段平平无奇的时光。月想照顾着窗儿的起居，当然后者处于完全失能的状态。家里娇生惯养大的月想，虽说经过这两年多来的锻炼，很多事情已经基本自理，但是这样照顾别人还是第一次。 那也是一段劳累的时光。休憩时，月想会倚靠在房间外，走廊尽头的窗户旁，望着窗外大树的翠影，躲在它的荫蔽庇佑下发神或感伤。 三楼的病房大多是空着的。听护士说，虽然每年会有不少重症病患想要来这里治疗，但是这些病患要么不符合雾维的条件，要么对新地环境的不确定性充满担忧，真正能留在这里的人其实很少。不过月想还是有幸在旁边的病房看到了一对国人长相的母子二人。男孩和窗儿仿佛年纪，也是肺炎患者，不过情况似乎比窗儿好得多；母亲则是身材肥硕，谈吐平易近人，每次和月想寒暄时都能发出咯咯的笑声。 月 想往往会和母子俩一起去食堂吃饭。渐渐聊熟后，他得知了他们其实是棕语的移民，家境并不阔绰，来这里看病纯粹是因为当时男孩病情恶化，城里的医生强烈建议将他转移至此接受雾维治疗。 “政府还会提供一定的补贴。毕竟很多病患还是不敢来新地这里。”母亲回忆道，“我们于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过来了。没想到阿姆的病一下子就好转过来了。” “真的。这里的雾维治疗真的很神奇，”阿姆亦激动道，“我觉得你的朋友肯定也能马上好转过来的！” 月想看着母子二人眉宇间洋溢的希望。心里装满了朴实的慰藉。 . 安静的夏夜。大概是来到309病房后的第三天。没有风声，也没有蝉鸣声。在这和新地一样寂寥的夏夜，空旷的医院中。窗儿如医生的预言一样，睁开了眼睛。 第24章 天心医院（4） “我…..昏迷了多久了？” “大概……有三天吧。” 仪器的电流声中。窗儿虚弱地躺在床上，向身旁的月想问道。 “…..有这么久了啊，”他笑了笑。然后轻轻咳嗽了一下，侧头望向月想，“那个……想儿哥。” “嗯？” “谢谢。你能来。” . 康复期。或者说，观察期。月想怎么也想不到，那将是一段无比漫长的时光。 在第二个周期到来前，窗儿的起居基本上都是由月想照顾的。虽然，有了意识，勉强能活动身体后，窗儿显然更愿意自食其力。但一旦动作幅度过大，他的咳嗽声又会不止，于是月想只好尽量寸步不离他。 不过让月想欣慰的是，不管是他，还是窗儿，大部分时光里，他们都没有抱怨过彼此。他们心照不宣地珍惜着这段平静而又不平静的岁月，和隔壁房间的母子俩继续熟识，与三楼的每一位值班护士打交道，探讨着食堂菜品的好坏并给院方反馈建议，一起钻研借来的古岸语介绍书上一句句难以辨明的文字。 百无聊赖时，他们会聊起一些稀奇古怪的话题，或是各自家里的陈年往事。 不过。无论如何。他们也不会，再提及旧古岸港的那场大雨了。 . “想儿哥。你觉得我会不会，永远躺在这里了呢？” 一个慵懒的午后。窗儿端正地坐在床上，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透过层层雾霭和玻璃窗斜射而来，轻声问道。 “……” 月想没有回答他。他看着他，看着他脸上浮动的光斑，看着房间里那安静而寂寥的一切，突然有了顷刻不真实的熟悉与梦幻。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的午后。 那个稚嫩的小孩躺在床上。享受着阳光的恩典。忘记了身上的病痛。 又好像回到了几年前的妇幼院。 童真的神躺在那里。他被圣洁的光芒笼罩着。 时光，乃至命运。说不清是从那时。还是那时起，就开始不住地流逝了。 “你知道吗，窗儿，” 许久后，他回答道，“我觉得，你有时候比我想象的还要重要。” “啊？”窗儿尴尬地红了脸，“为啥突然这么说，想儿哥？” “因为…..”月想目光氤氲，“我终于明白。你好像，以前的我。” . 两个月后的下午，窗儿又 被推进了雾维室中。那时，3楼走廊尽头的窗外，大树的荫蔽已经延伸到了308房间的门前。月想许久地享受着那里的阴凉，直到傍晚时分，依照医嘱规定，迫不及待地来到了中心楼的等待室中。 坐在那里的还有塔西。他一直关注着窗儿的情况，之前时不时还会打电话进行询问。不过在月想看来，他的所有看似自我牺牲的付出，只是他对自己曾经恶魔行为应有的补救。他们没有说太多话，甚至各自坐在房间的一角，直至窗儿被推出了雾维室时才一齐迎了上去。 “雾维治疗很顺利。他恢复的很好，第二周期可以顺利开启了，”医生一看到他们。便微笑道，“还要再照顾一段时间他呢，月想。” “没问题。我会好好看住的。”月想激动道。 “不过你的压力应该会减不少了。”医生示意剩下的人先将窗儿推走，然后摘下口罩，对他们直言道，“因为再过几天，他就能正常拿东西和行走了。” 第25章 天心医院（5） 第二周期。又一段冗长的时光。窗儿的咳嗽声越发轻微，两人和隔壁母子的互动越发频繁；食堂的饭菜已经吃到他们乏味，两人能交谈的话题也越来越少。阳光，雨水和夜色在窗外交替布景着，恒久不变的是源自新地的淡淡雾霭；窗儿的身体越发健康，有时候甚至能追在月想和男孩身旁奔跑。 “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好几次，他甚至主动找到了医生，“快让我尽快出院吧。”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隐言夜说过的半年期限，渐渐的竟只剩下两个多月的时间了。 “别急。必须恢复完全了才能出院哦。”而医生总是这样笑着回答道。 而月想也没有闲着。在照顾窗儿的负担渐渐减小后，他往往会选择在晚上窗儿熟睡后独自出门，绕着医院跑步以锻炼身体。 跑步时的遐思也是最多的。嗅着那秸烟与花香味交杂的空气，望着虚无缥缈中一栋栋孤悬的建筑，很多情绪都会从脑海翻涌。怀想着一路以来发生的一切，辨析着所有的成败与得失，等到月想终于不再为前路困惑时，一种隐隐的担忧却渐渐出现。 跑步时。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有时候甚至会因呛鼻而大声咳嗽。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也患上了姆力肺炎，虽然医生的说法是它不会传染。 后来他渐渐发觉那是因为雾气越来越浓所致。再三考虑后，他还是选择来到院长办公室，打算向他反映这一令人不安的现象。 然而。经过一旁的会议室时。隔着木门。他已然听到了里面人们交谈的内容。 “根据塔西一世多年前的测定，新地的迷雾不会再扩散，天心医院就是它的终点。”一名医生强调道，“这也是政府认可的说法。多年以来，我们一直都认可这种说法。” “可是我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眼睛和鼻子，”另一名医生则反驳道，“现在的迷雾浓度已经快达到危险临界值了。我们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对啊。”又一名医生道，“依我看，得尽快做好转移病患的打算为好。” “我觉得还是要慎重考虑，”又一名医生道，“毕竟我们还是有那么多病患，其中不乏重症观察期的患者，而且医院又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转移起来很费时间的。” “可正因为费时间，所以才要尽早打算啊？！” “......” 之后会议陷入了持久的争辩。月想没有再继续听完。长叹了口气，默默离开了。 . “那个.. ....想儿哥，” 一回到309病房后。月想便看到阿姆也来了，窗儿坐在他身边，微笑道，“有一个好消息。阿姆再过一周就能出院了。” .“啊？那真是太好了。”月想祝贺道，“恭喜，恭喜。” “谢谢。”阿姆道，然后看向窗儿，“......你们应该也快了吧。是吧，窗儿？” “......应该吧。”窗儿撇了撇眉，无奈地一笑。 “不知不觉就就过了这么久了呢。”阿姆感怀道，“和你们。” “是啊。”两人分别坐在他的两侧。 “很难想象。这么冷清的地方。没有你们唠嗑，该怎么待下去呢。” “......” “害，你小子，运气真好，”月想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记得回去好好报答你妈妈，她这段时间照顾你很不容易呢。” “那肯定。”阿姆道，然后站起了身，“对了，我得马上去中心楼那里办个手续，先走了哈。” “拜拜。” “......” 瞬间安静的病房。 没多久。窗儿便打破沉寂道：“想儿......哥？” “嗯？” “外面，”他看向了他。面色严肃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第27章 天心医院（6） 月想悄悄行走在中心楼五楼的走廊中。那里本应和医院里大部分的楼层一样安静，然而此时，不安定的摩擦声，脚步声和碰撞声却在作响着。 “快点，动作快点！” 他躲在消防栓的铁箱旁。听见一位领头的医生大声道，“电梯有位置！快把人送进去！” 他慢慢探出头去。然后看见了又一位病人，正连同简易病床一起被推向走廊的尽头。 那已经是短时间内看到的第六个病人。方才经过中心楼楼下时，他还看见许多救护车停在那里。联想起来。不难得出院方正在慢慢转移病人的结论。 转移到哪里？又为什么要转移呢？ “应该是因为这里的迷雾状况发生了异变。” 突然。身旁，传来熟悉的嗓音。 “窗儿，你——” “不用担心我，想儿哥，”窗儿蹲坐他身旁。拍了拍他，轻声道，“我也应该有权知道这一切。” “不是。你的身体还没…..” “我可以跟得上你的。”窗儿示意道。然后看向那奔忙的众人，“而且，我感觉再也不能安心地躺在床上了。” “……” “好吧。你不要硬撑就是。”月想叹了口气，继续观察起那些人，“这层楼基本上都是重症病患。我觉得医院是想先把他们转移出去，这样以后要是发生了什么才比较好应对。”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轮到转移我估计还得等很久。” “也有可能在那之前你就已经痊愈了。” “有那种可能。借你吉言，想儿哥。”窗儿笑道，“所以你怎么打算？” “积极地想。他们不想公布这件事，应该就是为了防止病患慌乱。”月想考虑道，“按理说，配合他们也不是不可以。但是……” “我懂的，想儿哥。”窗儿点了点道，“现在迷雾已经浓得让人很不适了。还不知道未来它会再发生怎样的变化。我们必须做两手准备。虽然……” “我也不希望那样的事发生。”他继续道，“谁不想在这里安静地待到病好完全呢。” “没事的，窗儿。”月想示意道，“你就放心养病吧。毕竟有我在。情况不对，我就立刻带你离开这里。” “嗯。” . 回到房间后。两人又向隔壁房间的母子俩分享了这一讯息。 “原来是这样，”阿姆感叹道，“我是说这些天怎么看不到护士的人影。原 来都去支援转移重患了。” “不过我们后天本来也要出院了，所以我们自己的话不需要担心太多，”阿姆妈妈道，“但是你们……” “不用担心，阿姨，”月想道，“情况不对我们也会立刻走的。” “你们打算去哪里啊？”阿姆问道。 “呃……” “去前沿家园那里。”窗儿回答道。 “喂，窗儿——” “我知道的，想儿哥，”窗儿看了看他道，“我有分寸的。该做什么。” “难道你还寄希望于那些骗子？” “他们现在是骗子。不过曾经不是。”窗儿平和道，“你应该也了解到了吧。青色联盟的历史，想儿哥。” “……好吧。”月想无奈道，“只能看看那群败家子能不能反省过来了。” “你们有安排的话就好。”阿姆这时插言道，“实在没落脚的地方的话，去我们家住几天也行。” “不用了哦，阿姆，”月想笑道，“谢谢你的好意了。” . 月想躺在床上。那是多个平静日子的安歇后，又一个思绪万千的夜晚。 他望着天花板，许久后，终于渐渐被困意侵蚀。 他闭上了眼睛。 冥冥中。 仿若听见了，雾霭弥散的沙沙声。 在这天心医院的最后一个夜晚。 第28章 天心医院（7） “醒醒，哥哥！” 迷蒙的梦乡里。月想仿佛听见道， “拜托，醒醒！” 那声音轻盈而急促。一点点地将他拉拽上岸—— 他猛地惊醒过来。看见身旁。依然笼罩在夜色的黑暗中。而阿姆，正摇晃着他的手臂，神情慌张。 “嗯？”他一脸发懵。 “哥哥，快跟我出去！”阿姆只是这样道。 . 下行的电梯。月想不知怎的就随阿姆乘了进去。 “我刚才一直没睡着。因为一直想着白天你说的话，一直担心着你们留在这里的安危，”电梯中。阿姆快速道，“所以忍不住出去看了看外面的情况。结果发现了很恐怖的事情，” 电梯门打开了。一股浓烈的秸烟气息已经扑面而来， “雾好像突然变得更浓。已经看不到其他建筑了。” 两人勉强才走出了a栋大门。然后月想看见，周围已然被浓雾彻底笼罩，就连路灯都已经模糊不见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因为我估计告诉我妈也没啥用，然后夕窗是病人，我不想打搅他休息。所以只好把你叫醒了。”阿姆最后道，“所以哥哥，我们......” “把他们叫醒，”月想瞪大着眼睛，果断判断道，“快。快一起离开这里！” . 回到三楼后。两人赶紧从电梯钻了出去，正想跑向病房时， “沙——沙沙——” 突然。安全通道内。传来一阵异响。 “哗！” 白色的浓雾瞬间从楼道蹿来。眼看着就要扑向二人—— “小心！” 月想赶紧点燃了左手的塔辉。 然而。如同古岸森里的迷雾一样。他感觉到了能量在被吸收、流逝—— “不好，快跑！” 月想慌了神。赶紧拉住阿姆，强行冲出了雾气，然后朝病房跑去。 他们顺利抵达了病房前。而浓雾的蔓延速度虽然有所减缓，但显然已经渗入了整座楼内，并且朝他们的位置包围而来。 在病房门前。月想愣了一下，然后没有选择走进去， “等等！”他示意道，“你先进去！” “啊？” “我想试试。那个法子行不行。”他面向了迷雾。 “可......可是......” “快啊！”月想又点燃了塔辉，“ 快把他们叫醒！” “好......好！” . “虽然它会吸收我的能量。但并不是一瞬间吸收完。”月想看着迷雾，自言自语道，“所以，也就意味着......” 左手的绿光。瞬间暴涨着， “只要我加大塔辉的使用度。总还是能补上流逝的那些，勉强使出招式！”他咬着牙。用力道，“净、绿能悬浮、风之屏！” 绿色的屏障。有了一些雏形。但飘忽不定， “风！之！屏！” 月想疯狂燃烧着塔辉。体内的能量以极大的速率耗散着。然后终于。光屏彻底形成，分为两道。朝着走廊两头，不断侵袭而来的雾气抵挡而去—— “啊！——” 巨大的压力。悬在月想心头。 他不能有一丝松懈。不能有一点空虚。不然屏障会瞬间坍塌—— “啊！——” 他喘息着。仿若每一秒，都在燃烧生命。 第29章 天心医院（8） 住院部a栋。三楼的走廊。走廊尽头处的窗户已被雾气撑破，而另一头，安全通道处的雾气也在源源不断地袭来。两股雾气夹击而来，像洪水猛兽般吞噬着一切。 在它们交汇处，309和308的病房前，有一处小小的空缺。那是月想透支力量撑出的空缺。如今，他依然站在那里，只是身上的疲态已经越来越明显， 还没......好吗？ 他疑惑。和不安着。 为什么......要这么久？ “哥！” 这时。阿姆终于来到了他身边。将背上的母亲放在地上，“我妈好像吸了太多雾气，已经醒不过来了。” “先别管这个了，你快再去把窗儿背过来！” “好......好！” 阿姆赶紧打开了309的房门。然而。瞬间。雾气扑面而来，眼看着就要将他吞噬—— “啊！——” “小心！” 月想操纵着荨窗的幻影， “纵辉、破阵之影！” 瞬间。幻影亦生出了绿色的光障。勉强将雾气驱离了他。 “哥.......我，好像没办法......” “先别管了！你快离我近点！” 月想大呼道。 “好......好！” 阿姆靠在月想和倒在地上的母亲身边，“哥，我们.......该怎么......” “我兜里有传呼机！”月想。任汗水淌在脸上。大声道，“快用它呼叫院方！” “收......收到！” 阿姆的手指发颤着。拿出了月想衣兜里的传呼机。快速敲起按键。 “哥.......好像没......没信号了。”然后。绝望道。 “可恶！” 月想满头大汗，“你先等等。我再......我再，想想办法。” 他这样说道。却许久也想不出办法。 时间一秒秒地流逝着。身体的负担，也越来越沉重。 快点。 快想出个法子。 还能依靠什么？ 神移？ 可是...... 能移到哪里去？ 四周全是大雾。单次能移动的距离，最远也不过一百米。 这无疑是送死。 强行一边防守，一边突围出去？ 他心知肚明。这绝对做不到。因为仅仅是这样抵住雾气的冲击。已经快让他累到虚脱了。 他几近绝望了。 雾气从逐渐无力的指缝间穿来。 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眼看着。白茫茫的一片。就要将他吞噬。 “别放弃啊，想儿哥。” 突然。一阵金色的光耀。在身旁燃起。 “窗儿！” 郑夕窗穿着病服。一只手按在月想的左手上，另一只手亦摊开。脸上是严肃的微笑。 “加油撑住。”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这样轻声道。 “窗儿，你的身体…….” “我没事的。咳，”窗儿咳嗽着。手上的塔辉却旺盛地燃烧着，“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月想。逐渐清晰的视线。再次望向眼前磅礴的雾气， “想出什么办法来了吗，窗儿？” “坚持住。” 朴实而绝望的回答。月想不抱希望地，继续问道： “坚持…….到什么时候？” “能坚持多久。就是多久。” 窗儿眼神坚定道。 . 绿黄色的塔辉。 像是燃烧了一个世纪。 那已不知是多久后。 他们的抵抗。亦或者说垂死的挣扎。 逐渐，也没了力气。 窗儿剧烈地咳嗽着。月想痛楚的身体只有喘息声。阿姆抱着地上仍在昏迷的母亲，一脸麻木。 “感觉……要死在这里了呢。” 月想绝望地。轻声道。 就像预言的应验。的确。窗儿会死在这里。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也会。 “…….” 窗儿默不作声着。许久后。看向了月想，“别这么说，想儿哥。” “……嗯？” “你告诉我的。之前。我还在床上难以自理的时候，”窗儿微笑道，“我不会死在这里。你也不会。” “…….” “你告诉我。要抓住那抹阳光。抓住任何黑暗里的慰藉。” “窗…..窗儿。” “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还有要做的事，”额头的汗珠。流进了他的眼角，“你也一样，想儿哥。我要让你结束这一切后，平安回到那个世界。” 右手的金光。瞬间又爆闪起来 ， “所以。坚持住吧，想儿哥！” “…….” 月想的心里。涌进数道暖流。 然后。如茅塞顿开般。那些暖流。突然让他反应过来， “布袋，窗儿！” 他赶紧大声道，“你现在。还能用布袋吗？” 窗儿一愣。然后嘴角上扬道， “我……试试！” 第30章 天心医院（9） 溢满西郷色塔辉的布袋空间中。三人倒在地上，气喘吁吁。 “还是得再想想办法，”窗儿闭着眼睛。感知着布袋外情况的变化，“我不清楚雾气久了会不会渗透进来。而且，关键是......” 他又咳嗽起来。虚弱道，“咳、咳。维持这个空间本身也需要能量。我支撑不了太久。” “最理想的情况是撑到救援的人来到这里，”月想抹着汗水。判断道，“毕竟这么大的医院出了事，政府不可能不知道的。应该会派人来这里搜救。” “我看......未必，”然而。阿姆却这样道，“如果天心医院也彻底被迷雾笼罩的话......和新地的广大区域一样。没人敢涉足进来，即便是政府的人。” “可明明还有那么多人没转移出去啊！”月想不解道，“我白天也看到了。他们的进度。甚至他们自己都没有撤出去！” “可能......会被当做一次无解的灾难来处理吧。”阿姆漠然道，“毕竟再派人过来，大概率只会增加伤亡。” “......” 月想望向那混沌的天空。眼里一片茫然， “那......我们......” “等吧。”这时。窗儿眉头紧锁道，“我再想想办法。” . 又过了许久后。 默不作声的三人。 听到了天际飘来的“沙沙”声。 “这......这是.......”月想呆愣道。 “防不住了。咳、”窗儿满头大汗，“它果然会慢慢渗透进来！” 随后看向那缕缕轻雾，“用不了多久。应该只有半小时。这里就会变得跟外面一样！” “那.....我们该......” “突围吧，大家！” 窗儿望向二人。无奈，但又毅然道，“快点！趁我们还有一点力气的时候！” 随后看向月想，“想儿哥，可以吗？” “我没法做到一边防御一边神移！”月想直接表示道。 “我来帮你防御！你只需要用神移带我们行动！” “你......” “别管那么多了，想儿哥！咳、咳、”窗儿咳嗽着。焦急道。 “......” “抓紧我。”月想高举荨窗。闭上了眼睛，“我记得前沿家园是在医院的南边，是吧。” “是的。” “有十几公里的样子，是吧。” “好像是。” “你们......这是......”阿姆似乎这才反应过来。疑惑地看向两人。 “紧抓他就行了，阿姆。”窗儿微笑道。 “可能半路我就会体力不支。然后跌倒在路上。” “那样我们就暂停一会儿。等你力气恢复后接着再跑。” “你一个人。要一直抵抗迷雾。你。一。个。人。” “相——信——我！”窗儿大声地。再次强调道。然后率先抓住了月想的胳膊。 接着。是背着母亲的阿姆。 两双颤巍巍的手。 月想感觉到了最殷切的重量。 “好吧。” 他看向那逐渐装填视野的白色。紧握住了荨窗， “无限，神移。” 第31章 神隐之雾 新地与前沿家园交界。天心医院外几百米处。 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磅礴的雾气中。绿黄色的闪光在半空穿梭着，然而光芒越来越暗淡。 “呼、呼、” “砰、砰、” 喘息声。心跳声。剧烈到快让月想休克。坚挺的求生欲让他透支着身体，然而显然他就快支撑不下去了。 围绕在他身旁的，夕窗的“黄色围界”，显然也做不到完全防御。只见不久后，雾气还是慢慢渗入了光圈中，接着朝月想鼻孔钻去。 本就在喘息的月想。这下呛了一大口进肺，不由得浑身一颤、剧烈咳嗽—— “咳、咳” “啊！——” 紧抓住他、随他移动的两人。惊得大叫一声。 “稳住啊、想儿哥！咳、咳”窗儿任汗水洗面。咳嗽道，“不然这样下去，我们……” “稳住？怎么可能稳得住？！”月想愤然又难受道，“雾，雾！都进来了！” “别急，想儿哥，咳、咳，”窗儿紧抓着月想的左胳膊。“我再，我再想想办法——” “停下，哥！” 这时。突然。搂着月想右腰的阿姆大喊道，“快停下！” “怎么了？！” “我妈！我妈她，”阿姆已然急得哭了起来，“我妈她掉下去了！” “啊？！” 月想顾不得难受。赶紧看向下方。 只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坠入了雾海。然后。在不远的位置。雾气竟瞬间汇聚、化作了巨口，将人影彻底吞噬。 三人愣在了原地。 然而这时。侵入围界的雾气越来越多，眼看着窗儿的防御就要彻底“决堤”—— 月想。渗着泪光的眼角，最终化为麻木与坚定。 他强搂住了已快无力抓住他的二人。 “快走。” 不顾他们的神情。也不顾他们心中的任何情绪。 “快走！” 荨窗被掷了出去。 绿色的光影闪烁着。 他深憋一口气，开启了最后的无限神移。 . 荨窗被投掷的距离越来越短。 那是不知又过了多久后。 力竭的月想。再也难以抗拒生理的疲惫。 他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着。搂着的二人也顺势跌倒在一旁。 窗儿趴在地上，右手上举。一边剧 烈咳嗽着，一边苦苦撑着最后的防御。 阿姆则目光呆滞，像丢了魂一样望向白雾深处。 没有人再说一句话。 就这样默默看着。雾气渗入围界，比任何一次都要迅猛地朝他们袭来。 那沉闷的簌簌声。 就像死神脚步踏来的无尽终响。 . 新地与前沿家园交界。天心医院外一公里处。 白雾依然笼罩着一切。此时的它俨然更加森严，一切的声音，无论是祝福还是幽怨，都被深深埋入了那片白色的海洋里。 埋入那片令人心颤的死寂中。 广袤的土地上。 只有无主之地的荒芜。 在这神隐之日。 “他会死在这里。” 月想的眼睛微睁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仿若都贴在地上。脑海里，只有弥留之际的安心。 “他会死在这里。你也会。” 耳畔久久回响着。这样的言语。 “果然，一切还是这样。” 没有嗟叹。仍雾气侵入自己的身体，后者慢慢变得透明。 “在这样的世界里。一个人的选择，又有什么用处呢？” 他看向窗儿。彻底昏厥的他终于停止了咳嗽。透明的头发，悲愤，不甘，却又终于合上的双眼，有一种唐吉坷德式的凄美。 “有什么用？” 他听着，然后心知肚明地，自言自语道， “至少......” 用最后一丝力气。将手慢慢伸向他， “你死的时候。不是孤身一人了。” 他微微一笑。在中指碰到他冰冷面颊的时刻，失去了意识。 . 第32章 塔西 “我要再去一趟新地。这是政府的意思，” 老塔西这样说道。然后打开了绿屋的大门，“还是去二号营地。去看看上次布置在那里的雾测仪示数是否正常。要是这次也正常的话，二号营地就可以正式启用了。” “为什么只有你和波叔叔两个人？”年轻的塔西站在他身旁。心知肚明地问道。 “你懂的。” “可那么危险.....” “正因为危险，才需要我亲自出马啊，”老塔西走上前来。将双手搭在塔西的肩膀上，“怎么了，塔西亚？是担心自己守不好基地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塔西看向父亲，“上次你因为去那里受了那么重的伤。才没多久。现在你又要......”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继续道，“又没有一种可能，爸。那里根本就不是......理想的建设点？” “......” 老塔西没有吭声。继续摸着儿子肩膀上的勋章，神情复杂。 “那里就是。塔西亚。” 许久后。他开口道，然后离开了他，面向房门外的世界，“二号营地只能建立在那里。那里也是我们最终的归宿。” . 最终......归宿吗？ 塔西站在后院里。看着那矮矮的衣冠冢，以及更远处，翻涌在视野边界的浓浓白雾。 还真是归宿呢。 他凄然一笑。然后望向了身后。 躁动的灯光。酒杯的碰撞声。糜烂的香味。永远不止的欢宴。欢宴中此起彼伏的笑声与孤独。 这样的归宿。 不比你的归宿强百倍吗？ 他失心地笑着。然后抓好身旁，破沙发上的高脚杯，醉醺醺地从后门走进了绿屋。 . “真是…..顽劣。” 午夜。前沿家园深处。 青色联盟的水泥房前，烟尘弥散。 塔西看着那化作残垣的家园。眼中是数不尽的震惊与愤悔。 “再想抢我的东西，可就不会是这么简单了。” 然而男孩只是麻木地说着。拿着沾着鲜血的水晶袋，慢慢朝他走来， “为……为什么，”塔西瞳孔放大道，“为什么。你一个人。我们连你一个人。都收拾不了！” “告诉我，”男孩没有理会他。直接抓住他的衣领，一脸严肃道，“你们到底有没有去过新 地？” “呵呵。都这个时候了，”塔西微微闭眼道，“还想相信我们呢？你是有多执着去新地？” “你不懂，咳咳，”男孩剧烈咳嗽着，“你不懂的。我想要的…..咳咳，” 随后浑身哆嗦着。忙用手捂住了口鼻。 “你。你们。咳、咳……”他看起来摇摇欲坠，“怎么可能。” 最后在塔西的目光中。渐渐倒下。 “怎么可能懂呢。” . “头。他这是……” “......他应该是有很严重的肺病。现在病发咳晕厥过去了。” 塔西看着倒在地上。嘴角渗着鲜血，失去意识的男孩。判断道。 “那太好了，头！”队员们惊喜道，“快把他的水晶袋抢回来！然后速速离开这里吧！” “…….” “喂，头！” “……啊？哦。”塔西不再愣神。走到男孩身前，蹲了下去， “真是讽刺的结局呢，夕窗。” 他用颤抖的手取下男孩腰上的布袋。“没办法。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然后转身。正准备离开时。 “还给我。” 突然。 脚踝处。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 “把水晶袋…..还给我。” 男孩。依然趴在地上。浑身应该已不能动弹。只有右手，还颤巍巍地伸了出来，紧紧抓着他的脚踝。 他愣住了。 蹲下身去，看着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人儿。 “为…..什么？”他用咄咄逼人的语气道，“为什么？都这样了，你还要坚持？” “把水晶袋……” 然而男孩只是一遍遍重复着。那样的请求。仿若耗尽着人生的最后几丝气力， “把水晶袋。还给我。” 塔西一愣。然后愤怒地。把另一只脚踩在了男孩头上， “贱货！”他怒斥道，“快滚吧！” 他猛地蹬了一下脚。但男孩的手依然如钳子般紧握着他。 “烦不烦啊！快滚！” 他继续加大着力度。直到男孩的手指终于被一点点踹开时。他的弟兄们一哄而上，将男孩彻底拉离了他。 “我们走吧。”他拍了拍脚上的尘土。然后踉跄着，刚和队员们往外走了几步时。 “还给我。” 狼藉的空地 上。是萧索的夜风。 伴着男孩。 一遍一遍的，如呻吟般的轻唤， “把水晶袋。还给我。” 就像一阵阵鞭刑。 让他内心的隐忍与不齿无所遁形。 他瞪大着眼睛。回头看向了男孩。 “还给我。” 那眼神里。 装满着希冀，热诚，执着。以及许许多多他已然快丧失的东西。 “还给我。” 他看着他的眼神。 仿若感觉到被激勇的巨浪冲洗的心惊。 第33章 雾夜的决意（1） 新地与前沿家园交界。天心医院外一公里处。 白雾笼罩着一切。三个少年倒在冰冷的大地上，身体保持着最后一刻清醒时的姿势。 之后。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天国大门轮轴的转动。离他们越来越近。 “救.....” “救救他们。” 这时。突然。 雾海之中。荨窗和水晶袋不约而同地闪起了微光。随后震发出了空灵的回响。 “救...... “救救他们。” 那些回响。就像仙灵的低吟声。在雾海里长久而辽远地飘荡着。 塔西终于听清了它。他拿着探照灯光，赶紧朝着声源处跑去。 他看见了黄绿色的塔辉，源自两块发光的碎片。分别覆盖在不远处，两位少年的身上，像是庇护他们的佑灵。 而旁边。则是一套空空如也的衣衫。 “.......” 他默默地拿出了设备。嘴里念叨着，“”还算......赶上了。” . 月想醒来的时候。脑袋依然一阵昏沉，鼻腔里久久地溢散着秸烟味。塔西和窗儿站在他身前，前者一副担忧的神情。 “感觉清醒没？”他问道。 “清......清醒了。”月想晃了晃脑袋。神情有些勉强。 “清醒了就快出发。这里不宜久留。” “哦。” 他迅速拉起月想的手腕。然后是窗儿的。正想要赶紧撤离时。 “怎么？”他看向窗儿。岿然不动在那里。一脸木然。抗拒着他。着急道，“还不走？” “他......他怎么了？”窗儿指向他们身旁。那叠空空如也的衣物道。 “......” 塔西没有回答他。叹了一口气，然后紧锁眉头，将他用力一拽道，“走！” 像无所凭倚的飞草。 窗儿失魂落魄地。随两人离开了。 . 不知走离了新前交界多远的距离后，雾气总算稀薄了些。月想和窗儿戴着塔西给的雪球项链，继续匆忙地随他前行着，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月想问道。 “先回绿屋基地再说。”他答道。 等来到那片残垣时，月想看到青色联盟的队员们悉数站在外面，似乎已经守候多时了。 “瓦西拉！”他们 激动道，“可塔科达里布斯卡吉！” “西里噢每塔。” 塔西示意道。随后队员们将他们迎入了残垣后面，似乎刚修好的一栋小屋中。 . 众人围坐在火炉前。那是晴朗的夏夜，可是受雾气影响，整个前沿家园仿若已陷入寒冬。 “情况就是这样，”塔西最后叙述道，“新地的迷雾在静止多年后又开始了蔓延。现在已经基本覆盖了前沿家园北部的荒地，虽然速度有所减慢，但是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来到这里，然后使整片前沿家园沦陷。” “现在政府那边已经乱作一团。除了天心医院人员被困的事实，这次蔓延是否会威胁到旧古岸港城区，已然成为了他们最担忧的问题。” “但他们毫无办法。是的，就像每次雾气抵近时一样。这次甚至没能及时撤离人员。所以，指望他们应该是行不通了。” 随后他又用古岸语对队员们翻译了一遍。他咳嗽了几声，问道；“所以你们怎么看？补卡大利亚呼多？” “......” 队员们面面相觑。 “苏明多卡里大卡卡布里亚？” 许久后。一名队员问道。 “......” 塔西神情严肃。站起了身来，“卡里大卡卡布里亚。希拉一，不多卡。” 随后看向月想和窗儿，“没错。我的意见是，立刻行动！” “.......嗯？”两人有些诧异。 “塔西先生，你的意思是？”月想问道。 “立刻行动，去二号营地查看情况，解决问题！因为，那里是离新地雾源最近的地方！”塔西答道，然后郑重地又向队员们翻译了一遍。 人群像炸开了锅。众人都议论纷纷。不过不久，就有一位队员率先问道：“西里不卡，多西里库久不利卡卡多纳西？” 塔西先是锁着眉头。随后，毅然道：“不利卡卡多纳西。希拉。” “.......” 众人先是沉默。随后，又是低沉的，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直到塔西再也呵令不住他们。 会议在一片混乱中结束了。 . “你最后对他们说了什么？” 深夜。月想坐在塔西房间的床沿，看向烛光中他那黯淡的脸，问道。 他叹了口气。看向月想和窗儿。 “......父亲去世后，因为我的 挥霍，家里的财物很快就被耗完了。我不得已将很多探险设备卖给了政府或黑商，其中就包括在迷雾中行动所需的雪球仪。” 他指了指两人胸前，“就是我刚才营救你们时，给你们戴上的东西。它具有在短范围内驱散雾气的作用。” “我最后卖到只剩四副。再加上探照灯光。这就是青色联盟现存的所有装备。显然，是不够整个队伍一起行动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月想有些难以置信道。 “是的。就我，和你们一起行动。” “你也要去......新地？”月想再次确定自己没听错。 “嗯。” 他毅然道。 “为......为什么？”月想还是将信将疑道，“你这是图什么？” “迷雾正在威胁整个旧古岸港。我必须马上去新地，看能不能做些什么。要是等政府那边商讨出行动，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你这是......浪子回头了？” “.......” 塔西凄凉地笑了笑。随后抿了抿高脚杯中的残酒，“随便你怎么想吧。反正我已经决定了。” 随后他看向二人。仿若看透一切道。“你们去新地的目的，应该多少也带点这个吧？” “......” “是的。” 这时。沉默许久的窗儿突然说道，“我们的目的，正是为了这个。” “那再好不过了，”他伸出了手，微笑道，“那就.......合作愉快喽？” 月想看着窗儿亦缓缓伸出了手。随后叹了口气，加入他们道， “行吧。合作愉快。” 第34章 雾夜的决意（2） “来自新地的迷雾已经蔓延到了旧古岸港北郊，前沿家园居民点的北界附近。政府已通知当地居民紧急撤离所在地区，前往旧古岸港城区的避难所。而关于此次迷雾将会蔓延到哪里才会停止，各方专家意见不一，目前军方正在考虑进一步撤离的可能性。” “本次迷雾来得比之前任何一次还要突然和猛烈。这也意味着一直以来，由知名探索家j.塔西及其领导的青色联盟推断的‘迷雾不会再扩散’理论被彻底推翻，其权威性不复存在。当下，如何做好下一步决断，如何妥善处置民众转移，如何查明本次雾袭原因并遏止其趋势，都是政府急于考虑的问题......” 塔西关掉了收音机。 那是在前沿家园，靠近绿屋的一栋公寓中。自绿屋的最后一间小屋因雾气崩塌后，他就和月想，窗儿以及队员们借住在了这户已人去楼空的陌生人家里。 他将高脚杯放进了身旁的柜子里。看着窗外渐渐浓密的大雾，嗅着那呛人的秸烟，花香和残酒的气息，眼中饱含着复杂的情绪。 “这就是宿命吗，父亲？”他最后收拾了一下背包。然后凄凉地一笑，“你留下的烂摊子。还得我去收拾。” 他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推开了房间门。 . 盥洗间。安静的洗衣机和窄窄的阳台旁。 “衣服都干了吧，窗儿？” “都干了。马上就可以穿上。” ＂塔辉呢？都补了吗？” “都去采集点补足了。” 月想看着窗外朦胧的月色。最后问道： “身体.......真的恢复好了吗？” “差不多了。都躺了两天两夜了。”窗儿道，然后瞅了瞅房门外，“怎么感觉房子里静悄悄的？” “最后留下的那两个队员也走了。”月想道，“这里只剩我们两个加塔西了。” “所以说。最后还是没人愿意戴上第四套雪球仪随我们一起。” “是的。不过也无可厚非。对他们来说，那里确实太危险了。”月想又看了眼窗儿，“还有你。真的没问题吗？撤离医院那会儿你咳得那么厉害。” “没问题的！那会儿只是被雾呛到了。”窗儿向他投以确信的眼神，“我真的。真的。恢复好了！” 他又看向窗外，“而且时间已经不等人了。难道你还想看到，有人因这雾惨死吗？” “......” 一阵长久的沉默后。 月想倚靠在了窗沿。轻声道： “你还是对这里那么有责任感呢。窗儿。” “……我决意如此。想儿哥。”窗儿坐在了洗衣机上。 “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段旅程了吧。” “应该。是吧。”窗儿嘴角微微上扬。洗衣粉的薰衣草味使他有些陶醉。 “我们来这儿多久了，窗儿？” “应该。两三年。或者三四年了吧。” “那我又要18岁了。你也快14岁了呢。” “好像……是呢。” “……”月想沉默了许久。然后心头突然涌上一股激流，亦或者说躁动， “总感觉。这夜晚，在酝酿着什么呢。” 月想轻声道。瞳孔里。久久倒映着迷雾和夜色。 “想儿……哥？” “我们走吧。” 月想微笑道。然后推开了房门。 . ”在宣言城北方，也就是整个古岸岛西北部的‘新地’中，有一个我的塑像。它是宣言城人为我塑造的唯一一座雕像，诞生于我刚登临神位后不久。而现在，那座雕像荒废，亦或是说被他们遗弃了。” “遗弃的具体位置，我已经不清楚了，只知道是在‘新地’最北方的一片空地中。” “找到它。然后向我发出它的定位。” 月想和窗儿一边快速朝地下车库走去。一边回想着那烙在心中的言语。 直到看到早已等候多时的塔西，站在集合点——地下车库c区的一辆老式轿车旁。 “什么意思？”月想用开玩笑的语气道，“不会是要开车载我们去新地吧？” “你们猜对了。”塔西云淡风轻道。 “啊？！” “有什么不合适吗？” 好像...... 也没什么不合适。 两人心知肚明到。 只是。很久很久没坐过。这本是基本的工业革命的发明了。 “还愣着干嘛？快上车吧。”塔西打开了车门。 . “这辆玉壳牌轿车是我在地下车库搜罗了很久后选中的玩意儿。我也只会开这种汽车。”塔西叙述道，“因为没有队员愿意和我们一起去，所以剩下的那副雪球仪经我稍稍改装了一下，装进了前照灯中，方便我观察路况。” “这是.......谁的车？” “我随便选的。”塔西看向 月想，“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月想一笑，“非常事态。非常操作。可以理解。” “那么，下一点。这两天你们也观察到了吧。新地方向的天空，基本上都变黑了。” “.......观察到了。”月想和窗儿对了下眼神。那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来自星绝明的永夜。没想到现在它随雾气蔓延到了这里。 “又是大雾天气。又是黑夜笼罩。即便有雪球仪，即便我小时候在新地生活过，进去后行驶也会变得很困难。所以你们一定要帮我看好路，让我能专心开车。这是我们组织绘制的新地的地图，”塔西将一张皱巴巴的地图交给了二人，“我会随时根据路标判断我们所在的位置，你们要同时做好标记。一旦我认不得路了，或是不知道该怎么走最近，你们要通过地图给我指路。明白了吗？” “明白了。” “那么，准备出发了。” . 玉壳牌小轿车缓缓驶出了地下车库。经过库门的一瞬间。迷雾扑面而来，后排的两人赶紧关上了车窗。 “一号营地......离这里大概有多远？”窗儿问道。 “五六十公里。”塔西一边踩着油门，一边道。 “那我们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到那里是吧？” “......”塔西漠然一笑，“平时是这样的。现在。我只能说太天真了。” “那要多久？”月想看着地图上的陌生文字和标志。努力辨认道。 “抓紧吧。”一阵如长啸般的，发动机的轰鸣声。塔西最后道，“争取，在今天之内！” 三人一路向北，快速朝新地的广袤城区驶去。 第35章 昔日新城的雾隐 “新地，本是位于旧古岸港北部的一片荒漠。在第一代童真之神——槿的大拓荒行动中，新地是最后一个被赋予生机的地方，不过没能等到改造彻底完成，槿就与世长辞了。之后新地的建设都是旧古岸港人一手完成的，大概在几十年前，为了缓解旧古岸港的人口压力，在政府的积极推动下，陆陆续续有人搬到了这里。” 塔西一边开着车，一边叙述道，“我的童年就是在这里度过的。” 窗外。惨白的月光下，磅礴的雾气随着寒风奔涌着，像一阵阵巨浪拍打着车身。大雾遮蔽了所有的视线，就连车轮下的马路也看不到边际。 “这里以前……繁华吗？”月想一边再三检查着安全带是否扣紧。一边有些忐忑道。 “不。新地和繁华沾不上边。这里只有稀疏的居民点和商铺。街道永远是一片冷清。荒地和旅店是城里常见的点缀。人们不过……”塔西摘下眼镜。侧头看向他，微笑道，“这里，很自由。” 一阵悠长的喇叭声后。玉壳牌汽车继续行驶在79号公路上。而前车窗，能望见的远方，只有雾气中隐隐可见的远山的影子。 “你们现在也没必要看地图了。去新地城区的大路就这一条，”塔西接着道，“我们暂时是不可能迷路的。” “但是1号营地好像并不在城区里。”月想看着地图道。 “是的。城区里的迷雾浓度很高，雪球仪用不了多久就会崩溃掉。所以1号，乃至后面我们要去的2号营地，都没有建在城区里，而是在迷雾浓度最低，适合队员休整的地方。” “我记得没错的话，1号营地还储存有很多雪球仪。等下到了1号营地后，赶紧把你们身上的雪球仪换掉。然后就是去2号营地的硬仗了……” 突然。 塔西话音刚落时。 车底。传来一阵激烈的颤动。 “啊！” 后座二人一惊。随后被晃得东倒西歪。 “怎么……了？”月想紧抓着前座。等轿车急停下来后，赶紧问道。 “我……下去看看。”塔西摸着额头。喘息道。 . “底盘被大石头蹭了一下。然后轮胎爆了。” 车外。塔西蹲在前轮盖下，大声道。 “那怎么办？所以还是要靠走的吗？”月想探出头看向他。 “不用。我记得这附近好像有个大汽修厂，”塔西站起身。摸着下巴道，“我去那里找个备胎就行了。扳手啥 的话，我车上都有了。” “危不危险啊？” “不用担心的。说是附近，其实就是顺路，”塔西自信道，“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 再次出发后。还没开几十米路。塔西又将车速降了下来。 “这次又怎么了？”月想忐忑道。 “好像…..车灯也坏了，”塔子摸了摸后脑勺，“装的雪球仪爆了。” “啊？” “不用太担心。只要我们人在车上，还是能起到驱雾的效果的。只不过…..”他终于叹了口气，有些不安道。“我可能更不好看路了。” 他转头望向二人， “你们会啥修复类型的诠释法吗？” “……你觉得呢？”月想无奈道，“算了，算了。我坐副驾。帮你多看看路。” “我帮你们看地图。你们专心认路就行。”窗儿示意道。 “行。那就多麻烦你们配合了。”塔西笑得很勉强，“这里距汽修厂就几公里路。我们的轿车朋友撑这一会儿应该没啥问题。” “行了，赶紧把你的路看好！” 第36章 远古机械的重工（1） “好像…..没有可以用的轮胎。” 荒弃的汽修厂内。四处寻觅无果后。塔西叉着腰，向身旁的两人宣告道。 “那怎么搞？”月想亦抹着汗水。茫然道。 “别慌。你们也看到了，这汽修厂后面是个大工厂。那里面说不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那太危险了！”窗儿一听。便有些抗拒道，“没必要的。实在不行，用走的，或者想儿哥的神移。” “你确定？离一号营地还有十多公里路呢！去二号营地更远！” “呃……”窗儿有些茫然地。看向了月想，“那个，想儿哥……” 月想无奈地摊了摊手。“别想。不可能的。我不想再当‘人力摩托’了。” 随后看向塔西，“你确定那里能找得到轮胎？和修前照灯的东西？” “相信我。那里可是曾经新地数一数二的大工厂。也有汽修的业务。”塔西肯定道。 月想又看了看窗儿。 “算了，算了。就听你的吧。”窗儿无奈道。 . 三人再次乘上玉壳牌汽车，几分钟后就到达了所谓的“大工厂”旁。工厂的主体是一栋巨大的、规则的矩形建筑，由大大小小的钢架构成，上面镶有数不清的铆钉和规则的榫头，受岁月侵蚀，铁光已显黯淡。而工厂内部，炎光的余热还在作用着，隐约能瞥见昔日忙作时的影子。 “这里原本是政府和三城区人合作开发的项目，据说是要研究什么秘密武器之类的，”塔西回忆道，“小时候经常能听见这里面传来的各种噪声和轰鸣声。没想到竟然还能有机会亲身进去一次。” “你不会就是为了这个才进去的吧？”月想开玩笑道。 “别闹。这是车坏了的无奈之举。”没想到他这样说道，“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想进去。” “是有什么说法吗？里面？”月想警觉道。 “……听说。只是听说哈，”塔西突然小声道，“他们研发的’秘密武器‘，好像和史前巨人有关。” “啥……玩意儿？” “史—前—巨—人。” “不是科技项目吗？”月想有些不安道，“怎么会有那玩意儿呢？” “难道是什么dnA生物技术？”这时。窗儿的一席话。让月想感到更为抽离。 “喂，窗儿，你竟然知道d…..” “别瞎想啦，哈哈。” 然而。 塔 西看向两人。大笑道，“就提了两三句，你们两个就吓成这样。后面还怎么深入腹地？”随后将车泊好，率先打开了车门。 “快出发吧。不想被巨人吃掉，就快去快回。” . 工厂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大门。从泊车的地方向里走几十米后，三人便来到了那堆密布的钢铁森林之下， “没……入口？” 反复观察后。窗儿疑惑道。 “没事。从这里进去就是了。”塔西指了指不远处，两根铁管间的空隙。 “那样不好吧？鬼知道从那里进去里面是啥。”月想道。 “没什么危险哦。里面还是亮堂的，”塔西走上前去。将身子伸进去看了看，道。 “喂，慢点，塔西！” 随后。两人的注视下。他率先钻入了工厂。 第37章 远古机械的重工（2） 钢铁的洪流。重工业的灵魂。废弃的熔岩照亮着璀璨的遗响，恒河沙数的铁管镶合成着中空的囚笼。滚烫的铁皮催促着行者的脚步，迷离的电音和硬质的碰撞声刺耳而摄魂。 一阵时代的心跳。一个银灰色的梦。 当月想走进“巨人工厂”后，这些感想就不绝地回响在他的耳畔。那是因为面前所见基建的震撼。这早已废弃的地方，早已空寂的，沉睡在雾海里的一切，再次入眸后，便能使人想起它鼎盛时候的样子。如此地神奇与浪漫，令人遐想联翩。 “咦，这是什么？” 然而。这时。窗儿的话语将他瞬间拉入现实。 “好像是电源总开关。”塔西一边用手电筒照亮，一边观察道。 “能打开吗？” “当然可以。快开吧，这里太昏暗了。” “好。” 他目视着窗儿摸向了开关。 在预感到不妙即将到来前。 “喂！”月想忙呵止道。 “啊？” 但窗儿已经按了下去。 那之后。刹那间。 淬火的炽光。电板的激光。齿轮的转动。钢铁的碰撞。轰鸣，燃烧，喷涌，迸发。所有的一切。如同月想那真切的遐想一样，化做了现实。 工厂“活”过来了。三人惊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变化，同时扶住身旁的铁壁以防震倒。 “这是......怎么回事？”窗儿问道，“不是说这里已经被荒废了吗？” “我们......走吧！”月想建议道，“这里太诡异了！安全第一，零件啥的，后面再考虑！” “塔西！”两人看向塔西。齐声道。 “行......吧。”塔西吞了口唾沫。 . “好像......” 三人看向那热胀后，紧贴在一起的钢管。窗儿神情呆愣道：“没法原路返回了。” “别......别急！”塔西环顾着四周，“快去看看有没有其他的缺口！或者出入口！” “意思是要绕着这工厂走一圈？”月想确信自己没听错。 “只能这样了！快！”塔西指挥道，“分头行动，你们俩顺时针，我逆时针，哪里有缺口或出入口就在哪里停下，等碰头后一起离开！” “喂！不是说最好一起行动吗？你确定这样安全？” “管不了那么多了，快！” “唉！ 你啊，”月想无奈道，“所以我早说了.......唉，算了，算了。” 随后看向那越来越发烫的铁壁。抹了下额头上的汗水，带着窗儿开始行动了。 . “没......找到吗？” 许久后。在工厂的东头。两组人尴尬地相逢了。 “没有。你们呢？” “还用问？” “唉。” 三人呆愣地站在了原地。随后月想看向天井， “硬要离开这里的话，其实也不是没办法。”他灵光一闪，但又有些不情愿道。 “想儿哥，你的意思是......” “是的。我连续用无限神移，带你们从天井出去。”月想皱着眉头道，“但那样会很累。因为到楼顶后还要考虑从外墙翻下楼的问题。估计又要再连续用无限神移。” 他看向二人，“而且我不能保证中途不出意外。你们得考虑清楚。能想出更好的法子的话，最好不.......” “你们！快过来看！” 突然。一直不吭声的塔西。竟已走到了他们几十米开外，看着一叠钢圈状的东西，对他们大声喊道。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啊！”月想不满道。 “快过来啊！” 他的语气。竟带着一丝兴奋。 “行吧，行吧。”月想无奈道。和窗儿走上前去。 只见钢圈之中摆放着的，竟是几个完好无损的轮胎。旁边还七零八落地摆放着几个汽修工具，以及一个脏兮兮的工具箱， “都这时候还在关注这个？” “你们就说有没有用就行！”塔西笑了笑道。 “行吧，行吧。”月想蹲下身，摸了摸那些器件，“所以说，‘队长’，你有想出离开这里的好法子了吗？” “找到了。你们看那里。” 没想到。塔西直截了当道。 “......啊？” 月想惊讶地。顺着他的手势，看向不远处的那扇破旧的房门。 只见那房门里冒着金光。而房门上方，绿色的标牌上，是清晰可见的exit四个字母。 第38章 远古机械的重工（3） exit（出口）门后是一个矩形的房间。那里的灯光很明亮，一些废旧的机床整齐地摆放在角落里。正对着他们的，则是又一扇更小的铁门。 月想与窗儿、塔西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他慢慢打开了铁门。 映入眼帘的并不是想象中的安全通道，而是一个更加窄小的房间。房间的灯光较为昏暗，里面散发着机油味，食物腐烂的臭气，以及人的汗味。最里面摆放着两架上下铺床，一个女人睡在其中一架的下铺，另有两个男人正坐在另一架的上铺，脚悬空着，瞪大眼睛，惊讶地望向不期而遇的来客。 . “我会棕语话。我来统一介绍吧，”女人向三人展示证件，情绪有些激动道，“我们是政府派来调查新地迷雾的先遣队。我们小队本来有很多人的。但是发生了许许多多的情况。最后只剩下我们三个了。” “政府竟然又自行安排人员调查新地了？” “早就这样了。自从青色联盟的新领袖不问世事后。”女人看着塔西不自然的神情，猜测道，“你们是青色联盟的人？” “是......的。”塔西愣了一下，然后继续问道，“所以你们用的是那位新领袖卖给你们的雪球仪？” “没错。还有一些我们内部自主研发的科技，”女人一边叙述着，一边继续打量着塔西的脸，“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好像是......呃，报纸上.......” “那你们为什么现在住在这里？”塔西赶紧转移话题道。 “唉，”女人看向她的两位伙伴。一起叹了口气道，“这里面的经过就太曲折了。我们小队本来是打算先去你们的一号营地中转的。结果好不容易到了那里，留宿的当晚就发生了意外。” “雾气突然变得更磅礴了。”女人语气逐渐沉重，“当晚就摧毁了一号营地的房梁，压死了好多人。我们剩下几个赶紧带着雪球仪撤离。结果大风、大雾让我们的车辆寸步难行。然后一路上还遇到了好多.......莫达西。” “哈？” “没错，是怪物，莫达西。”两个男人听到她讲出这个词。不禁也随之一颤，“总之。我们陆陆续续又......又走散了好多同伴。最后......”女人的话音。低沉到快听不见，“最后到这里到时候。只剩我们三个了。” 塔西愣了下。然后低头致歉道，“抱歉。节哀。” 随后又抬头，“所以你们来这里，是为了......” “寻找食物和水源。”女人直言道，“就在这里。这个房间中。我们顺利找到了好多。虽然都不太新鲜了。” “所以你们是刚到这里咯？”月想终于找到空隙问道。 “......”女人和伙伴面面相觑。最后道，“我们已经在这里住了有四五天了。” “是想好好休整一下再出发吗？还是说有其他的难言之隐？”他又继续问道。 “你忘了，想儿哥？”这时。窗儿提醒道，“他们现在出不去。” “呃.......哦。”月想挠了挠头，“所以......你们也是找不到出口？” ”......” 女人沉默着。许久后，才轻声道，“出口的话，我们其实已经找到了。” 月想先是一惊。但从那胆怯的语气里。他又立刻察觉到了什么。 “但是我们没法走到那里去。”果然。女人接着。用语气变幻莫测道。 “为......为什么？” “你们也是没啥考虑，很轻松地进来的吧？”女人看向他。目光深邃而可怕，“唉。那你们也是。” 随后长叹了一口气，“难办啊。” “这里.....”月想感觉着。那些炎热的气息。那些机械的心跳。随着女人的话语，在他的心头，渐渐逼近，“到底有什么东西？” “这里是只能进，不能出的牢笼。唯一的出口也只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女人坦言道，“因为，这里有吉沃特，也就是机械巨人的把守。” 第39章 远古机械的重工（4） “就是它们。” 宽敞的主作业区内。从底部仰望而去。那钢管，铁架和铆钉组成的巨大矩形铁架中，复杂的网状结构内，果然依稀可见巨人体态的雏形。虽看不清它们的全貌，但那规模足够恢弘，无数的碰撞声，电流声，敲击声和燃烧声，无数人的心血和汗水，都萦绕在其周围，仿若工厂里的一切都是因它们应运而生，或者说是为了它们而生。 “之前这些声音和光火让我们害怕得睡不着觉，所以我们把主电源关了。你们应该是又打开了它。” 女人叙述道。 “要不要.....赶紧关上？”窗儿呆愣地望着铁架和巨人。不安道。 ”不用了。里面的东西，只要我们不试图‘越狱’，是不会醒过来的。” . “我叫阿辛阿娜妲可。你们叫我阿可就行，” 通往二楼的楼梯旁，发烫的框架座椅上。女人微笑道，“这两位，嗯.......你们分别叫阿唐和阿洛就行。” 两个男人向月想等人示以友好的笑容， “从现在起，我们就是患难与共的同伴了。摩纳古多一西斯斯！” “阿特一。摩纳古多一西斯斯！”男人们附和道。 “所以。按你们的意思。”阿可立刻进入正题，“你们有信心战胜......那些巨人？” “......”月想和窗儿看了看彼此， “应该......不比用神移带你们所有人从天井离开这里费劲吧？”随后。月想笑了笑道。 “笨呐，想儿哥，”这时。窗儿提示道，“不用从天井。知道了出口在哪里，直接用神移带我们从出口出去不就行了？” “对喔！好像是这个道理。”月想拍了拍脑门。 “我看未必，”然而。阿可却质疑道，“我不知道你们的神移有多快。但是安全出口在七楼靠里的位置；而一旦到了五楼，那些巨人就会被激活，楼道也会因颤动而难以爬行。这些都是我们用亲身经历堆积出的教训。你们确定能快到忽视这一切？”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月想活动了一下身体，调整呼吸道，“或者说......先让我一个人试试？” 众人面面相觑。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最后。塔西表示道，“那就拜托你了，月想。” “好嘞。”月想起身，站在了楼梯前。 “要是撑不住了，得赶紧回来啊，月想队员，”阿可有些担 忧道，“那些巨人很可怕的！” “知道了。” “可别扔下我们跑了哈，想儿哥，”窗儿说笑道，“我们还指望着你呢。” “嗯，嗯。” “快去快回啊，月想！”塔西最后道。 “保证完成任务！” 月想踌躇满志地望向那滚烫的铁质楼梯。 那一瞬间。每道阶梯的热光和银辉。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么说...... 又是楼道呢。 他怅然若失地笑了笑。然后坚定着眼神， 不过。这次。 他不会再允许有，悲剧发生了。 他踏上了楼梯，飞速朝着七楼跑去。 第40章 远古机械的重工（5） 面朝五楼平台的楼梯口。月想感觉了更加灼热、潮湿的空气。顺着那钢架式的楼梯看去。五楼往上，每一层楼道都如同悬挂在崖壁的鸟道，环绕着厂区盘旋而上，呈现错综复杂的钢网结构。 尝试首次行动前。月想再次看向了那包围着机械巨人的矩阵。 真的......会“活”过来吗？ 这些令人生畏的重工武器？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待情绪彻底冷静后。 他猛地睁开眼睛，掷出了荨窗。 “无限神移！” . 绿色的光影。不断闪烁在五楼的楼道上。 没多久。月想便抵达了通往六楼的平台。 然而，这时。 预料中的变动果然发生了。 楼道和平台开始剧烈颤抖着。铁质的网面逐渐变红、发烫，然后还没等到月想做出反应时， 身旁。不远处。矩阵中的庞然大物。开始活动起了身体。工厂顷刻，变得地动山摇。 月想下意识地抓向扶手。然而，瞬间，肌肤传来钻心的疼痛—— “哇啊啊！” 他被烫得赶紧缩回了手。东倒西歪后勉强稳住了身体，然后赶紧看向周遭。 “这.....这是.......” 他惊讶地瞪见。闷热的蒸汽伴随着渐渐“出世”的巨人瞬间生成，如同外界的迷雾一样瞬间笼罩了楼道、铁壁乃至工厂的整个上空；脚下，乃至身前身后的每一寸道面，都开始冒着红光、扭曲甚至倾斜，仿若随时都要被熔断一般。 不仅如此。月想还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肺部有着火辣辣的烧痛。直觉告诉他，必须马上做出改变—— “无限神移！” 他不再顺着楼道向上爬。而是直接将荨窗甩向高点， “嗖！” 他闪现到了与七楼平台平行的高度。然后向下喷射塔辉、做短暂的缓冲后—— “无限神移！” 他再次闪现。终于来到了七楼平台上。 平台连接着一个延伸向外的小道。小道尽头，镶嵌在铁壁中。依稀可见一个空缺的破口。月想再三观察后，确定了那就是“出口”无疑。 . 回到五楼平台后。月想惊恐地发现，环境的变化竟并没有停止。巨人还在不停地尝试“钻出牢笼”，灼热的蒸汽已然蔓延到了中层的位置，而道面的倾斜 、破坏俨然还在加剧。他赶紧一路闪现回一楼的出发点，只见那里的伙伴们已经坐立难安了。 “到底发生什么了？”窗儿赶紧问道。 “就像你们担心的一样。‘巨人’正在复苏，”月想回答道，然后看向阿可，“你不是说回到五楼以下，变化就会停止了吗？” “我......呃.......”阿可显然愣住了。 “唉！别管了，”塔西焦急道，“所以你到底到了出口那里没？” “看到了。就在七楼那里。” “那还等什么？”他用手势招呼道，“快一起撤吧，各位！” 话音刚落。 突然。 一块巨大的阴影落向众人—— “小心！”月想赶紧伸出荨窗， “净、绿能悬浮、风之屏！” 窗儿亦洒出了水晶片， “净、光羽西乡、水晶光盾！” “嘭！” 巨大的轰鸣声。震动声。以及三股能量交汇处，振发出的震荡波。工厂里的一切，仿佛正在撕毁， 待到烟尘逐渐散去。那巨大的，拳头状的阴影收缩回去后。 众人惊恐地发现。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完整的，钢铁铸成的巨人。 第41章 远古机械的重工（6） “快！再快点！” 窗儿一边操纵着水晶碎片，一边满头大汗道，“它又要进攻了！” “知道，知道！” 荨窗沿着发烫的楼道不断向上闪烁。 “为什么不直接把荨窗往天上丢啊！” 窗儿着急道。 “你以为我不想吗！”月想喘息道，“这蒸汽太诡异了。荨窗一往上丢就掉下来了！而且，而且，” 他看向手中发红的武器，“它现在太烫了！我都快拿不住了！” 随后赶紧再次投掷荨窗， “小心！”这时。阿可惊呼道，“它要发射激光了！” “啊？！” 月想用余光瞟去。只见钢之巨人张开了血盆大嘴，炽热的光炮瞬间朝他们袭来—— “无限神移！” 月想殊死一跃。勉强带众人跳到了七楼的平台上。随后，一阵巨大的爆破声， 钢网的道面被彻底毁坏，墙面被轰出了一个大洞。工厂的一切似乎都在摇晃着，房梁看起来都快分崩离析—— “我没力气了！”月想忙吼道，“大家，快跑！” 所有人。一齐松开了久拽住月想的手。朝着那平台连接的小道，以及那镶在楼壁中的缺口，那希望的终点，飞速跑去。 ， 热光充斥的工厂。铅水、废油滚烫地翻涌着，电线、电板等猛烈地燃烧着；刺耳的爆破声交杂着轰隆的崩塌声，四散的工件和和铁板砸断着道面与门网。钢之巨人时而抬起手臂，时而发射激光，缓慢地毁坏着周围的一切；不明的蒸汽从它体内齿轮的缝隙滚滚冒出，与那呛人的浓烟混杂在一起，所到之处只有死寂与窒息。 月想慢慢爬向小路尽头的缺口。与铁面接触的皮肤已被烫到麻木，短暂的力竭和浓烟入肺又使前行变得无比艰难。 “想儿哥！” 这时。终于。光之巨人的手掌，将他托起，“坚持住，我马上送你出去！” “他们......都安全了吗？” “都安全，”窗儿站在巨人头顶上。捂着鼻，微笑道，“托你的福。我们，都安全了。” . 缺口连接着一段狭长的下行楼梯。两人跌跌撞撞地走了下去，然后终于在地面的草坪上感受到了一丝清凉。 “快！” 他们无暇停留。因为塔西等人已经站在那里，对他们催促道：“快去停车场那里！” “啊 ？” “我们的车在那里！”阿可激动道。 . 工厂的露天停车场并不远。没过多久众人便挤上了一辆越野车，阿可赶紧转动了车钥匙， “准备，走！” 随后猛踩油门。 “哐、哐、” 越野车发出了拖拉机般的喘鸣声。然后如同一道闪电，“嗖”地一下冲出了露天停车场。 “哈哈，哈哈。” 众人看着越野车驶上宽阔的公路。在雾海中乘风破浪，离那地狱般的工厂越来越远，不禁绽放了会心的笑容， “嘭嗙。” 然而。还未等到笑声停止时。 突然。越野车车底传来一阵剧烈的颤抖， “哇啊啊！” 众人惊魂未定中。汽车抛锚了。 . 工厂方向。不稳定的热浪还在滚滚袭来；炽热的红光，磅礴的蒸汽蔓延到了雾海中；工厂的主楼看起来已摇摇欲坠。月想，窗儿和两名男队员围站在越野车旁，看着阿可和塔西趴在车底，满头大汗地检修着越野车。 “你快出去吧，” 这时，塔西对身旁的女人大声道，“你啥也不懂。我一个人来就行！” “……啊？喔。”阿可从车底灰溜溜地爬了出来。 “工具箱里的东西够用吗，哥们儿？”然后还是不放心地。关切道。 “够用，够用！”塔西只是不停忙做道，“你们看好外面啥情况！别操心我这里了！” 阿可彻底沉默了。靠在后备箱盖上，不安地望向工厂的方向。 “我能感觉到，”这时。月想瞪着眼睛。摸着自己的胸口。说出了让所有人战栗的话语， “好像……好像。它要出来了。” 第42章 远古机械的重工（7） “布卡里阿梅苏，本来是港城政府和三城区政府合作研发的项目，”阿可倚在后备箱盖上。一边望向远处工厂越加炽热的火光，一边对月想和窗儿喃喃道，“项目的计划是生产出由塔辉驱动，兼具现代机械技术的大杀器，用以装填各自的国防储备。” “那齿轮巨人……就是生产出的大杀器？”月想问道。 “没错。这与当时的时代背景也有关系。不过，还没等项目完成，迷雾就侵袭了新地，布卡里阿梅苏计划也只能就此搁浅。” “而那些未完成的齿轮巨人。就静静地沉睡在钢架的矩阵中，几十年来，日积月累地受着新地雾气的影响……” “你的意思是……”月想领悟道，“它们苏醒的原因是……” “没错，”阿可凌厉的眼神中。倒映着火光，“这些巨人本身是由塔辉驱动的。然而现在…….新地的迷雾，化作了它们的能源。” “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出去后我得赶紧向上层报告。”她看向他们。神情严肃道。 “‘出去’？”这时。底盘下的塔西大声问道，“指什么时候？” “那当然是车修好了后啊。” “啊？”塔西停止了动作，“你的意思是我修好你的车后你们想马上出去？” “对啊。不然呢？” “你们不陪我们深入新地了？！” “我们没说过要陪你们去啊！” “那我还帮你们修车干嘛？” “我……” “喂，别吵了！”这时。月想赶紧调解道，“先把车修好一起离开这附近再说！” 然而。话音刚落。工厂方向，一阵巨大的爆震声突然响起。 众人赶紧捂住耳朵。只见工厂已是火光冲天；齿轮巨人似乎终于彻底破坏了工厂，从残垣断壁中拔地而起，巨大的身影缠绕着炽热的火光，蒸汽以及浓浓的白雾，双眼冒着煞人的蓝光。 它慢慢移动着身体。一边摧毁着一切障碍，一边颤巍巍地移动着。 “哇啊啊！快修！”月想敲打着引擎盖，“它要过来了！” “啊？……哦。”塔西的手颤抖着。 “来得及嘛，想儿哥？”窗儿向前走上一步，抓紧了水晶袋。 “恐怕……”月想观察着巨人的行径。额头尽是汗珠，“得撑一会儿了！” “你的无限神移最多能带几人走？！” “三个极限了。”月想亦握紧了荨窗，“不到万不得已。别考虑这个。” “那就……准备好吧！” 窗儿话音刚落。只见巨人突然望向了他们的方向，捡起一块残壁，重重朝他们掷来—— “窗儿，防住！”月想飞身而起。 “好！”窗儿撒出了水晶片。 “净、绿能悬浮、风之屏！” “净、光羽西乡、水晶之障！” 两道屏障瞬间立起。只见残壁与之撞击后碎成了无数的铁块，如冰雹朝地上袭来—— “哇啊啊！”阿可等人一脸惊惶。 “别怕！风之屏！” “水晶障！” 两人赶紧在地上又生成屏障。一阵细密的弹击声后。铁块四散而去。众人安然无恙。 “太好了，想儿哥！” “别松懈！” 月想赶紧看向巨人。 然后倒吸了口凉气。 只见它那双冒着蓝光的巨眼。突然迸射出了两道镭射状的光波，直冲他们而来—— “月下古岸风！” “镜面波！” 绿黄色的塔辉交映着。与蓝色的光波对抵而去—— “嘭！” 一阵巨大的震动声后。所有的能量湮灭在了一起。光芒瞬间消散了。 然而。巨人的头。直接望向了天际。 然后从嘴部射出了更加巨大，更加煞人的蓝色光束。 夜空被瞬间照亮了。然后又是一片漆黑。以及一阵平静后。 “小心！” 月想忙惊呼道。 只见消逝的光芒突然钻出重云，从天而降，像神罚的落雷一样打向众人—— “风之屏！” 月想赶紧双臂上举。 “水晶障！” 窗儿掷出了所有水晶片。 空前巨大的光障立刻筑成。然而。与落雷交触之后——— “唔啊啊啊！” 两人如承受着千斤重压。喘不过气。双脚都在逐渐陷到地里面去——— “这是机械版哥斯拉吗？！”月想青筋爆出。 “想儿哥你还有心思开玩笑？！”窗儿一脸痛苦。 然后一齐望向了底盘下的男人。 “快———啊！！” “马上、马上！”塔西神经紧绷。手中的动作已快到能有重影。 第43章 远古机械的重工（8） 白雾。雷光。机械的喘鸣。心跳。 当蒸汽的潮热已经扑打到月想和窗儿脸上时。 他们终于感觉到了下劈的压力在逐渐减小。 “想儿哥，好像，要结……束了？“ “应……该吧。观察它下一步行动！” 月想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警觉道。 “咚。” “咚。” 然而。话音刚落。 一阵巨大的震动声传来。 然后是。 两阵。 三阵。 “哐。” “哐。” 震动声越来越急促。 天地似乎都在摇晃。 “怎么回事？！”月想紧绷着神经。看向巨人的方向。 “它……”阿可后倒在了地上。嘴皮颤抖着，“它跑过来了。” “啊？”月想和窗儿目瞪口呆道。 只见巨人似乎放弃了远程攻击。拖着沉重的身躯，迈着越来越快地步伐，像一座山般朝他们快速移来—— “修——好——了——没？！” 月想握着荨窗的手颤抖着。大声，最后通牒道。 “修好了！” 这时。 终于。 塔西从车底钻出了身来。然后二话不说便坐上主驾驶，声嘶力竭道， “快——跑！” 一声令下。众人赶紧拥进了越野车中。然后塔西胡乱操作一番后，发动机的声音终于响起， “喂！你别乱搞！”副驾的阿克下意识道。 “还管———这些？！” 他瞬间将油门踩到了底，“出发！” 越野车像脱膛的子弹一样飞射而出。 . 雾气笼罩的公路。越野车以极限的速度飞驰着，车轱辘仿佛都在冒烟。拥挤的车内，除了司机塔西，所有人都无暇观察前方；他们探出身外，看向了那紧追脚步声的主人， “再快点啊，塔西！”月想大声道，“它马上要追过来了！” “已经不能在快了！”塔西满头大汗道。 “不行了，想儿哥！”窗儿赶紧道，“他好像又要丢东西过来了！” 话音刚落。巨人突然掰下了自己身上的一大块齿轮，稍稍后仰后朝越野车飞速掷来—— “我来！” 月想直接跳出了车窗， “无限神移！” 一路飞闪到了近在咫尺的、飞转的齿轮前， “倾、绿能悬浮、月下古岸风！” 荨窗立刻绽放绿色的光耀。与齿轮短兵相接。随后直接将齿轮劈成了碎片， “净、光羽西乡、水晶障！” 窗儿接着张开了屏障。只听见一阵噼里啪啦声后，飞来的碎片被悉数弹开，越野车安然无恙—— “想儿哥！这儿放心！你挺住！” “好！ 月想转身。刚再次望向巨人时。 巨人发出了怒吼。扯下了身上更多的、更细碎的零件，一股脑地向他扔去—— “啊！——” 月想眼里。是铺天盖地的残片。 他深吸一口。颤抖的手紧握荨窗， “纵、绿能悬浮、” 身上。绿色的光芒。急剧燃烧， “月下三十九式、顷刻一式！” 他的身体开始扭曲。直到化为一道光影。飞速穿梭于一个个碎片间，以极快的频率擦击、粉碎着身旁的一切—— “啊！———”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传来快被烧毁的灼热感。还是咬牙坚持着，眼看着就要破坏几乎全部碎片时——— “嗖！” 突然。余光处。最后一波残片，有些还是没能被他格挡到，眼看着就要悉数砸向越野车， “窗儿！小心！！” 月想飞身朝越野车追去，极力大喊道。 . 与此同时。 越野车内。 眼看着一大波煞人的，冒着蓝光的铁片就要砸向车身。窗儿屏息凝神，充分聚集着塔辉的力量， “净、光羽西乡、” 就当最厚的屏障就要包围整个车身时， 突然。 车底。 一阵巨大的“哐当声”。 天旋地转。撕裂般的晃动。 窗儿的头因为巨大的惯性撞向了前座。 他无力地，不甘心地。失去了意识。 第44章 远古机械的重工（9） 摇晃。颠倒。磕痛。混乱。在越野车撞上未知的障碍后。车内的一切，仿佛都飞腾了起来。 塔西两眼一黑。已快失去重力的情况下。仅凭本能地握住了方向盘。 “窗儿！塔西！” 身后。是月想近乎咆哮的喊声和漫天铁雨袭来的风鸣。 渐渐地。却又听不到了。 塔西的所有知觉。只有手中，握住方向盘的硬质感。 . “啊！——” 本已力竭的月想。疯狂地、不惜一切地向陷入大坑的越野车飞身而去。 包围越野车的水晶障消失了。那应该是这剧烈的颠簸影响了窗儿所致。月想不敢再多想。 他只是疯狂地，不惜一切地朝那铁块雨飞去。向那就快刺向车身的，可怕的铁块雨飞去。 但显然，他已经够不到了。 再怎么快。再怎么扭断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他也够不到了。 “窗儿！” 月想近乎咆哮地嘶吼道。企图唤醒那个答应过自己的守护者。 “嘭！” “啪擦！” 然而。第一枚铁块还是穿过后座玻璃射进了车内。随后是第二枚。第三枚。 “啪擦！” “啪擦！” 破碎的声音。直让月想心颤与绝望。 但那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就在第五块铁块的破击声就要响起时。 越野车的车灯突然再次亮起。随后是一阵油门的轰鸣声。 越野车重新启动了。猛地扭向了侧边，成功躲避了随后几块铁块的袭击。 但还没有结束。又是一阵轰鸣声后。越野车攒尽了马力，径直沿着坑壁冲向马路。 “轰！” 朦胧的月光下。越野车。裹着浓雾。以完美的弧线落在了马路平面上，随后又是一阵轰鸣，沿着马路飞速驶向了远方。 与此同时。 剩下的所有铁块、铁刺和齿轮悉数砸进了坑中。 “嘭！” “啪啪！” 破击声。摧毁声。仿佛坑面都快被砸穿。巨大的烟尘，甚至盖过了浓雾，让四周陷入一片混沌。 月想赶紧停止了移动，踉跄地跌倒在地上。 “……” 他看着浓烟。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趴在地上。终于松了口气。 . 月想捂着口鼻，慢慢穿过烟尘，看向马路那头。那时他才看见越野车已经开到很远的位置了，大概在一公里外的一块石雕旁。 他加快脚步走了过去。然后看见了残破不堪的车身，以及一片狼藉的车内。 窗儿。阿可。挤在后座的三个男队员。或多或少都受了些擦伤，东倒西歪在车座上，不省人事。而坐在驾驶座的塔西。双手自然垂下，胸口处渗着鲜血，脑袋无力地搭在安全气囊上，看上去奄奄一息。 “你……终于来了？” 然而。当看到月想惊讶的眼神时。 他缓缓抬起了头。半眯着的眼睛含着冷峻的笑意， “真的是，太慢了。” . “齿钉贯穿了他的身体。必须得马上止血治疗。” 醒来后。阿可看向痛苦呻吟的塔西，焦急道，“快！先想办法包住伤口！” 三名男队员迅速扯向自己的衣服。好不容易编织成一条长带，阿可却皱了皱眉， “不行，太脏了。” 她直接脱下外衣，将自己内衣的下摆扯掉，咬牙缠绕成了另一条长带， “我来。” 她用仅剩无几的酒精简单处理了塔西的伤口。随后用长带盖住伤口，两头分别穿过腋间和肩膀，勉强固定在了塔西手臂上。 “不行，还是得快点带他出去疗伤。”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不安道。 “可……可现在……”月想不知所措。 “越野车还能用。正好我们也有撤离的意思，”阿可看向了月想，“一起离开这里吧，月想，夕窗。” “啊？”两人一愣。 “别犹豫了。他等不了多久了。我认得回去的路。”阿可再次强调道。 “别！” 然而。这时。塔西缓缓抬起了右臂，轻声而又坚定道，“别走！” “你还想干什么？！”阿可赶紧摁住了他，皱眉道，“你不要命了？！” “好不容易到了这里。要是再回去，等后面再过来，就又不知道要多久了！”塔西瞪大着眼睛，“那之后整个港城都沦陷了！别！别走！继续！去二号营地！然后去雾源处！” “可你这样子怎么可能走啊？！”阿可悲伤道，“你已经尽力了！你救了我们，这已经够了！” “…….”塔西沉默着。然后看向了站在最远处的二人，“月想，夕窗。你们过来。” 他用左臂握住了窗儿的手。用郑重的语气道， “去更深处的路线，都在地图上。所有的设备，越野车上面都够了。你们……懂？” “……嗯？” “我已经……我已经……” 窗儿还在发愣时。 “……算得上是英雄了吧？” 塔西微笑着。然后呜呼一声，不省人事。 . “所以你们怎么想的？” 阿可坐在冰冷的引擎盖上，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看向远处的月光，“真决定不和我们回去了？” “深入新地本来就是我们的目的。现在还发生了这些事情。我们更加有必要加快行动了。”窗儿毅然道。 “……” “快去吧，阿可，”月想接着道，“那巨人没追过来了，但是鬼知道它跑向哪儿去了。万一是宣言城那边……后果不堪设想。” “……” “分头行动吧，阿可！”两人几乎齐声道。 阿可长叹了口气。 “行。就这样吧。”她将一个残破的铁箱递放在了引擎盖上，“这里面装着我们所有剩下的设备。包括雪球仪，照明灯，还有一些测绘地图。” 她打开铁箱，拿出了地图，“虽然上面的图标很形象，但标注的古岸语你们应该看不懂。我马上给你们说明一遍，一定要记好。” “……嗯。” 阿可指着地图上的文字和图标。尽可能详尽地向二人说明着。两人频频点头。 最后。本以为交代结束时。阿可突然将手指回转、停驻在了一片白色的标注区中。 “这片雾区位于二号营地前方，一片大荒地上的某个区域。虽然不清楚具体位置，但它一定存在，而且它是整个新地范围内雾气最浓的区域。在那里，就连最精密的雪球仪都会崩坏。” “为什么……二号营地会建在这种地方后面？”月想忍不住问道。 “因为，我已经说过了，它具体的位置不确定；它是移动的。也就是说闯入者可能会遇见，也可能会完美错过它。而当时初次建立二号营地的时候，老塔西似乎幸运地成为了后者。它的存在是通过后续人们的血与泪才总结出来的。” “……”两人猜想到了一件悲伤的事实。 “那要是我们不幸成为了前者…..”窗儿屏息凝神，问道，“该怎么应对？“ “……” 阿可沉默了一刻。然后望向他们，郑重其事道，“这是我们在一号营地找到的，老塔西最后的记录。关于遭遇最浓雾区后，脱离的方法……” “…..接下来的话。请你们一定要听好。” 第45章 遥远之路 “累吗，想儿哥？” “不累。继续走吧。” 陌生的城市。空无一人的街道。雾气笼罩的楼坊。月想拉着窗儿的手腕，前行着。 “这里以前肯定很热闹吧。” “应该吧。” “埋藏了。好多好多的回忆呢。” 月想顺着窗儿飘忽的眼神望去。只见大街小巷，雾气稀疏的地方，被时间遗忘的角落里。仿佛还能看见，昔时孩童的欢笑，听见昔时人们的梦吟。 那又是多少人魂牵梦萦的家乡。月想看到了窗儿的眼神逐渐失意，染上了迷雾一般的颜色。就好像在，感受着埋葬在空气中的种种情绪。 “窗儿…….” “嗯？” 然而这并不长久。但窗儿又看向他时，脸上又挂上了浅浅的笑意，“怎么了，想儿哥？” “…….” 月想眯着眼睛。看向那高悬于浓雾空隙中的，无垠的夜空， “我们来这里有多久了，窗儿？” “上次。好像是我问你的时候，”窗儿回忆道，“那时你的回答好像是两年多呢。那现在的话。应该是快三年了吧。” “……快三年了吗。”月想怅惘道。 “……” “……总感觉。我们从来没有走出那个黑夜。我们一直都在星绝明的夜里呢。”月想望着夜空发神道。 “……” “……真是一条。好长好长的路呢。什么时候，能走到头呢？” “快了。” 窗儿将手掌张开。伸向夜空， “我能看见的。” 随后慢慢一握， “马上。就能走出去了。” “……” 月想看向窗儿。看向他那明明才挂上不久，却仿佛挂了好久的笑容， “是的呢，” 他也伸出了手。抓住那飘渺的夜空， “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 走出新地的城区后不久。两人又置身在一片辽阔的荒野中。极目四望，能看见的，只有白茫茫的雾海，和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荒吟。 两人紧紧地依偎着，前行着。胸前的雪球仪逐渐发烫，残破的地图被风吹平了褶皱。绿色的塔辉忽明忽灭，黄色的塔辉抵挡着突如其来威胁。就这样，间断的神移、行走许久后，月想终于慢下了脚步。 “我好像……又找不到路了，”他挠了挠头。无奈道，“连个路标都没看不到。真奇怪。不是说这里会有很多路标吗？” “别慌，冷静，想儿哥。”窗儿鼓励道，然后看了看他手中的地图，“会不会是方向走错了呢？我记得阿可姐说过，出城后是向北走……” “不会的。我们确实是从北门走出去的。而且也一直是在沿着公路走，”月想确信道，“要是有哪里会出错的话，也只可能是……” 他看向了脚下。被雾气遮盖，几乎已快看不到路面的公路。 “我们不小心走到另一条公路上了。虽然起点也是北门，但是并不是通向更北方的路。” “……” “当然，那只是可能。”刚说完。月想又平视向前方，“还有一种更坏的可能。” “我懂你的意思。想儿哥。” 窗儿深吸了口气。神情逐渐严肃， “什么路标都看不到。可能只是因为…..” 他握紧了水晶袋。 “我们。遭遇了那片雾气最浓的区域。那片阿可姐口中的‘魔鬼地带’。” 第46章 区位指定！最后的光引 磅礴的雾海。 自最后一次呼吸，最后一句话语后。 就彻底淹没了新地的荒野。 白色。 荒野的一切。都变成了白色。雾气像洪水猛兽般吞噬着一切，还没等到不安的情绪彻底涌上心头时。胸前，雪球仪就突然急剧发热和膨胀着，眼看着就要爆裂—— “窗儿！”月想忙大声喊道， “知道！”窗儿拿出水晶袋，袋口朝天， “想儿哥，” 然而。 在扔出内容物的最后一刻。他还是看向了月想， “所以我们是……破釜沉舟了？” “……” 然后。月想握住了他的手臂， “做吧。” 他看着他的眼睛。快被雾气彻底掩盖，却又明亮如炬的眼睛， “只管做吧，窗儿！” 窗儿。眼角微微下斜着。 直到眼睛雾气彻底遮住。 “嗯。” 他最后道。 . 窗儿深吸一口气。 点燃了右手的塔辉。随后将布袋里众多备用的雪球仪器，连同所有的水晶碎片，一起掷向天空， “为我指明方向吧，” 他闭上眼睛。将所有力量集中在右手的支点，只见金黄色的塔辉瞬间暴涨着， “离开这里。前往雾源的方向，到底在哪里！” 随后猛地睁开眼睛， 金黄色的光芒包围着二人。它照亮了雾海，照亮了掩藏在里面的所有事物和生灵。雪球仪的指针疯狂地旋转着，玻璃面折射出无比绚烂的光线，交错、汇聚在一起，眼看着就要指向同一个方向—— “呃，” 突然。窗儿身体一虚，跪倒在地上， “窗———” “别管我！” 然而。他却向月想示意道。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咬紧牙关，坚定的眼神像是从未更改过——— “告诉我！” 右手的西乡色塔辉。再次暴涨。伴随着他那无尽的意志，交融在雾海中的每一寸空气里， “通往这一切答案的路，到底在哪里？！” 凌乱的光线又逐渐规整。无限的光耀照亮着夜空。而站在中心处，努力维持能量根基的窗儿，像是在惊涛骇浪中紧握巨舵的船长，又像是在虚无世界里创造一切的上帝。 月想。站在塞克鲁普斯洞穴旁，仰望着这位如今的巨人。 虽然他的嘶吼痛苦而强烈。 虽然他的身体颤抖得如快虚脱。 但当与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刻。 看到那付诸一切的眼神的那一刻。 一切的一切。 都有了答案。 “你应该成为威斯特浮乐的神。” 月想看着他。释然地，用唇语轻声道， “你值得。配得上。拥有。那样的一切。” . “置身最浓雾区，无论再精密的雪球仪也会崩溃。而且你们会在雾里彻底迷失方向，用不了多久便被雾气吞噬。” 空旷的公路。阿可坐在引擎盖上，月光照亮了她的头发。 “那……该怎么办？” “只有一个办法。而且只是，理论上的办法，”她将手中记录本里的内容朝向他们。不过显然两人看不懂上面的文字， “老塔西前辈总结过。得立刻联合很多很多雪球仪的力量，才能力挽狂澜，抵抗雾气侵袭。” “联合……很多雪球仪？” “没错。现在看来，至少这点，我们还有资本做到。” 她看向身旁，整齐摆放在铁盒里的雪球仪， “那些我们四个就不需要了。你们全部拿去吧。” “不过记住，” 还没等到月想发出疑问时。她突然凑近了他们，神情严肃道，“一旦你们进入了那片雾区，就没有反悔和懦弱的余地了。” “什么…..意思？”月想不解道。 “联合雪球仪需要很强的塔辉力量。先不管雪球仪是否足够，需要的力量标准也是不确定的。也就是说……” “……你们必须，倾尽所有，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 月想有些发愣。随后看向了窗儿， “需要什么颜色的塔辉力量？” 然而。窗儿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依然毅然地看着阿可，问道。 “需要西乡色，” 阿可最后道， “需要。也只能需要。最强的，能创造一切的西乡色塔辉的力量。” . 窗儿的身体被一阵金光笼罩。视野中。白茫茫与金灿灿的一切，却有了最终的归宿， “在那里，” 他右手一挥，指向了两人的左前方， “我们要去的地方，在那里！” 第47章 沐川别墅（1） 夜。 永恒的夜。 星绝明的夜。 走出浓雾地带的旅人，沿着长路继续前行着。 “瞧，想儿哥，”窗儿被搀扶着。手指向不远处，“那里好像有一栋房屋。” “我看到了，”月想道，“我们去那里休息一下吧。” . “沐川……别墅？” 窗儿读着房屋外的门牌。看向那现代风格的房屋，一种抽离感油然而生，“感觉不像是这里的建筑呢。” “应该又是哪个有钱的棕语人修的，”月想笑道，“房门好像是开着的呢。走吧，进去落一下脚。” . 秋夜。雾中的新地，却如陷入寒冬。两人用塔辉点燃了壁炉里的火焰，坐在前面取暖， “想儿哥，我总感觉……”窗儿一边看着地图，一边确认道，“这里好像就是‘二号营地’呢。” “我也……这么觉得。”月想亦环顾着四周。后知后觉道。 “你看，”窗儿站起来了身来。走向不远处的一张木桌，拿起了上前呈放着的一个木箱，“这里面的东西。好像都是些探险用具呢。” “虽然上面已经全是灰了，”窗儿笑了笑，然后拿出了里面的一个八音盒，“除了这个。好像勉强还能用。” “怎么还有这玩意儿？”月想看了看道。 “探险员也有娱乐生活呀。”窗儿转动了发条，“听一下试试。都有什么歌。” 八音盒瞬间奏响了美妙的旋律。那是异国的舞曲，如此神秘而典雅，又带着一丝莫名的亲切感……. “等等，窗儿。” “我明白你的想法，想儿哥。” “这段旋律，好像是在…….” “在……” 两人久久对视。最后异口同声道， “在友谊大道的那家咖啡店里！” “会是巧合吗？”窗儿观察着八音盒。 “不。我觉得不是，”月想思考道，“你还记得吗，窗儿？‘沐川’，这两个棕语字…..” “好像就是那位老板的中文名！” “嗯？”窗儿有些发懵。 “对了。那时你应该还在昏睡状态，”月想意识道，“就我和塔西两个人。在病房外的走廊里聊天。他好像说过…….三叔，也就是那个酒吧老板。他的中文名字，好像就叫……沐川。” “……也就是说，这里也是……” “老板，也就是沐川先生，吩咐我们去找的…….他在新地的旧宅。” “…….” “真的这么巧？”窗儿笑了笑道。 “其实并不是单纯的巧合。你想想，窗儿，”月想道，“沐川先生和塔西肯定有来往。说不定他也曾是青色联盟的成员。那么把他的家当作二号营地……” “可以。很合理的推测。”窗儿点头道，“所以他让我们找的那本相册，也肯定在这个宅子里面。” “怎么？你还有闲心去完成这‘支线任务’？”月想开玩笑道。 “如果能顺便帮到沐川先生的话，肯定再好不过，”窗儿将八音盒放回木箱，“你觉得呢，想儿哥？” “嗯……当然。” “不过首要任务肯定是休息。” “那当然。而且时间已经不等人了。” “那就明早出发吧。你看如何？” “哦？”月想好奇道，“你还分得清‘明早’？” 窗儿指向月想身后。 “那面挂钟好像还在动呢，”他笑道，“明早十点我们就出发，怎么样？” 月想这才看向身后， “可以。” 他的眼里。尽是那古旧指针摆动的残影。 第48章 沐川别墅（2） “找到了吗，相册？” “找到了。” 二楼阳台。月想拿着一本厚厚的装订本，走向坐在窗台上的窗儿，“在我的房间看到的。还完好无损。里面确实有很多沐川先生的照片。以及好多……他的家人，或者朋友的。” “那确实是很珍贵的东西呢。”窗儿背靠窗棂。轻声道，“说不定……里面的人，有的已经……” “…….” 窗儿欲言又止。最后微微一笑，看向房间内、时钟的方向，“那么……应该休息了吧？” “…….不想探讨一下雾源处，还有我们要找的北方空地在哪里吗？”月想问道。 “你明白的，想儿哥。” 窗儿望向了阳台外。比较远的地方。 由于沐川别墅周围的雾气已较为稀薄。方圆几公里的景象已经可以依稀看见。月想顺着窗儿的目光看去。然后得到了和他心中一致的答案。 那是一片闪着金色光芒的地带。虽然看不清楚里面的具体事物，但是那里溢散的强大能量，涌动的不祥气息，都无时不刻不在告诉着他们…… “是的，”月想望向那里。感慨道，“那里，就是我们的终点。” “…….” 两人停滞着。观望了许久后， “不想休息的话，” 突然。月想提议道，“我们再搞点别的活动，怎么样？” “嗯？”窗儿有些发懵，“什么……活动？” “跟我来吧。”月想笑道，刚才我发现了个好地方。” . 屋后庭院。铺满花瓣的露天温泉。 月想和窗儿站在池沿。看着里面咕噜咕噜的气泡，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热气， “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我是真不敢相信还有这玩意儿。”月想叉腰道。 “这就是……温泉吗？”窗儿直勾勾地望着泉池。 “哦？你没泡过温泉？“ “那肯定啊。”窗儿脸红道。 “试试吧！管他是什么陷阱。”月想笑着号召道。 “怎么个……泡法？” “直接进去啊！” 月想摁住窗儿。最后两人笑着打闹着，一丝不挂地扑入了水池中。 . “很舒服呢。” 月想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还回味着泉水里的硫磺香，“感觉所有疲劳都消失了。” “再泡下去就脱水啦，想儿哥，”窗儿笑了笑道，“该收拾了。” “呃…..好吧，”月想穿好了浴衣。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感觉身上还是好热。” “我也…….是。” “去外面站站吧。吹吹凉风和凉雾。”月想提议道。 . 两人站在别墅外的屋檐下，望着屋外寂寞的街景，以及更远处寂寥的旷野。薄薄的轻雾笼罩着天地，那是不知在这永恒之夜里荒凉了多久的景色，如今，被一双年轻的影子站这里守望着。 “感觉雾散了很多了呢。”窗儿轻声道。 “是啊。”月想打哈欠道。 “困了吗？” “嗯.....有一点。不过还好。你呢？” “也有点。” “那就回去睡了吧。” “嗯。” 月想转身。正想进屋时。看见了窗儿复杂的神情。 “怎么了？” “总感觉......”窗儿看向他。恬静地笑道，“不像是终战前的场景呢。” 月想沉默着。然后心领神会，靠在廊柱上， “是太安静了吗？” “嗯。虽然......”窗儿眼神涣散，“好多，好多个夜晚。都和这儿一样安静。” “.......星绝明之夜。是这样的呢。” “嗯。这个夜晚，”他怅望天宇，“已经安静太久了呢。” “.......” “睡了吧，想儿哥。” 窗儿看向月想的。最后一笑道，“明天应该又是一场恶战呢。” “......好吧。.” 月想转身。默默推开了房门。 第49章 终响的夜曲 星绝明的夜晚。雾海中的沐川别墅。一楼房间。 当月想解衣宽带，刚想要入睡时。月光，携着朦胧的音符，突然从敞开的窗棂飘了进来。 虽然模糊。轻盈到好似不存在。但月想还是捉见了它的影子。如此地悄怆幽邃。仿佛侵摄着他的灵魂。 他恍惚着。迈着蹒跚的步伐，顺着音符的轨迹，一路走向屋外的庭院。 秋夜的空气，湿润中带着凉意。老旧的木廊一眼望不到头，夜来花香自荒废的灌木林中飘来。 这么深沉的夜里。 会有谁在歌唱呢？ 月想心知肚明，迈过了木廊的最后一个台阶。 空旷的庭院里。到处都是斑驳的树影，露水，以及皎洁的月光。少年站在庭院中心处的空地上，两眼微闭，轻轻地哼唱着歌谣。 微风吹动着树叶。等到月想的情绪，随着那歌声逐渐怅然时。一本轻薄的书页，如同白色的天使，自不远处的长凳上，飘落在他身前。 他捡起了那本书页。他认出了那是身前少年的字迹。 随后。在微风与月光如云浪般的不断翻涌中。他读着书页上的歌词，轻哼起少年口中，那永恒的夜歌。 “一阵微风/是淋湿的发角，落幕的秋/徒增了许多烦恼，黑色的夜/是遗忘的微笑，凝，凝望着夜，凝望着好，” “静寂的空/是永远的遗笑，无声的梦 /扰动了所有心跳，破没的雨/平所有的创伤没，没有星空，星星的好，” 月想的声音逐渐被窗儿彻底埋过。他也逐渐不再附和，放下书页，一心听着面前少年的忘我独咏， “它的痕迹，飘摇不定，默默地任着，那样的情愫，凝结在心头；回想着夜，回望着真，夜夜浮现，夜夜浮现在我心田。” 他怅然若失着。在那无尽忧愁的，夜的旋律中。看着窗儿将手摸向胸膛，开始了最后的咏唱， “黑色的梦，我曾体会，也曾体会，多年以后，再一次想这世界；心，谁的世界，谁的世界，从今以后，不再有，那样的世界。” 他将手轻轻放下。随后。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他看着他的背影。在凉风与轻雾中忽冷忽暖，忽明忽灭，直到他调整好呼吸，又开始了第二段咏唱， “静寂的空/是永远的遗笑，无声的梦 /扰动了所有心跳，破没的雨/平所有的创伤，没，没有星空，星星的好，” 少年鼓足气力，继续用生命吟唱着， “褪色的秋，童年的真，穿梭在心里，的那段旅程，隐隐在浮现，惺忪的人，不再惊醒，沉睡在梦里，沉睡在梦里那段青春，” 他再次将手摸向胸膛，洪亮而悲怆的声音震撼着月想的心灵， “黑色的梦，我曾体会，也曾体会，多年以后，再一次想这世界；心，谁的世界，谁的世界，从今以后，不再有，那样的世界。” 他将两手彻底张开。想是要拥抱，整个黑夜， “这样的梦，我曾体会，也曾体会，多年以后，再一次想这世界；心，谁的世界，谁的世界，从今以后，不再有，那样的世界。” “……..” 夜曲戛然而止。 庭院里。随着音符颤抖的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宁静。 而月想还站在那里。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不会…….死的，” 嘴里。只是反复地，呆滞地喃喃道，那对这世界最恶毒预言的嘲讽， “他怎么会。死在星绝明的夜里呢。” 第50章 迷宫回墙 “雾源点，位于新地北部的一片空地中，一个被称作迷宫回墙的地方，”月想一边读着地图上的中文注解，一边走在敞亮的公路上，“那里本是纪念第一代童真之神——槿的圣地。里面竖有一尊槿的雕像，由新地人用最为昂贵的石料铸成。据说，只有心诚者才能在迷宫中找到这尊雕像。它被赋予了无尚的尊荣和意义。” “可我们找的不是.......有小世塑像的空地吗？”窗儿有些不解道。 “是的。但是新地北部最大的空地就是那里。种种迹象都表明我们应该去到那里。”月想放下地图，望向了那片光源处，“那里，应该有我们想要寻找的答案。” . 公路的尽头连接着一大片荒地。踏过冰冷的砂石，前行许久后，两人来到了迷宫回墙的入口处。 那是两道低矮围墙间的巨大空隙。从那里走进去，没过多久，两人便置身在一片荒废的花园之中。 “很浓的秸烟和花香味。” “那就表明我们来对地方了。” “真奇怪。明明是雾的源头。雾气却好像都散去了。”窗儿四处张望道。 “小心点吧。”月想握紧了荨窗。 随后。两人沿着花园中央的玉白色长路一路前行。直到几分钟后，一座巨大雕像的影子，逐渐浮现在两人面前。 “那......是......” “好像......”月想脚步逐渐放缓，“那就是槿的雕像。” 巨大的汉白玉雕像，耸立在花园最为开阔的中心位置。槿捧着一束长长的橄榄枝，端正地坐在台基上，双眼微闭，嘴角薇薇上扬，神情惟妙惟肖。台基下方。每一层石阶上，都摆满了枯萎的花束和布满尘土的供品。虽然一切都已经破败，但还是能依稀看见曾今盛况的影子。 “所以......我们算是心诚之人咯？”窗儿问道。 “是......吧。”月想也有些纳闷，“虽然......感觉。有点太容易了。” “拜一拜吧。”窗儿走上前道，“然后去找找小世的雕像。” “嗯。” 两人来到了雕像下面。只见基岩底部的石牌上，刻着已经有些被风化的异国文字。但那字沟里，名贵的金箔还在闪着亮光，与那皎洁的月光交相辉映着。 “应该是他的生平介绍。”月想道，然后又抬头望向顶部，槿的面庞。 那样的烂漫与无邪。不愧为童真之神。 只是。如果说。他看到如今新地的雾景。看到纪念自己的地方竟成了危险之源。看到威斯特浮乐的永夜，以及永夜里无数迷失与痛苦的生灵。他又会，作何感想呢？ 两人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深深地鞠了一躬。 “摧毁我。” 然而。当月想还在闭着眼睛祈愿时。 突然。他听到耳畔传来了陌生的嗓音。 “快点，摧毁我。”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窗儿同样一脸惊愕，随后二人一齐看向了声音的源头。 “终于，有人来到这里了。” 汉白石雕像闪着微亮的黄光。槿手中捧着的那束橄榄枝变得枯黄而修长。 “在事情变得更糟糕前。快点，摧毁我。摧毁、这座雕像吧。” 那一眼望不到顶的，高高的头颅，明明没有任何变化，却仿若在轻声呼唤道。 “你是.......”窗儿走上前一步。手摸向了雕像底座，“谁？” “我曾经是这片天地的神。然而现在，我只是一个混沌的影子。” 雕像内部。空灵的声音鸣奏着， “或者说，我什么也不是。你只需要摧毁我，摧毁你们面前的这座雕像，就行了！” “你是槿吗？”然而。窗儿不依不饶地问道，“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 “窗儿！” 这时。月想紧握荨窗，将他拉回了一步。 “小心。感觉......”他看向四周。熟悉的危机感悄然而至，“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过来了。” 一阵凌乱的风鸣。 台阶上枯萎的花束渐渐升空。枯瓣和枯叶，连同腐烂的供品，围成了一个巨环，将两人包围， “这......这是......”窗儿这才警惕起来。 “摧毁我，” 然而。他们耳畔能听到的，依然是汉白石巨人哀鸣般的声音， “快点。摧毁我。” “在那里！” 终于。月想判断出了不安定因素的来源。荨窗指向雕像头顶，大声道， “敌人！” 窗儿朝那里看去。只见那儿站着一个模糊的影子， ‘’你们.......” 明明很远。却能听到他死寂般的声音道， “是想摧毁这个雕像吗？” 第51章 护石之影 少年自汉白石雕像的顶部跳下，飞速坠向两人身前， “小心！” 月想大声道，然后和窗儿一齐后撤。 “嘭！” 少年落在了两人身前。只见瞬间白烟四起，地面亦裂出了缝。少年白皙的手从烟尘中伸出，抓着一把不知为何物的法器，指向天际， “心拢环。” 他轻轻念道。随后刚站稳身体时， 枯瓣，枯叶和贡品围成的巨环，瞬间急剧缩小、向月想和窗儿禁锢而去， “神移！” 月想抓住窗儿。迅速躲避向汉白石雕像的另一侧位置， “七星坠。” 然而。刚落脚时。 天空突然坠来数颗爆闪的流星，眼看着就要砸到月想身上—— “净、光羽西乡、水晶障！” 窗儿赶紧洒出水晶碎片。巨大的屏障瞬间形成，抵挡住了流星的坠击， “他什么意思？”月想喘息道，“怎么二话不说就攻击我们？” “不知道，想儿哥，”窗儿屏息凝神，“我觉得，我们要不先——” “花尘炮。” 话音刚落。只见不远处，少年手中的法器化作了一朵巨大的莲花，迸射出金色的光焰向他们袭来， “先把他干趴下再说吧！”月想有些愤怒道，紧握荨窗径直迎击而去—— “等等，想儿哥！” “月下古岸风！” 荨窗的铁尖已然指向了光焰。 然而。 绿风与光焰接触的那一刻。月想突然感觉到了无比的重压。 “这......这是......” 他惊恐地看着光焰以倾倒之势继续袭来， “水晶障！” 窗儿拉回月想。再次竖起巨墙，成功抵挡了光焰的袭击， “这是......怎么回事？” “这里不太对劲，”窗儿一边撑着巨墙，一边喘气道，“待会儿给你说。我们先撤吧，想儿哥！” “往哪儿......撤？” “往回。” “那个......小孩呢？” “不管他。我能感觉得到，”窗儿确信道，“只要我们离雕像远点。他不会攻击我们的。” . 回到迷宫回墙的入口时，两人才勉强松了口气。 “刚才我用终式迎击他的时候......”月想心有余悸道，“竟然有种螳臂当车的感觉。” “......” “从来没有过。即使不是对手，”他靠在围墙上。继续吐槽着，“也从来没有那样碾压的感觉。而且感觉他的招式也不是很华丽。就好像是他的基本招式，” “我们应该忽略了一些东西，想儿哥，”窗儿神情认真道，“我感觉得到。这个迷宫.....有一些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存在。” “啊？” “可惜我们手上所有的资料，都没有关于这里的具体说明。”窗儿叹了口气，“我们参考不了太多东西。” “那你的意思是.......”月想有所察觉。 “继续和他战斗。”窗儿毅然道，“通过战斗吸取经验。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蹊跷。” “不过，就我一个人去，” “什.....么？” “你懂的。想儿哥，”窗儿握紧水晶袋。面向迷宫深处，“刚才的战斗。我也看出来了。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 “你的塔辉，在那里被严重弱化了。” . 第52章 纯色之境 “你到底……是谁？” 迷宫回墙入口处的花园。汉白玉雕像前一两百米的位置。窗儿看着远处坐在雕像头顶的少年，大声问道。 少年没有回复他。手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地平视前方，宛如也是一尊雕像。 “你到底想做什么？！” 窗儿一边问道。一边尝试着，踏入了他判断出的可能的警戒范围。 果然。刚一落脚。少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那里跳了下来，眼看着就要朝他飞身而来—— 窗儿吓得一哆嗦，赶紧退了回去。然后看见少年的影子果然又飘向了雕像头顶。 “算是迷宫的守卫吗？”窗儿喘息着，心砰砰直跳。 不行。 一味逃避。只是在浪费时间。 不快尝试获取更多信息的话….. 窗儿屏息凝神。 紧握水晶袋，趁怯意到来前赶紧又走上前去—— 少年。如猎犬般的身影又迅速扑击而来。 不过这次。窗儿没有退却。 “净、光羽西乡、水晶之障！” 他立刻筑起屏障。挡住了少年的第一波攻势，同时迅速闭上眼睛。 得静下心来。 赶紧。静下心来。 他攥紧了拳头。汗珠滑过他的脸颊，他无暇擦去，迅速让自己沉入周围的环境中。 仔细感知着塔辉的流动。 等下。 这种感觉……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不会错。 这个花园里存在着他们看不到的东西。但他感知到了，它就是….. 迷雾。还有西乡色塔辉的能量。两者在交融一起。 弥散于花园的每一方空气中。无形而致命，尤其是对于非西乡色塔辉的人来说。 只是看不到罢了。这里，就是真正的雾源点。 “嘭！” 窗儿还在思考时。 突然。一阵巨大的破击声响起。只见屏障出现了裂缝，背后是少年越发凶猛的攻势， 没时间了。 得赶快。弄清楚，下一个问题。 他看向了槿的雕像。如果没记错的话，刚才第一次来的时候，它试图与他们沟通，并且还让他们摧毁它。 它一定知道什么。得赶紧靠近它，或者说像开始那样接触一下它才行。 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依赖想儿哥。他在这个环境中存在风险。 他得靠自己。迅速移动到汉白石雕像前。 窗儿明确了思路。注视着屏障的裂口。就在屏障彻底破碎之时—— “光之巨人！” 金光笼罩的巨人瞬间生成。他骑在巨人背上，控制它快速朝石像奔跑而去， “心拢环！” 然而。少年愤怒地将法器迅速指向了它们。只见枯瓣和枯叶再次汇聚在一起，眼看着就要将巨人禁锢—— “跳！”窗儿控制巨人迅速跃上天际， “草木弩！” 少年再次将法器上指。只见枯叶环瞬间分解、重组成了无数箭矢。以万箭穿心之势朝空中的它们射去， “净、光羽西乡、” 窗儿屏息凝神。将巨人的上肢分解，幻想着那心中的图景，右手猛地朝巨人背上一拍—— “大天使！” 金色的光芒瞬间暴涨。只见巨人背上竟长出了两道长长的光翼，载着他俯冲、穿行，躲避着一阵阵箭袭，眼看着就要到达汉白石雕像上方—— “草木、化一！” 少年用双臂举起法器，再次念着窗儿听不懂的话语。只见所有射空的箭矢竟瞬间聚合在一起，化作了一道巨大的光箭，如惊雷一般朝他们射去， 指挥巨人俯冲的窗儿。躲闪不及，眼看着就要被射中—— “对不起了，”他拍了拍巨人的肩膀，“再见，大个子朋友。” 然后迅速从背上跳了下去。 “嘭！” 只听见一阵巨大的破裂声。巨人瞬间被光箭粉碎，无数碎片从半空中纷纷落下—— “净、” 窗儿闭上眼睛。听着那些碎片碎裂、摩擦乃至下坠的声音， “光羽西乡、” 然后凭直觉。踩在了其中一块较大的碎片上。 他感觉到失重感竟在慢慢消失，于是睁开了眼睛。 “水晶舞鞋！” 光芒汇聚在他的脚底。只听见一阵“噼里啪啦”声，他身形如舞动一般，自如地踩在一块块水晶碎片上，朝确定好了的落点快速移动而去—— “告诉我，” 他不再顾及周遭。一心望着神像沧桑的头颅，大声问道， “小世的雕像在哪里。这里，乃至新地的迷雾，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成功落在了神像肩部。 然后终于听到了神像空灵的童音。 第一句话。依然是。 “快摧毁我。” 第53章 明暗之辉 “为什么......要摧毁你？” 窗儿摸着石像肩膀。仿佛能听到，那源自遥远年代的心跳声。 “不这样的话，”空灵的声音。继续在他的耳畔回响，“通往迷宫深处的入口，将无法打开。” 窗儿一愣。然后继续问道：“那迷宫深处里.......有什么？” “有你们正在寻找的东西。” 巨人回答道，“有足以改变新地，旧古岸港，古岸岛，乃至整个威斯特浮乐现状的东西。” 窗儿深吸一口气，“你知道......我们在找什么？” “我知道的。从很多年前。迷雾自这里生成起。我就清楚地知道了。” “为什么......”窗儿有些悲伤道，“这一切会发生？” “威斯特浮乐没有了神。西郷色塔辉没有了纯洁的根本。无名的黑暗，在世间涌动。这一切，自然就会发生。” “可为什么。西郷色塔辉创造了这灿烂的一切。现在，却成为了不稳定的根本？” “因为西郷色塔辉，本来就不只是一种纯净的力量。”雕像，亦或者说是槿，用悄怆的语气道，“在我创造这一切时，我忽略了这一点。而现在，那祸患的种子，早已随着文明遍地生花。” 窗儿沉默了许久。 直到世间都寂静下来。他望向神像的侧颜，问道， “你还......存在吗，前辈？” “我早已不在人间了。这是新地人们的希冀，让我留存在这世间的最后一丝意志。”神像的声音渐渐虚弱，“但我深知他的现状，深知他将如何传位给下一代神。于是镇守着这个入口，以防他的唯一一座神像落入宵小之手；同时，也尽我所能地镇住这里的能量，减缓迷雾扩散的速度和趋势。” “你的意思是......”窗儿有些错愕道，“这么多年来。拜你所赐。所以迷雾一直没有侵袭旧古岸港城区？” “是的。只是现在，我已经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我......知道的。”窗儿咽了口唾沫。然后不安地问道，“可是。这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我摧毁了你......” “是的。迷雾的抑制会彻底结束。雾气会以排山倒海之势，迅速席卷整个古岸岛。这也是我的另一个意志，一直在你阻止你的原因。” “原来.......是这样。”窗儿心悸道，“那我......” “可这是不得不做出的选择。”石像道，“不破不立。你必须结束这一切。在迷雾吞噬一切前，找到他的神像，继承他的意志。否则，现在的一切都只是慢性死亡。” 他用温暖的，如同看破一切的语气。最后道，“我想，你能做到这点。否则，他也不会选你作为他的希望。是吧？” 声音彻底消失。 窗儿还在愣神时。 身后。 少年法器的寒光，已经照亮了他。 “离开那座雕像，” 他用肃杀般的语气道，“立刻。马上。” 然而窗儿岿然不动。久久地跪坐在石像肩膀上，直到慢慢地爬起身来， “我真的......” 他神情木然。身体颤抖着。自言自语道，“能背负。这一切吗？” 第54章 立志，向着威斯特浮乐的黎明！ “心拢环！” 窗儿还在发愣时。少年手上的塔辉已然燃起。枯瓣、枯叶聚成的巨环快速围向窗儿，眼看着就要将他捆住—— “是这样......吗，” 窗儿站起了身来。拿出水晶袋，“一直和我们作战的你......是你的‘另一个意志’吗？” 撒出水晶。瞬间铸成巨人， “守护石像的意志。相信石像能永远遏止迷雾扩散的意志。” 巨人用手掌将窗儿高高托起。躲离了巨环的围击，然后背脊又长出了翅膀—— “所以。你也将结果。交给了两种意志对峙后的命运吗？” 光之天使。载着他飞上了半空。然后又接连躲避着少年的猛攻， “可是。我。真的能......” 巨人在雕像上空盘旋着。身上的部件渐渐被少年的攻击划破，眼看着就要散架， “替所有旧古岸港人。做出那样的决定吗？！” “花尘炮！” 随着少年的怒吼。光炮精准洞穿了巨人的躯干，无数碎裂的水晶片再次从天空落下—— “水晶舞鞋。” 窗儿踩着那些水晶碎片。再次平稳地从半空走下。手上的塔辉。迟疑着，似是要燃烧，却又止于熄灭， “花尘炮！” “花尘炮！” 少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疯狂地进攻着，魂体的身躯却发出了最为愤怒，也最为急切的震吼， “嘭！” “嘭！” 窗儿灵巧地躲避着炮袭。但脚下水晶碎片逐渐被一一粉碎。眼看着再也没有落脚点—— “我真的......能......” 他从半空中跌落而下。任颠倒的身体落向地面，神像的影子从他视野快速闪过—— “拯救这一切吗？” ‘花尘炮！’ 少年喘息着。震发出了最后一记光炮， 窗儿闭上了眼睛。任光炮的热量渐渐落向脸颊。 随后。 就在光炮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时， “倾、光羽西乡、” 他用水晶碎片包裹住了自己。仅留下的一个缺口朝向石像， “镜面波！” 他悲悯地。释然地。自以为，用尽气力地。 朝石像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光波。 “嘭！” 他看到一阵光的海洋。绽放在他的视野。 “不要！——” 随后是无尽的轰隆声。还有身后少年的尖叫声。 在光的海洋中。 一切的一切。 似乎都逐渐模糊了。 . “窗儿！” 许久后。他的视野再次清晰。耳畔也听到了熟悉的嗓音。 “想儿......哥？” 他看到自己躺在月想的怀中。朝着地面安全地撤离着， “你真摧毁了石像？” 月想迫不及待地问道，“能告诉我，那是为了什么吗？” . “原来是这样。” 两人站在崩塌的石像后方。发光回墙的入口处，“不摧毁它。就见不到这个入口......” “......而一旦打开这个入口。我们。乃至整个古岸岛。整个威斯特浮乐。都没有退路了。” “是的。” “我们决定着岛上人们的存亡。决定着这片土地上每一个生灵的未来。” “是的。”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疯狂的事了，窗儿，” “所以，你觉得......我做的对吗，想儿哥？”窗儿木然地问道。 “......” 月想没有犹豫太久。便表态道，“你还在想什么，窗儿？” “.......嗯？” “时间不等人。不想辜负所有人的期待的话，”月想拉着窗儿的手腕，“就快点出发吧！” 窗儿看了看月想。那久违的，振奋的语气，那陪伴的力量，让他的所有顾虑似乎都烟消云散， “嗯！” 窗儿深吸一口气。看向了迷宫入口。 第55章 迷宫深处 圣方十字。 隐言夜坐在台基上，倒立的幽兰刺世身前。 自最终的冠位指定启动后，两个多月的时光已经逝去了。如今台基上，被光芒笼罩的少年的影子，已逐渐暗淡。 “三天，”隐言夜一边在心里确认着，一边轻声道，“还剩三天的时间了。” “三天后......我就不在了吗？” 小世黯然道。 “......” 隐言夜亦默不作声。久违的酸痛涌上了她的喉咙；浸润着，她那许久暗无天日的时光。 “这是你的选择，世儿。” 然而。她还是板着脸，强作冷峻道，“你可以存在更久的。” “可那有什么意义，夜姐姐？” 少年的质问。让她哑口无言。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感受着那将死之魂的余温， “所以你做好备选方案的准备了？”她问道，“就像......一开始承诺的那样？” “......” “已经快到时间了。他们已经要没希望了。” 少年沉默着。许久后答复道， “......嗯。” “行。放心吧。我会做好后面的安排的。” “但是.......能再等等吗？” 突然。少年哀求道、 “嗯？” “还有三天的时间。能再......等等吗？” . 苍茫的夜空下，是无限绵延的回墙。光芒闪耀在墙面上，不知源自何种材质发出；在迷宫中久行后，给人以深深的目眩之感。 “可以先缓缓了，”月想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边道，“总感觉……要迷路了。可惜这里的环境限制。我没办法飞上半空看路线。” “没事。我有法子，想儿哥，”窗儿笑道。 . 两人坐在光之巨人的背上。俯瞰着，迷宫的无数回墙从视野里掠过， “你竟然也学会飞的招式了。”月想赞叹道，“还这么华丽。” “要是早点学会就好了。”窗儿笑道。 “看，那里！” 这时。月想指向了远处，一片光芒乃至空气都变得模糊的地带， “能感觉到吗，窗儿？！” “能。”窗儿屏息凝神道，“但也感觉得到…….危险。” “它有告诉你小世神像在哪里的线索吗？” “没有。” “那就只能去那里看看了，”月想这样说道，心里却忐忑着，“那里应该是迷宫的中心地带。 “…….嗯。”窗儿注视着那片光影，“按理来说，那里呈放的应该是槿的雕像。可它却成了迷宫入口的守护者。也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 “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能应对，” 短暂的沉默后。月想站起身来，目光坚定道，“是这样的吧，窗儿？！” 窗儿看了看他。 “嗯！” 然后亦站起了身。瞳孔里，倒映着希望与光火—— 呲。 突然。 两人还在信誓旦旦地打气时。 一阵清脆的响声后。 空气突然变得格外灼热。 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这…..这是…..” 月想胸前的雪球开始发烫、膨胀，眼看着就要爆裂—— “靠近我，想儿哥！” 窗儿赶紧将他抱在怀中。然而。没过几秒。窗儿看见他胸前，那枚仅剩的雪球仪，也开始逐渐碎裂—— “先出去！” 月想急切地大声道。 “我…..我……”然而窗儿却两眼茫然，“我控制不了它的方向了！” “啊？” 两人眼睁睁地看着，巨人像卷入黑洞般飞速扑向迷宫的核心处—— “解！” 窗儿满头大汗。正想要将巨人赶紧分解时， “慢！” 月想突然又按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 窗儿有些慌乱，“再不分解它，我们就要被彻底吸进去了！” “可解开了又怎样？！”月想万分严肃道，“我能感觉得到。在这里，我连神移都用不了了！” “啊？” “就这样吧。我们…..已经……”月想看向视野尽头。那片最为模糊的光影，“出不去了。就这样……前进吧。” “…….” 窗儿沉默着。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背水……一战了吗？” 他理了下衣领。 “没错。” 月想亦握紧了荨窗。 两人注视着。前进着。直到视野中再也没有具象的东西，一切的一切，都陷入了模糊与黑暗之中…… 第56章 西乡的意义 “.....” 沉入黑暗的世界。突然被光亮点缀。 “......？” 月想摸了摸头。从不知是否还是地面的地面爬起。 “呲！” 突然。月想听到胸前传来雪球仪彻底碎裂的声音。随后，还没来得及看向那里时—— “唔。” 喘不上气的感觉。身体像是被逐渐虚化，模糊，要消失不见—— “想儿哥！” 窗儿迅速用右手抓住了他。然后将他塞进了一片黑暗中。 . “......” 视野再次明亮时。月想的耳畔，只能听到窗儿从天际传来的空灵声， “想儿哥，你还好吗？” “我......我这是......”月想还是有些发懵，赶紧摇了摇脑袋，“我这是在水晶袋里面吗？” “是的，委屈一下你了！”窗儿的声音。继续飘来，“这个迷宫中心的空间，似乎是只能容纳西乡色能量的纯色空间。为了保护你，只能让你在袋子里待着。” “所以......你没事吧？” “我还行。行动的话影响不大，就是......” 水晶袋外。 窗儿看着那些时而绚丽，时而灰暗的色彩。有些茫然道，“这里。太不可思议了。看得我脑袋有点晕。” 彩色的夜空下。迷宫回墙的墙面仍然依稀可见，然而只剩下了不停流转的、明亮的光影；地板上长满了鲜艳的绿草，或是红草，蓝草......蜡笔，玩偶，宝石，糖果，以及许许多多叫不上名字的物品，都无序地游曳在迷宫中，伸出手，却怎么也抓不见。 空气中飘荡着彩色的雾，薄薄的，宛若一层轻纱，然而，当肌肤接触到它时。那些雾瞬间铺散开来，化作了厚重的、灰色的巨幕，将那之前看到的所有光彩顷刻抹去。无尽的幽咽和飘荡的幽灵飘荡在迷宫中；古怪的枯树种满了整片回墙。蔷薇与荆棘吐着血与枯瓣，迷宫的回墙又变得具象而森严，让置身之人无不颤栗，但那惧意正要深入心头时—— 所有的不安的色彩又都消失了。迷恋的彩色又充斥在视野，轻快的旋律回响于耳畔。这所有，不可思议的，离奇的一切，让窗儿感到晕眩而窒息。 “稳住，窗儿！” 这时。布袋里。月想的呐喊声响起，“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是千万别慌张！一定要稳住！” “我该......怎么做，”窗儿逡巡着，“想儿哥？” “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东西。”月想凭直觉道，“然后随意留意敌人的到来！” “......好。” 窗儿深吸一口气。踩着光亮，向迷宫更深处迈出步伐。 . 圣方十字。 隐言夜。依然面无表情，守在行将就木的小世身前。 那是沉默了许久后。 她看着面前那团逐渐暗淡的光耀。问道：“能告诉我......西郷色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吗，世儿？” “嗯？” “捆住你余生的西郷色。”她用难得悲悯的语气道，“创造了威斯特浮乐的乐土。也创造了梅莫岛那样不安定的，黑暗的源泉。让你坚守到现在的力量。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 “西郷色。其实是每个人都可以掌握的塔辉颜色。”小世空灵的声音。慢慢作响道，“因为每个人都自西乡色而来。它的源泉是成长，是回忆。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东西，” “但是成长和回忆是会变色的啊，夜姐姐。”他嗟叹道，“当那些沉重的，不可挽回的，破碎的事情发生时，又有谁能挽救，能保持它的本真呢？” 第57章 无尽想象的回战！（1） 光怪陆离的回墙中。窗儿踩在虚虚实实的地面上，握紧水晶袋，谨慎前行着。 已经.....到终点了。 他心里。一遍遍地念道。 已经......是最后的关卡了。 再坚持。再坚持一阵子。 他这样激励着自己。保持着最好的迎战状态，正准备加快脚步时， “嗖！” 突然。身旁的墙面上。蔷薇凋零的花瓣像刀片般向他飞去—— “水晶障！”” 水晶碎片筑成屏障，格挡了袭击， “簌簌！” 藤蔓。随着树叶的枝条。化作发光的利箭，接踵而至， “水晶障！” “光之巨人！” 他一边格挡着攻击，一边操控巨人扯掉墙上的藤蔓、或将枯树连根拔起， “走！” 但他没有恋战。没多久便坐在巨人肩膀上，指挥它道，“离开这里，走！” 巨人驮着他飞速奔跑着。沿途破坏所有的障碍，向前疾行了好几里路后—— “轰！” 突然。幽暗迷宫的深处。一个和光之巨人同等大小的黑影瞬间现身。但它满身荆棘，眼看着就要和光之巨人迎击而去， “净、光羽西乡、” 窗儿闭上眼睛。心里幻想着，接下来要使用的招式， “钻石之拳！” 那想象瞬间化作现实。只见光之巨人的拳头穿戴了无比璀璨的钻石拳套，后摆、蓄力之后，猛地挥出—— 黑影被击得粉碎。 “nice！” 窗儿兴奋道，然而正想继续前行时， “嗖！” ＂嗖嗖！” 无数的藤蔓突然从黑暗的地面涌出。将巨人缠绕、捆绑，眼看着巨人就要被碾碎—— “大天使！” 窗儿赶紧拍了拍巨人肩膀。只见巨人背后又长出了白净的翅膀，自断双腿之后向天空飞去—— 然而。还没飞多高。无数光彩斑斓的猛禽，不知从何而来，一齐围向巨人、疯狂地啄击、 “纵、光羽西乡、” 窗儿操控着巨人被破解的碎片， “千刃光雨！” 那些碎片飞速朝猛禽袭去，一只只地穿刺、击碎，直到天空全是散落的羽毛和阴影， “继续，飞！” 窗儿操纵着残破不堪的巨天使。继续朝迷宫深处飞去， “快啊，快啊，巨人！” 他们穿梭在迷离的色彩中，而那迷宫深处的雏形，似乎已若隐若现， “嘭！” “嘭嘭！” 这时。地面。无数干枯的树洞突然迸发出强烈的光炮，一齐汇成巨大的光幕，眼看着就要朝他们倾泻而来—— “闪避！闪避！“ 窗儿忙操纵巨人，吃力地躲避，或是硬扛着炮击，眼看着巨人就要被彻底肢解—— “轰隆！” “嘭呲！” 突然。魅惑的夜空突然降下数道彩色的惊雷，直中巨人所有的残躯—— “啊！——” 巨人被彻底粉碎。窗儿伤痕累累，从天空落了下来，然而无数的光炮并没有停歇，再次组成光幕，倒映在他的瞳孔中，越来越靠近， ”纵、光羽西乡、“ 窗儿闭上眼睛，暂忘着所有的惊慌和无措。两手微微伸开，身旁，破碎的水晶碎片渐渐聚拢， “不可视的华舞！” 脚底。那双瑰丽的水晶舞鞋再次生成。然而光耀并没有结束。他的全身被光芒笼罩，直到所有碎片都贴到了他身上， 随后。他猛地睁开眼睛。 “嗖！” “嗖嗖！” 身着华服的他。化作了一道无坚不摧的光，格挡着所有的跑袭，如惊弓之箭，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快地朝着迷宫深处射去—— “啊啊啊！” 他的视野中。尽是璀璨的金色，还有源源不断的力量， “快点，再快一点！” 他看见。迷宫深处。那团黑色的光影越来越清晰，而弥散在空气中的，彩色的雾气，再也不足为惧—— “快点。” “到。” “那个地方！” 他右手一挥。 无数座悬天的光炮生成， “别想，阻挡我！” 然后。一齐射出了巨大的光炮，一排山倒海之势朝光影射去， “嘭！” “嘭嘭！” 一阵阵爆裂的声音回响后。 那团黑色的光影似乎颤动了一下。 窗儿还在聚精会神地观察着时。 “呲。" 突然。 让他始料未及的。 一阵清脆的响声后。 那光影突然靠近了他，和他撞了个满怀。 “嘭呲！” 无坚不摧的光甲破碎了。他跌倒在那无重力的环境中，只感到一阵晕眩。 第58章 无尽想象的回战！（2） 撞上那堵黑影状的巨墙后。窗儿就失去了力气，伴随着破碎的水晶片，一齐坠向地面。 而地面。突然生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状的漩涡，迸发出可怕的吸力，他的身体扭曲着，并且最终沉了进去。 一片混沌的，窒息的世界。 难忍的炽热感。尽是不详的气息。 身体，就快要被扭断， “纵、光羽西乡、” 终于恢复了些气力的窗儿。在偌大的漩涡中，攥紧拳头， “幻想真形！” 胸前。早已破碎的雪球仪，瞬间被水晶片覆盖，随后汇成了一枚全新的，冒着金光的类雪球仪， 虽然体感还是很难受。虽然身体还是在随漩涡不断地下坠着。但扭曲感终于消失了，他也终于能再活动起臂膀， “纵、光羽西乡、” 他并没有停歇。头脑不断地构想着画面，随后身体再次被发光的水晶片覆盖， “不可视的华舞！” 他又化作了一道光芒。以尽可能快的速度，朝漩涡外射去—— “呃，” 然而。没过多久。乏力感和窒息感再次袭来。他慢慢减缓速度，还在犹豫之后的行动时， 突然。漩涡对面的混沌中。一个巨大的，模糊的人影突然出现。手拿冒着黑光的大剑，已经做好了突击的架势， “幻想真形、最强宝剑——水晶锋！” 身披光甲的窗儿。手中瞬间生成了一把水晶筑成的，无比璀璨的光剑，朝着人影迎击而去—— “嘭！” 巨大的震荡。自交锋处传来。然而不擅近战的他抵抗得十分吃力，手上的宝剑不断后撤， “灵......灵爵？” 这时。突然。他看清了那薄薄的黑雾下。人影的面容，“你.....你不是......” 人影没有说话。继续压制着他，眼看着剑芒就要弑向他的身体—— “幻想真形！” 窗儿再次坚定眼神，“最强宝盾——活化区块！” 光剑瞬间消失。他将身体微微后倾，任灵爵的剑芒抹向自己的脖子—— “嗙！” 然而。剑芒与脖子——准确来说，是剑芒与脖子前空气的接触面，瞬间生成了一小块悬空的、无比坚硬的发光透明体，完全格挡了剑击， 灵爵愤怒了。后撤几步后，紧握那把熟悉的切尔吉之剑，再次突进，剑击如狂风骤雨般袭向窗儿—— “嗙！” “嗙嗙！” 然而。窗儿岿然不动。默默地看着所有剑击均被浮动在空气中的发光透明体格挡，直到许久后，灵爵的攻击渐渐疲软时， “嗙呲！” 突然。透明体将切尔吉之剑牢牢吸附住了，灵爵还在犹豫着尝试扯动时， “最强火力、” 无数的炮铳。悬浮在空气中，包围了他， “光围之大爆炸！” “嘭！” “嘭嘭嘭！” 灵爵的影子。淹没在一片光海中。 “呼、” 窗儿抹了抹脸上的汗水。确认“假灵爵”彻底消失后。再次看向漩涡顶部， “不可视的华舞。” 然后。再次化作一道光芒。向漩涡外射去。 第59章 无尽想象的回战（3） “发生......什么了吗？” 水晶袋中。月想不安的心。已按耐不住，“我好像.....听到了很多。打斗的声音。” “没什么的，想儿哥，”身着光甲的窗儿。在漩涡中不断飞升着。微笑道，“安心地交给我吧。” “还没......走出去吗？”月想凭直觉道，“你是掉进什么陷阱里去了吧？” “嗯，”窗儿承认道，“不过别担心。我已经快，飞出去——” “嘭！” 突然。话音还没落时。 漩涡的上空。一阵黑色的雾气突然袭来， “呃呃，” 窗儿下意识地捂住口鼻。飞升的速度也有所放缓。 然后。黑色雾气瞬间笼罩住了他。 他惊讶地发现漩涡消失了。自己置身于一片漆黑的混沌中。 只有水平视野的尽头处。有几丝光亮。他没有多想，又朝那里飞去， “哇呀呀，” “咯吱叽，” 那片光亮在抵达后瞬间放大。他发现自己又身处在了一片光怪陆离的原野中。无数辨不清的生灵在那里舞动着，明明都是模糊的影子，却又像是在龇牙咧嘴地发出声音；而原野的尽头，无尽凌乱的终点，是一轮巨大的紫色圆月。 “幻想真形、” 窗儿深吸了口气。没有多想，继续望向前方， “不可视的华舞！” 他那发光的身形。划破了天空，飞过了原野，掠过了无数的枯草与枯树，穿过了一丛丛惨白的光瓣，飞禽，飞虫和叫不上名字的事物。一路朝着圆月奔去。 然而。随着月亮越来越近。空气竟变得越来越沉重。直到紫月的光芒彻底笼罩他时，他再也承受不住那股重压，径直落向地面—— “呃、” 他用力踩动脚下的空气。让身上的光甲瞬间分解—— “水晶舞鞋！” 他的脚底被发光的碎片覆盖。随后。 一块。两块。他奋力踩在碎裂的水晶上。强行克服着压力，不断地向上跳跃着，直到视野中，一座漂浮在半空的旋转木马骤然出现—— “降落！” 他顺势朝旋转木马的顶棚跳去。在上面勉强站稳了身体。还没把气喘匀时。 身前。六芒星状顶棚的中心处。一潭漆黑的泉水中，涌出了一个巨大的，褐色的身影， “梅......” 窗儿瞪着眼。仿若窒息道，“梅莫？” 第一次。他竟看清了梅莫那阴森的笑颜。手里拿着未知的法器，眼看着就要敲响—— “不好！” 窗儿赶紧奔向顶棚外边缘。然而巨大的压力瞬间将他拍倒在顶棚上。 然后。他惊恐地注视着，无数只，不知从何而来的蚂蚁状的黑影，钻入了他的衣服，不断啃食着他的皮肤。疼痛瞬间席卷了整个身体，他无助地，痛苦呻吟着—— “纵、光羽西乡、” 直到。颤巍巍地伸出了右手，看着鲜血自指尖流淌， “幻想......真形。” 然后。还是坚挺地。让它燃起了光芒， “不可视之华舞！” 光甲又瞬间覆盖了他。而那些蚂蚁的黑影，被光甲那热诚的光芒悉数烧散，一直到窗儿浑身被光芒笼罩，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我知道，和灵爵一样。你只是西郷色的影子。但是， 他的手中。生成了巨大的水晶锋剑， “这一次。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再逃跑了！” “幻想真形——” 眼看着梅莫再次敲响了法器。毫不畏惧地，摆好阵势， “燃夜、大流星！” 巨大的，璀璨的火球。自水晶锋指向天际后，以震天撼地之势，从混沌的夜空顷刻落下—— “嘭！” 重重地砸向了顶棚中心。 第60章 无尽想象的回战（4） “呼、呼、” 水晶袋的空间里。即使隔着厚厚的壁障。月想仍能听到，窗儿剧烈的喘气声， “窗儿！” 他大声道，“外面到底怎么了？！还没结束战斗吗？” “结束……了，” 水晶袋外。紫色月光笼罩的混沌空间中。窗儿还站在旋转木马的顶棚上，看着顶棚中心处的硝烟， “应该……结束了吧？” 然而。他还在喘息时。硝烟突然加快地散去。那之后，不久。组成假梅莫的那团黑影，又在分解、重构，似乎快要形成新的事物——— “可恶！啊！”窗儿有些绝望道。最后看向天际。 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得快点。找到，这个空间的出口。 突然。 他想起了之前在浓雾中用过的诠释法。 随后。将水晶悉数抛出， “区位指定！” 只见光芒瞬间四射。水晶碎片再次构成了光箭，连同胸前雪球仪的指针，一齐指向了一个方向， 那是较远处。另一座旋转木马的顶棚，上面有一道不起眼的，黑色的空间裂隙， 他又看向周围。刚好，红色圆月的斥力此时有所减小。 不能再犹豫了。他深吸一口气，将水晶片再次贴满全身， “纵、光羽西乡——” “不可视的华舞！” 赶在黑影成型前。他冲出了顶棚，朝着远处的目的地极速飞去——— 快点。 就在那里。 这个混乱空间的终点。 那道不起眼的。 黑色的小裂缝。 就是一切的。一切的终点。 他的眼里。尽是热烈与希冀。 就差一步。 差一步，就要到了。 “嘭！” 然而。 还没到那面顶棚上时。 突然。身后的一阵冲击，让他几乎眩晕地跌向了木马底座—— “呃，” 他拼命抓住了一辆南瓜车的轮架，然后顺势爬了上去——— 还没站稳时。他惊讶地。几乎窒息地看见。隐言夜的影子，竟坐在他身前，南瓜车的座位上。 他强忍住惧意。刚想拼死移动——— 只见隐言夜用权杖轻轻敲了下车底。 他被瞬间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然后。他的余光。又不自觉地瞟向身后。 那是钢铁巨人身上的热汽；耳畔，还能听见齿轮的转动声。不用细看，便知道又有谁的影子将要朝他袭来。 腹背受敌。 而且是。曾经让他苦战而不胜的敌人。 他的大脑瞬间空白。水晶甲依然覆盖着他的全身；但他再也没有，任何的安全感。本就麻木的肢体，在隐言夜慢慢起身后，似乎快要彻底瘫痪。 心跳声。 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大脑飞速运转着。却再也无法想出对策，甚至保持清醒。 眼看着。 一切，就要彻底溃败——— “窗儿！” 这时。水晶袋中。月想传来的声音，突然传来。 “想……想儿哥？”他在心底与他沟通道。 “你到底怎么了啊？” 月想焦急道，“我在这里面都听到你的心跳声了。你到底遇到什么情况了？！” “我……我遇到了…….” “听着，窗儿，”然而。没等他回答完。月想便继续道，“如果你遇到了你一个人无法应对的情况。遇到了不得不需要我的情况。就把我放出来吧！” “可…..可是你……” “你是不是掌握了随时修复雪球仪的方法？！” “……啊？好像，是。”窗儿有些发懵道。 “放我出来。然后把我的雪球仪修好，”月想郑重道，“我知道，你现在正在面对不得了的敌人。快让我加入战斗。或者说，让我来协助你……” “可是……即使修好了雪球仪，你也没法，在这个空间…….” “我有办法的！” 月想大声道，“我已经想好对策了！快点吧，窗儿！” “…….” 窗儿看着腹背的敌人渐渐逼来。 “好……吧。” 不得不。长叹一声，然后用能量震开了水晶袋。 “呼，” 月想紧握荨窗。看着身前身后，以及周围光怪陆离的景象，还有些发懵时， “呲。” 胸前。雪球仪已被修复完好。但他看见了动弹不得的窗儿—— “窗儿，你…….” “快解开隐言夜对我的封印。然后一起离开这里，想儿哥！”窗儿开门见山地，激动道，“不要恋战。它们———我们曾经的劲敌的影子，是消灭不完的！” “……明白了。”月想深吸一口气，然后荨窗指向隐言夜，“所以说，它只是她的影子，为什么也会…….” “咔。” 他还没说完时。胸前，刚修好的雪球仪又传来破裂声。随后熟悉的，窒息感和无力感又骤然而至—— “净、绿能悬浮、” 他心领神会地。让左手的塔辉剧烈燃烧着， “燃烧之境！” 只见绿色的塔辉。瞬间将他整个人包裹，并且在他身上旺盛地燃烧着， “想儿哥。你这是……” “我在消耗我所有的悬浮色能量。在我身边创造出一个，对抗这个纯色空间的，仅属于我的塔辉环境，”月想的脸上淌着汗水，“这样我就能暂时正常行动。” “没错。这样的消耗持续不了多久，”他看着窗儿担忧的眼神，坦白道，“只能有半小时。所以。别再浪费时间了———” “快说。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他看着静止许久的隐言夜又拿起了权杖。赶紧问道。 “去这座旋转木马的顶棚上。那里，有一道黑色的裂——” “无限神移！” 话音还没落时。一阵天旋地转后，他看见自己已经被带到了顶棚上， 他活动了一下解除封印的身体。随后立刻指向不远处，大声道：“就是那里。那道裂缝。快点，想儿哥！” “收到。”月想立刻抱住他，朝着裂缝处迅速瞬移而去—— 就在。 那里。 就是那个出口。 窗儿的眼里。 再次燃起希望—— 然而。 还没眨眼的功夫。 突然。 两个身影。已经各自拿好武器，挡在了他们的前路上。 “呃！” 月想赶紧停下。看着身前，两个再熟悉不过的影子。 恶魔般的女人。合金造的巨人。 凶神恶煞的神情。 如果还有时间。 他绝对想弥补。没有彻底击溃他们的遗憾。 然而，此时， “听着，窗儿，” 他的目光。在敌人与窗儿之间流转着， “接下来，按我说的行动。” 第61章 无尽想象的回战（5） 紫色圆月下。混沌的空间。 已经丝毫不见迷宫回墙的影子。 窗儿瞪大眼睛。看着身旁，被绿光笼罩的月想， “你说......什么？” “我来吸引他们。”月想再次。平静道。 “可.......可是......” “还没看懂吗，窗儿？”月想用荨窗指向敌人道，“他们的站位。明显是想死守那个出口，不让我们出去！” “可你.......你的状态.......” “至少这半小时，我能保证百分百的状态，”月想强调道，“没时间犹豫了。就这样行动吧，窗儿！” “可就算百分百的状态。你能同时对付......他们两个？” “相——信——我！”月想声嘶力竭道。 “.......好，”窗儿咬着牙齿，“我先出去了。然后想办法尽快解除这个空间，或者说找到小世的神像然后向他发出定位.......总之，你一定要坚持住，或者看情况能不能抽身出来和我汇合。” “没问题。” 两人各自拿好了武器。 “那么，听着。”月想最后指示道，“我用无限神移带你环向移动。期间你负责抵御他们的攻击。然后等到我看出破绽时——” “我会立刻结束环行、直朝那个缝隙移动。距离差不多的时候把你甩进去——” “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 “那就开始！” . 高速移动的空间。月想一边联合窗儿格挡着钢铁巨人的齿轮，一边留意着隐言夜随时可能发动的“术式”。 随后。不久。一个微小的空隙间， “就是现在！” 他抓紧了窗儿的衣摆，以最快的速度直朝缝隙处飞去—— “簌。” 然而。这时。隐言夜还是来到了他身前。手中的权杖眼看着就要砸向他的头部—— “快——” 他松开了右手。让窗儿随惯性朝缝隙飞去， “走！——” 然后左手赶紧握紧荨窗。 “嗙！” 又是一阵。交锋后，沉闷的碰撞声。 他看着。余光中的窗儿。身影逐渐远去，消失， “一定要......” 嘴里，喃喃道，“活着......回来。” 他开始了战斗的倒计时。 . 一阵骤然的闪烁。 窗儿又看见了迷宫回墙幽暗的影子。 只是地面的巨大漩涡已然不见。而身前矗立着的，依然是那面巨大的，坚不可摧的，黑影状的巨墙。 “纵、光羽西乡、” 他没有丝毫犹豫。再次披上光甲， “不可视的华舞！” “嘭！” 然而。剧烈的碰撞声后。 光甲又粉碎了。他头破血流，却依然没有穿过那面巨墙， “区位指定！” 他转换出巨大的光箭。确信了整个空间的能量之源就在那面墙后， “不可视的华舞！” 随后再次爬起来。让更加碎裂的光甲披满全身，缓冲后朝那里猛撞而去—— “嘭！” “嘭嘭！” 一次次地。朝那里撞击而去。 “纵、光羽西乡、” 直到终于发现了较为柔软的一处墙体，卯足了所有的力气， “不可视的华舞！” 他闭上眼睛。任光芒闪耀全身。 在最后一次撞击后。 终于成功地。钻进了巨墙。 第62章 无尽想象的回战（6） 张月想倒在混沌空间的角落，口中不停地喘着粗气。 远处。隐言夜和齿轮巨人的影子开始慢慢汇聚，眼看着就要形成新的梦魇。他终于明白战胜它是绝不可能的，只能在这里稍作调整，然后用剩下的能量继续打游击。 然而。身上，绿色的光芒已逐渐暗淡。不可视的迷雾，西乡色的环境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他感受得到体内的塔辉已快消耗殆尽了，自己的动作也变得越来越慢—— 但他。还是站了起来。 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 他明白他不是在孤身作战。 他也明白他们的前途注定光明。 他闭上眼睛。左手，再次燃起微弱的塔辉。 . 与此同时。临近，却遥若千里的另一个空间。 窗儿的口中。同样喘着粗气。 自进入那面黑影的巨墙后，他又来到了一个混沌的空间。 然而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个空间没有任何成型的事物。一切都像是灰暗的，幽怨的影子，却又充满着缱绻的，迷惘的情绪—— 一个类似万念墙的天地。只是，不再有切厄及之剑的保护，而是裸露在环境的侵蚀中， “区位指定！” 再次。他操纵水晶碎片，想要寻找彼岸的方向时。 突然。那些影子和情绪一齐涌来，化作了团团雾气将他围住， “啊——” 那攻击犀利而迅猛。还没回过神来时，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已经渐渐透明。 “怎么......” 然后。身上的肌肉变得彻底无力。 “怎么会这样、” 最后连一直紧握着的水晶袋。也不自觉松开，沉入黑暗的尽头中去了， “不.......“ 声音微弱地。如同树叶掉进大海， “不要！” 他的身体完全透明了。 就像在乡魂岛。在惑园。在威斯特浮乐每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每一帧悲剧的画面中，那些飘荡的幽魂一样， 害怕。恐惧。迷惘。 所有情绪。顷刻倾入了他的脑海中。 但那并不长久。 因为他瞬间记起了自己行动的目的。 “怎么......” 他伸出手臂。看着那透明的肌肤中，涌动着与那环境中的西乡色不同的，柔和的金光， “怎么可能。在这里结束呢？“ 抓住了那片黑暗。然后每一根指头。都强忍着、迸发着力量， “该结束了，” 直到眼里。视野中。尽是金黄色的光芒。 “这一切。” . 黑影之墙的空间中。本如黑洞一样的黑暗，没有一丝光能逃脱那样的深沉与幻梦。 然而。 空间中心处，突然散射出了一阵光芒， 一开始是一小点光斑。 随着光芒中心处之人的吟咏。 那光斑逐渐扩大，也变得越来越温暖、明亮—— “如果能够融化这一切的话，” 窗儿感知着。那本已散落在空间中，很遥远，很遥远地方的水晶碎片。那自他走入星绝明的夜晚起就陪伴着他的信物。此时，却好像是在他身边，再临近不过的位置—— “那么。尽快吧。” 他发光的拳头。攥紧了世间的一切。 随后。 “万辉、光羽西乡、” “童梦终典。” . 依然是黑影之墙的空间中。所有散落在每个角落的水晶碎片，数量瞬间激增，直到几乎装填了整个空间；随后，像是发生了幽灵般的超距作用，自行固定在了最为合理的位置， 然后。空间中心处。一直扩大的光芒。终于触碰到了第一枚水晶碎片。 一阵轻微的回波后。 光芒瞬间开始了无限溅射的过程。 在一枚枚，一层层水晶碎片的倍化作用下。不断地攒射，交融，汇聚...... 直到光芒，照亮了整个空间。 无比震撼的能量，和无与伦比的力场。 将空间逐渐融蚀。 但那样强大的光芒。却温暖得，那样与世无争。就像它的名字一样。 一场仅仅属于童梦的，胜利的终典。 第63章 回墙尽头，被遗忘的神像 “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我自己来吧，想儿哥。” 黄昏。夕阳照耀下的迷宫回墙。月想松开了一直搀扶着的窗儿的手，看着他踉跄地前行着。 “看！前面好像有片空地，” 突然。窗儿好似激动着，步伐逐渐加快，“快点来，想儿哥！” “知道了。”月想微笑着，走上前去。 那是一片比较宽阔的水泥地。上面几近空空如也，除了零星的杂草和一座等身的雕像。 那是幽兰刺世的雕像。沐浴在夕阳中，沉静而模糊，就像被世界遗忘了一样。 “终于......找到了。”窗儿的眼里。含着激动的泪水。 “......嗯。”月想搂着他。泪水亦浸湿了眼眶。 . “看不清他的脸呢。” “毕竟这里是个风口。很多棱角都被吹平了。” “头微微后偏。是在回顾什么吗？” “谁知道呢。或许，它和我们一样，也是在这里迷失已久的人儿呢。”月想打量着神像。不自觉地轻声道。 “他也在......迷失吗？”窗儿望着他的面部。喃喃道，“一直......都在迷失呢。” “......” “行了，窗儿。”月想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那么多了。现在，是时候想想怎么向窗儿发出定位了。” “定位的话，我已经发出去了。”没想到他这样回答道，“而且是很明显，很明显的定位呢。” 他望向了天空。 “.......” “难道说......”月想这才反应过来，“这里的黄昏......是因为你......” “......” 窗儿侧过头来，笑了笑，“我想。即便是在星界那里。也一定能看见这片温暖的天空吧。” . 两人在雕像旁默默等待着。直到许久后，夕阳快落下时，一束耀眼的光芒突然从天而降。 一个模糊的影子被光芒包裹在其中。当那影子随着光芒降落到两人身边时，两人不由得心中一振。 “谢谢你们。” 小世的轮廓。逐渐在光影中浮现，“完成了我最后的心愿。” “我等待着。这一刻。已经太久，太久了。” . 三人围坐在神像边上。眉目间。都是如释重负的欣然。 “我想过你们可能向我发出定位的方式。可是没想到会是这么美丽，”小世望着火红的天空，感怀道，“这里。这一小片天空。原本也该是这个样子吧。” “我们......还剩多少时间？”这时。月想问道。 “不到两天。”小世道。 “那还真是.......惊险。”窗儿瞪着眼睛道。 “没问题的。我相信你们能做到。不管.......还剩多少时间，”小世站起了身。微笑道，“我始终相信你们能做到呢。所以一直留着这最后一丝气力，来到你们的定位点。” 他看着自己的神像， “果然......是这样吗，”然后感伤道， “被遗弃到这种荒芜的地方。看来，我在他们心中已经什么都没留下了呢。” “......” 月想和窗儿对了对眼神。随后，窗儿用坚定的语气道：“不是这样的哦，小世。” “......嗯？” “在宣言城。在友谊大道，在我们来过的路上，还有很多很多关于你的印记。”他和月想相视一笑，道，“那些传闻。那些遗迹里，都有你的影子。他们并没有忘记你呢。” “是.....这样吗。”小世惘然道。 “大道的故居依然空着，人们驻守在那里，等待着你的归来，”月想看向他道，“你的传说。你的伙伴们的事迹。依然是活跃在旧古岸港人的言语中。我想，那样的你，那样的存在，不像是被遗弃的样子吧。” “.......” “足够了，”小世闭上眼睛。再次仰望天空，“这样的话。已经足够了。” . 光影与神像交融着。随后，又是一阵温暖的光焰后。神像睁开了眼睛， “行动还方便吗，小世？”窗儿关心道。 “还......行，”小世尝试着活动关节，“完成仪式应该不成问题。” 窗儿和月想有些一愣。 “仪......式？” “难道不是吗？”布满灰土的小嘴。咧开微笑着，“为了，迎接下一任童真之神？” “......” 窗儿望着月想。眼里，尽是复杂的情愫。 “准备好了吗，窗儿？”月想的口中。却是平静不过的语气，“迎接......你的理想？”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窗儿的眼眶湿润着。喉咙哽咽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接近理想的一次。却仿若又是他最踌躇的一次。 “......”月想拍了拍他的后背。望向天际，“如果说，这段经历写成文字的话。也该有好几十万了吧，窗儿。” “也有可能是好几百万字。”窗儿亦望向天际。遥远的方向。 “但是，威斯特浮乐的天空依然是黑暗的呢。” “是啊，想儿哥。” “这个，永恒的星绝明之夜。还需要人去救赎。” “......” “我准备好了，” 窗儿闭上眼睛。向前迈出了一步，“小世。开始吧。” “好的。” 小世拿出了梅梭镜的镜片。然后点燃了金色的塔辉， “你会.....消失吗？” 光芒中。窗儿看着小世的眼睛，问道，“小世？” “我不会消失。”小世微笑道，“我只是。去另一个世界了。” “什么.....世界？”窗儿惘然道，“有我们的世界遥远吗？” “......既然，是童真之神的话。”小世身上的光芒。越来越明亮，“那么。离开这里后。应该就是去到童真的国度吧。” “童真.....的国度？” “嗯。”小世抱住了他。他的肌肤。感受到那光芒的温度，“我相信着你呢。夕窗。” “.......嗯？” “这片天地。这个，名为威斯特浮乐的，世人口中的西方极乐世界，应该回到它原本的样子。我相信你能做到呢，夕窗。” “你会继续你的故事。” 他的身体，逐渐透明， “而我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第64章 永恒终末的夜空 迷宫回墙的中心处。昔日尘土飞扬的空地上，月想和窗儿静静地坐在那里，仰望着星空。 “这里的迷雾......都散了？”月想轻声问道。 “嗯。”窗儿的瞳孔里。倒映着璀璨的星光，“不仅仅是这里。整个新地，乃至整个旧古岸港。迷雾，都散了。” “不过，威斯特浮乐的地界还笼罩在黑夜中。”他双手撑在地上。侧头望向天际线的位置，“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你要去解放古岸森、梅莫岛和乡魂岛？” “是的。”窗儿捏了捏掌心，“我能感觉到。现在的我，有这样的力量。” “你真的......成为‘神’了吗？”越想看着他。眼中尽是复杂的思绪，“我还是，很难相信......” “那不重要，” 然而。窗儿这样道，“神不神的，不重要。只要能有那样的力量，就足够了。” “......” 月想迟疑着。然后问道，“所以......你是不打算回去了吗？” “.......暂时，不打算了。”窗儿语气略显沉重道。 “......” 两人都沉默着。 太多的经历和情绪。 仿若，眼前的这片夜空也快装不下了。 “不过，我想会有那么一天的。” 许久后。窗儿这样说道，“等到我结束这一切后。可能是几个月，也有可能是几年的样子。我一定会来回去看看的。那个世界。你，小秋。还有......” 他的眼眶。湿润着，“我爸。只是......” “他应该。不记得我了吧。就像小秋一开始那样。” “.....” “不过那样也好。不记得。自然也不会挂念了。” “......” 月想看着窗儿此刻的神情。心中已辨不清是难过还是释然。 只是。 当他的眼神。长久地驻足在他身上时。 那越加的不安。那回荡在心里的恶毒呢喃。似乎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看向他。试探道，问道，“想儿......哥？” “嗯？” “所以，在那里。在你苏醒后的世界中。我消失的原因......” “......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 “你在这个世界，死了。” “在威斯特浮乐死了，会被我们世界的人遗忘。除了，和你见最后一面的人。” . 月想也不知道为何。会在此时，将这个已有些无力的论断，讲给面前之人听。 释然后的松弛？ 对此刻窗儿力量的信任？ 他无法笃定。 但是。 有一点，他能隐隐感觉到。 再不面对这样的可能，或是事实。告诉他。 情况。会变得更加严峻。 . “所以......你怎么想？” 很久很久后。 看着窗儿想入非非，却又沉默不语的神情。 月想忍不住问道，“这条路......你应该还是要走下去吧？” “那肯定。” 没想到。 窗儿还是鼓足了精神。道，“我不会因此受影响的。” “我也知道你会这样。” “谢谢你信任我，想儿哥。”窗儿微笑道，“然后。你也没必要太担心我。毕竟......依我看，这预言里面，还有很多的疑点，不是吗？” “嗯？” “先回宣言城吧。” 窗儿站起身来，“我想去那里，查明一件事情。针对你的这个预言。” 第65章 时间换算 从新地回来之后，因窗儿的意思，两人本不想张扬驱散迷雾的功绩，更不想透露窗儿已成神一事，而是想休整一段时间后商议下一步的打算。结果两人在途经前沿家园时便遇到了塔西等人的盛大迎接。 “你们成功了，”塔西常挂脸上的冷峻神情一去不返。激动道，“我就知道你们能成功的！”随后热情地拥抱着他们。 “你的伤…..”月想看向塔西的腹部。 “害，管它什么伤，”塔西勒紧了那里的绷带，笑道，“走吧，去城里。告诉他们，是谁拯救了这一切！” “到时候一定要顺带美言一下我们队长和我们组织哦。”一位队员亦迎和道。 “那个……”月想看向了窗儿无奈的神情。解释道，“大伙。其实，我们……” . “什么？你们暂时还不想宣扬你们的功绩？”塔西不解道，“为什么？” “…….” “这是窗儿的打算，”月想最后道，“请尊重他，尊重我们吧，塔西。” “…….”众人的兴致略有些降低。 “恐怕已经晚了。” 然后。塔西道，“我想，那几个政府的探险员在回到城里的时候，就肯定把你们的行动公布出去了。” “也就是阿可他们。” “…….” “不过，你们的样貌应该还没有外传，”塔西笑了笑道，“走吧。我先陪你们去市区里。你们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吧？“ . 回到旧古岸港后。果然如塔西所说，虽然人们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惊喜和兴奋，但并没有人认出他们。 “你们想查找‘世界时间换算率’？” 在一家bar里。塔西这才获知到，“你们查那玩意儿干嘛？” “…….解释起来很复杂。”月想直言道，“总之谢谢你带我们进这里。我们连上网的钱都没有的。” “然后，能顺便帮我们打下字吗？”窗儿眨了眨眼睛，微笑道。 塔西一愣。最后无奈地一笑道： “行吧，行吧。谁叫你们是英雄呢。” . “查出来了。威斯特浮乐和‘纽约’世界的时间。换算率是……” “12:1。而威斯特浮乐以外，更广大范围的古岸世界，和‘纽约’世界的时间则是1:1。” 听到这两个比例后。窗儿激动的神情溢于言表， “你确定是12:1和1:1吗，塔西？” “是……的。这是权威勘测机构的数据。”塔西看向他们，“不过，是我从机密网站里黑过来的，并不对外公布。” “如果换算率是12:1的话，也就意味着......”窗儿往后一靠，道，“外面的一天，只相当于威斯特浮乐12天的时间。” 随后他微微一笑，看向月想，“而从我和你在乡魂岛分别。到走出星界。我在威斯特浮乐一共度过了三年左右的时间，而你则是两年左右。这是因为你被梅莫传送回乡魂岛的时间节点，应该是我们分离后一个月，所以我比你多了一年。” “当然，这点并不重要，”窗儿的大脑飞速运转着。瞳孔仿佛在闪着光泽，“三年的时间。再加上我们在旧古岸港和新地，那就应该是快四年的时间；但是到现在我并没有死去。换算到我们的世界，也是过了有一年零三个月的时间（威斯特浮乐三年换算为三个月，旧古岸港和新地一年无变化）。但从你和我在乡魂岛分别，到你醒来、发现我的存在被抹去，最多只有半个夜晚的时间——” “这说明了什么？” “预言......” 月想内心。激动的情绪，再难以抑制， “和你消失之间没有关联。它是假的。” 第66章 欢庆的风 “如果预言是假的。” “那为什么......‘我’的存在会被抹去呢？” 当月想和窗儿还在为这样的事实纠结不已时。 旧古岸港，已经悄然刮起了热烈的风。 . 那是塔西还在帮两人物色住处时。突然，街上的人流开始拥挤，甚至可以说暴动起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来到了月想和窗儿身前，呐喊着他们的名字和他们听不懂的话语，甚至把他们抱起来甩上了天空。 “哇、啊啊、” 窗儿有些惊诧，然后脸红道，“想儿哥，这是——” “我想，” 月想无奈地笑了笑道，“他们应该认出我们是谁了。” . “不好意思哈，老大，” 酒店的一角。 青色联盟的队员站在塔西面前挠了挠头，“刚才我们在基地又收到了政府的电话，说的如有欺骗必严惩，于是心想着还是把英雄凯旋的消息告诉他们了。毕竟，是这么重要的消息，而且前沿家园的那些群众之前已经围观到他们了。” “你们竟然.......”塔西又气又笑道，“算了，算了。所以你带他们来找我们了？” “是的。别想那么多了。快加入这场庆祝吧，老大，”另一名队员兴奋道，“毕竟，这真的是存亡之际的拯救啊！” “里面也有老大的一份功劳！” “行，行。”塔西拄着拐杖。然后和队员们一起拥向了庆祝的人群。 . “感谢你们为旧古岸地区做出的贡献。旧古岸港人不会忘记你们，古岸岛西部的所有生灵都不会忘记你们。现在，还在让我代表所有民众，献上吾地最珍贵的敬意。” 颁奖台上。月想和窗儿战战兢兢地戴上了“首长”献上的荣誉奖章。台下，无数的鲜花、芳草和嫩叶被撒向了他们，据说这是旧古岸港人独特的致敬方式。不绝的喝喧嚣声，喝彩声，自他们走出那个酒店后一直蔓延到了这里；人们的热情和敬意如同熊熊烈火，永远不会消退。 . 欢腾一直持续到了深夜。那时月想、窗儿二人已回到了酒店中。 “可算清静了，呼，” 那时。接受完政府嘉奖、媒体轮番采访的月想、窗儿，终于能暂时得以歇息， “我就是怕这么大阵仗，所以不想那么快说出来呢。”窗儿躺在久违的大床上。一脸疲态道，“明天可还好。还要被邀请去医院说什么做个检查啥的。” “享受吧，窗儿，”然而月想只是惬意地卧在躺椅上，笑道，“这本来就是我们。就是你，值得的。”然后坐起身来，“而且我感觉身上确实有很多伤呢。新的，旧的。这一路过来。确实该去去医院了。” “那种地方我实在不想再去了。” 此时。窗外。 众多民众还驻足在酒店外的街道上，一边举着标牌，一边安静地等待着明日将他们迎入医院。 “理解，理解，”月想望向窗外，\"不过真是奇幻啊，窗儿。” “嗯？” “前不久，我们还是旧古岸港里身无分文的流浪者。甚至更早以前，我们是这个世界里默默无闻的路人，” “但是。没想到。现在，已经和这里的羁绊这么深了。” “......” 窗儿将手压在枕头下。望着天花板， “好像，是这样的。” “但是不久后。你又得出发了。”月想感慨道。 “嗯。” “你的力量真的足够对抗.......梅莫那样的存在了吗？” “我想，”窗儿将手伸向天花板。看着自己 手背，“已经足够了。” “你呢，想儿哥？” 突然。 自然而然地。 他问出了那样的问题，“你怎么安排呢？之后？” “......” “毕竟已经知道预言是假的了。你也没必要太关心我的安危了，”窗儿侧卧向窗户的位置，“你自己呢？是马上回去吗？” “......我......” “放心，”窗儿笑着道，“这次。不会再有生离死别的大戏了。你想走就走，我不会挽留你。” “毕竟。我一直懂的。你很想很想回去吧。” 月想看着窗外。 视线一直延伸到天际，乃至更远的地方。 “.....” 直到熟悉的泪光。再次迷蒙了眼眶， “是的。我想，是时候回去了。” 第67章 歧路，假日，梦想乡（1） 从市医院，白净的楼房中走出后。狂热的追随者和媒体又将月想和窗儿团团围住， “请问两位英雄.....” “两位英雄考不考虑......” “英雄们接下来......” “.....” 不绝的呐喊与喧嚣。让他们，尤其是窗儿已有些厌烦。要不是政府有派出人员维持秩序，说不定这些人早就又把他们甩向天空了。 “快。走这边。” 忽然。路过一处小巷时。窗儿拉住了月想的手，轻声道， “啊？” 还没反应过来时。 一阵光芒闪过。 月想发现自己的身体瞬间遁作无形。然后。在群众们的惊呼声中。两人消失在了小巷深处。 . 两人在小巷飞速前行着， “跟着我，想儿哥，”直到窗儿拉着自己手，闪起柔光，“我们换一身衣服。然后去城里逛逛吧。” 月想看着他的背影。 “嗯。” 然后温柔地。微笑道。 . 友谊大道的电器店。乔装打扮后的两人，看着玻璃柜中琳琅满目的商品，两眼放光。 “就选这个吧，想儿哥。” 许久后。窗儿指了指一只白色的便捷相机道，“看起来很贵呢。我们的钱应该够吧？” “那肯定够的。”月想笑道，“他们赏了我们好多好多的钱呢。” “你好，我想要这个。”窗儿拉了拉墨镜，看向店员道。 . 友谊大道中央。标志牌前。 “3，2，1！” 月想按下了快门。 “可以的，想儿哥，” 窗儿看着成片，称赞道，“这么久没用相机了，技术还挺不赖的。” “那是，”月想得意道，然后看向周围，“我想。我们要是能合影一张就好了。但是……” “别怕，想儿哥，”窗儿亦开始物色人选道，“刚才在电器店跟店员那么近，不也没认出我们嘛？嗯，这位爷爷——” 说罢，他便叫住了一位老人。礼貌地请求道：“能帮我俩一起拍张照吗？” 老人瞅了瞅他们。有些不解。 “哦，忘了你可能听不懂，”窗儿指了指自己的相机。又指了指自己和月想。 “布拉罗克。”老人欣然领会道。 . “伊可，那，布措——” “哒诺！” 随着老人倒数结束。 两人。还在那“友谊大道”的标牌。定格在了镜头中，那暖阳的柔光里。 “谢谢你，老爷爷。” 两人挥手致意道。然后。月想还在欣赏成片效果时。 忽然。他瞟见窗儿走到了标牌后面。伸出的右手指，像光笔一样在标牌上书写着什么。 “窗儿，你这是……” “不用担心哦，想儿哥，”窗儿笑了笑道，“这是不会长久留痕的文字。只会在每年的这一天，这一刻，这一分出现。” 月想看向了那些文字。 “在此，纪念。郑夕窗和张月想。一个阳光明媚的秋日午后。” “一年……..只有这一分钟吗……” “嗯。”窗儿满意地看着道，“我想，大概率也只有我们会看见呢。” “不过，那就足够了。” . 大道偏巷的友谊酒吧。两人在大厅角落位置入座，随后月想牢骚道：“窗儿，你懂的，要不是当时为了问事情，我是不太喜欢来这种…….” “不是来叫你喝酒 的啦，想儿哥。”窗儿笑道。 “那你是……” “嗯，这个这个，” 这时。窗儿拉了拉帽檐，然后指着菜单上的图片向服务员指示道。 “不瞒你说，” 饮品上桌后。月想忍不住称赞道，“这气泡水还真挺好喝的。你咋选的？认字了吗？” “怎么可能。随便点的。”窗儿笑道，随后突然正襟危坐。 “又怎么了？” “开始了，想儿哥。”窗儿陶醉着，“那时。我们第一次来时。就是这个乐队在演奏。” 月想看向了不远处，舞台中央。一支古典风格的乐队正在敲打着乐器。 那些乐器的样子千奇百怪，声音亦千变万化。然而。当它们汇聚在一起时，却演化出了极为动听的，浪漫而悠远的音韵。 “我那时就想着。等新地的事平息后，一定要来这里沉浸地听一次他们的演奏。” “那你还真是有品位呢。” 月想陶醉在那曲调中道。 颇具年代感的招牌和装潢。昏暗的灯光和醺人的酒气。琳琅满目的酒瓶摆放在灰色的立柜中，脚下的木制地板已经破旧得嘎吱作响。 然后。舞台上悠扬的旋律与这错落的年代感交织在一起。激荡着，古典的波澜与幻美。 两人久久地。如痴如醉地。聆听着。 仿若进入了，一个旧日的梦中。 . 古铜色大街旁的占卜巷。“心愿探明”店。 “希望想儿哥开开心心的。” “希望窗儿健健康康的。” 两人将写好的心愿一起交给了老婆婆。 “真奇怪，”老婆婆看了看心愿签，又看了看两人，“怎么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哎呀，不好意思——”窗儿赶紧拉住月想的手，“我们先走了，” “喂！” 两人身后。老婆婆叫道，看“你们确定不试一下‘心愿探明’吗？！” “不用啦！不用啦！”窗一边儿头也不回地跑着。一边大声道，“光祈愿就够啦！” 两人气喘吁吁地。一路跑到了小巷尽头的神庙里。 “跟你说别去那里了吧，”月想无奈道，“那老婆子精着呢。” “问题不大。能打卡一下就行，”窗儿笑了笑道，然后刚抬头时—— “哇啊啊！” 他似乎被吓了一大跳。月想纳闷着，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哇唔！” 他也不禁大叫道。 那神庙中心位置。有一尊巨大的人形神像，动作还算矜持，却有一副无比狰狞的面孔。 “达西拉拉多伊不斯基罗卡，不卡罗西里斯。” 神像旁。一直坐在那里的僧侣，看着他们的神情，平静地说道。 “我们…….听不懂。” 月想刚想半比划着解释时。 “这是河辉神，比旧古岸港的任何一个神都要古老，” 僧侣突然用中文解释道，“它象征着罪恶与解放。” “……嗯？” “不过，你们外人也不需要了解这些，”僧侣站起身来，向他们出示两张木片， “看你们有缘。在这里许个愿吧，河辉神会保佑你们的。” 他微笑道。 “那个……”月想迟疑了一下，“其实，刚才我们在巷子里的‘心愿探明’店已经许过愿了。” “是那个骗子家族开的店吗？” 这时。没想到僧侣直言道，“别信她们。她们的东西没有一样是可信的。妖术也好，占卜也好。” “……啊？” “河辉神会诅咒她们的。” 僧侣看向神像。依然平静道。 “……..” “许吧。” 窗儿看了看月想。微微一笑道。 “嗯。” 月想拿起了木片。 . “希望想儿哥开开心心的。” “希望窗儿健健康康的。” 两人将一成不变的愿望写下，在神像前闭眼、双手合十。 不久后，两人走出了神庙。 “没想到他真的分文未取呢。”窗儿惊讶道。 “是啊。他可能就是高人呢。”月想微笑着，步伐逐渐轻快。 “怎么了，想儿哥？”窗儿看了看他的神情，好奇道，“感觉你出来后更高兴了？” “没…..没什么。”月想这样说着。轻快的步伐却未有停止， “接下来去哪里，窗儿？” “嗯……去古岸吧，想儿哥。” 窗儿感受着月想欣喜的情绪。 脸上亦露出了心领神会的，释然的笑容。 第68章 歧路，假日，梦想乡（2） 沿着大宫羽河的盈盈微光前行，待到周围的游人逐渐变少时，两人终于稍稍卸下了口罩的束缚。 那时天已经黄昏。两人坐在小碉堡顶部的观望台上，沐浴着徐徐的微风，望着远处的河光，草地，树林，以及更远处的山脉与港城， “你的心愿实现了呢，想儿哥，”窗儿怡然道，“现在，我们真的是来这里游玩的了。” “是啊，”月想感慨道，“感觉比那时候还要安静。还要惬意了。” 灿烂的斜阳。逐渐照耀在他们脸上。窗儿放开相机，然让它在空中飘荡，直到最后定格在满意的位置， “再来一张合影吧，想儿哥。” “嗯。” 月想搂住了他，比出了胜利的手势。 . 蔓延千里的大宫羽河畔。名楼古迹中游人如织，花鸟步道间莺歌燕舞。在那数不尽的残垣断壁，看不尽的河光盛景的角落，一片万籁俱寂的荒木林中，一双人影若隐若现。 “跑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干嘛，窗儿？”月想有些不解道。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想儿哥。”窗儿只是拉着他，微笑道。 拨开荆棘和灌木丛，一路深入许久后，一条奔腾的溪流出现在两人面前。 “应该彻底没人了。就选这里吧，”窗儿停下了脚步。然后打开水晶袋，只见水晶碎片立刻在溪流上构成了一叶牢固的扁舟。 “窗儿，你......” “一路漂回去吧，想儿哥，”窗儿看向月想，迫不及待道，“从这里，到大宫羽河，再到港城。肯定很刺激呢！” “不怕被人看见吗？” “无所谓了。” 窗儿只是这样道，“已经很开心了。今天。已经足够了。” . 淙淙的流水，仿若欢快的歌谣；清凉的水花，拍打在两人身上。他们惊叫着，欢笑着，彼此紧搂着，在斑驳的绿影中穿梭着，直到那远处的夕阳越来越耀眼，眼看着扁舟就要驶向古老的大河——— “扑通！” 一阵短暂的失重感和撞击声后。天地豁然开朗。水面变得无限宽广，航行速度亦明显放缓。夕阳落下了尾幕，暮光投来了温暖的迎送。静静的涌动声，自船舷下的流水而来；轻快的风儿，像是河面上不羁的孩子。 它们欢送着他们。而他们，亦逐渐放开了紧搂着的手臂，拥抱起面前的世界。 古老的河坝。倾斜的基面，铭刻的陌生文字，在阳光的照射下，如同闪耀着古老岁月的呢喃。白色玉石铺就的行人道旁，高大的柳树迎风展枝；隐匿在道路旁，树林中，亦或是草坪上，若隐若现的残垣断壁，静静地沐浴着暮光的恩典，在长久的睡梦中渐渐褪色。 在那里。时不时有游人看到他们，并发出喋喋的惊呼声。 然而。他们不在意，也忘却了那些聒噪。 他们忘却了痛苦。忘却了回忆。忘却了目的。也忘却了时间。 . “我们……这是要漂到哪里啊？“ 许久后。港城的楼阙越来越密集时。月想忍不住问道。 “顺着大河，流向大海。”窗儿道。 “流向……西绝海？” “嗯呢，”窗儿恣意道，“然后沿着海岸前行。至于在哪里停下…….” “管他的呢。” . 大宫羽河的尽头。本就宽阔的河面，逐渐变得望不到边际。那是两侧的行人越来越多，河水亦变得越发湍急之后。 又是“扑通一声”。扁舟驶进了无边无际的航道。然后，还没待他们站稳时—— 风帆自动被扬起。 “到港口了。”窗儿笑道，“ 现在。就随着大风，沿岸前行吧。” 夜晚的西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五颜六色的灯光装饰着古老的楼房，商贩的吆喝声和行人的交谈声此起彼伏。昏白的浪花翻涌着；大大小小的船只，在灯塔的照耀下归港，或是远航。月光挥洒在轮船坚实的铁皮上，里面的人儿不知是眷恋着古港的柔情，还是满怀着前路的憧憬。 他们穿梭于这些船只中。穿梭在那些璀璨或昏暗的灯光下。直到许久，许久后。两旁的船只逐渐变少，沿岸的街道也逐渐冷清。 他们驶进了一片幽静的地带。 在月光的迎送下，继续向前。 直到身旁。再也没有喧闹的人影。 “在那里休息吧，想儿哥。”窗儿指向了岸上，一处荒废的船坞。 . “真的……要在这里过夜吗，窗儿？”月想看着布满灰尘的屋内。不禁问道。 “这里的话，肯定没人打扰我们了。”然而。窗儿却确信道。 “想不被发现的话，其实，还有很多其他办——” “扑哧！” “嗯？” 月想话还没说完时。突然看见窗儿打开了屋门， “你还要去哪里，窗儿？这么晚了。” “我去买点东西。放心。马上就回来，不会暴露身份。”窗儿看了看他，神情自若道。 . 深夜。深秋的寒意，在古港的空气中逐渐凝结。 在废旧船坞里瑟瑟发抖的月想。忍不住点燃了塔辉取暖。然后。正想找找屋里有无火炉时。 “扑哧。” 门又被打开了。窗儿满头大汗，站在门沿处。 “窗儿，你这是……” 月想看着他手中的蛋糕和蜡烛。脸上的神情已难以用惊讶形容。 “一起庆祝吧，想儿哥，”窗儿微笑道，“或者说是。弥补一些，什么。” . 烛光照亮了阴暗的船坞。那是窗外、凛冽的秋风还在吟作时。 两人坐在烛光蛋糕前。面部被温暖的光泽覆盖。 “这么说来，我已经在这里错过两个，或者三个生日了。”月想道。 “那我就是四个了。”窗儿搓了搓手，微笑道，“许愿吧，想儿哥。” “现......在？” “嗯。风太大了。我怕再久些，蜡烛就被吹熄了。” “好的。一起？” “嗯。” 两人闭上了眼睛。屏住一口气。 一起吹熄了蜡烛。 . 旧古岸港的秋夜。狂风阵阵，海浪翻涌。月华洒在潮水的浮沫上，星光浸在海岸的柔沙中。 滩涂上。顺着那已被抹平的脚印一路看去。在路灯悉数熄灭的角落，在被时间遗忘的废旧船坞，微弱的烛光，扑闪着，八音盒奏响着那熟悉世界的旋律。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月想吃着那早已发冷的蛋糕，舌尖却是未曾有过的香甜， “祝我生日快乐。” 他看着世间的一切。揉碎在温暖的梦泽中， “祝我18岁，生日快乐。” . 第69章 归乡的旋律（1） 从船坞醒来后。 当温暖的初阳再次照耀在脸上时。月想的心头有了一种感觉。 “我想，是时候回去了。” . 回......去？ 是的。回去。 那曾让他朝思暮想的命题。 如今。在一切都得以满足的时刻。 他觉得，是时候正视它了。 “是的。你应该，” 在洗漱时。窗儿亦这样道，“也是时候，回去了。” “嗯。”月想心中拂过一丝激动。然后，又是持续的茫然， “那我......” “该怎么回去？” . 回去的方式。 月想并不是没有考虑过。 正如，最近的那一次。他想到的方式是...... “不用那么麻烦，想儿哥，” 然而。窗儿坐在他身旁。提议道，“我想，现在你去联系港城政府，他们肯定会想办法帮你回去的。” “你的意思是......他们会直接给我安排去三城区的轮船？还有三城区回纽约的机票？” “应该会的。毕竟，你是拯救这里的英雄，”窗儿笑了笑道，“政府有了感恩的途径。而那些轮船和航空公司应该也很愿意为你效劳，毕竟能顺便打一波自己的广告。” “可真是被你想到了，窗儿。” “哪里。”窗儿望向窗外道。干燥的衣衫散发着一阵海腥味，“不过，还是很抱歉呢。明明成为了威斯特浮乐的神.......” “我好像。还没有掌握，穿越时间和空间的魔法呢。不然就能直接把你传送回去了。” “没关系的，窗儿，”月想立刻表示道，“你才刚获得力量。可能也需要时间来发挥吧。” “应该是的。或者，你愿意的话，”窗儿突然道，“可不可以等我折腾一下，说不定一段时间后就行了呢？” “......”“不用麻烦了。窗儿，” 月想亦看向了窗外， “我想。是时候，快点回去了。” . 果真如窗儿所言。当两人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解释两人的身世，并提出月想想要归乡的心愿后。港城政府立刻开始联络各方资源，没过多久就安排好了月想的行程。 当然。港城的人民还是表达了对英雄的不舍情绪，想要两人再在旧古岸港待一段时间，不过两人都纷纷拒绝了。 “正如你们所见。威斯特浮乐的地界依然被黑夜笼罩，对你们来说也是危险的不确定因素，”窗儿对众人解释道，“我需要去那里一探究竟，并试图解除那里的黑夜。至于这一行又会是多久，我也不是很清楚，” 然后。看着民众们的表情。腼腆地微笑道，“不过。相信在结束这一切后，我应该会再回到这里的。谢谢大家的热情。” “至于我，不知道会不会再回来了。”月想则表示道，“这个世界给我留下了太多不可思议的回忆。如果是梦的话，我想，是应该醒了。” . 是应该醒了。 当月想站在海岸边，看着轮船冉冉升起的旗帜时， 他的心里。依然回响着这样的话语。 这时的他。已然穿上整洁的衣衫，背着厚厚的行囊，浑身缠满绷带，身边站着为他送行的窗儿， “一路顺风，想儿哥。”窗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嗯。”月想深一口气，“窗儿。我们下一次见面.......” “我说过的。想儿哥，”窗儿抬起头，“一切平息后。我会来看你的。” “......”月 想踟躇着。却又找不到说出口的话， “嗯。” 他最后道。然后再次望向轮船。 鲜艳的红毯铺在他的面前。两旁护栏外，港城人民的欢送声此起彼伏。 “再见。” 他含着湿润的眼眶，走了过去。 . 悠扬的汽笛声响起。 月想站在甲板上，望着渐行渐远的海岸。 无数感慨渐渐浮上心头时。 “布卡诺！” 突然。他看到岸上，红毯的彼端，一个人影朝他飞速跑来。嘴里大声道， “布卡诺！伊！” 一直跑到了口岸边缘。然后喘着气，疯狂地朝他招手。 他看见窗儿走上前，询问那人了什么。 还在纳闷是否会和他有关时。 “快停下！” 窗儿的声音。突然响起， “快回来，想儿哥！” 那声音瞬间盖过了所有涛声。 第70章 归乡的旋律（2） 航务中心。通往传达室的走廊。 引导人员在前打开了房间门。月想和窗儿赶紧走了进去，然后便看到房间的正中央，巨大的办公桌上赫然摆着一台座机。 “你们总算来了，” 座机旁。两位工作人员站在那里，其中一位用中文道，“快回拨过去吧。她听起来很急的样子。” 月想和窗儿看了看彼此。 “我来吧。” 最后。月想道。 . “嘀，嘀，” 拨通那通电话时。月想的心砰砰直跳。直到听见，那熟悉的声音终于传来， “是月想和窗儿吗？” 林宗雀。口齿清晰地问道。 “是的。是我，张月想。”月想情绪激动道，“小林姐，你、现在在哪里。还有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别急，月想，”电话那头。宗雀语气逐渐平缓道，“我知道的。你现在的心情。让我慢慢跟你说吧。” “我现在在三城区的政府大楼。” 林宗雀靠在灰白色的墙壁上。面前，是厚重的办公桌，堆积如山的文件和一排排传呼机， “之所以能用这里的电话和你们取得联系，得全靠隐言夜的帮助。” “隐言......夜？”听到这个名字。熟悉的寒意骤然传来。 “是的。也正是她，当初将我和小秋从星界的一月崖推下。我们来到了三城区的慰灵广场。后面又靠她的帮助回到了城区，并在那里整顿了一段时间。” “那之后。我就开始着手带小秋回雒城的事情。不过......” 林宗雀。突然用变化莫测的语气道，“期间发生了很诡异的事情。总之，小秋暂时回不去了。具体的经过我后面再谈。” “那之后的时光，我们都在三城区度过。”宗雀咳嗽了几声。然后语气愈加正经道，“你们的事迹已经传到三城区这里了。我听到后非常兴奋。心想着怎么联系你们时，不知是恰好还是有所目的，隐言夜找到了我。” “那家伙......找你干嘛？”月想不安道。 “先别对她抱太多成见，月想。”宗雀道，“一开始我也是不解和害怕的。但是后面才知道，她其实是想帮助你们。” “帮助......我们？”这样的话让月想感觉有些梦幻，“你可知道，她给我们带来了多少麻烦，她怎么可能帮助我们？” “这我就不懂了。不过，她把你们的具体情况都告诉我了。我很高兴你们能成功。尤其是窗儿——能听见我吗，窗儿？” “能，宗雀姐。”窗儿欣然道。 “我按了免提的。现在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月想道。然后深吸一口气，“快说吧，宗雀。她到底想帮我们什么。这应该是......这通电话最重要的事情吧？” “你说的没错，月想，” 林宗雀离开了墙壁。一只手撑在桌面，一只手拿着电话，一本正经道，“你现在是什么安排，月想？应该是想尽快回到雒城的家中吧？” “是......的。”月想道，“本来已经登上去三城区的轮船了。硬是被你这电话喊了回来。” “那可真是赶上了。”宗雀舒了一口气道，“先别急着走了，月想。” “......啊？” “先别急着去三城区。别急着从那里去纽约，再回中国。” “为......什么？” “你会看到......不可思议的东西的，月想。” 宗雀望向窗外。三城区的天空，沉重道。 第71章 归乡的旋律（3） “期待吗？” 通往雒城城区的大巴上。林宗雀一边看着窗外，金黄的稻田和蜿蜒的河岸，一边对身旁，神色略有些紧张的闫小秋道。 “期......期待。”小秋轻声道。 “怎么了？”宗雀摘下耳机。看着她的表情，好奇道，“都回家了，不该更高兴点？” “呃......”小秋的视线。飘忽不定，“总感觉。有一点......奇怪的样子。” “嗯？” “我说。这里。”小秋用不确定的语气道，“这个大巴。还有......这个地方。” 宗雀继续观察着她的神情。逐渐意识到了她不是在开玩笑。 “怎么奇怪了？”她问道。 “这大巴的款式......感觉有点旧了。而且总感觉......“她看向窗外，”外面的样子，有点不对。” “外面的......什么？” “......” “不想那么多了，” 突然。小秋尴尬了笑了笑，道，“感觉都成战后创伤应激了。就这样安心等着到家吧。\" “......行。” 宗雀这样说道。却难以安心。 . “等到了我家，我会叫阿妈好好招待你的，” 下了车后。小秋步伐逐渐轻快，“快吧，宗雀姐。” “嗯。”宗雀微笑道。 她们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来到了茶色小区的门口。 然后。 小秋突然愣在了那里。盯着门口的标牌，一动不动。 “怎么......了？”宗雀抹着汗道。 “奇怪了。我记得这标牌已经换了很久了。”小秋瞪着眼道，“难道是又换回来了吗？” “快走吧，小秋，”宗雀喘着气，“东西不轻呢。” “好......好，“小秋忙说道，”抱歉。“ . 家门口外。大包小包的行李暂时搁下后。小秋又愣在了那里，迟迟没有敲门。 “是还没想好怎么跟家里人说吗？”宗雀关心道，“毕竟。算上来，你已经失踪了两个多月了。”（威斯特浮乐两年=纽约时间两个月，此处林宗雀显然已经查阅了相关资料并换算过。） “.......\" \"他们应该很难受吧。“ ”......\" \"不辞而别。两个月。“ “......” “是这样......想的吧？” 宗雀看着小秋的神情。还有那只明明已经放在门铃上，却迟迟没有按下的手。不确定道。 “不......不是的，” 直到，汗珠从小秋脸上滑过，“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记得。这门铃，应该在两年前就坏掉了。我懂了——宗雀姐\" 她看向她。嘴巴微微张张开道，“我们并没有回到我离开雒城的时间点。我们现在、是在、更早的，时——” “扑哧。” 忽然。 门打开了。 . \"小......“ 一位老太太看着两人。脸上的神情已很难用惊讶形容，“小秋？” 两人愣在那里。然而并没有多久。小秋便拽住了宗雀的衣袖。 “走！”她汗流浃背地。大声道。 “等等、” 老太太看着两人拿起行李、匆忙离去的身影，大声道， “你们要去哪儿？小秋？你怎么在外面？而且......\" 直到两人。彻底消失在楼道中。 “怎么感觉。你长大了。“ . “大约四年前。一个周末，我在寝室做作业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外面奶奶的惊叫声。” 小秋和宗雀又坐在大巴上。只是这次，是驶向和兴镇， “她说看到了我，和一个高个子女生在一起。后来家里人都认为她是老眼昏花了，应该只是两个敲错门的女生，而且恰有一个跟我长得很像。” “现在看来，奶奶看到的确实是我，”小秋将背靠向座椅。黯然道，“只是。是四年后的我。” 林宗雀木然地坐在那里。许久后，开口道：“所以说......你和月想，都来自四年后？” “应该......是这样的。”小秋神情痛苦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只觉得.......脑袋，好乱。” “那就别想了。好好歇歇，”宗雀道。 两人沉默了许久。直到大巴停靠在和兴镇的牌坊外， “所以......你是怎么打算的？” 宗雀忍不住问道，“去我......家里待一阵子？” “......嗯。但是。不待那么久可以吗，姐？” 小秋轻声道，“总感觉。继续在这里。在雒城待下去。会有......” “很可怕的事情发生。“ 第72章 归乡的旋律（4） “在和兴镇的家里短暂停留后，我就带闫小秋返回了三城区，然后将她托付给我郊外的姨妈照顾。“ “这件事确实给她带来了不小冲击。直到现在她都没缓过劲来，每次我回去看她时都有些萎靡和恍惚。后来我们意识到，如果要让她正常融入雒城的家中生活，必须要再等两年多的时间。可是，这又谈何容易呢。“ 宗雀在电话里叹了口气。随后结束了叙述。 “所以......” 直到许久后。接着问道，“你现在怎么想，月想?“ \"......” “你跟小秋的时间应该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即便你现在远渡重洋回去，也无法正常融入那里的生活。那里应该还是两年前的样子，你和另一个你会发生谬误般的重叠。” “......” “我个人认为，最妥当的办法还是我带你去姨妈那里，你跟小秋在三城区耗尽剩下的时光。我和姨妈会负责你们生活安排的，你们尽管放心就好——” “——怪我。怪我，” 突然。月想不再沉默。打岔道。 “嗯？” “我说。全怪我。太急于回去了，”月想叹了口气，继续道，“我该考虑到这点的。只是太着急回去了，所以忽略了时间的参差。怪我。” “其实，我和窗儿其实已经换算过时间了。但是没有深入考虑我个人的问题，而只是注重另外一个事情——谢谢你这么特意的提醒，小林姐。” “所以，月想，”宗雀试探着问道，“你最终的打算是......\" “还有别的方法，是吧？” 突然。 出乎所有意料地。 月想直接问道， “那个女人专门找到了你。应该不会，只是简单地为你提供联系这里的途径，是吧？“ “......\" \"她一定告诉了你。更多的事情。或者说，“月想深吸一口气， ”她告诉了你能够让我回到’我‘的时间，正常融入雒城生活的办法，是吧？“他充满希望道。 “......\"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 身旁的窗儿。亦屏住了呼吸。 “......是的。“ 直到许久后。宗雀叹了口气，回答道。 . “这个方法。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换言之，”宗雀用严肃的语气道，“也就是危险。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讲给小秋听，也本不太建议你去选择。但是，我会尽到将它讲述给你的责任，并保留你选择的自由。毕竟，” 她轻轻笑了笑，“你应该比之前还要厉害点了。是吧，月想？” “——而且，” 没等到月想回答。她就继续道，“窗儿应该也能帮到你。加上他现在的实力和身份。我能想象，你们还是有希望的，” “别卖关子了，小林姐，“月想忍不住道，”快告诉我吧。“ “......” 宗雀靠在办公桌上。愣了几秒。 真正到了这个时候。 她还是犹豫了。 因为她明白。这段话的分量。 可能。是思乡少年圆梦的凯歌。 也可能是，埋葬少年多年付出的终响。 她沉默着。 直到身后。一阵寒意，突然靠近了她。 “讲吧。“ 那是一个影子。冷冷的声音。轻声道。 第73章 归乡的旋律（5） “新地的迷雾消失后，威斯特浮乐也有了一定的改观，” 翻译员随船长看向窗外的天空，“不像之前那样完全‘密不透风’，少部分的光亮已经可以透入其中。光蘑菇不再是这里唯一的光源，迷雾和鬼影的数量也有所减少。” “虽然。黑夜依然笼罩着这里。但已经不再是漆黑的午夜，而更像是……” 然后又看着船长的神情。揣摩着他的情绪道， “后半夜。或者说，黎明前。” 窗外。西决海的骇浪拍打在船身上，发出阵阵惊响。 船长室内。昏暗的灯光下。月想和窗儿站在船长和翻译员旁，认真聆听着。那艘船上一共就只有不到十个人，此时已不约而同集结了四人。 突然。 两人还在等待着船长的进一步说明时。 “布里希卡卡诺伊古！达丽卡不多！”船长指着前窗。神情严肃道。 “已经......”翻译员咽了口唾沫，“到梅莫岛的‘临界区’了。” 两人赶紧看向前方。 只见前窗中。骇人的浓雾骤然出现。在微暗的天空下，闪着诡谲的光泽。 “就是......就这里，”月想忍不住道，“包围梅莫岛......的浓雾。” “快去甲板上！”窗儿道。然后率先走出了船长室。 . 破碎的夜空下。海浪和风暴肆意翻涌着，视野尽头，那厚重的迷雾却岿然不动，宛如包裹着另一个世界。 “又来到......这里了。”月想的心。砰砰直跳。 “嗯。”窗儿紧锁眉头。右手不自觉地颤抖。 “这个位置，可以吗？” 舱内。翻译员大声问道。 “还不行，”窗儿亦大声回应道，“还要更近一点！” “船长说，太危险了！” 翻译员声音发抖道，“最好别再靠近了！不然就卷进梅莫岛的地界了！” “......” 窗儿深吸一口气，“行吧。” 然后紧握右手， “我试试。” 他拿出了那块令牌。然后。闭上了双眼。 ． “能立刻返回你原来时空的办法，能想到的只有一种，” 早些前。 宗雀在电话那头。语气严肃道，“那就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你的意思是......”月想理解道，“让我们去找......梅莫？” “是的。” 她的回答。出乎意料地干脆，“只能去找他，请求他再次将你传送回原来的时空。” “可是......”月想有些发懵，“这......“ “没关系的，想儿哥，”窗儿凑上前。表情坚定道，“我原本也打算去那里。那是我早晚会面对的。” “不过你们别担心，” 这时。宗雀的语气。稍稍放缓道，“并不是叫你们单刀赴会，再次陷入那里的泥潭。这次，你们可以通过一个神奇的办法，直接在梅莫岛边界和梅莫取得联系。” “直接在......梅莫岛边界？” “是的。”宗雀看向身旁的女人。经她确认后。在电话里继续道，“而为了实现这个办法。你们只需要前往星界，圣方十字的侧厅中，取得一枚叫‘星盟令’的令牌。那是威斯特浮乐主人的用具，作用是远距离联系群岛中各小岛岛主，并强行对他们发号施令。这是童真之神的权利，只是残魂状态的小世无法再使用它；如今，新的童真之神诞生，他也自然而然继承了这块令牌，并且能够完全施展它的权威。” “但是，” 正当月想又懵又喜时。宗雀立刻泼冷水道，“以窗儿目前的实力，应该还不具备超远距离联系的能力。也就是说能在星界直接联系到梅莫是不太现实的，而只能做到‘相对的远距离’’——” “什么......意思？”月想忍不住问道，“怎么才算‘相对的远距离’？” “拿到令牌后。乘上一艘能抗风浪的船，” 宗雀直接指明道，“船上只需要你们，和几个最勇敢、经验最丰富的船员。一路开向梅莫岛。” “在快要到达梅莫岛时。开始使用令牌。相信那时，你们会有很大可能成功联系到梅莫，并与他隔空对话。” . 窗儿松开了右手。只见“星盟令”缓缓升空，微弱的光芒闪耀在寰宇间， “梅莫，” 风浪中。窗儿的声音，阵阵回荡道， “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 “梅莫！” “啪！” 突然。一阵巨浪拍向船身。 窗儿失去重心。跌倒在甲板上， “窗——儿？”月想赶紧抓住扶手，担忧道。 “没事的，” 窗儿示意道。然后又站起身来，闭上眼睛，右手上举， “梅莫！” “快告诉我。怎么才能让想儿哥回去！” “梅——莫！” “哗！” 突然。一震惊天的响雷后。 船似乎似乎就要倾覆。 两人再也站不稳，东倒西歪地踉跄在甲板上。 “窗儿，不行我们等会儿再上来！” 月想忍不住道，“先回去吧，感觉太危险了！” “......” 窗儿不甘心地看着半空中的令牌。然而还是闭上眼睛。无奈道， “行......吧，” 他放下了右手。正准备随月想回舱时。 “......原来，是这样，” 突然。天际，飘来一阵沉闷的嗓音， “真是久违啊。威斯特浮乐的新神。” 第74章 归乡的旋律（6） “真是令人感动的故事呢。被幽兰刺世寄予厚望的少年，果真通过了梅莫岛的所有试炼，果真破坏了梅莫的‘邪恶计划’并全身而退，果真最后成了威斯特浮乐的新神，”梅莫空灵的声音，在天空飘荡，“这一切，实在是，太完美了。” “梅莫，光嘲讽我是没用的！”窗儿捏紧右手。咬牙道，“快说，你把菲尔怎样了？第二列车的还有没有幸存的人？你现在还有什么企图？！” “窗.....窗儿，”月想忍不住拉了下他。 “想要知道的话.......” 突然。前方的海面。浓雾如同被劈开般，生出了一条诡谲的、紫色的光道， “就从这里进来，看看吧。” “窗儿！” 月想再次拉住身旁之人。这次更加用力。 “.......” 窗儿的眼神。堆积着不甘。愤恨。冲动。以及太多太多。让月想害怕的情绪， 然而。最后。他却只是短暂地闭了闭眼睛， “惑园的话，” 然后。平静道，“总有一天。我会进来的。但是，不是现在。” 他再次捏紧右手， “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我命令你告诉我。” 坚定地望向天空， “你。究竟是怎样。把想儿哥。带到这里来的！” “窗......”月想望着他。眼眶有些湿润，“窗儿......” “......” 天空。顿时沉寂。 然后。许久后。隆隆的雷声作鸣。狂风再次呼啸。黏黏的雨水拍打在两人脸上， “你觉得......”梅莫的声音。不再空灵。而是带着讥讽和愤恨道，“破坏了，这里的一切，然后从这里，仓皇而逃的，这样的你。有什么底气、问我、这样的问题？！”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窗儿毫无惧色，问道。 “这就是我的回答！” “......” “窗......窗儿，”月想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没事的，想儿哥，”窗儿朝他微笑道，然后再次转过头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 坚定地望着天空。右手上举。掌心的塔辉异常明亮， “星盟令在上。万千的荣光与辉煌在此。梅莫岛的主人——梅莫，听令！” 声音。响彻天际，“我，郑夕窗。现在，以第三代童真之神的身份命令你！” 光芒逐渐将他全身覆盖， “将我的哥哥兼挚友——张月想传送回属于他的时空！” “这是威斯特浮乐的血契。你——” 窗儿声嘶力竭道， “无从违抗！” “......” 狂风依旧呼啸着。 电闪雷鸣。从未平息。 然而。 星盟令的光芒照亮了周围，连绵的夜空。 连同甲板上。窗儿圣洁的光芒。 让所有的风暴。顿时苍白无力。 “......” 月想看着这绮丽的图景。感觉，仿若，威斯特浮乐的一切，都迎来了黎明。 “在乡魂岛，” 许久后。 梅莫用低沉的声音。慢慢道， “让他回去的方法，在乡魂岛。” 第75章 重返乡魂岛 从风暴地带走出后。海面渐渐恢复平静，夜空开始微微泛亮。 “没记错的话，”月想趴在扶手上。对身旁，坐在甲板上歇息的窗儿道，“乡魂岛离这里并不远。” “那里，” 窗儿指向视野尽头。一小块白色道，“应该就是了。” 小船快速行驶着。不久后。那一小块白色越来越大。 大概半小时后。果然现出了岛屿的轮廓， “我感觉到了，” 月想摸向荨窗。那微微闪光的铁尖，“它也在想家。” “也是陪你征战了这么久的时光呢，”窗儿微笑道，“是时候归乡了。” . 小船平稳地停靠在海岸旁。所有人都站在了甲板上，看着面前，荒芜的岛景。 那是连绵的，无垢的沙丘。从海岸线一直延伸到内陆，月光洒在尘土之上，闪耀着微绿的颜色。而在更远处，有一座模糊的城池。高耸的城墙，在月光下庄严而肃静。 “和我离开时一样呢。”月想有些惊讶道。 “说不定，”窗儿远望道，“它一直在等着你回来。” . 窗儿拿出了星盟令。正准备将它抛向空中时。 “是他叫你们来这里的吧？” 突然。一阵空灵的嗓音。从岛的深处随风而来。 “乡魂岛的......”月想不自觉握紧了荨窗，“巨人？” “你们是这么称呼我的吗，”那空灵的嗓音笑了笑道，“不过，确实。一直到离开这里时，我也没告诉你们我的名字呢。” “是想让我将你们送回属于你们的时空，是吧？” 他接着道。 “......”月想和窗儿对了对眼神。 “是的。不过，只有我，”月想大声道，“梅莫告诉我。当时，为了替窗儿实现让我‘原封不动’地回到威斯特浮乐的心愿，他不得不联系你，借用你的力量来达成这一目标。因为他本人是无法办到的。” “而这笔交易的代价就是窗儿献出自己的‘生之界限’，也就是说即便濒临死境也不会返回自己的时空，”月想看向窗儿道，“然而谁知道。凭着这破釜沉舟的意志，他坚持到了我来之时，并和我一路走到了最后。” “我们已经完成了威斯特浮乐的所有试炼，而窗儿也已经成为了第二代童真之神。今后，他将好好经营这片土地，继续实现他的价值。而我，” 月想看向声音的来向。那视线尽头，破落的城门中， “现在。只想回到我的世界。” . 两人站在沙滩上。那里，乡魂岛的巨人已经化作一团虚影，降临至他们身边。 “那些朋友们不愿下来吗？” 巨人指了指船上。笑道。 “他们可能还是有些害怕。不过没关系，这件事跟他们无关，”窗儿仰头看向他，“巨人朋友。你应该愿意帮想儿哥吧？” “......” 巨人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轻声道， “你们可知道，梅莫当时是用怎样的口吻，请求我把这个异乡的少年传送到这儿来的吗？” 月想和窗儿看了看彼此。一脸茫然。 “他和你们有进行什么交易，我一无所知。我只记得，那时，应该是温柔时的他，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巨人望向远方的天空。回忆道， “‘你必须实现那个少年的心愿。那对他至关重要的心愿。因为，在他，也仅仅在他身上......’” “‘我看到了。拯救威斯特浮乐的可能。’” “.......” 三人沉默了许 久。直到巨人，再次轻声道， “那之后。因为过长的黑夜，昏昏沉沉的我。如猛然惊醒。费尽所有力量，把梅莫的话带给了那个世界的你，并在之后引导你进入了这个世界中。” “当然，因能力所限，我只能将你传送到乡魂岛的地界。不过，连这里都走不出的你，又怎么能辅佐他实现拯救威斯特浮乐的大业呢？咳、咳、” 巨人咳嗽了几声。然后望向两人， “很欣慰。你们办到了。虽然，威斯特浮乐依然黑暗；而你，威斯特浮乐的新主，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 “不过。为了表示感谢和忠诚。我会实现你们的心愿的。将这个少年.....传送回去。” 两人顿时露出喜悦的神色。然而，巨人又紧接着道， “不过，正如我前面所说。那一次，跨越时空的传送，费了我太多太多的力量。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恢复完全，” “所以。我不能将你直接传送回你的时空。而能不能成功回去，取决于......” 巨人望向身后。模糊城池的方位， “这位少年.......他，自己。” 第76章 归途，最后的吟别 “乡魂岛是一个神奇的地界。除了西郷色塔辉外，这个岛屿上还存在着各色的塔辉。那些力量交融在一起，有些甚至融进了砂土之中，催生了回忆之砂的产生。” “而有的。则化作连接世界的‘线’。交织在岛的深处，” 巨人用神秘的语气道，“你需要去找到它们，而我，会尽可能地为你做好路上的引导。” “然后。这段历险。只能由你一个人，完成。” “只能…..一个人？”月想愣了下道。 “是的。因为那里的线错综复杂，只有独自寻觅才能到属于自己的那一根线。否则……”巨人咳嗽了几声，然后继续道，“不同颜色的线会产生羁绊和缠绕，导致永远无法找到正确的入口。” “......” “一起走......一段路，都不行吗？”窗儿轻声问道。 “是的，” 巨人平静道， “必须。他一个人，走完之后的全程。” “如果失败......会怎样？”月想问道。 “什么也不会发生。他依然会安全地回到这里。只是.....” 巨人。用遗憾的声音道，“可能。很长很长的时间内，你再也无法找到那些线了。” . 两人回到了甲板上。众人都看着月想，沉默不语。 “想......想儿哥，” 直到窗儿。将行囊交给月想，道，“加油。你一定能做到的。” “嗯。”月想接过行囊。看向甲板上的人们，“大家，感谢一路上的帮助了。” 然后背过身去， “接下来的路。得由我一个人走了。” 当他迈出第一步时。 窗儿突然带着哭腔。结巴道：“我会.....在这里等着你的好消息的。想儿哥。我会守候在这里。直到听到，巨人朋友说你已经......成功回去了。” “一定要成功啊，” 窗儿。含着湿润的眼眶。看着月想的背影，最后道，“想儿哥！” “......” 月想的喉咙一阵酸痛。 然而。当看到眼前。乡魂岛的砂土，回响在寰宇间的风声，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归家的梦曲时。 “嗯。” 他侧头。对窗儿微笑道。然后便背上了行囊，走下了甲板。 . 望着模糊城池的方位。迎着，风的来向。 月想握着荨窗，慢慢走过海岸的滩涂，向着岛的深处走去。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那整洁的衣衫，有那么一刻，让他有些抽离。 那是在三年前。依然是那位少年，他曾来过这里。只是，他衣衫褴褛，一身疲惫，望见眼前的大海时，眼中是夜的迷幻和前途未卜的畏惧。 他走在和他相反的方向。 前路，还有身后，已尽是熟悉的画面。 他快速踱步着。 任所有声音交织在他的耳畔。 直到身后。海岸线快要消失时。 突然。 他蓦然回首，看向了小船和窗儿的方向。 那里的天空，异常明亮。 他认出了那是星盟令的光芒。那样刺眼。然而，还没等他腾出手遮眼睛时， “未知的黑夜，由我来探寻，” 天际，飘来了这样的歌声， “或许在这夜里。有人与我随行。” “轻哼着歌曲，悠扬的声音，” 他迎着那光芒。泪眼模糊。跟着那歌声，最后一句唱响道， “飘向多远的地方，多么寂寞的夜里。 ” 第77章 世界的线 从辽阔的，泛绿的沙野走过。到模糊城池的大门前时，满世界的风骤然平息。月想抬头，望见了城楼上高悬着的“乡魂”两字。据说，每一个人都能在那里看见自己家乡的文字。 他屏住呼吸，继续推开虚掩的大门。那一瞬间，无数碎片状的光瓣从城内飞射而出。他勉强遮住了眼睛，举步维艰地继续朝城内走去。 他行走在光影间。看不清周围所有事物的形状，只有脚下的那片泥土地最为真实。但没过多久，他便望见视野前方，那一片混沌的尽头，有几条丝带状的物体朝他延展而来。 那应该就是“连接世界的线”。他快步上前，迅速捉住了其中一条紫线。然而，如幻影一般，那线骤然消失了，他还在发愣时，无数五颜六色的“丝带”又将他缠绕。 他继续懵懂着，然后，并不慌乱地，细数和寻觅着。直到找到了绿色的丝带，不假思索地握住它后—— “嗖”。 一阵清脆的响声。他连同着丝带，一起飞向了广袤土地的远方。 他的嘴巴微微张开着。像是因惊恐而吼叫着什么，却连自己的声音也听不见。 他的左手被绿丝带彻底缠绕。那源头处的神秘力量，像巨人的手臂一样拉动着他，眼看着那里的光线越来越明亮—— 他穿梭进了一个恢弘的空间中。 在那里。有无数的缝隙和诡谲的洞口，每一个，都像是连接着遥远的世界。未知的光亮笼罩着一切，无数的丝线交织、横亘在他的身边。而连接着他的那根绿丝带，此时更像是沧海中的一根铁丝，不知要将沉入海底的他绑向哪条大船上。 他长屏着呼吸。直到丝线的尽头逐渐浮现时。他的眼睛。逐渐瞪大。 那是很熟悉，很熟悉的图景。像是家乡的小巷，具体来说，是上学路上的一段路程。然而。一直到与那尽头，缝隙中的画面只有咫尺之遥时。那画面依然是模糊的，以至于丝线消失，他的身体被甩向那缝隙时，不安和惶恐的情绪瞬间到了极点—— “啊！” 他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然而。是在失重的环境下。 他飞速坠向水泥地面—— “神移！” 他下意识地紧握左手。 空空如也的感觉。 他只捏住了一把砂土。 他惊讶地望向手中。荨窗正慢慢消失。准确来说，是化作它在这个岛上原本的样子。 但它并没有远去。他能感觉得到，纵使没有了形状，总是随风飘散，它依然环绕在他的身边；那失重的恐惧感亦在它的安抚下慢慢消失，直到最后，他落在地面上时—— 砂土化作了一层无比轻盈的软垫。没受任何冲击。他平稳地躺在了地上。 然后。睁开眼时。 那些砂土化作了一个个粒子，随风而逝。 “它完成了它的使命，” 天际。飘来了巨人的声音，“这些。来自乡魂岛的孩子。已经做到了太多，太多。现在，是时候让它们休息了。” 月想迷茫地站起身来。 “我.....现在是......” “‘线’已经将你带进了家乡的大梦中。这是场梦，亦是通向你归途的最后一道关卡。”巨人语重心长道， “我会告诉你，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是功败垂成，还是苦尽甘来。你将决定，你自己的命运。” 第78章 与君共度此宵（1） “away from home away from home ，cold and tired and all alone，yes im stil five hundred miles away from home， im stil five hundred miles away from home.” 深夜。三城区北郊。林宗雀听完了耳机里的最后一段旋律，意识逐渐模糊。她卸下了耳机，身体微弓，像一直以来那样平稳地进入梦乡。 微凉的夜。无风的，漫长的夜。本该是无与伦比的安心，然而，不知过了多久后，梦境里的声音逐渐嘈杂。 直到她猛然惊醒时。 她还以为又是一通令人作呕的骚扰电话。 然而。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已不在三城区。 她躺在另一个无比熟悉的房间里，穿着她儿时的睡衣，身旁是掉了漆的床头柜。皎洁的月光撒在写字台上，桌板下压着的是让她伤怀的老照片。还来不及细看它们时。噪音的来源，房门，又被敲响了。 . “北宋统一战争，是宋朝建立后，对五代十国剩余的割据政权武平、后蜀、南汉、南唐、北汉的统一战争.......北宋并没有完全统一古代中国。二次讨伐辽国失败，幽云十六州和辽西、辽东还在契丹手中。党项李继迁及其后代后来控制了夏州、灵州、河西走廊，建立了西夏。交州建立的交趾国，也只是成为宋朝的藩属国。” 熙儿扣上了那本早已泛黄的《宋史》。那是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和往常一样，他早早地将被褥盖严实，准备入睡。 然而。这个夜晚。 他的眼皮合得比较艰难。只能一直盯着天花板，守候着睡意降临。 大概四更天时。天旋地转的感觉逐渐到来。本以为那是安睡的预兆时。 突然。 房门的敲击声。 让他猛然惊醒。 . “活动目的:帮助幼儿适应新的学习环境,建立良好的学习习惯和社交技能。 活动意义 1.在幼儿园,孩子们需要面对新的老师、新的小伙伴和新的学习内容,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新的挑战。” 小迪——月想的表姐，坐在写字桌前，敲出了幼师课件的最后一段文字。那之后，浓浓的困意让她再没有思绪，打着哈欠昏昏入睡了。 一个普通的，雒城的夜。 千千万万个夜里，最为寻常的一夜。 天空的颜色。却变得有些不同。 老旧小区的水泥地上。少年急匆匆的脚步声，回响在她的耳畔。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当她终于难耐不安的心情，准备起身一探究竟时—— “咚、咚。” 房间门。被敲响了。 . “月想？” “月想” “月......想？” 房间内外。 三人的惊呼声。 回响在雒城之夜的不同角落。 “可算......到了，” “月想”们。都气喘吁吁，又迫不及待道， “能......帮我一个忙吗？” 他们。 看向他们。 眼里尽是殷切的期望， “帮我，从......” “这个夜里。走出去。” 第79章 与君共度此宵（2） 从雒城实验中学的大门走进去。不久后，一个巨大的花坛出现在众人视野。 花坛微闪着蓝光。而环绕在花坛周围的，绽放耀眼光泽的，则是六道不同颜色的光印。 “你们终于来了。” 月想从花坛后面走出来。微笑地看向众人，“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睡觉了。” “快说吧，你小子，” 熙儿首先道，“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在梦里都要麻烦我，是吧？” “月想。你到底要干嘛？”表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月想”，“还有，这是.....” “嗯......怎么说呢。他们也是我。我也是我。现在，同时存在四个不一样的‘我’。” “什么......玩意儿？” “先别打岔，熙儿，”月想的语气。逐渐正经道，“这是为了完成挑战不得不采取的措施。你们可以当做这是一种魔法。反正.....对你们来说，这不过是一个梦。” “说说看吧，月想，” 只有宗雀。用同样正经的目光看向他，认真问道，“现在。你的挑战到底是什么？” “你们需要陪‘我’去到雒城的不同地方，在那里找到我的回忆碎片，”月想严肃道，“然后将它们带到对应颜色的‘光印’中。一共有六个回忆碎片，对应六道光印。当它们凑齐时，这个花坛就会迸发出强大的能量，短暂驱散乡魂岛的黑夜，而乡魂岛的巨人便能将我传送回我的时空中。” “——简而言之，”月想看向熙儿和表姐迷茫的眼神，再解释道，“也就是能让迷失在这夜里的我，回到家中。” “可你不一直在你家里吗？” “这是梦。这里是梦。熙儿！” “哈哈.....行了，行了，”熙儿笑了笑道，“就当是在玩游戏了。” “那真是令人伤脑筋的游戏呢。”表姐皱了皱眉道。 “快说吧，月想，”宗雀认真问道，“具体怎么安排？” “现在，一共存在四个‘我’，”月想看向其他的“月想”们道，“从左往右。分别称呼他们为一月，二月，三月，还有我，” 他指了指自己， “四月。” “我们商议好了行动安排都由我，四月来讲述。而一月、二月和三月则负责去到你们在雒城的住所，通过‘梦引’来找到你们并寻求你们的帮助。显然，他们都成功做到了。” “时间不等人。现在，我们快点商议接下来的行动，”月想继续道，“这六个回忆碎片分别位于雒城的不同方位，而具体的所在地点，有的从光印里的画面可略见一瞥，有的则是谜语的形式。” “谜.....语？”熙儿忍不住吐槽道，“怎么还有谜语？确定不是故意找茬？”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我们先试图破解这里光印里的所有线索。明确了每个光印指代的具体地点后，再进行人员的分工安排，”月想说罢看向了宗雀，“你觉得呢，小林姐？” “可以。” 宗雀点点头道。 . “这个，应该是雒城一中，” 四月窥视道，“你那边呢，姐？” “也是雒城一中。”表姐大声道。 “我这边是城东。还有步行街。”一月在更远的光印处。大声道。 “我的，是郊外和城西......”宗雀道。 “我的是谜语，”二月道，“看不出来具体地点。可能是城北。” “我们的也是谜语。”三月和熙儿皱眉道，“根本看不出是哪里。” “别急。看不出来的都别急。给大家一起看看.....” . 半晌后。 众人认出了所有光印的大致位置。虽然，对一些光印的具体位置仍一头雾水， “时间不等人了，各位，”“月想”们指了指花坛正中心的时钟道，“现在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我们必须在黎明，也就是大致六点前完成挑战，否则.....也算挑战失败。” “那要不先行动？”宗雀建议道，“毕竟已经知道了大致位置。” “没错。说不定到实地考察后，又会有一些灵感。”熙儿道。 “月想”们看了看彼此。 “嗯。”然后齐声赞成道。 “那具体.....怎么安排？”表姐问道。 “谁对哪里熟。谁就去哪里。我想......”四月看向三位亲朋好友，道，“你们心里。应该已经有选择了吧？” 宗雀、熙儿、表姐都点了点头。 “那么。一月，你跟小林姐。二月跟熙儿，三月跟姐。”四月安排道。然后看向身旁，那两片最为诡谲的光印，轻声道，“我的话。单独行动。” “因为缺了谁的回忆碎片，都没法达成挑战。所以，大家一定都要加油，” 四月道，“大概就是这些了。那么，最后。诸位，” 他伸出了右手，“我们黎明前见！” 众人望了望彼此。最后一齐伸出了手， “黎明前见！” 第80章 与君共度此宵（3） “前三，右四。等五秒，滴。” 城南的旧百货大楼。三楼，生活超市旁的娃娃机角。 月想站在宗雀身边，屏息凝神地看她按下了确认键。 一阵轻微的颤动后。机械爪成功抓住了带有金箔的玩偶，将它缓缓送进了物料仓中， “成功了！” 两人露出了兴奋的神情。随后迫不及待地取出了玩偶。 “这么一来。第一个线索就被找到了。”宗雀一边小心剥开金箔，一边道，“还是得亏你能记住这么不起眼的地方呢，月想。” “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不起眼。但对于我来说.....”月想看向娃娃机道，“我从没有夹出过这里的娃娃。从小到大。每一次。都扫兴而归。直到这家百货商场倒闭。所以......” “一看到光印里的画面。我就想起了这里。” “有了！”这时。宗雀看着玩偶表皮上赫然纹着的一幅图画，思考道，“这......是？” “生活超市的冷冻柜，”月想一眼认出道，“我们赶紧过去吧。” . 两人走进空无一人的生活超市，一路走过日用品区、熟食区、果蔬区后，终于来到了冷冻食品区。 然后。正准备在冰柜里翻找线索时， “各位顾客，由于不可抗拒的原因，大楼将于凌晨一点半关闭，” 突然。头顶。四处的喇叭传来通知声道， “各位顾客，由于不可抗拒的原因，大楼将于凌晨一点半关闭，” “请还在楼里的顾客迅速撤离。” “请还在楼里的顾客迅速撤离。” “我们还剩多少时间？”月想赶紧不安地问道。 宗雀看向了自己的手表。 “二十......” ＂......分钟。” “我靠！” 月想手上的动作迅速加快。然而。好几分钟后，两人依旧毫无收获， “先别急，月想，” 宗雀再次拿起玩偶，仔细看向它的背面，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要想想。有没有什么漏过的细节？” “可这分明画的就是这里的冰柜啊！”月想焦急道，“每一个冰柜。我都找过了。根本没什么线索！” “呃......” 宗雀将玩偶举过头顶。明亮的灯光下，那图案闪着金色的光泽—— “冰柜一直打开的话，” 她一边看着图案。一边，耳畔仿若听到了这样的话语， “里面的东西是会化的哦。” 然后恍惚地。望向身旁。 那熟悉的。母亲的身影。仿佛又出现在那里。轻声道，“快选吧，雀儿。想吃哪种雪糕？” “妈.......？” 她刚一伸手。 那身影就不见了。 然后。来不及错愕。 她猛然醒悟。赶紧望向月想。 “冰激凌的柜子！” 大声道， “在冰激凌的柜子里！” “我找过了啊！” “别合上柜盖！” 宗雀确信道，“等几分钟再看看！” . 敞开的，装满冰激凌的冰柜里。几分钟后。冒出了灿烂的金光。 “这.....这是......”月想发愣道。 “快，没剩多少时间了！”宗雀赶紧在里面扒拉起来，“找一下哪里有线索！” “呃.....嗯！” 又是几分钟后， “太多了，这里的冰激凌！”月想抹汗道， “都拆开的话，感觉要找不完了！” “我....想想......”宗雀摸着额头，“找‘彩色云’！” “啊？” “我最常买的！快！” “好！” 又扒拉了许久后。却根本不见“彩色云”的影子， “没时间了！先出去！” 宗雀赶紧大声道。 . 从冷冻食品区走过。那之后，没多久。 两人身边。突然喧嚣起来。 “这.....这是......” 众多喧嚷的，模糊的人影。挤在他们周围。堵着通往出口的路。 “都让让，都让让！”月想强行拨开一波波人流，气喘吁吁道，“都让让啊！” “真的没法用塔辉吗？”宗雀亦急红了脸道，“根本走不出去了！” “这是‘巨人’告诫我的‘游戏规则’。感觉不能不听啊！” 月想看着人潮。 几近绝望时。突然。他的手中，开始闪闪发光， “月想，你拿的是......” “我刚才.....在冰柜顺手拿的......”月想看向自己手中的那盒哈根达斯，“本来是想.....等会儿吃，” “快打开它！” 宗雀仅凭直觉道。 月想赶紧撕开了壳面。 “写的是什么？” 宗雀凑过来。看着月想诧异的眼神，之后又看向冰淇淋薄薄的奶面。 上面金箔的小字。赫然写道， “童年未曾品尝的味道。除了这里，还有——北方的公园？” 两人愣在那里。 与此同时。 身边熙攘的人影悉数散去。 “快.....快，” 几秒后。宗雀再次道，“先离开这里！” 第81章 与君共度此宵（4） 从百货大楼走出，沿着中央大道一路向北，到鸭子河岸后右转，步行几百米后，便是金碧辉煌的金雁大桥。 它是在月想念初中时，自原来的老桥改造而成的。横亘在雒城的南北两岸，宏伟的外观、瑰丽的装潢，加上各色灯光的点缀、桥下河坝水流的奔涌声，让雒城人遥远的记忆，在时代更迭中焕发出新的美丽。 “放暑假的夜里，经常会来这里，看看桥两边的夜景，”宗雀趴在，看着远处的河光道，“和三城区的感觉不一样。这里的一切，总让人很安心。” “......” 月想微闭着眼睛。沐浴着微微的河风。直到许久后。紧迫感，才又浮上心头。 “快去金雁公园吧，小林姐。” “嗯。” 两人一齐转身。正准备继续出发时。 “慢！” 突然。宗雀拉住了月想的衣袖。道。 “怎么.....了？” “你听。” 宗雀四处张望着。 “有什么东西。在往这里飞。” 月想抬头的瞬间。 只见一只金色的飞鸟，划破夜空，从廊桥顶部飞跃而过。 “这.....这是......” “在初秋的黄昏，往往会有野鸭在鸭子河暂时栖息，”宗雀看着那只飞鸟在夜空中盘旋，“当夕阳照射在它们身上时，它们闪耀着金色的光泽，在阳光与河畔间熠熠生辉。人们误以为这些野鸭是大雁，所以便有了‘金雁’的传说。” 飞鸟结束了盘旋。摇摆着身躯，如一道流星般快速坠向公园的方向， “走吧，” 宗雀道，“它应该会在公园里等着我们。” . 金雁公园的大门前。一扇巨大的时钟赫然挂在牌匾中间。 “一点三十......”宗雀读道，“还有四个多小时。抓紧时间吧。” 说罢两人便走了进去。 几乎是那瞬间。一阵淡淡的迷雾扑面而来。熟悉的，带着秸烟与花香的窒息感。月想不自觉握紧了左拳。 “没想到......这里也有，”他不安道，“而且这次。我还没法用塔辉抵御。” “你是说......这雾？”宗雀环视道，“还好。感觉呼吸不成问题。不过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嗯.....但......是，”月想还在犹豫时， 宗雀已经向公园深处走去。 “喂，小林姐！” “嘘，” 宗雀站在不远处。半蹲着身子，神色警惕道，“先别叫。那里有东西。” 月想朝那里看去。只见那是一个哥特风格的二层小洋房，一楼为开放厅、二楼为阁楼，白色的楼身、红色的屋顶，涂漆已经有些陈旧，阁楼中心有一处打开的木窗与外面联系， “这......这不是......”月想惊讶道，“很多年前，就已经被拆了的.....” “木屋站——‘小火车’的始发台，”宗雀道，“我记得小学毕业时就被拆除了。看来，威斯特浮乐的夜很喜欢给我们带来回忆呢。” “‘木屋站’二楼的木窗永远不会打开，”月想喃喃道，“我记得，当时这样传的，是吧？” “是的。事实上，我确实从没看它打开过。”宗雀道，“但是，现在......” “滴，” 还在交谈时。突然。一个女孩样的娃娃从天窗“嗖”地弹出。 “小火车。开动了。” 娃娃挥舞着魔法棒。两人还在愣神时。 “哐当，哐当，” 身后，一座掉漆的红 色火车从迷雾中渐渐驶来， ＂想要寻找金色的大雁的话，” 娃娃用俏皮的语气道，“速速搭上小火车，开启我们的旅途吧！” 一节节车厢。从两人身边接连驶过， “小林姐，我们.....” “走吧。”宗雀笑了笑道。然后打开了身旁，一节车厢的厢门。 第82章 与君共度此宵（5） “小时候做梦时。总会梦见这辆小火车开往别的方向，” 雾海中。缓缓前行的小火车。第八节车厢。宗雀轻声道， “没想到。多年后。依然是梦中。它真的驶在了这里。这个威斯特浮乐的夜里。” 两人目送着“十二生肖”塑像一一闪过。然后。在经过一个打靶铺后，火车突然停了下来。 “鬼屋到了。” “鬼屋到了。” 火车喇叭中。“木屋娃娃”俏皮的声音再次响起，“准备好的勇士，速速下车吧！” 两人望了望彼此。 “我们.....” 月想正想发问时。 突然。娃娃的声音继续道， “寻找回忆的勇士，也请速速下车哦！” “‘回.....忆’？” 两人愣了一下。 “下车吧，月想。”宗雀最后道，“不排除她说的就是回忆碎片。” . 沾满雾水的草坪。从上面走过，然后没多久。“鬼屋”入口赫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那是一张巨大的，“鬼怪”张开的嘴巴。外涂漆为纯灰色，里面则是泛红的黑色，在迷雾和夜色下尤显阴森。 一张长长的木桌摆在“鬼口”的正中间。上面盛放着一个劣质的，财神爷的神像，身上被涂抹了灰白的颜料，看起来十分诡异。神像前是两根燃着的蜡烛，插在简陋的香坛中，再两侧则是空旷的桌面。 木桌左侧是一个黑不见底的洞口。那是鬼屋的起点，在月想的回忆中，他还从未从那里走进去过。 “没问题的，” 没想到。 宗雀直接道，“我进去过。里面都是骗小孩的，一点也不恐怖。” “可是.....”月想仍有些犹豫，“这里.....嗯，毕竟是在威斯特浮乐的夜里......” “害怕的话，可是回不去家的哦。月想。”宗雀笑道。 “我.....我知道！” 月想赶紧道。然后深吸一口气。跟着宗雀一道走了进去。 . 阴暗的小道，尽头左侧，远远望去是阴冷的灯光。慢慢走近后，嘈杂的鬼嚎声渐入耳畔。 月想屏住了呼吸。不自觉地捏紧左拳。直到终于快到那尽头时，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小.....小林.....” 他想要招呼。然而。却突然感觉到。寒毛树立。 “小林姐！” 他睁开眼睛。然后发现周围已空无一人。 左侧。嘈杂鬼嚎的主人。劣质音响后面，一组染着血色的吊死鬼雕像从他的视野闪过。但那并不长久。因为，那之后，立刻，他迈着颤抖的双脚，下意识地往身后跑去—— “小林姐！” 却发现身后。已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他站在原地。没有看向吊死鬼。也没有继续奔向黑暗。 他呆站了几分钟。等到身上的寒意渐渐退去时。 他再次握紧左拳。然后背身，望向吊死鬼旁，鬼屋前进的方向。 “不算什么。” 嘴里，喃喃道， “和这一路上比起来。” “这里。根本。” “不算什么。” 他沿着那微亮的道路。一路走去。 “就算没有塔辉。也一样。” 他默念着。微睁着眼睛。让身体所有的反应，都彻底迟钝。 于是乎。那所有的鬼叫声。所有的灯效。所有的震动感。都如同过眼烟云。 “根本，不算什么。” 他朝着道路 尽头，孑然、毅然地走去。 第83章 与君共度此宵（6） 来到鬼屋二楼的平台上时。月想才发现宗雀已站在栏杆旁，似乎等待多时了。 “如果说存在什么勇士的话，”她靠在栏杆上。笑道，“小时候，能先一步来到这里的人，应该算是一个呢。” “不好意思。我费了些时间。”月想一边走向她，一边道，“快去下一站吧。” “没事的。终点已经不远了。” 她侧头望向栏杆上的文字。读道， “‘激流勇进的制高点。回忆碎片就在那里。’” . 从通向楼外的侧梯走下后。两人又坐上了小火车，然后随它继续缓缓前行着。 那是进入公园腹地后。熟悉的，儿时的游乐设施。还有成片的花草，雕塑，小店，以及许许多多刻在他们脑海深处的回忆，接连从他们视野里掠过。他们跨过了天鹅桥，穿越了竹林，驶过了银杏餐厅，直到来到汉白玉桥旁的草坪时，激流勇进的轨道终于远远可见。 “这应该是金雁公园最好玩的项目了，”宗雀远望道，“据说投资也是一笔大数目。只可惜几年前彻底荒废了。” “好像是维护太费钱的原因。还有客流量降低，”月想道，“已经很久没听到这里的水花声了。没想到在这夜里。它又恢复了运作。” “这个应该不会怕吧，月想？”宗雀开玩笑道。 “怕又有什么办法？”月想无奈地笑了笑，“必须得进去找碎片呢。” 两人快速走过草坪。直到激流勇进的轨道越来越近时， “看。应该是那里，”宗雀指向弓形轨道最高的凸点，‘激流勇进的制高点’。” 在那里。有一片玉石状的碎片，悬在半空中闪闪发亮。 “我记得。售票入口是在......。” “那里。”月想马上道，“那个欧式小屋。现在改造成了咖啡厅。不过之前一直是售票口。” 两人正准备迅速前往那里时。突然，一旁的树林中传来了诡异的喇叭声， “乘坐激流勇进必须买票。” “乘坐激流勇进必须买票。” “逃票的孩子会被惩罚。” “逃票的孩子会被惩罚。” “这还需要.....买票？”月想愣了下道。 “没关系。我身上有钱，”宗雀墨摸向了自己的裤兜，“呃。不过，好像不够。” “服了。鬼屋那里都没人验票。为什么偏偏这里还......” “别急，月想。” 这时。宗雀指了指不远处。树林中的一台老旧的机器，“我好像看到了。那里，有帮助我们的tips。” . “一等奖，大娃娃一只。二等奖，大玩具模型一个。三等奖，嗯.....‘激流勇进’门票两张。四等奖......” “别念了，月想。”宗雀挽起袖子道，“努力赢三等奖就行。” “也对。”月想拿起了台桌上的小绵锤，“不过，这些奖励设置跟我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呢。” “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派上这么大的用场，”宗雀道，正准备启动机器时， “你们，想干什么？！” 突然。身边，传来男人的呵斥声。 “啊？” 两人惊诧地发现。那张原本空无一人的椅子上，突然躺着地鼠机的老板， “不给钱就玩，是吧？” “呃......不好意思，”月想赶紧道，“没看到你在这里.....” “没看到就能自己开机器，是吧？” “那个，叔叔，”这时。宗雀赶紧道，“真的不好意思。我们马上给钱。能帮我们开下机器吗？” . 一阵魔性的背景音乐响起。两人全神贯注地盯着鼠洞。然后。正准备敲下第一棒时—— “等等，月想，” 准确地说。是敲了好几棒后—— “我看见了，门票！在那只金色地鼠手上！” “我也看见了！” “快！逮住它！” “好嘞！” 两人疯狂地敲击着洞口。那孤注一掷般的气势，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让老板都有些迷惑， “年轻.....人。”他喃喃道，“是这样的。呵。” 然后恍惚地望了望周围。那熟悉的树林。激流勇进的水花声。林间的鸟鸣声。若隐若现的，孩童的欢笑声。自他从躺椅醒来的那一刻。总有种抽离的感觉， “话说。我怎么.....” “在这里？” . 几轮“战斗”后。两人已是满头大汗。 他们已全然不顾所谓的“三等奖”。目标当然只有那只金色的地鼠。 “再来五分钟。” “再来。” “再来。” “再——” 林宗雀突然停下了动作。 她看向兜中。只剩下一次“打地鼠”的续时费。 “那个，叔叔，”她分外礼貌地问道，“我们还剩一次机会了。但是我们很需要.....呃，那只金色地鼠爪里的门票。想必你也看到了。” “所以，能不能......” “不行。” 没想到老板直接道， “本来我就是小本买卖。怎么可能直接送你奖励？” “可我们......分也绝对够了啊，”月想喘息道，“肯定够三等奖了吧？不信，你看——” 然后。他愣在了那里。 只见地鼠机的结分电子屏上。赫然写着“10”分的成绩。 “哦？才打了十只。就想要三等奖？”老板笑了笑道。 “不对啊。我明明感觉，我们打了，很多......” “叔叔！” 这时。宗雀打断道。然后再次用诚恳的语气，毕恭毕敬道， “恳请你停下机器，给我们两张门票，好吗？” “凭什么？你这样让别人怎么玩？” “喂！跟你说了，现在是特殊情况，”月想忍不住又上前争论，“你能不能讲点情面啊，喂！” “哈？我跟你们有什么情面？” “啊啊啊。快点，给我——” “这里是梦，” 突然。 月想还在跟老板争执时。 宗雀大声直言道， “你应该感觉到了。这里是你的梦境。” 老板愣了一下。然后再次目光恍惚地，望了望周围， “这是......梦？” “是的。所以，你并不会损失什么。”宗雀竭力保持镇静道，“相反的。因为你这次反常规的行为。你会收获一个少年由衷的感谢。他很需要这张票。他需要这张票才能回家。所以——” 林宗雀望向老板涣散的眼睛，“能帮帮我们吗，叔叔？” 树林。 顷刻间安静。 三人的目光。 久久地交汇着。 “......”老板瘫在了躺椅上。眼角逐渐湿润， “那是我最安静的一段时光。虽然，挣钱一直都很难。但是那段时光，总还是平和的。” 他轻声道， “那里有小孩。有老人。有笑声。有花鸟。有清幽的绿光。” 然后左手。打开了地 鼠机侧的电门， “明明不是很远。却好像是，那么远了。” 按下了一个按钮。随后。地鼠们悉数钻了出来。 “如果这是梦的话，” 他最后道， “那就让我再安静地享受会儿吧。” 第84章 与君共度此宵（7） “请携带门票进入‘小艇’中。” “请携带门票进入‘小艇’中。” 激流勇进。喇叭声不断回响着。 “奇怪。明明机器都没运转起来，” 两人攀上飘浮的小艇，然后呆愣着坐在那里，“为什么一直叫我们坐上来？” 话音刚落。突然。一阵疾风拍打在两人后背上。 “嗯？” 两人一转身。随后。还没反应过来时。 疾风瞬间钻进指缝，将手上的门票卷上了天空，并撕成粉末， “啊？” 两人还惊愕着时。 只听见“嗖”的一声。 小艇瞬间被激活了，轨道里的水也开始奔涌起来；碰撞声，水花声，逐渐不绝于耳。 “哐当，哐当，” 小艇在流水中快速前行着。月想牢牢地抓着安全拷，神色略有些紧张， “我记得，这里的设计还是挺人性化的，” 然而。宗雀却泰然地坐在那里，平静道，“由缓到急。不会使人太难堪。” “先别说话了，小林姐，” 月想却不安道，“我记得，不久后，我们就要进——” “哇啊啊！” 突然。一阵强烈的失重感。随后。两阵。三阵。 小艇快速穿行于轨道间。不断地攀升，坠落，然后回旋，俯冲。月想只感到头晕目眩。 “确实有点刺激！”宗雀的肾上腺素飙升着，“不知道是因为久了没坐，还是在这夜里的缘故！” “我是觉得过于刺激了！啊啊啊——” 一阵坠落后的平缓轨道。月想惊愕地看向不远处，那张黑色的巨口， “那.....那是......” “巨鳄之嘴！” 宗雀踩着前座，神色逐渐警惕道。 . 盘踞在轨道中心段的鳄鱼模型。由于体型极为庞大，只要进入了公园腹地，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能望见它。 它是月想童年记忆里惊奇的噩梦。此刻，他随着那本该干涸的流水，再一次进入了它的巨口中。 “哇哈哈哈......” “噗呲呲呲呲......” 昏暗的空间里。轨道的两侧摆满了鬼怪的模型。血红的灯效，凄厉的叫声，无不烘托着恐惧， 月想紧闭着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后， “睁眼！” 身旁。宗雀大声道， “马上要到‘制高点’了！” 月想立刻睁开了眼睛。只见身前，鳄鱼身躯的出口已远远可见。 那里连接着一条短道。月想屏住呼吸，一直到小艇冲出出口，在短道上开始加速时， “我们该怎么拿？！” 他远远看见了碎片的位置，道，“感觉离顶部还是有些距离啊！” “我个子高。我伸手去抓试试！” 宗雀表示道。 . 冲上巨大滑梯的爬升段后。小艇的速度就彻底慢了下来。 两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然而。此时。明显不再是因为害怕。 宗雀紧紧地盯着碎片。早早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然而。就在小艇到达制高点时， “够不到！” 宗雀奋力将手臂上举。却立刻道， “完全够不到！” 随后。小艇便滑下了下降段。 “哇啊啊啊！” 空前的失重感。两人都紧抓住安全拷，随小艇飞速下滑， “嘭！” 直到最后。回到“地面”时，一阵巨 大的水花溅起。 . 小艇慢慢回到起点。 “那我们是......没机会了？” 月想还在发问时。只见小艇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再次驶过了起点， “好像。只要不下来的话。就可以反复尝试，” 宗雀整理了一下衣衫道。 “那这次......” “我再试试。松开一点安全带看够不够。” “等下。那也太——” “相信我，月想，”宗雀不服输道，“这次。一定可以。” 直道。弯道。攀升，坠落，然后回旋，俯冲。 又是鳄鱼的巨口，又是恐怖的灯效和音效。然后。 短短的直道，长坡爬升段。小艇缓缓前行着， 宗雀屏住了呼吸。 “马上。别急。慢慢、慢慢地、” 她暗示自己道。随后，在“制高点”的瞬间—— “起！” 宗雀松开肩部的安全带。半个身子奋力一踊。 指尖似乎是轻轻擦过了碎片底部。 然而。仅仅是轻轻擦过罢了。 来不及二次发力。小艇又滑进了下行坡道中。 . “哗！” 巨大的水花溅起。伴随着月想的惊叫声。 两人再次铩羽而归。 “我懂了。” 这次。 宗雀用更加肯定的语气道， “得松开全部安全带才行。” “等等，小林姐，”月想一边干呕着。一边劝道，“那样太不安全了。” “只有这样我才能跳起来。” “可是——” “行了，月想，”宗雀的目光。定格在前方轨道上，“你在下面保护好我就行。” . 直道。弯道。攀升，坠落，然后回旋，俯冲。 又是鳄鱼的巨口，又是恐怖的灯效和音效。然后 短短的直道，长坡爬升段。小艇缓缓爬行着， 宗雀解开了所有的安全带。身体奋力上倾，对月想道：“等会儿我会跳起来。由于惯性，我肯定还是会落在小艇上，但不一定是安全的位置。所以。你一定要接好我。 “.....好。”月想郑重道。 小艇下。水流的回转声逐渐剧烈。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随后。小艇改平的瞬间。 “啊！” 半只脚踩在船舷的宗雀。纵身一跃。 “呀！” 一阵闪光后。宗雀成功取下了碎片， 然而。来不及兴奋。 下落的瞬间。 她的脚只踩在了小艇的侧耳上， “姐！” 月想赶紧上前。用力拉住她， “别慌！” 刚想将她拽回座位时。 “哇啊！” 宗雀脚一打滑、倒向小艇左侧—— .“——姐！” 月想用力抓住她的手臂。但腹部。乃至整个下半身。 安全带的束缚让他难以再向外移动半厘。 “啊！” 他整个手臂瞬间承受着巨大的撕扯。然而。还没等到疼痛感彻底到来时， 小艇突然下滑。溜入了下行道。 巨大的冲击。 直灌袭来。 宗雀再以难忍地，主动松开了手， “小林——姐？！” 月想微睁开着眼睛。失重感让他的声音无比颤抖， “这只是我的一个梦罢了。你。自己 ，” 她奋力将碎片扔进舱中。 随后。便被甩出了轨道。 “一定要走出去！” 最后。大声道。 . “用塔辉。” 宗雀的身影。还未彻底消失时。 那一瞬间。 仿若凝滞的时间里。 月想的心中。 一个声音。强烈道， “用塔辉。就能救她。” “不行。” 然而。 另一个声音又道， “巨人反复告诫过，不能用塔辉。况且，况且......” “对于他们来说。这只是一个梦而已。他们不会怎样。” 巨大的风压下。狭窄的眼缝中。 宗雀的身影。越来越小。 月想迟疑着。然后。终于。 不自觉地，伸出了左手—— “哗！” 然而。正准备点亮时。 一个巨大的，深绿色的影子。 在半空将宗雀稳稳地接住。 “哗哗！” 那之后。他的视野。被巨大的水花掩盖。 . 第85章 与君共度此宵（8） “谢谢你，鳄鱼先生。” “激流勇进”轨道终止点旁。宗雀看着眼前，曾为之惶恐的“鳄鱼之嘴“，诚恳地感谢道。 鳄鱼没有说话。抖了下身子后，便背身，朝着水流溯流而上，逐渐远去了。 “没想到是它.....救了我。” 宗雀看着它远去的身影。还有些发愣道。 “应该说。没想到会有一天它会‘活’过来。而且是为了......帮助我们。”月想感慨道。 “.......” “走吧，” 许久后。宗雀看了看手上残缺的回忆碎片，“这只是碎片的半截。还有半截，在......” “这个图案指代的地方。” 她指了指碎片背后刻着的图案道。 . 小火车继续行驶在公园的林间。两旁的树木高大而茂密，树叶间传来沙沙的风声。 不久后。大概是路过一处公厕旁时。两人望见了终点站的碉堡。 “终点站到了。” “终点站到了。” “请所有勇士依次下车。” “请所有勇士依次下车。” 两人走出车厢。身前是一座短桥，连接着远处的亭台区。 “走吧。我大概知道，那个图案指的是哪里。”宗雀道。 “嗯。我也知道。”月想会心一笑道。 . 两人穿过亭台区蜿蜒的栈道，路过荷塘和小溪，走过宽敞的健身空地，然后从坝梯一路攀上，不久后便来到了鸭子河的堤坝上。 顺着月光照耀的堤坝一路走去。那黑暗的尽头，一座高高的“子弹头”雕像逐渐浮现。 那是雒城人悠远的记忆。它曾是公园射箭场的入口，射箭场搬迁后只有它留在了原地。 “金雁公园后门。从这里走出去，便是河边的广袤湿地。” “但另一半回忆碎片并不在那里。它在，‘金雁’的嘴中。” 宗雀读完了“子弹头”雕像上所有的文字。然后陷入沉思。 “金.....雁？”月想有些发懵，“那不只是个传说吗？而且.....” 他望向身侧。无垠的夜空。 “就算真的存在。怎么可能从飞鸟嘴里拿到‘碎片’呐？” “别急，月想。” 这时。宗雀一笑道，“有一个地方。不知道你有没有记忆。” “什么....地方？” ＂金雁餐厅。” “我好像.....记得，”月想回忆道，“应该已经是。很久之前的存在了。” “没错。甚至在我读小学时，那餐厅就被拆除了。然后，当时......” “这个餐厅里。有一个很出名的打卡点。” . 沿着鸭子河堤坝，朝公园入口的方向折返而去。两人依次路过“蘑菇椅”、“裸体雕像”和欧式长廊，又经过漫长的路途后，终于望见了“金雁餐厅”的矮楼。 从堤坝走下，再走过一条曲折的水上悬道后。两人来到了“金雁餐厅”旁的开放式侧院。那里摆着几张休闲桌和遮阳伞，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院坝左侧的“圆桩阵”。 一朵朵五颜六色的圆形石面，由一条条粗铁柱撑起，彼此靠的不紧凑也不疏远，刚好够行人勉强跳过。 “记得餐厅被拆后，这片圆桩阵还保留了一段时间呢。”宗雀道。 “嗯。我很喜欢这里。因为抵达了对面，也就意味着快回到公园大门了。”月想道。 “哦？这么不喜欢逛公园吗？”宗雀笑道。 “小时候是不太喜欢。毕竟逛一圈还是很 累的呢。”月想亦笑了笑，然后看向“圆桩阵”前竖着的一块木牌。 那之后。 他的神情逐渐凝重。 第86章 与君共度此宵（9） “若知道结果如此，” “你还会选择踏上这样的路吗？” . 从“圆桩阵”小心翼翼地走过，再从侧楼梯攀上天台。当看到两只“金雁”的铁质雕塑映入眼帘时，月想的心中。还回响着木板上的话语。 “找到了。” 身旁。宗雀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取下了其中一只口中叼着的“回忆碎片”， “这下齐了。” 她将两块碎片拼在了一起。随后。一阵微弱的光耀后。回忆碎片完全镶合，变为了完整的模样。 “月想，看！” 她兴奋地着看向身旁之人。 “嗯。” 月想只是笑着。心头，尽是五味杂陈的感觉。 . “小时候，我不敢走‘圆桩阵’的路，” 两人坐在“金雁”的翅膀上。月想望着“金雁餐厅”乃至公园里的一景一物，轻声道，“就像窗儿一开始不敢放烟花一样。害怕着所有不熟悉的事物。但总会有人鼓励你，亦或是强迫你从那里走过去。现在想来，那只是那条路上中很小的一个关卡，” “后来。那条美其名曰‘成长’的路上。我们又做了许多抗拒的事情，有时见证了风雨后的彩虹，有时又是刺痛的告别和懵懂的领悟。” “月想，你.....” “没什么。就是，太久太久了，”月想闭了闭眼。然后。不再关心公园的一切。只是望向夜空，“在这夜里。就像家乡里一样。很多很多，都这样不明不白地走过了。” “......” 宗雀看着他。被“回忆碎片”的光芒照亮的脸， “是啊。这个夜里的世界。” 然后。亦感怀道，“从家乡。到遥远的地方。我依然时常会想起这里的经历呢。只不过.....” “你比我经历的。更多。” “但是窗儿依旧没有回来。我依旧没能结束这漫长的夜。收获的，只有遥远的念想和伤痕累累的身体。”月想道，“所以，自离开旧古岸港后，我就一直在想——若知道结果如此，我还会选择从科技楼‘天空之门’走进去吗？” “.......” 宗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替他道，“这根本不是问题，月想。” “我想。你会的。” “........” “是的呢。” 许久后。月想道， “我想，我会的。” . “从旧百货大楼，金雁桥，再到旧时的金雁公园。” 两人走在返回实验中学的路上。宗雀怀着盛情道，“这些童年共同记忆里的一瞥。总感觉它们不无联系呢，月想。” “是啊。这块碎片......似乎是想叫我们想起什么。向着一个共同的主题。”月想笑道。 “总之。还是很感谢你把我再带来到这里呢，月想。虽然，是做梦的形式。” “嗯？” “总感觉。这之后。我这个夜里的经历才算圆满了。”宗雀亦笑道，“而不是不明不白地被推下悬崖，匆匆告别。” “哈哈。哦，对了，” 月想这才意识到，“还是别兴奋太早吧，小林姐。还不知道其他人的进度呢。” “总该比我们快吧。从城南，到城北。再加上这游园一样的旅程.....”宗雀评价道，“再怎么说，也应该有一队比我们提前到了。” 两人走进了实验中学的大门。 那之后。颇有些惊讶地望向花坛的位置， “你还是太乐观了，小林姐。” 那附近空无一人。而花坛中间的时钟， 已然指向了“4:30”的位置。 第87章 与君共度此宵（10） 稍早前。 凌晨十二点。 依然是雒城实验中学的花坛边。 “因为缺了谁的回忆碎片，都没法达成挑战。所以，大家一定都要加油，” 四月望向众人，“大概就是这些了。那么，最后。诸位，” 然后伸出右手道，“我们黎明前见！” 众人望了望彼此。最后一齐伸出了手， “黎明前见！” . 众人四散而去。 唯有一组人留在了原地。 “应该就是那里吧，熙儿？”月想再次确认道。 “准没错！”熙儿自信道。 “那我们.....” 月想望向不远处。林荫道尽头的双馨楼，“出发吧。” . 来到双馨楼楼下时。诸多往事又涌上月想心头。 这个他度过初中时光的地方。 有好多光荣的，羞愧的，以及更多平平无奇的，少年的往事。 不过显然。此时的他，并没有时间去将它们细细琢磨一番。 “具体是几楼看得出来吗，熙儿？”他问向自己的初中同班同学熙儿。 “那怎么可能看得出来。喏，从这个楼道上去，”熙儿指了指初三（8）班旁的上行楼道口，“先在这里面，一到八楼好好找找。没有的话再去下行楼道看看。” “那可真费时间。” “没办法喽。快走吧。” . 崭新的标志牌，仍有油漆味的扶手。瓷砖白得透亮，名人画像惟妙惟肖。明亮的灯光，照射在洁净的楼梯面和木门上；香樟树的枝叶，在每层楼的悬窗中清晰可见。 那是月想对这栋楼的初印象。如今，再次走在这样的楼道中时，一切又充满了奇幻的感觉。 “没有。下一层。” 然后。熙儿的话将他迅速拉回现实。 “喂，不是你自己需要那啥碎片吗？” 熙儿察觉到了他恍惚的神情，“上点心好不？” “哦，好。”月想忙说道。正准备随熙儿“更上一层楼”时—— “叮叮叮。” 突然。耳畔传来，熟悉的上下课铃声。 “熙儿。” “我也听见了。”熙儿道，“不是这层楼传来的。好像，是.....” “最上面那层楼。” . 两人气喘吁吁地爬到了七楼。那铃声还在鸣响着，两人走进楼门，一齐看向了眼前的长弧形走廊。那里一片漆黑，几乎所有教室和办公室的门都紧闭着——除了位于走廊远端的初一（12）班教室。那里的门大打开着，里面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喂。光印不是显示碎片在楼道里面吗？”熙儿有些犹豫道，“那我们，有没有必要......” “光印显示的可能只是个中间线索。而这线索最终指向的就是这间教室，”月想猜测道，“别想太多了，熙儿。去班里看看吧。” 走过黑暗的，幽冷的长弧走廊。快到尽头处时，两人看到了他们以前的教室里空无一人。 “奇怪。灯还亮着。人呢？”熙儿疑问道。 “这不重要。看看那是什么！”月想兴奋道。只见教室中央，一块闪着幽光的玉块正摆在桌上。 “碎.......片？！” “就是了！我去拿了！” 月想立刻走进教室。快速将碎片拿了出来。 “这只有一半啊。”熙儿看了看道。 “嗯。好像后面，写着......什么？” 月想将碎片高高举起。正想借着教室的灯光细看一番 时。 “哈！” 突然。一只瘦弱的手。将碎片直接掠走。 “啊？！” 月想一懵，然后转身看去。 “阿.....阿泽？小.....小熊？” 他吃惊地看着来者。那是分外熟悉的面孔，而且还是当时的模样——那曾令他伤透脑筋的“捣乱天团”。念初中时，他们时常以捣乱为乐，而且捣乱的对象往往是性格温顺的他—— “想要拿的话，就来追我呐？” 阿泽嬉笑着。还有小熊，以及“天团”里诸多他熟悉的面孔。哄笑着，沿着走廊逐渐跑远。 “喂，别闹啊！” 月想着急道，“熙儿，你快跟我一起喊——” “——啊？” 他惊讶地发现。身旁的熙儿已不见身影。 他回想起了什么，忙再次看向“天团”渐行渐远的背影—— 果然。 他也在那里。 和那时如出一辙。毕竟，他也是“团里”的一员。 “喂！不帮我忙可以，别帮倒忙啊。喂！” 他赶紧朝“天团”追去。 第88章 与君共度此宵（11） 沿着圆弧形长廊向尽头跑去。喘息声中，“捣乱天团”的身影越来越近，但不详的预感也逐渐而至—— “想要的话，” 只见手拿“回忆碎片”的阿泽，突然停在通往楼道的门旁。身边一群人哄笑着， “就过来拿啊？！” “够了，阿泽！” 月想直接摆明态度，“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吗？还有你们，熊，珂，阿凡，熙儿，” 他深吸一口气。愤然道，“这里是你们的梦境！快醒醒，你们已经不是捣乱的年纪了！” “……” 众人先是一脸错愕。然后，阿泽的神情逐渐严肃， “过来吧。” 他声音低沉道，“给你了。快点来拿。” 月想愣了一下。然后，还是小心翼翼地上前，“回忆碎片”就在眼前时， “天真！哈！” 阿泽突然手一缩，“大伙，快把他关进去！” “好嘞！” 又是一阵哄笑声后。 两手空空的月想，被“天团”齐力推进了通往楼道的门中， “等等！” 月想焦急地大喊着，“等等！别在这里还搞我啊！” 然后。话音还没落下时。 “嘭！” 楼道门被紧紧合上。任他怎么捶击，都无人应答。 . “真是的，” 沿着漆黑的楼道，逐渐下行， “在这梦里。他们还是一模一样，” 月想叹着气。准备走到六楼，从六楼走廊绕到另一侧楼道重回七楼， “熙儿这二五仔。太离谱了。” 然后。六楼楼道门出现在视野前。 突然。他先看见了一阵手机屏幕的淡光， “吴……” 一个已不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吴老师？” . “这楼道里的灯好像坏了，”月想和吴老师傍行着。问道，“为什么不走那侧楼道呢，老师？” “我一直都走的这边。你又不是不懂。” 吴老师眼睛不离屏幕，不耐烦道。 她看起来依然是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和那时一样，身材矮小而不缺干练气质；化着精致妆容的娃娃脸下，却是冰冷的语气和淡泊的灵魂， “为…..为什么？” 月想尝试一反常态地，接着问道，“老师只走这边？“ “哦？”吴老师稍稍放下了些手机，瞟向了他，“那侧楼道太闹腾了，很多学生放学都走那边。我下班后想清静些。怎么了？” “没…..”月想正想赶紧解释， “你怎么又在这里？”然而。她还是眼神逼人道，“又在跟小泽他们打闹？” “不…..不是……” “少跟他们一群差生天天玩。放学就赶快回家做作业，”她告诫道，然后又看向了手机屏幕，“快走吧。” “……好！” 月想赶紧离开她身边。快步到六楼门前，用力一推， “……” 然而。他惊讶地发现， “……..嗯？” 那扇楼道门已经锁上了。 . 五楼。月想奋力推动楼道门， “…….啊？” 然而。门依然岿然不动。 四楼。 三楼。 二楼。 月想一次次的尝试。均以门无法打开结束。 更可怕的是。所有攻击，无论是撞击，还是推击，作用在门上后，竟然发不出 一点声音。 月想慌神了。然后，正准备向一楼走去时—— “这是…..” 他看见了先一步走到那里。站在一楼和二楼楼梯间。目瞪口呆的吴老师， “怎么回事？” 她的面前。 楼道的数字，并不是“1”楼的标志。而是“7”楼。 . “呼、” 两人不停地下着楼梯。直到又一轮七楼到二楼完整走过，却依然又迎来了“7”楼的轮回后， “闹鬼了！” 吴老师跪倒在地上。身体颤抖道。 “……” 更严重的是。每一层楼的楼道门都无法打开。 他们如同被囚禁在了这侧楼道中。 第89章 与君共度此宵（12） 清冷的月光。透过悬窗照射进漆黑的楼道中，为世间增添着微弱的光亮。 那是世间的一切都安静时。月想和吴老师分别坐在“7”楼楼梯间左右，瑟缩在阴冷的角落里。 那已不知是第几次与“7”楼邂逅。出口依然遥不可见。月想深知这是星绝明之夜的又一次戏弄，然而对于处在梦境里的吴老师而言，这显然是一个噩梦， “我们…..” 她颤抖得格外厉害。不再看手机屏幕，而是无助地望向他，“该怎么办？” “……” 月想慢慢站起身来。望向窗外。 要是能用塔辉。要是能破坏这里的一切。显然，一切困难将不再存在。 但他当然没忘记巨人的告诫。 他收回目光，接着瞄向楼道中，月光所及之处。 除了照在白色瓷砖上的那抹光芒。其他地方，和没有光照无异。而那白色的瓷砖中，有一块大的尤其引人注目， 他愣了一下。 然后，摸向那块瓷砖。 那一瞬间。月想仿若看到了，有什么东西正在闪烁， “喂，吴老师，” 月想用不确定的语气。大声道， “快过来看看。” . “好像…..上面确实有字，”吴老师反复摸了摸瓷砖道，“但是…..看不清。” “得用什么东西抹抹。”月想思考道。 “这个……可以吗？”吴老师从化妆包拿出了一支指甲油。 “试试。” 指甲油被均匀地涂抹在大瓷砖上。那之后，月光的反射变得格外刺眼， “看…..看清了吗？”吴老师半眯着眼睛。向月想问道。 “嗯，”月想仔细辨认道， “‘用…….” “’…….用力推下去。” . “咔吱吱吱吱。” 当瓷砖里的东西出现在月想视野中时。他才渐渐想起来，这个楼道里一直存在的传闻， “阿凡为了防止小说被再次收缴。把它们都藏在了东侧的楼道中。” 月想取出了那摞厚厚的武侠小说，对吴老师道，“没想到。就是这个地方。” “你是说…..之前被我收缴的他的书？” “是的。他成绩及格，你退还给他一部分后，他就一直将这些书藏在这里，”月想浏览道，“当然，没人能明白他的想法。不过显然，这次是他帮了我们大忙。” 然后从夹页中。取出了一块闪着金光的碎片，“找到了！剩下的那半！” “什…..”吴老师有些错愕。“什么东西？” 突然。 月想还没仔细打量时。碎片的光芒瞬间化作一道光束，贴着墙面一路指向上一层楼， “快！” 月想下意识道，“快跟过去！” . 光芒停驻在了“3”楼通道门上。两人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前，然后彼此一望， “我来吧。” 月想示意道，然后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几步， “啊！” 他猛地一幢。只见门面。巨大的撞击声终于传来， “这个门是正常的！只是被锁住了！” 月想兴奋道，“等等，我再撞几次！” “喂，不要……”吴老师下意识地伸手。正想呵止时， “…….加、加油。” 却又立刻放下了手。只是鼓励道，“快撞开。” 门一次次地被撞击着。却依然，岿然不动， “可恶！” 月想 气喘吁吁道。 “我也来！” 吴老师上前。瘦小的身体奋力地撞击着，看着月想， “我力气小。不好意思。” “没事的，”月想微笑道，“吴老师，一起！” “嗯！” . 两人齐力。一次次地撞着门。 直到不知多久后。肩膀都快撞得淤青时。 他们无力地靠在一旁。 “撞不开啊，”月想有些沮丧道，“这么大的阵仗了。还是没啥用。“ “…..”吴老师从包里取出湿纸巾，“擦擦汗歇会儿吧。月想。“ “…….” 两人都靠在墙上。随后，又逐渐无力地坐在了地上， “他们…..能听见吗？” 直到许久后。月想突然道。 “你说…..谁？”吴老师将外套脱下，疑问道。 “再撞下试试看吧，吴老师。” “啊？” “我相信。他们会听到的。” 随后率先猛地再次朝门撞去。 “‘他们’指……谁？” “阿泽啊！”月想全神贯注道，“还有熊。熙儿。阿凡。珂！” “……” 吴老师慢慢起身。看着月想坚定的神情， “总觉得…..有些不一样呢，” 终于。开始配合着他撞门。并一边道， “不过.…..确实，” 吴老师的眼睛。闪过一丝光泽， “好像…..已经有很多年不见了。你。和他们。” 第90章 与君共度此宵（13） “嘭，嘭，” 持续的撞击。几近筋疲力尽的时候。 月想终于听见。门后面传来人的喧嚣声， “这里！”月想大喊道，“在这里，熙儿，阿泽！” “在这里！”吴老师亦呼喊道，“救救我们！” “终于找到你了！”门那边。传来熙儿的声音，“你是怎么被关到里面的？” “先别管这个了！”月想继续锤击着门，“想办法把门打开！吴老师也在这里！” “啊？”熙儿一愣，“你们里面也撞不开吗？” “肯定啊！不然能在这儿一直呼叫你们？！” “你……等等，” 熙儿愣又了一下。这时，一旁的阿泽直接“发令”道： “快去拿’家伙‘来！” . “嗙！嗙！” 又是一阵阵撞击声。只是这次比之前巨大得多， “你们……这是在？”两人感受着从铁门传来的令人胆寒的震颤。 “我们在用’破城桩‘撞门！下次要用全力了！你们后退！” “啊？！等等！” 月想忙拉着吴老师往一旁撤去。 “嘭！” 如同炮击的轰隆声后。楼道门被撞开了。 . “不好意思。没想到这楼道会这么蹊跷，”阿泽道歉道，“还有你的情况，熙儿已经告诉我们了。实在不好意思，耽误你们时间了。” “没…..关系，”月想拿出回忆碎片道，“虽然确实耽误了些时间。但没你们赶我进这楼道，我还真不一定能拿到这半块碎片。” “还真被找到了，”熙儿惊喜道，“原来一开始的线索指的是这边的楼道。” “这下你们应该能安全回去了吧。”剩下的人亦开心道。 “嗯。” 月想看向久违的众人。走廊窗外的月光。被撞出凹痕的木桩，还有破裂的锁链。 明明近在眼前的真实。却又像是被染上了梦的气息。不过。对他们来说，这确实是一场梦吧。 “那个…..” 这时。吴老师看向众人。如释重负道，“大伙儿，谢谢。还有，好久不见了。” “…..” “吴老师还是喜欢走这里呢。” “下次不要缴我的书咯。” “能让批我外语考试合格吗？” “今晚的作业可以不做了吗？” “哈哈哈，” “…..” 大家哄笑一堂。彼此都是记忆里，最熟悉的模样。开始热烈地谈论着，好像有太多说不完的话题，却又戛然而止于彼此的现状了。 . 月想将两块碎片合在了一起。一阵耀眼的光耀后。突然，碎片悉数消失了。 一幅模糊的画面漂浮头顶上。熙儿没多久就认出道，“那是东城电影院！” “什么意思？难道还要去那里？”月想不解道。 “不然呢？回忆碎片消失了啊！总不能空手回去吧？！” “真是服了！” 月线无奈道。然而还是看向众人，礼貌地道别道，“大家，不好意思。我们时间不多了，得赶紧去下一站了。” “嗯。加油。”众人鼓励道。 . 实验中学门口。直到这时，两人才踏出了学校大门， “凌晨三点。时间不多了，”熙儿又瞟了瞟不远处花坛的浮空钟表，“我们抓紧吧。” “嗯。”月想道，然后和他刚走了没多久时—— “月想，等等。” 准确来说，是经过校门外的“豆豆 ”快餐店时， “我有话跟你说。” 月想蓦然回首。看见阿泽站在快餐店卷门旁的阴暗角落里，嘴里叼着回忆里的那根廉价香烟。 . 阿泽是当时班里有名的“社会哥”。虽然没少欺负过月想，但那些小打小闹月想从不愿计较，更多时间则对他敬而远之， “怎么了，最近？”他靠在墙上。身形仿若遁入了黑夜中，“在大学里还好吗？” “我才刚…..”月想站在他身边，“毕业。” “毕业啊？哦，好像是的呢。”他望向了巷口的夜空，“考上好大学了吧？” “…..勉勉强强吧。” “这样嘛，”阿泽笑了笑，“听熙儿说你刚经历了什么‘异世界大冒险‘，这些我是不信的。那样的地方，怎么可能存在呢，是吧？” “……”月想先是沉默着。然后轻声道，“是真的。我也希望，那是真的。” “……” “好多话。我也没时间说了，”阿泽按熄了香烟，站直身子，“你耽误不得。而我，也差不多该到醒的时候了。” “阿泽，你…..” “这个，你拿着吧。”他打断了他。然后将打火机递给了他，“我帮不了你啥子。这个，算是我对你最后的帮助吧。我相信会有用的。” “…….”月想接过打火机。还想问什么时，阿泽已经转过身去了， “你说。还会有一个这样的夜晚，” 他朝巷口更远处走着。一边感慨道， “真正地属于这样的我们吗？” 第91章 与君共度此宵（14） 迷蒙的夜色中。前往城东的路上。月想看了看随行的熙儿。 一向靠不住的他。总是爱抱怨的他。即便好几年没见，在这夜里，月想依然能感觉到仅属于他们之间的随意和默契。 “喂，月想，” 步行街越来越近。熙儿用不确定的语气道，“你说。这些碎片和线索的‘选址’…….是不是都有什么讲究？” “应该是的，”月想笑了笑，道，“你也看出来了吧。” “它们都是。曾给我留下深刻回忆的地方。而这路，” 月想驻足在步行街入口前。望向远方。 “就像是，属于我的修行。” . 寂寥的夜里。孤悬的夜空下。 步行街里鸦雀无声。清冷的风穿街而过，卷起了路上的残屑；幽冷的灯忽明忽灭，烘托着脆弱的光明。店铺的门悉数紧闭着，远处“樱花寿司”店的招牌已有些倾颓；轮滑的路障凌乱地倒在地上，烤肉摊的炉铁冰冷地闪着寒光。 “…..虽然这里确实一直没啥人气，”熙儿皱眉道，“但也不至于是一条‘死街’。这梦有些离谱了。” “快进去找碎片吧。我们时间不多了。”月想只是这样道，然后刚踏上步行街的大理石路面时—— “啪。” 突然。视野左侧，一阵温暖的亮光瞬间燃起；空气中，烤肉的香味逐渐飘来。 “这…..这是……” “烤肉店！果然是这样，”熙儿笑了笑，指向影楼道，“’深刻回忆的地方‘。跟我想的是同一处呢。快过去吧。” . 影楼二楼的烤肉店。落地窗旁的位置。 月想和熙儿分坐在烤桌两侧。那烤炉还冒着腾腾的热气，不过显然两人此时没有闲暇去饱腹一番。 “不是这里吗？”熙儿仔细扫视着桌面。 “如果要遵循‘深刻回忆’的规则的话，是应该在这里，”月想摸着下巴，思考道，“如果，没什么忽略的点的话…..” “……” “那就再想想，” 这时。熙儿停止了翻找，正坐在座位上道，“我们……在这里的回忆里。有没有值得留意的地方。” “值得留意的…..地方吗……” 月想愣了一下。 然后看向窗外，开始了短暂的回忆。 . 东城的乐天步行街好像很久都没有“乐天”过了。记忆里，月想依稀记得，只有早些年更自由时，他赶上了那里的最后一波余热。那时念小学的月想在步行街的“东城电影院”观看了《阿凡达》在雒城的首映，印象中，那时的那里还算比较热闹：卖羊肉串的新疆小贩，学滑轮的小孩，逛超商的大妈，还有形形色色的看电影的人们。 那之后因为学业逐渐紧张，加上东城离家较远，他鲜有再去过那里。仅有的几次，随父母逛街路过时，隐约中，他已感觉到人气的逐渐衰颓。 本以为这样萧条的步行街。注定无法在自己的人生激起浪花。 然而。15岁那年。恰如这步行街一样苍白的时光里。 他邂逅了一份珍贵的永恒。 . “等会儿去看电影吗，月想？” 临近初中毕业的时节。月想坐在座位上发着呆，这时熙儿来到他身边。 作为“捣乱天团”的一员。初中前两年的时光里，一心向学的月想只把他认做讨厌的小混混。不过中考前的那段时间，“捣乱天团”在班主任的管控下言行大为收敛，有的被“招安”一心备考，有的则自娱自乐、不再干涉他人了。 那也是他与熙儿真正开始接触的时间。因为座位相近，且有众多共同爱 好，他们很快走近， 并越加熟识。 但一起看电影的事。还是熙儿第一次提及。 “我知道的，你想看的那部战争片。我也想看。但是…..毕竟马上要中考了，”月想建议道，“能等考完后去看吗？” “考完可能就下映了啊。”熙儿有些不甘道。 “不会的。我特意看了下时间，考完后还是有场次的，”月想笑了笑道，“到时候风雨无阻，必跟你去看，怎么样？” “好，一言为定。” 他暂时离开了。 . 月想端坐在课桌上。那是雒城夕阳又一次照耀在教室中时。 班里的同学。有的在谈笑，有的在小憩，有的则仍在讨论学习。 这短暂而充实的三年里。教室里的每一个黄昏，何不曾是这样的图景。但是每次，在作业本上挥洒汗水，抬起头，伸了伸懒腰，然后撞见面前那心心相融的氛围时。 一种错愕的迷失感总会悄然而至。 然而这段时间。那感觉却渐渐消失了。 当他看到熙儿的背影时。 他明白了。那将是一段靠得住的情谊。 . 毕业告别会。匆忙的午宴后，月想、熙儿随班上的男生打了一下午的圈圈牌。 “喂，我说，”直到班长走出教室，看向坐在走廊地板上的他们道，“该吃晚饭了。” “哦哦。”众人这才开始收拾。 到达火锅店后。众人哄然抢座，由于月想和熙儿步伐稍慢，所有座位竟被占完了。 “对不起。本来这里人就多。我们班上人也多……”班长挠挠头道，“只能勉强倒腾出一个位置了。你看你们两个谁先坐进去？” “啊？”两人一愣。 “就是这意思。”一旁。一个女生道，“没位置了。你们等会儿再吃。” “凭什么？”熙儿不满道，“就我们没座位要等下吃？” “谁叫你们来这么晚？” “喂，说这些话干嘛？还是不是一个班的？”熙儿继而愤怒道，“连办法都不帮我们想想？” “行了，熙儿，”月想还想和事时，“别和她…..” “得了！” 突然。他直言道，“我们两个自个儿出去吃！” . 东城步行街。影楼二楼的烤肉店中。 “怎么样，这家味道还行吧？” 明亮的灯光。喧闹的氛围。热气腾腾的烤炉旁。熙儿笑着问道。 “嗯。”月想一边大快朵颐，一遍道，“你来这吃过？” “没有啊。我也是第一次来吃。虽然这家开了老久了，”熙儿小心翼翼地将鸡蛋倒入洋葱圈中，“自助就是爽啊，对不？不用跟他们抠抠嗖嗖的，还要问那么多人的意见。” “嗯，嗯。”月想涮着油，开心道。 “而且影院刚好在上面。我们吃完就能立刻赶上最后的场次。”熙儿嚼着酸奶，“吃个烤肉。再美美地看个电影。不比那散伙饭好一万倍？” “所以…...”月想停下手上的功夫，“你早就想好这样安排了吗，熙儿？” “……害，”熙儿笑着道，“你就说满不满意，对吧？！” “满意，满意，”月想闻着烤肉的香气。心里揣着满满的期待，“对了，我们还剩多少时间？快看下你的手表。” “还久着呢。还有一个半点。”熙儿确认道，“慢慢吃吧。不急。” “嗯。” 月想打着幸福的饱嗝。 第92章 与君共度此宵（15） 乡魂岛。星绝明之夜下的雒城。东城步行街二楼的烤肉店。 “有了！” 将烤炉输出调到最大功率后。月想和熙儿终于看见垫纸上浮现出了特殊的图案。 “这是…..” “《机械战警》，”熙儿不假思索道，“那年毕业。我们在这儿一起看的第一场电影。” “赶紧去那里看看。” . 离开烤肉店。途经几近漆黑的走廊，一路向影院的方向走去。《机械战警》的海报出现在楼道的入口处。从那里望去，楼道的灯光忽明忽暗，隐约能听见楼上传来的异响。 两人互相对了下眼神。然后屏息走上楼去。 到了二楼平台，再穿过影院入口的小门后，两人终于来到了影院大厅。 和记忆里别无二致。悬在大厅中央的排灯富丽亮堂，地板上闪着天花板投影下来的粒子潮汐；左侧的落地窗外是步行街中心区域的街景，右侧的休息区则是规整摆放的候影座位。 但里面当然已空无一人，娃娃机、取票机、爆米花机等等处于熄屏状态；检票处和售票处再也没有工作人员的指引。 “你还记得当时我们去的是几号厅吗？”月想回想道。 “那怎么记得住。”熙儿皱眉道，“啥提示都没有。看来得一个个去找了。” 来到影廊，推开一扇扇尚未紧合的影房门，然后一次次的无功而返后。终于，两人在走廊尽头的9号厅看到了些许光亮。 “就是在播放《机械战警》！”熙儿在门口远远一望，便兴奋道，“快！进去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昏暗的房间。在投影机的微弱光芒下。两人穿梭于各座位间。 “我记得当时我们好像是坐在后排的。”突然。月想抹了抹脸上的汗水。然后想起来道。 “我也记得好像是这样，”熙儿从座位缝中直起身子，“快，去那里看看。” 两人从倒数第二排座位一路找去。草草看了一番后，没有任何值得注意之物。 “这里太黑了。我们没法看清更多细节。”月想靠在座位上道。 “你的意思是……” “按照刚才的规律。可能会有文字或图案在座位上，”月想摸向衣兜，“我把打火机点燃。我们再认真找一次。” 柔弱火焰的微微照亮下。两人躬身，或是直接趴在座位间，在那些黑暗的角落里认真寻找着线索。 不远处。《机械战警》的影片还在荧幕上播放着。不时传来阵阵打斗的声音。不过显然，两人无暇观看电影。 “没有…..啊，” 一遍又一遍的寻找后。两人已腰酸背疼。而熙儿更是不耐烦起来，“快想想。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呃……”月想亦累得瘫坐在座位上。然后认真寻思着漏掉的细节。 “既然…..特意说明是这部电影的话，”熙儿坐在他身旁，提示道，“想一想。当时我们看它的时候。就在这个房间里。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 两人久久地愣在座位上。一筹莫展时。 忽然。月想隐约感觉到耳畔，传来一阵不和谐的声音。 “哎呀……” “……哈哈哈。” 那是一对男女的打情骂俏声。虽然微弱，但与电影的打斗声是如此地不协调。 “熙儿……你还记不记得，” 月想坐直身子。渐知渐觉道，“当时我们看这电影时。这房间里好像…..没什么人。” “好像…..是。”熙儿回想道，“除了我们外。好像….只有…..” “……一对情侣。” “我们好像还 跟他们提意见了。对吗？” “是的。不过也没啥大冲突。就是让他们安静些，别太吵了，” “还有呢？我记得，还有。” “还有…..就是他们站起身子，在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时……” 两人相视，饱含深意地一笑。 “对的。好像是你，叫他们坐下。” “为什么会叫他们坐下？” “因为…..他们挡到荧幕了。” “怎么个遮挡法？” “好像正面全遮住了。等下，如果是这样的话……” “没错。” 月想站了起来，朝所在排的中心位置看起， “我们当时。坐的就是那里。” . 来到中心位置的座位后。两人又坐了下去。 随后。耳边，情侣的嬉闹声变得格外清晰；甚至身前，都出现了那两人矫揉的虚影。 “把他们的椅凳收上去。”月想毅然道。 “啊？” “别害怕，熙儿，”月想笑了笑道，“是时候给他们一些迟来的教训了。” 两人身体后倾、紧贴梯背，然后将两只脚分别放在前排椅凳的后沿两侧， “1、2、3、” “踩！” 随着月想一声令下。椅凳瞬间便被踩合上了。而那两位情侣，连惊叫声都听不见，便不见了身影。 “成….成功了？” 熙儿还在发问时。 完整呈现在两人面前的屏幕。突然闪过一阵白光。 那之后。当两人微微睁眼时。看见荧幕上播放的已不是《机械战警》的画面，而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雒城一中的校门。 第93章 与君共度此宵（16） 东城步行街到雒城一中有一些距离。当两人来到那里时，挂在大门处的时钟已然指向了四点十分。 “这里......会是最后一站吗？”月想不安地问道。 “不知道。无论怎样，抓紧吧。时间不多了。”熙儿率先走进了大门。 . 雒城一中是他们曾共读的高中。虽然班级不同，但两人进入高中后还是频有互动，彼此的熟悉度比初中只增不减。 “所以......我们具体到底要去哪里？” 进门后。看到毫无线索和引导。熙儿忍不住问道。 “谁知道呢，”月想想了想道，“先往东楼的方向走吧。” “的确。那里是我们都读过书的地方。” . 穿过中轴线的雪松大道。到达旗台位置后右转，再经过一条玉兰树小道，便是东楼的入口。它隐匿在老银杏树和月光的照耀下，从那里走进去，便是宣传古风文化的大厅。 大厅连接着中堂和上行楼道。两人不假思索地走上了上行楼道，直往更高层爬去。 “慢，” 刚路过二楼时。看到月想不为所动，熙儿忙打住道，“你的班不是就在二楼吗？我记得你应届三年都在那儿读的。” “哦，不好意思，”月想这才停下脚步，“下意识以为是去顶楼的复读班了。” “你小子，”熙儿笑道，“是有多不喜欢这里。” “害，别说了，”月想走到他身前，“一过这里。感觉空气都变沉重了。” . 厕所前的长道充满草酸味。从那里走过去，便是连接着三个快班的侧廊。 记忆里。自从进入高二以后，那上面就很少看到有人活动甚至驻足了。 “那时候班主任甚至要求我们尽量减少出去上厕所的次数，” 月想坐在（1）班教室的左侧靠窗位置。对一旁的熙儿道，“那两年我都快坐到屁股生癣了。” “哈哈。那我们比你好，至少课后活动还是保障了的。”熙儿笑道，“对了。我记得阿峰是在隔壁班是吧？” “嗯。不过他显然过得比我的还惨。” “你们快班也是真够离谱的。” “算了，算了，”月想打住道，“虽然很感慨。但我不想再回忆了。那两年本来也没啥值得回忆的。还是想想线索可能在哪儿吧。” “反正我是没看到线索，”熙儿环顾四周道，“你再努力想想？” “嗯.....”月想亦认真观察着座位上。乃至周围的所有物品。 直到。不经意的抬头间。 他瞟见窗外。长廊的通风口处。站着一位熟悉，却从未认识的长发女生， “好像......应该是......” “张月想，你在看哪里！” 突然。 月想以为自己还在跟熙儿对话时。 耳畔突然传来熟悉的，班主任的咆哮声。 他回过头来。看到记忆中，那曾经的班级里。所有人的目光仿佛对向了他。 “天天不好好听课，到处瞅啥呢？是不是又想请家长？” “....” 月想沉默着。 然后。稍稍抬起了头。 毫无意外。那时钟的位置。已经是课间休息的时间。 “给我到后面罚站！” 依然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他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当所有人以为他又将复刻当年的“日常”时—— “对不起，老师，” 他从课桌间走过。径直走向教室门外 “我赶时间。” 第94章 与君共度此宵（17） 长廊的通风口处。面朝着楼间的竖井。在那里，月想看到了那位打扮靓丽的陌生女生。 不同于记忆里每一次瞥见时的迷惘样。这次，她露出了百感交集的，幸福的神情，以至于来到她身边时，她还在望着远处，想入非非。 “那个......” “你来了？” 一看到他的到来。女生便立刻倚靠在扶手上，微笑着望向他。 “你.....认得我？”月想有些惊讶道。 “不。我是文科（14）班的学生。当然不认识你，”然而。女生却走到他的身边，“不过。我得感谢你。让我回到了多年前的这个梦里，了了我的一些心结。” 她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月想闻到了铃兰花的香水味， “‘他’告诉我，你会需要这个东西的。请拿好。” 她将半截回忆碎片递给了他， “真是让每个人都怅惘的地方呢。这里。对吧？” 然后。微笑着。身体化作了虚影散去。 . 月想拿着半截回忆碎片。再从侧廊走过时，（1）班教室已空无一人。 然而他还是驻足在了那里。因为那半截回忆碎片在那里闪烁得尤为强烈。 他走进了教室。又坐在了那靠窗的座位。看着回忆碎片渐渐飞上天花板，朝教室内洒着模糊的光耀。 恍若随时光溯流而上。迷乱的脑海，还有昏花的视野中。月想又回到了那黑色日子的起点，然后，附和地微笑着，迁就着，反抗着，却又归于迁就地，度过着那漫长的时光。 教室里瞬息万变着。回忆像快放的录影带，骤然走到了结尾。身边的氛围已如枯柴般干裂，附和的微笑也终于快到了头。但那长廊尽头的天空诡谲而迷惘；而那未来的日子，会归于何处呢？ 光耀慢慢消失了。 月想回到了教室中。眼角渗着辛酸的泪。 回忆碎片渐渐落下。他抓住了它。感受着它的余温，然后，忽又站起身来。 来路。 不仅仅有遥远的，还有毗邻的。 那同样黑暗的毗邻。他曾恐惧的，那群岛的声音，如今还环绕在他的天际，闪耀在回忆碎片里的能量。 化作记忆里最为热烈的一笔。时刻在提醒着他的存在。 “走下去。” 他站起身来。踉跄着脚步，朝教室外走去。 “无论怎样.....” 他听见。回忆碎片，与他的心共鸣道， “你得。回家。” . 路过（2）班的教室时。月想的心才终于稍稍镇定。 但当他看见旁边的教室不是空空如也，而是若隐若现着一个人影时。他吃了一惊，然后走了进去。 “你是.....谁？” 他紧握着回忆碎片。慢慢靠近他道，“另外一半碎片......在你手上吗？” 他驻足在人影身前。 然后才看见面前之人竟然是阿锋。“三剑客”之一，他和熙儿的挚友，随他一起升入快班的初中同班同学。 在教室黑暗的角落里。他的样子若隐若现着，像是之前所有到此一游的来客，却又和他们有所不同。 “阿.....阿锋？” 他没有回应他。 “阿锋。你也来了？” 月想凑上前去。正想拍他的肩膀时。 他看见了。 他正捂着嘴。却又止不住地，咧嘴狂笑着。 笑得如此瘆人。直到他浑身起鸡皮疙瘩，再也难忍时—— “阿锋！” 他猛地拽了一下他。几乎在碰到他的一瞬间。 教室里。 无数人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地鸣响着。 “......这.....这是......” 周围人的目光像钉子般刺向他们的方位。 他因害怕战栗着，但没多久便回过神来。 “阿锋，我们......” 拽住他的手。继续勇敢地一拉， “走！” 却如被嵌在座位上。 他岿然不动。手中，恐怖的无力感逐渐传来—— 月想赶紧松开手。环顾四方。 “在哪里？” 嘴里。急促地。 询问道。 “让你害怕的东西。在哪里？” 阿锋只是狂笑着。就像身上的动作完全不受控制，神态如同疯魔， “倾、绿能悬浮、” 月想无助地。 点燃了塔辉。 “月下，古岸——” “别。” 突然。 一双手。盖住了他左掌的光芒。 “别用，塔辉。” 他抬起头。 看见身前。一位似乎从未见过的低年级女生。面色平和地，站在他们身前。 第95章 与君共度此宵（18） “你......是？” “还记得吗，同学？” 前往天桥的路上。陌生的矮个子女生拉着月想的手，而月想则拉着神志不清的阿锋， “多年前的梦里。晚自习下课时，那条魂来魂往的长径上。你引导我走出了一中的校门。” “.......哦，” 月想这才渐渐想起到，“原来，你是.....” 他发现自己依然叫不出她的名字。于是改而问道，“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 “越过天桥，下到综合楼。” 女孩的步伐急促而充满活力，“在这场梦的开始。我诞生在那个地方。那里，有让我心醉的声音。应该能够帮助到......” “.......他。” . 三人快速跑过了侧廊，长廊，下行楼梯，来到三楼后又一路跑过连接高二四个班级的侧廊，之后终于来到了天桥处， “好多.......声音，” 天桥上。徐徐的微风吹拂着月想的脸庞， “我听到.....好多声音。” “那是他们在这里玩乐时的笑声，” 女孩欣然道，“那些。低年级的学生。下课，或者在大课间时。无论阳光照耀，凉风阵阵，还是雪花飘落时。这里总会有那样的声音。” “这座天桥连接着综合楼。只与文娱活动和学校教务相关，暂别繁重学业的地方。也是不少学生前往食堂的捷径。” 月想还在回味时。三人已经跨过天桥，来到了综合楼内。 “你说的声音。就是指天桥的这些笑声？”月想看着阿锋稍有些缓和的神情。问道。 “并不是。我说的声音，在这里的一楼。赶快下去吧。” 女孩只是笑着道。 沿着老旧的楼梯一路下行。空气中带着未干的油漆味。然后，在大约来到二楼楼道时。 那琴声已经变得格外清晰了。而月想似乎也想起了什么，疾行的步伐逐渐变慢， “我听过。这琴声。虽然，只有一次......” 他恍惚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里坐着的，应该是.....” 三人终于来到了一楼的光滑平台上。在那里，那最为显眼的角落里，一尘不染的深色瓷砖上，一架崭新的钢琴激荡着令人倾倒的旋律。 小嘉。和多年前的那个傍晚一样。她坐在那里。忘我地弹奏着，虽不再是《蒲公英的约定》，但却比之还要动听好几倍的旋律。 那独创的，在梦里肆意自我的旋律。 清澈的月光照耀在琴架和她的面颊上。此刻，梦里的她仿若正在被幻化。 那旋律中，无垢的画面直铺眼前。 月光下的芦苇草。随风摇曳。 无数的精灵。在河岸共舞着。 夜空。充满了流星和花瓣。香味浸透了衣衫，少年的微笑比蜂蜜还要甜。 慢慢地，慢慢地融化了。 时间。 还有世间的一切。 都在这包容一切的温柔和无尽的幻想中。慢慢融化了。 . “我.....好像做了一个噩梦，” 阿锋站在三人面前。挠了挠头道，“总觉得脑袋......稀里糊涂的。就像病又犯了。不过，还好。现在清醒多了。” 然后看向月想，“喂，月想，她们.....是谁？我们现在在哪里？” . “原来如此，”阿锋道，然后掏向衣兜，“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身上。你看对你离开这里有帮助不。” “是一块碎片吗？”月想有些激动道。 “不是。是一张便签纸。” 阿锋拿出后展示道，“我看看。上面写的是......” “......好像就是给你写的呢，月想。” “啊？”月想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忙抢走了便签纸， “喂，这么激动干嘛，” 阿锋不怀好意地笑道，“你小子，不会是.....” “总之，还是谢谢大伙儿的帮助了，” 月想赶紧转移话题道，“我接下来得赶紧去七楼的补习班一趟。那么，大家，今后有缘的话.....” “在现实世界里再见了。” . 临行前。小嘉还是暂且留住了月想，微笑道：“还是谢谢你，月想。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琴声真的能救人呢。虽然是在梦里。” “没啥。我的感谢你才对。”月想道，“说起来，补习班毕业后就没怎么联系了呢，小嘉。” “是呐。刚好你这儿要去补习班。我想这也是天意吧。”她笑了笑道。 “嗯。” 月想望向了上行的楼梯，“要一起吗？” “不行了。我感觉.....”小嘉看着自己渐渐透明的身体，“我要醒过来了呢。” “那就各自一路顺风吧。” 月想最后道，然后背身，正想离开时， “那年的经历。很难忘吧，小嘉。” 他还是忍不住道。 “是的。” “感觉你收获了不少的东西。去了更好的大学，认识了更多的朋友。变得更自信了。” “嗯呢。”小嘉承认道，然后看着月想的背影， “你呢，月想？” 没怎么避讳地。直问道，“那段时光。你是怎样的感觉呢？” “.......” 月想依然看着那上行的楼梯。被月光照亮了一半，余下一半则依然在幽暗的阴影中， “很复杂的感觉。” 他踏上了石阶。 第96章 与君共度此宵（19） 顶楼的教室，靠西侧角落的（19）班教室。白昼里最亮，夜里最为静谧的地方。 当月想坐在里面时，一切的感觉和（1）班时是如此不同。虽然只是匆匆的，一年的回忆；但在那个世界的临近记忆中，它的印记最为深刻。 回忆碎片......在哪里？ 当月想环顾四方，寻找着碎片的痕迹时。 前座。曾经小吴奋斗的影子，又出现在了他眼前。 “我一定要超过他。一定要，拿下全校第一。” 还记得。他当时是抱着这样的誓言进入班里的。而他的一言一行都在契合着那样的誓言。以至于如今，在这样的梦里，他依然以这样的姿态出现。 “那个.....不好意思，” 然而月想。还是不好意思地打扰道， “小吴。你知道.....回忆碎片在哪里吗？” “什......么？”小吴像以往那样取下了耳塞。一脸茫然地望着他，问道。 “回忆碎......” “等等，” 月想还想复述时。小吴突然丢下了耳塞，神情有些激动道，“这里是.....哪里？” “19班的教室。”月想道，“你现在在做梦，阿吴。” “......” 阿吴愣了许久后。长叹一口气。微笑道，“原来是在做梦啊。还好，还好。” “怎么了？” “没。没什么。以为又......害，没事了，”小吴一脸轻松道，“对了，你刚才问啥？想要什么东西来着？回忆碎.....” 还没说完时。小吴的身影。骤然在前座消失。 “......？” 月想惊愕地看着那空空如也的座位。还没回过神来时，耳边又传来了声音道， “阿.....想？” 那是右座。曾经的小学同学阿雪看着他，一脸迷糊地问道，“我怎么......在这里？” “哦，原来是在做梦。” 然后，又自问自答。 “那个......阿雪，你知道回、忆、碎、片，“月想特意提高嗓门问道，“在哪里吗？” “什么.....碎片？”阿雪一脸茫然。月想还想补充时，突然，窗外传来一阵呼唤声， “快到这里来，阿雪！” “......啊？等等，马上！” 阿雪赶紧起身。 “那不是.....小郭的声音吗？”然而。月想拉住了她，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你的梦境里.....有他？难道.....你们......” “是的，”阿雪尴尬地笑了笑道，“我们现在是.....嗯，你懂的。” “可你不是因为志愿填错，为了去你.....前男友的大学才复读的吗？” “......”阿雪默不作声。但教室外的呼唤声越加大声。阿雪用恳求的眼神看了看他。 “对.....不起，” 月想这才放下了手。抱歉道，“我有点.....失礼了。” “没事的。”阿雪整理了下衣袖。然后礼貌道，“很久没见面了呢，阿想。虽然......” 她瞟向窗外，“唉。小郭在叫我呢。只能下次有缘再叙叙旧了。” 她的微笑。连同窗外的声音。逐渐消失了。 月想无奈地又坐回座位。 正准备迎接可能的下一位“来客”时。 果然。后边，三个熟悉的声音同时出现， “月想！” 小豪、小纯和小冯几乎同时叫他道。 “你们也要迫不及待地离开这里？” 然而。月想只是先泼冷水道。“.....嗯？”三人疑惑地望了望彼此。 “怎么会。这里是我‘悬壶济世’的起点。” 小纯自信道。 “那段日子虽然很狗蛋。但还是.....有意义的。” 小冯笑了笑道，“毕竟涨了那么多分嘛。” “未来一定是好的吧。” 小豪满怀希望道。 “喂，先别说那么多啦，”小冯赶紧收回话题道，“忘了问问我们的学霸朋友，为啥把我们召唤进这个梦......” 还没说完时。突然，他们的身形也瞬间消失了。 “.......” 月想茫然地看着再次安静的教室。 难以抑制的复杂情绪在心里翻涌着。 他们.....是开心的呢。 嗯，当然。 可是....... 我呢？ 他无言着。正准备先离开那里时。左座。一个埋头学习的身影再次出现。 “小......查？” 几乎是叫她的同时。小查便抬头了。 “月.....想？”她疑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不对，我为什么又......” “这个，” 然而。这次。月想情绪激动道，“你还记得这个吗，小查？” 他拿出了那张阿锋给他的便签纸， “补习班那年。我们还是同桌时。我生日那天，你写给我的。” “......”小查先有些茫然。随后微笑道，“当然记得，阿想。” “这是第一次有同学写信祝我生日快乐。谢谢你，小查。”月想争分夺秒道，“对了，小查，你现在.....” “我现在过得很好呢，月想。” “.....那就好。” 不是和回忆碎片相关的回答。但月想还是礼貌道。 “补习班的日子很苦。我也没有交太多新朋友。不过，认识了你，还是很开心呢。而且......” 小查看向自己手中的录取通知书，“总算能读自己喜欢的专业了。真是憧憬未来的日子呢。” “对了。还没问你，”她这才意识到，“是有什么需要帮忙吗？才让我进入这个梦里？” “我想问问，”月想赶紧道，“你知道回忆碎片，在哪里吗？” “......” 小查一脸茫然。然后指了指桌上， “什么......碎片？这个......” 那张她的录取通知书，“是吗？” 她消失了。 只剩下了。那张语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闪着光耀。 月想愣了一下。然后赶紧过去抓起通知书。 “如果说......要用一句话，总结那些日子带给你了什么，” 手中的纸张逐渐亮得看不清文字。疾风从窗外吹进教室。但耳边，飘来了这样的声音，“你会用怎样的句子总结呢？” 讲台上。一个同样看不清模样的虚影。像是所有见过的老师：温柔的，热烈的；感激的，憎恶的。站在黑板前。指着黑板上两行空白，用空灵的声音问道。 “.......” 月想恍惚地走向讲台。然后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这样的文字道： “所辛无辰。所念无光。步履渐沉。终止惘时，” “无限山河。一缕微光。” 第97章 与君共度此宵（20） “你小子，到底跑哪里去了？” 教学楼外。熙儿站在玉兰树下，有些生气地问道，“你知道我找你有多辛苦吗？” “......”月想没有说什么。只是望着前路。 “在咖啡厅。” “嗯？” “最后一站。在我新家对面的咖啡店。” . 迎着雪松路一路走向校门。从自动门的缺口走出去，再沿着中山大道一路向北。没多久，两人便来到了月想新家对面的咖啡店前。 “竟然.....是这里？”熙儿指了指“东南亚风情”道。 “没错。时间不多了，快进去吧。”月想道，“我有预感。这里会是我们的终点。” 推开南洋风格的小门。咖啡的香味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则是摆放着各式灯具的吧台。吧台后面并没有人；整个一楼也只有昏暗的灯光，安静的木桌乃至装潢。 “又要到处翻找吗？” “不。不必，”月想望着不远处的旋转木梯，“碎片应该在二楼。” 沿着木梯一路上爬，映入眼帘的依然是东南亚风格的装潢。只是那里的空间更为宽阔，熙儿望着四周有些无从下手。 “二楼的.....哪里？” “那里。” 月想望向身后。悬在墙角，用便捷梯连通，如阁楼般的小木屋。 那里散发着温暖的气息。灯光看起来，比咖啡店的其它任何地方都要明亮。 . 补习班毕业的暑假。“东南亚风情”咖啡店，二楼的小木屋。 “龙杰发现房间内并没有别人。却依稀能听见着男人的哼叫声.......” 夏夜的风。微醺中带着凉意。从二楼的窗户吹进，又回荡在狭窄的小木屋中， “等到他醒来时。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在做噩梦，” 阿泽神色凝重地叙述道，”旁边的妻子安慰着他。他松了口气，正准备躺下时，” “妻子的声音突然让他产生一股莫名的寒意。为什么。依稀能感觉到。那声音，跟那梦里男人的声音有些相似？” “当当、” “当当、” 狂风扰动着木屋的吊灯。灯具碰撞着，让沉浸在故事中的月想、熙儿、阿锋、小熊、阿聪、阿星不禁胆寒， “这是我的最后一段供述，” 阿泽煞有其事道，“那么大家的线索都讲完了。现在有人能猜出真相是什么吗？” 大家面面相觑。然后又小声议论着，却许久都未商讨出来结果。 “妻子是假的。＂ 突然。众人一筹莫展时。 月想灵光一闪道，“我明白了。龙杰的妻子是假的！” “什么.....意思？”熙儿看着他。不解道。 “我不知道怎么阐述！但是，龙杰的妻子可能....早就死了，”月想越说越胆寒道，“嗯.....可能，他的枕边人.....是......” “是徐峰。” 突然。阿泽露出了神秘的微笑道，“你猜对了。我这儿的剧本上是有隐射这件事。” “等下、如果是龙杰的妻子是徐峰的话、”阿锋想要说出什么。却又表达不出来， “大马！大马肯定有问题！”小熊激动道，“你们两个，快看看你们的剧本里有没有大马和徐峰的剧情！” 阿聪和阿星赶紧复核着自己的剧本。然后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 风声停了。 灯具的碰撞声也停止了。 木屋内瞬间宁静下来。只留下了追溯和回味后。无尽的寒意。 . “凶手正是大马。十多年的时间里。他一直在和伪装成龙杰妻子的徐峰进行着见不得人的勾当。而龙杰在这漫长的时间里，竟从未察觉过他的枕边人并非妻子，甚至并非女人，都一个夜里都上演着同床异梦的剧情。” 阿泽合上了剧本杀《夜语》的封面。 那是游戏结束后许久。众人的寒意终于演变成热闹的讨论。 “你刚才坑我....”“哈，原来你一直在骗我......” “其实，我早就感觉到。” 众人的讨论不绝于耳。 只有月想。没过多久便镇静下来，用复杂的眼神看向阿泽， “我想。真正的结局不止如此吧。” 突然。他忍不住说道。 “哦？”众人望向了他。 “其实。你想告诉我们的话。不止如此，是吧？” 月想神情复杂地望着阿泽。众人。乃至木屋内，明暗的一切。 “.......”阿泽默不作声。 “这个夜里。这个，18年，我高中毕业后的夜晚。我印象很深刻。并没有你。” 月想直言道，“初中毕业后。我们就没再见过了，阿泽。” “不过......” 月想微笑着，“无所谓了。这样的夜晚。结束了一切，再也没有烦人的事。大家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 最后望向木屋顶部吊着的悬灯， “真的，很温暖呢。” . 醒来时。月想看见自己和熙儿还躺在木屋的沙发上。而桌上。摆放着闪着金光的回忆碎片。 “终于......找到了。”月想拿住了它，笑着道。 “这下不会再消失了吧？”熙儿道。 “别。别乌鸦嘴了，熙儿。” “哈哈。” “时间真的快不够了，”月想望向窗外的天色，“我们快去实验中学和他们汇合吧，熙儿。” . “你知道吗，熙儿，” 前往实验中学的路上。飞奔的脚步中，月想轻声道，“我好像又找到了。回到我的世界的理由了呢。” “什.....么？”熙儿一脸诧异。 “算了......没什么” 然后。又突然打住道，“快赶路吧。” “有啥感慨，回去之后跟我慢慢说呗，” 奔跑着的熙儿。笑着道，“我们在那里天天见呐。” “是的，” 月想。声音柔和道， “我们，天天见呢。” “虽然......” 心里暗自道， “好久不见了。熙儿，” . 两人不久便抵达了实验学校的校门。 “你猜我们第几？” “那还用说。肯定最后了。” 月想看着花坛中央。时钟显示着“5:00”的时刻。不假思索道。 “我看未必，” 然而。在他身前。熙儿却这样道。 “别开玩笑了。都这个点了。他们怎么可能比我们还.....” 月想赶紧凑上前去。然后一脸惊愕， “还......” “终于有人来了。” 面前。只有林宗雀和“一月”。迎接他们道。 第98章 与君共度此宵（21） “已经......五点了，”放置好碎片后。二月看着一月和宗雀，不安道，“他们.....还没来？” “是的”，宗雀无奈道，“我们已经等了半小时了。这才等到你们。” “怎么办？再等等？”熙儿迷茫道。 “不。不能再等了。”一月看向校门外，“我们的碎片已经放进去了。也就是说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那么，理所应当的......” “我也这么觉得，” 这时。宗雀吸了口气道，“我们得去帮帮剩下的两组人。” “那事不宜迟，”二月道，“快出来吧。” “喂，刚到，都不能休——” 熙儿看着众人已跑出校门。只能无奈地跟了上去，“唉！” . 离开巷口，沿着书院街一路向中山大道跑去。大概是经过“夏天”饰品店时，头顶，夜空高处突然一阵炫亮。 “那.....那是.....” 一月抬头。望向那光源处的幻影，惊讶道，“几......几月？” “不知道啊，”熙儿亦仰望着，“他在干什么？” 只见“月想”正悬浮在夜空中。眼睛微睁，牙关紧咬，似乎在卖力操纵着身前的光影， “我想.....” 宗雀神情严肃道，“他一定遇到什么麻烦了。” “那我们要帮他吗？”熙儿问道。 “怎么帮？我们怎么上天？”二月皱着眉头道。 “......” 一片沉默。 “感觉到了吗，一月？”直到二月。轻声问道。“虽然很多能量环绕着他。但他并没有使用塔辉。” “当然。”一月聚精会神道。然后闭上了眼睛。 “他好像是在.....” “寻找什么。” . 早些时候。凌晨0:00。 “真是的。在梦里也要麻烦我。” 离开实验学校后。表姐跟着月想一路前行着。一边抱怨道。 “……姐，” 考虑片刻后。月想还是忍不住问道， “能不能告诉我。你的世界里…..是什么时间？” “啥？” “……” “……算了，”看着表姐疑惑的神情。月想稍稍放心道，“看你这样，应该没事了。” “啥？什么？喂，说清楚。” “在光印里，我们一共看到了三个场景，” 月想笑着。转移话题道，“一个，是鸭子河西桥的闸门下；一个，是姑姑的奶茶铺，一个，是雒城一中的我们家，” “……都是和我们相关的地方，”表姐识趣地不再追问。而是附和道，“所以，这里面有什么联系呢？” “谁知道呢，” 月想这样道。然后突然在一处自行车摆放处停下脚步， “不过，要步行去雒城西桥那里的话，还是太费劲了。毕竟那里已经属于郊区。” “你的意思是…..骑自行车？” “不然呢？” 月想二话不说。便骑上了单车， “看起来是没锁呢。快上去吧，姐。旁边那个。” “我很久没骑了哈，”表姐说罢跨了上去，“知道是赶时间。但还是别太快了。” “嗯。” . “喂！” 城区。重重楼阙之中。两人沿着中山大道，一路北上，“不是说别太快了吗？！等等我！” “快点，姐！” 然而。月想却笑着，有那么一瞬间无忧无虑道，“时间不等人呐！” 第99章 与君共度此宵（22） 午后。鸭子河畔。阳光照射在黄黑色的限高门架上，照射在门架下窄窄的匝道中。西桥上，一阵悠扬的鸣笛声后，货运火车“哐哐”驶过，之后桥上又恢复了夏日的宁静。 顺着矮矮的河堤走下。有一片不大的滩涂，恰好躲在西桥的阴影下，是纳凉的地方。每逢周末的午后，雒城市民便会陆续前来。 那时。那里总会充满大人们的谈笑声，孩子们的嬉戏声，水花溅起的“哗哗”声。在滩涂靠近的浅滩旁，孩子们专心致志地观察着水面，拿起手中简陋的“渔具”便是一捞—— “我又抓到小虾了耶，姐！”月想兴奋道，然后刚看向身旁时， “快、快、想儿，”表姐一副惊慌失措的神情，“我好像网到一只小鱼了，快把盒子拿过来！” “啊？！马上——” 月想刚端起盒子时。只听见表姐“哎呀”地大叫一声，那小鱼便扑腾回了浅滩中，顺流而下了， “别慌！” 这时。月想妈妈在身后道，“我去用手把它抓——” “哎呀，抓到小鱼了！” 话音还没落时。只见右侧不远处，一群小孩兴奋道。 “那个…..我们还要……”月想愣神道。 “算了，”表姐无奈道，“算了吧。给他们了。” “……” “请问，” 然而。刚收拾好心情时。那群小孩便派了个代表过来道，“这是你们刚刚漏掉的小鱼吗？“ “啊？”月想和表姐一愣。然后忙说道，“嗯…..是的。” “我们已经有几条小鱼了，”小男孩微笑道，“这条既然是你们漏掉的。就给你们吧。” “…..啊？谢谢。” 两人受宠若惊地将小鱼收进了盒中。 “真是谢谢你们了。”妈妈笑着道。 “哪里，哪里，”男孩摸了摸头，然后看向月想和表姐，“那个，要一起来玩吗？我们那里有好多渔具呢，看你们的装备有点拉垮……” . 月想和表姐站在西桥下的滩涂上。 星绝明的夜晚。只有微弱的光亮飘荡在浅滩的水面上。徐徐的微风，让世间的一切仿若都铺上了萧索和凉意。 “应该是那个吧。”表姐指了指浅滩中，浸在水面下的半截回忆碎片。 “嗯。” “怎么？”表姐看了看月想的表情，“不是赶时间吗？还不去拿？” “没……什么，” 月想深吸了口气，“走吧。” 两人脱下鞋。月想拉着表姐的手臂，慢慢靠近回忆碎片， “怎样？” 更靠近河岸的表姐道，“水流不算急吧？““还……行，”月想试探道，然后将手慢慢伸进水面下，“呼。就是这水，好凉。” “这样想来……我们已经有好久没碰这里的水了呢。”表姐感慨道。 “是啊。以前的事，”月想一边用手捞着碎片，一边道，“总感觉。好远好远了呢。 硬实的触碰感。月想赶紧道， “碰到了！” 然后刚想捞起来时， “噗呲。” 突然。在月想的眼皮下。回忆碎片突然变成了发光的小鱼。光滑地摆脱了月想的手掌，顺着水流一路远走了。 “怎么…..回事？” 表姐亦看见了小鱼道，“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回忆碎片！”月想有些慌神道，“快，追上去！” . 沿着浅滩没跑多久。滩涂的泥面便越来越窄，很快便到了尽头， “别走了！那里水太深，不安全了。”表姐无奈道，“而且已经看不到它了！” “那……怎么办？”月想彻底发懵。 “还有……其他线索吧？”表姐用不确定的语气道，“要不先…..去下个地方看看？” “怎么、可能，”月想有些着急，“什么都没搞到，就去——” “请……问？” 这时。突然。 两人身后，一个陌生的声音道，“你们…..是在找这个吗？” “你是……” 两人愣神，“哪位？” “我也不知道呢。”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小伙儿。看起来和表姐仿佛年纪，一脸憨厚的笑容，“突然就做了这个梦，回到家乡的河岸边了呢，” 然后看向手中的小金鱼，“之后这玩意儿突然就跳进我手里了。看你们那么着急的样子，应该是在找这个吧？” “…….啊？是的，”两人赶紧道，“谢谢。” . “其实…..我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你们。”小伙儿将小金鱼放进了表姐的大衣兜中，不确定道，“特别是你。” “啊？”表姐有些脸红。 “是在……” 小伙儿抬头。望向了那片，微弱光亮的夜空，“哪里呢？” 他一边回忆着。一边，身形渐渐透明。 第100章 与君共度此宵（23） “姐，答应我，” 前往桂花商场的路上。月想一边骑行着，一边笑着道，“以后要找对象的话。就找刚才那种。” “好好骑你的车！” . 沿着中山大道一路向南。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恣意骑行许久后。两人终于来到了桂花商场附近。 “这么想来，你妈的奶茶店转让有多久了？”月想停好了自行车。然后远望向街对面的铺面道。 “……我也忘了。好几年了吧。”表姐随口道。 “还有点想念那时呢。” “你小子。又是馋里面的奶茶了吧。” “哈哈。好像是那样。” 月想目光柔和，“又好像。有更多的东西。” . 桂花商场周边，一直都是雒城较为繁华的片区。这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商铺从来不担心客源，只会担心那高昂的房租和各式各样顾客的刁难。 月想姑姑的奶茶店——“风港奶茶”就坐落于此。它开业于奶茶刚刚兴起的年代，乘上时代的东风，独占周围的市场，在营业初期几乎天天人满为患。即便后来其它更新潮的奶茶店陆续开业，绝对的竞争优势不再，路过这一片区，能看见最多的还是手捧“风港”标志的奶茶、喜笑颜开的人们。 姑姑笑着说，那是因为雒城人比较怀旧。以至于直到奶茶店转让前，每次月想“造访”奶茶店时，能看见的永远是她和前来帮忙的姐姐进进出出、忙来忙去的身影。 “那个......我能帮啥忙吗？” 显然，虽然月想那会儿还小，但并不愿意一直躲在奶茶店里屋吃闲食。 “那就去做下最基本的珍珠奶茶。” 表姐百忙中看了眼他道。 “好嘞。” 然后不出意外。笨手笨脚的月想看错了标签，将顾客需要的香芋味奶茶兑成了葡萄味奶茶。 “你还是在里屋歇着吧。” 表姐和姑姑齐声道。 从那以后，月想就再也没有去过前台帮忙。在里屋玩得百无聊赖，又不好意思白吃白喝的月想，除了跟店员偶尔的闲聊外，最大的兴趣还是去奶茶店旁的书店翻书看。 那是一家看起来并不起眼，藏书也并不丰富的书店。但在人来人往的闹市区，还是时有顾客光顾店中。月香从大人的身边挤过，一开始自然是径直奔向漫画栏；然而没过几个月便把那儿的存货看完了。 “老板，能不能多进点新漫画书啊？”月想再三提议道。 “喂，别太过分了哈，”老板板着脸道，“白看我的书还要提意见？” 无奈。月想只好继续翻看其他栏目的书籍。 小学的时光一年年过去了。从漫画书，科普书，再到魔术书，流行期刊，最后到名着…….等到了念初中时，月想已经把书栏上稍微愿意翻开的书都读完了。又不知过了多少天，老板也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后，月想的学业渐渐繁重起来，便不常去书店乃至奶茶店了。 “你们晓得不，”直到有一天。一大家人聚餐时，姑姑随口道，“旁边那家书店倒闭了。” “啊？”月想放下了筷子。难得对大人们的谈话感起兴趣，“什么时候倒闭的？” “就前几天。可能就是因为房租涨太多了吧，”姑姑道。然后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我的店能做多久了。” “……” 饭后。回到寝室中。 看见自己书柜里，买来的密密麻麻的藏书。月想的心不知怎的，有了一阵空虚的凉意。 . 星绝明的夜。微凉的夜空下。 “风港”奶茶店。月想坐在前台的椅子上；前台里面，表姐则熟练地兑起奶茶， “这么久了，操作还是这么熟练。”月想笑道。 “喂，”她一边忙活着，一边道，“你说。我们这样是不是有些太悠闲了？” “可是怎样都找不到碎片的线索啊，”月想趴在台面上。无奈道，“到处都找遍也没有。刚好这里很反常地备齐了各种奶茶配料，所以试试呗，说不定会有什么奇迹。” “你说…..”表姐将兑好的“青苹果”味奶茶放在台面上，“这奶茶里会有啥奇迹？” 然而。话音刚落。两人便惊奇地看见，奶面上竟冒出了一股金色的细烟，朝店外飘去， “是旁边那家书店，”月想有些激动道，“走，去那里！” . 追着细烟，两人没几步便走进了书店店门。 里面的吊灯十分明亮。琳琅满目的书籍堆满书架；光芒照耀在书栏上，书脊上的金箔文字正闪闪发亮。 “没想到倒闭后还能再看到这家店呢。”月想笑道。 “碎片在……哪里？”然而。表姐只是开门见山地问道。 “不…..知道，”月想观察道，“先找找看吧。” 书店并不大。几分钟后，两人便又不约而同地回到店门处， “啥都没找到。” “我也是。” 月想摊摊手道，“而且那细烟也不见了。这下完全没线索了。” 两人傻愣愣地再次看向书架。 “呃…..你说，” 这时。月想灵光一闪道，“会不会……藏在哪本书里面？毕竟那碎片也不大？” “有道理。可这么多书，总不能一本本找吧？”表姐道。 “不。不用一本本地去翻，”然而。月想却逐渐自信道，“如果真是放进了哪本书里。我想，只有可能是那几本书中的一本。” 第101章 与君共度此宵（24） “《雾都孤儿》…..没有。” “《红与黑》…..没有。” “《汤姆索亚历险记》……没有。” “《岳飞传》…..没有。” “《雪国》……没有。” “…..” 书架已经被掏得七七八八。那些掏下来的书渐渐堆积，以至许久后，两人几近被埋在书堆中，却依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你确定是…..‘那几本书里’？”表姐看着月想汗流浃背的样子，无奈道，“这都好几十本了！” “我缓缓，”月想甩开手上的《魔术教程》，喘气道，“让我想想。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或者说…..” 突然。他意识道， “不。不对。就是应该找书。但是，找的不是这些——” 他环顾四周。埋在自己身旁的众多读物中，唯独不见心中那本书的影子， “那本书。还没看见！” “哪一本书啊？！”表姐坐在书堆上。无奈道。 “《飘》，” 月想确信道，“如果只有一种可能的话。那应该是它！” 他立刻振作起来， “快，快帮我找找！” “好，好。”表姐无奈道。 两人立刻继续不断往返于书栏之间。月想一边翻找着。一边，脑海中，尽是记忆里的《飘》的封面—— “这些书全是乱的，根本没有分类！”表姐擦着汗水道，“也太恼火了！” “坚持住！马上，”汗水淌过月想的脸颊。然而，他只是坚信道，“马上就有了！” 说罢。 终于。在最里面的书架上，最高处的那一栏，赫然出现了熟悉的明丽色彩的封皮—— ＂找到了！” 他兴奋道。掏出了厚厚的《飘》合集， “这书有什么特别的？”表姐凑上前。不解道，“让你这么笃信？” “我也说不清楚。或许，”月想慢慢打开了它的封面，“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部小说吧。” 扉页上。不是玛格丽特.米切尔的名字，也不是作者的序言。而是这样一段简短的文字： “回忆碎片并不在这本书中，而在你停笔的地方。” “创造回忆的人是你。那无数个夜里，台灯和月亮下的往事。”月想和表姐傻愣在原地。直到，表姐忍不住愤然道： “都把我们忙活成这样了。还玩文字游戏？” “这根本不算文字游戏，” 然而。月想却说道，“回忆碎片.....就在那里。” 他指向了不远处。书店的收银台。 那里有一盏昏暗的台灯正亮着。表姐仍一脸发懵。 “一开始。我就注意到那里了，”月想缓缓走去。抚向收银台的台面，“这个书店。” “这有……什么特别的？”表姐纳闷道。 “……” 月想望着灯光。眼神逐渐涣散， “我自诩为读过很多很多的书，” 注视着那光的纹路， “虽然，那些无尽的幻想和意境，并没有给我的生活带来什么实质的好处。但是。我明白的，每当我沮丧时，书里的世界总会让我的心情好受些。” 月想拿起了台面上的一支写字笔。之后，一本薄薄的，看起来有些破旧的手稿，逐渐出现在光影中， “直到后面。我开始尝试写作。虽然没人看我写的东西，但光是把那些反复构思的东西写下来，我就会收获很大的满足感。” “你的…..意思是……” 表姐看着灯光下的月想。还有那本手稿。逐渐意识到， “没错。”月想的脸。被灯光照得雪亮，“这盏台灯就是我寝室里的那盏。而我就是在这盏灯下度过很多个幻想的夜晚的。虽然，一开始，我以为只是巧合的雷同罢了…...” “那回忆碎片…...”表姐深吸一口气，“到底在哪里？” 月想翻到了手稿的最后一页。那里。的最后一段文字。这样描述道： “很漫长的夜，是吧？从乡土里走来的你。背负着同样漫长的回忆。选择了离开缥缈幻想的世界，拥抱这样的现实。” “可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 月想握紧了笔身。用最工整的笔迹，在 “应该。是值得的吧。” “是的，” 突然。那笔迹后面。浮现出这样几个文字， “我也这样觉得呢。（笑脸）” 月想还在惊讶时。眼前的手稿瞬间自动合上，然后发射出了一阵闪光。 它射向了表姐衣兜。在表姐的一阵惊叫声后。 那衣兜中，沉睡已久的金色小鱼。顷刻化作了半截闪亮的回忆碎片。 第102章 与君共度此宵（25） “最后......一站。” 月想和表姐站在雒城一中的校门前。望着那熟悉的红墙和高高的阶梯；从童年，到中学，再到现在。记忆里，这样的画面似乎从未更迭过。 “走吧。” 月想先一步走进了校门。 . “桂花白白如夜梦，梦里的仙子在怀秋。” “踽踽天宫无处寻喔，折了枝条作长歌。” 综合楼旁。家属区和教学区交界的地方，有一处报廊，报廊里有一棵高大的桂花树。 仲夏的夜晚。母亲身着碎花裙，抱着还是孩提的月想，一旁则跟着刚戴上红领巾的表姐，站在桂花树的荫蔽中纳凉。哼着不知从何处学来的歌儿，柔美的声音，逐渐跑调；两个孩子学着她唱着，没过多久便也唱走了调。 然而。他们显然只是乐在其中。直到许久后，那一遍又一遍的歌词，终于让两人有些疲乏时。表姐看着头顶茂密的枝叶，问道： “舅妈。桂花什么时候会开啊？” “秋天吧。再过两个月，你们就能看到了。”母亲笑道。 “那时应该会很美吧？” “当然呢，小迪。” “那妈妈。为什么，”月想好奇地问道，“歌里那位‘仙子’要把桂花的枝条折下来呢？” “或许。他太喜欢这桂花了吧。”母亲猜测道。 “那他又为什么会在那里唱歌呢？” “或许，”母亲目光柔和，“他和我们一样。那时候很开心呢。” “他真的开心吗？”这时。表姐凑上来问道，“他不是急着在寻找什么吗？” “对啊，妈妈。”月想离开的妈妈的怀抱，站在地上，“他到底在，寻找什么呢？” “......”母亲无奈地看着两个孩子。显然难以回答。 “我想，” 直到最后。这样道，“他要找的东西。可能要等你们长大后才能明白呢。” . 星绝明的夜。皎洁的月光下。 月想看着报廊上陈列的旧照片，目瞪口呆。 “竟然.....没有报纸，”表姐亦惊讶道，“竟然全是我们的老照片。” 两人的目光最后均定格在了中间的那张大照片上。 盛开的桂花树下，身着碎花裙的女人和两个欢笑的孩子。 时间被它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刻。明明是那么遥远的记忆，甚至那时根本就谈不上什么记忆。 “你还记得吗，月想？” 表姐轻声道，“我们。和你妈。在桂花树下纳凉的那个夜晚？” “我那时太小了，”月想道，“只有模糊的记忆。” “我总觉得......”表姐露出了不安的神情，“有些诡异呢，月想。” “嗯？你是指......” “这张照片。是谁拍的呢？我记得那时。明明只有我们三人在场，对吧？” “......” “无所谓了，” 然而。月想却这样道，“在威斯特浮乐，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然后细看向照片中的元素， “快想想。它是想告诉我们什么线索吧。” 两人默不作声地盯了照片许久。认真观察着照片上的每一个细节。直到双脚站得酸痛，身躯也被寒风吹得有些冰冷时。 “我看不出什么线索。”表姐无奈道。 “......我也是。”月想坐在了一旁的花坛上。目光转移向其它相片，“会不会在其它照片上？” “我也想过。但是这张照片大得太不正常了。很难不着重观察。” “也对。”月想道，“可要是，我们先——” 他正想说什么时。 突然。一阵疾风又吹向了他们。月想被吹得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一阵桂花的清香味被送入他的鼻腔里。那古典的，淡雅的，仿若沾染了月亮气息的香味。如此沁人心脾，让月想焦躁的心稍稍平和下来。等到风的凉意逐渐散去，他渐渐睁开双眼时， “等等，姐，” 他突然意识道，“桂花是在深秋才会盛开，对吧？”“对啊。怎么了？”表姐有些纳闷。 “你看这张照片里的桂花树，”月想站起身。指着照片中的心位置道，“上面的桂花是盛开着的。对吧？” ＂.......嗯？＂ “可我妈却穿着那条绣花裙。那条夏天才会穿的裙子。而且我们也都穿着短袖。” “也不......绝对吧，”表姐试图解释道，“万一......桂花开的早？而且那天晚上很热？” “.......” 月想的兴奋劲有些被打消。但还是继续道，“真的.....是那样吗？” “你再想想，表姐，” 他认真盯着照片上。尽力回忆着，“那个晚上。你能想起的。真的是......秋天的晚上吗？” “......” “不对。是夏天。” 半晌后。她突然用比月想还坚定的语气。确信道。 . 两人没几步便走到了桂花树下。 “所以说......线索真在这棵树上？”表姐问道。 “应该是的。”月想久久地看着桂花树，“我们找找看吧。” 两人围着桂花树走了一圈。之后月想还攀上了花坛，翻看了不少枝条和枝干。 “看不出个所以然，”月想靠在树干上道，“而且树里面光线太黑了。你那边呢？” “......我也没什么点子，”表姐道，“怎么？要不再看看那张照片比对一下？” “只能这样了。” 月想无奈道。然后刚准备跳下花坛时， 突然。一阵自地面反射而来的，模糊的光影，闪过月想的视野， “等等，” 月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抓向了树干， “难道说.....” .然后顺势爬上了桂花树上。 “你在干什么，月想？” 表姐大声道。 “果然.....是这样，”月想瞪大眼睛，“和光地那里。一模一样。” 花坛下的地面。掉落在褐色地砖上的，洁白的花瓣，成秩序地排布着，像是构成了什么图案，一时半会儿却认不出。 总感觉缺了什么。 月想绞尽脑汁地苦想着。 “喂。你是在看什么吗？” 突然。身旁。表姐竟也爬上了树来，“难道是觉得.....地上桂花形成了什么图案？” “没错，”月想道，“你看看到底像什么？” “要我说，” 突然。表姐神秘地一笑，“会不会。根本不是什么图案呢？” “什么.....意思？” “我想了很久。然后才想起那首歌的歌词，” 表姐闭上眼睛，听着风声。嘴里渐渐念道： “桂花白白如夜梦，梦里的仙子在怀秋。” “踽踽天宫无处寻喔，折了枝条作长歌。” 模糊记忆中。那遥远的歌词。此刻，却是如此临近。 “折了.....枝条，” 表姐撇下了桂树的一根残枝。然后将它丢向了褐色地砖的地面， “作长歌。” 疾风卷起了地上的花瓣。回旋了几秒后，便朝着不远处的侧道继续吹去。 “是这个意思吧？” 表姐得意地笑了笑道。 “......快，”月想望着风的轨迹。兴奋道，“快！跟上去！” 第103章 与君共度此宵（27） 晚风卷着桂花，一路吹向了家属区1－2的单元楼下。 “果然......最后还是这里，”月想看着单元楼入口。感慨道，“出发的地方。也是结束的地方。” “啥.....出发的地方？”表姐不解道。 “没什么。”月想深吸一口气，“我们进去吧。” . 沿着单元楼不断往上。昏暗的灯光交错着魅影，那三、四年前，漆黑楼道里的经历，仿佛还历历在目。 然而。这次。灯光虽依然昏暗，却没有丝毫恐怖的气息。萦绕在周围的，只有寻常回家时的氛围，内心颇感宁静。 “碎片......会在哪儿？”表姐明知故问道。 “那还用说。都指示我们到这儿了，”月想看着前方，“肯定是在家里。” 两人不久便来到了五楼的家门前。月想握住了门把手， “门没有锁。” 两人对了下眼神。 “我......开了？” “嗯。”表姐点头道。 . 冬夜。 雒城一中家属区，1－2单元楼502室最小的房间。 寒风吹打着老旧的窗棂，窗玻璃不住地震动；木制写字台上，一摞动画片碟片整齐地摆放着。 没有空调和暖气。将自己包裹在被窝里的月想，默默按下了遥控器。 电视屏幕渐渐浮现《美猴王》动画片。月想津津有味地看着，还记得那是师徒刚到天竺国的情节。 不知道多久后，渐渐有了些困意时。月想打着哈欠，身体不自觉地卧向床面。 “想儿！多晚了还不睡！” 这时。隔壁房间。奶奶的大嗓门声突然传来。 “知道了，我马上睡！”月想无奈道。 “快点把电视关了！” “好，好！” 月想忍着寒意。快速下床，刚按下电视的开关时—— “呲。” 突然。房间门被打开了。 月想一惊。被吓得睡意全无， “......谁？” 他站在原地。看向门外，一片漆黑的客厅， “谁在......那里？” 他打着寒颤。斗胆慢慢朝那里走去， “奶奶，是你吗？”， 没有人回答。月想深一口气。然后直接迈出了门外—— . “噗呲。” 视野再次明亮时。月想发现自己竟坐在了饭桌的角落。 面前。是父母、祖父母、姑姑、姑爹和表姐。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一边吃着饭，一边兴致盎然地谈论着什么。 “这.....这是......” 月想一脸发懵。然后看向了面前，盛满蔬菜的饭碗。 “要把这些蔬菜全吃完才能吃肉哦。” 这时。身边的姑姑突然看向他。笑着道。 “.....啊？” 月想表情瞬间痛苦。 “哎呀，别搞他了，”姑爹道，“他想吃肉就让他吃嘛。难得今天这么丰盛一次。” “不，不。都长这么胖了。该多吃点蔬菜了。”爸爸道。 “必须，把这些蔬菜吃完。”妈妈强调道。 “......” 月想无奈地再次看向饭碗。 再三调整好心态好。他闭上眼睛，猛地将那团蔬菜瞬间放入口中并吞下—— “嗝。” 没让舌头尝到味道。虽然苦味还是从喉咙传来。他顺利地吃掉了蔬菜。 “可以！” 身旁。家人们齐声笑道，“棒！” “嘿嘿，” 月想傻笑着。环视着家人们的神情。直到目光停留在表姐脸上。 那瞬间。 两人的笑意突然渐渐消失。 . 依然是炎炎的夏日。 不过。空气中，却带着丝丝的清凉。 当月想再次睁眼时。他正躺在客厅的凉席上；身旁，坐着正在扇扇子的表姐， “哈哈，” 头顶。那老旧的悬式空调费劲地喷着凉气；表姐的眼睛，则寸步不离地盯着电视屏幕，嘴巴不住地笑着。 “......嗯？” 月想挠了挠头。坐正身子。也看向了电视。 上面播放的是一款他十分熟悉的综艺节目。虽然熟悉；但总感觉，有那么些不对劲。 “哈哈，哈哈。”表姐还在笑着。而看起节目的月想，也渐渐被吸引进里面嘉宾的互动游戏中。 “哈哈，哈哈。” 两人一齐。开心地笑着。这时，奶奶从厨房走出来，端着一大盆刚切好的西瓜， “快来吃西瓜了！”她大声道，“看那么久电视了，歇会儿吧，别把眼睛看坏了！” 两人无动于衷。 “快给我来吃西瓜！”奶奶厉声道。 “好、好、好！”两人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电视。 “你说，姐，” 月想一边吐着籽。一边道，“你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有什么不对劲的？”表姐淡然地吃着西瓜，随口道。 “我记得......”月想咽了口唾沫。谨慎道，“《快乐营地》这节目.....不是早就停播了？” “......呃，” 表姐的神情。突然凝固。手中的西瓜皮掉在了桌上。 . “噗呲。” 又是一阵清脆的异响。 脑袋还是一阵混沌时。月想看见，自己正站在爷爷寝室的白墙前。 “准备好了吗，月想？” 身后。突然又传来表姐的声音。 月想侧脸恍惚地看去。只见那是孩提模样的表姐，半只脚已踏出房间门，笑着道：“准备好了，我就开始藏了！” “什……么？” “别作弊哦！” 这时。表姐有些生气道，“倒数三十个数。才能看我啦！” “…….好。”月想发懵地看向墙壁。嘴里开始不自觉倒数道，“30，29，28，27……” “……3，2，1。” 月想转头看向房间。 灼热的夏阳照耀着爷爷的床单。屋外梧桐树婆娑的叶影，延伸到床单三分之二的位置。 房间里，乃至整个家里，都静悄悄的。电子琴安静地躺在床沿的角落，老旧的电视机上摆着模糊的台历。月想恍惚地走到门外的客厅中。随后，是自己的房间，阳台，厨房，厕所，最后到姐姐的房间门外—— “嘭。” 他打开了姐姐的房间门。里面依然一片安静。 “在这里吗？”他傻愣着问道，“姐？” 没人回应她。他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 “我知道你在这里，”他打开一扇扇衣柜，“别躲了，我有话对你说！” 不见她的踪影。月想站在原地，思考片刻后， “我认输了！”他大声道，“快出来吧，姐！” 依然一片安静。 他再次强调道： “我真的、真的认输了！” “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表姐从床底钻了出来，“没想到吧，在这里？” “行了，姐，” 月想赶紧道，“我们……” “接下来，” 然而。她打断了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笑着道，“该你藏了！” “姐！”月想有些着急道，“我们……” “再不躲，我就开始不管你了，开始数数了哦！”表姐只是撇着嘴道。 “……” 月想长叹了口气。 “30，” “……” “29，” “……” “28……” “行了。” 突然。 月想走到她的身前。直接拉开了房间的窗帘。 “啊！” 刺眼的阳光瞬间照亮整个房间。表姐睁不开眼睛，厉声道，“喂，你在干什么啊，月想！” 她猛地推了一下他。 “……” 月想踉跄地后退着。看着她恼怒的神情，以及眯成缝的眼睛， “很刺眼吧，表姐，” 然而。只是轻声道，“因为，不久前，我们还在星绝明的夜里。” “……” “你也很怀念过去的日子吧。姐，” 月想靠在衣柜上。眼睛望着窗外，拍拍的房屋以及远山的影子，“那些日子。那些回忆。那些简单的，安静的。” “…..” 表姐茫然地低下了头。被阳光照得发亮的长发，随着从窗纱吹进的微风凌乱地舞动。 “可是，该回去了。” 月想最后看向了她。目光氤氲着，“姐。” 第104章 与君共度此宵（28） 再次醒来时。表姐看见月想正坐在家门外、鞋柜旁的小板凳上、望着空空的楼道，眼神涣散。 “小时候，我没有家里的钥匙。如果回家早了，或是遇到爷爷奶奶有事、不在家时，便会坐在门外的这个板凳上，一边做作业，一边等他们，” 月想看向楼道对面的墙壁。轻声道，“那时，抬头的间隙，这面镂空的墙壁往往会吸引我的目光。” “我喜欢那里透射进来阳光。明明很寻常，却又充满诱惑，可以幻想出无数个外面世界的故事。那些遥远的故事。和人。会是什么样的呢？会不会是我希望的那样美丽而鲜活呢？” “我努力地学习着，不断地读着各类读物，在象牙塔里历练着自己。希望能离外面的世界更近些，离对未来的答案更近一些。可是造化弄人，到了最后，我还是没能走出这座城，收到了家乡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你已经很优秀了。月想。”表姐走到他的身边，默默坐下。 “那无关紧要。我能感受到的，只有漫长的空无和遗憾。正当我尝试让自己放下，那些对过去的执念时，我邂逅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界。经历了一场不可思议的冒险。” “那个世界同样充满了黑暗。充满了危险，挑战乃至生离死别。但却总没有绝望的时候。总有.......点点的微光点缀着，”月想的瞳孔。倒映着光泽，“满足了我对远方的幻想。弥补了我对一切缺失事物的诉求。我很感谢它。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永远留在那里。” “但是我终究没有那样做。这是为什么呢，姐？” “......”表姐默不作声。和他一样，看着镂空墙壁里的道道月光。 “这个世界的未来......是有希望的，是吧？” 月想慨然道，“就像那个世界一样。坚持到最后，总会有曙光出现的，对吧？” “......” “我依然相信，无条件地相信，这里的未来。那象牙塔里的日子，不过是人生的片段。未来会有我憧憬的色彩。所以我选择回到了这里，选择直面接下来的一切挑战。” “没有条件，就创造；没有门路，就另辟；没有自由，就抗争。” “你说，社会不会让我们绝望的，是吧？”“......” 表姐的眼神亦逐渐涣散。直至闭上了眼睛。 “所以.......不必沉湎于童年的日子，” 月想最后道， “过去的美好。仅记心头，然后......” “就让它过去吧。” . “啰里吧嗦的说了一大堆呢，月想，” 半晌后。表姐睁开眼睛。用轻松的语气道。 月想看着她自然的神情。总归是放下心来。 “所以......”她接着问道，“剩下那半截回忆碎片，你找到了吗？” “我想.....” 月想指向面前的楼道。顺着下行的方向看去，隐隐可见从楼下溢来的、彩色的光耀， “应该就在楼下吧。” “那还等什么，”表姐站起身来，“快出发吧。时间不多了。” 第105章 与君共度此宵（29） 拿到剩下半截回忆碎片后。两人刚跑出楼外，就看见远方的夜空已被炫丽的光芒照得通亮。 “那......那是？”表姐吃惊道。 “快走吧！”月想不安道，“应该有情况发生了！” . 两人跑出了校门。骑上自行车，一路朝实验学校赶去， “我好像看清楚了，” 这时。月想观察道，“那光源里悬浮着的应该是其他某个‘月想’！” “啊？几月？” “那我怎么认得出来！不过......”月想皱眉道，“但他应该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能帮到他吗？” “没办法啊。我们能做的只有先快点把回忆碎片放过去！” “那就赶紧吧！” 两人抄近路迅速赶到了实验学校门前。 “呃.....竟然没有一个人？” 月想看着花坛旁空空如也。惊讶道。 表姐将回忆碎片匆匆放进光印。然后对他道：“可我看到他们的碎片都是放进去了的。除了......” 她看向最远处的光印。“那个。应该是单独行动的四月。光印还没填上！” “那上面飘着的大概率就是他了。”月想继续望向天空。紧锁眉头道。 “怎么办？下一步行动？”表姐抹着汗水。问道。 “先去离他近点的地方吧！地面也行！”月想决定道，“他们可能也去想办法救他了！” “好！” . 两人急匆匆地离开实验学校。右拐后，刚骑行没多久，便遇到了同样焦头烂额的四人， “喂！你们——” “你们.......终于来了！” 一月看见了他们二人。舒了口气道，“那上面飘着的应该是四月了！” “现在多少点了？！”二月忍不住问他们道。 “我刚离开实验学校时瞟了一眼......”三月不安道，“已经五点一十了。”然后看向众人，“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知道。”一月等人道。“啊？” “必须采取行动。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时。宗雀看向众人，“我记得没错的话，这附近最高的建筑物应该是雒城电视塔对吧？” “好像......是的。”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表姐认可道。 “你们的自行车可以正常用是吧？”她又看向三月和表姐，问道。 “可以。” “那行，” 宗雀二话不说便跨上了其中一辆，“我骑车快，先一步去电视塔那里看看能不能上最高层，然后尝试和他建立沟通。你们后面赶紧跟过来！” “可我们的.....自行车不够怎么办？”三月茫然道。 “不够就快去找啊！” 说罢。她便如一缕烟般迅速远去了。 . “就按她说的办，”表姐道，“先往那里赶着。中途再想想有没有其他办法。” 三个月想看了看彼此。 “那我先去吧。”一月自告奋勇道，然后跨上了最后一辆现成的自行车。 “嗯。” 剩下的人与他道别。 . 五点十二分。 “小林姐！” 骑车疾行的月想。终于看到了宗雀的身影，大声道。 然而。宗雀并没有搭理他。一边骑车，一边似乎还在张望着天空。 “在看什么啊？”他与她并行着。缓和气氛笑着问道，“都被我追上了。” “你看。他现在好像.....并不是很痛苦的样子。”宗雀用变幻莫测的语气道。 “啊？” “他好像......” 宗雀神情严肃道，“眼睛闭上。快‘沉睡’过去了。” 第106章 与君共度此宵（30）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 \"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 \"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当昏黄的舞台上，那颇具年代感的声音再次传入耳畔时，月想大致猜想到了自己来到了哪个时间， “喝不惯就少喝点，想儿，” 身前。年轻模样的母亲一边喝着杯子里迷幻颜色的气泡水，一边看着他道。此刻，那气泡水的味道也萦绕在他口中，那是淡淡的、劣质蓝莓果味的香气，说不上好喝，却能让人稍稍融入周遭灯火昏暗的环境中。 那是一个深秋的午后。月想还记得那一天的时间。 雒城东南片区的酒吧街区。母亲带着年幼时的他光顾了一家酒吧，原因是她不想浪费化妆品公司送的两张酒水券，顺便感受感受”新潮酒吧的气息“。 “还行，妈，”月想悬起酒杯，一本正经道，“我能接受这味道。” 然后将酒杯放在桌上， “我想四处去逛逛。可以吗？” “啊？”母亲一脸诧异，“你一个人，想去哪——” “噗咚！” 突然。她话音还没落时。他们附近，传来一阵玻璃杯碎裂的声音， “哎呀！” 月想侧头一看。原来是一个服务员碰倒了隔壁桌上的酒杯， “对不起，对不起，” 服务员赶紧对桌上那两位面容模糊的顾客道。然后正准备收拾碎片时， 月想看见了。混杂在酒渍、玻璃碎片和冰块中，有一块发光的半圆形碎片， “对不起了，妈，” 月想赶紧起身，“我想，我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没等看见母亲的反应。他已然走了出去，捡起了那半块沾着酒渍的回忆碎片，然后跑出了店门外——盛午的太阳让他几近睁不开眼睛。然而，他却感觉到了手上的碎片在渐渐发热， “这是.......” 月想将碎片举过头顶。眯着眼缝，依稀辨认出了发光碎片上纹着的场景图案， “滨西那里！” 他认定道。然后将碎片放入兜中。 离滨西街道的距离还很远。得想个办法尽快到那里去。他一边快速走着，一边思考着，然后刚走出一处巷口时—— 突然。 一个熟悉的、骑单车的身影与他擦肩而过，然后又迅速停了下来， “想.....” 父亲愣在那里。看着他道， “想儿？” . “我记得。你妈不是带你去吃冰粉了吗？” 月想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年轻模样的父亲一边骑行着，一边问道。 显然。那是母亲编的谎言。月想内心暗笑了一下，然后道：”她有事要去单位一趟。哎呀甭管了，爸。快点先送我到滨西的家里去吧，“ “好，好。” 单车沿着东西大道一路前行着。父亲没有多问什么。载着明明已成年的自己。看起来却是分外地轻松。 然而，没过多久后。天空开始渐渐阴沉下来， “嚯哟。这是.......什么鬼？” 父亲疑惑道，“怎么跟晚上一样了？” “再骑快点吧，爸。“ 月想不安道。手里的回忆碎片，渐渐失去着光泽。 第107章 与君共度此宵（31） 滨西街道，证券公司旁偏僻的巷口。友联超市里的灯光格外明亮， “三杯果冻，一共十五块钱。” “给你。” 月想将钱交给了老板。正准备离开店门时， “两位。是在赶回家的路上吗？” 老板突然问道。 月想蓦然回首， “嗯？” “没......没什么，” 然后又搪塞道。 老式收音机。播音员播报着陈年往事的新闻。老板的眼睛慢慢瞪大着，直到最后道， “虽然.....好像。又有什么不对劲。应该是我想多了，哈哈。” “......” 月想没有多做解释。径直走出了店门外， “小心啊，” 然后听到身后。老板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附近。的晚上。很黑。” . 月想走到巷口对面的布料店前。将果冻杯小心翼翼地放入单车车篮中，然后望向父亲道， “出发吧，爸。” 他又坐在了单车的后座上。 “嗯。” 父亲没多说什么。瞪了一下脚便开始了骑行。 沿着小巷一路深入。昏暗的路灯，闭门的商户，寒风吹卷着落叶，楼阙模糊着轮廓。没有任何路人，亦也没有任何喧哗，每一声漆黑角落里的虫鸣，都诉说着这城西一隅寂静。 路过“天地人和”酒店后，小巷的前路稍有些扩宽。夜空逐渐清晰，微亮的月辉洒在柏油路面上。柔和的风自不远处的柳林岔道飘来，携着陌生人家的酒香和皂水香，那是通往父母家的方向。 然而。父亲并没有拐进柳林道，而是匆匆从岔道口驶过。 “.....爸？” 月想看着熟悉的，回家的路渐渐远去。 “先去到处逛一逛，再回家吧。” 父亲只是微笑道。 前路。小巷又逐渐变窄。两排老式居民楼逐渐将天空挤成一条线，空气中散发着老旧水泥墙的尘土味，夜来香的芳香，以及污水的臭味。那些陌生的味道交杂在一起，在没有灯光的模糊空间里，逐渐成了让月想惊心和不安的感知。 他不自觉地搂紧了父亲的腰， “这条路……到底通哪里啊，爸？” “哈哈。等下你就知道了。” 然而父亲依然镇定地蹬着脚。朝着黑暗深处驶去。不知过了多久后。当月想眯着的眼睛再次瞪大时。 他看见前路，巷口的彼端，终于再次有了点点清辉， “那…..那里是…..” 那清辉的影子。渐渐迎面而来，随后又是一阵晃眼的路灯灯光—— “嗖！” 伴随着强烈的风鸣。他们来到了西郊，空无一人的宽敞公路上， “哇吼！” 月想如释重负地喊道。然后感觉到父亲的腰，开始大幅度地抖动着， “我要再骑快点了，” 那之后。他听到他如同宣告道，“快抓紧！” “啊…….啊？” 单车便如脱缰的野马，沿着公路的中线狂野地驶去。耳畔。强烈的风鸣如永不绝息的歌曲。路灯，路标，马路线，房屋，都化作模糊的影子从荒地上逝去。身体浸透着凉意，惧意，却又被狂飙的快感覆盖着一切——— “慢点，慢点！” 月想笑着喊道，“要被甩出去了！要被甩出去了！” “哈哈，抓紧，抓紧就行！” 月想目眩着。紧搂着的手，乃至整个身体已快被风吹到麻木。 “什么时候打回头路啊？” 他忍不住问道。 父亲没有回答。此刻的他。只有一个心无旁骛的，自由的灵魂—— “累了的时候！” .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骑了多远。当道路两侧的建筑已经变得十分稀疏，荒地的草木味越来越浓时。父亲终于放缓了脚上的频率。 “看那里。” 他指着远处。荒芜的黑暗中。一处模糊的光辉。 “那……那是？” 月想的眼睛瞪大着。 “青铜遗址馆的楼顶。” 他停下了单车。河风吹拂着他的脸庞。瞳孔，倒映着那塔尖微亮的光芒，在这沿河公路的尽头默默地闪耀着。 “原来…..都到这里了。”月想下了车。活动着筋骨。 “走吧。” 然而。这时。父亲便收回了雅兴，轻声道。 “啊？这就走？”月想不解道，“不是好不容易才到这里吗？不多看一会儿风景？” “够了。” 父亲跨上了单车， “珍惜时间。趁我还有力气的时候。回去吧。” 第108章 与君共度此宵（32） 从西郊空旷的马路折返。父亲并没有走回头路，而是载着月想又穿过了一条条陌生的街道和小巷。等到月想的皮肤已被风吹得冰冷时，他们终于来到了熟悉的、妇幼院附近的街区。那之后没过多久，银行家属院的大门便映入眼帘。 大门里外一片寂静。昏暗的夜色如细沙般笼罩在深红的墙砖和老旧的白墙上。门卫室里，昏黄的灯光扑闪着，照亮着本是漆黑的门廊。 “你先往里走着。我在门卫这儿找下报纸。”父亲道，然后径直朝门卫室走去。 “不用。我跟你一起去吧。” 月想想起了回忆碎片上的图案。以防万一道。 两人来到了门卫室中。那里面的设施一如既往地简陋：堆着破旧被褥的木床，铺着废旧报纸的木桌，老旧的箱式电视机以及一盏孤灯。保安大叔并不在室内，只有一摞新报纸整整齐齐地摆在木桌上。屋内弥散着汗味和剩菜味，有些呛鼻，但挑着报纸的父亲似乎毫无感觉， ”让我看看，今天的报纸......“ 月想看着父亲纤瘦的手指掠过一页页报纸。直到翻到中段时，他突然瞪大了眼睛。 那是文摘报的表头。上面的表头处，他似乎看见了几个闪闪发光的金箔字。 “等等！” 他赶紧上前。抽出了那张报纸。然后正准备辨认那些字时。 突然。一阵刺眼的光芒迸射而出。 “哎呀！” 月想赶紧遮住了眼睛。 然后。慢慢睁开时。 周围。依然一片安静。 只是，比之前还要安静。 文摘报上的金箔纸不在。父亲也不在了。 月想孤身一人，傻愣着站在门卫室中。. 走出门卫室时，月想的手中攥着一把破旧的钥匙。那是他在那里面唯一能找到的可能是线索的事物；原本藏匿在报纸间，再三搜寻后将它扒拉了出来。 那是通往哪里的钥匙？月想久久地观察着。脚步却不自觉地迈向单元楼下。 应该..... 是那里吧。 月想望向楼顶。单元楼的上空，有异样的光芒正闪耀着；衣兜里，半截回忆碎片亦在有规律地闪烁着。 他走进了单元门。一股熟悉的，潮湿的腐臭味瞬间扑入鼻腔——那是因为楼内的垃圾投放口都敞开、且垃圾都堆积在底楼的缘故。头顶处，昏黄的灯光闪耀着，蛛网和碎屑的纹路若隐若现；面前，发脏的白墙迎送着布满灰尘的楼梯，一路通向二楼，那里的灯光更加昏暗。 他没有多想。稍吸了口气，便迅速踏上楼梯。步伐急促地爬着，从底楼，到二楼，再到三楼，四楼……微亮的月光，自三楼后逐渐透过镂空墙壁照射而来，楼道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直到抵达五楼的家门口时，那厚重的铁门、坏掉的门铃、肮脏的门垫，所有月想记忆的一切，悉数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愣了一下。半晌后，将手放在了铁门上。 然而他并没有敲下去。因为周遭，总有一种不和谐的感觉。他看见了门面中心处，那长年闭着的猫眼正打开着。于是深一口气，朝那里探去。 屋内的灯光格外明亮。一对夫妻坐在沙发上，正悠闲地看着电视。月想好似见过，又好像从未见过他们。至于那里面所有的摆设，已和他印象中的大为不同。 等等。 好像….. 这个家。早就不属于他们了吧。 初中时。这间房子卖给了附近一家文具店的老板。那之后他和父母迁进了新居—— 原来是这样。 月想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傻笑着，虽然还是有些失落。 身旁，通往顶楼的上行楼道。皎洁的月光依然平稳地铺垫在梯面上，像是要迎送他前往最后的幻想。 他迟疑了一下。踏上楼梯，顺着光路拾级而上。一路享受着，寂静的加冕。 第109章 与君共度此宵（33） 打开通往天台的小铁门后，迎入眼前的是天台窄小的基面和矮矮的护栏。无垠的夜空自头顶铺展开来，闪着微弱而幽邃的光芒。 “你来了，想儿。” 父母坐在护栏旁的椅子上。笑盈盈地望向他。 “爸，妈，这是......” 月想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有些木然。 “你忘了？” 他们举起了他买来的高脚杯果冻，“今天，是城里放烟花的日子。” “啊？”月想坐在他们旁边的空椅上，“城里.....不是早就......” “不信，” 母亲望向了夜空，“你看。” 就在她仰头的瞬间。无数绚烂的光束，在一阵阵精灵般的鸣响声后，如一道道光剑，自城里众多不同的角落陆续射向夜空，随后绽放出了令人炫目的光火。 “这.....这是.....” 月想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画面。随后，父母将高脚杯举到了他面前， “庆祝一下吧，” 他们的脸上。是温柔到不真实的笑容，“想儿。” “......” 月想听着震耳欲聋的烟花声。看着眼前，烟花的余烬如流星般坠落， “嗯。” 他颤抖的手。举起了高脚杯。果冻晶莹的汁液映射着烟花的颜色。 . 烟花持续了很久。等到果冻的最后一点残汁吮尽时，热烈的情绪才开始渐渐消退。 “爸，妈，我们——” 月想转头。望向身侧。 只有两张空空的椅子摆在那里。他愣了一下，并没有太过失落。 果然是这样。 他默念道。然后放下高脚杯，将回忆碎片紧紧地攥在手里。他感觉到了，里面的能量正随着烟花的绽放如潮汐般涨落。他赶紧换用双掌紧握住它，钻心的灼热自手掌蔓延而来。 烟花的绽放声中。碎片如不羁的孩子，在他的手里翻滚着，爆闪着，直到他再也按耐不住它的跃动时—— “啊！” 他被回忆碎片直接带向了空中。 烟花的光芒骤然消失，夜空逐渐被碎片炽热的光芒代而点亮。耳边，一阵阵凛风鸣响着；脚下，一幢幢房屋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渺小。 不知过了多久后，回忆碎片终于停止了飞升。月想眯着眼睛，看见了上空，不远处的云朵中，有一块发光的物体正朝着他们飞速飘来—— 另外半截回忆碎片。 月想瞠目结舌地注视着。那两节碎片拼在了一起。 一阵刺眼的闪光瞬间迸发，将雒城的夜空染成金色。那光芒恣意地分叉着、流动着，没过多久便彻底包围了月想。 然后，在月想瞪大的，惊惶的瞳孔中。化作了一个金色的鸟笼，朝他快速收拢而来。 等到他终于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彻底被囚禁在了那鸟笼中。 “这……这是…..” 他看着鸟笼的框架。正是由回忆碎片的材质构成，“怎么回事？” “张月想。” 天际。似乎是乡魂岛巨人的，悠远的声音。渐渐飘来， “想要这块回忆碎片吗？” “……” “想。” 月想攥紧了拳头。虽然心怦怦直跳。但仍坚定道。 “那么。你可知道，这里是哪里？你又为何会被囚禁在这里？” “什……”月想上前一步。隔着光笼朝天际望去，“什么意思？” “因为。在这里。你会看到昔时，最为完整的自己。”巨人慨叹道。 “最完整的……” 月想将脸贴在笼框上。俯瞰着，那昏暗的，氤氲的城， “自…..己？” 第110章 与君共度此宵（34） 雒城市区的上空，被金色的光耀笼罩着。月想悬浮在半空，包围着他的是光芒汇成的鸟笼。那鸟笼巨大而瑰丽，却未将他与外界彻底隔开。透过那竖竖缝隙，他还能望见地面，那被烟云笼罩的城建。 自乡魂岛巨人的指示声消失后，他便一直靠在笼架上，努力寻找逃离的线索。既然不能用塔辉去摧毁这个笼子，那么应该，会存在什么帮助他离开这里的挑战吧？总不至于置他于死地吧？ 他一边这样坚信着，一边快速扫视着每一处地上的建筑。然后没多久。他便看见了一道模糊的光影，在大街小巷间快速穿行， “这……” 他瞪大着眼睛。注视着那越发明亮的光影，“这是…..” 然后逐渐辨认出来了。那就是他自己的幻影。面容是模糊的，行为像是在复制着每一个寻常日子里的轨迹：雒城一中到实验学校，临江苑到雒城一中，金雁公园到城南…….移动的速度却快得令人瞠目。 他深吸了口气。努力辨认着每一道幻影的轨迹，直到终于眼花缭乱时， 到底…… 他捏紧铁架。眨了眨眼睛， 到底这些光影是要告诉他什么？怎样才能从这逃出去？ 没有人回答。光影依然自顾自地穿行着。像是没有生命的物体，却又感觉得到明显的生气， 生……气？ 他有些不确定地，摸向自己的胸口。 那真的是…..生气吗？ 他明知故问道。然后听见胸口深处，一阵奇妙的声音越来越近…… “咚咚。” “唉。” “咚咚。” “唉。” 脚步声。还有情绪的声音。 他终于感知到了。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感知到了蔓延而来的悲伤， 他重新审视起那一道道穿行的影子。直到心声，脚步声，终于与这城里的“他”对应上时， 明……明白了。 他错愕地。自言自语道， 是想让我……. 把你停下来。是吧？ 他没有多做考虑。立刻将头紧贴铁框， “停下来，” 一边看着幻想。一边尝试大喊道， “快停下来！” 然而。他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喉咙如同被人扼住般，发不出声音。 什…… 什么？ 他退后了几步。调整了一下呼吸后。又靠向铁笼，尝试奋力大喊道， “快停下来！“ 依然发不出声音。他放弃了尝试。 看着幻影如川流不息的人群般游荡在雒城的那些街道中。 许久后。再次将手放在胸口， 听得……到吗？ 他在心底。默念道，“那些‘我’…….” “你们听得到吗？” 幻影的移速有所放缓。月想颇感振奋，再次紧捂胸口道， “听得到就停下吧。停下来。‘我’！” “……” 这次。幻影并没有任何改变。依然保持之前的速度，继续穿行着， 月想用力地捏着胸口。努力发出最强的心声道， 停下， 快， 停下！ 依然没有回应。幻影保持着行进的路线， 他将另一手直接伸出了笼外。用力地够着，想要尽力地，朝那幻影靠近一些， 听得…..到吗？ 瞳孔微缩着。在心底一遍遍呐喊道， 快— 停— 下！ 终于。幻影又放缓了速度。甚至能感觉得到。它们的视线，微微上移， 没错。 月想振奋道， 就是这样。 他继续前伸着手。每一根手指。都在颤抖着。 停下。 快。停下。 幻影的动作越来越慢。 一切。仿若要成功的那一刻。 所有的所有。终于要结束的那一刻。 突然。 一阵清脆的响声后。 前所未有的惘然，虚无和懊恼的情绪。灌入了月想的脑海中， 这……这是…… 他努力瞪大着眼睛。却发现视野逐渐黑暗， 什么？ 全身瞬间无力。胸口恶心不已。头脑一阵昏沉。就快要，倒地昏睡过去时， “醒醒！” 笼外。 最近的高楼。电视塔的最高处。 他依稀听见。一个声音朝他大喊道。 “醒醒，月想！” 第111章 与君共度此宵（35） 雒城电视塔的了望台。林宗雀看着塔顶上空，被光耀笼罩的月想，将气喘匀后，朝他大喊道， “月想，听得见吗？！” 见他没反应。模样像是在昏睡。又继续，一遍遍地大喊道， “月想！你怎么了？！” ”快醒过来！” “月想！” 依旧没有反应。月想如彻底失去了意识。被光笼牢牢地束缚着， 宗雀紧锁眉头。观察了一下四周后，便拿起电喇叭、径直跳上了电视塔的铁尖，然后一路上爬， “呼、呼、” 没多久她便爬到了铁尖顶部的信号台上。她拿起喇叭，再次大喊道， “月想！” 这一次。月想有了些许反应。身体微颤了一下， “就是这样！” “快醒来，月想！” 她通过缝隙看到月想的眼睛慢慢睁开。但没过多久又无力地合上， “唉！” 宗雀深吸口气。拿起喇叭，正想要再次大喊时， “月想！” “月想！听得见吗？” 脚下的了望台。传来了其他人的声音， “你们……” 宗雀这才看到原来熙儿、月香表姐也赶到了了望台上， “等等。其他‘月想’呢？！” “不知道！” 两人喘着气道，“来的路上他们就消失了！” “那就先别管他们了！”宗雀大声道，“快！跟我一起把那这个月想叫醒！” “他是……怎么了？”表姐皱眉道。 “不知道！” 宗雀靠在信号台上。久久地望着那团光耀， “我们能做的。只有一遍遍呼唤他。” . “醒醒。” “快醒醒。” “月想！” 耳边。不知道。是多少遍，熟悉声音的呼唤后， 月想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这是……” 他惊愕地环顾四周。然后终于看见，站在远处信号台上的宗雀，以及更远处了望台上的表姐和熙儿， “你们……来了？” 他趴在笼架上。面色苍白， “月想，别急，” 宗雀神情严肃道，“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什么了？！” “发生……什么…….” 月想的脑子亦猛地清醒。指向了城里的街道，大声道， “让那些幻影停下！” “我的挑战。获得回忆碎片的方法。就是让那些幻影停下！” “啊？”宗雀费力理解道，“你的意思是…..” 她亦看向城中。那如流星般不断闪烁的影子， “要让那些影子…..停下？” “对！” 月想道，“就是这样！可是。我无论如何，都叫不停……” 突然。他看见街道中。准确来说，是幻影活动得最频繁、轨迹最显眼的那些路口， 有几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 “那……那不是……” 明明很远。他却能感知得到，他们的身份， “一月……二月….三月？！” . 县城。匆忙行走在每一日按部就班的路上。从平静，迷惘，到浑浑噩噩的，平凡的灵魂。脚底的石阶已踩到锃亮。 他偶尔会抬头，一边慢走着，一边望向头顶那片，往往是夜空的天空，企图看见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可那样的寻觅，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于是他埋下了头。继续走着。无声地走着。背着那厚重的、虚无的担子，直到身型已愈加迷糊时—— “别放弃。” 突然。 不远处的路口。有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一边喘着气，微笑着看向他道， “停下来。就好了。” 停…… 下来？ 他惊愕着。那是他想过，却从未努力过的方式， “稍微停那么一刻，” 镜像人继续道，并做出了停止的手势， “让脚步停下来。看看这片夜空吧。” 他看着他的笑脸。空洞的眼神渐渐有了些神彩。 他再次望向了夜空。长久地望着夜空。虽然，和往常一样，如壁橱里的水晶球一样狭小；此刻却若隐若现着一阵耀光。 他的脚步越发缓慢。他伸出了手。尝试着，抓住那里如梦似幻的耀光，直到逐渐看到了，耀光背后的鸟笼，以及鸟笼里呼唤着他的，幻梦终点的人儿——— “嘭。” 仿若一切梦想都要实现的那一刻。 突然。 鸟笼消失了。 光耀消失了。 镜像人也消失了。 四周尽是熟悉而苍凉的街景。 他又独自一人。 行走在雒城街道，能肃杀一切的风里。 第112章 与君共度此宵（36） “为…..为什么……” 鸟笼中。 月想看到“一月”、“二月”、“三月”的身形悉数消失。幻影又沿着“轨迹”浑浑噩噩地穿行着，并且速度变得更快。再难以遏制情绪，靠在鸟笼上，心中无声地悲鸣道， “我该......” “怎么办？” . 电视塔顶部。 宗雀仍站在信号台上。喇叭里的呼唤，却再也难传入那厚重光幕里的月想， “喂！发生什么了？” 她下方的了望台上。熙儿、表姐着急道，“快说啊！” “他已经.....” 宗雀缓缓地放下了手臂。木然而无助道，“听不见了。” “啊？” 三人瞬间。一阵沉寂。 “.......” “已经.....” 宗雀看向远处。雒城宾馆的钟楼上，悬浮着的巨大钟表。那上面赫然指着“5:50”的时刻。 “没时间了。” . 没时间了。 鸟笼里。被无声回忆折磨的月想。亦这样想到。 那就..... 这样吧。 他长叹了一口气。 虽然。功亏一篑。 虽然。要忍受思乡的痛苦。 但是。 已经尽力了。 那就..... 这样吧。 回去。在旧古岸港待上几年，再回自己的世界。 只要还活着。总归还是有机会。 嗯。 他这样想道。然后正准备，就这样虚妄地迎接六点的到来时。 “等等。” 突然。他这才看到光笼已在逐渐缩小。 “这....这是......” 缩小的越来越快。眼看着，所有多余的空间就快消失，那速度。仿若，在告诉他—— “糟了！” 月想还未做出行动时。挤压的触感已瞬间传来。然后，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逐渐有了断裂般的疼痛，伴随着被一点点挤碎的空间—— “啊！” 他的皮肤开始破裂。 . 雒城的街道上。无声的幻影，还在重复着一日日浑浑噩噩的穿行。 惘然时，他会抬头望向夜空中的星宿。 然而。今夜，和以往无数个夜一样，是一个星绝明之夜。他停止了幻想，埋下头，继续无声地前行着。 前行着，低转着。 这条路。 就像没有尽头。 . “很遗憾。他失败了。” “这也很合理。是吧？” “用不了塔辉。以凡人之躯。对抗乡魂岛的挑战。还是太难了。” 巨人。站在群岛的上空。叹息道， “无论怎样。他是勇敢的。作为对归乡抱有如此热忱之心的灵魂。我会为他的残魂在乡魂岛找到好的归宿。” “什么.....意思？” 身旁。威斯特浮乐的主人。身体发颤道，“你是........” 他望向他。怒目圆睁道，“什么意思？” “他失败了，” 巨人漠然道，“然后。付出应有的代价。” “你不是说过？即便失败了，他也能安全地回来吗？！”主人愤怒道。 “如果人人都能通过不断的容错穿梭时间和空间，” 然而。巨人只是云淡风轻道，“那这世界不就乱套了吗？” “你在欺骗我们！” “我并没有。威斯特浮乐的主人，” 巨人看向了他。神情复杂道，“我只是想要你......” “你懂的。” 然而。又戛然而止。 “我不懂。我永远不可能懂，” 主人朝着岛深处的方向走去，“我要去救他。” “不可能的。在那个空间里，你没法使用塔辉。即便......你是这里的神。” “我要去救他。” 然而。主人。只是一遍遍地重复道， “我要。去救他。” 然后跳下了天际。 第113章 与君共度此宵（37） 身体。在一点点被碾碎。 然而。却逐渐没有了痛苦。 当月想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进入了从未有过的安详。 像是踏上了天国列车的序列。 又像是畅游在星界的星海中。 身体。一点点地在变透明。 仿佛就要化作。三年以来，在威斯特浮乐司空见惯的，那些模糊的影子了。 . 然而。余光中。 遥远到光年之外般的。另一个自己。还若隐若现着。 厚重的污垢缠绕着他。 每当瞟见时。他还能感觉到。那真切的阴影。悲伤。无助。惘然的情绪。 虽然。在淡化。 虽然。已快到九霄云外。 但他。 奋力地。伸出了手。 能看见吗？另一个自己。 他一遍遍地默问着。 声音。却比山崩海啸还要嘹亮。 能看见的。 那边的我。 终于。 他听到远处的回声。 携着比山盟海誓还要真挚的情绪。道。 . 两只手。 在遥远的彼岸。 隔着遥远的距离。 用力紧握向对面。 然而。 无论如何。也无法接触到彼此。 这是徒劳吗？ 月想扪心自问道。 “不会的。” 突然。身边，传来了一切的，温柔的，超越现实与梦想的声音， “不会是徒劳的。” “继续。” “想儿哥。” . “窗......” 月想看到身边之人。惊讶道，“窗儿？” “静下心来，想儿哥，” 窗儿的声音围绕着他，“感受塔辉。然后用塔辉冲破空间的束缚。” “啊？可这里不是......” “是的。这里不能使用塔辉。但并不是因为塔辉被禁用了，而是因为......” 窗儿郑重道，“它在这里无法延续。” “无法......延续？” “嗯。因为这里是同时存在现实与幻想的空间。而现实那边......” “是不存在塔辉的。” 说罢。月想看向了视野的彼端。 那里充斥着清晰的混沌。所有存在的事物都按既定的方式存在着。 “那我该。怎么......” “既然现实那边没有塔辉。” 窗儿用鼓舞的语气道，“那就。创造它。” . 创造...... 塔辉？ 月想听着这闻所未闻的途径。心里一片茫然。 “是的。塔辉仅存在于古岸世界。也只能依托古岸世界的空间而生，” 窗儿娓娓道来，“可是。若满足一定的‘振幅‘和‘频率‘，打开‘媒介’和‘支点’的所有通道。它便能冲破桎梏，衍生到我们的世界里。” “你的意思是......” “想儿哥，” 窗儿的声音。最后道，“闭上眼睛。倾听塔辉的声音。” . 幻想的声音。本不存在于世间的事物。 当它真切地流动在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时。月想仿若看见，无限的光线缠绕在自己周围， “抓住它。” 他抓住了它们。然后左手。开始微微泛起绿光， “倾听它。” 他闭上了眼睛。然后才感觉到了，那些能量其实从未消失过。它一直弥散在乡魂岛的每一寸沙土里， “凝聚它。” 他握紧了左掌。一把光形的武器逐渐汇聚而成。像是荨窗，又像是他能幻想出的，所有的武器， “指引它。” 能量。通过左手汇聚在荨窗上，然后指向了彼端的自己， “万辉、绿能悬浮、” 他听凭本心道， “月下、” “古岸风。” . 被浓厚污垢包裹的。寻常的影子。 当他抬起头的时候。那漆黑的，仿若和无数个夜一样的，星绝明的夜空。 突然，有了一点星光。 “......” 他恍惚地伸出了手。然后看见那光芒正朝着自己快速射来， 虽然那么微弱。但至少，不是星绝明的夜了。 他停下了脚步。 然后。听凭本心地，接住了那束星光。 . 鸟笼破碎了。 那一瞬间。 所有的声音。悉数消失。 而那些光的碎片。逐渐汇聚成了最后一块回忆碎片。 “结......束了？” 月想恍惚地抓住了它。然后发现。自己依然浮在半空中， “不.....不对，” 他瞪大了双眼。眼神逐渐惊恐， “我、我这是——” 风摩擦的“嘶嘶”声。逐渐又从耳畔响起， “啊！——” 并不是悬浮。他正从半空。径直落下， “.......嗯？” 然而。几秒钟后。又平稳地漂浮在半空， “别怕，想儿哥，” 视野里。一双洁白的翅膀，闪耀着西乡的金色， “我会护送你，到终点的。” 穿着白衣的窗儿。微笑着、抱着他。 第114章 与君共度此宵（38） 星绝明之夜。乡魂岛里的雒城。 中心广场的绿化带里。两人平稳地降落在了草坪上。 “把这块回忆碎片放进去。时空的通道应该就打开了，”窗儿道，“快去吧，想儿哥。” “时间.....还够吧？”月想迟疑道。 “够的。我暂时改变了这里时间流逝的速度，”窗儿微笑道，“马上抓紧的话，肯定是够的，想儿哥。” “......好。” 月想背身。正准备离开时。 “......窗儿，” 还是忍不住。问道，“之后，我们......” “会有很长时间见不到了呢。”窗儿坦言道。 “但是......总归会再见面的吧？” “......” 窗儿沉默了几秒， “应该吧。” 然后轻声道。 “......” 月想抬头。望向夜空。 “窗儿，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 “请便，想儿哥。” 月想深吸了一口气， “你真的......” “存在过吗？” “.......” 长久的沉默。风吹冷着两人的肌肤。 “.......” “.......窗......儿？” 然后。当月想转身看去时。 身后之人，已不见了踪影。 . 来到实验学校的花坛旁时。月想看见宗雀、表姐和熙儿正站在那里，似乎已守候多时， “快、快！” 一看到他。他们就赶紧道，“快把碎片放进去！” “好、好。” 月想赶紧跑向花坛对面、最远的那一处光印旁。将碎片放了进去。 他长舒一口气，背过身来，这才看见花坛中心还指在5:57的时刻。 “有个声音叫我们在这里等你，”宗雀笑着道，“当然。我知道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窗......窗儿？” “喂！” 这时。熙儿指向花坛中心、喊道，“快看！” 众人朝那里看去。只见一束细长的、闪耀的金光快速射向了夜空，在穿过云层深处后逐渐隐匿不见。 那之后。他们还在期盼着什么发生时。天空却彻底恢复了平静。夜色并没有消散，依然只有模糊的月光笼罩着世间。 “什么.....意思？” 许久后。熙儿打破沉默道，“喂。我们是成功了对吧？” “应该......是的。”月想有些木讷道。“难道不应该有些什么变化吗？”表姐忍不住道，“月想。所以你该怎么‘回去’呢？” “我......” “喂，快看，” 这时。宗雀指向了天际线的方向。兴奋道，“天。好像亮了。” . 威斯特浮乐。乡魂岛里的雒城。 当月想背身时，一丝微弱的阳光照射在了他的面颊上。那是三年来从未有过的真切感受，家乡的阳光，那个世界的阳光，他所期待的，为之跋涉多时的东西。他恍惚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顺着阳光的脉络，朝东方的天际看去。 初升的太阳，在厚重的云霭中若隐若现；霞光化作一抹丹红，慢慢融化着依然寂寥的夜空。寒冷的空气逐渐消散，楼阙的轮廓逐渐清晰，花草树木像是重新焕发了生机。 雒城一日的奔忙又开始了。虽然。仍听不见任何喧嚣。但显然，此时的城，已经越来越接近他记忆中的那座城了。 “终于大功告成了呢，月想。”表姐站在他身边。感慨道。 “你小子。回去之后记得好好犒劳犒劳我。”熙儿抱着手。笑道。 “谢谢......你们。”月想感觉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加油吧，月想，” 这时。宗雀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应该还有最后一段路。得靠你自己走呢。” “......嗯？” “因为，” 宗雀看向自己，又看了看身旁的两人，“我感觉得到。好像。我们马上就要消失了呢。” 话音刚落。只见他们被阳光照耀的身形。逐渐模糊， “喂？等——” “不用担心，月想，” 宗雀的眼睛里。含着饱满的情绪，“我们依然还在的。尤其是他们。在现实那里，等着你呢。” 她又望向了天际， “能同时看到威斯特浮乐的黎明和家乡的黎明，真是奇特的体验呢。谢谢你邀请我，月想，” “能帮到你。真好。” 她最后看向了他。月想将她的笑容铭刻在脑海中， “能遇见你，真好。” . 威斯特浮乐。乡魂岛。雒城的实验学校。 曙光照射在花坛中心的尖碑上。那之后，一道格外耀眼的，光的轨迹，自那里而出，一直延伸向校门外。 四周一片安静。能听到的，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月想迟疑了一下。然后擦干泪痕，顺着光的轨迹，一路走去。 从实验学校的门口，到校外的小巷，再到中山商场的门口，然后是书院街，小吃坊，中山大道，最后一路北上。 果然。一切还是指向了雒城一中的校门。那所有故事的起点。月想走了进去，又一路走向了教学区，旗台，科技楼下。 光轨还在延伸。但当它照进科技楼中时，月想显然已明白了什么。 空无一人的楼道。楼梯被阳光照得雪白，回旋而上，一路抵达七楼的平台后，光轨在名为“天空之门”的巨大风口现出了末端。 地板上。六芒星图案的中心处，悬浮着一道光门。三年前，曾有一个矮个子女生，和自己走进了那里。 当然，遗憾的是她没能和自己一起回来。 等等。 月想突然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那时。 为什么。 他要和她走进这里面去呢？ 月想恍惚地靠近了光门。然后，还没等他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时。 一阵巨大的引力。便将他吸了进去。 第115章 告慰威斯特浮乐的歌 星绝明之夜。夜空笼罩下的威斯特浮乐。 乡魂岛上，寒冷萧索。自那日短暂的天明后，无尽的夜云和幽咽又弥散其中。那柔和的细沙，冷掉的城楼，纵然闪着微绿的、梦幻的光泽，无人再欣赏，也无人再与它倾诉。保持着，一直以来的本真模样；留下了，巨人在海边，望着一望无际的海洋。 梅莫岛上，阴冷黑暗。从那没有一丝皱痕的白色沙滩，黑色的森林，明亮的房间，破旧的铁门，一路望去；穿过恐怖的古堡，寂静的花园，草棚，荒漠，干燥屋便进入了视野。那后面不远处。连接着苏-塞勒斯之门和子午宫的无尽荒野上，所有的迷惘者，牺牲者，哭泣者，都归于宁静。雕塑院里的坟墓已经发冷，光地上的灵魂还在上演着一幕幕争斗；万念厅里的王座已然粉碎，震离宫深处的主人还在喘息。而那万年墙连接的出口处，那座名为梅莫瑞斯德的小小殿宇，只有它，保持着亘古的模样。 沿着梅莫岛的陆峡一路望去，便到了古岸岛。岛东的天空依然微微发亮。穿过昔日之神留恋的乐园，沿着那童话的森林和蜿蜒的小道一路看去，巨大的光蘑菇上，星界浩瀚的星海，梦幻的云陆，美丽的步行街，辉煌的宫殿中。形单影只的玩偶一遍遍地粉刷着墙面，大熊默默守护着早已破碎的圣方十字的台柱。寂寞时，它们望向远处，那云端的尽头。 岛西。旧古岸港的城区，熙熙攘攘。那古老的白色建筑、错综的街道、繁华的港口中，人们依然谈论着日常的话题，只是时而多了对陌路英雄的歌颂。穿过一座座神庙，占卜店；一片片古迹，花园，沿着大宫羽河一路北上。前沿家园里，荒旧绿屋中时而飘荡着歌声；唱至高潮时，领头的男人总会不自觉地北望。那是源自古老河畔的微风，还有那和煦的阳光，穿过已经荒废的医院和工厂，弥漫到了新地更为辽阔的土地上。那里，人们正在重建着家园；温泉别墅的生意逐渐红火，更远处的迷宫回墙却依然无人光顾。阳光沿着墙面，一直照进了迷宫深处，让昔日之神的石像感到了温暖。它时常心想着，或许，那便是它最好的归宿吧。 “依然是这个样子，” 星界尽头的静崖。一月门连接着的地方。隐言夜站在黑暗的高塔上，望着夜云中群岛的轮廓， “不过......” 她露出了一丝微笑。然后安静地坐在了塔沿上， “再给他多些时间吧。” . \"从这里出发，“ 少年站在旧古岸港。废旧船坞外的海岸线上，“用这船。到梅莫岛。需要多少时间啊？” “嗯......几天吧，” 阿可用中文答道，“喂。你真的确定，不需要上面的帮助？” “不需要。”少年笑了笑道，“我不想引起太多关注。有这船就够了。我会用塔辉稳住它。” “真是的。不知道我是不是在犯罪。”阿克挠了挠头。 “放心好了。我会收拾完一切，尽快回来的。” 说罢，少年便踏上了小船。 . 小船慢慢驶离了港口。没人在意的，海面的一隅上。 少年再次回头，望向了来时的方向， “我会加油的，想儿哥，” 窗儿微微一笑道， ”你也一定会努力吧？“ 第116章 两月，两年 （两年后） （三城区某“机场”） “穿过那个黑色的大洞。就能回去了吗？” “嗯。” 林宗雀看着身旁，休闲风打扮的闫小秋，“感觉你并不是很紧张的样子。” “说紧张的话肯定还是有点的，”小秋整理了一下帽沿。笑道，“但是兴奋还是要多些的，因为，毕竟——” 她不自觉向前快走了几步。感慨道，“要回家了呢。” “......” 宗雀感受着她举手投足间的喜悦，不禁也被她的情绪所感染；看向了防护窗外，那巨大的“黑洞”。 第一次通过那里来到三城区的时候。好像，她也和现在的她一样。那是多少年以前了呢？ “别忘了哦，雀姐，” 她还在回想时。突然，小秋对她提醒道，“‘那个东西’。到了那边后要跟我解释呢。” “......” “......雀姐？” “嗯。好的。” 宗雀轻声道。眉头却不自觉地微皱着。 “我不能忘记这里的故事，” 小秋看着前方。候机楼延伸开来的宽敞通道，“即便不能告诉别人。我也要把它们永远记在心中。” “......” “这样没问题吧，雀姐？” “没问题的。” 宗雀笑了笑道。 小秋神采奕奕地走在前头。宗雀则慢走着，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不能....... 忘记吗。 宗雀看着她活跃的身影。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 两年前。 三城区某办公楼。 放下电话后的宗雀，神色警惕地看向身旁之人。 “我竟然会听你的话。”“那说明这也是你心中的答案。” “你......” “你不用后怕什么，” 隐言夜自顾自道，“是危是福。那个少年自有定数的。” “......” 宗雀长叹了口气。 “那么，还有些事情，我觉得不得不跟你讲讲。”隐言夜靠在桌沿上。神情令人捉摸不透道。 “什么......事情？” “正如你所知。那个少年，还有那个女孩。和你，以及威斯特浮乐的新神不一样。他们是从未来来的，所以无论通过何种方式回去，在穿行异世之门时，都会失去这个世界里的很多记忆。” “我无法解释其中的原理，”隐言夜坦言道，“不过，我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好......事？” “没错。” 隐言夜看向窗外，“你也能体会得到吧，林宗雀。这个世界......” “局外人。还是了解得越少越好。” “......” “......我承认。” 许久后。宗雀轻声道。 “可万一......” 然后。又抱着一丝希望道，“他们知道了这一点呢？然后通过各种方式。想要记录下这一切，好供自己回忆？” “那就得看.......” 隐言夜冷峻地一笑。道，“到时候你的决心了。” 然后便不见了身影。 . “飞机”在“黑洞”里高速运转着。跨越了时空，跨越了诸多光彩与幻梦， 昏睡中。 林宗雀微微睁开眼来。看向身旁之人恬静的睡颜， “对不起，小秋。” 她悄悄拿走了她的手机。然后默默起身，打开了头顶的小舱门， “至少这一点。我是很赞同她的。” 隔着背包。她让塔辉在笔记本上静静地燃烧着，直到那上面的文字，悉数不见。 . 第117章 四月，四年 8月末。仲夏的午后。灼热的地面升腾着热气；聒噪的蝉鸣声此起彼伏。 雒城一中的家属区内，一片寂静。老旧单元楼里，住户们或是在午睡，或是在空调房里安静地纳凉。当人们都在寻思怎么熬过这煞人的夏末时，五楼2号内，却传来噼里啪啦的擦碰声。 “想儿！” “......” “想儿！” “......” “想——儿！” 随后。是奶奶的大喊声。 “知道了，马上来！” 月想嘴上说道。身体却明显不愿离开床上的凉席和一旁噗呲作响的台式风扇。 “再不来就别想我给你煮饭吃了！” “别！别！马上！” 月想叹了口气。然后懒洋洋地走出房间门、穿过客厅及爷爷寝室，来到了阳台上。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奶奶脸上。她抹着脸上的汗水，看向姗姗来迟的月想。 “我说，”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月想就先不耐烦道，“别给自己找那么多活儿干好吗？” 他看着地板上、书柜里以及口袋里，已被“清点”得凌乱不堪的旧书。叹了口气。 “别说了，” 奶奶又埋下了头，“这次。说什么我都要把你爷爷的书全处理了。” “这样.....” 月想蹲下身子。问道，“真的好吗？” “有什么好不好的？”奶奶继续机械地倒腾着，“人都死那么久了。东西该收拾干净了。” “.......” 噗呲作响的台式风扇。吹卷着旧书的纸页，也吹散着它们散发的油墨味和发霉味。 然而。此刻闻到这些味道时。月想的心中却骤然有了一丝留念。 “奶奶，你说，” 他趴在地上。一边和她一起收拾着书籍。一边道，“把他存在过的证据都抹去了。我们就能忘掉他了吗？” “......” 突然。奶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了他。 “喂，”她眼睛眯成一条缝。神情有些不自然道，“咋了。突然说这些伤感的话？” “——啊？哦，” 月想赶紧住嘴道，“没。没什么。快收拾吧。来，我快点帮你收拾。”. 半晌后。两人终于对所有书完成了装袋。 “明天我就叫收破烂的把它们拿走，”奶奶坐在床沿上。扇着扇子道，“哦，对了——” 她看向了月想， “你等会儿是要出去玩，是吧？” “嗯——啊，不对，”月想坐在她身旁。蹭着她扇子的凉风，“不是去玩。是去帮忙。” “帮啥忙？” “熙儿。他的弟弟，还在念高一，有一本作业忘在教室了。这会儿放假，保安不让外人进来。刚好我住学校里面，就顺便去他班上帮他拿一下。他等会儿会来校门那里，我通过门缝递给他，他再给他弟弟。” “那你快去快回，”奶奶皱着眉头，“天气这么热。别晒死在外面了。” . 走出单元楼，经过蓝色栏杆的林荫道，又穿过操场旁的枫叶林。来到教学楼中时，月想的额头上已渗出了汗珠。 确实。 好热。 他一边抹着汗，一边沿着楼道上行着。 高一十五班...... 是吧？ 他穿过三楼的走廊。没多久便找到了那间教室，随后翻进窗户、成功找到了熙儿弟弟的座位。 也是一个马大哈呢。 月想在心里吐槽道。然后翻出教室、沿着走廊往回走，经过楼道旁的小天台时。 ......嗯？ 突然。他远远地看见。一位少年，站在不远处的天桥上。正朝他挥手。 ......谁？ 他疑惑着。身体却不自觉地向他走去， 这么热的暑天。 为什么。还有人。 或者说能有人。 来到这里呢？ 他一步步地靠近着他。然后才看见，他和他几乎同龄。 恬静的面容，眼睑下藏着的眸子大而深邃，俏皮的鼻子下，是一张仿若只有在歌唱时才会正常张开的小嘴，被阳光照得雪白的头发看起来卷曲而干燥。 “好久不见，” 走到他身边时。他微笑着注视着他，轻声道， “想儿哥。” 第118章 彼时之想，昔日之窗 “驱散威斯特浮乐的永夜后，我和菲尔共同治理着那片土地，” 天空之门。窗儿和月想靠在栏杆上，前者娓娓道来，“没错，就是惑园的那个菲尔。他还活着，身上有不俗的潜质，有时候甚至比我更适合‘童真之神’这个称号。总之，这次能稍微出来久些，还得多感谢他替我照看家园。” “然后，威斯特浮乐的‘时空律’依然暂时没有改变。对想儿哥你来说，可能只是两个多月的暑假时光；对我来说，则在那里足足度过了整整四年的时间呢。所以我们现在年纪看起来一样大了。” 他笑了笑。然后望向天空， “真是一段艰辛的旅途啊。不过，肯定是值得的。毕竟，现在威斯特浮乐的天空，已经和这个世界一样明亮了呢。” “......” “想儿哥？” “......” “对....对不起，” 月想终于开口道，“我记得在哪里见过你的样子。但是，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 窗儿沉默了一阵子。然后怅然道： “是啊。想不起来了——” “——亦或者说，从来没有见过。” “......嗯？”月想看着他。 “没什么。想儿哥，” 窗儿舒展着眉头，“这不算什么。即便那样。我想，只要那漫长的回忆是真切的，就足够了。” “只要回忆还在。存在过的证据被抹去了。又何妨？” “回忆......”月想的瞳孔。倒映着奇幻的颜色，“我们的…..回忆……” “嗯。想儿哥。” 窗儿笑道，“你应该是暂时想不起来了。那是穿越时空隧道的作用。没事。现在，让我再跟你讲讲吧，” “讲讲，我们的故事。” . 两天前。 威斯特浮乐。星界的镜原。 “这样一来，就大功告成了。”窗儿看着脚下。重归平整的梅梭镜镜面，笑道。 “终于......修好了。”菲尔抹了抹脸上的汗水。亦开心道。 “以后就可以通过这里观察‘家园’里的各个角落了。甚至——” 窗儿蹲下身子。凝视镜面，“‘那个世界’的。应该也行。” “那就快启动看看吧。”菲尔迫不及待道。 “嗯。” 窗儿摸向了镜面。 “嗖。” 突然。 他的耳边。传来一阵迅疾的风声。 随后。脑海里传来了无数的声音与画面。好似是小世当年在这里俯瞰世间时的场景。直到，镜面开始渐渐泛起蓝光—— “等下。”他像是触电般。心头涌上一种不安的感觉。 “怎么了？”菲尔上前。疑问道。 “我懂了。”窗儿瞪大着眼睛，“我懂了。为什么。会那样。” “会哪样啊？”菲尔着急道，“你又懂什么了？” “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我在我的世界被抹去‘存在痕迹’的事吗？” “好像......”菲尔转了下眼珠，“是有提过。” “一直以来。我都在思考为什么会这样。直到现在。”窗儿有些激动。又有些怅然，“我终于明白了原因。” 他看向了菲尔，“那就是——” “其实。我根本就没存在过。在那个世界。” . 一年前（威斯特浮乐时间）。 梅莫岛。惑园深处的震离宫。 郑夕窗手执水晶剑，指向了倒在地上的梅莫。 “你输了，梅莫。”他漠然道。 “没想到又败在了一个少年的手里，”梅莫捂着伤口。微笑道，“不过。我认可你了。威斯特浮乐的新神。” “我会暂时封禁你的力量，以及梅莫岛的黑暗气息，”窗儿没有管他。自顾自道，“然后。继续征战其它岛屿。直到这片天地彻底重回光明。”“办得到的话，那就试试吧。”梅莫依然笑着不屑道，“你应该明白。这片天地的黑暗是源源不断的。” “但这里的光明也是源源不断的，”窗儿将水晶剑对准梅莫胸口，“它一直潜藏在这里。一直，在给人希望。直到，我这样的人出现。” “......” 梅莫不再吭声。 “不过，在终结这里的一切前，” 窗儿突然收回了剑锋，“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 “哦？” 梅莫冷笑了下，“还真是任性呢。” “我问你。为什么......” 窗儿眉头一皱，“我在那个世界的存在。会被‘抹去’？” “......” “应该和你有关吧，”他注视着梅莫的眼睛，“和你。允诺我将想儿哥带到这里的那个愿望？” “......” “......不愧是威斯特浮乐的新主人，” 他笑着回答道，“你猜的没错。不过。我想说的是......” “这一切。只是一个巧合。” “巧......合？” “是的。” 梅莫收住了笑意。用变幻莫测的语气道，“少年。即便你成为了这里的主人。有些东西，稚嫩的你还是看不见的。那些......” “......世界的线。” . “其实。我根本就没存在过。” “在那个世界。” 镜原。 听完面前之人的话语后。菲尔一脸疑惑的神情。 “什.....么？” “我现在终于明白梅莫的意思了，” 窗儿道。然后用手，在镜面上比划着，“七年前。当我第一次来到威斯特浮乐的乡魂岛时，这个世界的窗口连接的还是‘我的世界’。陪我一起来的是‘我的世界’里的想儿哥，期间邂逅的也是‘我的世界’的‘宗玛’。” 镜面上出现了他们三人的轮廓。只是宗玛的身影是黑白色的， “这个女孩.....叫‘宗玛’？”菲尔有些恍惚道，“怎么我觉得.....有点像小秋？” “因为小秋就是平行世界的她。而在‘我的世界’里......”窗儿语气沉重道，“她应该已经病故了。当时我看见的她，应该只是塔辉聚成的亡魂。” “......啊？” “总之。我们三人经历了奇妙的冒险，本快要成功逃离乡魂岛时，遭遇了隐言夜的阻击。那之后我和想儿哥天各一方，我在梅莫岛边一蹶不振时，梅莫看出了我的执念，提出会帮我实现见到想儿哥的愿望。” “那个节点。应该就是‘世界的线’变更的节点。” 窗儿在镜面上画出了众多“黑洞”的形状，“从那以后。这个世界的所有窗口，连接的不再是‘我的世界’。而是——” 他用手指向其中一个黑洞，“一个和‘我的世界’几乎完全平行的。另一个世界。” “平行......世界？”菲尔越发好奇。 “是的。那个平行世界的所有要素，包括时间、纪元，都和‘我的世界’几乎一模一样；除了一点，或者说我能发现的只有一点，那就是——” “那个世界。并没有存在过我。” “......” “好像是可以这样解释。” 许久后。梳理完发生的一切，以及其中的差异和关联后。菲尔认可道。 “但是......”紧接着又疑惑道，“月想哥他......为什么......” “这是唯一解释不了的地方。” 窗儿承认道，“为什么。明明在那个世界。我并不存在。他还会......记得我。甚至在收到梅莫的召唤后，义无反顾地选择来到这个世界寻找我。” “但我想，” 然后。突然又露出了笑意，“这可能与悬浮色塔辉的力量有关。也可能......” “或许。这世间。总有一些东西。是无法用逻辑来解释的吧。” “......” “......思念，” 许久后。菲尔轻声道，“无法用逻辑来解释的东西。能穿越时空的东西。那可能是.....” “思念。” 第119章 患难的黎明（大结局） 上午的生意一如既往地冷清。老郑像往常一样，呷了口茶后便躺在里屋的沙发上，准备午睡。那屋子并不大。除了沙发外，还有一台小电视机、一张茶几，茶几上摆着几摞废报纸、一个老式收音机和一只生了锈的铁茶壶。再远点便是推拉门，门外是一条小巷...... “时光一去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 充满年代感的旋律。逐渐从收音机扩散到整个房间。老郑望着天花板上的蛛网，默默聆听着， “忆童年时竹马青梅，两小无猜日夜相随，” 惺忪的睡眼。逐渐难以抵挡缠绵的睡意。刚要进入梦乡时， “咚咚、咚咚、” 敞开着店门。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有人在吗？” 然后。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请问——” “有人在吗？” 声音有些拘谨。像是怕打扰到他的样子，又像是充满莫名期待的样子， “来了，来了。” 老郑打了个哈欠，慵懒地走出里屋，然后从一排排鞋柜中穿过，来到店门处。 “要看啥鞋子啊，” 他看着面前提着行李、风尘仆仆的少年。迎接的目光变为端详，“小伙子？” “......叔叔，”少年脱下帽子。礼貌道，“我不是来看鞋子的。请问您家店的后院里是有一个房间要出租，对吗？” “......” 老郑没有马上吭声。端详着少年，有些愣神。 “叔......叔？” “啊？——哦，”老郑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在租，在租。是有一个房间在租的。” “能租给我吗？” 还没等他具体介绍。少年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哦，当然可以，”他笑着道，“就是那房间很久没打理了.......” “没事的。” 少年又抢着说道，“钱也无所谓。能租给我就行。” “......哦，”老郑略感诧异，“好的。” “虽然脏了点。但是打理一下还是很方便的。我这儿啥清洁工具都有，”从一排排鞋柜中穿过。老郑热情地介绍道，“房间还是很大的。就在我房间的斜对面。”然后领他走进里屋，穿过推拉门，沿着小巷一路深入，“平时我习惯睡里屋这儿了，那小平房里一般是空着的，所以你住这儿很清静。” 两人来到后院。映入眼帘的是荒芜的院坝和一座小小的平房， “......” 老郑看着少年呆愣着站在那里。笑着问道：“怎么了，不太满意吗？” “满意，” 少年轻声道，“我很满意。” 然后望向了他，“请问。您是一个人住这儿吗？”“对的。”老郑不经意地说道，“整个鞋店。加里屋和后院。就我一个人。” “......” “你不用担心杂音。我平时除了中午和傍晚放放收音机，也不会弄出啥声响。这附近的街道也很安静，平时车辆也经过得很少。哦对了，房租的话，200块一个月可以接受吧？” “嗯。” “你要是嫌麻烦的话。我也可以请清洁公司过来帮你打扫。有啥缺的家具和电器，也尽管跟我提。哦对了，还有电费水费啥的，我等会儿把账号告诉你，你不够了往里面充就行。需要热水的话去那个热水间里就有，其他的你看还需要啥.......” “可以了，叔，” 突然。少年打断道。他望向了他，“这房间我很中意。我只是偶尔在这儿住住。大多数时候还是会在外面。” “......哦，” 老郑愣了下。然后笑道，“没事。先跟你讲清楚嘛。让你放心些，我也放心些。” “嗯。好的。谢谢。” 他听到他这样说道，然后便自个儿拉着行李箱，朝平房走去了。 他看着他。慢慢走过院坝，打开平房那破朽的木门，准备进入平房的身影。突然间，好似有了些模糊的梦幻。 “那个…..孩子，” 他有些支吾道，“我是不是…….” “在哪里见过你？” “……” 少年沉默着。然后，喉咙一酸， “嗯。” 他回头。看向了老郑。嘴角微微上扬， “也许……” “吧。” . 张月想坐在写字台前，看着窗玻璃上倒映着的自己的脸。那是一个深夜，台灯的光芒明亮而柔和；一阵凉风透过旁边的纱窗，将他刚整理好的纸张吹得凌乱。 他打起了哈欠。说不上是即将开学的兴奋，也说不上是入梦前的惴惴。他只感到习惯的和陌生的疲惫，在8月31日的夜晚不期而至。 明天。又是明天。对吧？ 他憧憬的明天。曾经期待的，患难后的黎明。 很多故事，都结束了。结束得，那么漫长，又那么仓促。他望着窗外的月亮，隐现在移动的云幕中；仿若那古老河畔的风，从另一个世界一直吹到了这里，推涌着这世间的轮回。 但是。无论如何。 明天。都是一个不一样的明天。以自己为意志的明天，充满着无限可能的明天。 他憨笑着，然后关掉台灯，怀着对未来日子的憧憬，上床入睡了。 . 威斯特浮乐的故事结束了，窗儿和他梦里那永不休宁的影子，也有了自己的结局。然而，他们的心却无法平静，因为那些心永不平静，每当翘首时，总有那皎皎孤月下，古老河畔的风与痕迹。 （第一部故事终） 第120章 （作者ｐａｒｔ）古岸与新地、患难的黎明 119章。本以为作为本作的最后一卷，会像上卷一样结束得干脆利落，然而写到中途才发现，迸发的灵感和昔日的幻想碰撞在一起、一时难以收住了（乐）。不过，现在搁笔时仔细想来，这故事本身也该是这样的吧。 从旧古岸港，到新地，到乡魂岛的雒城，最后再到现实世界。和上一卷一样，启笔前想好的路线在本卷得到了实现，设想已久的元素，比如古岸，天心医院，荒旧绿屋，迷宫回墙，远古重工，温泉别墅，等等，在文中也得到了“意象的具化”。然而，在设计本卷主要人物的剧情线时，我还是作出了很多思考和调整。并不是因为“一开始就没想好”，而是在早就埋好的主线脉络下，通过更多的细节和纷争来丰富“剧情的情感”和“人物的鲜活”。虽然不知读者反馈如何，但至少从“自嗨”的角度来看，写出的成果已经令本人十分满意了。 不知读者的反馈如何。突然，在此想到。这点，可谓创作本卷时最大的困难。自与上一卷中后段的那名读者朋友分道扬镳后，已经许久没有收到像样的评论了，而读评论又是推动网文写作水平进步的重要环节。这能释然吗？当然不能。如很多默默无闻的写手朋友们一样，本卷可谓纯凭毅力坚持写下去的。所以到了此刻，回顾所有写过的文字，我会感谢坚持到现在的自己。 感谢自己，圆了自己的一个梦。童年时的幻想，少年时无数个夜的构思，无数次启笔最后又搁笔，在这一次，终于走到了故事的最后，还以威斯特浮乐最完整的颜色。这一路上的心得和经验，定能化作写作道路上的成长和动力。 再回到故事本身。作为本作的最后一卷，本卷没有上一卷末那样的“惊天大战”，也没有弥补太多的塔辉设定和能力设定；更多的价值则体现在对世界观的丰富和人物形象的丰富。另外，在描绘旧古岸港和新地的城建、文化和民貌时，我借鉴了欧美地方的传统风格，又试图融入一些独创的异域元素，以使那片土地更符合“古岸文明之源”的风貌；而在“与君共度此宵”章节中，我是按照家乡城建和真实往事来描绘乡魂岛中的雒城的。这是我自第一卷描写“喆县”时便一直有的设想，喆县是架空的城，而雒城是真实存在的城，作为在那里长大的我，有必要献以最真挚的文字。 最后，关于故事的结局。除了窗儿“消而未失”、月想“顺利返乡”、宗玛（闫小秋）“死而复生”的设定是一开始便想好外，所有的其中细节其实都是最后才拍定的。包括所有对时空穿梭、“超自然力量”的解释，构思本书时我本是打算以纯粹的“超现实”和“幻想”核心来一笔带过（也就是不做解释），启笔时又因为接触了不少相关作品，决定以“塔辉能源”为载体来进一步解释；到了最后，也就是第四卷写到一半时，因为又接触了更多不同类型的作品，越发有了对自己的作品做出“完美逻辑”的倾向，所以时空律法的设定便应运而生了。 这样想来，创作本书的这近两年，其实自己的视界也是在不断成长的，并且最终反馈到了作品的细节上。但我想，无论如何，我还是乐于看见自己的初心未变，并且觉得这才是创作的首要动力。毕竟，这个时代不缺乏优秀的作品，但情感真挚的作品，已经越来越少了。 时光的角落 从2022年12月16日（实际存稿时间可能更早）到2024年10月20日，近两年的时间，中途经历了大学毕业、工作、疫情、各种考试和面试，虽然几经波折，但本书终于于此时迎来了完结。我曾犹豫过是否要写这篇结语，毕竟结语往往是有成绩的作品对读者的馈赠环节，后来想了想，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规矩和避讳的，想写，就写吧。 想写，就写。这也是本书开篇的初衷。自中学时台灯下的练笔，到大学后多个平台的积极投稿，再到现在尝试在平台上写小说，有感便写、写到最后，一直是奉行的准则。对得起每一个读者，也对得起自己。 虽然，这过程确实也不太轻松。即便从未考虑过搁笔和太监，但在中途也遇到了不少麻烦，经历了不少绞尽脑汁的抓狂时刻。所以在此，不得不再次感谢一下坚持到最后的自己，以及或多或少陪伴我走了一段路的人。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自己。 然后，我想谈谈故事中人物形象的灵感来源。先说张月想这一人物，第一感觉自然是参照我本人来刻画的，但是我想说的是，他其实和我不尽相同。虽然性格、形象乃至童年经历都是如此相似，但他比我多了几分坚毅，多了几分小说人物才会具有的勇气和主角光环，也多了几分急躁和戾气，这些都是我不太具备的品质。不过，现在想来，或许，这便是在平行世界、有了不同人生境遇后的我吧。 接着是郑夕窗。这个从头到尾都充满着理想性的人物，自然是我完全杜撰的，但也并不是全无参照。灵感来自我多年前看的一档综艺节目，里面有一个歌声十分动听的男孩，家里恰也是做鞋店生意。窗儿那单纯、质朴乃至有些怯弱的形象，能从他身上略见一二。 然后是闫小秋（宗玛）和林宗雀。前者是我完全空想的人物，但她家面包店的灵感其实源自雒城曾真实存在的一个面包店（现在已倒闭）。而林宗雀，这个在系列作品中起到举足轻重作用的人物，其实也是我凭空杜撰的。她被赋予了许多我能想象的优秀品质，是生活中自立女性的代表，但也被赋予了一些悲情的、神秘的气质。 我还想谈谈本系列作品后续的发展设想。是的，《月下古岸风》仅是本系列的第一部作品，计划至少还有四部。这一点读者在读完此书后应该有所预感，毕竟书中很多伏线还没得到解释，世界观也刚刚扩开。虽说两年的经营过程不易、收获也不尽人意，但我想，我还是会在不久后开始下一部的写作，毕竟这是我热爱的，写作会给我带来不可替代的积极情绪。 最后，我总结的不足。我清楚自己写作时会频频加入一些主观的情绪，自嗨式的感动和情绪升华（就像现在一样，乐）。之后我会格外关注这点，力求叙述更加直白日常。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要剔除文学性和文笔；相反，而是要让它们用的恰到好处、不让读者腻歪。 曾听过这么一句话，人在看不到前路的情况下往往会选择放弃，除非他拥有了热爱；也曾听中学老师说过，人在绝对低谷时是需要一些阿q精神的。现在想来，自己能坚持到现在，也是不无道理的吧。从2022年12月16日（实际存稿时间可能更早）到2024年10月20日，近两年的时间，中途经历了大学毕业、工作、疫情、各种考试和面试，虽然几经波折，但本书终于于此时迎来了完结。我曾犹豫过是否要写这篇结语，毕竟结语往往是有成绩的作品对读者的馈赠环节，后来想了想，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规矩和避讳的，想写，就写吧。 想写，就写。这也是本书开篇的初衷。自中学时台灯下的练笔，到大学后多个平台的积极投稿，再到现在尝试在平台上写小说，有感便写、写到最后，一直是奉行的准则。对得起每一个读者，也对得起自己。 虽然，这过程确实也不太轻松。即便从未考虑过搁笔和太监，但在中途也遇到了不少麻烦，经历了不少绞尽脑汁的抓狂时刻。所以在此，不得不再次感谢一下坚持到最后的自己，以及或多或少陪伴我走了一段路的人。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自己。 然后，我想谈谈故事中人物形象的灵感来源。先说张月想这一人物，第一感觉自然是参照我本人来刻画的，但是我想说的是，他其实和我不尽相同。虽然性格、形象乃至童年经历都是如此相似，但他比我多了几分坚毅，多了几分小说人物才会具有的勇气和主角光环，也多了几分急躁和戾气，这些都是我不太具备的品质。不过，现在想来，或许，这便是在平行世界、有了不同人生境遇后的我吧。 接着是郑夕窗。这个从头到尾都充满着理想性的人物，自然是我完全杜撰的，但也并不是全无参照。灵感来自我多年前看的一档综艺节目，里面有一个歌声十分动听的男孩，家里恰也是做鞋店生意。窗儿那单纯、质朴乃至有些怯弱的形象，能从他身上略见一二。 然后是闫小秋（宗玛）和林宗雀。前者是我完全空想的人物，但她家面包店的灵感其实源自雒城曾真实存在的一个面包店（现在已倒闭）。而林宗雀，这个在系列作品中起到举足轻重作用的人物，其实也是我凭空杜撰的。她被赋予了许多我能想象的优秀品质，是生活中自立女性的代表，但也被赋予了一些悲情的、神秘的气质。 我还想谈谈本系列作品后续的发展设想。是的，《月下古岸风》仅是本系列的第一部作品，计划至少还有四部。这一点读者在读完此书后应该有所预感，毕竟书中很多伏线还没得到解释，世界观也刚刚扩开。虽说两年的经营过程不易、收获也不尽人意，但我想，我还是会在不久后开始下一部的写作，毕竟这是我热爱的，写作会给我带来不可替代的积极情绪。 最后，我总结的不足。我清楚自己写作时会频频加入一些主观的情绪，自嗨式的感动和情绪升华（就像现在一样，乐）。之后我会格外关注这点，力求叙述更加直白日常。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要剔除文学性和文笔；相反，而是要让它们用的恰到好处、不让读者腻歪。 曾听过这么一句话，人在看不到前路的情况下往往会选择放弃，除非他拥有了热爱；也曾听中学老师说过，人在绝对低谷时是需要一些阿q精神的。现在想来，自己能坚持到现在，也是不无道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