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逢夏》 1. 第一章 [] 临城，高铁站。 夏筠刚下地铁，右手拖个黑色行李箱慢慢地朝出口走着。周围是来来往往，或形色匆匆或姿态悠闲的旅客，人群里偶尔会有几道年轻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熟视无睹，微垂眼帘只顾走自己的路。 地铁站口离出口慢走只需五、六分钟，离高铁发车还有半小时，不必着急赶时间。 经过一段路，远远见有一群人围在一起，举着手机在拍什么，时不时听见有人高喊“打架了！”、“快报警！”…… 原本走在自己身侧的行人，要么冲上去挤进人群围观，随即拍视频；要么驻足讨论。 她仅侧目一回，好像是一男一女在挥拳互殴，然后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有了刚才那一出，前面的行人少了许多，喧闹也少了许多。箱底摩擦坚硬光滑地面发出的‘哗哗’声，越发显得尖锐和清晰。 很快，来到了出口。这里都有上下行电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上行电梯前立着个黄色的牌子，上面用正体大字写着‘电梯故障，正在维修’。 人群里有人小小抱怨着“真倒霉。”随后也只能认命地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走步行梯。 这边楼梯不短，体力不足的人会有些吃力。 夏筠远望一眼，弯腰准备提起行李箱。 “需要帮忙吗？”一个浓眉大眼，身量颇高的年轻男人笑着问她。 他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年龄，二十三、四岁。 夏筠微微垂眸，扫了眼他脚边银白色的行李箱，“不用了，谢谢。”边说边提起行李箱缓缓踏上楼梯。 男人显然有些失落，又极快的调整面部表情，让自己看上去更友善，他提着自己的箱子跟在夏筠身旁，稍稍侧头看向她：“你是去赶高铁吗？还是回家。” 夏筠没作详细回答，只模糊的回了一声“嗯”。她不喜欢陌生人这么自来熟的询问自己，也不喜欢陌生人离自己这么近。这会让她很不适。 暗中加快脚步，远离这男人。然而这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仿佛没看出她的排斥，自顾自笑着说：“我也要去高铁站，我们同路。” 夏筠微不可见蹙了一下眉尖，又加快了脚步。 所幸没一会出了站，来到大路上，再往前走几分钟就能进高铁候车室。 男人一路询问她是哪里人，要到哪里去。 面对这种毫无界限感的问话，夏筠的耐心已到极限，她站住了脚正想说‘跟你没关系’，忽然，手机响了。 低头扫了一眼，备注显示是夏鸿普。 一见到这个名字，原本不怎么舒服的心情变得愈加糟糕，脸色变得平静冷淡，眼睛里毫无情绪。 盯着屏幕上晃动不停的名字，那些不美好的回忆似洪水一般淹没了她。 直到旁边的男人再次问：“你怎么不接？” 她这才回过神，看向这人：“谢谢，但这和你没有关系。” 男人愣了愣，随即看了夏筠一眼，突然明白她是怎样一个女生，他尴尬笑了一下，拖着行李箱快步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夏筠也拖着行李箱往前，任凭电话响个不停，一直到它停止。 临进站，电话又响起来了。这里来往旅客多，对电话响了却没接的夏筠，以为她没听见。便有好心人提醒：“你电话响了。” 面对不明真相的陌生人，她也不去解释，只带着浅浅笑意表示感谢，之后走到路边一株大树下，这里没人，只在左侧几十步外停着十来辆车。 其中一辆最为显眼，通体银灰色，比普通车辆高且长，似乎是辆越野型房车。 她没有深究，只看了一眼确定没什么人，再次将目光投向闪烁不停的屏幕。 夏鸿普。早应该拉黑删除他，她不想和这人再有任何瓜葛。可是…… 或者关机，电话也就打不进来。但这样一来，待会外婆要是打不通自己电话，会很着急的。 可如果不关机，夏鸿普会时不时打过来。她不愿在车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他在电话里争执。 思考了一下，忍着胃里的不适接通了电话。 “你怎么半天不接电话？”电话那头的夏鸿普似乎有些不满。 “有什么事吗？”夏筠无视他的问题及不满，平静又疏离地问。 “你怎么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好歹我是你爸。”夏鸿普仍不满。 夏筠打断他：“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那我先挂了，我还有事要忙。”说着要挂断电话。 “等等。”夏鸿普只好收起不满，转到正题上：“听说你要回南城了？” 夏筠沉默以对。 夏鸿普也没指望她会回答，自顾道：“为什么突然回南城？你在那家公司不是做的好好的？发生了什么事？” 说到这事，夏筠胃里的不适更甚，语气变得更淡：“我回南城和你没关系吧，如果没事我就先挂了。” 夏鸿普很知道她的性格，追问也问不出个结果，这通电话的目的也不在于此。 “别这样，我打电话也是为了关心你。”夏鸿普在电话那头说，“如果回了南城，有空来家一趟。” 家？原本平静的内心又被牵扯出裂痕，她盯着阳光下的树影，语气没什么温度，“我没有家，很早就没有了，这事你不知道吗？” 电话那头静了一下，夏鸿普叹了口气：“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老放在心里，对你对大家都不好。” 又是同样的说辞，又是同样的推脱。 夏筠不想和他浪费时间：“我不会回去的，以后没事不要打我电话。” “夏筠！”一次两次的被冷处理，夏鸿普有些动气，“我是你爸。” “我知道。”夏筠平静道，“但还是请你以后少打我电话，还有我不会回去的。如果一会还打过来，就把你……拉黑。”说完，迅速按了挂机键。 电话那边隐约听见‘你’的余音。 这通电话让她心情很不好。不愿带着坏情绪进站，便想原地站一会，借着微风和阳光冲散一点糟糕的心情。 时间一点点流逝，她的心情渐渐平复。 抬头看向前方时，发现那辆显眼的房车副驾驶的小窗不知什么时候摇了下来。 此刻，一个男人慵懒地靠在窗边，手里举着一架黑色单反相机，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见夏筠望向自己，男人放下相机，露 2. 第二章 [] 夏筠进了候车厅，这里和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同样是喧闹，外面的声音能通过空旷的上方消散；而这里的声音只能挤在有限的空间里，无限地在耳边循环。 直至深夜人群散去。 所幸，来得时间很巧。她听见广播里提到了自己要搭乘的那辆高铁即将发车。 找出身份证，排队进站。前面人已经很多，她排在一个年轻女孩的后面，安静等待。 长长的队伍里，多数人都在低头看手机，少部分认识的人挤在一起聊天，间或响起孩子的哭闹声。 好在，队伍前进的不慢，没几分钟，她顺利进了站。 “等一下。”外面有个年青男人对着进站人群喊了一句。 除了夏筠，好几个人都回了头。 “是不是在叫你？”走在夏筠前面的年轻女孩也回了头，见喊人的是个很帅气的男人，两眼放光，发现对方似乎是想喊后边这位漂亮小姐姐，好心提醒一句。 夏筠回了头，远远见一个男人在那里招手，因为距离有些远，看不清长相：“不认识，应该不是叫我。” 拖着行李箱跟着队伍上上下下，进到站台。根据车票上的车厢和座位号，顺利找到了位置。 她定的是普通票，原本想选靠窗的位置，时不时看看窗外的风景，也好打发六个小时的路程，总不能连续睡几个小时的觉。 回南城是临时决定的，选票的时候靠窗的好位置已经卖完，普通座又只剩下几个座位，只好选了双人座中靠通道的座位。至少比三人座要好得多。 她的东西也不多，早几天前该送的都送了，该卖的也卖了，只剩下些常穿的衣服和一台电脑。 这两天都在外堂食或者吃方便面。迟迟没下决心走，内心深处对临城也有些割舍不下。 大学四年在这里度过，毕业后在这里工作，如果不是遇到那件事，也许会继续留下来。 这是第二个她熟悉的城市。 “不好意思啊。”一个女声中断了她的思绪，是旁边座位的主人，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怀里还抱着个两岁不到的孩子。 “没事。”夏筠侧了侧身，让出足够的空间，方便她抱着孩子又拖着行李箱进来。 她把行李箱放置在自己座位的前方。幸好这排位置前边没有人，靠近开水处，她抱孩子坐下后，也不会显得狭窄。 “我定这位置就是为了方便带孩子。”她边哄孩子边对夏筠笑着说，“他太好动了。” 夏筠不知道怎么回复，以前和同事也不怎么畅聊，通常只说工作内容或者到点吃什么。至于孩子，她知之甚少，为了不尴尬，只能微笑以对。 显然对方也不是自来熟，也没有和她深聊的打算，说完这一句，开始哄怀里的孩子。 或许是第一次出远门，周围都是陌生人，小孩子比较认生，他有些害怕，躲在妈妈的怀里偷窥四周的环境，碰到夏筠看过去的目光，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夏筠朝他笑笑。 小男孩还是定定地看着她。 夏筠第一次领悟到为什么说小孩子的眼睛是最清澈的，那里除了对世界的好奇，暂时什么都没有。 小男孩看了她许久，直到妈妈用一包软软的山楂片吸引开。 夏筠瞧了眼手机，离发车时间还有三分钟，列车员站在门口张望，看还有没有人。 “快点，要发车了。”列车员忽然对远处喊了一声。 车上有人抬头看过去，也有人依旧沉浸在手机里。 夏筠将随身的黑色双肩包取下来放在腿上，随意抬眼望过去。 在最后一分钟，一个男人迈着长腿迅速地跨进了车里。 列车员负责地扶了他一把，以免他惯性摔倒：“你可真会赶时间。”说完，在对讲机说了一句，车门瞬间自动锁紧。 “谢谢。”男人笑着道谢。 一直注意动静的乘客对最后一个上车的旅客行注目礼，发现这男人长得不仅很帅，穿着还十分显眼，便忍不住多看几眼。 年轻一些的女孩，已经和同伴窃窃私语：“长得好像明星嘞。” “真的。” “快找自己的位置坐下。”列车员关好门，发现男人还站在原地。 韩拓一上车，抬头见到了他想找的那个女孩，就在离自己两三步外，可对方好像已经不认识他了，只看了一眼，便只顾翻着自己的包。 “怎么不动啊？”列车员问韩拓。 韩拓收回目光，笑道：“不知道我的座位在哪里？” “看看你的票。” 韩拓拿出买的票。 “商务座，不在这节车厢，在前边，我带你去。” “好，谢谢。”韩拓最后回看一眼，跟着列车员往前去了。 高铁发车了。车上挺安静，即便有人看电视、视频，音量也调到极小，还有人带上耳机。 夏筠靠在背椅上，歪头看向窗外，余光瞥见旁边的小孩子窝在妈妈怀里睡得正香。 窗外的风景飞速地往后退去，那些房子、街道在渐渐远离。 在临城六年，上学时不爱交际，很少出去玩，工作了也是每天两点一线，算起来熟悉的地方也不过几个而已。 到真正离开的时候，还是有点不舍。 也许以后都不会回来了吧。 到南城后，肯定先换车去看望外婆，就是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辞职的事，或者不要告诉她，免得她担心生气。 胡思乱想间，困意上涌，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 夏筠是被尖细的哭闹声吵醒的。 她摸过手机扫了眼，离发车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刚刚熟睡的小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醒来后极不安分，像似没睡好，在闹脾气。 无论妈妈怎么安抚，他嘴里总是哭喊着要回家。 “他怎么了？不舒服吗？”夏筠问。 “应该不是，摸着额头是正常的，可能在家睡习惯了，车上还是不怎么舒服。”孩子的妈妈显然是第一次带他出远门，没什么经验，见半天哄不好，在开着空调的车里硬生生急出一鼻子热汗。 “是不是饿了？”夏筠猜测。 “不是。”女人摇头，“睡前刚吃过的。” 夏筠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她对孩子不怎么了解，完全帮不上忙。 孩子的哭闹声回荡在整节车厢，自然引起了其他旅客的不满。有的人仅仅只是略带不满皱着眉，用目光指责女人。 口直心快的乘客已经开口责怪了：“有没有公德心啊，这么吵让人怎么休息！” “是啊。” “就是。”有人附和。 女人脸色难看，加上孩子半天没哄好，心里也着急，说话便也不平和：“对不起了，我们也不是故意的。”说完，接着哄孩子。 也许是因为双方 3. 第三章（修） [] “换座位？为什么？”女人很不解。 韩拓颔首，解释说：“虽然这小家伙现在不闹了，可距离南城还有五个多小时，难保接下来他会一直安静。如果他再闹起来……” 女人脑中马上回忆起哄孩子的焦虑，以及众人或明或暗的指责，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我的位置在商务座，单人的，那里正好有两位女士也带着孩子，想来去了那里，你们之间更能相互理解。” 不得不说这提议实在令女人心动。若不是经济不充裕，她也想定个商务舱，更适合带孩子。 “可是，要补多少钱给你。”女人有些忐忑。 “不需要，你我是自愿换座，不需要另补差价。”韩拓道。 “真的吗？”女人有点不相信有人不愿坐商务座，跑来换普通座。 韩拓笑着解释：“主要是那边都是孩子，我其实……也是为了自己。” 女人恍然，点头表示明白，一个大男人夹在两带着孩子的女人中间，确实不怎么自在。 “那……谢谢。”在这种情形下她自然愿意更换。 “不客气，我帮你拿行李箱。”韩拓看向身后，“这是你的？” “不用了，我自己拿过去就行了。”已经得了别人这么大一个方便，女人不好意思再麻烦他。 “没关系，我的东西还在那边。” 夏筠留在原位，目送他们离开。至于一会旁边即将换个人，对她来说没多大的区别。 而这件小小插曲由乘客们议论两句，很快地被忘在脑后。 刚才睡了一觉，现在没什么困意，窗外风景看来看去差不多一个样子，夏筠摸出手机。 有个未读消息，是二十分钟前外婆发的，问她出发没有。夏筠忙编辑信息回过去，并估算出可能要下午五点左右才能到家。 [好的，那你自己注意，咱们下午见。]后面还跟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短短两句对话，让夏筠心情舒畅，忍不住弯了下唇，发了个‘好的’动态手势。 余光中，一双红白相间的休闲鞋进入眼帘。 她收了手机，缓缓抬头。刚才那个男人正站在眼前，带着浅笑望着自己。 这么近的距离，夏筠第一次仔细看清楚他的样子。他有一双少见的眼睛，眼长且上翘，却不过分长，眼尾略弯有淡淡的红晕，眼睫长，眼形状若桃花。 这样的眼睛，即便不笑，整张脸也是自带微笑的。 他没带行礼，左右手分别拿着单反相机和手机。 “你好，我叫韩拓。”他走到位置坐下后，转头朝夏筠道。 “你好。” 对于他方才的举动，夏筠心底是佩服的，如果换成是自己，自问做不到那么周全。 打完招呼，准备找出去年追的动漫，因为工作繁忙搁置了许久，目前尚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慢慢补起来。 拿出手机划了半会，发现隔壁韩拓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眼睛里似有等待。 他的眼睛是真好看，就像她常看的漫画里那些人物的眼睛，灵动、夺目，充满了活力，对她来说有些熟悉。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些不习惯和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这么近距离的长久对视。 她稍稍错开视线，不明所以：“你有什么事吗？”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韩拓问。 “忘了什么？”夏筠不太明白，想了想，没发现忘了什么。 韩拓眨了一下眼睛，看着她颇认真说：“我介绍了自己，你不介绍自己吗？” 夏筠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按理说确实是她失礼，别人主动介绍名字，自己也该告知对方知道，实在这两年没交过什么新朋友，连这些也忘了。 “嗯，我叫夏筠。” “夏筠。”韩拓细细重复了一遍，拿过手机点开浏览器查出一个字，随后将屏幕递到她眼前，“是这个字吗？” “……”这举动让夏筠错开的视线重新落在他身上，眼眸里写着讶异：现在相互介绍已经详细到必须确认名字正确了？ 也许是夏筠略带惊讶的眼神比面无表情时鲜活，就似一尊庄严的仙女神像忽然有了凡俗的气息，那么突然，又充满了惊喜。 韩拓手指动了动，很想举起单反将这一幕再拍下来。不过忍耐了下来，只摩挲着镜片边缘笑着道：“因为同音字太多，总不能一直叫错名字吧，就比如我叫韩拓，拓字也有很多同音字。” “那你是哪个拓？”听完他的解释，夏筠初步认为对方是个认真的人，大概每一件事都要郑重对待。 “这个。”韩拓打出几个拼音，食指点了点其中一个。 夏筠稍稍侧过头看了一眼，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点开自己的手机，写出筠字，“这是我的。” 韩拓在自己手机上查询，这个字有两个读音，其中一个寓意十分美好。 结合现在他所看到的夏筠的气质，字与她非常般配。 “很美的名字。”韩拓又转头瞧她，“是父母起的？” 这话听起来有些多余，谁的名字不是父母起的？不过韩拓可能比较特殊，他的名字是爷爷起的，父母完全没有插手的机会，因此才这么问。 父母？这两个字似有魔咒般，让眼眸清明的夏筠变得恍惚起来。 脑中浮现一幕温馨画面。幼小的夏筠只有五岁，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她刚睡醒有点赖床，搂着妈妈的手臂撒娇，“妈妈你给我讲故事嘛。” “又讲故事？”妈妈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天天听，你不嫌腻啊？” “不腻，才不会腻。”她窝进妈妈怀里，再次撒娇央求。 “好好，给你讲。”妈妈躺在她身侧轻拍着她，“讲什么呢？讲聪明的乌龟？” “不要，听过了。” “那贪吃的小猪？” “也听过了。” “唉，那讲什么。”妈妈故意生气的问，“你到底想听什么？” 小夏筠窝在妈妈的怀里偷笑：“都行啦。不过妈妈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你一天问题挺多。”妈妈轻柔的摸摸她的脸颊。 “我的问题就是多啊。”小夏筠得意地道，“我为什么要叫夏筠啊，谁给我起的名字？” 这时，她仰着小脸观察妈妈的表情。妈妈拢着细细的眉毛，唇边带着柔和笑意回答：“我和爸爸给你起的呀，怎么？你不喜欢啊？” 小夏筠噘着嘴想了半天：“有点难听，我想改名字。” “改名字？”妈妈吃惊地看着她，“你想改什么名字？” 小夏筠皱眉想了一会：“想不出来。” “哈哈。”妈妈忍不住伏在枕上笑起来，“那你改什么名字啊？等你长大再去改吧。” 改名这件事无疾而终 4. 第四章（修） [] 这部动漫是夏筠大二开始追的，由同寝的一个女生推给她。 原本是没那么多空闲时间来追，周一到周五上课，周末会在外兼职；除了春节几天回外婆那边过节，寒暑假都是在外兼职，着实也没时间。 有一次周天兼职下班回去，同寝两个女生不在，只有一个和她关系不错的女生卢静吃着外卖，边看电脑边大笑。 见到夏筠，拉她坐在旁边：“吃了没有？” “吃了，你在看什么笑得这么夸张。”夏筠瞥了眼电脑，是一部动漫，她没什么兴趣地收回目光，打算洗脸。 卢静拉着她，热情笑道：“先别走嘛，这动漫挺好看，可好笑了，你试试。” 夏筠摇头：“算了，没时间看，也不感兴趣。”说完，起身去洗漱。 若是别人这么热情，她这么淡淡的，恐怕不会有下文了。卢静却习惯了她如此，又知道夏筠的情况，加上本身性格开朗，继续笑说：“等有时间再看嘛，或者回家的路上无聊看看，我把名字发你微信上。” “嗯。”夏筠回了一句。 卢静发给她后，接着吃饭看动漫。 夏筠洗漱好躺在自己床上，摸过手机扫了眼名字，其实她有些困了，早上八点出去，晚上九点回来，迫切地想睡一觉恢复体力。 可想到是卢静的好意，便忍着困意点开看了会。故事是从一个高一的女生进新学校开始，与新同学相处的惊喜、意外，有嬉笑怒骂，哭笑不得，以及一家人虽然鸡飞狗跳却温馨的生活日常。 她一直以为自己看不得这样的故事，没想到却看得津津有味，并且沉浸其中，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醒来时，卢静还逗她：“知不知道昨晚你睡着后，是谁帮你关的手机？” “当然是你，这还用问。” 她和卢静的床挨在一起，只能是她。 “没意思。”卢静摇摇头，下床去洗漱。 每周兼职回来她看一会，多数时间都会困得睡过去，第二天依旧被卢静调侃两句。 “看，我的眼光就是好啊。”卢静得意笑道，“连夏筠都被俘虏了。” 诸如此类的话她说了不少，每次夏筠都只笑笑，或者顺着她笑回：“是啊，你最有眼光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直到毕业季来临，夏筠没时间再看，连卢静也没时间。 好不容易忙完毕业的事，夏筠选择留在临城，而卢静则在父母三令五申要求下回了家。 卢静是独生女，父母舍不得她离自己太远，也舍不得她在外吃苦，只和夏筠在临城上了半年班，最终屈服在现实下。 因为她的父母给她买了一套房子，一辆小车，只要乖乖回去，便可以舒服的过日子。 卢静走了。夏筠却不想重新找室友。因为不习惯，也不方便，换了间一居室，虽然没人分担房租，却胜在清净。 两人分开后，卢静时常联系夏筠，有时会聊起这部动漫，有时聊聊工作生活，到国定假期也约她一起出去玩。 可她的工作很忙，加上也不爱去人多的地方，一次都没去成过。 两、三次后，卢静也不再约她出去。不过，两人还是会常在微信上聊聊近况。 “要喝吗？”正想得入神，夏筠的眼前伸过来一只骨肉均匀的手，并握着一瓶果汁饮料。 她微微侧目，撞进韩拓望向自己的目光里，那双眉眼弯弯，唇角噙着笑意。 “不用了，谢谢。”夏筠一如既往拒绝。 听到拒绝，韩拓却没收回手，仍然举着饮料，笑问：“是怕果汁做手脚吗？” “……不是。” 她只是不习惯陌生人的靠近，完全没想过这问题。如今他提起，想起某些新闻，就越发不会喝了。 “没关系，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谨慎一点好。”韩拓打开果汁，连喝了两口，“味道还不错。”随后将饮料放在小桌板上。 他的右手仍搭在小桌板上，把玩着果汁瓶身，随着他的动作，食指上的戒指吸引了夏筠的注意。 她扫了两眼，准备接着看动漫。然而，余光却瞥见对方正翻着单反相机，一张张照片在他修长的指尖下滑过。 照片翻动的很缓慢，每一张她都能看得清楚。然后，见到了一张她在高铁上的侧颜照。 这张照片应该是刚才照的，因为前面有好些是车上乘客的背影，还有两个年轻女孩的照片。她这一张应该是偶尔不留意拍到的。 想开口让他删除，又觉得太过小题大做。毕竟他没有特意拍自己，也拍了别人。 嘴角嗫嚅两下，终是没有冒然说出口，直至看到另一张照片。 这是在高铁外道路上的树荫下，她站在这里，神色怔仲，略带清冷孤寂。 照片清晰，光影极好，显然不是偶然拍到，并且她的视线面对是镜头。 这照片让夏筠想起来一个多小时前，在高铁外遇见的那个举着单反相机的男人。 因为两人距离不近，她又有些近视，压根没看清楚对方长相。原来是他？ “是你。”夏筠关了动漫，转头看他。 “是谁？”韩拓手指停在那张照片上，眉间微动，唇边隐有笑意，不怎么明白地反问。 夏筠轻轻皱了一下眉，仔细观察他的神情。桃花眼里清爽明朗，嘴含笑意，整个人充满善意，没有半点虚假。 莫非他真的不记得了？或许是真的？像他这样整天挂着个相机到处拍，风景也有，人物也有，恐怕到最后拍了些什么，自己都记不清。 “噢，是我。”韩拓扫了眼照片，又认真看了看夏筠，笑道，“是我拍的，在高铁外拍的。” 他坦率的承认，让夏筠怔了一下，等回过神，对方跟她解释着：“当时你站在那里，和周围环境十分融洽，忍不住拍了一张，如果你认为冒犯了，我可以删除。 不过，我觉得这张照片非常美，删了很可惜，不如保留下来。”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注视着夏筠。 夏筠与他对视着，见他神色自若且认真，眼神里也没有慌乱，话说得礼貌又恳切，便轻轻摇头：“没有。”不过随即又想到一件事，“你……也坐这班车？” 不怪她困惑。她明明记得对方坐在房车里，怎么忽然也坐了这辆车呢？ “当然。”韩拓肯定道，“我原本就要坐这班车的，只是拍照忘了时间，后来急匆匆赶过来。” 夏筠点头，没有质疑。她的认知里，不会有人为了一张照片而临时买票赶这趟车。如果有，那也太疯狂。 她抬眸瞧了眼韩拓。 “怎么样？这张照片你是要留下来，还是……”韩拓 5. 第五章（修） [] 这节车厢相对是安静的。看视频的会佩戴耳机，没有的也会将声音调小，就连有人聊天也是细声细语。 盘旋在车厢里的音量是稳定的，只要不是徒然的尖叫或打闹，通常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韩拓的动漫声开得很小，夏筠又戴了耳机，压根不会吵到她。如果不是去接水，也发现不了对方和自己看同一部动漫。 “没有。”夏筠摇头，“只是奇怪你看的动漫和我一样。”说完这句，重新拿过手机，点开动漫，却听见韩拓又坦荡地回了句： “嗯，其实我是跟着你看的。” 夏筠触摸屏幕的手指滞了滞，转头看向对方。 韩拓稍稍侧身，面对着她，唇角的笑意似有若无：“因为找不到什么好看的电影打发时间，见你看的入迷，所以试试，结果还不错。” 还不错？ 夏筠眼眸里那丝即将消散的好奇重新凝聚起来。从大学开始看这部动漫，每次碰见同好，都是女生。 那些有趣的弹幕也看得出来，多数是女孩们发的，难道这部动漫真有男粉？ “这动漫哪里吸引你？”夏筠没忍住问了一句。 “嗯。”韩拓思索着回答，“丽娜的生活态度，乐观，搞笑，积极，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平常心对待，让人很有动力。关键是她的生活太欢乐了，看得很轻松。” 夏筠沉默。 当初开始看这部动漫就是因为丽娜的生活很欢乐，每当心里不开心的时候她不会去找人诉说，点开丽娜的生活能带给自己欢乐和轻松。 现在想想，丽娜本身就是积极的，乐观的。也许，从内心深处来说，自己向往丽娜的积极和乐观，并渴望成为她。 这或许就是她从一开始，并不排斥这部动漫的原因吧。 看来韩拓是在认真地欣赏这部动漫，并不仅仅只是打发时间而已。她在这一瞬间，有种和人探讨的意动。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的？” “刚刚，看了两集。”韩拓暂停了播放。 一集大概二十多分钟，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 夏筠拿过手机扫了眼右上角，还有四个小时到达南城，她朝窗外瞧了一眼，想了想，先发了条微信告诉外婆。 外婆没有回复，估摸着在忙。放下手机，一侧头，见韩拓两手交握，注视着她。 他背对的窗户，明亮的阳光从窗外溜进来，变得细碎。这些细碎的光斑落在他黑亮的发梢上，让本就柔和多情的眼眸竟显得深邃。 此刻的他，像极了动漫里丽娜喜欢的那位高年级的男同学。 夏筠的视线落在他交握的双手上：“你怎么不继续看了？” “连着看眼睛受不了，歇会。”韩拓道，“对了，你是哪所大学毕业的？” “临城大学。”夏筠抬眸，与他目光相接。 “好学校。”韩拓变换姿势，一手搭在小桌板上，“我高中想要报临城大学，可惜后来出了国，临出国前我还特意进去看过，食堂的饭菜特别不错，我喜欢那道红烧肉，油焖大虾，每次回家我都要去食堂吃两天。” 说到这里，韩拓望着夏筠，嘴角泛着笑意：“我去临城大学次数也不少，怎么从来没遇见过你。” 每年寒假他会回来，主要是为了春节，怎么这么不幸运，一次都没遇到过夏筠？ “很正常，学校大，周一到周五一般在学校，周末和寒暑假都是在外面。”夏筠收回视线，落在眼前的小桌板上。 “外面？”韩拓的右手不由拳缩，试探着笑问：“是和男朋友约会吗？” 他知道这问题有点越界了，放在平时不会问，此刻不知道怎么回事，脱口便出。他也并不后悔，目光望向夏筠，等待回复。 夏筠侧脸对着他，摇摇头：“不是，我没男朋友，是去做兼职。” “勤工俭学。”听到答案，韩拓唇角的笑意变得轻松，“我也去过，在一家中餐馆当服务生。” 夏筠转头看向他：“服务生？” “是啊。”韩拓笑着说，“这没什么奇怪的，我身边的同学很多都有去兼职，有的是真缺钱，有的是为了认识更多的人。” “你呢？是为了什么？”夏筠问。 “我？为了吃的。”韩拓笑道。 “吃的？”夏筠有些不可置信。 “对啊，吃的。学校里的东西已经吃腻了，周末的时候去中餐馆当服务生，包吃。”韩拓笑回。 他神情轻快，眉目舒展，眼角带笑，看起来有些慵懒，语气却十分肯定：“不过后来老板把我辞退了。” “为什么？” 难道是他工作时偷懒了吗？或者遇到了难缠的老板？ 夏筠有次兼职就遇到一个比较苛刻的老板，见不得员工闲着一分钟，只要你手里没活，他就会过来指责，过两天便找借口辞退人。 他们一起去的六个人，被辞退了两个，有两个人受不了走了，最后只剩她和另一个人。 夏筠也受不了，不过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找到另一份包吃包住的工作才走。 “因为，我太能吃了。”韩拓摊手，半开玩笑道。 夏筠怔了一回，随即微微莞尔。 这笑极浅极快，如昙花一现，韩拓只来得及捕捉未及绽放的笑靥，定睛再看时，早已消失不见。 “你的笑容很美。”韩拓凝视着她，“可惜没把它拍下来。” 夏筠轻轻摇头：“你是什么都想拍下来吗？” “也不全是，对于美好的事物我都想拍下来。” 两个同行又同座的人，一旦打开话题，相互之间又能找到一点相同的兴趣，自然而然会聊得更多。 时间偷偷地在两人身边溜走。 等夏筠回过神，又过去了一个小时。她拿起手机，瞄了眼右上角，中午十二点十分，翻看有无回复。 算算时间，外婆应该午休了。 “到饭点了，你有没有想吃的？”韩拓问。 “谢谢，还不饿。”夏筠放下手机，“不用管我，你自己吃吧。” “好，让我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韩拓站起来。 他一起身，高大的身形遮住了窗外的阳光，投下的阴影落在夏筠身上。 夏筠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朝夏筠笑笑，然后迈着长腿离开。 车上有乘务员推着餐车售卖零食、盒饭等。刚刚他们聊天时，有人推过去一辆，好几个人买了盒饭，也有人只买了方便面。 夏筠和韩拓在聊天，并没有理会，这时候小餐车应该到了另外几节车厢。 她起身上了趟厕所，回座后韩拓依旧还未回来。想起刚才聊天中他对吃食颇讲究，想来要花不少时间挑选。 手机震动了一下，有消息。以为是外婆，拿起来发现是卢静。 上一次她们联系还是在端午假期，卢静出去玩了一趟，跟她分享过程，也发了好些照片。 卢静：[亲爱的，你在做什么？国庆有空吗？我想去找你玩。星星眼] 夏筠：[ 6. 第六章（修） [] 饭点一到，车厢里渐渐升腾起各种食物的混合味，算不上好闻，也不难受，脾胃好的勉强能适应；脾胃差的早已躲在了两节车厢连接处透气。 夏筠和卢静发完消息，各自让对方先去填饱肚子，便关掉了对话框。 扫一眼时间，十二点半。她起身也打算去寻小餐车买点吃的。 刚站起来，抬眼见韩拓从前边车厢漫步过来，手里拎着两袋东西。 远远见到夏筠，他招了招手，又轻轻晃了晃袋子，示意她已经买好了，不用再过去。 他身高腿长，走得不急，速度却不慢。须臾，来到夏筠面前。 “吃饭吧。”韩拓笑着坐下。 夏筠点头：“你买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买了两盒盒饭，两盒方便面，还有些零食饼干、果汁什么的。”韩拓将一袋放在她身前的小桌板，“你看看喜欢吗？” 夏筠道了谢，打开袋子一件件取出来，一份热腾的两荤两素盒饭，一盒泡椒牛肉面，一瓶混合果汁，两包不同口味的饼干，还有一大包黄瓜薯片，以及一包山楂。 这些也太多了。算了，就当把晚餐也买了吧。 “多少钱，我给你。”夏筠拿过手机。 韩拓正在拆盒饭外的透明塑料包装，闻言，转头看她：“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请吃点东西，还要算得这么清楚？” 也许是刚走了一圈回来的缘故，沾染了空中的水汽，那双桃花眼眸变得水润黑亮，熠熠生辉。 “朋友也要算清楚的。”除了和卢静一起，和别人都是要分清，更何况她和韩拓才认识。 韩拓继续手里动作，拆开包装纸，热气腾地往上冲，他微眯了眯眼，让原本柔和多情的眼眸有一瞬间变得迷离朦胧。 “还是要付的。”夏筠握着手机看向他，“把你收款码给我吧。” 正要坚持不收的韩拓拿筷子的手顿了顿，收款码？他想到了什么，刚要脱口而出的‘不用’变成：“那好吧，不如我们加个微信，发红包就行。” 说着，拿起手机问：“我扫你？” “行。”夏筠没一开始那么抗拒，点开‘加我为好友’。 韩拓扫了微信，侧头看向夏筠手机屏幕，等待她同意。 夏筠点了同意。 韩拓的眼眸明亮异常，唇边的笑意幅度大了些。他收回目光，点开夏筠的微信头像，是一张熟悉的动漫，是丽娜穿校服的样子。 回到通讯录，备注‘夏筠’。 “一共多少钱？”夏筠添加好备注后，问他。 “你发二十就行。”韩拓收好手机。 二十？夏筠不怎么相信，以前读书坐高铁回外婆家，她从不在车内买东西，因为太贵。就普通方便面也比外面贵很多，都是自带。 算上盒饭，果汁、零食什么的，这一袋绝不止二十，明显故意少算了。 “不止吧，是多少算多少。”夏筠点开和韩拓对话框，点开红包。 韩拓在抽筷子，侧头望向她说：“朋友真要算得这么清楚吗？实在过意不去，等到了南城也请我吃饭。我还是第一次去南城，人生地不熟，恐怕还得麻烦你。” 他眼神柔和真挚，眼角皆是笑意。 夏筠想了想，默认了这事。在车上让来让去也不太好，到时候下了车请他一回，也就算了。 “好吧，我发给你。”夏筠发了二十块钱红包给他。 韩拓却没有立刻收取，而是开始吃饭。 夏筠也扯开盒饭包装，取过筷子吃起来。 早上她只用了一个包子和一杯豆浆，这时候也饿了。 两人之间短暂安静下来。 韩拓尝了两口，侧眸看向夏筠。她垂着头，展露着修长白皙的脖颈，饭吃得不快不慢，时不时拢一拢额上掉下的碎发别在耳后。 “怎么了？不好吃？”许是察觉了自己的视线，夏筠扭头问他。 “还行吧，比临城大学差远了。”韩拓笑回，“对了，你是南城人？还是去旅游？” “不是旅游，也不是南城本地的，下车后还要换车才到家。”夏筠吃到一块辣椒，嘴里有点辣，想喝口水，见有果汁便打开喝了，味道还不错。 “你呢？去南城干什么？旅游？” 这时，夏筠专心地吃着菜，并没有发觉韩拓又看向她，目光微动：“我……来旅游。听说南城很美，早就想来看看。” 夏筠点头表示理解。南城是一座旅游城市，景点众多，资源丰富，每年暑假全国各地有许多人来游玩。 一盒饭不多不少，夏筠刚好都能吃完。收拾好残余垃圾想去扔，起身之际转头询问韩拓。 韩拓也刚吃完，收拾好正在擦桌子，见夏筠看过来，道：“给我吧。”边说边朝她伸出右手。 他的五指骨肉均匀，白皙修长，戴在食指上的戒指在日光下流光溢彩。 “谢谢。”夏筠将垃圾给他。 韩拓接过，提着两袋垃圾走到另一边厕所扔进垃圾桶，他缓缓走回座位，却没有马上坐下，眼眸微垂，望着夏筠道：“刚吃完饭，坐着不舒服，不如找点事做。” 夏筠摇头，抬头与他对视：“不用，看看风景就好。” 韩拓靠在车壁上，慢慢道：“夏筠，我想重新帮你拍张照。” “为什么？”夏筠不解，“不是说那张照片已经很好了吗？” “人总不会知足。”韩拓弯腰取过相机，“你坐着就好。” 夏筠回头瞧了眼车内乘客，有人吃完饭站起来玩手机，有人闭眼睡觉，还有人偷偷关注他们。 她轻咬了一下唇：“先不拍了。” 韩拓顺着她的方向望过去，“你很在意别人的目光？” “你不在意吗？”夏筠看向他。 “不在意。”韩拓拿着相机没有调整焦距，“我只会顾虑自己在意的人想法。” 既然她不愿意再拍，韩拓略有些遗憾地放下相机，想了想，拿出手机翻看夏筠的朋友圈。 她几乎没发过什么朋友圈，最近的一条是一年前和一位老人的合照，上面写着祝外婆生日快乐，长命百岁。 外婆。 再往前翻，也是一张照片，只不过这次除了这位老人，还有一对中年男女，两个年轻人，不知道是她的父母还是旁的…… 关掉朋友圈，韩拓敛眸思索。独自想了一会，转头瞥向夏筠，她又点开 7. 第七章（修） [] 饭后的人们总是有些懒懒的，话也不愿多说，要么玩手机，要么扛不住困意各自睡去。车厢里难得安静了下来。 “为什么？”韩拓压低嗓音问。 他刚睡醒，清润爽朗的声线微微带着些沙哑。 “不为什么。”夏筠按了按耳机与手机处接口，防止它再被带出来，随后要将耳机塞进耳朵里，却被韩拓食指勾住耳线。 “你干什么？”夏筠也放轻了声音，扭头与他对视。 桃花眼柔和多情，在此刻却多了一份坚持。 韩拓没有松开勾住耳线的食指：“为什么不相信呢？这世上就是会有人对另一个人一见倾心。” 夏筠扯了扯耳线，他勾得太紧，担心不小心扯坏，暂且放弃：“一见倾心？借用网上一句话，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 见色起意？ 韩拓眉峰微挑，显然不赞同这句话：“我不认同。这世界上那么多好看的女孩，为什么偏偏一眼钟情其中一个，怎么能简单归为是因为长相？ 如果真是见色起意，那么应该见一个爱一个才对。” 他说得轻松随意，语气却很郑重。 夏筠又扯了扯耳线，还是扯不动：“先放开耳线。” 韩拓余光扫了眼，手指纹丝不动，“要不你先回答，我再松开。” “行。如果一见钟情的对象长得不好看或者一般，还会发生这种事情吗？”夏筠很直接。 “会。我身边就有一对。”韩拓道，“不可否认长相也是其中之一，可无论男女第一次见面都是先见到长相，再谈其他。 人类都是喜欢好看的，不论是人或动物还是别的，就连买菜也是挑选品相好的，为什么到了感情，就要把长相排除在外才算真喜欢，这是不是不太公平。” 夏筠瞥了他一眼，没有被这番话说服：“公不公平我不清楚，我也不管别人怎么认为，反正我是不相信的。还有，放开我的耳线。” 韩拓定定看着她，松开了食指。夏筠忙把耳线收回来。 “你怎么对这种情感有这么大的误解？”韩拓问。 “我误不误解不要紧，总之丽娜已经拒绝了他，两人也不可能。”夏筠举起耳线要往回戴。 “丽娜？”韩拓笑着摇头。说了半天，夏筠以为自己是在和她讨论刚才的动漫剧情。 “当然是丽娜，要不然我们刚才在说什么？”夏筠戴上耳机，发现突然没有了声音，她又取了下来，查看怎么回事，“怎么没声音？是不是坏了。” 韩拓浅浅弯了下唇，伸手接过耳线，仔细看了一回：“耳线旧了，有点接触不良。”说着摆弄了两下，“你再试试。” 夏筠戴上，声音有点断断续续的，“勉强还能听。” “应该是我扯坏的。”韩拓道，“待会下车买一副赔给你。” “不用了。”夏筠收好耳线。这幅耳机是她第一次兼职赚到钱给自己买的，不怎么舍得换。时间这么久早该坏了，不可能是他弄的。 她扫了眼右上角，下午一点半，还有两个小时到站。 好一会。 “夏筠。”韩拓突然唤她。 “嗯。”夏筠在关动漫，闻言也没抬头，轻声应了一句。 “假如，我说对你一见钟情……” 话还没讲完，夏筠缓缓转头看向他，原本一脸平和的神情瞬间变得冷淡。 “你在开玩笑吗？” 韩拓摇头，认真道：“我没有开玩笑。” 夏筠瞧了他一会，眼眸里隐着讽刺：“一见钟情？你了解我吗？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说钟情，不觉得很可笑吗？ 韩拓开口要解释，又被夏筠截住，她仿佛对此事早已藏了许多想法，这时找到了宣泄口，一股脑说出来： “还有，喜欢的时候说是一见钟情，要一辈子在一起；不喜欢的时候就抛弃、厌恶。如果这就是钟情，那还是不要有这种情感了。” 韩拓怔了一下，观察着夏筠的神色，猜测她对这事为什么有这么激烈的看法，难道从前有人对她也说过同样的话？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韩拓望着她，“为什么不试着相信我？” 夏筠收好耳机，搁在手机旁边，“人和人确实不一样，不过我没有时间分辨，特别是这种突如其来的情感，通常和我没关系。” 韩拓蹙了一下眉，没料到她对这事这么难以接受，现在说再多的话显得苍白，而且她说得不错，他们的确相互还不了解。 “我们可以慢慢了解。”韩拓道。 “没时间。”夏筠的态度比之前淡了很多，“下车之后就会分开，各走各的路，永远都不会再见。”更别说相互了解。 永远不会再见。 韩拓眉头渐深，“你不是答应下车请我吃饭吗？” “我发红包给你，高铁站出口有卖吃的，你可以自己选择。”夏筠伸手要拿手机。 韩拓连忙按住她：“一定要这样吗？” 明明刚刚他们聊得还不错，就因为一个观点而疏远？她到底为什么这么抵触这件事？ “夏筠。”韩拓低声道，“刚才的话……” “没有必要。”夏筠阻止他，“其实说到底……我们也只是刚认识而已。”说着，她慢慢拨开韩拓的手，右手抱着左臂。 这姿势代表对方在戒备。韩拓想了想说：“我们待会再聊。” 现在冷静一下或许更好。 夏筠轻轻摇头：“我想不用了。” “夏筠。”韩拓道。 夏筠没再开口。 韩拓暂时想不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就算是观点不同，也不可能这样，是不是她有过同样的遭遇，才会如此拒绝？ ‘噗嗤’，一道很轻的笑声突兀的在两人耳畔响起。 韩拓和夏筠同时右转看向过道对面的人。 是个年幼的小姑娘，大概十来岁的样子，扎着长马尾，又圆又大的眼睛，唇色是自然的红润，穿淡粉色印花短袖T恤，齐膝牛仔热裤，银白色的凉鞋。 她带着看八卦的神情看着两人笑：“哥哥、姐姐，你们俩太有意思了。” 夏筠颇迷惑地望向她，“什么有意思？” 小姑娘坐在靠过道的位置，与夏筠离得近，她探出半个 8. 第八章 [] 车上还有小半人在睡觉，另外小半人已经醒来玩手机，偶尔有人注意到站在前排高瘦的杨诗语，也只是瞄一眼，以为他们三个是熟人在聊天。 望着眼前没站直的杨诗语，夏筠感慨现在的小朋友长得真高。 对方坐着的时候看不出来，站起来和她差不多，自己一米六六，杨诗语应该也一样，或者更高一点？ “你多大了？”夏筠忽然问。 “刚满十四。”杨诗语靠在窗户边眨着大眼睛，“姐姐，我们聊会天呗。” “你想聊什么？”夏筠仿佛想起什么，有一瞬间恍惚。 杨诗语八卦的神色从夏筠掠到韩拓身上，碰触到韩拓洞若观火的神情时，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变成了：“姐姐，你去南城干什么？” 夏筠点了暂停键，仰头看向她：“回家，你呢？和家人旅游还是探亲？” “旅游。”杨诗语低着头不自在地抠自己的指甲，“他们答应我只要这学期考得好，就带我出来旅游。” “那你们准备去哪里玩？” “嗯，我想去古城，爬山和海边，其他地方也想去。”杨诗语掰着手指开始数，最后声音极轻地说，“也不知道钱够不够。” “……什么够不够？”夏筠没听清楚她后面说了什么。 “我是怕时间不够啦。”杨诗语笑道。 “你们打算玩几天？”夏筠转头瞧了眼隔壁大姐，还没有睡醒。 杨诗语看见她的动作，上前拉了拉夏筠的手，“姐姐，如果每个地方都去，要多久？大概要花多少钱？” “所有地方玩一遍吗？那要看你们怎么玩，每处地方待几天，如果一天一个地方，会比较赶，玩的很累，最少也要半个月，花费看你们有几个人。”夏筠想了想建议道，“最好选几个比较钟意的景点慢慢的玩，这样比较轻松。至于花费，省去一些没必要的，比如租车租船，光吃和住两三个人人均两三千应该够了，不过正值旺季，可能住宿会贵一点。” 杨诗语听后咬了咬唇，语气带着遗憾：“那我好好想想要去哪里。” 夏筠没打扰她思考，只是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带着孩子出来旅游都不做攻略吗？ 杨诗语想了半会，拿不准主意，每个地方都无法放弃，最后气馁地放下手。抬头见夏筠又开始看动漫，便转向韩拓。 韩拓从双手交握的姿势变成单手撑颚，一直默默注视着，听她们聊天没有出声。 她的目光便轻轻地从对方手上那块腕表掠过去。 “哥哥，你是一个人旅游吗？”杨诗语想到了什么。 “嗯，一个人。”韩拓懒散回了一句。 杨诗语走近他，指了指放在韩拓腿边的单反：“哥哥，刚才我看见你帮两个漂亮姐姐拍照，能不能也帮我拍两张？” “杨诗语。”韩拓笑着说，“你的八卦能力挺强。”连帮别人拍照这些小事她都看在眼里。 如果是方才她提出同样的要求，韩拓不会拒绝，现在却有些意兴阑珊。 “姐姐，我们一起去嘛。”见他坐着没动，杨诗语脚步一变，走到夏筠身边乖巧地说，“我想拍几张纪念一下。” 听到这里，韩拓来了精神，视线转向两人。 夏筠取下耳机，歉意对她道：“我不太想去，你们去吧。其实到了景点拍照更美，车厢里也没什么可拍的。” “我知道。”杨诗语挽着夏筠手臂，带着撒娇的意味，“可是到了景区肯定没人有哥哥拍得好呀。” 夏筠有点不习惯不熟悉的人和自己这么亲近，却不好推开她。 抬头看着杨诗语，哪怕身高和自己差不多，脸庞还是稚嫩的。十四岁，正是青春活泼的年龄，如果…… “姐姐，走嘛。”杨诗语晃了晃她手臂。 夏筠回神：“别晃了。只拍两张。” “好。”杨诗语高兴起来，“哥哥，姐姐答应了。” 韩拓早已将单反托在手里，看着夏筠问：“想在哪里拍？” 夏筠将红色耳机取下来放在小桌板上，站起来带上手机朝后走，“那边。” 是刚才韩拓帮人拍照的地方，两节车厢连接处，至少在这里小声些不会打扰到别人。 “姐姐先拍吧。”几步来到地方后，杨诗语让夏筠先拍。 韩拓正在调整焦距，闻言抬眸凝视夏筠。 夏筠自然地站在窗户边上，窗外的风景迅速地从她侧面掠过，像极了一副活动的背景板。 她神情平静，就似一尊神女像。只要她站在那里，似乎和旁边的一切都隔着什么。 那么远，像飘在天边的即将远去的云朵。 “夏筠……”韩拓左手托镜头，右手指了指车壁，“那只手扶在上面。” “不如就这么拍吧。”虽然答应杨诗语拍两张，夏筠却不想那么麻烦。 “既然要拍当然要拍几张好的。”韩拓笑道，“马马虎虎的话，一会显得我技术不行。” “是啊，姐姐，你好上镜的。”杨诗语凑到镜头前，满口夸赞。 两人一唱一和，夏筠想了下，伸手随意搭在车壁上。 韩拓看了看镜头，察觉手势不对，却没口头纠正，而是提步上前俯身指导正确姿势：“这里，应该这样。” 两人瞬间离的极近。一股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气息环绕在夏筠周身。 让她略有些不自在。她抬眸看向韩拓，那双桃花眼近在咫尺，也正垂眸望着自己。 车外的日光透进来，那双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纤细的影子。 她模糊听见‘怦怦’的心跳声，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 往后退了一步，贴在车壁上，夏筠抬眼瞧他，并没多说什么，按他的示范做了姿势，“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了。”韩拓看着她，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一站直身，夏筠觉得周围的新鲜空气涌了过来。 “那照吧。” 韩拓瞧了她一眼，慢慢后退两步，左手托着镜头对准。 “好好看！”一直凑在镜头前的杨诗语第一时间赞美，招手让夏筠过去，“姐姐，你快来看啊。” 夏筠没动脚步，只道：“还有一 9. 第九章 [] “各位旅客请注意，各位旅客请注意，列车运行前方到站是阳城北站，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下车准备，下车时请注意脚下，注意安全。” 广播悦耳的声音在车厢里回荡，慢慢地，列车停了下来。其他车厢陆续有人拖着行李往车门外走。 霎时，整个列车像从沉睡中活了过来，吵吵嚷嚷，喧闹嘈杂。 而杨诗语所在的这节，只有两个人下了车。她和韩拓所在的两节车厢连接处，人顿时多起来，两人一时没说话。 几分钟后，等乘客们下了车，列车重新启程，广播开始播报：“各位旅客请注意，下一站南城东站，本次列车终点站。” 列车再次安静下来。 杨诗语环视周围，没人注意他们，她有些紧张地看着韩拓。 韩拓噙着笑意望着她，睨了眼手上的腕表，“你说得报酬是这个？” “不是。”杨诗语连忙摆手，“这么贵的表我可不敢要。” “你认识？” 杨诗语点头：“看见我姑父戴过同个牌子，他说很贵要十来万，平时也舍不得戴，只是聚会或者谈工作的时候才戴，所以我认得。” 就是见到这块表，她笃定韩拓很有钱，因为他的这块看起来比姑父那块更贵。 “小鬼，你是什么都在留意吗？”韩拓有点吃惊，他只相处过五六岁的孩子，都比较单纯天真，大一些的难道都这么人精了？ “才不是。” 普通人哪会吸引她的眼光，晃一眼就过去了。除非外貌特别出众或者衣着比较另类，才会好奇多看几眼。 夏筠和韩拓属于前者。夏筠进来时，杨诗语就在偷偷看她。 夏筠虽然穿得简单，可长得很漂亮，最主要是气质太特殊了，忍不住多看了一会。等韩拓上车，杨诗语被惊艳了，又高又帅，眼睛是她见过最像漫画人物的，关键还很有钱。 所以，她一直留意着两人的动静。 “那你说的报酬是什么？”韩拓直接问她。 杨诗语有些不安地伸着脚尖在地面画圈圈，“就是，如果我帮你打听到，那就付点钱嘛。”说到后面音量渐小，脸颊都有些泛红。 她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还是会担心和害怕，担心韩拓不同意；又害怕他要报警。 韩拓失笑，再怎么人精还是个小孩子，没什么社会经验，脸皮也太薄。 “那你觉得多少钱合适？” 听他这么问，杨诗语认为他是同意了，高兴地在心里算了下，“嗯，两千怎么样？” 韩拓笑着颔首，“很合理。不过我有个疑惑，你和妈妈出来旅游，怎么还要想办法赚钱？” 杨诗语早就想好了答案：“他们只负责车费、住宿费吃饭的钱，至于其他的是不会出钱的，我想玩得开心点嘛，也想多去几个地方。” 韩拓没再问她。 过了一会，杨诗语先忍不住问：“怎么样？” “行。”韩拓答应了，“你先去试试。” “我一定会努力的。”杨诗语站直身体，准备往前走，想到什么又回过身说，“可是，要是不成功怎么办？” “你不是说一定会成功的吗？”韩拓道。 杨诗语撇嘴：“那卖东西的都要夸夸自己了，我当然要夸一下啦。” 韩拓笑着摇头，对这件事也没抱多大期望，“这样吧，我先付你定金，如果成功了，再付尾款；如果失败了，定金依旧归你。” “好啊！”杨诗语雀跃起来。 “钱怎么付给你，还是给你妈妈？” “给我！”杨诗语忙从裤兜里摸出一只套着粉色壳的手机，“微信，支付宝都可以。” 韩拓瞥了眼手机，扬了扬眉，拿出手机扫了对方的收款二维码。 “哇，六百块。”杨诗语捂着嘴小声喊着，“这么说就算不成功，这六百块也是我的了。” 韩拓没有回应她。 杨诗语也没指望任何人回应，她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盘算着多了六百块可以去哪些地方。 她没跟韩拓招呼，然后转身往原位走去。 韩拓在这里待了一会，才慢慢地往回走。 ＊ “姐姐，我觉得你皮肤好好哦。”杨诗语坐在韩拓的位置，拉着夏筠聊天，“你用的什么护肤品？” 原本夏筠在看动漫，杨诗语一回来也不坐自己的位置，径直坐在韩拓的座位上。 她只看了一眼也没询问，直到杨诗语开始和她说话。从自己的学校说到老师，再说到同学等等，最后说起皮肤。 夏筠从最初无视到有些无奈。怎么会有这么爱说话的小孩，现在的孩子都这么话痨的吗？ 几次想打断，让她不要再说。可转过脸见其一脸稚嫩，想到始终是年纪小，假如话说得太重，怕对方会不好意思。 连连续续的话语让夏筠没法安心看动漫，她索性关掉视频，看一眼时间。 下午两点。还有一个半小时到站。 “我只用了水，其他没用。”现在正值盛暑，用太多护肤品会闷热难受，通常只用洗面奶和润肤水度过夏天。 “啊，那你的皮肤可真好。”杨诗语戳戳自己的脸蛋，“比我的还嫩。” “那就夸张了。”夏筠平静回了一句。 这小姑娘不仅话多，嘴像抹了蜜一样甜，对着别人也是如此一通乱夸的吗？ “姐姐，你有男朋友吗？”杨诗语问。 夏筠转头看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杨诗语小小吐吐舌头，笑嘻嘻道：“因为我有个堂姐，和姐姐差不多大，可没你这么漂亮，今年过年带了个男朋友回家。所以我就想，姐姐这么漂亮，肯定有很多人追。” 夏筠不语。从进学校那天起，的确有很多人约她出去或者递过情书。 她都拒绝了。因为没时间，也因为从来不相信这些。 “没有。” “不应该啊。”杨诗语很惊讶，“姐姐这么漂亮怎么会没人喜欢？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是谁告诉你漂亮就一定会有人喜欢。”夏筠道，“我也没喜欢的人。你为什么一直纠结这些问题，按说在学校讨论最多不应该是学习或者别的，怎么老是说这些？ 10. 第十章 [] 车厢里又静了下来，乘客和身边的人讨论着刚刚的美景，偶尔发出细碎的声响，没人留心前排面面相对的夏筠和韩拓。 韩拓唇边带笑看着夏筠，等待她的答复。 夏筠望了他一回，不想顺着他回答什么‘希望’或‘不希望’的话，仅瞥了眼隔壁将要睡醒的大姐道： “她妈妈会担心吧。” 这位大姐自午饭后一直困睡到现在，才有一点要醒来的迹象，那知转过头又睡了过去。 韩拓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听她说完，才用余光扫一眼隔壁。 夏筠的视线回落在韩拓身上，“如果你们喜欢交换座位，也没关系。” 韩拓还站在她身前。他身量极高，微微垂头，神情轻松慵懒地望着夏筠：“你说得对，她妈妈会担心。”随后便坐回自己的位置。 幸好是坐在这个地方，要是别的座位，他那双大长腿恐怕得被迫蜷缩在椅子下。 见他最终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夏筠不再多说，也自顾坐下。 一边旁观了半会的杨诗语，只好有些委屈巴巴地回自己位置，“姐姐，你是嫌我吵吗？” “不是。”虽然她的话的确有点多，不过夏筠还是不想伤她的心。 “你不怕妈妈担心吗？” 即便两边位置隔得不远，这么长时间跟两个不太熟的人聊这么半天，作为家长起码是不放心的。 杨诗语扭头瞄了眼邻座，又朝韩拓方向觑了眼，‘嗯’了一声后不再说话。 没人在耳边讲话，夏筠又重新点开动漫。 韩拓瞥她一眼，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长久的同个坐姿会让身体麻木，他舒展一条腿，一条腿依旧弯曲着，右手搭在腿上，食指轻敲着膝盖。 未几。 “夏筠，你有什么好的景点推荐给我吗？”一会，韩拓忽地转头问她，“还有一个小时就到站了，我不知道先去哪里？” 看动漫中的夏筠按了暂停键，取下耳机，想了想道：“嗯，可以去最近的古城住一晚，再沿着这条路线上景点慢慢游一遍，又近又方便。” 她虽然不是南城本地的，这些景点倒还去过，印象都在，勉强能给上一两分建议。 “其实你可以在软件上找一位本地导游，既方便又可以为你节约时间。” 夏筠也不是胡乱建议，他原本坐的商务舱，应该不差这点导游费，找个人带总比一个人乱跑的好。 “这样啊……”韩拓似在思索，“那你能不能临时做我的导游？当然了，费用按市场价。” 这要求若是放在以往，夏筠会顺势答应下来。既能挣钱也可以逛景，可是现在要赶时间，外婆还在等自己回去，不能让她等太久。 “不好意思，今天真的没时间。”夏筠摇头说，“要是你实在不想找导游，就在网上找找网友发的攻略，很多都有用的。” “谢谢你的建议。”韩拓笑着回，“一会下车你是直接坐车回家吗？” 夏筠看了眼手机。下车大概三点半，到镇上的大巴车不是每时每刻都有。幸运的话下高铁就能上车，运气不好也许要多等一会，最长要一小时。 “可能要等一会。” 韩拓点头，没再问下去。 另一边，杨诗语趁夏筠还没戴耳机，探过身小声道：“姐姐，我们俩留个微信吧。” 夏筠想了一下，没拒绝，“你妈妈同意吗？” 杨诗语看起来有点不开心：“她哪里有时间管我。我是大人了，可以做主。”说着点开二维码。 夏筠瞥了眼从午饭后一直睡着的大姐，好像有点明白，于是加了她。 “再加个电话吧。”杨诗语又道。 这让夏筠有点犯难，加微信没什么，加电话是不是太亲近了。 “哎呀，我不会乱打扰你的。”杨诗语见她犹豫，忙解释说，“只是怕有时候微信没回，电话说得快点，要是我乱打电话，姐姐你就拉黑我好啦。” 夏筠被她的话逗笑了，点点头，和她交换了号码。 “姐姐，我有点舍不得和你分开。”杨诗语存好号码，语气里颇是不舍，“如果你也是来旅游的该多好，我们就可以一起玩了。” “下次吧。”夏筠道，“下次再一起玩。” 杨诗语却摇摇头：“恐怕没下次了。”说完还叹了口气。 “别垂头丧气的，既然来旅游就开心点。” “对，我要开开心心地玩。”杨诗语握拳为自己打气，“多拍美美的照片。” “欸，姐姐你家住在哪里？那里好玩吗？” “住在晴水镇，风景还行，好玩的……”夏筠边想边道，“比较小众，一年到头没什么游客，远不如那些热门景点。” “我还说顺便去一趟呢。”杨诗语挺遗憾。 “还是去热门景点吧。”夏筠道，“小众等你以后再来。” “嗯，我好期待。” …… …… 没聊什么男朋友的问题，夏筠还是挺愿意和杨诗语聊天的。这么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左一口姐姐，右一口姐姐的，声音好听，嘴又甜，没几个人能招架的住。 等夏筠觉得口渴，喝了两口果汁后，再看时间只剩二十分钟，高铁就要到站了。 现在看动漫也没什么意思，她起身要去厕所，询问杨诗语去不去。 杨诗语摇头说不去。 夏筠自己去了。 等她离开，杨诗语忙坐到她的位置，对韩拓道：“哥哥，我没完成任务。”说完，有些忐忑地看着他。 韩拓拨弄着食指上的戒指：“你也尽力了。放心，不会叫你退钱的。”这小姑娘的心思他怎么会不懂，生怕自己让她还钱。 杨诗语放了心：“你刚刚也听到了，姐姐住在晴水镇，你可以去找她啊。” 韩拓没说话。 杨诗语弄不明白这些大人的心思，反正只要他不让自己还钱就行。 见韩拓不说话，杨诗语回了自己位置。 一会，夏筠上完厕所回来，开始收东西。把剩下的食物揣进黑色双肩包，红色耳机还给杨诗语。 杨诗语也在收东西。她背了一个浅绿色双肩包，从头顶上行李架取下一个粉色小巧的行李箱放在地上。 这时，那位睡了半天的大姐也醒了 11. 第十一章 [] 出了高铁，喧闹嘈杂的环境瞬间向夏筠涌来。人潮涌动，她裹挟在人群里，往出口走。 也不是一直低着头，偶尔会在匆忙的人海中寻找熟悉的身影。 直到来到出口，也没有见到眼熟的人。 走到隔壁一个小型客车站，大巴车常停的区域，一眼望去没见到开往晴水镇的车。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四十，恐怕要等一会。 这里没有可供乘客等待休息的长椅，只能回到高铁候车室，或者坐在高铁站前广场树荫下的石凳上。 她选择了后者。拖着行李箱慢慢往回踱。此时，电话铃声响起，是外婆张文敏。 “外婆，我刚下车，在等大巴。”夏筠语气柔和，透着少见的欣喜。 张文敏：“那你饿不饿，先去吃点东西，别坐在那里干等。”她的声音能听出是上了年纪的人，可却精气十足，不像一般老人那样苍老无力。 “在高铁上吃过了。”夏筠坐在石椅上，将行李箱拖在脚边，“你最近身体怎么样？腿还痛吗？” 外婆有风湿关节炎，每当阴雨寒冷季节就会发作。现在正值雨季，雨水多，怕是会复发。 “放心吧。”张文敏笑着说，“早贴膏药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想吃什么，我做好饭等你。” 夏筠在电话这头笑了一下，“嗯，想吃小炒肉。” “好，我给你弄。”张文敏也很高兴，每年只有春节几天能见到她，这次回来要她多住几天。 “舅舅们还好吗？”夏筠又问。 “好得很。” …… …… 和外婆聊完电话，才过去五分钟。夏筠坐在石凳上，望着不远处的街道发了会呆，随后拖着行李箱去看大巴车来了没有。 到了地方，一辆车也不见。向旁边的工作人员打听了一下，因为正值旅游旺季，大巴车供不应求，有时候要等上一个多小时才有一辆。 “前一辆半个小时前走的，下一辆应该快来了，再等会。”一个守着小卖铺的大爷安慰她。 夏筠点头道谢，想着再等会车还不来，就找别的车，要不然到外婆家就晚了。 缓缓地往回走，走着走着，一滴水珠落在翘挺的鼻梁上，而后是接二连三的水珠落在头发、衣服上。 抬头望向天空，只有薄薄一层乌云，竟然也下起了小雨。 她无奈，没有带伞，只得加快脚步拐向高铁候车室方向。 刚走两步，忽然感觉头顶暗了下来，有什么东西遮挡住顶上的空间。同时，有具高大温热的身躯靠近自己，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像香水，又不那么浓烈；似花香，清新怡人。 关键这香味好似在哪里闻过。 缓缓侧过身看向身边的人，像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你怎么在这里？”夏筠仰头望着他。 韩拓单手举着把黑色的长柄伞，桃花眼微垂，唇边噙着笑意：“和你一样，在等车。” “等车？”夏筠问，“去哪里？” 韩拓眨眨眼：“还没想好。刚刚我查了会攻略，实在不知道去哪里，就在心里想，待会哪辆车先来，我就上哪辆。” 夏筠看着他：“这也太随意了。” 她算见到什么是说走就走的旅行了。 两人往候车室走，到了之后却没进去，默契地并肩站在房檐下躲雨。 雨不大，淅淅沥沥，滴答滴答的响声从房檐上飘下来，落进夏筠耳中。 她转头看向韩拓。对方正在收伞。 “怎么了？”察觉夏筠视线，韩拓侧头笑问她。 “你哪来的伞？” “买的。”韩拓指了指高铁外的小商铺，“老板还送了我个袋子。”说话的时候他晃了晃另一只手。 夏筠目光朝下，见他手里提着个红纸印花口袋，那架单反相机静静躺在里边。 看着这红纸口袋，她突然想笑。 “你笑什么？”韩拓笑着问。 “我没笑。”夏筠否认。 韩拓挨近她：“我刚才看见了，你笑了。” “你看错了。”夏筠回。 韩拓站直身体，眼敛微垂瞥了眼袋子，“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夏筠道。 韩拓靠在墙壁上，食指抚额，假装思考：“嗯，让我想想，是不是觉得太红了？” 夏筠嘴角微弯：“不红，正好。” “红红火火。”韩拓道，“寓意也不错。” 夏筠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被韩拓发现，他笑吟吟转过身面对夏筠：“能告诉我你笑什么吗？总不能待会我又在街上还被别人侧目。” 夏筠的笑容从来很浅，又淡，等韩拓问完话，她已经恢复平时模样，伸手指了指袋子最下边一排中字：“你好好看看。” 顺着手指向望过去后，韩拓念了出来：“吾家有囍，家添萌宝。” 韩拓：“……这我倒没注意看。” 老板递给他，他放好单反就走了出来，还沿着大厅走了半圈。 难怪有些人盯着他手里的袋子看了半会，不过韩拓也不在意。 “谢谢你提醒。”韩拓望着夏筠笑道。 夏筠摇头：“你知不知道其实都没区别。”反正他也不在意。 夏天的雨来时匆匆，去时也匆匆。一会的功夫，小雨停歇，太阳挤开云层，重新照耀大地。 夏筠扫了眼手机，离方才过去十分钟，想必大巴还没来。她突然想起在车上还欠着韩拓一顿饭。 “你现在饿吗？”她问。 离中午吃饭才过了两个多小时，按说该是不饿的，可韩拓听到她问后，眼眸里的有亮光闪烁：“有一点。” “那我请你吃点？”夏筠问。 “好。”韩拓眉眼带笑。 高铁旁边有好些铺子，基本都是卖各种吃的，进来的客人也多为下高铁的旅客。 望着眼花缭乱的招牌，夏筠问韩拓想吃点什么。 “哪家好吃？”韩拓笑着问。 这问题难倒了夏筠，即便从大学到现在往返了数次，她停留在此吃饭的次数也只一两次，真说不出哪家好吃。 “嗯，不如来碗面吧，我突然想吃碗面。”看出了夏筠的纠结，韩拓指了其中一家。 两人往面馆走去。这家人多，屋里坐不下，就在外面的道上摆了四张红色小桌子，他们随意挑一张坐下，很快有人来问吃什么。 “试试牛肉卤面吧。”夏筠提议，“我吃过，还行。” “那我可要试试。”韩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