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在他怀中》 1. 强夺 [] 订婚仪式还有10分钟开始。 夏知瑶昨晚加班到半夜,今天整日陪着未婚夫招待客人,出气多进气少,肚子实在饿得不行,贪嘴吃了些甜品,不小心蹭掉了口红。 化妆师着急忙慌拉她到化妆间补妆,程家在京港市地位显赫,来的宾客非富即贵,作为程家未来少奶奶自然要妆容得体,不能有一丝怠慢。 包里手机催促地响起。 发小作为伴娘正在大厅帮她敬酒。 【瑶瑶,订婚仪式推迟了,来了一位重量级人物。】 订婚仪式是两家人专门找大师算的时辰,掐时掐秒,程家人有很传统的思想观念,不会轻易推迟时辰。 看来这位重量级人物不简单。 夏知瑶担心失礼,补完妆匆匆赶回大厅。 觥筹交错的宴会厅一大部分人离桌,来来往往的商界巨擘持酒杯,翘首以盼望着宴会入口。 一瞬间,入口挤满了人,替他们拍摄婚宴的记者争先恐后抬起摄像器对准那里。 “瑶瑶,快过来。” 未婚夫程维朝她招手,一身白色西装熨帖儒雅,几步上前,握住她手。 “走,我带你去见个人,之前一直与你提过,我堂哥程北谦,他刚从国外出差赶回来参加我们的订婚宴。” “好。” 夏知瑶听他言语里尽是兴奋,对延迟订婚仪式一点也在意,只能笑着应和了一句。 周围不时传来议论声。 ——“没想到盛科集团总裁程北谦这么年轻,短短五年时间,操刀内部重组,直接上市,稳坐业内龙头老大。”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从两个叔叔手上夺回掌控权,手段可想而知。” ——“京港市谁不想去巴结。” 订婚宴应是新娘新郎的主场,因一人的到来,成了所有人来之不易的商业席。 人影交错,大厅水晶灯散发夺目光芒,随着人群慢慢散开,也露出那道挺拔修长的身影。 夏知瑶挽着程维胳膊,远远望去。 男人身量很高,穿着一身高定黑色西装,单手插兜,漫不经心应付业内大鳄的攀谈,光是从那种松弛姿态上,就能感受扑面而来的上位者气场。 “堂哥。” 程维捋正白色领结,下意识清了下嗓子,携夏知瑶介绍:“遥遥,这位就是我堂哥程北谦,快叫大哥。” 夏知瑶的工作是编辑,时常需要了解实时资讯,但新公司规模小,还未开财经板块,她也只知道盛科集团总裁是程北谦,现实中从未见过本人。 灯光有些晃了眼,夏知瑶抬头乖巧唤了一声:“堂哥好。” 晃眼的白雾光芒从眼前散去,她瞳孔倒映出一个清晰轮廓。 若人的骨相分等级的话,那程北谦绝对是骨相佳品,轮廓线条完美融合了他棱角的凌厉,五官自是不用说,非常英俊,因皮肤冷白,一双黑眸深如海,看久了让人莫名发怵,特别是他气场强大,平常人根本不敢直视。 “弟妹好。” 程北谦的视线在她脸上逗留两秒移开,朝程维说了一两句祝福。 程维喜不胜收,还想再聊几句,奈何又有其他长辈前来攀谈,他只能带着夏知瑶让位。 程北谦坐到主位上后,订婚仪式在推迟十分钟后正式开始。 说祝词、交换订婚戒、双方父母上台发言。 她今天仪式礼服应程家要求,穿着中规中矩的传统青色旗袍,因她气质婉约,穿她身上不显沉闷,倒有一种步步生莲的美韵。 今天一共三套礼服,夏知瑶留发小入席先吃点东西,也没让化妆师跟着,自己去更衣室换第二套敬酒服。 主要是她太累,想在更衣室偷会懒。 第二套礼服是一件低胸红长裙,比较符合年轻人审美,她在屋里躺了十分钟才出来。 关门转身,夏知瑶冷不丁瞧见客厅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男人,仅仅一个背影,她瞬间就认出了对方。 程北谦听到声响,弹了弹手指间细烟,转过身时,一圈白烟从他唇内溢出,模糊了他暗晦不明的视线。 夏知瑶徒生一种压迫感。 她看了一眼虚掩的大门,又不好直言,委婉道:“堂哥怎么在这?这里是我的更衣室。” “抱歉。” 程北谦把燃了小半截的烟碾灭,“出来透个气,顺便等你。” 嘴里说着抱歉,却听不出一丝真诚,完全就是居高临下的睥睨。 夏知瑶保持基本礼貌微笑,听到最后两个字,面色骤然一变。 还没等她揣摩这话什么意思,程北谦已行至她面前,端起桌上半杯水,仰头喝尽,黑眸就那么直晃晃看着她。 像久经沙场的猎豹欣赏猎物的慌乱。 他个子太高,灯光下的暗影徒然压在她身上。 夏知瑶抬眸笑问:“是不知道怎么回大厅吗?我让侍应带你去。” 哐当—— 透明水杯被他不轻不重搁桌上,小幅度转了下。 他轻笑一声,从西装内衬掏出一张黑色名片,说不清是玩味还是上位者的轻蔑,直接把这张名片嵌入夏知瑶胸口。 如今是十月,还不算太冷,室内开着暖风,那张黑色名片突然贴着她胸口的柔软,冷兵器般介入。 黑与白形成鲜明对比。 她由里到外不可抑制地愤怒起来。 来者是客,不管如何找借口去辩解,夏知瑶都无法把程北谦这种羞辱性的行为,理解为意外。 “程先生,你逾越了!” 夏知瑶愤愤拔出胸口的名片,手心攥紧。 “确实。”程北谦语气非常坦诚,闲情逸致地欣赏她面容染上恼怒,“名片收好,过不了多久,你会主动打给我。” 荒唐,简直是太荒唐了。 夏知瑶此刻的情绪已经无法用恼火来形容,而是觉得这人是神经病。 程北谦丢下那句莫名其妙的话离开后。 夏知瑶还是觉得发生的这一幕,简直不可思议到荒谬。 她三个月后就要正式嫁入程家,实打实的程家媳,作为堂哥,竟然毫不掩饰地调戏她。 她向来脾气好,今天又是大喜的日子,不想闹得大家不愉快,努力调整好心态,正好程维寻了过来。 “是不是累着了?我看你好久没出来,就不放心找来了。”程维抚了抚她肩膀。 “订婚哪有不累的,休息一下就好了。” 夏知瑶手心还攥着来不及扔的名片,思虑片刻,把名片给了程维,“刚刚.....堂哥在这休息,给了我一张名片。” 她没说程北谦出格的行为。 程维似乎一点也没觉得堂哥在这里休息有何不妥,接过名片翻看,丝毫没注意她眼神的凝重。 “这是堂哥的私人名片,我每次去总部开会,也只能找他秘书,堂哥表面看着冷淡,其实还挺关心我们下面这些弟弟妹妹。” 夏知瑶见他珍重地收好名片,最终把话咽了下去。 敬酒时,夏知瑶发现程北谦早就走了,松口气的同时,心里又像是堵了一块疙瘩,无法做到心无芥蒂。 今天是她和男朋友自由恋爱四年步入订婚,是最幸福最开心的日子,偏偏发生这种令女性难以下咽的屈辱事。 订婚宴一结束,夏知瑶实在不想再待在酒店,也没去专门供新郎新娘休息的套房,而是跟程维说想回家。 程维忙着送宾客亲戚,让她赶紧回去休息。 回家洗个热水澡,全身积压的疲惫彻底释放,也没心情再想负面情绪,沾床就睡。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夏知瑶先窝在床上处理了编辑组信息,公司新开了《追梦》栏目,有不少投稿。 下一秒,发小余欣的微信来了。 【欣欣向荣:给你放假一天,怎么还宅家办公?我要是有一天假,点开工作台我就是猪。】 夏知瑶专硕毕业后直接去了余欣开的读梦杂志社担任编辑一职,她 2. 强夺 “夏小姐,程先生有请。” [] 程维出差的半月,夏知瑶所有时间全扑在工作上。 杂志社员工少,同栏目的另一位编辑嫌公司小门小户,职业规划施展不开,交一封辞职信就走了。 夏知瑶只能一人扛起两个栏目组,平时还要兼顾主题策划,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再没时间想其它。 余欣刚创业压力大,没日没夜跑业务拉投资,中途跟她吃了一顿饭,就没了踪影。 “知瑶姐,听说你跟你未婚夫是大学恋爱,感情一定很好吧,毕业就是分手季,你们能走到结婚这一步,真让人羡慕。” 隔壁工位是两刚踏出校园的实习生,负责新栏目《校园版》。 每次看校园暗恋稿总要悲春伤秋一番。 夏知瑶收拾文件,一副老前辈口吻,“等你们看稿看到吐,就没这么多粉红泡泡了,只有更严苛的要求。” “别被你们夏老师唬住了。” 《校园版》编辑潘冰笑着躲开夏知瑶的阻拦,揶揄道:“你们去买《意音》报刊,里面可是有很多夏老师关于恋爱浪漫的文章,我这把年纪看了都想重返校园再体验一把青春。” 两实习生瞪大眼睛,吃瓜吃到蠢蠢欲动。 夏知瑶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维持的前辈形象就这么被戳破,不过谁还没年轻过。 写那些恋爱酸臭味的文章时,正是和程维刚确定关系。 办公室其乐融融,偶尔聊聊高中生大学生投来的青春文,这是枯燥工作中最让人放松的时刻。 “咦,夏老师。” 潘冰椅子滑过来,把手机举她面前,“我好像听你提过,你家工厂叫瑶瑶食品是吗?” “是,怎么了......。” 最新微博热搜直晃晃映入她眼底。 ——黑心小作坊瑶瑶食品四种薯片被测出铝含量超标。 - 一路上,夏知瑶不停给爸妈打电话,对面一直处于忙音。 回到家,屋里黑乎乎,没有回来的痕迹。 她最近实在太忙,每次回家只看到爸妈忙进忙出,根本没发现工厂出了问题。 一时懊恼自己平时太不关注父母了。 瑶瑶食品工厂在城西郊区,打车过去需要两小时,她刚坐上出租车,余欣的电话也来了。 “瑶瑶,我刚看到微博热搜,怎么回事?叔叔阿姨还好吗?” 街景疾驰倒退,霓虹灯点缀高楼大厦,像一座沉沉压下来的巨山。 夏知瑶揉了揉眉心,不忘宽慰好友,“具体我也不清楚,我正在去工厂的路上。” “你到四喜路接我,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是正在跟出版社谈合作吗?《追梦》第一期刊就要发行了,不用担心。”夏知瑶说:“等我先去工厂了解情况。” 余欣也不想在此刻添乱,“好,有情况及时通知我。” 事情比夏知瑶预料得要严重。 继薯片测出铝含量超标之后,热搜陆续出现瑶瑶食品厂饼干检测不合格,网友如浪潮般疯狂抨击工厂。 ——我去,小学附近都是卖瑶瑶食品,毒害祖国花朵,怎么不去死。 ——太他妈黑心了,大家一起发声,让这种没底线的商家彻底曝光,永远翻不了身。 ——有没有搞错,我还给弟弟妹妹囤了好几箱瑶瑶食品的糕点,妈的,垃圾。 那些跟工厂有合作的商家,接二连三撤柜,以损害名誉起诉瑶瑶食品,急于表明立场。 夏知瑶关手机,靠在椅背上,暴风雪的危机,打得人措手不及。 一下车,她就瞧见工厂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记者,街坊领居把路也堵死了,纷纷议论识人不清,这家工厂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夏知瑶趁被发现之前,从小巷子去了隔壁邻居后门,两家院子相通,邻居平时还帮忙看厂。 见是夏知瑶敲门,急忙把她拉了进去。 两千平的食品工厂,往日机器哼哧哼哧,此时车间就亮了一盏大灯,机器沉闷地蹲在原地。 夏伟绍和聂丽娟就坐在车间内焦头烂额,销售主管王伯走来走去打电话,被电话里的合作商碰了一鼻子灰。 听到脚步声,几人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外面那些疯记者闯了进来。 看清是夏知瑶后,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瑶瑶,你怎么来了,外面那些记者有没有伤到你?” 聂丽娟起身握住女儿的手,脸上泪痕未干。 夏知瑶见父亲垂脑袋坐那抓头发,一时心里难受至极,“妈,到底怎么回事,网上说的事是真的吗?” 其实不用聂丽娟准确回应,她心里是有答案的。 如果没有确凿证据,怎么可能闹得沸沸扬扬,那些商家也不会明哲保身着急撤柜。 聂丽娟眼眶迅速红了,看着她没说话。 夏知瑶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想起网上戳人脊梁骨的留言,来的路上她一直不相信厂里商品不达标,这些年她也是吃那些零食长大。 “爸,食品关乎人的健康,您怎么这么糊涂,当初您建厂的初衷是打造低成本绿色健康食品,让每个客人吃的放心。” “为什么要掺假?难道您不知道危险食品长时间食用,是会生病的,那些消费者大部分是小孩老人。” 被女儿当众指责无意于往脸上打脸。 食品问题不仅仅是信誉问题更是人品问题,新闻爆出后,他受的谴责几乎要压弯了脊背。 王伯上前劝解。 夏知瑶听不进去,气血不停上涌,“狡辩都是借口,食品安全是基本,材料贵就少赚,不是以次充好的理由。” 人压力过大,脾气也会跟着暴躁,甚至是口无遮拦,夏伟绍蹭地站起来吐苦水。 “你以为爸爸愿意以好充斥?材料一年比一年贵,那些顾客的口味一年比一年刁,又要保质期长,又要口味好,你以为在京港市竞争很容易?” “这个厂房一年租金就要几十万,机器要钱,人工要钱,别的商家同样掺假,年年往食品局送礼,这是心照不宣的行规,大品牌都能爆出毒素,更何况小厂商。” 夏知瑶难以想象这些话是从一直崇拜的父亲口中说出来。 市侩、算计、没良知。 夏伟绍偏开头,避开女儿受伤的视线。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们一家人从临安县搬来这里,住高楼开新车,你每年的学费、兴趣班都要钱,想要留在这里,就得舍弃些东西。” 这些话更伤人心。 聂丽娟小声低泣地抱住夏知瑶,试图让女儿理解。 夏知瑶的人生观似乎一下子被剧烈冲击,她从小蜜罐中长大,没为钱发过愁。 她不认可父亲的利己行为,却无法反驳在这利己的背后,她切实享受到了恩惠。 也第一次知道父母所承受的压力。 王伯打断道:“刚刚......家万福的方律师发来合同终止通知,并且咱们厂需要赔偿金和违约金三千万......。” 王伯话还没说完,夏伟绍直接瘫软在地。 所有人听到这个巨大数额直接傻眼了。 他们半月前刚跟家万福签了三年合同,事业蒸蒸日上,还没高兴多久,遇到厂内质检问题曝光,肯定是没法再继续供货。 终止合同是必然,工厂也确实要付这笔赔偿金。 夏伟绍哆哆嗦嗦说:“我给家万福的货都是好的。” 王伯不忍在说,深呼吸道:“跟家万福的合同有专门列过信誉赔偿问题,现在除了家万福,其他社区超市都要求赔偿,我初步算了下,大概.... 3. 强夺 [] 京纽酒店是京港市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被繁华的CBD包围,一览摩天楼和金融商贸街,门口豪车就跟大白菜一样依次驶进停车场。 夏知瑶乘坐的是高V专属电梯,直达总统楼层。 钢化镜面映着她纤薄身影,一张脸苍白憔悴,挂着淡淡黑眼圈。 封闭空间会加剧人的紧张。 坐上宾利车之前她是没空搭理任何程先生,她认识的程姓只有程维一家。 如果是程维父亲找她,断不会以这种唐突的方式。 当时属于女人的第六感直接冲上脑门,她甚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夏小姐,程先生让我转达,您父亲的事,他可以解决。” 一句话让夏知瑶成功坐上了宾利车。 电梯内。 “夏小姐请。”两名保镖挡住电梯门,示意她出来。 夏知瑶骤然拉回飘远的思绪,已经从父亲有救的激动中趋于平静。 更多的是对接下来的局面感到恐慌。 随着电梯叮地一声关上,退路消失,那种身份地位带来的威压氛围,让她起了怯退之心。 人已经到了这里,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 穿过锃光瓦亮的冗长走道,保镖带她来到顶层全玻璃房的餐厅。 夏知瑶放缓呼吸,把专注力全放在周围,强迫自己镇定再镇定。 餐厅视野空旷,只有一张餐桌。 程北谦正坐在桌前用餐。 巨大水晶灯照在他挺削笔挺的身影上,四周安静地只有他刀叉碰撞的声响。 保镖帮她拉开对面餐座,悄无声息离去。 这是夏知瑶第二次见到这位在商界叱咤风云的男人。 白衬衣高定黑西装,着装一丝不苟,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在这样的私密空间,他给人的压迫感更强,那是长期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气场,极难靠近。 程北谦像是没看见她,漫不经心地切一份花生酱三明治。 夏知瑶自发坐下,思忖着怎么开口询问。 同时,程北谦淡然地掀起眼皮,二人目光骤然对上。 玻璃房透出清晨冉冉升起的晨光,他的眼映在光里,深沉如墨。 夏知瑶悄悄攥紧长裙,心跳比奔腾的骏马还要激烈。 心跳无关风月,是吓的。 有侍应生搭着白巾进来,程北谦轻描淡写问:“夏小姐应该没吃早饭,想吃什么?” 夏知瑶不着痕迹吐出一口气,礼貌看向侍应生:“给我一杯温水就可以。” 程北谦没什么反应,继续慢条斯理切土司脆。 清脆声响并没有缓解空气中的窒息感,反而在漫长切割声中加剧了夏知瑶的煎熬。 温水上桌。 驱使夏知瑶坐在这里的那个问题几乎喷薄而出,她忍了又忍。 不能在人用餐时追问,必须谨记用餐礼节。 程北谦用餐很斯文,举手投足都是恰到好处的雅致。 但夏知瑶知道,这张英俊的皮囊下,表里不一。 中途有侍应生上了一杯红酒。 程北谦语气淡淡地问她要不要尝尝,夏知瑶勉强扯出一个笑脸摇头。 他淡淡牵了下嘴角,无所谓地独自饮了几口。 夏知瑶桌下双手不知搓了多少遍,就在她如坐针毡急出一身汗的时候,程北谦终于用完了餐。 他先净了手,叠着双腿,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向她。 直白、裸露、不怀好意。 夏知瑶觉得他的眼神在侵犯她。 她压下心底的厌恶,告诉自己现在没什么比拯救家人更重要。 “程先生,您有办法解决我父亲工厂的问题,对吗?” “在京港市有什么事是我解决不了。” 语气睥睨冷傲,却字字属实,无法反驳。 夏知瑶决定先发制人,站起身以晚辈的姿态朝程北谦鞠躬,诚意满满。 “实在太感谢堂哥了,三个月后我就要嫁进程家,到时候就是一家人,您能施以援手,我跟程维一定会登门拜谢。” 对面传来一声不掩饰的轻啧。 夏知瑶身躯一僵,缓慢直起身。 她看见程北谦转了转手腕,用一种接近冷酷的表情睨着她。 “程家向来奉行云泥异路,你是给我二叔做儿媳,还配不上与我一家人的说法。” 把她叫来的是他,句句难听话的还是他。 夏知瑶也不再心口不一叫堂哥了,隐忍问:“那程先生让我来是什么意图?您时间这么金贵,不可能是耍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吧。” 程北谦伸手示意:“你父亲的事我可以出手,就看你用什么身份。” “什么意思?” 夏知瑶心跳莫名加快。 桌上放着一包没标识的烟盒,程北谦抽出一根点燃。 火焰亮起的刹那,红光流转在他冷硬的下颚处。 他黑睫迎着红艳轻抬,火焰清晰地在他眼底跳跃。 那双眸子幽深诡魅。 他缓缓吐上一口白烟,轻飘飘说出一句惊世骇俗的话。 “退婚做我情人,你父亲的事就可以解决。” 京港市到了秋冬季节空气就变得很差,乌云阴霾成片地遮挡耸入云霄的大厦。 即便是全景玻璃房,天光丝毫透不进来。 室外似乎还起了风,甚至透过双层玻璃盘旋在夏知瑶耳边。 嗡嗡——。 脑子里天旋地转。 她耸了耸脑袋,一下子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 但他眼神仍旧直勾勾盯着她,无不提醒这一切不是幻听。 “程先生。” 夏知瑶无法再维持表面的礼貌,语气加重:“我是程维未婚妻,您是程维堂哥,您知不知道您刚才的话,是对道德的侮辱,也是对我本人的极其不尊重!” 她家境虽一般,但也是从小价值观正常的优等生,不喜欢轻易揣度别人的善恶。 可此刻她满腹脏话—— 这个男人,一次两次毫不掩饰地羞辱她。 程北谦似乎还挺欣赏她这种隐忍的样子,修长指尖弹了下烟灰,笑着提议:“我不强迫你。” 来这里简直就是傻逼行为。 夏知瑶一分一秒也待不下去,提着包转身就走,走了几步,脚步一顿。 从订婚宴积压的怒意,在今日迅速膨胀。 她脑子里不停盘旋情人二字,她不会自作多情以为程北谦对自己一见钟情。 他说那话的表情没有一丝旖旎,冷如利刃,玩味讥讽。 不是妻子、不是女朋友、而是情人。 随意玩弄的身份。 夏知瑶忍无可忍,第一次像个没素质的泼妇,转头把心里脏话一股脑喷出来。 “你这种行为真是卑劣、下流,让我恶心至极!” 夏知瑶骂完转身就走,多看程北谦一眼都嫌眼脏。 餐厅寂静无声,静得吓人。 程北谦面无表情碾灭烟头。 门口待命的保镖严阵以待,特别同情地看了一眼女人离去的纤细背影。 一出酒店,夏知瑶重重吸了一口凉风,胸口的愤意才稍微缓解,微信提示音打断她的情绪。 【爸爸:瑶瑶,程家那边有消息了吗?刚才爸爸接到律师行通知,有消费者突然联名上诉。】 突然......。 神经绷得越紧,乱麻的思绪反而一瞬间像打通任督二脉络。 这半个月的变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订婚宴那天......。 ——“名片收好,过不了多久,你会主动打给我。” 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在这一刻变得清晰起来。 订婚宴第二天家 4. 强夺 [] 夏知瑶正要把嗓子眼的那三个字吐出来,干裂的嘴角溢出一丝血腥味,徒然刺激到她神经。 几次想要脱口而出,最后还是理智地忍住了。 程维一家人虽有盛科集团股份,可还是要依附程北谦,程家内部的纷争她早有耳闻,连堂弟的未婚妻都敢抢,她不会觉得程北谦是个顾念亲缘的人。 那些屈辱事,她开不了口,她无法做到把风波引向程维,让程维一家人为了她对抗程北谦。 程维见她红着眼不说话,以为她思虑过重,搂着她肩膀宽慰。 “你先陪我去工厂,我找你父亲问些话。” 去城西工厂之前,程维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夏知瑶一下车,就发现狗皮膏药的记者全散了。 夏知瑶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那些记者能突然退场,要么是钱到位要么是别的利益瓜分。 程维牵着她的手从正门进了工厂。 工厂除了王伯坚守阵地,其他员工全放了假,王伯是厂里老员工,这些年一直跟着父亲。 工厂出了这么大的事,根本离不开王伯的协作。 夏知瑶一进厂间,就看见夏伟绍低头哈腰地在给合作商打电话,大冷天额头密汗淋漓。 聂丽娟也没闲着,拿着采购部单子翻阅,希望通过退原材料的方式减少资金紧张。 “瑶瑶。” 余欣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走过去牵住夏知瑶,“一大早给你打电话,打不通,我就来工厂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我手机没电了。”夏知瑶回握住她的手。 说话声引起夏伟绍注意。 夏伟绍看见程维竟然也在,眼神放光,急急巴巴拉着程维坐下,“小程你可算回来了,岳父的事这次真要麻烦你了。” 聂丽娟马不停蹄上茶。 程维接过茶,让他们别客气。 他连夜从广安赶回京港,就是为了弄清楚夏伟绍有没有得罪什么权贵。 夏伟绍两眼一抹黑,腿都要吓软了,“虽然我在食材上偷工减料,但我这人做生意向来和气生财,该打点的地方,我一个没落下,这些年能在京港市混口饭吃,完全是低头做人,绝对不可能得罪人。” 程维说:“我自然是信岳父,可我这边找了监管总局的秘书,那边言外之意是听上头行事,能找的关系我都找了,连家万福高管我也疏通过,他们态度都很坚决。” “我只是一个小厂家,为什么要盯着不放?” 夏伟绍仍旧不死心,不得不抓住程维袖子,“他们连程家人的面子都不给吗......。” 说完这话,他也意识到问题关键,连程家人出面都疏通不了,这背后必然是有人操控,并且权势比程家人还要大,最起码比眼前的女婿要厉害。 “小程,阿姨知道为难你了,要不是问题太棘手,我们也不好意思麻烦你。”聂丽娟语气低微。 所有人目不转睛盯着程维,把最后一丝希望放在他身上。 只有夏知瑶双手掐着指腹,几乎泛白,脸色更是毫无血丝。 余欣站在她身旁,第一时间察觉她的异样,捏了捏她肩膀,“一定会没事的。” 余欣从小和夏知瑶一起长大,两家人关系深厚,余欣父亲包工程挣了钱后,举家搬来京港市,开了个建材小作坊。 余家事业有起色后,便建议夏伟绍把食品厂挪到京港市,这里机会多,发财的几率也大,两家再次重聚,关系更亲密。 在余欣记忆里,夏知瑶漂亮多才,又是个心地善良有浪漫主义的女孩,她脸上永远噙着蜜糖微笑,何曾像今日这样愁容满面。 夏知瑶摇头:“我没事。” 程维抬头看了她一眼,果然见她气色比早上更差,看着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夏知瑶张了张嘴,程北谦三个字几乎含着一丝血气就要破口而出,手掌忽然被程维握住。 手心的温度一下子熨帖到她心底,她又开始迟疑。 就在这迟疑的一秒,程维转头说:“背后肯定是有人操控,既然我出面不行,我去请我父亲出马,你们不要担心。” 一场过山车的颠簸在夏知瑶心里上下起伏,身心备受煎熬,直到听要请程维父亲出马,走投无路的绝境骤然破出一丝光芒。 程维父亲去疏通监管局,或许程北谦会顾忌长辈......。 在最糟糕之前,或许还有回旋余地。 程维这句话给所有人打了一剂强心针。 夏伟绍把他送至门口,眼神也不似以往那样坦荡,再三表示感谢后,推着夏知瑶去送他。 “对不起。” 夏知瑶站在车前,阳光一照,苍白的脸透着淡淡血管。 程维皱眉:“不要跟我说对不起,很生分。” 夏知瑶鼻子一酸,扑倒程维怀里,紧紧抱着他。 寒风贯穿小巷,程维心疼地回抱她,他很喜欢夏知瑶黏着他,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怪的。 他只当是夏知瑶突逢巨变,没有安全感。 “我回去就找我爸出面,这次风波解决后,咱们就结婚,以后都要开开心心。” “嗯。” 夏知瑶目送程维的车驶远,肩膀被余欣撞了下。 “望夫石呢。”余欣打趣她,“说实话,你未婚夫人真不错,这种情况还能鼎力相助,患难见真情,你眼光果然没错。” 夏知瑶却看着程维离开的方向沉默。 她和程维在大四经人介绍认识,志趣相投,相爱是顺理成章的事。 程维脾气好,处处包容她,爱护她,知道她留校考研,百忙之中总是他主动去学校看她,四年的感情彼此真心经营。 可是......。 她脑海冷不丁浮现一张冷漠的脸,浑身骤然不寒而栗,强大的不安感将她团团包围。 余欣见她沉默不说话,叹息一声,从包里掏出一张卡。 “这是我跟我爸的一点心意,你们厂里压了这么多货,赔偿金额又大,这点钱杯水车薪,我去给夏叔叔,他肯定不要,你帮我给。” “你这是做什么!”夏知瑶强烈推拒,“杂志社处处要花钱,我不能要。” 余欣不管三七二十一硬塞到她怀里,威逼道:“必须给我收下,要不然就是嫌我钱少,你给我把编辑部带好,甄选出好文章,早点帮杂志社发行量挤进国内百名榜,等我们挣钱了,别说五千万,就是一个亿又算什么。” 这牛逼吹的有点过......。 余欣强行终止话题,塞完卡飞速钻车内,降下车窗,探头说:“这几天就别上班了,安心陪叔叔,我有空就过来找你,你有事也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秋风灌进眼眶,手心的卡微微发热,夏知瑶心里暖烘烘的,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夏知瑶送走余欣,开始跟母亲盘点库房的货。 滞货和退货快要溢出仓库,全都没人再要,只能统计好找时间销毁。 她专门在微博开了官方号,写了一份诚诚恳恳的道歉信,结果毫不意外,并未得到一丁点原谅。 相反给了网友一个发泄的狙击口,没日没夜在评论区谩骂,诅咒的私信堆积如山。 同时工厂把能变现的资金统计好,正面积极处理赔偿问题。 但家万福是上市公司,影响力大,之前签的合同如今看来处处是坑,百分之30的赔偿金是所有合作商中最多的。 就这么没日没日忙了两天,夏知瑶发现程维一直没回复,连电话也打不通。 那一刻,有种很强烈的危机感。 - 自从程齐浩调离总部去往华北区,一年只有业绩汇总的时候才会来总部,这次集团例会10点结束,他还候在总裁办会客厅。 会议室门被推开,浩浩荡荡的人踏出来,西装革履,精英派 5. 强夺 [] 十月末,所有商家消费者联名起诉了瑶瑶食品工厂。 网络上再次炸开锅,新闻记者挤满城西小巷子。 铺天盖地的漫骂通稿,已经让这起食品安全成为众矢之的。 一旦进入开审,巨大的赔偿金是其一,最重要是面对法律制裁。 夏伟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今天这副天地,悔之晚矣。 他这几日又跪又求也没能让商家撤诉,家万福总部的门更是进不去。 “瑶瑶,还是打不通吗?” 夏伟绍半边头发白了,一夜苍老,“救救爸爸……我活不了了。” 家彻底塌了。 聂丽娟这些年养尊处优的皮肤肉眼可见地速度爬上皱纹,抱着丈夫痛哭流涕,央求地看着女儿。 放下身段亲自去求程家,没尊严,太难看,可是没退路了。 夏伟绍曾多次被程家拦在门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夏知瑶身上。 夏知瑶脑袋昏昏沉沉,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我去程家再试试。” - 前几次她来程家找过程维,但被管家拒之门外。 这次夏知瑶在外面等了一个小时,庭院推拉门被人打开。 京港市连着一个月没降雨,乌云悬在天空,遮挡住微弱阳光,一群大雁飞至云层消失不见,连着那丝天光也被吞噬。 见是程维出来,夏知瑶心中一喜,脚刚踏出去,却不由怔愣在原地。 她从没见过程维这么颓废过,灰色衬衣一半扎在裤子里,一半扯出来,被风吹得鼓鼓囊囊,裤上折痕像是好几天没换洗,脸上胡子拉碴,头发凌乱,黑眼圈浓到吓人。 “程维,是不是你父亲不愿意帮忙?” 夏知瑶不知道他这些日子经历了什么,走过去内疚地说:“你不用自责,我都明白......。” “你什么时候跟程北谦搭上的?” 程维突然打断,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什么意思?” 夏知瑶反射弧变迟钝,在看清程维眼中的质疑后,瞬间明白过来。 “你觉得是我勾搭程北谦?你真这么认为?” 她一个人经历这么多,来过多少趟程家,没想到竟然等到爱人一句质疑,她可以忍受别人的质疑,但程维不可以! 她拼命忍住眼底打转的泪水,正因为忍得太难受,满脸委屈藏不住。 一滴滴泪还是从眼眶坠落。 程维见她哭成这样,觉得自己刚才的话真不是人。 他从未怀疑过夏知瑶的真心。 可他还是把心里的不甘以这种方式宣泄出来。 手习惯性抬起想抹掉她的眼泪,却生生顿在半空,最后无力垂落。 他只能红着眼细细打量这张无比熟悉的脸。 鹅蛋脸,五官清丽秀美,眼角带点外勾,眼尾细长,她平时不爱化妆,若上个精致的妆,这张脸会惊艳所有人。 是一张会引起男人注意力的脸。 她的美,从第一眼他就知道,可她平时太低调,很容易让人更喜欢她温婉的性子。 两人在秋风扫落叶的庭院外,相对无言,一人闷声哭,一人沉默看着。 现在的程维对夏知瑶来说太陌生,陌生到让她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 她闭了闭眼,尽量克制情绪,“既然你已经知道背后之人是程北谦,对不起,之前我应该告诉你的,我以为会有回旋余地,看来叔叔也没能制止程北谦,这事我们自己会处理。” 夏知瑶转身要走,胳膊被程维拉住。 程维拿出一张卡,低垂眼没直视她,“这是我所有积蓄,大概一千万,后续我会想办法帮你。” “什么意思?” 夏知瑶有些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我们......我们的婚事要取消。”程维仍旧不敢直视她,感受到手掌属于她的温度,情绪一下子膨胀,突然哽咽地说不出话。 半晌,他又执拗地抓住夏知瑶,像失心疯一样语无伦次:“不......我再去求......。” 他突然又顿住声音,莫大的悲痛残酷地笼上心头缠住他,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 这天底下他没人可求......。 这些日子他被没收手机关在别墅,革去了经理职位。 哪怕到了此刻,他都不敢相信从小崇拜的堂哥竟然要抢自己未婚妻,这可是他最爱的女人。 他不顾生死从二楼跳下,想去找爷爷评理,然后他被告知他身上没有程家人的血,只是一个用来抢夺财产的养子。 人一旦失去血缘支撑,就会失去所有底气,没法任性。 曾经他可以为了娶夏知瑶反了父母,那是他有血脉的回头路。 可突然有一天,爸妈告诉他,他什么也不是。 他一穷二白带着夏知瑶私奔,能逃过程北谦的手段吗?迎接他们的又会是什么? 夏知瑶用力甩开他的手,双腿险些失去支撑,踉跄几步才站稳。 程维慌忙上前想要扶住她。 “你别碰我!” 她表情痛苦地避开程维,脑子里眩晕感更甚,一眼不眨盯着他,企图从他眼中证实:“你是拿钱打发我,让我去做程北谦的情人?” “不是......不是.....我......。” 程维想要解释,可一个字也说不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没资本与天地为敌。 一瞬间的迟疑还是被夏知瑶看得一清二楚。 夏知瑶以为这些日子的变故足以让她变得冷静,可看着爱了四年的男人迟疑退缩,她感受到心底最后一丝柔软也被现实撕得鲜血淋漓。 这个世界怎么了? 爱情也是会被权势打败。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夏知瑶怕再待下去会做出失控举动,用最恶劣的语言去攻击程维。 他有权利退缩,不是吗? 夏知瑶在理智尽失之前大步离去。 “瑶瑶!瑶瑶!” 程维大喊着要追上去,却被管家拖了回去。 他缩卷着身体痛苦不堪地望着那道身影淹没在道路尽头,语无伦次央求管家救救他。 别墅门在他眼前残忍关上。 一扇12厘米厚度的推拉门像一道人生分界线,背道而驰。 夏知瑶走着走着,最后疯狂在人行道上奔跑。 经历人生变故后,老天爷还让她认清了爱情的脆弱。 她被权势碾压,被爱情抛弃。 路上行人成群结队,临近下班高峰期,车辆逐渐变多,有人欢声笑语擦肩而过,瞧见这么漂亮的女孩一边跑一边哭,不时回头议论。 这年头谁没点伤心事,哭一鼻子就过去了。 夏知瑶淹没在拥挤的人流中,还没来得及收拾惨烈的面容,就接到聂丽娟歇斯底里的电话。 “瑶瑶,你快回来,程家给你爸打电话退婚,你爸要跳楼。” “轰”—— 夏知瑶整个人失去支撑力,如秋风落叶软倒在地。 路人见状纷纷上前搀扶,周围很快围了一圈人。 ——“没事吧,是不是低血糖?” ——“咦,怎么哭成这样,需不需要打120?” 周围到处是嗡嗡的说话声,天空像巨大漩涡在眼前盘旋。 夏知瑶望着漩涡的天,喉头好似尝到一丝血腥味,窒息、痛苦、乃至痛恨。 此刻,她第一次萌生邪恶的念头,她想杀了程北谦。 夏知瑶没空痛斥老天爷,抹掉脸上决堤的泪水,火急火燎赶回家,直奔顶层。 这栋居民楼有三十层,两梯四户。 夏伟绍穿着皱巴巴的夹克攀爬在手掌宽的栏杆上,只需往前一跃就会粉身碎骨。 楼下消防员铺好救生气垫,民警拿着喇叭劝说开导,整个小区的人全跑出来围观。 警察和消防员更是在天台不停劝解他。 聂丽娟哭着跪在地上,除了求只能是求。 “爸。” 夏知瑶在后面喊了一声。 夏伟绍回头,皱巴巴的脸上全是泪,眼神却是这些日子最平静的时候,或许是彻底绝望了。 “女儿,爸爸对不起你,爸爸错了,爸爸不该贪财泯灭良心,这都是报应,害你没了好姻缘,只要爸爸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不要爸爸!” 眼看着爸爸身体往前倾,夏知瑶感觉天都要塌了,一边哭一边扑过去。 所有人倒吸一口。 这一路狂奔回来,夏知瑶身体早已负荷,一下子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 “别跳爸爸。” 她趴在地上,伸出手凄喘哀求。 一秒的时候很短,却在夏知瑶心里漫长如黑夜。 她指骨抓着地面,感受到凹凸不平的刺痛,下定决心哭喊:“程家人答应帮忙,这次是真的,事情马上就会解决,爸爸,你相信我,还没有到绝境。” “真的吗?” 夏伟绍摇摇欲坠的身体茫然顿住。 夏知瑶一边小心翼翼靠近他,一边乞求地伸出手,“是真的,马上就会解决,相信我,好不好。” 夏伟绍一瞬间的迟疑,给了警察宝贵的拯救时间,几人身姿敏捷地跳过去抱住他,把夏伟绍拖了下来。 悬着的心瞬间落下,夏知瑶感觉自己终于找回呼吸,大哭着冲过去。 “爸爸,别离开我......。” 聂丽娟也扑过去抱住父女二人。 警察消防员见多了这种情况,在一旁训了几句就走了。 夏伟绍悔恨不已地把母女二人揽入怀中。 一家人抱成团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夏知瑶安抚好父母,打车去了盛科集团。 有些决定一旦说出口,就没回头路可走。 6. 强夺 [] 京纽酒店顶层总统套房需要刷VIP专梯,酒店经理提前接到通知,专门带夏知瑶上去。 她徒步走一个小时过来的,踏进这个电梯后,挣扎的心也被现实尘埃落定。 酒店经理瞧着她浑身湿漉,很是狼狈,也没过多打量,礼貌有礼地把她引到总统套房前。 房门虚掩着。 夏知瑶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即便做再多心理建设,真到了这一刻,还是很害怕。 深色地毯一步步印出湿哒哒的鞋印。 套房灯火通明,程北谦身高挺拔地站在全景落地窗前,高楼霓虹灯点缀茫茫雨夜。 他端着红酒漫不经心品味,严谨暗沉的黑西装解开了两颗钮扣,露出修长有力的脖颈,这种懒散的身姿并未让人觉得亲和,相反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慑力。 “过来。” 程北谦朝她招手,黑眸笔直望着她,暗悔不明。 屋里落针可闻。 夏知瑶在他强势目光下,一步步走过去,每一步仿佛踏在她疯狂颤抖的心口。 眼眶不争气地红了。 这段路也就十步,不到八米,比她前二十年还要漫长。 脑子里像祭奠一般走马观花,25年顺风顺水,有体面的工作,有恩爱的未婚夫,有相亲相爱的家人。 这一年全毁了。 夏知瑶停住脚步。 程北谦微凉的手突然钳住她后脖颈,慢条斯理爱抚,看尽她的狼狈,迫使她抬头面朝风雨摇摆的京港市。 屈尊纡贵地俯下身子,在她耳边如情人低喃:“看到了什么?” 雨雾像一座巨大的鸟笼笼罩繁华都市,连绵不绝的汽车长龙般蠕动,人站在高处,就如同看一只只挣扎匍匐的蚂蚁。 被他抚弄的地方汗毛耸立,她强忍不适,沉默看着拥挤不堪的纵横夜景。 程北谦轻笑:“人生来就分高低贵贱,近处看是人,高处看是蝼蚁,挣扎不甘心,有什么用?” 夏知瑶全身不受控制发抖。 耳边传来一声嗤笑,又贴近一分,几乎挨着她耳蜗,他身上强势阴冷的气息死死缠住她。 磨着她脑中岌岌可危的弦。 “别挣扎,你与这些蝼蚁没区别,一捏就死,所以想要安生活着,就乖乖听我话。” 夏知瑶把涌上的血气咽下去,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她咬碎牙问:“多久?” 程北谦侧头看她。 夏知瑶声音不争气地夹裹了哽咽,脊椎骨仿似寸寸断裂,艰难问:“情人,做多久?” 程北谦轻轻推开她,鼻腔发出轻蔑的声音,把红酒搁在一旁,从西装口抽出一张深蓝手帕,不紧不慢擦拭手心。 这只手上一秒抚过她后脖颈。 “你觉得你值多少?” 程北谦把手帕随手一扔,用打量商品的眼神将浑身湿透的夏知瑶自上而下打量一番。 她穿得很简单朴实,长风衣阔腿裤,裤子湿透后变了形,屋里开了暖气,半湿不干黏在腿上。 如此狼狈的模样,依稀能瞧见她纤细窈窕的身形。 夏知瑶在他直白嘲讽的目光下,下意识往旁缩了下。 屋里只他们两人,任何细微动作轻易能被捕捉到。 程北谦突然动作非常粗鲁地钳住她下巴,把她摁在全景玻璃上,她半张脸扭贴在玻璃上,半张脸迫陷在他微热的掌心。 衣服簌簌相互摩擦,并未有一丝旖旎,反而一触即发。 一层玻璃带来高处坠落的错感,仿佛下一秒就会坠入深渊。 夏知瑶两腿发软,喉头下意识发出尖叫。 男女力量悬殊,无论她怎么挣扎,也撼动不了分毫。 “我是商人,商人就得利己。” 程北谦的气息喷她耳后,透明玻璃映出他阴冷的脸。 “解决你家的风波债务需要千万,你觉得你值千万?你不值。” 她家的风波全是由他谋划,他有什么脸提那五千万。 强烈的恨意疯狂涌上夏知瑶心头。 “所以得我觉得够本了,看你腻烦了,你就可以滚了。” 程北谦凑在她耳边恶劣低语,用力甩开她,“滚去洗澡。” 夏知瑶及时稳住脚步站稳,缓慢抱住胳膊,没什么可怕的了,万丈深渊都已经跳了,除了这张躯体什么也没有。 她看向程北谦:“我要签合同,只有一个要求,从今以后不要再对夏家出手。” 程北谦黑眸瞥向她,抚平袖口折痕,对她这种不自量力的行为轻蔑地扯了下嘴角,“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你想要我做你情人,乖乖听话,我可以做到,但必须给我保证。” 她眼睛透着光,比任何时候都要雪亮。 程北谦看了她好几眼,脸色慢慢冷沉,不容置喙地发号施令,“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滚去洗澡。” 夏知瑶忍住冲上去撕烂这张脸的冲动,拼尽全力隐忍下来,打算徐徐图之。 浴室水声潺潺,冰冷的水溅上镜面,镜中映出夏知瑶苍白的身躯。 水柱凶猛地冲刷她,她没洗热水澡,企图用冷水让她冷静再冷静。 澡总有洗完的时候。 出浴室前,她已经开始用讨好者的角度去思考,专门吹干湿漉漉的头发,不留下任何引他不悦的因素。 她不由嘲笑,曾经手心里捧大的女孩也学会了察言观色。 拉开浴室门,等待她的却是漆黑不见五指的客厅,拼命睁大眼睛才能勉强看到家具轮廓。 毫无防备的情况加剧人内心的恐慌。 夏知瑶小心翼翼往前走,四处观察,警惕程北谦随时发难。 她先在浴室周围摩挲了一圈,没找到开关,她也没叫程北歉,接着试探往前走了几步。 屋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透不见一丝霓虹灯光,屋里安静的只有她轻颤的呼吸声,和越来越快的心跳。 黑暗视野加剧了人对未知的危机感。 倏地,她听到细微的吸附声。 循着声音骤然转身,猝不及防看见后方沙发处一个星火一闪闪地浮动。 是程北谦坐在那里抽烟。 夏知瑶很快闻到一股淡淡烟草味,四面八方弥漫而来。 任哪个正常人洗澡出来,看到一个男人默不作声坐在那里抽烟,眼神可能随时观察她,都会让人心里发毛。 但这种诡异行为在程北谦这种神经病身上,完全符合他作风。 黑暗给了人恐惧的同时,也给了人遮掩,她出于自我保护地并拢双腿,下意识搓着双臂后退。 两人隔着黑暗对峙,犹如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脱。” 一个字冰冷袭来。 “什么?” 夏知瑶的震惊还没来及消化,一道刺眼光束倏地射过来,强光下她被迫眯起眼。 光圈停在她脚下,清晰点亮她白色拖鞋,和纤细漂亮的脚踝。 “我说脱。”程北谦语调玩味,又冷感无波。 其实夏知瑶一直在分析程北谦的动机,但任她如何分解,也没法看透他的真实想法。 有一点,夏知瑶百分百确认。 程北谦让她做情人,绝不可能是喜欢她,没人会用那种冷如冰霜玩弄的眼神看喜欢的人。 他就像是一个肆无忌惮的精神病,只为折磨她。 氛围寂静的可怕。 即便再屈辱,也不敢在此刻忤逆他。 夏知瑶手指发白地一点点拉开睡袍系绳,冷空气徒然钻入,她身上迅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牙齿上下打冷颤。 睡袍从她肩上滑落,露出寸丝/不挂的娇/躯。 她像被剥了壳的虾,脊背不自禁佝偻着,身体小幅度隐忍地颤栗。 总统套房隔音效果好,客厅除了节奏不匀的呼吸频道,再没一丝声音。 那道来自手电筒的光束被程北谦操控,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成了显目聚焦点,比灯光大白时还要显眼。 这种视觉效果是加剧的。 她就是站在舞台上任人折辱的存在。 光束一寸寸上移。 纤巧笔直的小腿刚洗过澡,皮肤泛白,再往上,肉感均匀的大腿,形状漂亮的腿根 7. 强夺 [] 清晨微光明媚地透过玻璃窗,天空清透,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寻不到昨夜的阴云密布。 夏知瑶摸了摸额头,才发现有点发热,昨天淋雨洗冷水澡,又应付程北谦那么久,难怪整宿头晕目眩。 衣服没干透,潮乎乎,她也没选择余地,迅速换上衣服,洗了把脸。 拉开房门出来,程北谦早就起了,正坐餐桌边吃早餐看文件。 身后还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助理,助理听到开门声,惯性抬头瞥了一眼,很快垂眸,跟老板陈述了几句工作,拿着一沓文件出去了。 桌上只有一人份早餐,这样也好,她对着这张脸倒尽胃口,避免一大早就要应付程北谦。 不过,她暂时还不能走,需要再确定一件事。 “程先生,我父亲的事......。” 程北谦应该一早要去公司,穿着一件工整的高定白衬衣,袖口松散地捋至手肘,露出精瘦流畅的手臂。 这还是夏知瑶第一次见他这么弛懈的居家状态。 不过即便这样,这个男人身上依旧散发着引人反感的冷沉气场。 “你父亲的事,我已经安排人去解决了。” 程北谦放下刀叉。 见夏知瑶还杵在眼前,再次将目光轻飘飘落她脸上。 “一大早找虐?” 夏知瑶压下瞬间涌起的愤慨,面无表情问:“关于合同的事......。” “夏知瑶。” 程北谦连名带姓叫她,加重了他语气中的力度。 “你还不够格跟我谈条件,更不够格跟我签合同,你只能选择乖乖听话,我时间很宝贵,没空一直盯着你们夏家。” 有这一句就够了,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 夏知瑶没有硬碰硬,选择去相信他这种身居高位不屑于自降身份。 “谢谢程先生,我不打扰您用餐了。” 走了一步,身后响起咖啡杯碟的轻微碰撞声,伴随着男人不轻不重的声音。 “随叫随到。” “好。” 夏知瑶回答。 - 夏知瑶回到家发现爸妈不在,她强撑着头疼给聂丽娟打了通电话。 电话一接通,聂丽娟的声音很开心。 “瑶瑶,妈妈现在有点忙,盛科集团的法律顾问来了,真没想到程家这么有情有义,还让总部来人处理。” 夏伟绍兴奋地把电话抢过去说了几句。 爸妈还以为是程维一家出面帮了忙,她沉默听着。 以程北谦的手段这场风波很快就会过去。 挂了电话后,她什么也不再想,吞了退烧药昏昏沉沉倒床上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已经是晚上,屋里暗沉沉,街灯一晃晃照在墙上。 夏知瑶搓了把脸,感觉脑子比早上清醒不少,开了盏床头灯,坐起来用手机查新闻。 盛科集团法律部手段果然迅速,中午就联合监管局对家万福超市下架的瑶瑶商品进行全面抽检。 这事背后策划者本就是程北谦,家万福如此快就让盛科集团介入,一点也不奇怪。 盛科集团公关部还建立了瑶瑶官方微博,发布了家万福超市瑶瑶商品的合格检测单,紧急召回了其它超市问题产品进行销毁,发表了诚挚道歉信。 家万福影响力在京港市不用多说,直接就让很多消费者闭了嘴。 当初夏伟绍也联系过万家福希望进行抽检,用意也是不言而喻,他不敢在万家福合作上提供伪劣产品。 但万家福拒绝合谈。 原先联名上诉的商家和消费者,一夕间都选择私下和解。 这次食品安全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终究是触犯了食品罪,瑶瑶食品厂吊销许可证,处以五百万罚款。 一场腥风血雨果然如程北谦所说,轻易解决,这就是金钱权势的厉害。 第二天夏知瑶去了城西工厂,夏伟绍正指挥员工把货从仓库抬出来,忙得满头大汗,脸上已经没了一心想死的绝望。 不坐牢已经是最好结局。 中午一家人窝在休息室吃饭,聂丽娟合算了一下。 “把工厂转让,另外东方路和广场路的两套房子低价变卖,手上现金一共一千五百万,虽然杯水车薪,但也能赔偿一部分。” 聂丽娟抬头看向夏知瑶:“另外四千万,盛科集团的人说会解决。” “嗯。” 夏知瑶扒着没剩多少热气的土豆盖浇饭。 “这钱我们会还给程家。” 夏伟绍没勇气看女儿的眼睛。 从小地方来到大城市拼搏,不算大富大贵,也是意气风发。 要不是这次事太大,一下子背负巨额债务和坐牢,他绝对不会让女儿一次次去求程家。 “钱必须得还。”聂丽娟眨了下眼,逼退眼底的潮湿,抬头看女儿,“我去找程维母亲谈谈,不能因为我们的事,影响你们年轻人的感情。” “妈.....。” 夏知瑶放下塑料餐盒,脸上异常平静,“我和程维已经不可能了,这钱还肯定得还,你们也不要再去打扰程家人和......程维。” 见母亲还想再说,夏知瑶怕自己忍不住压抑的情绪,站起身说:“现在我不想再谈感情问题,只想好好挣钱,你们也想想以后干什么。” 吊销许可证就代表以后不能从事食品业,他们家干这行已经十五年。 从头再来谈何容易。 夏伟绍和聂丽娟同时耷拉下肩膀,没再提程维的话题。 看着父母这把年纪被自己连累成这样,夏知瑶咬着牙隐下恨意,提着包走了。 路边等车,手机“叮”了一声。 【欣欣向荣:我看新闻你们家工厂的事解决了?】 【瑶瑶:嗯。】 【欣欣向荣:我晚上去看看叔叔阿姨。】 【瑶瑶:别来了,他们忙着清货转让工厂。】 【欣欣向荣:那晚上一起吃个饭?】 和余欣约在风华里附近的火锅店,余欣非常照顾到她,只需步行十分钟就到了那里。 火锅店的热闹不分工作日和休息日,每次来人满为患,门口一大堆拿票排队的客人。 她们等了一个小时候才进店坐下。 夏知瑶脱了外套跟余欣凑头点餐,两人经常约饭,对彼此口味很熟悉,熟门熟路点好了餐。 店内提供小零食。 余欣嘎嘣地啃着牛角脆,手指快速滑动手机:“这群人平时没见多么热情,现在消息天天99+,每天问我你家情况怎么样,烦死了。” 余欣说的是大学同学,还有一些偶尔联系的高中同学,大部分人都来参加过夏知瑶订婚宴,当初多么欣羡,现在就多么看好戏。 这些日子,夏知瑶手机一大堆信息没回,她们都找上了余欣。 火锅上桌,余欣缓和气氛地涮菜,不忘给夏知瑶夹肉。 夏知瑶吃饭时把手机搁桌上,调了最大音量,屏幕一亮,她第一时间点开看。 余欣当然注意到她的反常,她以往吃饭从不看手机,总说不健康不消化。 “等程维电话?” “我和程维分手了。” 夏知瑶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连眼皮都没抬,这事早说晚说都得说。 她关注手机是怕错过程北谦的召唤,那个心狠手辣的男人,她已经领教彻底。 夏知瑶随口说的一句话,却给了余欣极大冲击力,简直五雷轰顶。 “怎么回事?不是程家人出面解决你家的事吗?怎么就分手了?” 这实在是不符合逻辑啊。 余欣说完就注意到夏知瑶情绪太过于平静,时间像在她身上按了暂停键,不喜不怒,不悲不喜,看着莫名让人心慌。 “瑶瑶,有事别憋着,说出来会好受。” “我没事。” 夏知瑶扯嘴笑了下,“事情都过去了。” “是不是程维欺负你!” 余欣一拍桌子,齐肩短发都炸毛了。 “是他们家阻止你们在一起了吗?还是程维妥协了?” 夏知瑶忙按住她,“我跟程维现在谁也不欠谁,所以你不要去找他麻烦,感情到头回不去了。” 夏知瑶还朝她微笑。 余欣不知是被热气熏红了眼眶,还是被夏知瑶的笑丑哭了,夏知瑶嘴角笑起来会有一个小梨涡,非常甜美,可她眼神太苍凉了。 怕问太多引起夏知瑶伤心事,点了点头宽慰她。 “不怕,等咱们杂志社出了名,到时候业内精英挑到眼花,找个比程维更帅更好的男人。” “嗯。” 夏知瑶点头。 夏知瑶还要帮工厂处理存货的事,余欣特别豪气一挥手,让她歇够了再上班。 这两天虽然忙碌,夏知瑶却每时每刻 8. 强夺 [] 车在夏知瑶忐忑不安中开进一道铁艺大门,沿着一条葱葱郁郁的大道往里开。 湖面波光粼粼,月光朦胧不清随波而动,四周璀璨明亮,看着像是一处私密性很好又很豪气的庄园。 车缓缓停下。 夏知瑶忍不住问出口:“这是哪?” 程北谦偏头,这是上车后第一次正儿八经看她,脸庞笼在阴影下,神色难辨。 “一会就知道了。” “啪”车门打开关上。 夏知瑶按压下不安感,推开另一边下车,她穿着高跟鞋走不快。 程北谦大步流星甩她好几步,没等她的意思。 特助大气不敢出,待夏知瑶下车,坐回车里去了停车场。 夏知瑶不得不提着裙摆小跑跟上。 管家已经候在门口,恭恭敬敬请程北谦进屋,瞧见后面还跟着一个漂亮女郎,神情惊诧又片刻恢复正常。 还没进屋,就听到屋里热闹喧哗,不少人在聊天。 程北谦一踏进去,说话声笑声戛然而止,空气瞬间凝滞,像顷刻间变成了冷冰冰肃穆的审判席。 “把衣服脱了。” 程北谦回头居高临下看向夏知瑶。 夏知瑶还在观察屋里的情况,听到这话,脑子里浮现一周前她光光溜溜的羞耻画面。 她不可置信抬头。 这人是不是变/态得过头了。 又似乎觉得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果然这刀迟迟不落,是在这等着呢。 有人靠近,示意夏知瑶脱衣服,她抓紧大衣两侧,寒气怒气从脚底直冲脑门。 “又不是让你全脱。” 程北谦面无表情瞥了她一眼,没多少耐心地先走了。 一句话让人生让人死。 夏知瑶觉得这短短几秒蜕了一层皮,心有余悸地脱下大衣递给身穿保姆服的阿姨。 大衣脱下,后背失去依托,不适感让她身体僵硬。 虽然穿着衣服,又好像没穿一样。 同时她感觉到数道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她循着感应慢慢抬起头,然后整个人怔在原地。 原来今日是程家家宴,那些曾经唤她二舅妈、二婶的弟弟妹妹都在。 不仅小辈在,长辈也在,连程维也在。 程家人在京港市是出了名的望族,程老爷子膝下三子二女,大儿子也就是程北谦父亲,九年前空难去世,老二是程维一家,程维还有个姐姐,老三一家夏知瑶之前也见过。 所有人表情如调料盘五颜六色,非常难看。 没人料到程北谦竟然明目张胆把夏知瑶带来参加家宴。 这是在打他们的脸。 夏知瑶脸上瞬间失了血气,低垂着脑袋不敢看人。 这是一场残酷的精神羞辱。 每当她觉得程北谦已经够卑劣的时候,他能比她想象地更卑劣。 “过来坐。” 程北谦拍了拍身旁的沙发,倾身钩了个橘子,待夏知瑶坐下后,直接抛她怀里,“刨了。” 夏知瑶大半个后背露着,穿得这么露骨,坐姿僵硬,后面整块肉怎么藏也藏不住。 她还得装作服服帖帖伺候程北谦吃橘。 晚饭很快上桌,夏知瑶坐在程北谦身旁,盯着眼前的菜,目不斜视,程北谦吃虾,她就刨虾。 可那些虾,他一个没动。 她就像一个听话漂亮的木偶, 饭桌上静若寒暄,谁也不开口说话。 但夏知瑶能感觉到一道视线一直黏在她身上,导致她剥虾失手,一块硬壳沿着她指腹化开,沁出小血珠。 她眉头轻轻蹙了蹙。 一道清蒸大闸蟹转了过来。 程北谦扣住驱动餐桌,食指不轻不重敲了下。 夏知瑶秒懂,用指腹抹掉小血珠,夹了个大闸蟹,用剥蟹器处理外壳,再一点点把蟹肉和蟹黄装在餐盘里,推到程北谦手边。 “妈妈,为什么二舅妈给大舅剥大闸蟹啊?” 一道稚嫩的声音突然打破死寂。 夏知瑶头皮瞬间发麻,一脸惊恐地抬头看过去。 是程家小姑的孙子,曾经见过几次,乖巧地唤过她二舅妈,她还给他买过小孩爱吃的零嘴。 小姑程安琪慌忙捂住孙子的嘴。 在这片诡异的暗流涌动中,夏知瑶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胆战心惊地偏头观察程北谦。 程北谦若无其事喝汤,除了他,其他人全绷着脸。 “哐当”一声。 汤勺轻微碰撞陶瓷碗,老爷子程国华朝管家招手:“扶我上楼休息。” 管家敛声屏气地把老爷子扶到轮椅上,轮椅轻微转动,顷刻消失在拐角处进了电梯。 客厅的氛围因为老爷子的离开,变得越发按捺不住。 夏知瑶终于看明白,这满屋子的人包括程家身份尊贵的老爷子,都知道程北谦抢了堂弟未婚妻。 但没人敢吱声。 那些在上流社会位高权重的长辈,在程北谦面前都得低头。 这一屋子人没有礼义廉耻,巴掌扇在脸上,也可以做到视而不见,甚至还能坐在一起吃饭。 程家人全是扭曲的玩意。 “怎么都愣着?吃饭啊。” 程北谦开口说话,挥手示意大家吃饭,姿态松散到极致。 一直隐忍不发的程维猛地站起身,动静不小,身前的碗碟当啷撞做一团。 每个人神经瞬间被触发。 “给我坐下!” 程齐浩冷声呵斥。 程维盯着对面低头沉默的夏知瑶,眼底翻江倒海,全身肌肉绷了起来,像个随时冲出牢笼厮杀的野兽。 他又把目光转向程北谦。 他怎么敢!竟然这么糟蹋他心爱的女人。 他连一杯水也舍不得让夏知瑶倒,程北谦像使唤下人一样使唤她。 更可恨的是,程北谦竟把夏知瑶带来家宴,不给所有人尊重也就罢了,竟把她的尊严也踩在脚底下。 “别让我再说一遍!” 程齐浩下最后通牒。 程北谦轻轻抿了一口红酒,往椅背上一靠,好整以暇地回视程维的愤怒。 漫长的对峙中。 夏知瑶终于抬头看向程维,两人视线今晚第一次交接,隔着宽敞桌面,已是物是人非。 她的眼神写满了很多情绪。 程维忽然无法呼吸,只能弓着背大口喘息,在彻底崩溃之前,突然推开椅子跑了出去。 餐桌陷入一种僵持,气氛非常差。 程家三叔情绪还算稳定,说不清是事不关己还是看好戏。 “饭也吃完了,我就先回去了。” 程北谦用餐巾擦了擦手,扫一眼神色各异的程家人,率先走出餐厅。 才短短不到一个月,已经成了如此难堪的局面。 夏知瑶没勇气看程维父母,起身快速跟上程北谦。 程北谦接过保姆递来的大衣,漫不经心整理袖口和衬衣领口。 夏知瑶也接过自己的大衣,急急忙忙披上裹住,才感觉自己没那么难堪了。 “北谦。” 有道温柔女声从身后响起。 夏知瑶就站在程北谦身旁,敏锐察觉到程北谦动作顿了下。 那是一位外形优雅举止柔婉的妇人,保养很好,看着也就四十多岁,眉眼与程北谦有几分相似。 她左手还牵着一个十岁大的小男孩,小男孩穿着西 9. 强夺 [] 驾驶位的司机和副驾驶的特助静若寒暄,连呼吸都是轻的。 夏知瑶最后果断下了车,车在原地停了几秒,车窗降下,一个银色小包被程北谦从车内扔了出来,落在她脚边。 山里寒风瑟瑟,没有高楼大厦和霓虹灯的烘烤,吹在人身上冰冷刺骨。 车窗在她眼前缓缓摇上,彻底掩盖住那个让人恶心至极的身影。 然后车扬长而去,一转弯消失不见。 山路黑得可怕,连一丝车尾灯也窥不见丝毫。 夏知瑶弯腰捡起地上的小包,扯嘴角自嘲地笑了下。 按照程北谦这种变/态性子,能把她包包丢出来,简直是大发慈悲。 身上大衣只能遮挡上半身,双腿却透风,而且她脚上还穿着七厘米高跟鞋,走一会还行,半小时后双腿开始打颤。 山路本来就比平路难走。 风穿过连绵起伏的山脉,发出呜呜声响,四周漆黑寂静,隔一段距离才会有零星路灯。 夏知瑶不敢用手电筒,趁手机还有电量,紧急预约网车,但这个时间点又是郊外半山腰,没人接单。 终于有师傅接了,也需要排队等两小时。 偶尔有车疾驰而过,她就缩着肩膀浑身戒备。 果不其然,当第三辆车从她身旁开过去后,一辆白色轿车慢悠悠随着她步伐前行。 “小姐,这么晚一个人爬山呢,要不要我送送你。” 司机长得贼眉鼠眼,一双眼睛肆无忌惮上下打量夏知瑶。 漂亮,是真漂亮。 起初还以为是山鬼呢,没想到是个这么精致的女人。 大半夜在山上,要么是被人扔下车,要么是赌气耍小性子。 夏知瑶看了眼黑漆漆的四周,见这人一直跟着自己,心里害怕得哆嗦。 一想到所有遭遇全是拜程北谦所赐,她还要周旋其他人的不怀好意。 心里的愤怒再也不想克制。 “你给我滚!” 夏知瑶破口大骂,满腔悲愤地拿出手机拨打110:“我要报警,车牌号京E......。” 车主一听电话那头有警察声音,吓得脚踩油门溜了。 警察还在电话那端询问她地址,夏知瑶不想引来警察,以免事情闹大,又惹怒程北谦。 她跟警察说没事,道歉后挂了电话。 风涌进她衣袖,带走她所剩不多的温暖,她掐了眼角的泪,高跟鞋突然崴了一下。 整个人不可控地往前栽,膝盖猝然撞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钻心地疼。 她手掌撑在地面,疯狂跺脚后跟,奈何高跟鞋后跟不管怎么跺也跺不断。 索性脱下来,提在手上,赤脚爬起来。 脚底冰冰凉,柏油路还有细小沙粒,摩擦着薄薄脚面。 安静漆黑的山道,骤然爆出一声接着一声的发泄痛吼。 “去死!程北谦你给我去死!啊啊啊啊!” “王八蛋神经病!总有一天天打雷劈!” - 周一早上夏知瑶准点来到杂志社,昨晚她在山道走了两小时才等来网约车,回到家已经凌晨一点。 双腿因为在寒风中长时间肌肉疲劳,回家就肿了。 穿着长裤,只要不细看,也看不出她走路怪异。 编辑部同事应该是提前接到通知,看到她来公司上班,纷纷关怀地迎接她,绝口不提她家的事。 有时候人生就是世事难料,天之娇女一夜落凡尘。 两实习生悄咪咪走到夏知瑶工位,给她分享老家特产,两小孩周末组队游玩,带了不少东西。 “谢谢。” 夏知瑶欣然收下,扫了一圈干净工位,没找到回礼的东西。 一抬头,瞧见两小孩欲言又止。 “怎么了?”夏知瑶问。 两实习生模样清澈,眼睛是未经社会浸染的单纯,不加掩饰。 夏知瑶忽然有片刻走神。 好像她自己也是今年学硕刚毕业,怎么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还不赶紧工作,年终奖不想要了?” 潘冰板着上司脸孔,成功把两小孩吓得缩回工位。 夏知瑶朝她笑了笑。 公司刚起步部门少,很多人身兼双职,一上午大家各司其职。 期间隔壁策划部和宣传部来茶水间遛弯,都非常亲和地跟夏知瑶打招呼。 夏知瑶应付一个程北谦就够心累了,再没精力去观察大家的眼神到底是关心还是其它。 中午余欣和营销部回了趟公司,带来好消息,《追梦》第一期刊根据宣传力度打算发行了20万册。 2018年网络媒体已经趋于上行,大部分人喜欢在博客写文,分享生活。 微信公众号推行后,更是因为方便,得到很多年轻人推崇。 纸刊的时代还未泯灭,但总要与时俱进。 夏知瑶被余欣委以重任,负责《追梦》栏目的同时,开启网络媒体领域。 工作量一下子增加。 她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还要从上万份稿件中挑选优质文章。 时间一晃一周过去了。 周日她和余欣吃过早饭,一起去京港市电视台。 夏知瑶知道她在电视台租了广告位,无不肉疼。 “这么多钱,就租了这么一个小角落?” 余欣一边开车一边捶胸顿足,“要不然呢,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最主要是电视台开了一档高端商业访谈栏目《财经心法》,邀请了几位京港市大佬,趁着这波热度,能蹭就赶紧蹭。” 夏知瑶听完,点头:“带动《追梦》第一期刊发行。” “bingo,还是我宝贝聪明。” 周日电视台人不多,她们只需要等待片刻就可以见到市场部经理。 余欣看着气派的电视台大厅,又看向身旁整理文件的夏知瑶,垂眸说:“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来电视台工作,对不起。” 夏知瑶边整理文件边笑。 “反正都是打工,不如给闺蜜打工,生意做大优先给我股份,我就成老板啦。” 两人正说着笑,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夏知瑶胳膊突然被余欣摁住,余欣两眼放光,神情激动抬下巴,示意她看走廊。 她循着视线望过去。 人跟人的区别其实挺大的,有些人不管内里多么邪恶,一张皮囊和气场总能成为人群焦点。 穿着一身挺阔的西服西裤,姿态闲适,侧头听电视台高管讲话,没什么表情,偶尔点头回应一句,轻而易举在一众人中脱颖而出。 似乎察觉一道不寻常的视线,程北谦抬头瞥来。 夏知瑶跟他的目光隔着悠长走道不期而遇。 她暗骂一声倒霉,率先收回视线,小腿下意识地开始抽痛。 偏生余欣加重攥她的力度,激动地像个粉丝一样,“程大佬,啊啊啊,怎么能这么帅。” 夏知瑶一言难尽地瞥向余欣,就差没把余欣脑子挤出来,看看是不是进粪了。 那群人大步流星走过去。 程 10. 强夺 [] 大厅很安静,莫名显得夏知瑶声音有几分凝重。 余欣啊了一声,眼珠子转了一圈,为表可信度,言之凿凿地说:“我现在只想创业,再说了,人家的身份地位也瞧不上我,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夏知瑶再三确定她没那方面想法,沉沉吐出一口气。 “这种人一看就不是好人。” 余欣还想为学神巧色开辩,正巧电视台员工过来邀请他们进市场部会客室,话题这才打住。 两人忙到四点才从电视台出来,市场部经理好巧不巧还是她们大学校友,愿意把杂志社广告位往前挪一挪,这样曝光率一下子就增加了。 余欣要请对方吃饭,对方还有工作就婉拒了。 她俩便结伴去了附近餐馆庆祝,大吃了一顿,余欣还要去公司办事,两人在餐馆门口分开。 华灯初上,夜风徐徐往脸上扑,吹散脸上暖烘烘的热意。 漂亮的街景能暂且放松人的疲惫。 夏知瑶抬手招车,包里的电话响了。 她掏出手机看到熟悉的号码,心里咯噔一声。 是程北谦的特助。 除了第一次她跟程北谦通过电话,后来都是他特助联系。 对方言简意赅,报出一个会所名和地址,就挂了电话。 像招条狗一样。 这通电话成功把夏知瑶从繁忙平静的日子中,拉入战鼓雷鸣的战场。 这周她不止一次侥幸,或许经过庄园的不欢而散,程北谦就腻烦了她。 可显然,今天电视台偶遇,让变/态又想起了她。 出租车停在身前。 夏知瑶原地跺了下脚,拉开车门坐进去。 百朝会所是京港市出了名的达官贵人聚集地,高端VIP一天只接待一波客人,私密性非常好。 经历过身心摧残,夏知瑶的心理素质以火箭速度往上飙,已经能面不改色踏足这种纸醉金迷的地方。 侍应生帮她推开门,包厢灯光幽暗,白烟围着四面缭绕。 大型沙发上坐了不少推杯换盏的男女,有人唱歌,有人打台球。 她进来的瞬间,屋里出现片刻安静,很快又热闹起来。 夏知瑶在五光十色的环境中寻找程北谦身影。 他所在的地方永远是最引人瞩目的存在,很轻易被找到。 程北谦坐在棋牌区,嘴里叼着一根烟转头,人往椅背上一靠,下颌轻抬。 示意她过去。 于是热闹的包厢迎来了非常漫长的肃静。 直到夏知瑶坐在程北谦身旁,陆续响起几道吸气声,不同的探究视线齐齐落在她身上。 “不给咱们介绍介绍?” 先开口说话是何沁泽。 夏知瑶对豪门公子不熟悉,以前跟程维出来从未来过这种场合。 这些公子哥们或许在娱乐新闻上出现过,有那么点脸熟。 仅仅只有脸熟,叫不上名字。 棋牌桌旁边坐满了女伴,她入座后,人员到齐,这场面简直就是豪门子弟的标配。 程北谦丢出一张牌,眉眼笼在烟雾中,很轻地哂笑一声。 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有女伴也不介绍,简直很没绅士风度,很不把女伴当一回事。 既然这样,为什么又叫人家过来玩呢。 介于程北谦向来阴晴不定的性子,几位男士只能把目光落夏知瑶脸上。 夏知瑶敷衍地自我介绍:“夏知瑶。” 等了半天没下文了。 牌桌上三位男士面面相觑,他们和程北谦不仅一起长大,同时也是合作伙伴。 以前程北谦也带过女伴,不过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还以为有情况呢。 看来纯纯就是女伴。 程北谦掀眼皮:“还打不打。” “打,当然打。”宴鸣是京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性格最活跃,“这局必须让你们出血。” 包厢各玩各的。 他们的闲暇逸致与夏知瑶不相干,她严阵以待地给程北谦倒酒,祈祷今晚能安生度过。 其她女伴偶尔还会凑到男士耳边调笑几句,有的男士也知情趣,喂一口水果给女伴。 倒显得她和程北谦特别怪异。 程北谦打出一张二筒,倾身抽出一根烟。 夏知瑶立刻尽责尽职,主动执起桌角的黑色打火机。 咔哒一声,火苗窜起,猩红火光映亮程北谦淡漠的眉眼。 他眼皮略薄,看人时眼神凉凉的,头微微往前凑。 夏知瑶闻到他身上混杂烟草味的冷杉香。 她不着痕迹往后仰。 星火点燃烟尾,再被程北谦轻轻一吸,烟尾迅速往上燃,积了一点烟灰。 直到他撤回身体,那种无形的压迫感瞬间抽离,夏知瑶收回不受控制打颤的手。 打了几圈,程北谦手气一般,有赢有输,看起来兴趣缺缺。 “去拿瓶康帝。” 程北谦夹着烟偏头看夏知瑶。 夏知瑶瞥了一眼快见底的红酒“嗯”了一声,起身去酒架。 宴鸣一边出牌一边打量夏知瑶的背影。 “程北谦,哪找来的女伴?又漂亮又乖还听话。” 这姑娘从进屋坐下,就没说过一句话,在程北谦身旁鞍前马后,一句怨言也没有。 不像他们的女伴,有时还得哄几句。 有人终于按捺不住,“确实漂亮啊。” 几位女伴不乐意了,打趣男人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程北谦对这类话题不感兴趣,注意到这些人都望着酒架,他也转头扫了一眼。 夏知瑶今天去电视台穿得很职业,高领白毛衣白西装,下面搭着一件黑色阔腿裤,中和了职业装的沉闷,显得身形高挑知性。 不过他很少注意夏知瑶穿什么,不感兴趣。 “一般。” 他嘴里吐出一句。 包厢酒架上摆满了各种品牌红酒,夏知瑶平时不喝酒,所以在这方面她需要借助网络图来找康帝。 大概是看到她在线搜图的老土举动,惹来沙发区一群美女说不上善意的嘲笑。 夏知瑶恍若未闻,终于在一堆胞兄胞弟中找到康帝酒,还没抽出来,被一只纤纤玉手捷足先登。 夏知瑶抬头。 女人妆容精致,和那些漂亮女伴长得很相似,高档奢侈品包装,大双眼皮,烈焰红唇。 总之一看就是时髦女郎。 “我帮你拿给程先生吧。”时髦美女笑着建议。 即便灯光迷离,那眼中对夏知瑶的轻蔑不曾隐藏。 夏知瑶第一反应是婉拒,但脑海突然闪过一个大胆又亢奋人心的想法。 这种想法一旦冒出来,连她自己都激动了。 她甚至仔细打量了眼前的时髦美女,能进这间包厢的女人,肯定是有一套手段。 如果时髦美女能入了程北谦的眼。 那......。 夏知瑶浑身细胞全活跃了,笑弯眉眼:“好啊。” 时髦美女很意外她这么爽快,本来还准备了一大段说辞,没想到毫无用武之地。 她们这些女伴时常陪着京港市公子哥出来玩,哪些人身价高,她们门清。 但程先生身边经常有保镖,气场太压人,很难接近。 放在往常没女人有胆子。 但今日程先生带女伴出席,点燃了这些蠢蠢欲动的女人。 更何况程先生看起来并不在意带来的这个女人。 夏知瑶看着时髦美女一点点走向程北谦,呼吸都随之绷紧。 侍应生眼力足,先帮时髦美女开了瓶,再递回去。 时髦美女接过酒,摇曳生姿,斜倚在程北谦椅背旁,弯下腰先给程北谦倒了一杯酒。 “程先生,酒来了。” 女人声音混合在嘈杂人声中,甜得能拉丝。 程北谦刚胡了张最大的牌,听到声音,抬头看了 11. 强夺 [] 程北谦抽了几下腿,没能抽出来,见她双眼蓄泪,楚楚可怜求饶。 弯腰拍了拍她的脸:“下次再挑衅我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能力承受我的怒火。” “知道了,我再也不敢了。” “松手。” 夏知瑶立马松开手,四肢缩成一团,什么也不敢再做。 “还不走?” 程北谦穿上大衣,见她还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夏知瑶听到他的声音,像是惊吓后遗症,身体缩了一下。 注意到程北谦眉头轻蹙,她踉踉跄跄爬起来,迅速跟在程北谦身后出了包厢。 那帮公子哥还没走,正坐大厅喝咖啡,等着程北谦完事一起续场。 但程北谦和夏知瑶一前一后出包厢的时候。 他们看不懂程北谦的情绪,不代表他们察觉不到夏知瑶的变化。 原本高挑漂亮的女人,前一刻钟还干干净净体面,怎么才一会的功夫,身上血红一片,看着非常吓人。 等夏知瑶走近,他们才发现这是红酒,而不是被程北谦开瓢。 程北谦一出来,就有保镖一左一右围过来,他面无表情说了声先走,就大步流星离开了。 夏知瑶没跟任何人有眼神交流,低着脑袋,避开那些视线,紧跟在程北谦身后。 经历过这些事,其他人的异样眼光甚至是蔑视。 于她而言已经不重要。 金碧辉煌的大厅出现凉飕飕的死寂。 大伙似乎通过夏知瑶的狼狈想象到包厢里让人不寒而栗的情景。 “程北谦怎么回事?”宴鸣仍处于惊呆,率先开口,“好端端的干嘛欺负女人,北谦之前不这样啊。” 何沁泽瞥了一眼在沙发上窃窃私语的时髦美女,沉声说:“少说点,那个女的是不是你女伴带过来的?今晚连夜让人驱出京港市。” 宴鸣一拍脑门,满脸迷茫,“不就是一杯酒嘛,不过他到底怎么想的,折腾人家夏美女干嘛。” “哎。”宴鸣像是想起什么,愁容满面地指着自己脑子:“你说他这些年的变化,是不是还没走出那件事?要不要找个心理专家给他调节下。” 何沁泽面色都变了:“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敢。” 宴鸣立马缩脖子:“我更不敢。” - 车开回京纽酒店,夏知瑶在车内全程保持沉默,一动不敢动。 程北谦一下车,她也紧随着下了车,像个沉默的小尾巴一路跟在他身后。 酒店大厅灯光亮如白昼,把她的狼狈照得一清二楚。 不时有人回头打量她。 她尽量收起所有情绪,一声不吭站在程北谦身旁。 电梯门开,她刚要跟着踏进去,程北谦侧头睨她:“你可以滚了。” 夏知瑶就像个牵线木偶,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听错。 直到程北谦看都懒得看她,径直关上电梯,那道挺拔冷沉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电梯数字一点点往上攀升。 她才确认刚才不是幻听。 夏知瑶几乎立刻靠着光洁墙面滑坐在地上,手掌贴着冰凉瓷砖,一点点收紧,指骨泛白。 有迟来的泪水在眼底打转。 穿着马甲的服务员见她一脸苍白坐在地上,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缓过那阵催心的后怕情绪,夏知瑶这才有精力朝服务员摇头,慢慢扶着墙面重新站起来,重新往外走。 酒店客人进进出出,每个经过她身旁的人,都会小声嘀咕。 夏知瑶什么也不在乎,她只知道她今天逃过了一劫。 - 夏知瑶回到风华里小区,蹑手蹑脚开门,一进玄关,发现客厅开着灯,厨房方向隐约传来碗碟碰撞声。 她踢了高跟鞋踩进拖鞋内,双手下意识遮住胸口的红酒痕迹,但酒汁面积太大,怎么也遮不全。 只能趁着爸妈发现之前,赶紧回房间换下来。 不料聂丽娟听到声响,人已经站在客厅。 聂丽娟先是笑眯眯看着她,目光攫住她血扑扑的胸口,面色骤变,疾步踱来。 “怎么回事!” 说着话,双手握住夏知瑶肩膀转一圈,确定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妈,我没事,这是红酒。” “吓死我了。”聂丽娟拍着胸脯,脸色不太好地说:“是哪个没素质的,竟然把红酒泼你身上。” 夏知瑶笑着把聂丽娟往客厅推,特别平静地深表赞同,“确实挺没素质。” “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有。” 聂丽娟气难消,瞧着漂亮干净的女儿被弄成这样,骂道:“下次再遇到这种没素质的,直接报警!” 夏知瑶笑眯眼睛嗯嗯,聂丽娟连忙摆手让她去洗澡,“洗完澡出来吃饭。” 客厅飘荡着聂丽娟的拿手挂面香味,冲散了心中的阴郁。 夏知瑶洗完澡出来,聂丽娟已经把挂面盛上桌。 鸡肉汤挂面,摆上几根青菜,一个嫩嫩荷包蛋,再洒上几粒葱花,味道是外面面馆没法比。 这些年家里条件好了,聂丽娟大部分时间都在工厂帮忙,很少下厨。 最近为了开源节流,又把厨艺给捞了回来。 夏知瑶吸溜着面,感受到腹部暖洋洋,那些难以排消的悲凉也被这股暖意抚平。 “爸呢?睡了?” “你爸晚 12. 强夺 [] 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夏知瑶在确定没有收到程北谦的任何消息后,开始专心致志进入工作状态。 这人想一出是一出,说不定折腾一次,就能让她过几天安生日子。 11月份悄然来临,京港市进入深秋转向冬天的节气,寒风呜呜往窗上拍,室外站着超过半小时,准能冻哭。 每月例会照常举行,各部门开始汇报手上的工作进展。 余欣年纪轻,平时也比较和气,会议上严肃的样子装不了几分钟,就开始笑眯眯开起玩笑。 这大概就是工资不高,大家还愿意留下来的原因。 生活够苦逼了,要是工作环境再严肃,就没法喘气。 夏知瑶在会上提出新媒体运营还是需要请专业人士,毕竟大家只会拿笔杆子。 真刀/实/枪在网上抢流量,还需要专业人士引导。 “现在网络还没到饱和膨胀期,所以暂时看不到纸媒下跌的趋势。” 夏知瑶把内心真实想法道出来,“纸媒下跌的情况我们无法预料,但是专注新型媒体趋势,是此刻我们能掌控的。” “网络互动性强,我们能在第一时间跟读者产生对接,如果未来新媒体真发展起来,我们就能在淘汰的风口节省印制成本、发行投递成本。” 新媒体盛行是纸媒杂志社最担忧的地方。 但总要顺势而为。 余欣当场就赞同了夏知瑶的观点,数字媒体本就交给了夏知瑶负责。 她是完全放权。 接下来几日夏知瑶高薪聘请媒体运营,面试了好几波,结果差强人意。 要么是别人看不上她们小公司,要么是她看不上别人能力不突出。 她天天在猎头网海选,跟猎头网经理混了个脸熟,猎头网经理估计是烦得不行,给她抛来一张名片。 ——薛泽霖。 著名互联网公司运营总监,最近因个人原因离职,处于空档期。 夏知瑶如获珍宝,抱着直撞南墙的心态拨了对方电话,没想到对方竟然答应面谈。 周三下午两点,夏知瑶早早赶到约好的咖啡厅。 这间咖啡厅在金融街比较幽静高档的地方,附近不少精英谈生意,都会首选这里。 “抱歉,我来晚了。” 来人穿着一件灰色毛呢大衣,年纪看着比照片上年轻,五官柔和,连带着轮廓线条也亲和力十足,说话也彬彬有礼。 “是我来早了。” 夏知瑶起身回握住对方,松开手,邀请对方坐下。 薛泽霖坐下点了杯浓咖啡,目光在夏知瑶脸上不着痕迹掠过,笑着说:“我能看看你们公司所有运营项目吗?” “当然可以。” 这种上来直接谈公事,简直不要太香,完全省去了社交环节,也缓解了初见的尴尬。 夏知瑶把提前准备好的运营数据呈上。 公司刚成立一年,年收益赤字平衡,说实话其实有点拿不出手。 薛泽霖能来面谈,简直就是高攀。 咖啡上桌,薛泽霖浅浅抿了一口,快速翻阅后,对读梦杂志社有了一个初步了解。 “数据起伏不大,阅读量很低,系统规则也很不完善,一年发行了40万册,这在同行中简直垫底。” 夏知瑶轻咳一声,“正因为难度大,所以才想请像您这样的专业运营师帮忙。” 她还是想多争取合作机会,看着薛泽霖认真说:“读梦杂志社与其它杂志社区别在于,以社会之窗、人物、青年一代、梦想为主,中国十几亿人口,一大半是普通人,这些人需要一个舞台去实现文字梦想,需要窗口去展现大千世界。” “不管国家战争还是世界战争,文字永远不会泯灭,这就是读梦的宗旨。” 薛泽霖轻笑:“我当然知道,要不然我也不会来。” 顿了一下,突然说:“我侄女很喜欢您。” “啊......。” 轮到夏知瑶懵了。 “您以前在《意音》报刊发表过好几期文章,是我侄女的偶像,没少跟我分享,所以一会能不能给我个签名。” 薛泽霖表情非常温和,绅士十足。 夏知瑶却脚趾抠地到恨不得原地消失,谁还没有中二的时候,年轻时悲春伤秋,看落叶看落花都得来一句。 如果没记错,当时刊登在《意音》的文章全是矫情的恋爱观。 若是现在再让她写,她只会写金戈铁马快意江湖。 谁还情情爱爱啊。 她尴尬地笑了笑,二人因为侄女的关系一下子打开话题。 夏知瑶这才知道薛泽霖离职是因为跟人合伙创办了新媒体APP。 “虽然我这边暂时没时间做贵公司的运营师,但是我可以兼职帮忙,贵公司的理念很质朴,未来互联网发展会更广泛,这种质朴将是成功的关键。” 薛泽霖笑着起身,“很高兴能认识夏小姐。” 说完还真递来一张纸。 “我也很高兴能认识您。” 夏知瑶心里是真开心,能得到这位互联网争相抢夺的人来帮忙,别说兼职了,按小时计费也是赚的。 她大大方方接过纸笔,给他侄女写了一些鼓励学习的话,末尾再签上自己的名字。 二人一边聊一边往咖啡店外走,好巧不巧正好与包厢出来的一群人撞上。 两方人马堵在了咖啡店门口。 夏知瑶让开道抬头的时候,就瞧见站在人群正前方的正是多日不见的程北谦。 这次倒不是一成不变的黑西装,穿着一件墨绿色西服,模样看着没那么修罗,但也不算和善。 她几乎条件反射挺直脊背,额头的汗就这么冒了出来。 “不舒服?”薛泽霖注意到她鼻尖的汗渍。 “没事。” 余光中,她瞥见程北谦的目光在她身上一跃而过,一行人优先出了门。 女人第六感有时准得可怕。 果不其然程北谦的车刚一驶入车流,她手机就响了。 不过这次是程北谦本人拨过来的。 “十分钟。” 程北谦说十分钟,那就必须是十分钟,慢一秒都得遭殃。 夏知瑶匆匆告别薛泽霖,火急火燎拦计程车。 从金融街到京纽酒店不堵车一路绿灯怎么着也要十分钟。 除去她下车上楼的时间,十分钟根本就不可能。 程北谦是故意刁难她。 夏知瑶一推开车门,拿出学生时代考体育项目的速度,牟足劲往前冲。 出租车司机瞧见后座乘客嗖得一下不见了,还吓了一跳,嘀咕世风 13. 强夺 [] 夏知瑶还挂在程北谦身上,人还没做下一步动作,就被程北谦掀在了地上。 程北谦往周围看了一圈,没找到纸巾,脸色不太好地去了浴室。 夏知瑶坐在地上喘粗气,听到浴室水声哗啦作响,水声一停,她立马站起身。 程北谦洗了一把脸和脖颈,正用毛巾擦拭,水珠顺着他侧脸颊一路滑入微敞的领口,再被他用力抹掉。 他一抬头,就瞧见夏知瑶一眼不眨盯着自己。 程北谦目光从她水雾蒙蒙的眼移到她饱满的唇瓣,鼻子冷哼一声。 “还不回去收拾行李。” “可不可以不辞职。” 夏知瑶这会不敢忤逆他,跟在他身后去了酒架,试图先把工作保住,见他要开酒瓶,殷勤地取下架子上的高脚杯。 “下不为例。” 程北谦接过高脚杯,看都懒得看她,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就去了书房。 可算是虚惊一场。 夏知瑶一边用力擦拭唇瓣,一边虚脱地靠着墙面,待唇上那股恶心触感消失,才把悬在胸腔的一口气舒出来。 真的累。 身心疲惫的累。 也不知道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就再也坚持不住。 避免又引起程北谦不悦,夏知瑶缓过后回了趟家,简单收拾出一箱行李。 她没打算在京纽酒店常住,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 爸妈下班还没回家,她给聂丽娟发了条信息。 【瑶瑶:妈,最近公司太忙了,我打算搬到余欣家住一段时间,忙完这阵我就回来。】 刚发过去,聂丽娟的消息秒回。 【妈妈:知道了,注意身体,太忙也要记得吃饭。】 如今她说起谎来已经熟能生巧,一个谎圆一个谎话,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夏知瑶拖着行李重新回到京纽酒店总统套房时,屋里静悄悄,连个人影也没有。 总统套房的格局跟大平层格局差不多,除了装修豪华酒店风,其它设备跟居民住宅类似。 两间卧室,一间书房,还有一个开放式厨房。 夏知瑶每间屋子都查看了一遍,还专门推开虚掩的主卧。 清洁工每天会进来收拾,所以房间不上锁。 找了一圈,确定程北谦不在后,夏知瑶紧绷的肌肉瞬间松懈,瘫在沙发上缓了好一会。 没浪费太多时间散发负面情绪。 她去厨房给自己下了一碗挂面,厨房锅碗瓢盆调料味齐全,都未拆封。 酒店有五星级主厨,一个电话就能叫餐。 不过套房内服务都会记在程北谦账上。 夏知瑶不想用他一分钱,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晚上洗了澡躺床上,听着窗外簌簌风声,透窗的车影与灯光晃悠悠重叠,像个巨大的怪物匍匐在墙上,沉沉看着她。 酒店隔音效果在深夜得到充分展现,透不进一丝声音。 这里仿似一座孤岛。 不论生死、鬼哭狼嚎,没人会听见。 像被世界遗弃。 夏知瑶一个人躺在百平的总统套房,裹紧被子翻来覆去睡不着,酒店本就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心里发毛的地方。 上次在这间卧室过夜,她满腹愤恨发着高烧,在门口迷迷糊糊坐了一宿。 这次不一样,她完全清醒。 一边警惕程北谦会不会回来,一边又对新环境有生理心理上的排斥。 睡不着索性就不睡了。 夏知瑶靠床头打开电脑审稿,明亮的光笼在她周身,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夜色渐渐由暗转明。 晨起的万物声悄悄蔓延。 夏知瑶整宿没睡,到了早上脑子就开始发沉,她收拾好自己赶紧离开这里去上班,却在酒店门口被一位中年大姐堵着推销。 穿制服的门童似乎早已习惯,无奈地拧着眉头轰赶这位大姐,还弯腰跟夏知瑶道歉。 “大姐,您能不能别总是吓到我们酒店的客人,您要是再这样,我们只能选择报警了。” 这位中年大姐看着四十多岁,穿着一身长款旧棉袄,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逮住进出的客人就冲上去推销。 “不让我见你们经理和主厨,我给这些有钱人推销我的炸鸡秘方有什么问题?我不打扰你们工作,要不你让我见见你们主厨?” 门童耐心告竭,极力想要在客人面前保持五星级员工该有的素质,但这位大姐的行为很容易给他们添乱。 “咱们这是五星级酒店,不是路边摊,您那个炸鸡秘方咱们主厨看不上,赶紧走吧,真让经理看见了,会报警的。” 不管那位大姐如何声情并茂把秘方吹得天上有地下无,两位门童一个字也不听。 夏知瑶趁乱离开现场,走了几步,发现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五岁小男孩。 棉袄泛旧轻薄,脸上有暗红冻疮,个子不大,却抱着半身高的纸袋子。 “姐姐,买炸鸡吗?” 小男孩应该是习惯了推销,没有面对陌生人的羞涩,拿出一包塑料袋炸鸡。 “我妈妈做的炸鸡可好吃了,您买一个吧。” 夏知瑶被挡住了去路,一时没法拒绝小男孩满脸的期盼。 正好那位败兴而归的推销大姐回来了。 “这位 14. 强夺 [] 余欣是真没想到程维还有脸找来,啪地关上车门,拦在夏知瑶身前。 “你还有脸来找瑶瑶?既然分手就应该麻溜消失,永远都不要再出现!” 程维像是没听到余欣说话,一直盯着夏知瑶欲言又止,往前走了一步又顿住,神情非常痛苦。 “我们走,演什么苦情戏。” 余欣拉着夏知瑶就要上车。 “瑶瑶,你现在过得好吗?” 程维终于跨出那一步,拦住夏知瑶去路,仍旧盯着她的脸,想从她脸上窥探到细枝末节。 “你有病吧!”余欣最讨厌这种分手后还来问个你好不好,下头得很。 不管是爱恨还是怨,夏知瑶已经不愿意再跟程维交谈。 但这个问题从程维嘴里问出来,像一根尖锐的刺狠狠扎入心底。 “余欣,你先上车,我跟他聊几句。” 余欣不放心,夏知瑶拍了拍她手背:“没事的。” 余欣还不知道夏知瑶跟程维分手的真实内幕,一直以为是程家帮助夏家解决麻烦后,急于摆脱累赘。 而程维取消婚礼,就是一种抛弃、妥协。 看着余欣上车,夏知瑶收拾好情绪,面色平静地回视程维。 两人不过才一个多月没见,突然面对面相对无言,不知是该唏嘘还是该尴尬。 “我没想打扰你。” 程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她眼底的冷淡怔愣住。 记忆里每一次相见,他们都会紧紧拥抱彼此,正因为回忆太温暖,才会显得此刻更锥心刺骨。 “我也没脸打扰你,只是想知道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然后呢?”夏知瑶问。 程维眸色一颤。 夏知瑶轻笑:“知道我现在过得好不好然后呢?是能救我于水火还是让时光重来?” 救我于水火......。 这句话是最残酷的利器划破程维最后一丝自我安慰,她身处水火,她过得很不好。 他的负罪愧疚感一瞬间让他难以呼吸。 “程维。” 夏知瑶垂首,睫毛掩盖住潮湿的眼眸,也将最后一丝脆弱隐藏。 “我不怨你,每个人都有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我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你,我只怪自己无能。” “对不起......。” 程维捂住了脸。 “以后别再找我了,没有任何意义,只会给我添加烦恼和麻烦。” 夏知瑶说完不再看他,转身拉开车门上了车。 车缓缓驶入霓虹灯依次照亮的主道,透过后视镜,她看见程维捂着脸蹲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副画面还是不可避免刺激到夏知瑶。 她表面再怎么冷静,却无法消除内心汹涌的情绪,弯下腰抱住自己的胳膊,闷声哭了起来。 余欣开着车,没发出一丁点声音,把所有空间留给夏知瑶。 - 一连半个月程北谦都没出现过,从一开始的胆战心惊到强迫自己适应,夏知瑶已经能在酒店进入睡眠。 这半月唯一的意外大概是她每天能吃到一份美味炸鸡。 那对母子每日风雨无阻在酒店附近寻找商机,也方便了她贪嘴。 周日这天她忙完所有工作,仔细检查了一遍屋子,确定没人后关门睡觉。 半夜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开门声。 夏知瑶睡眠浅,几乎是开门声响起的同时,眼睛就睁开了。 倾耳分辨下,还能听到细微脚步声。 她一个鲤鱼打挺,直接从床上弹起来,踮手踮脚穿上鞋,弯腰趴在门框处,轻轻拧开房门。 透过门缝看见客厅开着灯,紧接着就是两个歪歪扭扭的男人身影。 五星级酒店保安系统好,夏知瑶第一反应是程北谦回来。 还没等她再仔细确认,其中一个男人靠着另外一个男人身上,闭着眼垂下脑袋,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正是夏知瑶咬牙切齿的那张脸。 不用再抱任何希望,就是变/态半夜驾临。 夏知瑶瞧着外面情况不太对,思忖片刻,还是推门走了出去。 搀扶着程北谦的男人是他特助宁昊,听到开门声,非常警惕地转头,瞧见是夏知瑶,礼貌地说明情况。 “夏小姐,程先生刚出差回来,有点发烧。” 宁昊说话的空隙已经把老板扶到了主卧。 主卧门大敞着,夏知瑶站在门口没进去。 程北谦似乎烧得不轻,连路都走不了,平时盛气凌人的一张冷峻脸,即便闭着眼,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依旧能从轮廓上窥见他的冷血无情。 “夏小姐,麻烦您照顾程先生。” 宁昊拿出一袋子药递给夏知瑶,“程先生不愿意去医院,这是程先生常用的退烧药,麻烦您给程先生服用。” 夜里静悄悄的,夏知瑶莫名盯着药袋看了几秒,最后伸手接过。 宁昊大半夜不好在这里多待,交代好后就关门走了。 屋里只剩下她和程北谦,她在主卧门口盯着床上的程北谦看了许久,久到她出了一身冷汗。 方才她脑子里闪过很多邪恶念头。 比如让他就这么烧成傻子,或者直接闷死他得了。 但有些念头仅仅是念头。 她放缓呼吸,去吧台倒了一杯凉水,能给他倒上一杯水就不错了,温水热水想都别想。 特助比较细心,离开前还给程北谦脱了鞋,盖了被子,也免去她伺候这一套流程。 夏知瑶把水杯放在床头柜,居高临下看着程北 15. 强夺 [] 高热中的体温宛如岩浆,像一块滚烫烙铁。 夏知瑶后背严丝合缝贴着他胸口,能清晰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线条和烫人的温度。 她心跳疯狂跳跃。 无关风月,而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骇到了。 全身上下每块皮肤都在叫嚣着生理排斥。 “能不能别动。” 声音几乎贴在她耳廓处,热气混着冷杉香骤然浓烈。 夏知瑶窝在这方寸之地,进退不得。 而程北谦双臂犹如铁箍,每当她企图挣扎,手臂力量就会立刻箍紧。 她人彻彻底底嵌入了程北谦怀里。 夏知瑶出了一身汗,程北谦身上也一样,两人汗津津的。 男女力量向来悬殊,夏知瑶想着他烧成这样,应该没能力折腾她。 有了这方面的放心,她挣扎无果后,选择挺尸。 但程北谦抱得太紧了,还一直打寒颤。 像是把她当做缓解病痛的抱枕,汲取她身上的暖意。 卧室影影绰绰,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呼吸声终于归于平缓。 夏知瑶一动不动长时间盯着一处看,生理困意慢慢席卷而来。 她强撑到凌晨四点,终于败在生理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着也不安生,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 梦里被巨大毒蛇缠裹住,一点点收紧,几乎压碎了她五脏六腑。 她当即就惊醒了。 一睁开眼还有点迷茫,等看清主卧的家具,她瞬间想起昨晚的事。 夏知瑶弹坐起来,第一时间查看旁边。 身旁没人,被子却凌乱不堪,明显有人睡过的痕迹。 她趿着拖鞋走出去。 程北谦穿着身居家服,面色虚白地坐客厅办公,宁昊拿着一堆文件站在一旁等着他签字。 夏知瑶没想到程北谦还在,只能盯着脚尖,目不斜视路过客厅,钻进次卧关上门,动作一气呵成。 一个小时后,她在房里实在窝不住,背着包打算出门。 原本今天休息一天,程北谦在这里,她自然是想办法逃得远远地,以免稍有不慎,又想着法折腾她。 “程先生,我先去上班了,您好好休息。” 程北谦坐在餐厅边看ipad边喝粥,桌上摆满了海鲜和各种小菜,对面还摆放着一副空碗碟。 夏知瑶不会觉得那空碗碟是给她准备的。 “坐下来一起吃。” 眼皮都没抬,语气却是一如既往命令式。 “......。” 有点意外。 不过昨晚被程北谦抱了一晚上,夏知瑶现在看到这张脸,生理上的排斥几乎要控制不住。 见程北谦再次抬眸,夏知瑶还是识时务地掩下排斥,把包放一旁,坐下专心致志吃饭。 这桌菜是按照病号准备的,味道很淡,主食也是海鲜粥。 夏知瑶喜欢湘菜,就算是海鲜,也喜欢口味重一点。 二人各吃各的,谁也没开口说话。 程北谦中途去阳台接了个电话,再回来夏知瑶已经吃完饭,笔直站在桌旁看着他。 “程先生,我吃完了,先去上班了,您好好养病。” 夏知瑶还特意把那袋子药拎出来放在显眼处,“您要是不舒服,就继续吃退烧药,六小时吃一顿,清热解毒是饭后吃,一天三次,要是咳嗽,您就通知我,我下班回来给您带咳嗽药。” 程北谦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秒,坐回餐桌,疲惫地揉了下鼻梁,余光瞥见她还杵在原地。 “还不走?” “啊......好。” 夏知瑶如释负重,又不敢表现太过心急,慢慢退出去关上门。 关上门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程北谦最近出差,程维才有胆子当面找她。 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心情变得更低沉。 夏知瑶一直加班到晚上十点,其她同事都熬不住下班了。 走前不忘提醒她早点回去休息,别熬太晚。 最近杂志社官网整新,她每天需要联系薛泽霖聊工作。 先在年轻用户最常驻的网站进行注册,用吸引人眼球的好文章获取关注话题度。 夏知瑶选了一天稿子,才从几百份稿子中看上两篇。 比重实在太低,没有 16. 强夺 [] 夏知瑶原地踌躇,心中警铃大作,暗自开始盘旋各种应对措施。 比如来大姨妈了,比如最近阴/道/炎。 各种推脱借口即将脱口而出,可看到他淡漠至极、不容置喙的面孔。 昔日种种威压还是在她灵魂深处产生阴影。 她咬着牙慢慢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背对着他躺下,全身肌肉绷紧,为接下来的遭遇做心理建设。 大不了就当被狗咬。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身后床榻一陷,被子被人掀了起来。 异性的气息徒然袭来,瞬间推翻了所有心理建设。 真实面对时,只有无尽的恐惧、退缩。 每分每秒像走在刀刃上艰难。 程北谦躺在枕头上,伸手探过去。 他体温还未消退,带着比平常人要高的余温。 指尖落下的同时,夏知瑶整个人颤了一下。 “没别的睡衣?” 身后突然传来这么一句。 夏知瑶屏住呼吸扫了一眼保守至极的长袖长裤纯棉睡衣,极低地“嗯”了一声。 程北谦又推开她,倾身勾住座机拨通。 “送一件女士真丝睡衣上来。” 夏知瑶心跳如鼓,跟个待宰的鱼一样拼命呼吸。 十分钟后酒店经理亲自送上来十件睡衣,办事效率很高。 大概是酒店经验丰富,对客人半夜要求送睡衣立马一点就通,送来的睡衣款式非常暴露。 酒店经理专门交代:“睡衣都是新的,洗干净后烘干的。” 还挺贴心。 夏知瑶尴尬笑了下,把一大堆睡衣抱进主卧。 程北谦靠在床头抬眸扫了一眼,然后接着若无其事地刷起了手机。 “程先生,您喜欢哪一款?” 夏知瑶艰难开口。 程北谦连眼都没抬,态度非常敷衍,好像这事不是他要求,而是随口一说。 “随便。” 随便随便。 长袖长裤不好吗?变/态! 夏知瑶心里骂个没完,脸上还要表现乖巧听话,从一大堆款式各异颜色各异的睡衣里挑出一件最保守的睡衣。 红色真丝吊带睡裙。 夏知瑶见他专注看着手机,自作主张逃到浴室换了睡裙。 吊带睡裙露出大片白皙脖颈,胸脯稍微一动,便能窥见弧形暗影。 她皮肤本就白,红色收腰睡裙勾勒出她婀娜身形,五官也在这种颜色下浓烈起来。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能活着就不错了。 这么安慰自己,夏知瑶强作镇定地走出浴室。 暖光灯拉长她纤细身影,落在雪白墙面。 程北谦终于抬头睇了她一眼,然后接着垂眸。 见他反应平平,夏知瑶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她重新掀被子躺进去,裸露的脊背有风灌了进去,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把自己缩成一团,紧贴着床沿,打算降低存在感。 就在夏知瑶煎熬挺尸十分钟后,程北谦放下手机躺了下来。 “过来。” 夏知瑶接到命令,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慢慢往后挪。 直到碰上他坚硬滚热的身躯,才骤然停顿住,额头瞬息间冒出汗珠。 程北谦侧身躺着,一只手像昨夜那样把她摁在怀里,手掌搭在她腹部。 也不知道是为了感受布料还是感受她的曲线,手掌在她腰侧抚/弄。 滚热触感隔着光滑薄薄的布料,清晰感受到他指腹的形状。 夏知瑶浑身一激灵,腰部如同被电击。 那种熟悉的反胃感直接涌上来,差点就让她忍不住干呕。 此时此刻呕出来,迎接她的绝对是不可承受的惩罚。 她闭起眼,强压那种不适。 还好程北谦接下来没有多余的动作。 两人这么紧贴着躺了好一会,屋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夏知瑶等到全身僵麻,才终于确定程北谦好似睡着了。 不由沉沉吐出一口气。 但她大半个后背没有遮挡物,紧贴着他胸膛。 滚烫、闷热、战栗。 这种肌肤相亲的感觉比昨夜更直观。 - 《追梦》第一期刊正式发行,等一个月后就知道当月销量。 同时媒体运营数据也同步跟上了。 余欣从办公室来到编辑部,弯腰拍了拍夏知瑶肩膀。 “这个薛泽霖能力可以啊,短短半月在这么多平台操作了我们杂志社,浏览量注册量翻了好几倍,比我这个半吊子专业太多。” 之前的网络运营全是余欣一人操办,惨状不言而喻。 夏知瑶正低头回复薛泽霖的信息。 “薛泽霖说了把这次《追梦》的重点文章着重放平台加热,如果可以的话,赶紧举办编辑与读者连麦直播。” 余欣可不想直播,悄咪咪想跑。 夏知瑶攥住她:“有一场论坛高端盛会你去吧,薛泽霖有邀请函。” 余欣人也不走了,贼眉鼠眼挑眉:“这个薛泽霖做个兼职还管咱们公司的社交,煞费苦心啊,那点兼职费我都不好意思了。” 潘冰听了一耳,加入话题,添一把火:“你们最近天天联系,说不定看上你了。 又有其他同事见缝插针加入话题。 ——“我也觉得是,这个薛泽霖长得帅吗?” ——“必须得帅,要不然怎么配得上咱们大美女编辑。” 夏知瑶无语:“赶紧工作去。” 余欣趴工位栏上,下颌一抬:“盛会你去吧,顺便多发几张名片。” 见夏知瑶张嘴要拒绝,余欣边转移话题边后退:“怎么最近没给我带炸鸡了?怪想念的。” 提到炸鸡,夏知瑶思绪还真被打断了一下。 那对母子确实很长时间没出现,也不知道是不是得偿所愿卖出了秘方。 - 论坛高端盛会是CFG特意举办的一场交流会,富含多个领域,其中除了金融业还有好几家著名杂志社。 夏知瑶在薛泽霖带领下,认识了几家著名杂志社的主编,聊了很多关于杂志方面的经验。 为了不给公司丢人,她今天专门把压箱底的一件红色收腰鱼尾裙穿上了。 谈笑风生时,好几道目光落她身上。 期间,夏知瑶还见了薛泽霖新公司的合伙人,两人都是辞职一起创办新媒体APP。 这时人群出现短暂的喧哗声,众人不约而同看向同一个方向。 “是盛科集团的总裁程北谦。” 薛泽霖在夏知瑶身旁解析,“这场论坛盛会就是为了专门请他过来,CFG把业内有名的企业家都请来捧场,可真是用心良苦。” 夏知瑶一口红酒刚咽下去,直接呛嗓子眼了。 “没事吧。” 薛泽霖绅士地拍了拍她后背,还专门拿出一块帕子递给夏知瑶。 其实今晚来参加这场论坛盛会,她就有点担忧。 这种商业性质的交流宴极大可能会邀请京港市龙头企业。 盛科集团经营项目覆盖面广,全国大半的楼盘、酒店都有盛科。 听说最近盛科要转AI系统领域,各行各业的交流会就是最直接的洽谈中心。 “一会找机会跟盛科集团的程总认识一下。” 偏偏薛泽霖还在她耳边炸天雷,上次被程北谦碰到她跟薛泽霖吃饭,差点就被剥夺工作成了笼中鸟。 这次可不敢让程北谦瞧见。 “我就不过去了。” 眼看着那群豪商巨贾即将散开,露出一道挺拔身影,夏知瑶五脏六腑习惯性抽搐。 “我有点不舒服,先找个地方休息。” 一转身,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有一道视线凉凉落在身上。 夏知瑶今天名片发出去不少,也算不枉此行,此时再没心思社交,找了个角落待一会就打道回府。 人的视线有时候会形成一道警戒线,越是到处看,越是容易被发现。 她背身面朝墙,就不信这样还能被认出来。 但人倒霉喝口水都塞牙,越害怕什么偏来什么。 包里手机响了。 【程北谦:来厕所。】 来厕所.......。 这三个字怎么看怎么变/态。 夏知瑶愤恨地踱了下脚,避开来来往往的业内人士,七弯八拐,询问一个服务员后,才在同层找到 17. 强夺 [] 夏知瑶知道程北谦烂人一个,但烂到这种境地真是一再刷新她三观。 这里可是公共场合。 一介赫赫有名的掌权者,竟然在商业大会的公共厕所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做这种事。 程北谦一把扣住她后脑勺,“你自己不动我就帮你了。” 左右逃不过,夏知瑶几乎把牙根咬出血才压制住破口大骂的冲动。 她跟着程北谦不足一月,能切身感觉到程北谦并不喜欢她。 两人同床共枕两次,至今没有任何实质性行为。 她一边心里侥幸,又一边惴惴不安。 有些事很难说准,同床共枕就像打开一道阀门。 就在程北谦面露不耐要发作时,夏知瑶艰难地抬起了手。 手碰上他的那一刻,她嗓子眼发出一声极低的呜咽声。 她不敢忤逆程北谦,她不敢......。 程北谦倏地感受到柔软,低垂着头,动作一顿,眸色闪过一丝隐晦的诧异。 当他想往回撤时,夏知瑶已经先一步行动了。 柔软的指腹就如同打开潘多拉魔盒。 邪恶、阴暗、上/瘾、危险。 一股脑地降临。 洗手间落针可闻,白炽灯明亮刺眼,能清晰照亮每一个情绪,连细微折痕绒毛也清晰可辨。 横型的宽大镜面映出程北谦仰头的身影。 他喉结滚动,脸上表情只有天花板能窥见一分。 半晌,细微的低哼声还是从他唇内溢出来。 相比程北谦的感受,夏知瑶的感受就糟糕透了,面部肌肉酸胀,嘴里味道也很不喜欢。 那股反胃的感觉已经冲到嗓子眼。 两人各自感受时,门把突然被人拧了一下。 ——“怎么回事,门锁了?” ——“会不会是坏了?” ——“去找服务员看看吧。” 夏知瑶听到一门之隔的说话声,神经骤然间绷住,直到门外脚步声逐渐远去,骨子里的羞耻感快速胀满,牙齿愤愤使了力。 这一下,直接让程北谦发出声响,一把摁住她的头。 “你可得加把劲,要不然一会有人进来了。” 难挨的漫长过程让她眼里挤出生理盐水。 在他明显亢奋的情绪中,她加快了速度。 完事后,夏知瑶推开程北谦趴在洗手池吐了。 她往嘴里拼命清洗,但怎么也洗不够,觉得里里外外脏透了。 担心服务员过来开门,夏知瑶不得不关上水龙头,抽了一张纸巾擦嘴。 程北谦站在她身旁,同时抽了一张纸擦拭自己,偏头睨了她一眼。 见她满脸涨红,扯嘴道:“下次不要当着我的面吐。” 那缕粘腻的腥味挥之不去,呛得她胃部一阵抽搐。 生怕他下次让她吞下去,夏知瑶隐忍地攥紧拳头,选择忍气吞声保持沉默。 程北谦收拾整洁,脸上寻不到一丝情/欲痕迹,即便在最亢奋的时候,他脸上情绪也淡淡的。 - 夏知瑶重新回到交流会大厅,包里手机响了好几次,全是薛泽霖的来电。 薛泽霖率先在人群中看到夏知瑶,持着酒杯踏来。 “夏小姐,一直没找到你,你刚才去哪了?” 大厅衣香鬓影,跟她离开时一样热闹,这里光鲜亮丽,即便她把自己收拾的体面,还是涌出难堪的剥离感。 察觉薛泽霖靠近,夏知瑶第一时间用拳抵住了嘴后退,嘴里檀腥味重,距离近了很容易被人闻出来。 “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先走了,再见。” 说完看也不看薛泽霖转身匆匆离开。 薛泽霖的合伙人刚跟一位同行聊完,凑过来打趣:“你得罪人家了?怎么看见你躲这么远?” 薛泽霖也一头雾水,看着夏知瑶离去的背影,复盘了一下今晚的情景。 “难道真是我的问题?” - 夏知瑶从论坛中心出来,不用再面对程北谦的施压,那份压抑变形的耻辱无处排解无人排解。 凭着一股子破罐子破摔的愤怒没回京纽酒店,而是回了风华里。 一打开家门,跟刚从卧室出来准备倒水喝的聂丽娟打了个照面。 “这么晚怎么回来了?” 聂丽娟手里端着一杯温水,看清她身上的礼服,笑着问:“参加晚宴了?” “嗯。” 趁着聂丽娟还没靠过来,夏知瑶提着裙摆,掩下脸上的僵硬,笑靥如花地说:“今晚我在家里住,身上一股酒味,我先去洗澡。” 不等聂丽娟拉着她聊天,飞快回到自己房间冲进了浴室。 屋子跟她走前一样,聂丽娟每天都给她收拾得很干净。 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像甩掉了沉重龟壳,露出里面脆弱伤痕累累的皮肉。 夏知瑶蛮狠地脱掉晚礼服,人站在淋浴花洒下方,疯狂搓洗自己的嘴。 药膏、漱口水、清新剂,不知清洗多少遍,她还是能闻到属于程北谦的味道。 恶心、厌恶、自厌。 那股哽在胃里的翻江倒海再次坚持不住,汹涌往外喷。 她湿淋淋趴在马桶边,呜咽地吐起来。 晚上吃了些糕点,喝了些红酒。 吃进去什么吐出来就是什么。 大概是她动静太大,聂丽娟敲了敲门。 “瑶瑶,怎么了?” “没事,我洗澡呢。” 夏知瑶一抬头,在镜子中看到自己苍白狼狈的一张脸,灯光照射下,眼珠子布了一层红血丝,看着有些骇人。 聂丽娟听到回应并没有多想,让她别洗太久,早点休息。 夏知瑶还要维持正常音调去回应,险些就要崩溃发作了。 终于敷衍走聂丽娟,她继续趴在洗手池吐个昏天暗地。 看着流水冲掉那些污秽,夏知瑶觉得支撑自己站立行走的尊严清白也正在一点点流逝。 好像脊椎根茎正在一点点腐烂。 等她把嘴擦肿,躺在床上一眼不眨盯着天花板的时候,脑中毁天灭地的冲动也随着时间慢慢沉淀。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后怕。 怕程北谦今晚没尽兴回到酒店发现她不在。 但她不想回去,她怕自己承受不住第二次身心碾压。 这种漂浮不定的后怕一直缠绕了她两天,然而这两天程北谦那边没有任何消息,她才确定论坛交流会后程北谦并没回过酒店,也不知道她回了家。 她对程北谦的恐惧已经让她有点神经质。 第三天晚上她开始坐立不安,趁程北谦发现之前,收拾好东西准备回京纽酒店。 但今年她运气一直不好。 出门前一刻,程北谦特助给她打了通电话,命令她半小时出现。 有了上次十分钟时间限制的变/态经历,这次她专门打车走了一处小道,提前给酒店大堂经理打电话候在电梯口。 下车后她牟足劲狂奔。 终于准点赶回了京纽酒店。 宁昊抱着一沓文件正要出套房,与气喘吁吁的夏知瑶差点迎面撞上。 他欲言又止地朝夏知瑶点了下头,就轻轻关门出去了。 程北谦坐在客厅沙发上,茶几上放着一台电脑,他脱了西装,慢条斯理卷起袖子,微弯腰处理文件,像是没看见气喘如牛的夏知瑶。 京港市已经进入冬季,满大街的行人裹着厚羽绒服,雾霾天掩盖住高楼大厦,一眼望去,像深处摇摇欲坠的山巅。 一人坐着,一人站着,屋里凝滞着诡异的氛围。 夏知瑶看不出程北谦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敢主动搭话,也不敢随意走动。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大概一小时还是两小时? 双腿酸胀,脚后跟隐隐疼痛。 跑来的这一路出了不少汗,再被套房的地暖一烤,身上黏黏糊糊。 她终于知道这是程 18. [锁] [此章节已锁] [] 夏知瑶躺在下面完全不敢反抗,她知道不管如何挣扎也没人来救。 “我脱......我脱。” 察觉到他目光发沉,夏知瑶紧紧咬着唇瓣,微抬起身体,在他直白强势的目光下脱了内衣内裤。 身体失去所有遮掩物,凉气嗖嗖往皮肤上钻。 橘黄光流淌在她周身,勾勒出妙曼曲线,肌肤更是白里泛红。 程北谦把打火机随手一扔,就这么笔直俯视她,手指一拉,严丝合缝的睡袍就松开了。 他里面什么也没穿。 几乎不给任何缓冲,直接就掰直了夏知瑶的腿根。 就在这时,夏知瑶三魂七魄像是终于归体,刻在骨子里的自我保护驱使她往后退。 人在做思想建设时,能理智去说服自己,可一旦伤害化为实质性,没有哪个女人会坦然接受。 她接受不了......。 这是她最后的清白了......。 昔日种种浮上心头,滋生出最后一丝勇气,她发了恨地挣扎。 “你不要碰我!混蛋!你这个变态,你怎么不去死!” 终于把心里的话吼出来,夏知瑶绷起额头青筋,双腿去踹他,手掌挥打他,声嘶力竭挣扎:“你要是敢碰我!我就杀了你!混蛋......别碰我。” 身上施压的力度霎时消失。 程北谦轻松躲开她的袭击,似乎兴致全无,冷着一张脸起身,睡袍大呲呲敞着,赤脚踩在地毯上。 “我从来不强迫人,你可以选择现在就滚。” 这句话如同一桶冰凉的水罩头泼下。 夏知瑶从崩溃边缘进入一场漫长的怔愣,待反应过来时,额头上布满了汗。 她感觉自己要疯了。 眼看着程北谦就要走出去。 一旦他离开,可能再也不会回来,留给她的将是比之前更严重的报复。 她知道以他睚眦必报的阴狠本性,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程北谦。” 她哑声直呼他名字,将所有仇恨摒弃,诚恳看着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灯光照着她单薄的身子。 “我和我爸妈从小地方来到京港市,安分守己活着,现在什么都没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你是高高在上的程家公子,我们一家只是小人物,又是哪里得罪过你,我真的想不明白,如果真是我家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真诚地跟你道歉,你原谅我们好不好?” 程北谦慢慢回头,灯光暗影让他眉眼深邃,窥不见丝毫情绪。 但那眼神冷漠无波澜。 夏知瑶知道自己的推心置腹还是失败了。 没人会撼动他冷血的心性。 注意到他抬腿要离开,夏知瑶不得不快速跳下床,拉住程北谦的手。 “能不能体谅一下我的处境,我很害怕。” “怕什么?” 程北谦偏头,似对她这种怀柔政策不屑一顾,目光凉凉道:“要不要我现在给程维打电话,让他全程陪着,你就不怕了。” 疯子疯子!!! 这绝对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夏知瑶深吸一口气,现实的屈服还是让她攥紧他的手。 “女人的害怕跟其他人没关系,是生理上的害怕。” 她尝试着拉他往床边走。 有些勇气一旦被现实流逝,就再难凝聚。 接受是她唯一的选择。 程北谦冷眼看着她,倒是没再出门。 待两人一上床,他冷笑着命令夏知瑶躺好。 “知道为什么我不跟你签合同吗?” 程北谦垂首拍着夏知瑶脸颊,残酷地说:“蚍蜉撼树,有什么资格?我碾死你们一家,就跟碾死蝼蚁一样,千万别作死,我耐心耗尽,你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一落,没有任何前戏,残酷地撕裂了她。 很疼,非常疼。 夏知瑶指甲几乎要嵌入肉里,好似看到当初那个无忧无虑骄傲善良的女孩一点点死去。 她已经看到自己的根茎在腐烂。 连最后的尊严也没了。 彻彻底底被程北谦毁掉。 恍惚间,她希望这一切是一场噩梦,醒过来她仍旧拥有温馨的家庭,幸福的爱情。 一阵颠簸中,夏知瑶突然把胳膊搭在自己眼皮上,压住涌出来的眼泪。 程北谦根本就不在乎她感觉如何,像是一场身体惩罚,懒得给她触感上的缓解。 墙上的影子沉沉浮浮,明明是一场亲密的举动,却没有任何旖旎的声音。 沉默、诡异、死寂。 屋里气味弥漫。 夏知瑶被这股味道刺激到,人像是突然回魂,不管不顾抓着程北谦胳膊。 “你没戴套。” 程北谦动作一顿,夏知瑶的提醒终究是晚了一步。 那滴泪还是重重垂落,眼神归于死寂,她浑身虚力地重重躺下,不再言语。 厕所那次就像一场潘多拉魔盒,打开一个新领域,复杂的情感终究掺杂上人类的欲。 人类的欲大抵一样。 有一次突破口,再深入也就不那么困难了。 对于今晚的事,夏知瑶知道程北谦就算再厌弃她,终究是个男人。 而她也彻底回不去了。 有了第一次,再来一次已经是顺理成章。 程北谦洗了个澡,又继续压在她身上,大概是有了一次纾解,态度上有所缓和,会尝试着去抚她,也不再那么盛气凌人。 夏知瑶仍旧没发出声音,倒是程北谦压抑不住俯在她耳边喘息,自然而然地叼住她耳垂。 她脑袋一偏。 程北谦掐着她腰身,“怕痒?” 夏知瑶不吭声。 “怎么像条死鱼,跟程维做也这样?” 夏知瑶的情绪还是起了一丝变化,闭上眼睛不让自己的厌恶浮现出来,催着他,“你快点,我累了。” 凌晨三点保洁员进来打扫卧室,目不斜视换了一床干净床单。 不过当时夏知瑶回了自己房间,避免了羞耻尴尬。 程北谦除了发烧,不会跟她躺一张床上睡觉。 她在自己浴室洗了好几遍澡,全身搓红快要掉皮才从浴室出来,浴巾勉强遮住身上遍布的痕迹,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站在窗边往下看。 夜色昏沉,京港市灯火通明,街道被路灯照得轮廓清晰,所以那种从高处往下看的眩晕感就格外强烈。 五星级酒店不管多高,窗户外都有防盗保险栏。 以防住户挑酒店寻短见。 眩晕感让她大脑有些不清楚,等她缓过来时,竟爬到窗沿上站起来了,冰凉的触感徒然惊醒她。 如果没有防盗栏,可能她就掉下去了。 寒风不留余地吹拂在她脆弱的身躯上。 不......不......我不能死。 因为人渣而死,不值得。 我得好好活着,总有一天一定会让程北谦偿还加注在我身上的所有伤害。 19. 强夺 [] 这些人围观的是一对乞讨的母子,母子俩低头跪在地上,身前竖着两个纸箱片。 上面写着——请好心人捐赠两百路费回老家,日后一定偿还。 这俩人正是之前在京纽酒店外一边卖炸鸡一边卖秘方的母子。 夏知瑶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们了,还以为他们早就得偿所愿离开了京港市,没想到竟在这里乞讨。 出医院那会,她心里头就格外想吃一口炸鸡,有美食的安抚日子似乎才能接着往下走。 那位大姐瞥见一双干净直筒靴,没抬头,压着儿子脊背鞠躬:“求求施舍一下。” 注意到面前人既不捐钱也不走,疑惑抬起头,瞧清眼前的人,大姐惊讶道:“是你啊。” 医院附近餐馆多,他们挑了一家上桌速度最快的面馆。 这会正是午饭时间,十桌小店挤满了人,屋里热气腾腾,只有角落还空着一桌。 夏知瑶点了两碗牛肉面。 大姐局促地搓着手说:“怎么好意思让你请我们吃饭。” 大姐对夏知瑶的馈赠很不好意思,倒是身旁的小男孩已经迫不及待,两眼直勾勾恨不得钻进香喷喷的牛肉面里。 小男孩看着比上次更瘦,脸颊更黄,套着一件明显窄小的黑色棉服,胸口堆满污渍,干裂的双颊更是好久没洗,沾着黑杂质。 大姐看起来也比之前窘迫,俩母子像是在外面风餐露宿,流浪许久。 “你们赶紧吃吧。”夏知瑶说:“能再见就是缘分。” 小男孩终于等夏知瑶把话说完,也不管母亲同不同意,抓着筷子呲溜呲溜闷声开吃。 大姐羞赧地笑了笑,按捺住腹中饥饿,盯着夏知瑶看了几眼。 “你气色看起来很不好,是不是生病了?” 夏知瑶一愣,摇头:“没有,就是感冒了。” 大姐聊了几句,实在饿得不行,也不再矜持,执起筷子一大一小并排闷声开干。 没一会连面带汤吃了个干净。 “老板,再来两碗牛肉面。”夏知瑶又叫了两碗。 大姐急忙制止,手足无措道:“一碗就很感激了,怎么能让你请两碗。” 小男孩睁着水汪汪期盼的大眼睛。 夏知瑶笑着说:“之前你做的炸鸡很好吃,今天我请你们吃。” “你们为什么不继续卖炸鸡了?”她转移话题问。 两碗面上得很快,小男孩已经扑在碗里开吃。 大姐大概是缓解了饥饿,没有着急动筷。 “炸鸡最重要是食材新鲜,我的炸鸡从来不用冻鸡,都是现宰现做,蘸水原料也是从老家运过来,可没人买,做了也是自己吃,手上那点积蓄全花完了。” 夏知瑶说:“您的炸鸡很好吃,怎么会没人买?” 大姐讪讪地看了一眼周围,肩膀缩着说:“也就你买过我的炸鸡,其他人怕我做的不卫生吃出病来。” 没店面没摊位,沿街叫卖确实很难有人买,而且大姐风餐露宿,外形上也很容易引起误解。 “您的秘方卖出去了吗?” 大姐摇头。 夏知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关注这对萍水相逢的母子,大抵是那份炸鸡带给她一份快乐,又或者说今天在医院碰到他们是一场缘分。 “您准备回老家了?” 说到这个,大姐眼眶不自禁红了,低头说:“没人买我的秘方,再不离开这里,我跟儿子就要饿死了。” 夏知瑶依稀记得第一次见这位大姐的场景,不惧怕身份悬殊,凭着一份孤勇往五星级酒店冲要见酒店主厨。 这份勇气不是谁都有。 今日再次见到大姐,她身上透着对生活妥协的迷茫,一定是经历诸多磨难,才会让她失去了勇气。 夏知瑶拿出包里所有现金递给大姐。 “这里是三千块,你带着孩子回老家吧,钱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你们生活一个月。” 那一沓钱红艳艳堆在眼前。 大姐突然就崩溃哭了,弄得夏知瑶不知所措。 大姐开始一边抽泣一边诉说自己的经历。 她名叫兰青,在西南地区大山里长大,家里重男轻女连个姓氏也没给她取。 成年后她就嫁给当地汉子,每日遭到家暴,日子过得水深火热。 后来夫妻二人种了一山水果攒了一些钱,应同乡邀请来京港市挣大钱,哪知道上当受骗,血汗钱被老乡全卷走了。 夫妻俩不想回大山,于是在京港市苦混十年,终于盘了一家小店卖小炒。 兰青想起家乡小孩吃不起肯德基,就自己调制出一款更健康的炸鸡。 丈夫嫌成本大,把炸鸡撤出了菜单。 兰青也被迫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这么多年和丈夫一起经营店铺,哪知孩子长到五岁,丈夫劈腿了五十岁房东,一门心思想落户京港市。 “他抛弃我们母子,一辈子也不想再回大山,我们山里人结婚只办酒席,连结婚证都没扯。” 兰青哭着说:“他连自己儿子也不要。” 夏知瑶听了她的经历,不由动容。 兰青看着面前这一沓钱,哭得泣不成声。 “放弃的时候我想着只要有路费我就走,可你拿出这些钱的时候,我突然就不甘心了。” 兰青泪眼婆娑地抱住儿子,儿子懂事早,能听懂母亲的话,也扑在她怀里跟着哭。 “我不能让我的儿子回到那座大山,困住他一辈子,他要见广阔的世界,才不会长成他爸爸那样,这座城市太大太繁华,凭什么那个负心汉能留在这里?我不甘心!” 夏知瑶突然就明白她的不甘心来自哪里,那座大山从她出生起就把几千年枷锁框在她身上,只有见过广阔世界,才能改变自己命运,改变那座大山的命运。 夏知瑶在兰青身上看到了芸芸众生中的沧海一粟。 挣扎、再挣扎。 这份信仰难能可贵。 “虽然我不从事餐饮业,但你的炸鸡真的很好吃。” 夏知瑶思忖片刻说:“京港市有位比较出名的企业家名叫徐良革,他曾经不止一次在采访中提过爱吃炸鸡,他说过早期肯德基味道很好,但是后来商业化太严重,已经失去美食本质,或许你可以让他尝尝你的炸鸡。” 兰青愣愣听着,不修边幅的脸上泪痕清晰,但那双眼异常雪亮。 “真的吗?我能去哪里找他?” 夏知瑶找面馆老板要了纸笔,写下一个地址。 “这是他别墅区和办公楼地址,能不能遇到他,就看你的运气。” 兰青像捧着一盏金杯接过纸张,“我不认识他,他长什么样?” 夏知瑶问她有没有手机,兰青摇了摇头。 这也在意料之中,要不然她也不会找老板要纸笔。 夏知瑶从网上找到徐良革的照片给兰青看。 兰青一眼不眨盯着手机上男人的脸,牢牢记在脑中,因为不识字,一遍又一遍死记硬背男人的名字和地址。 出面馆的时候,夏知瑶还是把三千元硬塞给兰青。 “这三千元是我支付给您的版权费,您能授权我把您的故事写下来吗?让更多挣扎生存的人从中找到信仰。” 兰青捧着钱看向夏知瑶,她不懂什么版权,但刚擦干净的眼又湿透了。 “是你重新给了我信仰,你是我的恩人。” 眼看着兰青就要跪 20. 强夺 [] 夏知瑶停住脚步回头,很意外程璐会主动开口与她说话。 程璐是程维姐姐,一直外派在美国办事处,偶尔回国,她曾经见过几次。 豪门名媛都有一个共同毛病,面对身份地位悬殊的普通人,表面上树立大大方方的形象,实际目中无人。 程璐在这点就体现得很明显。 她向来不待见家世一般的夏知瑶,觉得配不上自己的弟弟。 所以两人见面很少交谈,顶多维持基本礼仪打声招呼。 夏知瑶从记忆中回神,没叫姐姐,唤了一声很官方的程小姐。 程璐垂眸轻笑了下,红唇露出显而易见的嘲讽,高跟鞋哒哒靠近。 “我真没想到程北谦竟然会看上你。” 夏知瑶以为她会聊程维的话题,没想到是聊程北谦。 她不着痕迹蹙眉:“如果程小姐叫住我是为了冷嘲热讽,恕我不奉陪。” 程璐很是意外曾经温顺礼貌的小女人现在长满一身尖锐。 夏知瑶刚走一步,再次被程璐叫住。 “程维状态很不好。” 程璐说这话时,语调没有高高在上,含了一丝真切。 夏知瑶垂眸盯着自己鞋尖,平缓地称述事实:“我跟程维已经结束了。” 程璐对她语气中的平淡很是讥讽。 “程维当初为了娶你没少跟爸妈顶撞,我以为你们之间是有爱情。” 夏知瑶抿着唇没说话。 “我知道你恨程维没能帮你。” 程璐双臂抱胸用墙面支撑着自己,目光变得很凉,“但你可能不知道,程家所有人都很惧怕程北谦,他这个人六亲不认冷血无情,简直就是程家人的噩梦。” 夏知瑶慢慢把视线落在程璐隐恨的脸上,程璐的坦诚让她暂时放下了离开的念头。 她感觉程璐不会无缘无故拦住她说些感性的话。 “但程维是无辜的!” 程璐突然直起身逼视夏知瑶:“他被程北谦抢了未婚妻!他能对抗得了程北谦吗!” 洗手间逼兀,程璐的气势一下子让空间变得更紧绷。 夏知瑶呼吸有些缭乱,后退一步,紧紧贴着墙面稳住身形。 程璐再次逼近,看着她。 “你们为什么臣服了?难道不是应该联手一起对付程北谦?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爱情?” “你觉得我们怎么去对付?” 夏知瑶攥紧拳头,控制情绪道:“难道让我爸妈玉石俱焚?连你们程家人都斗不过他,我怎么斗!” 程璐看到她攥紧的拳头,神色稍缓,低声在她耳边说:“只有扳倒程北谦,让他失去所有权利,他就再也威胁不了你和程维,和我们联手,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这就是程璐的目的? 夏知瑶睫毛一颤,看向程璐的眼神几番起伏。 程璐从她强装镇定的眼神中,窥探到夏知瑶眼底一闪而过的蠢蠢欲动。 她不惜以退为进再添一把火:“程北谦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等你答复。” 夏知瑶推开包厢大门,正好程北谦抬头眺望过来。 白烟抽丝剥茧地弥漫在二人视线之中,烟雾随着流动的空气淡去。 分明只有一秒钟的视线接触,夏知瑶双腿却像黏在地板上,全身肌肉不规则震颤。 额头上迅速溢出汗珠。 耳边音乐声骤然远去,变成魔咒般地低咛。 ——“只有扳倒程北谦,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他眼神不轻不重,在这一刻好似看透了她所有诡计。 她心脏噗通狂跳。 还好程北谦很快轻飘飘收回视线,继续和朋友交谈。 夏知瑶缓缓吐出一口气。 装作没事人走过去时,会所经理推来一份大蛋糕。 一屋子人站起来闹腾,给了夏知瑶调整情绪的时间。 后半场寿星切蛋糕吃蛋糕,一伙人喝酒唱歌,程北谦对这些不感兴趣,给面子吃了口蛋糕就走了。 回去路上,程北谦靠在后座椅背上闭目养神,身上飘着淡淡酒味。 逼仄的后舱灯影徐徐晃过,蓝绿光在他英挺面容稍作停留,有他在的封闭空间,气氛总是压抑着。 夏知瑶屏息坐着不动,尽量降低存在感。 两人今晚一句话也没说过。 回到京纽酒店,程北谦揉了下脖子,边扯领带边往主卧走。 夏知瑶不会天真的以为他突然回到京纽酒店只是为了休息。 因为程璐的出现,打乱了她好不容易维持的镇静。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露出马脚。 她沉默地去浴室洗澡,提前做好准备。 澡洗了一半,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拧开。 开门声混合在淋浴的哗哗水声中,像寂静之地骤然敲响的警钟。 预示接下来她又要遭遇什么。 浴室是干湿分离,磨砂玻璃能清晰瞧见一个高大身影走近。 夏知瑶心跳迅速加快,几乎就要跳出嗓子眼。 在雷鼓的心跳声中,磨砂门哗啦一声—— 程北谦赤条条站在门口,目光淡漠地看着她。 两人隔着一扇门光溜溜对视,没有羞涩暧昧,全是悄无声息地审视。 他眼神的侵略性太强。 她倏地后退一步,脊背抵在冰凉的墙上。 似乎这个不自量力的举动取悦到他,他嘴角嘲弄地勾了下,人漫不经心踏进来。 玻璃门一关,热气几乎瞬间弥漫整个狭窄窒息的空间,透过朦朦胧胧,能瞧见彼此修长的曲线。 两人面对面站在,温热的水砸在身上,越发显得空间狭小。 程北谦目标性很直接,抬手捏着她的脸扫了一眼,没吻她,有了上次的深入交流,这次非常熟练地开始揉弄她。 指腹潮湿温热,如毒蛇一般淌过光滑肌肤,所过之处一片战栗。 一个翻身,她被程北谦面朝墙压着。 残留的酒香混着他身上的气息四面八方缠裹。 水蔓延在二人紧贴的身躯上,他的紧致线条清晰透过张开的毛孔传入感观。 空气潮湿窒闷,湿哒哒地混搅着一点点攀升的热度。 夏知瑶却双手发凉地抵在墙上,背对着他,不用隐藏情绪,眉头厌恶至极地紧紧蹙着。 距离上次间隔二十多天,身体会有一种本能的瑟缩。 每一次轻重不一的触碰会被无限放大。 程北谦的欲/念一直很平淡,但需要的时候,从不会温存,只会单刀直入,非常直接粗暴。 夏知瑶咬着唇吞下所有怨恨,没有所谓的酥麻旖旎,只有无尽的隐忍。 疼痛让她耳边再次回荡起那个魔音。 ——“只有扳倒程北谦,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只有扳倒程北谦,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只有扳倒程北谦,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走神?” 程北谦从后面探过去掐住她脖子,迫使她抬起头,动作却是停了下来。 她浑身一个瑟缩,脸上分不清是水还是 21. 强夺 [] 圣诞节过后,夏知瑶关于兰青的第一期稿子出来了,发表在《追梦》栏目。 余欣一开始不赞成夏知瑶把精力花在一个太过普通的故事上。 大千世界,可怜人多如牛毛,能落笔成字的人物必定要有耀眼光芒,能成就作者。 兰青这个人物太渺小。 可当余欣看了夏知瑶笔下的兰青,整颗心突然被攫住了。 文字朴实,却字字有力。 言浅意深地反映了那座大山里扣着枷锁的女性。 几千年遗留下的重男轻女、结婚生子,把女人框在陈旧标本里,任打任骂。 这还只是滚滚红尘中的沧海一粟,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有很多落后需要被新文化洗礼。 兰青的故事被分为三期去撰写,第一期稿子讲述兰青出生到长大,揭露女性出生标记性别后的不公。 第二期写兰青婚姻里的挣扎。 夏知瑶对余欣说:“读梦杂志社是反应社会之窗的地方,我在兰青身上看到了渺小却不畏缩的精神,我想把这种精神呈现给所有女性。” “好。” 余欣点头:“我支持你。” 夏知瑶这几日忙着写稿,很多时间都不够用。 杂志社休息日还要准时开直播,让读者和编辑面对面交流。 不过她本人不上镜,全是由几位实习生充当门面。 最近运行的几个平台,爆了好几款短篇文案,公众号一下子涨了很多粉丝。 薛泽霖倒是约过她几次,想请她吃饭,不过她抽不开身就婉拒了。 白天忙工作,晚上加班到十一点回酒店,还得应付程北谦。 最近一段时间,算是她跟程北谦最相安无事的阶段。 两人话不多,只需要身体忍耐忍耐。 做过后,这人发疯的次数确实变少。 不过程北谦向来阴晴不定,越是这种正常相处,越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慌。 总觉得暴风雨随时罩头袭来,可能会比之前更猛烈。 夏知瑶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乌鸦嘴,她也没想到这种随时砸下来的暴风雨在周五晚上就砸了下来。 当时她刚加班出杂志社就接到宁昊的电话。 她跟这位特助仅有的几次通话,全是传达程北谦的命令。 司机开着宾利车来接她,车缓缓驶离繁华街道,把高楼大厦热闹霓虹抛之身后,一路朝郊区开去。 夏知瑶透过防窥玻璃看着外面景致一点点变清冷,最后直接上了郊区外的蜿蜒山道。 一开始她以为是去程家老宅,不过她问了司机,司机说不是,也不说去哪。 程北谦身边的人嘴都挺严。 一个小时后,车停在半山腰一栋别墅前。 半山腰被移成了平地,绿色人工种植草地一望无际,视野里充满金钱的阔绰。 夏知瑶跟着管家进了别墅。 宁昊见到她像见到救星,刚张了嘴要说话,就被一连串尖锐刺耳的摔裂声打断。 声音是从楼上传下来,震耳欲聋此起彼伏。 整个别墅仿佛都在这股力量冲击下颤抖着。 管家与保姆大气不敢出。 “夏小姐,突然请您过来唐突了。” 宁昊从管家手里接过药箱,“程总高烧,一直在楼上......您帮忙劝劝程总吃退烧药吧。” “......。” 敢情是宁昊自作主张把她接来的,楼上的声音分明就是程北谦在发疯摔东西。 她要是不请自来上去,岂不是送人头,简直是S级风险。 “抱歉。” 夏知瑶拒绝道:“竟然不是程先生让我来,麻烦您让司机送我回去。” 宁昊无奈拦住夏知瑶:“您上去试试可以吗?如果程总还是不肯吃,我立刻送您回去。” 程北谦是什么人,她怎么可能主动凑上去,那不是找死嘛! 夏知瑶可不管宁昊如何劝,铁了心要离开。 特别是楼上砸东西的声音一次比一次沉重。 光听声音,就感应到了程北谦的杀气。 楼上在经历一长串碎响后,门啪地被踹开。 有脚步声响起。 夏知瑶双腿徒然顿住,后脊背随着脚步声发凉,条件反射往楼上瞄了一眼。 于是她跟程北谦布满戾气的眼对上。 脚踝骤然失力,一个踉跄撞到了门上,慌乱中她用手掌撑住门把,才没被吓趴下。 程北谦站在二楼楼梯口,黑眸扫过客厅,所有人脊背颤了颤。 就在大家以为他要下楼发泄时,他却面无表情移开视线。 然后就走了。 可夏知瑶此刻却不知道该不该走,程北谦已经知道她来了。 一条宠物狗不请自来不请自走,后果是什么,想都不敢想。 这个时候必须谨慎小心。 宁昊也是留意到老板最近经常去京纽酒店,寻思着能让夏知瑶帮帮忙。 看情况,好像是他失策了。 “对不起夏小姐。” 夏知瑶烦躁地瞪了宁昊一眼。 大家都是苦命人,何必为难彼此。 管家保姆在程北谦离开回卧室后,相继去了二楼收拾残局。 楼下就剩下夏知瑶和宁昊。 没一会宁昊也被叫上了楼,再次下楼,手上提着公文包离开了。 走前歉意地看了夏知瑶好几眼。 呵呵。 夏知瑶现在就像审讯犯,如芒在背地等着行刑。 最后连管家保姆都下来了,但没人敢跟夏知瑶搭话。 别墅外的保安巡逻了一遍又一遍。 夏知瑶不安感达到顶峰,终于坐不住,抓起茶几上的药箱赴死般上了楼。 二楼房间多,面积大。 管家注意到她的动静,跟着上了楼,还非常殷勤地将她引到了程北谦房间门口。 这一屋子的人跟哑巴一样,吱都不吱一声,生怕一句话引来灭顶之灾。 难道她不怕吗! 夏知瑶深吸一口气推开虚掩的房门。 房间亮着一盏落地灯,灯光昏黄,将侧卧在床上的男人照出清晰轮廓。 屋里静悄悄,家具的暗影匍匐在墙上,暗色窗帘拉得透不进一丝月光。 夏知瑶挣扎片刻,小心翼翼踱到床边站定。 闭着眼睛的程北谦倏地睁开眼睛。 他眼睛不知是因高烧布了一层猩红,还是因满身戾气。 吓得夏知瑶 22. 强夺 [] 一个天旋地转。 夏知瑶已经处于俯视的方位,她很讨厌这个姿势。 这个方位让她的视线无处遁形,让她的羞耻无处遁形,她躺在下面还能当一条死鱼。 但这个方位会把被动化为主动,清清楚楚看到自己的肮脏。 下一秒,程北谦的手直接摁在她光滑腰侧,面无表情命令她自己来。 热、太热了。 夏知瑶感觉自己快被程北谦的体温感染。 呼吸也热。 在这种持续的高温中,夏知瑶咬着牙憎恨的同时,可耻地有了一丝感觉。 那种反胃厌弃感,几乎要淹没她。 程北谦也察觉到一丝异样,毫无欲/念的黑眸就这么盯着她。 为什么这么久,这么久......。 夏知瑶身心煎熬,膝盖都酸了,最后把心一横,直接一口咬住程北谦的喉结吮吸。 程北谦发出一声急促地闷哼,骤然掐住她的腰。 一个翻身压住了她。 两人大汗淋漓一场后,也没精力再去洗澡,随便擦了擦,倒床就睡了。 夏知瑶本来想去别的客房,但见程北谦睡下,又不知道去哪间房找管家,只能占据床沿沉默闭眼。 第二天早上,夏知瑶半睡半醒中,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看着陌生的环境有片刻迷茫。 慢慢地,意识到这是程北谦的私人别墅,她转头看过去。 程北谦还没醒,闭着眼浓密睫毛搭在眼睑处,睡颜平静。 厚重窗帘有细碎晨光钻进来,像一颗颗小金粉点缀在他英挺侧颜上。 清晨的他看起来没那么冷酷。 不过夏知瑶没心情欣赏他的皮囊,想着趁他苏醒前穿衣服走人。 掀被子的同时,夏知瑶不忘警觉他有没有被动静弄醒。 身体刚从被子里探出来,转头再次确定程北谦有没有醒的时候,发现他歪斜的枕头下露出一个黑色手柄。 看起来有点眼熟,大脑还没发出指令,身体却先一步倾了过去。 她人倾在程北谦上方,正在思忖要不要拿出来看看应征心里的答案。 骤然间,察觉一丝不妙,她低下头,冷不丁跟程北谦冷淡无波的眼睛对上。 清晨他的眼有一种沉静的震慑力。 夏知瑶倒吸一口凉气,几乎是顷刻弹回原位。 “好奇这个?” 昨晚没吃退烧药出了一身汗,一夜过后程北谦脸上病容一扫而空,瞧见夏知瑶的动静,闲话家常般抽出枕头下的东西。 待看清那东西时,夏知瑶呼吸轻窒,再怎么强装镇定,眼底的惊恐根本藏不住。 那是一把黑色手/枪。 哪个正常人会在枕头下藏枪。 这一刻也就几秒钟。 夏知瑶脑海里闪过很多信息,想起程璐说程北谦是程家的噩梦,到底是怎样的人才会成为家人的噩梦。 她甚至怀疑盛科集团是不是合法企业,不过她很快就否认了这一点。 能成为上市公司,和国家常年合作,绝不可能是违法企业。 但正常人怎么会睡觉带枪? 有钱人确实比普通老百姓人身安全风险高,办理持枪证门路也多。 可程北谦出门两车保镖,睡觉带枪,是不是太过夸张? 还没等夏知瑶深入思索,一道震耳欲聋的枪声骤然在耳边炸开。 墙上的电视机被一枪打烂,从中间四分五裂,电流滋滋往外冒。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啊啊啊......。” 夏知瑶脑子里一片空白,浑身发抖地捂住耳朵,根本就控制不住地发出尖叫。 过了好一会,可能也就几秒。 她听到耳边响起程北谦的轻笑,尖叫声骤然回到胸腔。 卧室安静得只有两道缠绕的呼吸声。 她缓慢转动眼珠子看向旁边。 忽然,程北谦面无表情凑近,举起枪抵在了她太阳穴。 “下次还好奇吗?” 他阴冷的声音像毒蛇爬上脊椎骨。 夏知瑶发誓她这辈子最恐惧的一幕就是此刻。 作为安分守己长大的老百姓,一辈子都没见过真枪,更不可能被真枪抵着。 这种人渣带着枪睡觉实在是正常,因为他就是个变态疯子。 程北谦见她吓得说不出话,冷漠地收回着枪掀开被子,赤条条下地,赤条条进了浴室。 浴室很快响起水声。 夏知瑶僵硬的四肢这才有了回缓,太阳穴似乎还残留着枪口的冰冷触感。 她连滚带爬用最快的速度穿衣离开房间。 身上衣服还是昨天的,皱巴巴贴在身上,很容易引起别人的遐想。 夏知瑶根本就管不了这么多,惊魂不定地往楼下跑,却在楼梯口遇到管家。 管家是个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西装笔挺,面无表情的神态一看就是出自程北谦的教化。 管家似乎看出她的惶恐,非常体贴地要给她找一身新衣服。 走廊流动的空气迎面淌过。 夏知瑶在管家沉静的眼神下,终于按捺住心神,先去洗了个澡。 收拾好自己下楼的时候,意外瞧见程北谦的朋友何沁泽、宴鸣二人正在客厅喝茶聊天。 他们听到脚步声,不约而同抬头,看清是夏知瑶后,脸上的表情堪比调色盘一样丰富。 宴鸣的表情尤为夸张,端着茶杯半张着嘴,下巴悬在杯口,像是随时能掉下来。 这是宴鸣第三次见到夏知瑶,每次见到夏知瑶都能给他一次认知洗礼。 能出现在程北谦身边的女人就够稀奇了,更何况还在被泼了红酒明显不得程北谦喜欢后仍旧留在身边,在如此不明朗的情况下,竟然还能进入程北谦私人别墅。 此女不容小觑啊。 沉稳的何沁泽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待夏知瑶下楼后,二人先友好地打了声招呼。 夏知瑶从被枪声吓到后,精神状态一直不佳,一心想着赶紧离开,这会更没心思应付他们。 见他们招呼,勉强礼貌地回了一句。 在二人注目下,她掩饰情绪行至门口,突然想到这是半山腰,联想到上次去程家老宅走山路回去的经历,她觉得再走一次山路也愿意。 手刚刚搭上门把手,又心有余悸地担忧该不该自作主张离开。 夏知瑶正要转身去找管家,一抬头看见程北谦衣冠楚楚拾阶而下。 踏下每一脚好似都踩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耳边再次盘旋那一道震耳欲聋的枪声,身上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避免与程北谦目光对上,她慌不择路地径直坐在了餐桌上。 这会她才发现餐桌 23. 强夺 [] 周六日杂志社休息,夏知瑶工作积累太多,只能继续留在杂志社加班。 公司最近发展不错,虽然离发行量百名榜还有很大距离,但多方位发展后,名气确实提高不少。 这些变化薛泽霖功不可没,在薛泽霖第三次约夏知瑶吃饭的时候,夏知瑶看着最近火箭上升的数据,实在不好再拒绝,二人约在周日晚上吃饭。 两人吃完饭从店内出来,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乌云堆积在城市上空,眼看着就要下雨。 薛泽霖提出送她回去,她包里的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她朝薛泽霖说了声抱歉,找了个被风的地方接通电话,听到电话那端自报名字,手掌不自禁攥紧。 挂了电话后,夏知瑶抬头看薛泽霖,歉声道:“薛先生,我这边有点事,您早点回家。” “都说了不要再叫薛先生,你我也算共事,这样叫太生分了。” 见天色不早,薛泽霖叮嘱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去忙吧。” “好。” 顿了一下,夏知瑶看向他:“谢谢......薛前辈。” 薛泽霖失笑:“也行吧。” 目送薛泽霖上了车,夏知瑶来到电话里约定好的地方,距离这里步行十分钟的一家咖啡馆。 下班高峰期,车辆像一条条巨长蠕动的虫子蜗牛爬行,咖啡馆在商业街,路人都赶着下雨前奔回家,所以咖啡馆人很少,比较清静。 夏知瑶踏入咖啡店,一眼就看见了程璐。 距离上次在百朝会所见过程璐后,她心里隐隐就觉得程璐还会找她。 程璐身上有大多数豪门名媛一样的特征,高高在上,浑身透着大小姐的盛气凌人。 以前程璐就不待见夏知瑶,所以夏知瑶很少跟她有交集。 经历这么多事,夏知瑶突然也不怎么抵触这位大小姐了。 店员上了两杯浓咖啡,两人面对面坐着。 程璐开门见山问:“上次在百朝会所的提议考虑怎么样?” 夏知瑶借着绵软灯光端详程璐。 程璐五官其实跟程维不太像,说话时眼尾往上扬,颇显凌厉,倒是和程北谦有几分像。 最近这个问题时常在她耳边闪现。 扳倒程北谦,摆脱程北谦控制,如魔音一样日日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但她已经不是曾经单纯不谙世事的温室花朵,她的筹码只有父母,输不起。 每一步如走钢丝,必须谨慎小心。 “你们程家人都撼动不了程北谦,我能有什么用?” 夏知瑶搅拌咖啡,“程璐,你们有资本斗,我没有。” “你能来赴约说明你心里也是渴望摆脱程北谦。” 程璐像是看穿她内心的挣扎,语气凉凉道:“如果没有程北谦,你和程维结婚生子幸福美满,他那个人渣毁了你和程维的人生,你知不知道程维当初为了赶回来帮你,不顾广安的项目,如今被撤职,成了废人一个。” 一勺褐色咖啡从杯里溢出。 夏知瑶盯着咖啡面的漩涡,掌心徒然失力,金色勺子泼出一勺咖啡,溅在桌上。 灯影遮挡了她眉眼,让人看不清情绪。 程璐继续尖锐地戳穿她:“你是不是期盼程北谦腻了你,你就能脱离苦海,彻底自由。” 夏知瑶豁然抬起眼,灯光在漆黑眼底剧烈闪动。 然后她听见程璐残酷地撕开她心底最后一丝期望。 “你以为程北谦对付夏家是因为程家内斗?” 程璐嘲笑她的天真,“程北谦这些年用各种手段稀释我们的股权,想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他这种人不会花精力去对付一个外人,抢弟媳对程家只是脸上无光,对他又没有实质利益。” 程璐打量夏知瑶这张脸,笑着说:“如果是喜欢你,又怎么可能让你没名没分一直住在京纽酒店?所以啊,得罪过程北谦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等他腻了你,你觉得你能全身而退?” “不会啊,那时你会比现在更惨。” ——“不会啊,那时你会比现在更惨。” 夏知瑶不得不承认程璐很会打人七寸,这些问题每天缠着她,程北谦为什么针对夏家。 起初以为是因为程维一家才会对她出手,可就如同程璐所说,能让程北谦如此布局,绝不可能只是让程维一家难堪。 那些理由已经不再重要,她需要借助外力逃出深渊。 夏知瑶沉沉闭上眼,再睁开眼哑声说:“我不做违法的事,不做伤天害理的事。” 程璐笑了,知道这是夏知瑶妥协了。 夏知瑶直视她,眼神坚定无比:“我知道你们是想利用我,我松口不代表要听你们行事,我有自己的判断。” 程璐很意外地上下扫了夏知瑶好几眼,以前只觉得夏知瑶是个娇滴滴的小女人,没想到竟然还挺有主意。 “放心,违法的事我们也不干,只是多一个助力多一分保障,有时候不要小瞧了枕边风,等程北谦失势,我向你保证一定会让你摆脱程北谦的控制。” 她一没权二没钱,能让程家人这么招揽,无非就是那点不堪的床伴身份。 不管是不是羞辱,她都得接下。 话已聊完,夏知瑶一口饮掉咖啡,提着包打算走。 “等等。” 程璐再次叫住她,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想要得到程北谦的信任,你需要改变现在的处境。” 说白了就是像个有手段的情人讨好程北谦。 夏知瑶眉心抵触地蹙起。 程璐以前瞧不上夏知瑶,后来知道夏知瑶成了程北谦的情人,更是瞧不上。 女人一旦面对实力强大的男人,久而久之难保不会被迷了心智。 通过这两次的相处,夏知瑶对程北谦憎恶,她看得一清二楚,心里对夏知瑶的厌恶也少了许多,不由放柔声调。 “连我爸跟三叔都对付不了程北谦,可想而知他手段多么狠,讨好他对你只有好处,即便最后失败收场,说不定他还能念旧情放你一马。” 夏知瑶感受到了程璐的一丝善意,垂眸没吭声。 “夏知瑶。” 程璐看着她单薄纤细的身影,“去看看程维吧,他也是受害者,他最近天天把自己困在南大,医生说......他有抑郁倾向。” 夏知瑶攥紧包,没回头走了。 程璐摇头苦笑。 看不出来心还挺硬。 夏知瑶漫步在熙熙攘攘人群中,没有目的地,就这么沉默走着。 跟程璐的一场交易冲击力太大,脑子一时有些乱 24. 强夺 [] 司机开着车一路跟在夏知瑶上的那辆出租车后面,一路进了学院路,最后停在京港市南大校门口。 夏知瑶下车跑进南大,在拨打数遍程维电话无果后,没有像无头苍蝇到处找,而是凭着第六感直奔主教学楼天台。 这栋主教学楼一共有15层,那时她和程维为了避开拥挤的人,每次吃完饭都会去天台约会。 学校茶吧人多,谈个恋爱总容易被人看,她比较害羞,而学校小树林又容易遇到其他亲密的情侣。 所以教学楼天台人少又隐秘,几乎包揽了他们校园时期所有的甜蜜。 他们会在那里吹着风接吻,会看着蓝天拥抱彼此。 进教学楼前,她抬头看了一眼遥远的天台,没有人。 但夏知瑶不敢掉以轻心,没有任何迟疑地跑了进去。 推开天台铁门时,一阵寒风卷着漫天湿气拂面。 她大口喘着粗气,眼睛四处梭巡,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盲区。 一边找,砰砰的心跳也随着空无一人的天台逐渐平稳下来。 还好......还好。 正当她打算休息一会离开的时候,突然瞥见角落一个石柱后席地坐着一个人。 她心又开始狂跳,抬起脚慢慢踱过去。 风把人的眼睛吹得瑟瑟发疼。 她看见程维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那里。 垂着脑袋,脚边堆满了盒装的小土豆,小土豆看着堆放了许久,干瘪暗沉,还爬着不少蚂蚁。 夏知瑶知道这些小土豆是学院路一家民族店的特色小吃,把小土豆炸到金黄,再洒上调制的辣椒和葱花,一口下去别提多好吃。 她以前每天都要吃这家的小土豆。 “程维......。” 夏知瑶像是怕惊动到他,小心翼翼蹲在他面前。 程维垂着脑袋,过了好一会才慢慢抬头。 看到他暴瘦的身形,夏知瑶徒然捂住了嘴。 他看起来比上次状态更差,眼眶凹进去,双眼无神,身上再也没有清俊意气风华的样子,就像一个即将垂垂老矣的躯壳。 他眼睛看着夏知瑶,又像是透过她。 “瑶瑶,我买了你最爱吃的小土豆,一会要上课了。” 夏知瑶无法想象这些日子他经历了什么摧残,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轻轻攥住他袖子,声音细细小小的。 “程维,跟我回家。” “回家?” 程维还是那种茫然空洞的眼神,视线在她脸上停留,又移开,然后眼眶毫无征兆红了,“我没有家,也没有老婆,什么也没了。” “程维,你别吓我......。” 夏知瑶被他这句绝望的话死死拧住。 从和程维决裂后强装强大的心,在看到他此刻的状况,压抑的爱意还是如疯长的蔓藤,紧紧缠住她。 程维应该过得比她好,她才会继续遗忘他。 他怎么能这样糟蹋自己,让她觉得自己才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瑶瑶你别哭。” 程维伸手温柔擦她眼泪:“我会心疼......。” 茫然说着话,他突然撑着地站起来,像个没有意识的躯壳,一步步走到天台口。 狂风卷起他皱巴巴的外套,骨柴身躯好似要随风而去。 “从这里跳下去,是不是就醒了,我和瑶瑶幸福结婚,我们还约好要生两个孩子,一手牵一个,我们每周还会回家跟爸妈吃饭。” 他看着自己的手,“瑶瑶呢......有人抢走了瑶瑶。” “程维!” 夏知瑶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到,生怕他下一秒翻上围栏直接跳下去。 她抱住程维往后拖,“你别吓我程维,别吓我行吗......别吓我......。” 说到最后她实在太过痛苦,埋在他瘦到铬人的后背闷声痛哭。 夏知瑶的哭声终于惊醒程维,他身躯一点点僵硬,握住腹部带有温度的手,不可置信转过身。 “不是做梦?真的是你?” 夏知瑶顺势把他按在石凳上坐下,蹲在他面前,以防他又跑到天台边。 程维感受到她的温度气息,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做梦。 握住她的手贴在脸颊上,欣喜若狂又语无伦次说着满腔思念话。 突然情绪激动道:“我们私奔吧.....对,我们私奔。” 程维紧紧握着她的手。 “我以为我很害怕失去父母害怕失去程家人身份,可这些日子失去你,我后悔了,那些悔恨每天啃噬我,我过得痛不欲生。” 夏知瑶就那么看着他没说话。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程维害怕她像之前那样决绝,痛苦低微地求她:“对不起,我不该懦弱,我不该轻易放弃我们的爱情,你原谅我好吗?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 见她双眼含泪,仍旧不回应,他慌乱地把所有能想到的问题都想过了。 “是不是怕程北谦?我们可以带上你爸妈去国外,程北谦在京港市一手遮天,但国外总有他找不到的地方,我们找一个小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好不好。” 程维哭着求她,她被晃得脑子乱麻一团,可这堆乱麻之中还是不可控地浮现她和爸妈程维在国外生活的画面。 逃到国外,逃到程北谦找不到的地方......。 她心剧烈跳动,眼睛越来越亮。 程维以为她还在担惊受怕,面目骤然变得阴狠。 “瑶瑶不要怕,我可以先去杀了程北谦,只要杀了他,就再没人分开我们,对......杀了他......。” 夏知瑶听到他癫狂的声音,从美好的幻想中蓦地回神。 余光却猝不及防瞥见一道熟悉挺拔的身影,斜斜倚在铁门边。 她全身热腾的血液几乎是瞬间凝滞住,眼珠子缓慢移过头。 目光落尽一双冷漠幽深的瞳孔里。 夏知瑶膝盖软滑磕在地上,所有恐惧全往脑门里冲。 想要发出尖叫,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程维还在耳边不停谋划怎么杀程北谦,声音越来越癫狂。 她看见程北谦斜斜倚在那,盯着他们挑起了唇角。 “别说了!程维!” 夏知瑶终于找回一丝力量,手颤抖地捂住程维的嘴。 “快别说了......别说了!” 奈何程维情绪过于激动,嘴里一直重复杀了程北谦。 就在这种紧张蓄势待发的时刻,程北谦笑着鼓掌,信步踱来。 “好一对苦命鸳鸯,我见犹怜。” 鼓掌声打破狂风大作的天台,每一下仿佛千金锤砸在夏知瑶神经上。 程维猛地顿住声音,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缓慢转过头,看到程北谦身影时,瞳孔一点点睁大。 程北谦居高临下欣赏抱在一起哭的二人,站在他们一步之外,微弯下腰,笑着说:“啧啧,瞧瞧我听到了什么,两位南大高材生竟然在密谋杀人。” 熟悉程北谦的人都知道,他平时表情很少外露,越是笑得时候可能戾气越盛。 他说这话的同时,目光沉沉落到夏知瑶身上,脸色也跟着变沉。 夏知瑶目光往下垂,浑身发抖,不敢看他。 “啊啊啊!” 程维霍然发难,跳起来就要去攻击程北谦。 夏知瑶跟他挨得最近,程维跳起来的瞬间,她立刻意识到他的意图,大惊地去拽他。 即便程维现在暴瘦如柴,此时见到仇人,几乎是用了全力扑过去。 她整个人被程维的力量掀翻在地。 “程维!不要!” 有人速度更快,在程维扑上来之前,两名保镖身手敏捷地摁住了程维。 25. 强夺 《囚在他怀中》全本免费阅读 程北谦一把将程维甩在地上,一尘不染的皮鞋踩在他背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让我手上背你这条贱命。” “打断两根肋骨。” 暴风雨中,骤雨般的拳头脚力落在程维身上。 两名保镖身形魁梧,拳拳闷响。 程维如今暴瘦,毫无还手之力,几拳下去可能会伤到肺腑,打断两根肋骨半条命就要没了。 “不要......。” 雨已糊住夏知瑶脸庞,狼狈不堪。 她听着程维的痛闷声,继续爬过去求饶,“程先生,求求你别打了,会打他死的。” 喊破天也没人帮她,她撑在大雨里,机械地求程北谦。 见程北谦斜睨着眼不为所动,又去求两名施暴的保镖。 他们太高了,一个动作就能碾死她。 嗓子哭哑喊哑,也没换回程北谦一个眼风。 “不要求......。” 程维艰难开口,一眼不眨温柔看着她。 夏知瑶痛苦地说不出话来,眼看着程维蜷缩着身躯没了动静,她再次回头求程北谦。 “你罚我吧......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程北谦站在雨伞下,终于垂眸,却是沉沉一声。 “三根肋骨。” 话落,他看也不看她转身离开。 夏知瑶豁然顿住声音,不再发出任何求饶。 保镖强制拽起她,她像一块被抽去筋骨的破布,任由人拖着走。 看着继续承受毒打的程维,她心里苍凉如荒漠。 一种莫大的绝望残酷吞噬她。 她甚至幻想半小时前脑海中他们带着父母在国外小镇,种花养鱼。 一定很幸福。 - 夏知瑶湿漉漉坐在车里,程北谦坐在另一边,既没看她也没发作。 越是这样,车内气压低得可怕。 她缩蜷着身体,人一下收起了所有情绪,沉默看着雨水从湿哒哒衣裤上滴落在崭新的皮质上。 五感也变得混沌,人的情绪被逼到一个极致,什么也不怕了。 回到总统套房,程北谦扯掉领带,直接扣住她后脖颈,蛮横地把她甩到浴室。 “砰”地一声。 她撞在冰冷瓷墙上,浑身无力地滑坐下来。 程北谦看着她这副死样子,情绪依旧很淡,从天台上看到她和程维相拥相泣密谋杀他,他情绪一直很平。 不过就是一群蝼蚁罢了。 他拿着淋浴喷头,直冲冲浇到她身上脸上。 冰冷刺骨的水透过湿漉漉衣服,像是一下子惊醒夏知瑶。 她艰难抬起头,充斥凉水的双眼沉静死寂,直视程北谦。 水声交杂地响在冷肃的浴室。 程北谦冷哼一声,“清醒了?” 夏知瑶沉默。 “我问你话!” 程北谦眯眼冷视她,把冷水持续浇她脸上,露出那张惨白如纸的脸,“认清自己的位子了吗?不自量力。” 夏知瑶突然笑了起来。 程北谦扔下淋浴喷头,一把掐住她下巴,“你真当我不敢弄死你。” “程北谦我恨你!” 夏知瑶承受着他的施压,迎着刺白灯光,一字一顿,终于把心里积压许久的话说出来。 她的眼神不再像以往那样隐藏畏缩,红肿的眼布满血丝,加重了她这句话的力度。 她夏知瑶恨程北谦。 程北谦手指用力,“这个世界上恨我的人多你一个不多,你的恨在我这里无足轻重。” “程北谦我恨你。” 夏知瑶看着他重复,紧接着用力撑住自己的身体,靠近他,“所以你千万别爱上我,我会让你把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连本带利还给你,让你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程北谦在她布满血丝的眼瞳中,瞧见自己岿然不动的身影。 他像是听到极度可笑的话,忍俊不禁笑出声。 瞳孔的身影也跟着晃动。 诡异笑声弥漫在他们之间。 他漫不经心甩开她的下巴,挺阔地站起来,目光轻蔑垂下,瞥向她。 “爱?你当我是程维那种满脑子只有情爱的废物?” 他跨出干湿分离的淋浴间,眼睛都要笑抽搐了。 “我会爱上你?你对自己可真自信。” 程北谦抚了抚潮湿的袖扣,冷笑地俯视她。 “我程北谦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爱这种东西。” 脚步声远去。 浴室只剩下夏知瑶一人,冬天本就穿得多,羽绒服吸饱水沉重不堪,贴在潮湿冰冷的墙上,寒气无孔不入。 她坐了一会,蓄了一丝力气艰难爬起来,身上每一处力量都已耗尽。 她把浴室水龙头全部打开,水急冲冲喷出来,打破了浴室的死寂。 夏知瑶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苍白可怖的面容,借着水声歇斯底里地痛哭。 家里出事后,她哭过,可那只是压抑自己留了一丝希望在心里,哭得有所保留。 她甚至留有一口气想要让程维看看,她没有他,会自己走出深渊。 到了今天,她连最后一口气也没了。 彻彻底底哭一次。 不知哭了多久,窗外雨停了,朦胧中映出连串的灯火。 夏知瑶突然就收了哭声,面无表情用手抹掉镜面上的水渍。 镜面映出她苍白无血丝的脸,但那双眼睛是从未有过的决绝。 她要报复程北谦,让他生不如死。 - 连着半个月程北谦都没再来京纽酒店,也不知道是对她厌恶还是憋着什么坏招。 这期间夏知瑶撰写的兰青《从大山里走出梦想》第一期连载稿发行反响一般般。 读者还是更偏向喜欢青春励志类,这种现实题材市场很窄。 不过夏知瑶没放弃,接着开始撰写第二期稿子。 杂志社发展日益渐好,每个人都很忙。 她和余欣中途约了几次饭聊工作聊生活,看起来一切好似朝着光明的未来行走。 夏伟绍和聂丽娟拿着一个月三千的工资,生活对比以前一落千丈。 不过经历那些事,心里落差虽有,但看着夏知瑶若无其事生活,两口子心里愧疚拼命工作攒钱,希望早点把钱还给程家。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1月份,观景树光秃秃立在路上,京港市迎来了最寒冷的季节。 夏知瑶中途给宁昊发过两次信息,一次是问程北谦最近的行程。 结果显而易见,宁昊是位非常合格的特助,没有透露任何关于老板的踪迹。 夏知瑶又换了另外一种方式问他,程北谦近日有没有打算来京纽酒店。 宁昊嘴依旧很严,回了个不清楚 26. [锁] [此章节已锁] 《囚在他怀中》全本免费阅读 屋里随着这话安静了一秒。 程北谦动作没停,目光却落在她脸上细细打量了一眼,伸出手指衔住她下巴,不咸不淡冷嘲:“少玩点手段。” 说完手就不太友好地松开她,阔步往外走。 夏知瑶摸了摸微疼的下巴,再次跟上去。 “我没玩什么手段,上次的事情我有很大责任。” 程北谦突然顿住步伐,微眯着眼看她,大概是没料到她胆子这么大,敢旧事重提。 这事她还就得提上一提。 夏知瑶直面他审视的视线,语气真诚:“我应该做好一个情人的本分,所以是我的问题,我也不该说恨你,当时就是脾气上头说的气话,想请你吃饭道歉,有时间吗?” 程北谦的眼神有一种很强的穿透力,明显不信她的话,嘴角却淡淡勾起一个幅度。 “我没空。” 说完就走了。 关门声紧接着响起,屋里再无一丝声音。 夏知瑶重新坐回沙发继续拿出电脑工作,眼神再无一丝讨巧,冷静锋利。 就好像方才的一场暗流涌动从未存在。 她一点也不着急,已经开始学会积极面对程北谦。 就像程璐说的那样,放低姿态去主动讨好程北谦,只有这样她才能获得程北谦一点点的信任。 哪怕只有这一点点,她也要把最锋利的刀刺向他后背。 - 三天后,程北谦出乎意料地再次入住京纽酒店。 夏知瑶早早完成手上工作,专门在酒店经理新送来的睡衣中挑选了一款比较性感的吊带红裙。 款式跟之前差不多,只不过后背拉得更低,露出腰部的深凹。 程北谦一回来就去了书房,看起来很忙,在里面待了将近一个小时。 夏知瑶在吧台喝了杯凉水,手指轻轻点了下大理石台面,瞧见柜里放着一盒咖啡豆。 这种咖啡豆产自爪哇岛高山,产量很稀少,价格也很高不可攀。 夏知瑶眸色垂了下,一杯凉水下肚,她脑子也更清醒了一些。 紧接着她仔仔细细冲了一杯咖啡,这种咖啡豆香气悠扬,口感醇厚,光闻就知道好喝。 她敲了敲门。 “进。” 夏知瑶推门进去,目光很自然地跟程北谦对上。 程北谦坐在办公桌前,正对着电脑刚开完会议,目光在她周身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她手上。 她走过去放下咖啡,没说任何话就走了。 从始至终程北谦目光很平淡,直到目光触及到她深凹幽暗的腰窝时,喉结滑了一下。 他扯了扯领口,漫不经心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动作微顿,接着又抿了一口,眉心骤然舒展开。 程北谦忙完加急工作回到卧室的时候,夏知瑶就躺在他床上玩手机,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手机蓝光轻洒在她脸上,映出娇俏轮廓。 她抬起眼看他,“忙完了?” 语气非常自然,就好像他们是一对相处很久的情人。 这是夏知瑶第一次主动爬到他床上,没有恐惧瑟缩,整个人透着蛊惑人的柔和。 程北谦定定看了她一眼,没回应,直接脱了衣服掀开被子上床。 两人用的是同一款沐浴露,狭窄被子里顷刻香气浓郁,见缝插针往人鼻息里钻。 两人躺在一张床上目的很明确,不需要说话,直接了当直奔主题。 程北谦不喜欢前/戏也不喜欢亲吻,不过今晚把她翻了个身,手掌在她深陷的腰窝处流连。 夏知瑶有点痒,趁着空隙翻了个身躺平,扭了几下才把腰部的痒痒蹭没。 程北谦也不在意,压下身。 今夜月色较好,透过一丝缝隙落在床头,暗影里有交缠的细密声开始响起。 以往夏知瑶是能闭眼就闭眼,每次都忍着恶心至极的感觉跟他做。 但今夜她人很平和甚至是热情。 瞧着上方的程北谦欲色不显,就在某个档口,夏知瑶突然抬起脖子,往他唇上吻过去。 不过程北谦动作更快,偏了头躲开她的吻。 吻落在了他嘴角,触感湿润柔软。 幽暗粘稠的光线下,程北谦非常凉薄地掐住她下颚,说出的话像是完全看穿她的伎俩。 “你知不知你现在这样像什么?” 夏知瑶挣脱不开,迎着光看他。 “像什么?” “像个跳梁小丑。” “是吗?” 夏知瑶发出一声清润的笑,不管她如何隐忍,心底对程北谦的憎恶几乎就要冲破她的伪装。 他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神经病。 半月前恨不得杀了对方,半月后还能扭曲滚在一起,她离神经病也不远了。 跳梁小丑是吗? 既然软得不吃,那就一起痛吧! 夏知瑶此刻全身蓄满力量,力气大得惊人,脑子里不间断闪现这段时间的恨意,把这一股股恨意灌向四肢。 一个翻身就把程北谦压在了身下,在他微惊下,朝他唇瓣重重□□。 不喜欢接吻是吗?那就让你永远记住什么叫吻。 唇上的痛感伴随越来越浓的铁锈味。 程北谦脸色顿沉,一个反手轻而易举反擒住她。 方位骤然变化,程北谦居高临下用力掐住她脖颈。 她乌黑浓密的长发散在雪白床单上,血渍的红唇,歪歪斜斜的红裙,妖冶如魅。 她朝着他笑。 程北谦拇指抚上嘴角,指腹染上艳丽的红,映在他幽暗眼底。 他脸色相当不悦,一手掐住她脖子,一手抓住她衣服。 撕裂声沉闷响起,他们相互撕扯对方,不停试探不停进攻,看谁先失了自己的方寸领地。 夏知瑶忍着疼不甘示弱,不要命地再次攀上他。 要痛就一起痛! 突然的起身,确实让程北谦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好似要炸开。 唇上很快再次被咬住。 两人开始在床上缠打,唇舌如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血腥、粘稠。 再到窗台、地上。 屋里温度并没有因为亲密而攀升,相反剑拔弩张,沉闷施压。 这不是缠绵,而是一场殊死搏斗。 他们在彼此脸上看到同归于尽的疯狂,这种极致的情绪让他们身体战栗。 汗水布满他们的身体,气息随着月亮轻移变得越发浓烈。 身上布满多处抓伤、咬伤、青痕。 有什么东西在这场诡异缠斗中悄无声息发生变化。 皎白月光勾勒出他们静静相拥的身形。 好像要痛苦的生死与共。 喘息声越来越大,他们还咬着彼此的唇交换彼此的唾/ 27. 强夺 《囚在他怀中》全本免费阅读 一周时间一晃而过,《从大山里走出梦想》第二期连载稿已经确定,等着这月发行。 最近余欣开了媒体部门,新招了几位实习生,专门对接薛泽霖那边,夏知瑶工作量一下子减轻不少。 但近期网上小段子很火,杂志社编辑被硬性要求每天写随笔日常。 一开始大家没找到读者痛点需求,写一堆华丽辞藻。 直到夏知瑶短短几行关于大爷大妈买菜的随笔记录,引起广大共鸣,浏览量火箭往上涨。 他们才明白真实最能打动人心,于是一办公室的人全围过来取经。 余欣接了通电话风风光光跑来编辑部,把这群人轰开,拖了张板凳坐到夏知瑶身旁,眼睛笑眯成一条缝,像是一大早中了千亿彩票。 夏知瑶打趣她:“有什么喜事?不会真中彩票了吧。” 其她同事闻言,活也不干了,伸脖子问:“老板中彩票了?是不是提前放年假发年终奖。” “一边去。” 余欣被这群不好好干活一心只想伸手要钱的员工气笑。 “我要是中彩票,早关门退休了。” 一屋子人哄堂大笑。 余欣捶了下前俯后仰的夏知瑶,言归正传道:“彩票就别想了,不过也差不多?” 夏知瑶被她神神秘秘的样子勾起兴趣,“什么意思?到底是中还是没中。” “你怎么也跟她们一样,我要是中彩票我能坐这?早乐飞了。” 余欣拿出一份合同给夏知瑶看,“这是智通科技传过来的合同,他们公司老总......严格来说是前老总,想要请咱们杂志社操刀给他写传记,专门指名让你写。” “我?” 夏知瑶对这位智通科技的负责人不太了解,不过听名字有点耳熟,像是在哪听过。 心中疑惑刚起,余欣就解开了谜团。 “这家公司在申城,最近几个月公司出了问题被盛科集团收购了,这位智通科技老总曾经可是咱们国内智能交通系统的肱骨大臣,研发引进了很多先进技术,现在资金链供应不上,这才被收购。” 夏知瑶这才想起来曾经听程北谦打电话提到过几次,难怪会耳熟。 余欣说的同时,她就在网上把智通科技老总的经历大致了解了一番。 这人名叫沈永洋,六十岁。 最早期引进欧美电子交通信息板,实实在在提高了国内交通系统。 特别是他本人竟然是双星定位系统研发员之一,后来组了自己的研发团队。 不过智能交通发展投入太大,走到破产局面,不免引人唏嘘。 这样一位人物决定写传记,一是传播自己理念,二是给自己人生作总结,不至于一败涂地。 余欣手掌撑着下巴,两眼冒星星:“智通科技虽然被收购,但是程北谦看中沈永洋才能,让他继续管理公司,真是太惜才了。” 夏知瑶闻言眉头轻蹙,见余欣满脸崇拜,几次欲言又止。 “近期沈永洋要去盛科集团开长期会,所以希望你能早上去盛科集团,他会议期间随时抽空跟你聊传记内容。”余欣唉声叹气道:“哎,他怎么不要我写呢,我就可以去盛科集团办公了。” “我不想去。” 夏知瑶拒绝。 余欣还在悲春伤秋,没想到夏知瑶竟然眼都不眨拒绝,惊得一哆嗦。 “大姐,50万,够咱们杂志社两个月流水。” “干嘛不接?” 夏知瑶蹙眉问:“其她人不行吗?” “人家指名要你写,说看过你写得《从大山里走出梦想》感触很深,被你笔锋折服。” 余欣这会脑子在金钱驱使下格外灵敏,动作一顿,眯眼看她:“上次在电视台,我就觉得你好像挺讨厌程北谦,你不会因为要去盛科集团就不想接吧。” 夏知瑶嘴都还没张开,余欣痛心疾首道:“他得罪你了?你跟他认识吗?” 看她这么维护程北谦,夏知瑶眉心越蹙越紧。 “好瑶瑶,盛科集团那么大,哪能这么容易遇到程北谦。” 余欣只当夏知瑶是对程家人的偏见,撒娇卖萌道:“接吧。” 夏知瑶被缠得不行,看了看合同上的50万金额,眼一闭,“行吧。” - 周一上午夏知瑶按照约定来到盛科集团,三个月前来这里的画面依旧历历在目。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先在前台登记询问。 前台一大早就接了通知,让她直接去22层总裁办。 夏知瑶听到总裁办三个字在原地愣了一会,甚至想当场转身走。 半晌,就在前台露出疑惑表情时,她秉承专业素养笑着点了下头,转身去了电梯口。 这会正是上班高峰期,她约的时间是10点。 原本想早点过来熟悉下环境,盛科集团那么大,一整栋楼的空间,抱着侥幸心理,觉得碰上程北谦的几率应该会很低。 哪知道沈永洋直接约在了总裁办。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决定积极应对程北谦,就不应该退缩。 继上周跟程北谦一场激烈缠打后,他就没再去过京纽酒店。 程北谦好歹是盛科集团总裁,公共场合应该不会当众发难。 夏知瑶稳了稳心神,看着挤满人的电梯,没跟着挤上去,打算等下一趟电梯。 电梯很快上行,周围不一会又聚了一群西装革履的靓丽男女,端咖啡踩高跟鞋聊天,偶尔散发一阵敞亮的笑声。 “夏知瑶?” 夏知瑶听到有人叫她,疑惑转头。 突然瞧见穿职业套装妆容精致的周静蕾,愣了一下。 “还真是你。” 周静蕾胳膊上挎着爱马仕,手上跟其他精英一样捧着一杯咖啡,笑盈盈走过来,“你怎么在这?” 周静蕾是夏知瑶大学同学,两人曾经还住过同一宿舍。 后来周静蕾跟室友闹了点矛盾,搬出去和男朋友同居了。 她跟周静蕾关系不咸不淡,也就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夏知瑶订婚宴时给宿舍群发过请帖,周静蕾没来。 “我来这里处理客户的事?”夏知瑶笑着回答,顺便给一位赶着上班的人让了位。 她一下子就被挤到了过道里面,周静蕾也跟着凑过来。 “你不是在余欣杂志社当编辑吗?这里可是盛科集团,房产金融中心,哪个客户还需要写文章?不对啊,你们不是没财经栏目嘛。” 周静蕾语气的优越感很强。 正好电梯“叮”了一声。 人流如串动的小鱼一窝蜂涌进去。 “电梯来了,别迟到了。”夏知瑶抬手指了指。 周静蕾哎呀一声,转过身又折回来,拉着夏知瑶挤进电梯,“你不是也要上去,一起吧。” 电梯人挤人,即便平时多么光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