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乡间食记》 1. 糖水鸡蛋 [] 江文清还没睁开眼,就感觉浑身都不舒服,头昏脑胀。 迷迷糊糊听见外面不停的吵吵嚷嚷,她奋力想睁开眼,却发现眼皮像沾了520。 她使出全力,终于憋出一句哼唧,眼依旧没有睁开。 却听到有人好像在说:“你看!我就说她是活的!” “快给钱!” “她就留在你们家了……” 吵闹的声音再次远去,江文清陷入一片黑暗。 不知睡了多久,她终于有力气睁开眼。 入目是一片土色,她微微侧头看着土墙上覆盖的报纸。 报纸上的刊登日期写着1970年…… 江文清闭上眼再次睁开,眼前依然还是这些。 她苍白着脸坐起来,摸到身下睡着的也是用土垒的土炕。 半晌,等她打量完房间,终于确定自己穿越了。 从2023年A市的江文清穿成了1970年前进生产队的江招娣。 江招娣三天前跳河自杀,江文清就穿了过来。 虽然人醒不过来,思维却在活跃。 甚至还做了个梦,把江招娣短短的一生看了个遍。 她现在用的身体江招娣,生在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从她的名字也可以看出来她的存在是为了什么。 老江家除了招娣还有盼娣,迎娣。 盼娣是大姐,五年前被嫁到山沟沟去了。 说是嫁和卖也没区别,男方给了十块钱,一袋小米,就从家里拉走了盼娣。 据说那个山沟沟走到她们村要走三天三夜。 盼娣嫁走五年没有只言片语,江家也从来没人问过。 家里有盼娣的时候,所有活都是盼娣干。 没了盼娣,家里还有招娣和迎娣。 三个姐姐的存在都是为了老江家的太子,江大福。 江大福是招娣娘求来的孩子,怀他的时候到处都是破四旧,为了这胎一举得男,招娣娘每天半夜偷摸去村头土地庙烧香。 先不论她这个夜里烧香的行为有多诡异,最后她确实一举得男。 在老江家弯了十几年的腰也终于直起来了。 江家人都觉得这男胎是神仙送来的,以后肯定会有大造化。 取名大福,还每天精心伺候着。 匆匆把盼娣嫁到山里,也是为了凑钱给江大福买奶粉。 早些年闹饥荒,谁家娶媳妇一袋小米就是重礼了。刚缓过来饥荒,前进生产队没人愿意出钱娶媳妇。 只有没有女人的山里汉才愿意出十块钱娶个媳妇。 盼娣走了,江迎娣当时才五岁,只能做点简单家务活,伺候家里家外就落到了十二岁的江招娣身上。 等到她江招娣十七岁这一年,江家决定把江招娣也趁早出手。 这几年队里光景好,有一家结婚彩礼出到了二十块。 江家婆子当时也去吃席,她觉得那家闺女不值二十,有了对比甚至觉得招娣最起码能卖五十块。 江招娣在江家受着搓磨长大,竟然也隐约长出一番好皮囊。 为什么说隐约呢? 因为她瘦的只有骨头架子了…… 江文清刚刚从炕上爬起来,看到墙上挂的一块碎镜子里的自己还吓了一跳。 这跟鬼也没区别了。 镜子里的人面色蜡黄,嘴唇苍白干裂,江文清依稀能看出来跟前世的自己有些相像。 江婆子想把招娣卖个好价钱,正好隔壁村的老鳏夫前两年就惦记上了江招娣。 江招娣去河边洗衣服见过那个老鳏夫,他长着一张龅牙脸,看到招娣就色眯眯笑。 招娣被他吓得不敢去河边,这时候对女孩子声誉看的特别重,招娣不敢告诉别人,却得知家里要把她嫁给老鳏夫。 江招娣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到有什么摆脱命运的办法。 干脆跳了河。 她觉得活着就是累,不如死了算了。 跳河她也不敢跳平时大家洗衣服的河,怕村里人会害怕,特意走远点到坝上跳大河。 坝上没什么人经过,等她断气换了江文清过来,才在水里挣扎起来。 正好被路过的陈木文看到。 陈木文跟江文清是同村,却不是一个队的。 陈家在三队,江家在六队,他就不认识江招娣。 江文清被陈木文从水里捞出来,这时候岸上围着的几个姑娘认出来这是江家的招娣,就好心要帮忙把人送回江家。 谁知道送到江家,眼看人只有进去的气没有出来的气,江婆子就要讹上人家。 非说招娣是她们几个合谋害得,一番纠缠几个姑娘只好说,她们没害,是陈家二儿子捞上来的,好些人看到可以作证。 陈木文也没想到自己救的人,是村里有名的癞头家的。 他湿漉漉的到了家,陈母以为他又偷偷下河捞鱼,还在骂他,江家人就抬着变成江招娣的江文清到陈家了。 江婆子一听是陈家二儿子捞的招娣,立刻拍手笑了出来。 让家里人拆个木板把人抬到陈家来了。 陈母不知状况还跟人吵了起来,等她得知陈木文把“江招娣”从水里捞上来,差点没两眼一黑晕过去。 村里谁不知道江家不把女儿当人看,还是一家癞头,被粘上就要脱层皮。 果然江家人抬着江文清放在陈家门口,江婆子和招娣娘两人双手一拍,往地下一坐就在门口哭了起来。 “天杀的当家的,你怎么不带我一起走哦~” “留我们孤儿寡母在人世哦~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有了金孙闺女哟,谁知道被歹人欺负咯……” “老头子哟~你带我走吧~” 江老婆子是老癞子,她不仅会说还会唱,旁边还有她手把手教出来的江母。 两人能把黑的说成白的,陈母黑着脸问她们想干什么。 两人立刻从地上起来:“我们家招娣被你儿子占了便宜,你们不把她娶回去!” 陈母咬牙切齿的说:“那是救人怎么能说是占便宜?” 江家才不管是救人还是占便宜,不这样说怎么把赔钱货卖出去。 更何况人现在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能活到什么时候还两说。 “我不管,你儿子把我孙女从河里捞出来,两个人身子贴着身子,可是不少人都看到了!” 江老婆子说:“今天你们不娶,我们就去公社告你们耍流氓!” 后面两家一番拉扯,陈家为了陈木文,捏着鼻子花了五十块巨款,迎了不知道能不能活的江文清进门。 所以现在江文清名义上是陈家小儿子陈木文的老婆。 她现在醒过来就是在陈木文的房间。 陈母怕花了钱还让小儿子变二婚,前两天又让村里大夫给江文清开了药。 这两天她没醒药都是陈木文灌进去的。 江文清还在理顺记忆,就听到院子里有开门的声音。 随即一阵脚步声,向着她在的房间走来。 “咯吱——” 木门板被推开,高大的青年走进来。 似乎是没想到炕上躺的人已经醒了,向屋里走来的步 2. 辣丝炒蛋 [] 陈家人就这样接受了她的存在,现在是吃饭要靠挣工分的,陈母却坚持让她养好了身体再说。 这也让江文清松了一口气。 不过让江文清不解的是,陈木文真的把她当媳妇养了。 作为被数据化时代洗礼的人,江文清才毕业没多久,仍然对爱情抱有几分幻想。 在她看来婚姻也必须有爱才能进行。 陈木文很显然不爱江招娣,只是陈家给他安排了这个媳妇,他就全心投入到丈夫这个角色上。 每天给她带一个鸡蛋,除了一开始是糖水鸡蛋。 剩下每天都是白煮蛋。 江文清有记忆,知道现在每斤鸡蛋能换两毛五,大的甚至能换到三毛一斤。 两毛五能买两斤大米了,够陈家掺着粗粮吃两顿。 江文清猜陈木文每天给她的鸡蛋肯定没有过明路。 因为除了第一个,其它都是晚上他偷着塞给她的。 但是她的身体太需要营养,她问过几次陈木文不愿意说,江文清只好装作不知道。 不管怎么说陈木文如此,最终受益的都是江文清。 他愿意对媳妇好,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坏习惯也让江文清愿意跟他多交流一些。 在家养身子这几天,江文清基本摸清了陈家和前进生产队的状况。 前进生产队属于柳河公社,离宣江县城有十多里地。 柳河公社主要种植小麦,水稻,高粱之类的,农家人靠天吃饭没什么副业,也让柳河公社整体不是很富裕。 陈姓是前进生产队的大姓,前进生产队没改名之前就叫陈家村。 陈木文爷爷奶奶还在世就分了家,陈木文爹叫陈粮丰娘叫陈翠春,在家里排老三。 十年前闹饥荒的时候被家里分出来,除了老婆孩子就分到一处茅草房。 当初陈家爷奶做的太绝,陈粮丰和陈翠春心里有疙瘩,现在日子好过些也很少跟那头来往。 这也是江家人来闹,陈家没人来帮忙干仗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招娣”的原因之一。 陈家三个孩子两男一女,大儿子陈木武去年结的婚,媳妇张兰香前不久生了个女儿正在坐月子。 二儿子就是陈木文,还有一个小妹陈木桃今年12岁。 家底薄,人口多,陈粮丰每天天不亮就带两个儿子上工。 陈翠春则是在家做完早饭,给坐月子的大儿媳帮完忙再去地里上工。 中间还要抽空回家干活。 就这家里一个人当两个人使,陈翠春也从来没催过江文清干活。 反倒江文清看大家都忙活着,自己不好意思吃闲饭。 等养了一个星期她恢复一些,就跟陈翠春说她可以帮忙做饭 陈翠春还不信任她,狐疑的看着她:“你知道自己现在是我们老陈家的人吧?” 江文清在她怀疑的眼光里哭笑不得:“娘你放心吧,我不会跑的。” 说是这样说,陈翠春还是不放心,走的时候专门跑到大儿媳屋里嘀嘀咕咕说了一会小话才走。 等她说完才走,江文清就看到张兰香房里窗户后面像是坐了一个人的身影。 江文清没放在心上。 陈翠春走的时候说早饭吃烙饼,让她去后院菜地拔点时兴菜,炒个菜配咸菜卷饼吃就行。 饼是昨天剩的,薄薄一张,和面的人手劲大,活出来的面烙好很是劲道。 配上咸菜丝差点没把江文清腮帮子嚼大一圈。 江文清拿上簸箕往后院去,陈家这地基当时分的偏,陈粮丰后来缓过来盖房干脆又往后面多圈些地。 后面一大片开出来种菜,靠近后院墙的地方有个空猪圈,还有个鸡舍里面有两只鸡和几只鸡崽。 陈家没有懒人,开的菜地都规整利落。 江文清看种了一垄青椒,猜陈家人口味偏重。 她摘了半簸箕青椒,就回灶房,从灶房门后面拿了两个土豆,坐在院子里处理菜。 早饭她准备炒个青椒鸡蛋,和土豆丝卷饼。 陈翠春走的时候还拿了两个鸡蛋让她炒了,现在地里忙,家里都会添点荤。 鸡蛋就是乡下人最大的荤菜了。 江文清之前从招娣的回忆里甚至都没找到过吃鸡蛋的记忆,这种珍贵的食物在江家一般只有太子能吃。 想到江家江文清就想起被江家人讹走的五十块钱。 那五十块钱让她在陈家有些抬不起头,看来她要找机会去江家一趟了。 她摸摸自己的细胳膊细腿,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眼下最重要的是…… 早饭! 江文清加快手里洗菜的动作,等菜洗好她去灶台前面准备生火把玉米糊糊煮上。 陈翠春舍得吃让家里人吃,早饭就是两个菜卷饼配糊糊,这在整个大队都是奢侈行为了。 让人看见指定说一句她败家,怪不得家里一直不富裕,全吃肚里了。 江文清倒是庆幸陈翠春把自己“买回来”。 嘴上不受罪,人才有活头。 糊糊煮上,江文清准备切青椒丝,用刀背轻轻压扁青椒方便切丝。 江文清手下的动作行云流水,在屋里竖着耳朵听动静的张兰香听到“哒哒哒”切菜声也松口气。 万一人真跑了,她可没法出去追。 青椒,土豆全都切成细丝,江文清怕猜错口味,也没敢多切。 等锅烧热,在锅底抹上薄薄一层油,倒入青椒丝翻炒,炒软了以后倒入鸡蛋液。 鸡蛋液均匀裹在青椒丝上的时候,辛辣鲜香的味道也随着烟囱传出去。 张兰香不由自主开始闻着味道咽口水,她坐月子不能吃盐,每天闻味就开始馋。 今天这味格外浓烈,她格外馋。 馋的不止张兰香,还有陈木桃。 江文清正等鸡蛋定型把菜盛出来,忽然眼角瞟到一个黑影,吓得她心脏颤了颤。 等她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陈木桃。 陈家最小的妹妹,给队里打完猪草回来正扒着门流口水。 看到江文清发现她还有些不好意思:“二嫂,你做了什么怎么这么香?” 江文清招手让她过去:“是辣丝炒蛋,待会配土豆丝卷饼吃,你饿了吗?” 陈木桃点点头,又摇头:“饿,但是要等爹娘哥哥他们回来一块吃。” 江文清轻轻捏一下她的小鼻子,觉得她太懂事了。< 3. 茄子土豆炖豆角 [] 吃完早饭约莫八点左右,大家小歇一会,村里喇叭响了又要去上工。 江文清身体还是虚,做完饭她歪在炕上好一会。 陈木文走之前摸摸她的额头没再起烧。 “是不是累了?中午别做饭,我提前回来做。” 江文清摇摇头:“没事,我歇一会就好了。” 她这身体就是之前营养不良,先前队里大夫也这样说。 营养不良只能慢养,一时半会肯定是补不回来的。 陈木文看她坚持要做,没再说什么,只说中午不让她送他回来拿饭,江文清答应了。 现在六月份正在麦收,连陈木桃吃完饭也要跟着去地里捡麦穗,要不是江文清实在虚,肯定也在田里待着。 只是正是赚工分的时候,陈家有两个人去不了,年底工分肯定要拿的少。 工分拿的少,粮食自然也要分的少。 这些陈家没人说过,江文清一时也没想到,只有张兰香心里急。 陈家没有懒人,张兰香这个大儿媳妇也是个勤快人。 江文清歇够了就出屋准备中午饭,中午大家都在地头吃,她要提前准备好等陈木文回来取。 中午正是日头大的时候,陈翠春走的时候把中午的粮食拿出来给她。 还给了一把绿豆让她中午一块煮了送去。 现在还早,江文清把绿豆和中午要蒸的粮食一块泡上。 口粮少吃饭的人多,家家户户年末分完粮就把细粮换粗粮。 粗粮也要省着吃,陈家也不例外。 江文清记忆里,江家吃的粗粮比陈家还要差两成,省下来的粮食专门每天细粮混着粗粮蒸一碗给太子吃。 张兰香听到动静趴在窗户上往院子看,看江文清泡上粮食以后站在院子里没动静了。 她怕人想跑,在窗户后面叫江文清:“招娣,招娣。” 江文清没想跑,只是在想中午吃什么。 听到有人叫招娣还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是叫自己,忍不住抽抽嘴角。 这破名字,她早晚给改了。 “大嫂,你叫我?屋里没水了吗?” 屋里有水,陈木武走的时候放的。张兰香总不能说是怕她跑了才叫她,只说自己想跟她叙话。 江文清还打算把粮泡上回去缝衣服呢,她被江家人往陈家一扔,连身衣服都没给送来。 陈翠春给她找了两件旧衣服让她改改自己穿,她没摸过针线,在屋里改了一个星期都没改出来一套。 “大嫂你等一下,我那个东西过来陪你说话。” 江文清说着往屋里去,把衣服针线拿出来,坐窗户下面跟张兰香说话。 张兰香问她在改什么,江文清跟她说了。 “要不然我给你改吧,反正我除了看孩子现在也没事。” 江文清顿时觉得张兰香人也挺好的,立刻把衣服送进去给她。 张兰香在炕上坐着,陈家大孙女学学正在炕上酣睡。 江文清凑过去捏捏学学举着的小手:“学学真乖,都没怎么听她哭过。” 张兰香笑:“饿了才哭呢,就吃奶机灵。” 学学大名叫陈学,江文清问张兰香:“这名字谁起的?还挺好听的。” 张兰香说:“她爹起的,我生她的时候路过公社小学破的羊水,总不能叫学校,就交了学学。” 这起名方式也挺简单粗暴的,江文清想幸好路过的是学校,不然学学该闹了。 张兰香手快,说几句话的功夫江文清一直改不完的衣服,她就改出样子了。 这衣服原本就是旧衣服,江文清比陈翠春瘦许多,只要改小就行。 张兰香一直怕江文清跟江家人一样是搅合人,跟江文清说了一会,看她还挺好说话。 心想自己是大嫂,也有资格跟弟妹说这话,就劝江文清:“你跟文子一块过,以后文子绝对不会饿着你。” 江文清还没想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跳跃到这,脸上有点懵。 张兰香还以为她是心里有想法:“你别不信我说的话,文子比他哥聪明,家里不断顿可多亏了文子能上山下河的。” “上山下河?他会打猎?” “嗯呐,他还会摸鱼呢,我们队就属他最会摸。” 江文清有些诧异,实在是陈木文看不出来。 陈木文长相不是现在受欢迎的国字脸,反而下巴有些尖。再加上油水不够,人也偏瘦。 眼倒是挺大的,鼻子也挺。 江文清的审美觉得他长得挺好看的,就是不知道他还有两把刷子,看来是自己对他了解不够。 等中午陈木文回来拿饭,就看江文清奇怪的看了他两眼。 陈木文站灶房门口摸摸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江文清摇头:“没有,我就随便看看,我不能看吗?” 陈木文“唰”一下脸变得通红,人也结巴起来:“可可以。” 他往前走两步:“离那么远能看清吗?我站近点吧……” 他两步跨江文清面前,身上的热气夹杂着一阵薄荷味扑面而来,反倒弄的江文清扭捏起来。 “离那么近干嘛?” 江文清感觉脸有些发热,推了一下他的手臂把他推开:“快提着饭走吧,爹娘大哥他们肯定都饿了。” 陈木文把手里的薄荷递给江文清,自己提起装着午饭的竹筐准备去地头。 “刚在地头拔的,这玩意好活,你待会插后面菜地边,等天热了煮水喝解暑。” 江文清伸手接过来,示意他知道了。 竹筐里不仅有三个人的午饭,还有一铝锅的绿豆水。 “你能提得动吗?” 陈木文不仅能提动,还能一只手提。 另外一只手空出来,轻轻弹了一下江文清脑门:“小看我。” 江文清揉揉脑门让他赶快走,再不走他们俩非打起来。 等陈木文出了院门,江文清想起什么追出去喊一声:“见到小妹让她回来吃饭!” 陈木文头也不回喊了一声知道了,江文清看着他的背影低声骂他一句:“没礼貌的小屁孩。” 陈木文却好像听到了一样回了头,吓得江文清缩回院子里。 看她这样陈木文笑了一声,哼着歌往地里去。 他人才牙更 4. 南瓜汤 [] 江文清左右看看院子没人,轻声跟陈木文说:“跟我回屋,和你说个事。” 陈木文脸上升起一团可疑的红云:“啊?” 人却老老实实跟在江文清后面进屋了。 江文清刚洗过头发,头发没有完全干透,就这样垂落在身后。 几步路之间陈木文看着她摆动的泛黄发尾,心忍不住跟着飘起来。 等他回过神才想起问江文清:“你要回江家?” 江文清摇摇头:“是去一趟。” 陈木文皱着眉头,江文清以为他不乐意自己回去跟他说:“他们上次讹了50块钱,我要去要回来!” 陈木文眉头皱的更深了,他捏一下江文清的手臂,江文清轻轻痛呼一声,打掉他的手:“疼。” “我捏你一下你都受不了,去江家你奶奶打你你怎么办?我可是听说她经常打你。” 江文清倒是忘了这个事,她回想一下,江老婆子确实经常打她。 那烧火棍打或者那竹条抽,竹条又细又长受力面积小,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 想到这个感觉,江文清抖了一下。 陈木文说:“那50块钱出就出了吧,你是我媳妇娶你本来就是要给彩礼的。” 江文清当然知道,搁以前50块钱彩礼也不可能娶她。 她就是不想让老江家落到好,但是想想她打不过人家,估计吵架也吵不过。 她当时穿越就是因为跟上司吵架,吵输了她气的要辞职回家养猪。 上司哭笑不得当她使小性子,毕竟是毕业的第一份工作,同事平时跟她玩的也挺好,就不同意她辞职,给她放了半天假回去休息。 谁知道路上她太生气,骑车没注意掉河里去了。 陈木文看她无意识微微撅嘴,知道她可能是气不过。 “要不然我陪你回去一趟?” 江文清点头:“你不止要跟我回去,还要跟我打配合。” 她跟陈木文说了一番自己刚刚想到的计划,陈木文心里不抱希望,面上也没表露出来。 晚饭陈翠春炖了个老南瓜,这老南瓜还是上一茬留的。 他们家菜长得好,陈翠春挑了几个放地窖里等没菜的时候吃,这是最后一个。 现在新南瓜正在打种,过一阵就能吃上新的, 老南瓜直接用清水煮熟,味道就是绵软带着微微甜味。吃不起糖的人家,放一捏糖精下去,一大锅南瓜立刻就甜了起来。 不过糖精这玩意不能多放,放多了嘴里发苦。 糖精三毛钱一包,红糖五毛一斤,白糖要七毛五一斤。 红糖和白糖不仅贵还经常没货,村里有红糖白糖也不会往南瓜汤里放。 这一大锅南瓜汤不知道要放多少糖,放糖精就省事了。 江文清知道糖精就是甜味素,后世人有钱有闲嫌弃它全是科技与狠活,殊不知在穷苦年代这就是生活为数不多的甜。 一大碗南瓜汤下肚,吃个水饱。 现在天微微泛黑,陈木文跟陈翠春说自己带招娣出去转转,陈翠春当然不会阻拦,只让他们别走太远回头饿得快。 陈木文带江文清往江家去,两家不住一个队上,不过五队离三队也不远,走十来分钟就能到。 农忙时候收工了外面就没什么人,到江家江文清看烟囱里还有烟。 她直接推门进院子里,江老婆子坐廊下看是她眯缝着三角眼看她。 “你个赔钱货回来还空着手。” 江文清冷笑一声:“怎么?你卖我卖的钱花完了,又惦记着我这三瓜两枣了?” 没想到江文清这样阴阳怪气的跟她说话,江老婆子还愣了一下,看她的眼神活像见了鬼。 “你是招娣吗?别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江文清嗤笑:“这话可不兴说,小心人家民兵队来拉你去破四旧。” 不过她还是挽尊道:“什么附身不附身的,我人都被你们逼死一回了,活过来还跟以前一样我不如干脆死了算了!” 江老婆子心想也是,许是嫁人了说话才敢大声,陈家小子跟在她后面来的,她可不是有底气横了吗! 江老婆子没好气地说:“没想到你倒是个会拉拢男人的,跟你那个贱皮子娘一样惯会在炕上笼络你爹。” 江文清还不适应这样直白的表达,满心无语:“我房里事不要你管,今天我来就是为了那五十块钱彩礼,把五十块钱还给我不然我去公社告你去!” 江老婆子一听她来要钱气的横眉倒竖,摸到手边的东西随手砸过去:“反了你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跟老娘要钱,老娘养你那么多年给50块钱还不够呢!” 江文清知道江老婆子是没理也要搅三分的人,她没打算跟她掰扯直接告诉她:“我懒得跟你说,今天也不是来跟你商量的,是通知你!” “公社正在立典型,你个扒皮的黑心婆子比旧社会地主还可恶,你不给我明天就去公社告你!让革委会把你抓起来去□□!” 她看江老婆子气的脸红脖子粗,去找竹条要揍她。 江文清大声道:“你今天敢打我明天就去改造吧!以后江大福有个蹲劳改的奶□□都抬不起来!” 果然江老婆子听见江大福,要过来打人的动作都停了。 陈木文挡在媳妇面前,瞪着举着板凳出来的老丈人。 一家人不像亲人,倒像仇人。 邻居听到动静也扒在墙头看:“招娣你嫁人了长胆了还敢跟你奶叫板呢!” 江文清没理看热闹的人,只跟江家能做主的江老婆子说:“你不信就等着,看明天有没有人来抓你去□□!” 江老婆子看“招娣”这个疯癫样,一时拿不定主意。前一阵赶集她也看过游街的人,那惨样她看的时候挺痛快,轮到她就难受了。 江文清看出她面色犹豫,又加把火:“你不给我就去找江大福闹,他不是想去县里吗?我就去县里闹!我看哪个地方敢要他!” 江老婆子气的跳过来想打她,被陈木文拦下来:“五十块钱都要回去你别想,最多十块钱!” 江文清扭头就走,陈木文立刻跟上两人看着决绝的狠。 江老婆子忙说:“二十!二十!” 江文清没回头,江老婆子咬着牙道:“二十五!不能再加了!别人家娶媳 5. 辣菜毛豆 [] 陈翠春没眼看陈木文荡漾的脸,跟自己男人吐槽儿子:“看来又是怕媳妇的!” 陈粮丰歪靠在炕上调理他的烟袋:“他俩感情好还不好?这下你不用总担心了吧。” “现在是不担心她向着娘家了,就怕明天江老婆子到处传瞎话。” 说完她准备躺下休息,陈粮丰说她想头多:“咋都不满意,管她弄啥,咱这么多年被骂的也不少,睡了!” 他说的是饥荒陈家赶他们一家人出来的事。 陈翠春知道他嘴上说着不来往,心里还是有疙瘩,也不戳他心窝子,她自己心里也有气。 当年陈家没分家,兄弟四个有一大家子几十张嘴要吃饭。 陈老爹说分家,陈粮丰是老三肯定会被分走,只是他没想到他老爹老娘这么绝。 陈老大要养老两口分家大头给他,陈老二会说话得老娘喜欢分了老宅边的房子,陈老四是小儿子爹娘愿意帮扶分的粮食多。 就他陈老三什么都没分到,一小袋够一家人吃两天的糠面把他分到村头茅草屋这里。 最后糠吃完,树皮也吃完,陈粮丰带着妻儿跪在堂伯家门口求来一袋粮熬到了国家发救济粮。 闹饥荒的日子已经过去了,饥饿带来的伤害却留下了。 从那以后陈粮丰不再是陈老三,只是陈粮丰。 他前些年不上爹娘门村里还有人说是陈老爹陈老娘心狠造成的,他十年都不上门不跟兄弟来往,村里人就说是他独他心狠了。 不管外人怎么说,他都当耳边风。 陈翠春睡前想,自己当时愿意花五十块“买下”招娣,哦文清,到底是不是前些年事的事影响呢? 陈翠春纷乱的心事江文清不知道。 陈木文回房间又把钱给她了,江文清在房间找地方藏钱。 可惜这土房子一览无遗,想找出一件遮拦的家具都没有。 “你这房子也太空了……” 江文清埋怨的看一眼陈木文,陈木文洗漱完就躺炕上看她在屋里翻腾,闻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我除了几件衣服也没什么东西要放,就只打了一个衣柜。” 他说:“要不然过几天农忙结束,我再打两个箱子吧。” 江文清立刻说:“再打一个桌子,靠墙边我放东西。还有两个椅子……” 陈木文都应下:“钱你就放柜子里的铁皮盒吧,家里没人进我们屋。” 柜子里的铁皮盒装着陈木文全部的家当,一共两块二毛钱,连张票都没有。 江文清把自己的二十五块钱也放进去,又放回柜子里。 “娘不要这钱,改天我们去买点肉回来请家里人吃吧。” 陈木文说:“那感情好,回头我跟娘要肉票。” 他不说票江文清都忘记现在买东西要票,她刚躺下又翻坐起来:“我想买点棉布是不是也要票?” 陈木文说是:“你要多少棉布?我去帮你换票。” 江文清刚黯淡下来的眼神又明亮起来,陈木文看她欣喜的样子忍不住心痒痒。 “我想要一尺细棉布,三尺做衣服的布!” 她不好意思道:“我以前也没有几件衣服,还都破破烂烂的,今天干脆就没拿。现在穿的是娘的旧衣服,我想要一件新衣服……” 拿不准陈木文愿不愿意她花这个钱,她说的时候一直看陈木文脸上没有任何不满才放心。 陈木文听她这样说有些怪自己粗心大意:“是我的错,我一直没发现,早该给你准备的才对。” 他想了一下:“现在队里忙肯定请不掉假去县里,等我忙完这阵肯定给你把缺的都补上,你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想要的一起记下来。” 江文清抿抿嘴笑着点头,又重新睡回炕上。 他虽然俩在一个炕上,睡的却挺远。 事情都解决了,两人一夜无梦。 第二天天还没亮陈木文就悄悄起床,跟爹娘大哥去上工。 分完活陈木文拦下他二爷家的堂哥陈从生:“过两天上不上山?” 陈从生用见鬼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上次求你去你都不去,现在要去了?” 农忙前陈从生找陈木文上山一次,陈木文跑的比谁都快。 “娶媳妇人就是不一样哈……” 他对陈木文挤眉弄眼,陈木文问他:“去不去?不去我去找二哥……” 陈丛生立刻说:“去去去。” 陈木文会下套子,跟他去山里从来不会落空,碰到大货也不会吝啬分给兄弟们。 “这次不叫大伯家的人了,上次他们去光添乱还分走半只兔子,烦死了。” 陈从生跟陈木文抱怨,陈木文没理他。 他家不跟老宅的人来往,他跟他哥也不跟大伯家的孩子玩。 干完早上的活,大家回去吃早饭,今天陈家还是江文清做饭。 红薯切成块放锅里煮到软烂,再倒入稀稠的杂粮面糊,开锅在锅里架上竹笊篱,把婆婆昨天准备的杂粮馒头放在上面复蒸。 外面一口小锅烧热,从柜子里盛猪油的小盆里舀半勺猪油。 江文清想起婆婆心疼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 猪油化了以后倒入淘洗好切碎的辣菜翻炒,辣菜其实就是雪里蕻腌制的。 这种咸菜前进生产队家家都会腌制许多,不过这种咸菜吃油,想炒的好吃必须放足够的油才行。 江文清放的油其实也不多,陈翠春走的时候还给她拿了几块油滋啦。 她把油滋啦碾碎放到辣菜里一起炖煮,多少也有点油花。 这时候的毛豆刚是脆嫩的时候,江文清拿着碗去后院剥小半碗毛豆回来。 等她回来发现陈木桃已经割完猪草回来:“桃桃,你今天割了几背篓?” 陈木桃正在灶房门口咽口水,看到二嫂回来她还有些不好意思:“二嫂,我割了一背篓已经送牛棚了。” 江文清夸她勤快:“你去拾麦穗带二嫂一起去好不好?” 像他们大队割猪草拾麦穗的多是小孩老人,猪草麦穗一背篓一个工分,陈木桃平时割猪草一天赚两三个工分,现在农忙加上拾麦穗有时候能挣五个工分。 江文清迟早要去干活,她准备先从小活干起,逐步适应下地种田这件事。 哪知陈木桃拒绝了她:“二哥说二嫂要养 6. 马齿菜包子(一) [] 桃桃才12岁,干活已经有模有样,刚刚听她说她还会做一些简单的饭菜。 以前家里忙不过来,她也自己做过饭。 真正应了那句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她假装没看到,跟桃桃逗趣道:“咱俩回去闹闹你哥,让他换点面回来包包子吃怎么样?” 陈木桃心想她跟他哥说可能没用,加上她嫂子肯定能行。 “好好!咱吃杂面的就行!” 野苋菜今天晚上吃,马齿菜准备晾干包包子。 姑嫂两个交完猪草又回去采了一背篓,趁着马齿菜嫩多晒一些,反正能存。 马齿菜老根去掉暴晒,晒干以后使劲揉搓,揉搓完要继续晒两天重复揉搓,直到晒干才行。 陈木文晚上回来看院子里晒了许多马齿菜还有些诧异:“这是要送收购站吗?” 江文清不知道这玩意还能送收购站,陈木文说:“一直都收的,不过晒干收也收不上价才几分钱一斤。” 一分钱也是爱,江文清不嫌少。 她想了一下问陈木文:“那冬天送去会不会价钱高点?” 陈木文也不清楚,他说下次去县里问问。 知道能换钱,江文清决定趁大家都在忙麦收,明天还去采。 陈木桃听二嫂说明天带她去赚点买糖钱,兴奋的不行。 她娘听了说她俩瞎摆活:“过几天都是晒这个的,收购站说不定都不要了。” 往年也是这样,江文清说“那我们晒干冬天再卖也可以。” 陈翠春:“那你们冬天才能吃到糖了。” 江文清一想也是,不过在那之前他们可以吃包子。 这话不能先告诉陈翠春,她只在肚子里绕了一圈。 谁知道晚上睡前陈木文就问她:“你想吃包子?” 江文清本来快睡着了,听他这样说立刻就饿了。 她说话声音发软,埋怨陈木文馋她。 “我本来都忘记吃包子了……呜呜你现在一说我好饿!” 陈木文觉得自己耳朵“腾”一下就变得火热,他心想幸好现在是晚上。 “好是我的错,我明天要和大队长家的建国哥去县里,我给你带包子吃赔罪怎么样?” 江文清立刻清醒过来:“我还要糖!” 陈木文觉得她可爱的很,她说要什么都只说好会给她带回来。 不过江文清想起什么,问他:“不是在麦收吗?怎么又能进城了?” 陈木文:“收的差不多了,队里要去农机站借拖拉机运粮食翻地。每年都要提前去登记排队,往年去迟了拖拉机来的晚,今年咱们队就早点去登记。” 江文清了解又问他:“包子多少钱一个?” “肉包子一毛一个,不要粮票。” 比拳头还大的纯肉包子,想想就诱惑,不过江文清还是咂咂嘴说:“忒贵,咱能买到面粉吗?咱自己包也行!” 精面两毛二一斤,标准面一毛八,自己包包子再混点自己家的粗面肯定比买包子划算。 陈木文说:“那就不能吃肉包子咯……” 江文清:“没事,咱自己包一家人都能吃到,就包马齿菜包子。” 她现在也不困了,絮絮叨叨跟陈木文说在包子里放哪些馅,最后说的陈木文也饿了。 陈木文看她没有停的趋势,探身过去捂住她的嘴。 “文清求你了,睡吧!” 江文清哑火了,很快她就睡过去,梦到自己在吃香喷喷的大肉包子。 醒来发现口水都快流到枕头上了。 她连忙捂住嘴往旁边看,发现陈木文已经走了才松口气。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自己流口水,这也忒没形象了。 江文清上班的时候别说流口水,就是在同事面前喷饭,也从来没觉得不好意思过。 现在却莫名觉得自己不该在陈木文面前这样。 她起床照照镜子,最近吃得饱脸色已经没一开始那么难看,隐约能看到几分颜色。 不过她还是不满意,摸摸干枯泛黄的发尾,起床的好心情立刻失去了一半。 想想天天自己就这个形象在陈木文面前晃,实在太糟糕! 吃过早饭,江文清去大嫂那借了剪刀,坐院子里把头发散下来,准备把发尾的枯发理一理。 修来修去都不满意,等她修完一照镜子,及腰长发已经剪到齐肩了。 她干脆又把额头前面挑出几缕,剪了个似有若无的八字刘海。 剪完总算满意了一些,她要是再白点就有种女高的感觉了。 可惜她现在不够白…… 江文清带着些许遗憾去还剪刀,张兰香倒是很喜欢她这个发型,一直说好看。 “等我出月子,你给我也剪一个吧!” 江文清有些欣喜:“大嫂你愿意让我剪头发?” 她两眼放光看着张兰香,这样反倒让张兰香有点不确定了。 不过都已经说了,她也不能反悔:“嗯!你这剪的真好看,扎起来也方便。而且你不知道我这刚生完孩子怎么头发也比以前掉的多了,还是剪短点吧。” 江文清答应下来,不过她出去怕被人说还是把头发扎了起来。 也有人发现她剪了头发,只觉得她比以前看着精神许多。 大家看到她变化都说还是老陈家肯养人,要死的人都能养活养漂亮了。 这话被陈老娘听了,又开始难受了。 她跟老头在大儿子家生活,以前这家是她的家,分了家以后就变成了大儿子家。 在家凡事要看儿子儿媳脸色,白天她在人前都好好的,晚上在炕上默默哭起来。 陈老爹蹲在门口抽麻袋,看她这样不耐烦起来:“又怎么了?” “还不是你个狠心的,当初把老三一家赶出去,弄成现在这样!” 这么多年说来说去也就这一件让她窝心事,因为这件事自己家被队里人好一段时间看低,陈老爹听她旧事重提,心里更烦。 “那都这么多年了,还提这个做什么?”他把烟袋锅在地上磕磕:“自古只有儿子跟老子低头的,没有老子向儿子低头的,难不成让我去给他跪下求他!” “再说你当年不是什么也没说!他气性大心够狠,你就当没他这个儿子吧!” 陈老娘听完又忍不 7. 马齿菜包子(二) [] 掺了粗面的面皮肯定不如纯白面的喧软,不过咱条件就在这也没办法。 标准面粉陈翠春只分给江文清一斤的使用权,粗面给 一斤。 面发的好一斤面能擀20个面皮出来,家里没有老面当面引,江文清为了让面好发起来决定自己制个面引子。 以后老陈家的面引子起源就从她这传出去。 江文清找张兰香支开自家婆婆,张兰香一听是为了包子更好吃,立刻把睡着的学学摇醒,学学睁开眼憋着嘴哭了起来。 果然没一会儿陈翠春就来了,张兰香说哄不好学学,把学学递给婆婆,让婆婆哄江文清立刻转身出去,直奔堂屋的酒坛子。 从里面舀出大概需要的量,先加入少许白面和水活成粘稠状等发酵。 现在天气热面好发,等面发酵到两倍大再继续重复刚刚的加面加水动作,重复五次直到把所有的面加完就行。 还好今天不上工,江文清一个下午都耗费在厨房里也没人管她。 面准备好前些天晒干的马齿菜也在热水中完全泡发了。 马齿菜和葱姜全部切碎,再把粉条在干锅里烙蓬切段加进馅料中。 做到这里江文清停下来叫娘:“娘~给我拿点油滋啦!” 过了一会儿陈翠春才木着脸走出来,江文清充满希翼的看着她:“娘,啥都准备好就差这步了!” 陈翠春咬着后槽牙把钥匙拿出来开柜子:“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能把这个包子做的多好吃!” 说完把柜子里最后剩个碗底的油滋啦递给江文清。 江文清接过来对婆婆温柔的笑笑,然后在她眼皮子下面迅速伸手蒯了小半勺猪油出来。 “你这死妮子!” 陈翠春被她吓得大惊失色,好在江文清蒯的不多,她的心痛还算有些限度,骂了她一句就算了。 她算是明白了,老二家里也是个脸皮厚的。 江文清嘻嘻笑两声还不忘招呼婆婆帮她擀面皮包包子,陈翠春去洗手,江文清继续剁油滋啦。 剁的碎碎的,这样每个包子都能咬到。 等她调好味,陈翠春也已经开始擀面皮。这次发的面很成功,擀面的时候也能感觉到手感不一样。 陈翠春有些惊讶,忍不住夸了她两句。 江文清自得道:“咱待会留一小块面当酵头,下次包包子更喧软!” 陈翠春立刻失声道:“什么!还有下次?” 江文清立刻闭嘴。 两个人一个擀面皮,一个包,用不了一会就包了一大盖帘出来。 今天面发的还行,包了四十四个包子。 这样一个人最少能分六个! 江文清快乐了,现在只要等那爷仨回来就能上锅蒸包子。 陈木桃早就回来趴在案板上对着包子生胚流口水了,江文清看不下去:“我给你蒸两个尝尝吧。” 她说着要去舀水,陈木桃摇头:“不要二嫂,我想跟你们一块吃!” 江文清问她为什么,她说:“跟家里人一块吃好吃的感觉很幸福!” “感觉自己会飞起来,我喜欢那种感觉!” 她说的江文清心里止不住发软,揉揉她的毛头,从兜里掏出一颗糖递给她。 陈木文上次去趟县城不仅买面粉还带了糖,甚至和她要布以及一些票回来,问题是江文清才给了他五块钱,不知道他怎么买那么多的。 江文清问他他才说他之前偶尔用猎物跟人换东西,这次提前拿了东西回头再送猎物就行。 在这资源匮乏的年代他有这种门路,怪不得张兰香之前说他有能耐。 不过江文清怕他投机倒把,在她印象里国家曾经在这个年代对这种行为加大打击过,还专门暗示他不要做。 结果人家说他只东西换东西,不换钱不算投机倒把! 江文清:……好吧。 想到这江文清的注意力从包子上稍稍转移,走到院门往外看了一眼。 门外还是没有人,江文清嘀咕道:“难道真嘎了……” 她才嘀咕完就看到公公带着俩儿子回来了,江文清连忙缩回院子里。 “娘,爹他们回来了——” 陈翠春正在屋里给她做新衣服,闻言:“那把锅烧起来蒸包子吧。” “好咧!” 江文清进灶房发现桃桃已经把火升起来了,甚至连锅里的水都放好了。 “哈哈,还是你最机灵!” 今天的面醒的不错,用热水蒸更好。 水开以后上锅蒸十二分钟左右,家里没表江文清让陈木桃边烧火边数数,数到720就可以出锅。 她暗暗想自己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趁蒸包子的空档,江文清去堂屋听大家叙话。 陈翠春早就料到陈老大不会留他们吃饭,不过还是问了一嘴。 得知人家一直没问心里忍不住还是有些气恼。 又问老太太怎么样,陈粮丰才道:“她也说不上哪有毛病,我说送医院看看,老大又当作没听见。” 陈木武道:“大伯八成怕花钱。” 这哪是八成,这是十成十。 陈木武又道:“大伯他们一家越来越不像话,今天我们都在那大娘竟然直接就嘀咕起来了。爷奶对我们家不好,对他们好歹也是全心全意。” 江文清听了这话立刻警觉起来,她假装关心陈老娘病情,让陈木文仔细描述一下。 “不行明天去医院把症状描述给医生听听也行。” 陈木文说:“奶就说她胸闷气短,头晕的很。一让她下床去医院,她就哎呦哎呦的扶着头说难受。” 这怎么听着这么像装的…… “这听起来确实不好治……” 她和陈木文对视一眼,看陈木文眼里带着些笑意,偷偷跟他勾勾手指。 陈木文跟着她往灶房去,出了堂屋江文清凑过去问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这老太太在装病。” 果然如此,江文清不解:“就为了让爹低头?” 陈木文摇头:“估计是为了养老的事。” “养老?”江文清微微放大瞳孔,该不会要把两个老人轮流养吧,她可不想让现在的家里失去欢声笑语。 陈木文:“今天大娘嘀咕就是说家里粮食不够吃,什么挣的工分少,吃饭的人多,我觉得他们 8. 马齿菜包子(三) [] 马齿菜包子大成功! 本来江文清想一个人能分6个,没想到自家婆婆说晚上一人只能吃四个,明天早上再一人吃俩。 剩下的两个一个给江文清,一个给桃桃。 因为她俩操持了晚饭。 江文清没想到有这种意外之喜,晚上睡觉都乐的不行。 “我觉得我更有动力晒马齿菜了,明天我还去割。” 江文清躺在炕上,看陈木文在她旁边铺铺盖。 两人依旧睡的很远,陈木文也没有因为他们关系的亲近选择更靠近江文清。 这让江文清很有安全感,等他躺下主动伸手去拉他的手。 “你晒了有两大麻袋了吧?” 江文清说是:“我这不是想冬天送到收购站嘛!” 她想做什么陈木文都没意见,最近她身体好了不少,脸色看着都红润许多。 “明天让爹给你编个竹笠,天越来越热了,老在外面跑你受不了。” 江文清正在摩挲他手里的茧子,闻言道:“不该你给我编吗?” 陈木文突然不好意思道:“啊,我编的非常难看,爹编的好看。” 江文清立刻道:“那还是让爹编吧!” 陈木文哼笑一声,捏紧她的手。江文清感觉痛了,立刻缩回去翻个身睡了。 他早就跟陈从生说好一起上山,以前都是他和陈木武兄弟俩,和陈从生他兄弟俩一起去。 这次赶上他奶的事,陈木文就跟陈木武说让他留家里。 他跟大哥说了陈老大他们一家可能有的想法,让他在他们提出来的时候劝他爹答应这件事。 陈木武一向稳妥听他说什么:“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叫事。”眼皮一跳。 “这种资本做派的话可不敢说,你怎么回事?最近是不是交了不该交的朋友?” 陈木文反应过来打了一下嘴:“是我的错,没有交朋友,这是我无意中听来的,刚刚说秃噜嘴了放心吧我不说了。” “你长长记性,被有心人听到少不了又喝一壶。” 兄弟俩谈完陈木文才去跟江文清说他要上山。 “要是没有大货今天晚上就能回来,要是有我得连夜去找人弄走,今天晚上就不回来,你要是害怕让小妹过来跟你一块睡。” 江文清点头,陈木文不放心的叮嘱她:“有事找娘,乖乖等我回来知道吗?” 他因为忧虑无意间流露出一点强势,江文清举起手发誓:“我肯定乖乖的,你放心吧。” 就她这样陈木文才不放心,他捏住她发誓的手:“这样更不放心了。” 江文清放下举着的手:“我少说多做,你可以放心了吧?” 陈木文捏捏她的脸:“少说少做。” 说完拿起藏着东西的背篓去找陈从生。 其实队里是不让打猎的,不过总有人去这种事防也防不住,就有了小的猎物自己留着,大的猎物要拿出来分的习惯。 不过这么多年队里也就前两年分过一次猎物,还是陈木文挖坑抓的野猪。 据他说是当时第一次挖坑没经验,以为死了的野猪从坑里弄上来的时候又活了,挣扎着冲下山被生产队的人撞见才分的。 那次可把陈翠春心疼惨了。 从那以后队里就有人盯着陈木文,一看他上山都想办法跟着去。 陈木文为了躲着队里人,今年才去过一次。 今天去也是夜里就走,等天亮江文清给他打掩护就行。 掩护理由江文清都想好了,就说他在后院挖地窖,反正地窖本来也要重整一下。 江文清乐观的想估计也没人这么敏感,谁知好巧不巧今天陈老大的大儿子陈木国来叫陈粮丰。 用词都不带变得:“奶她不好了,三叔你快去看看吧。” 陈粮丰这时候也从陈木国平淡的表情语气里,瞧出些不对劲。 陈木国一看就比他爹好事,进了院子两只眼睛就滴溜溜转。 看了一圈没看到兄弟俩立刻问:“三弟四弟怎么不在?” 江文清立刻反应过来:“后院挖地窖呢。” 这好事的还非要去看看,幸好陈文武闲不下来真去修整地窖了。 江文清不怕他看,只不过两家关系不好,没人说要带他过去,他脸皮还没厚到在人家乱晃的地步。 看没人理他悻悻走了,不过他是真好事,就怕陈木武两兄弟偷摸上山,从外面绕到后院后面垫着脚从缺口往里看。 看后院果然有挖东西的动静他才放下心走了。 前院陈粮丰等陈木国走了就往陈老大家去,这次陈翠春特意叮嘱他必须吃了饭才能回来。 陈粮丰也想知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就答应了。 江文清心想不管他们想要什么,这两天都要开口了。 麦收完农忙还没结束,现在收回来的麦子还在大队晾着,过两天还要脱粒,还要堆麦垛。 地里割完剩下的麦秸秆要烧,现在没有农药,烧麦秸秆能有效杀死虫卵保护作物生长。 等烧完还要翻地,整个六月都有得忙。 他们现在能闲下来是因为拖拉机还没排到前进生产队。 除此之外,六月学学满月,张兰香也可以出月子了。 按前进生产队的习俗,她娘家人要过来给学学送套衣服。 不过现在布料不好得,陈翠春之前就说做个肚兜意思意思。 反正等天热了,衣服也没法给学学穿。 娘家人过来陈家要招待一顿,陈翠春想弄点菜撑门面去坝上看有没有人摸鱼了。 江文清在家呆着也觉得无聊,拿着背篓跟陈木桃一块去割猪草。 队里养了二十来头猪,十头是任务猪,还有四头母猪,剩下六头等年底留着杀了分给队里人。 猪养的多,猪草也要的多,最近她们常去的山脚下割的差不多。 陈木桃带她去另一个地方割,江文清发现旁边竟然有一片竹林。 “咦——我都不知道这边有竹林!” 陈木桃说:“可能是离五队远你没来过这边。” 她说的有道理。 江文清想去看看有没有笋子,六月笋子正嫩的时候,江文清进去没多久就找到了。 “这笋子我们可以拔回去吗?” “可以。”陈木桃想想又皱着鼻子说:“二嫂 9. 春笋炒肉 [] 家里没有热水瓶,他就用的凉水擦。 他擦洗的时候,江文清眼睛直直盯着他的背肌。 半晌咽咽口水说:“我们该买个热水壶放在屋里的,现在用不多冬天也要用。” 陈木文说记下了,下次买。 买热水壶要用工业券,上次他带回来的票里有几张。 他擦洗完还能上炕眯一会,江文清看天还早,也想接着睡。 她刚闭眼就感觉陈木文把手伸进她被子里,握住她的手。 两人就这样十指紧扣睡到天光大亮。 上次陈木文拿回来的东西,肯定抵不了一头小猪。昨天陈木文又带回来一块肋条肉,和两根骨头。 剩下跟陈从生他们分过钱,他拿大头还剩二十。 陈木文把钱票递给江文清,江文清还没洗漱散着头发坐在炕上数钱。 “你不是说不要钱的吗?” 陈木文:“大货也换东西的话不好换,这猪换给熟人他们直接送到国营厂后厨的,不会有人乱说。” 国营厂后厨收大货,这也算那些厂子里心照不宣的事。 没办法,谁让物质供应不上。 江文清数完正好二十块:“给娘多少?” 陈木文说:“之前我都给她,现在结婚了留一半,大哥他们也是这样。” 江文清数出十块钱,准备等下拿给婆婆,剩下的都放回铁盒里。 陈木文已经把洗脸水倒好,等她下炕洗漱,洗漱完两人才出屋。 家里除了大嫂在家,其余都不在。 晚上带回来的肉,已经被陈翠春吊井里。 现在天不算凉快肉不好多放,江文清一想今天可能会吃到肉,心情更好了。 果然中午之前陈翠春回来割了巴掌大肉递给江文清。 肉一共只有两斤左右,割完这块陈翠春就把肉放回井里吊起来。 正好昨天挖的笋还有,今天就用肉炒笋。 笋处理好切丝下锅焯水去去涩味,肉也切成细丝,江文清又从后院摘了几个辣椒一起放进去。 锅烧热擦层油,把肉爆一爆,这种油量不能说爆只能说炒。 再加入姜蒜和陈翠春晒的酱,翻炒出酱香后再倒入笋片和青椒丝。 调味以后出锅,这味没有香飘十里也有百米…… 隔壁刘婶出来站家门口问陈翠春:“你家吃肉了?” 陈翠春才不会承认:“不是肉,是我晒的酱,我文清用猪油炒了,这味也太香了!” 刘婶咽咽口水:“用猪油炒怪不得那么香,快把你们家门关严实别再放味出来了!” 她中午也要炒试试,去挖酱也不忘嘟囔陈翠春:“跟你们家做邻居太受罪了!” 陈翠春没觉得跟她做邻居受罪。 就着油润的锅江文清又翻炒一道小瓜,等菜炒好就能吃饭。 炒完菜江文清正想出去喊吃饭,就发现大家已经准备好,看她出来立刻往灶房去把饭菜端出来。 江文清:……就吃饭积极! 陈木桃庆幸自己昨天跟二嫂一块去挖笋了,这笋跟她之前吃的完全不是一个味! 配着粗粮饭有种粗粮饭配不上这道菜的感觉…… 清脆的竹笋,回甘爽滑,即便是酱香也能闻到清香。 更何况这道菜还有肉! 就炒两道菜都吃的空空的,吃完饭陈木武说他来洗碗,江文清没在意。 等她想起去灶房,发现陈木武带着陈木桃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个粗面馒头,放灶台里烤过以后在沾盆底吃。 江文清哭笑不得:“喜欢吃我们今天再去挖些笋吧。” 陈木桃说:“可是没有肉了。” “没关系,回头晒干以后再炒也一样好吃。” 吃过的美味更容易有动力,下午陈木桃就跟她一块又去挖了笋两筐回来。 她们这边去挖笋,那边陈粮丰带两个儿子把地窖修整完,就去了陈老大家。 昨天陈粮丰晚饭没走,陈老大留他吃饭没想到他真留下了。 陈老爹和陈老娘倒是挺高兴,觉得儿子放下了。 就是陈老大一家都不高兴,早上陈老大媳妇起来就摔摔打打,骂鸡骂孩子。 骂的陈老爹和陈老娘都笑不出来了。 吃完早饭陈老大就暗示爹娘,今天把养老的事跟老三说一下,不然明天又开始上工又要耽搁了。 等半下午陈粮丰来了,陈老娘又呼天倒地的嚎两句,陈老爹就说:“我和你娘现在年纪大干不动了,家里要靠你大哥一家子。” “你大哥养这一大家子不容易,你现在日子也过好了,以前的事就不提。我跟你娘寻思从今年你们就开始交养老粮食……” 不管他怎么说陈粮丰都没吱声,其实他这几天过来都不怎么说话。 他看向陈木文:“你去把你二伯和四叔都叫来。” 陈老二陈老三住的离老宅都不远,两人很快就来了。 陈老大还没说话,陈粮丰说:“爹娘刚刚说今年开始教养老粮食,我是老三怎么也越不过你老二,你跟大哥商量吧。” 陈老二是个会说又滑头的,以前陈老娘最喜欢他,他听完就开始卖惨:“现在日子是比前些年好过一些,可哪家不是一堆人张口等着吃,谁家有余粮呢?” 他这样说陈老大就沉不住气了,四个兄弟他最讨厌老二,因为他嘴会说当年分家的时候爹娘偏心多给他分走半袋粮食。 “那你这是想赖?老二你是越来越不成了,光是嘴会说,一轮到你孝敬就想急了。” 陈老二可不管陈老大的阴阳怪气,他就一直说家里没粮食,陈老爹坐在门槛上抽烟袋也不说话。 陈老大又看向陈老三:“那你是什么意思?你也想赖不成。” 陈粮丰没说话,陈木武笑着道:“大伯这是什么话?这话说出去不是让人笑话我们姓陈的吗。” “我们肯定会给,只是我爸是老三,肯定要向兄弟看齐。总不能他们两家不给,就我们一家给吧?” 陈木文也笑说:“那肯定不会吧,薅羊毛也不会逮着一只羊薅,更何况是被赶出羊圈的羊。” 这两兄弟惯会打配合,几句话说的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说来说去也没有个章程,陈粮丰突然说:“叫二伯和大 10. 包粽子 [] 前进生产队半边都是山,看火也是为了看着别有风把火吹到山上。 江文清那个时代对‘放火烧山,牢底坐穿。’的宣传很到位,她一刻都不敢松懈。 她走不开家里做饭的活就是陈翠春揽下,中午陈木文来给她送饭,两人坐在地头吃饭。 午饭是咸菜和炒白菜配粗粮饭。 陈木文带了一壶水让江文清先喝点:“烤半天了不喝水受不了。” 等江文清喝完他再把碗拿出来递给她。 江文清吃两口,把喝剩的水倒碗里泡着饭吃。 “这饭好硬。” 陈木文:“娘今天来不及蒸直接煮的,其实以前也这样吃,怎么感觉现在又有点受不了了。” 江文清想这就是由奢入俭难,她们还没脱离粗粮范畴,就有富贵病了。 “马上就到端午了,我们端午可以吃到粽子吗?” 江文清感觉自己胃里发涩,浑身都叫嚣着肉和细粮。 忍不住想做梦,梦一个端午节吃粽子。 陈木文说:“估计有点难,但也不是不可能。” 他看江文清的脸立刻从失望变成欣喜,忍不住哈哈笑出声。 江文清以为他故意戏弄自己,使劲掐了他一下。 陈木文赶紧求饶:“我说真的,没有骗你。从生哥姥姥的三姑家那边比我们这富裕,我们往年也会去那换粮食,下午我待会看到从生哥问问他今年去不去换糯米。” “用什么换?又要上山吗?” “不用上山,我去下两个套子看能不能套到兔子,用兔子换。” 他说干就干,问过陈从生以后,就去山上下了几个套子。 兔子一时半会套不着,农忙还在继续。 地里的麦秸烧了三天,三天以后江文清被分去大队门口的晒场看麦子。 直到端午节前,她的活才算差不多结束。 陈木文这几天白天上工,下工去山上收套子,攒了五只兔子三只野鸡。 陈翠春说他:“早这么勤快,咱家早就发财了。” 陈木文带了四只兔子两只野鸡去换糯米,快过节去亲戚家江文清又给他装了些家里腌的笋和晒的干菇。 听说陈从生的姥姥的三姑家那边离山远,没有笋子这些东西,不过也因为平原多,种的粮食更多也更富裕。 陈木文和陈从生往西走,走三四个小时就能到他姥姥的三姑家。 四只兔子,两只野鸡在黑市按肉价能卖到二十五左右。 不过亲戚肯定不能这么直接卖,陈木文要了五十斤大米和糯米只有两斤,算起来也没有谁吃亏一说。 大米和糯米虽然贵些,但是都不要票。兔子和野鸡价钱要的低,也不要票。 陈从少生三姑老太看他们还带了东西去,特意给他们装了一小罐霉豆腐带回来。 陈从生他俩以前就来换过粮食,路都是熟的,两个人回去也都刚半下午。 他带了干粮在路上吃,回来也不甚饿。 江文清觉得他太辛苦,给他烤了个鸡蛋补补。趁他吃鸡蛋的空档,江文清站在他后面给他捏肩捶背。 因为她一句话陈木文就跑这么远弄粮食,搞得她很窝心。 她提议:“我们攒钱买辆自行车吧!” 队里人平时去县城碰上队里的牛车,可以做牛车,碰不到牛车也要自己走过去。 能有辆自己的自行车不知道多方便。 不过自行车又不是想买就能买的,比钱更难得的是自行车票。 现在大队只有大队长家有一辆飞鸽牌自行车,大队长家的大儿子在部队当兵,去年寄了一张自行车票回来才买了自行车。 他们没有渠道搞到票,不过他们现在连钱也没有存够,有票也不买不了先不急。 人嘛总是要有目标的,江文清她现在的目标就是买一辆自行车! 她说的话陈木文从来不会泼冷水,听了江文清的话,陈木文就说回头去问问票怎么得,换票也要一段时间,可以让人帮忙留意着票。 两个人现在有了一个短期目标立刻变得不一样了。 江文青开始思索自己除了挣工分以外,还能怎么挣钱。 她现在吃住都靠陈家,能付出的只有劳动。 可是劳动现在不能给她赚钱,按照她的经验,想挣钱只能去黑市可是江文清胆小不敢去。 她一时犯了难。 她皱着眉想事,没注意自己跟陈木文还在院子里,自己还站在他的身后捏来捏去。 直到陈翠春啧啧两声,唤回她的思绪。 陈翠春不满地皱着眉看他俩:“你俩也注意点影响。” 陈木文不满老娘打断媳妇跟自己亲近:“在自己家还要注意什么?” 陈翠春说:“那也要注意,这门还开着呢,人来人往的让人看见,你俩的闲话明天就要传遍整个大队。” 陈木文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我知道了,下次我们关门。” 他老娘随手抄起身边的木棍,就往他身上扔。 陈木文哈哈大笑着躲过去。 江文清有时候感觉他也蛮欠登的,总是撩拨婆婆生气。 她仔细打量陈木文,眉目间还是少年的朝气。 他今年九月才满18岁,招娣好像是七月满18岁,这样一想招娣也比他大她俩月怎么算都是姐弟恋。 包粽子的糯米要泡发才行,江文清把两斤糯米全都泡了。 两斤糯米包小点能包三十个左右的粽子,她又泡了一些黄米。 家里人多三十个听着多,吃一顿就差不多了。两斤糯米肯定不够吃,放些黄米凑凑数。 泡上米江文清叫上陈沐文,让他陪自己去割粽叶。 粽叶要去队尾水塘中间的小路上去割,小路两边长满了比人还高的各种杂草。 人站在中间,里面看不到外面外面看不到里面,就算让她带上陈木桃她也不敢去。 陈从生家也要包粽子,他俩割了一大筐分了他家一半。 新鲜的粽叶采回来也不能立刻用,在盐水里泡过以后还要放在锅里煮煮。 江文清在热水里放些碱面,这样煮出来的粽叶不会发黄。 煮完后的粽叶包粽子不会裂开。 糯米且要泡呢,第二天就是端午,正好泡一夜明天包好煮上吃 11. 酱烧鱼 [] 陈翠春说:“那感情好,现在坝上还有吗?快去跟对面刘婶说一声。” 她说着看刘婶在院里听到已经开门出来了,故意说:“别回头她看我们家吃鱼又眼气……” 刘婶把门带上笑着说:“就你是个促狭嘴,一听不打趣人你浑身发痒痒,晚上该让你家男人好好给你挠挠。” 陈翠春她俩关系好,互相都几句嘴是常有的事。 刘婶匆匆往坝上去,走的时候还不忘说:“回头我换到鱼拿着调料到你家一块烧,你二媳妇天天馋死人了。” 陈翠春还没来得及说好,她人就跑没了。 陈粮丰已经把鱼放空缸里养着:“我要了一条大的,一条小的,咱中午也吃一条小的吧。” 他不经常说想吃什么,平时提起肯定是真馋了。 陈翠春不愿意他在儿子儿媳面前丢丑,只要他说肯定答应。 他带鱼回来的时候还顺便带了一把艾叶回来,陈翠春把艾叶捆了挂门头上。 这时候粽子已经在锅里闷起来了,粽叶的清香混着糯米的甜味已经从灶房里传出来。 江文清听说中午要吃鱼,让陈木文看着火,自己去后院挖一勺酱用来煮鱼。 家里没豆腐,江文清又泡了干菇,削了土豆切成条一起放鱼里煮。 小的鱼也有三四斤,陈翠春让陈木武收拾鱼的时候把鱼头斩下来。 “分两顿吃,下午去十队换块豆腐回来喝汤。” 去公社买豆腐也要豆腐票,十队有人家会磨豆腐,现在不能做豆腐生意,平时自己家磨着吃一个队里的可以拿黄豆换。 前进生产队管的不严,只要没人举报大队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鱼煎过以后再煮会更香,家里油还要吃几个月要省着吃,江文清就先沾个锅底油把酱和姜蒜炒了。 再把鱼放进去直接加水煮,这样鱼不会粘锅。 刘婶拿了鱼和油过来,江文清就把两条鱼放一锅煮。他们家的鱼没鱼头,也不会弄岔。 鱼炖好粽子也就差不多了,两样一起出锅,江文清先把刘婶家的盛出来。 他们还放了土豆和菇子,江文清也盛了一勺进去,让陈木桃给刘婶送过去。 又单独拿了三个粽子一碗鱼给张兰香送屋里,他们家人才准备吃饭。 糯米被粽叶包裹浸透,一口下去嘴里满是粽叶的清香。 江文清差点哭出声,真是久违了的细腻口感。 谁知道她心里有多煎熬啊! 那是灵魂对肉和油水的渴望…… 她再抬起头,发现大家都是一脸的小心翼翼,好像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一样。 陈木桃还在舔粽叶,势必不留一粒米在上面。 酱味做成的鱼也咸鲜的很,滋味浸透土豆,土豆烧的绵软吃起来比鱼还香。 又是光盘的一顿,吃完饭陈翠春后知后觉心痛起来。 不过想想是过节她又安慰自己,就这一顿而已。 吃完饭她又精神焕发,上对门找刘婶跟她去十队换豆腐。 陈粮丰带俩儿子去上工,江文清和陈木桃去采艾叶回来,晒干的艾叶不仅能泡脚洗澡,还能熏屋子。 天越来越热,蛇虫都出来了,熏熏屋子住的放心。 现在虽说在破四旧,不让迷信,但是这边人还是都信被端午正午的阳光晒过的艾叶最好。 她俩采了两大筐回家晒。 艾叶晒上,她又把早上陈木文拆洗的被套收回屋子里缝上。 忙到晚上炖了一锅鱼头豆腐汤,陈翠香让大家都吃饱点:“明天就要忙活了,肯定没时间好好吃饭,养点力气好下劲挣工分。” 过了端午队里种水稻的苗育好,她们就要去地里拔秧捆好往已经放好水的水田里送。 正好张兰香出月子,陈翠春怕她去插秧在水里站久了不好,就只让她拔秧,中午回家做饭送饭。 陈木桃每天除了割猪草,还要看学学顺便把家里鸡喂了,卫生打扫一下。 一家人忙的团团转。 江文清也从拔秧开始做,第一天她上工的时候,陈木文把自己的劳保手套给她用了。 她没觉得累就是蹲的腰酸背痛,还有天气开始变热,她在外面呆一天总感觉自己晒黑好多。 下工回来就央着陈木文给她编一顶草帽,还特地要求帽檐要大大的才行。 陈木文连夜给她编了一顶出来,第二天她就带着一顶不低头看不到她脸的草帽去上工了。 跟她一块拔秧的都是三队同龄的小媳妇,第一天看她带了一双劳保手套就眼气的不行。 毕竟劳保手套可不好得,也只有在县城厂子里的工人会发劳保手套,想买就要花钱票。 工厂每月会发放两三副白线劳保手套给工人,把手套偷偷攒下来,三五个月后就能把攒的手套织套毛衣,可不便宜呢! 陈从文家里有三副还是他用猎物跟人换的,对外都说是陈翠春娘家给的。 她娘家有人是县里厂子工人,这村里人都知道。 平时手套也只有他们家三个劳力干重活的时候才带,没想到江文清拔个秧都要带。 她当时被“抬”进陈家,她们小队可都看到了。 没想到她现在不仅被养的脸上有肉许多,男人还纵着她。 蹲地头拔秧的小媳妇跟她身边的人说:“怎么以前没看出来文子是个疼媳妇的呢?” “咋地,你看出来你改嫁给他?” “滚蛋吧……” 且不论别人背后怎么调笑,江文清也听不见。 今天她又带着一看就是新的帽子过来,就有人憋不住气了。 “哟~这帽子是新的吧?” 江文清听到声音四处望望,才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在跟她说话。 她跟三队的人不熟,平时上工只在陈家亲戚堆里呆着。 她点点头:“是的,昨天没带帽子晒得脸疼。” 江文清见人三分笑,说话的时候也带着清脆的笑意,看起来性子就好。 跟她说话的人姓张,叫张招娣。 之前“江招娣”跳河被送到陈家的时候,她也去围观过,当时因为两人用一个名字她还可怜过“江招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