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囊女知青绑定怼精系统》 1、第 1 章 没有人会一直倒霉,宋软除外。 她穿越了。 在她吃了十四年物质上的苦后被发现是遭调换的真千金、回家后家人却更偏心假千金继而又吃了四年精神上的苦,拼命考上个外地985、可以从家族信托基金拿到一大笔奖学钱海阔凭鱼跃的时候,她,穿越了。 似乎海阔凭鱼跃,一跃跃到解放前。 宋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给自己作了个悼词: 马路中间救个崽,唢呐一吹白布一盖,睁眼就到七十年代。 七十年代,缺衣少菜,还是个小可怜爹不疼娘不爱……呜呜呜呜没有这么玩人的呀!老天爷!! 她都快忍成王八眼见就要出头了,一鼻窦给她扇回去是吗??!!! 她盯着粗糙的墙壁眼神闪烁了很久,到底没敢一头撞上去。 万一这次是真的死了呢?万一没死但撞个半身不遂却还留这呢?她都已经这么艰难了,何必再给自己的人生雪上加霜? 于是在嘛咪嘛咪轰地自我施法了一天、连续睡了两觉均无果后她悲愤认命,摸着泪接收原主的记忆。 哦。 和她一样马上要熬出头被一杆子杵回去的倒霉小王八。 原主也叫宋软,出生在南方的一个小县城,父母都是工人,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弟弟。 三女一男,父母什么心理一目了然。 更别说前面两个姐姐已经耗尽了他们对女孩儿不多的怜爱,后面又是千盼万求到的“老宋家唯一独苗”,原主处境可想而知。 活最多,衣最差,饭最少,就连高中,也是原主成绩实在好,惜才的校长自掏腰包给她垫了学费才得以去上。 好在原主确实争气,年初的时候考上了纺织厂,有了工作人也已经成年,到时候再找个品行好的嫁了搬出去,也算是熬出头了。谁成想,就毁在了最后一步: 有眼红的邻居举报他们家下乡不积极! 确实不积极。 大姐宋玲已经出嫁了,不用下乡。 二姐宋丽今年十九,高中毕业了一直没找到工作,又瞧不上给她介绍的对象,一直躲在家没下乡。 老三——就是原主,已经找到工作现在都转正了,脑子抽了才会下乡。 小弟才刚上初中,连最低年龄都够不上,当然也不会下乡。 ——但是,拜托,现在是1975又不是1965,下乡下了十来年了,谁不知道那是个面上光?说是建设农村,实际上天天干农活儿,缺衣少穿缺油少盐,多少大男人都熬不住,或请病退或偷偷跑回了城——隔壁院就有一个,瘦得像是火柴杆子拼起来的! 再怎么不愿意,知青办都堵上门了,宋家必须出一个人下乡。 老二宋丽怕被推出去顶名额,于是偷了家里的户口本,先下手为强地给原主报了名。 等知青办的通知单送来,一切都成了板上钉钉。 原主当时就被这个晴天霹雳震晕了。 等醒来,被两口子告知:已经骂过老二了,但事已至此还是要向前看——赶紧把工作给你二姐顶上,别浪费了。 主打一个偏心眼子拉偏架,不管原主死活。 气得原主绝食抗议。 僵持两天,宋父说给她找了个门路:嫁给他们酒厂的马主任,先订婚,到时候操作一下,年后就能用结婚的借口回城。 听上去挺好。 呸! 那主任都快四十了不说,长得一缸粗两缸长,眼小鼻塌满脸麻,矮胖秃头大黄牙,家暴离婚带两娃,听说前一个就是被打得受不了才丢下孩子跑的——这是回城吗?这是跳火坑。 况且宋父哪是为了宋软——这次邻居的举报让他陡生危机,生怕到时候宋家宝也这样被弄下乡,提前给他做打算:马主任说可以给家宝在酒厂留个岗。 叫他说,要不是家宝年纪还小,哪儿用这么麻烦?直接顶了老三工作多好。 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老二老四都可以留城,老三忍个一年半载也能回城,他还和马主任成了亲家——也不算白养她一回! 原主心态崩了,继续绝食;全家人都觉得很好,不予理睬还叫她少矫情。 又僵持几天,原主没了,轮到她来接这个烂摊子。 马上就要为弟祭天、被全家敲骨吸髓的就是她啊! 人家穿越都是天胡开局,到了她,怎么就是天杀开局了呜呜呜。 同样是几十万分之一的概率,彩票中大奖的好事从来轮不到她,晴天霹雳的糟心事倒是乒叮哐当精准砸她头上。 宋软气得坐起来就要锤墙,又怕手疼,从兜里摸出个鸡蛋重重一磕——她昨天折腾一天今早一睁还在这,又气又累又饿,破坛子破摔,一口气把宋家的鸡蛋全煮了。 原主从小做牛做马,工作了变成付费做牛做马,她吃个鸡蛋怎么了! 她就吃! 这具身体实在是差油水,哪怕是白水煮的蛋都格外馋人,她两口将鸡蛋吞入腹中,意犹未尽地看着还沾了点碎蛋白的蛋壳。 没大吃饱…… 但已经是第八个了! 脆皮,弱鸡,贫穷,但能吃。 这可怎么活啊! 她悲从中来,一边吧嗒吧嗒地掉眼泪,一边嗷呜嗷呜咽鸡蛋,一边把蛋壳丢到宋丽床底下,还顺手敲开最后一个: “呜呜呜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呜呜呜呜我要回去。” 正凄风苦雨自怜自艾呢,房门被轰然踹开,一道炸雷似的怒吼跟着响起。 “宋软!老子给你脸了!” 宋软打了个寒颤一缩头,恰好躲过劈头盖脸砸来的黑影。 一声巨响,铁皮饭盒贴着她的头皮猛地撞在墙上,尖角都凹了进去。 飞溅的墙皮在她额前划出一道红痕。 宋软一口鸡蛋黄噎在嗓子眼,差点没晕过去。 “一天天的又作又闹,搞得全家人都不安宁,你满意了!” 宋国刚想起在食堂听见有同事嘲讽他卖女儿,只觉得脸仿佛被人丢在地上踩,饭都没打就回来冲宋软发火。 “绝食?老子直接抽死你干净!”他大吼一声,猛地开始解皮带。 宋软一边yue一边连滚带爬蹿下床,抖着手将原主藏在褥子下的钱一扫而光,紧紧地盯着他。 妈耶这还有个家暴男! 她得跑! “家宝爸,家宝爸!你消消气,别把她打坏了——她明天就得下乡了!”张美娟跑进来,将宋国刚拉住,“我来和她说!” 两人拉扯间将唯一的出口堵了个严实,宋软掂量一下没敢硬冲门,转头开始摸宋丽的褥子底。 给自己多捞点跑路资金! 似乎商量出了结果,宋国刚气呼呼地站在门口,张美娟垂着眼走近,一副心事重重等她询问的模样。 宋软警惕地扒着床,不问。 半天没等到和以前一样台阶,张美娟皱了下眉头,率先开口: “老三,妈知道你难受。可名都报上去了也改不了,再打骂老二也没用啊。她已经知道错了,你们毕竟是亲姐妹,打断骨头连着筋,有什么过不去的呢?不如把工作让你姐姐先顶上,她早点工作早点把级别评上去,到时候也能更好帮衬你不是?” 宋软嘴角一耷拉:她不如相信她是请秦始皇。 张美娟看她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样就烦,忍了忍,但语气不自觉流露出点命令:“也闹了这么些天了,可以了。不上班不做家务一天躺到晚,你还是个女孩子,说出去也不好听啊——你弟弟昨天都帮我买了瓶酱油。” 宋软将摸出来的小布袋塞进裤兜,垂头装作倾听状。 她不敢直接骂引爆暂且平稳的局面,偷偷翻白眼: 宋丽也不上班不做家务一天躺到晚,宋家宝买瓶酱油要五毛的跑腿费,一直当老黄牛的原主受这么大委屈了歇两天,就被挑鼻子瞪眼的。 呜呜呜完了她现在还是老黄牛接班人。 “你看你闹成这样,老二都不敢回家,外面风言风语,这是剜我的心啊!”她重重地拍着胸口,眼中泛起泪光。 “再说我们不是给你想办法了吗?马主任条件多好啊,你嫁过去天天吃细粮——打老婆都是外人乱说的,只要你听话,把马主任伺候好了,他怎么会打你?到时候你能回城,你弟弟也不用下乡,你们姐弟以后两相互扶持,有什么不好的?” 宋软又被迫回忆了一遍马主任那歹毒的长相,头摇得就像发癫的拨浪鼓:“我不嫁,你要是想让人疼想吃细粮,你去嫁。” 想想似乎这样说话有点冲,她抿抿嘴,小声夸了一句当做润.滑:“你长得好看。” “宋软!!” 呜,润.滑没有成功。 张美娟仿佛受了奇耻大辱,尖叫着就要来拧她嘴,“你怎么能这样说妈妈!!!” 宋软闭上嘴往后缩,憋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服,小声哔哔:“我觉得还好呀。” 宋国刚把皮带在空中一折:“老子就说这个白眼狼听得进去个屁!抽她一顿就好!” 张美娟被宋软气得不轻,也懒得管了,缩着手站到一边。 “宋软我告诉你,马主任多好的条件,还轮不到你嫌弃!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今天就去给我把婚定了!你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这么自私,眼睁睁看着你弟弟去乡下吃苦?”宋国刚吼道。 宋软被吼得心脏暴跳耳膜轰鸣,回神听清他那不要脸的话,更是又惊又惧又气,还处于虚弱状态的身子撑不住,两眼一黑就要晕过去。 呜呜呜这是噩梦吧,或许她再醒来就好。 耳边突然传来叮的一声机械音: 【你要是就这样晕过去,不仅回不去,你爹转头就会替你答应对方,连夜把你绑到对方家生米煮成熟饭。在下乡后被人设计坏了名声,回城了被婆家看不起被丈夫家暴虐待、连生七个娃却连口肉都吃不上,七个娃长大之后还嫌你没用没一个孝顺的、最后孤独病死在医院】 【你晕吧】 宋软:…… 后半辈子跟捅了苦瓜窝似的,这谁敢晕啊? 她憋着一口气,强撑着瞪大眼睛,在心底颤颤巍巍:我,我不晕。 【很好】 机械音敷衍地夸了她一下,继续说: 【我是你的怼精系统,听我的,骂他,骂得越狠奖励越多,你的命运就系在你嘴上了】 从来只敢在幻想中大杀四方、实际上一和人对线就舌头打结的宋软:…… 看着对面凶得要一口咬掉她的头的宋国刚,原本弹幕滚动脑子一片空白,只会凭着本能干巴巴地顶:“我不!你个卖女贴儿卖女求荣的黑心鬼!我就闹!” 刚说完,她就后悔地想扇自己:说得什么啊她!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又没发挥好! 【……】 怼精系统也恨铁不成钢地发出一阵滋啦滋啦的电流音: 【你这叫骂人啊?我往他身上撒把米,鸡都叫得比你狠。】 【算了,我看你这破命也没救了,我们俩叠吧叠吧一起爆炸吧!】 2、第 2 章 怼精系统嫌宋软骂得软趴趴,但一直在家独断专横做皇帝的宋国刚却是头一次被违逆,勃然大怒: ——这是翅膀硬了心野了,连她爹都不放在眼里了! 他的脸涨成猪肝色,扬着皮带冲过来:“老子打死你个畜生!” 宋软像是吓傻般杵在原地,突然暴起把箱子床猛地一掀,腰一弯从他胳膊下窜了出去。 宋国刚冷不丁被飞来的枕巾蒙了一脸,扯下来见宋软已经逃开,气得对张美娟吼:“你死人啊!还不给我抓住她!” 两人怒气冲冲地追,但到底是慢了一步。 眼见着就要跑出大门,宋软不自觉露出点笑。 门口突然窜出个人,碰咚一声关上反锁——正是坑原主下乡的二姐宋丽。 她皱着眉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小三,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是我一时糊涂做错了事,我对不起你!但爸爸让你嫁人是为你好啊,你怎么能这样伤爸爸的心?” 又只差一步就解放的宋软差点原地裂开,还来不及辩驳,见宋丽已经撸起袖子也要抓她,而身后宋国刚夫妇紧接着要追上,当场破防: “我就是不嫁!图人家好条件你去嫁啊!去倒插门啊!我是姐姐,你还是爸爸呢,为儿子闺女牺牲一下怎么了?还要卖女儿才能养儿子,这么废物当初生什么孩子啊!我讨厌你!” 气势磅礴地吼完,心头郁闷都似乎消散了些,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抬头对上宋国刚扭曲的脸,她后知后觉回想到自己的处境: 系统!系统救命啊! 【……骂了,但不多】 好歹还算有进步,或许这是她学会强硬的第一步呢。 怼精系统努力保持乐观心态。 “呜呜呜系统帮我开个门,或者能让我跑快点也行。” 它顿时就绷不住了,怒道: 【跑跑跑,就知道跑!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它拉开系统版面一顿操作,还搭上了一笔自己的积分,“啪”得拍下确认键: 【奖励‘力拔山兮气盖世’半天!】 【你给我扇他!!】 【扇他!!!!】 这么一耽误,宋国刚已经冲到她面前,皮带劈头盖脸朝他抽来。 身后,宋丽“不经意间”挡住了她的退路。 宋软一把想拉开宋丽,但她忽视了被系统加持过后的力气,没刹住,反而嗖一下把宋丽举起来了。 啪的一声,皮带结结实实落到宋丽身上。 “啊——!” 宋软:啊……呃呃呃? 头顶上传来凄厉尖叫,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举了个人,对上宋丽疼得扭曲的脸,吓得用力一扬。 宋丽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重重地落在远处,这次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宋国刚怒不可遏,对着宋软的脸就是一巴掌:“我看你是要反了天,还敢推你姐替你挨打!” 宋软抖着腿,闭眼猛地一推。 只听哐当一声巨响,宋国刚在张美娟惊恐的目光中被扇飞出五六米,势如破竹地撞翻了沿路的板凳桌椅,最后轰咚一声撞在墙上,又缓缓地滑下来,整个人都懵了。 地上正哼唧宋丽戛然而止,僵着身子动都不敢动,生怕引起宋软的注意。 张美娟尖叫着扑过去:“家宝爸!!” 宋国刚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撞在墙上的手僵硬地扭曲下垂,嘴皮子都在哆嗦:“白眼狼,真是个白眼狼,敢打你老子——你的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宋软没听,一脸惊叹地将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地看。 张美娟声音尖利:“宋软,怎么能对你爸动手!你这是不孝!” 宋软继续看着自己的手:哇ovo “宋软!!!” 她的背一下子挺直,条件反射就想解释:“我没……” 怼精系统在她的脑海中滴滴滴按狂喇叭。 宋软话音一转:“我这是反抗卖女求荣、剥削压迫的积极行为!雷锋同志说了,对待这种腐朽主义,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 觉得有些不够形象怕他们听不明白,她沉吟了一下,抬手:“秋风。” “扫落叶。”模仿着刚才的动作,伸手在空中一挥。 宋国刚脖颈青筋暴凸,脱了鞋又要冲过来,被张美娟死死拉住:“家宝爸!咱们先上医院看看!” 手臂上传来的疼痛仿佛一盆冷水浇在他头上,脸上青白变幻,最终只吼了一句:“你等老子回来了再收拾你!” 见张美娟半天才打开门,又冲宋丽吼:“不长脑子的东西,大白天的锁什么门!” 宋丽本来是等着父母打服宋软好接她工作,结果反而是自己挨了一顿打还被父母骂,又疼又委屈,眼泪哗哗流。 但她看出宋国刚在宋软那吃了瘪正等个出气筒,也不敢向往常那样顶嘴撒娇,最终只敢怨恨地剜了宋软一眼,踉踉跄跄地跟着跑出去了。 门被仓促地关上。 一室寂静。 宋软强撑着自己的那口气瞬间散了,跌坐在凳子上时腿还在抖。 呜呜呜这可太吓人了。 怼精系统快自闭了。 它怎么就眼瞎绑定了这么个玩意儿? 它扫描的时候宋软内心活跃度可高了,还是个穿越的,一看就是个怼人的好苗子啊。 谁想到这是个哑炮,心里叭叭叭叭,嘴上阿巴阿巴啊! 这不是诈骗吗!! 但绑都绑了还能咋地,它捏着鼻子努力调整好心态,开始走流程。 宋软认真听完,简单概括就是怼人可以得怼精值,怼精值可以从系统商城换东西。 虽然听着不太像正经系统,但资质齐全——还给她看了一张金光闪闪的工作证呢。 在系统买的东西可以临时放在系统仓库里,需要用时再提取出来,除此之外,她有一个三立方米的小空间可以放自己的东西,如果想要更大的,得用怼精值换。 她把目光投向光幕,上面是五花八门的图标,从日用百货到各种神奇的道具——比如刚刚让她力气变大的‘力拔山兮气盖世’,那叫一个应有尽有。 不过有些图标上挂着灰锁。 在看到自己的交易记录时,脸上露出疑惑: 她刚刚怼了三次,显示一共获得了十三点怼精值,一个‘力拔山兮气盖世’要五十点怼精值,连一半都不够,可她的账目上居然还剩下了三点——还可以买个包子呢。 算错了? 可她不太敢直接说——这个系统和它的名字一样凶——抿了抿唇,委婉道:“那,我还剩三点,是因为有新手大礼包或者什么吗?” 【大个der大大大,那是我贴的!兑完了你又怼了次人,新发的三点。】 一说到这怼精系统又想喷火了——谁有它这么惨,第一天就付费上班啊! “啊、啊,谢谢你,系统。”宋软有些受宠若惊,“要不这三点你先拿走,剩下的我慢慢还,别叫你吃亏了。” 完了啊还是个傻白甜! 怼精系统哽好了一会,没好气地说:“自己留着吧你,我差你这三瓜俩枣的?” 宋软真心实意:“系统,你真是个好人,啊不,好系统。” 【……】 它心情复杂地跑到系统论坛上发帖子:#家统们谁懂啊,开了把高端局——绑定的宿主是个软趴趴的傻白甜,但老子妈了个*的是个怼精系统啊# [管理员提示:识别到您使用不文明语言,违反版规,论坛禁言24小时] 怼精系统:老子都用*代写了凭什么判我违规? 我fu*k**¥@#^%*mp 正抄起键盘和管理员激战正酣,余光看见傻白甜跳起来,嗖一下窜进宋父宋母的房间,在一个带锁的柜子前停住。 犹豫了一下,把锁捏开,撅着屁股一阵翻找。 【你干啥?】 它忍不住问。 宋软从一堆碎布烂纸中到了户口本,双眼放光地擦了擦,揣着就向外走:“我得趁着那他们在医院分/身乏术赶紧把工作卖了,到时候下了乡手里也多点钱。” 她已经在原主记忆中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纺织厂的余会计。 这个余会计有个远亲在革委会,有点权利但不多,一直在给女儿找工作但无果,眼见着闺女就得下乡了,一天天急得上火,就是接她这个盘最好的锅。 果然,宋软还没说完,余会计歘一下就站起来了,激动中带了点不可置信:“你真打算卖工作?” 下乡政策那是一日比一日紧,哪个领导没有子女亲戚,一个岗位争得跟乌鸡眼似的,她哪里抢得过? 现在宋软说要卖工作,这不是馅饼从天降? 宋软低下头:“我……二姐不想下乡,但我爸妈您也知道,都只是工人没门路,于是她把我报了上去。现在通知单都下来了,在东北,可家里人连棉被都没给我准备……我得为自己打算。“ “对!是该为自己打算。”余会计急切地附和,反应过来这似乎在给人伤口上撒盐,有些讪讪的,努力让自己露出同情之色,“你放心,姨肯定不会叫你吃亏。你这是一线工,外面基本上能卖五百五,我给你六百,再给你三十斤全国粮票、五张工业票、两斤糖票。” 见宋软似乎还有些犹豫,想起她刚才说的没被子,一咬牙:“我家刚好新弹了床棉被,一起给你了!” 她得先把这坑占上,至于一线工不一线工的——都在纺织厂、她眼皮子底下了,还能叫她闺女累着不成? 宋软在心里拨算盘:原主刚转正,工资一个月23.5,不吃不喝两年也才564,六百块确实不少,更别说加的票和被子了。 她提醒了一句:“就是,我怕我爸妈知道了……” 但心中并无多少对交易结果的担心,毕竟她爸妈“只是工人没门路”。 果然,余会计毫不在意一挥手:“不要紧!” 抢不过那群领导还抢不过老宋家的了?再说,要是没点问题也轮不到她啊。 她一把把宋软按在椅子上,热情地倒了杯茶,又忍痛给她抓了把水果糖:“你坐一会儿,我回家拿钱,咱们现在就把这事办了。” 可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宋软一边不好意思,一边把口袋默默撑大点——这个时代的糖可是好东西呢,她现在好穷的。 她能感到余会计是真的急,她那茶才喝了一半,余会计一家子全气喘吁吁地跑来了。 跟在最后的应该是她女儿,身后背了床用绳子捆成方块的棉被,脸上洋溢着笑容,像个快乐的小乌龟。 被余主任锤了一下才意识到过于喜形于色,偷瞄了宋软一眼,脸上换上沉重的表情。 等手续办好,她拿到正式的入职文件,左看右看终于还是忍不住,把棉被塞她妈手上,一转身跑出了办公室。 隐约听见从门口飘来的嘎嘎笑声的宋软:…… 同样也听见了的余会计:…… 她有些尴尬地笑笑: “这孩子……这孩子……”看着和自己闺女一般大的宋软,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年纪小不懂事”的话,果断转移话题:“这是我们之前说好的钱票,姨年纪大了怕数漏,你再点点?” 看着宋软数完点头,她露出了点笑,“这棉被有点重,我给你送到门口?” 宋软当然能听出来这只是客气话,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我力气大,谢谢您。” 一直到交易完成,宋软提着棉被走出纺织厂,怼精系统终于回过神来,cpu一阵激动。 这是没傻到底啊,它的kpi还有希望! 3、第 3 章 系统激动,宋软也欢欣雀跃:突然到一个陌生的世界且财产清零让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拔了毛的小鸡崽,虚弱无助且惊惶。 虽说有系统——但一个刚接触到的、看不见摸不着几乎属于另一个维度的东西……还是叫人心存犹疑。 但是现在,她有钱了! 六百块在这个年代算一笔巨款,哪怕系统突然离开,也足够她在乡下舒舒服服地苟两年,而两年后正好高考恢复,到时候考个好大学又可以赖上国家了,道路还是光明的! 主统二人虽各有想法,但乐观的情绪倒是奇迹般同了频。 宋软抖了抖厚实的棉被,担心带回去让人看见了节外生枝,打算先放到邮局,再买点东西一起寄到下乡的地方去。 柜台上的营业员看上去年纪不大,估计刚上班不久,正处于热情和责任心最强烈的时候,又听她是在给自己准备下乡物资,又是同情又是怜悯,拍着胸脯说保准给她盯好了。 宋软一身轻松地走出来。 七十年代的房子大部分都不太高,灰扑扑的,人们身上的衣着颜色也少有鲜亮,但精神劲很足,脸上带着笑,隔得老远便打招呼,树上蝉声响亮,仿佛黑白老电影的画面等比成了真。 她有些感慨地想起了一句诗:“从前的车马很慢,书信很远……” “让让!让让!”一堆人坦克一样从她身边轰隆隆地冲了过去,掀起的气浪扑了她一脸。 宋软:…… 身边的大娘一拍大腿:“坏了,忘了今儿有不要票瑕疵布,叫那些老婆娘抢了先!” 说着以一种不符合她年纪的灵敏嗖一下窜了出去。 像是号角,四面八方猛地又冒出一波波人。 宋软茫然地被人流裹挟着向前,在供销社门口汇聚停下时,门口早已堵了个水泄不通。 隔着层层叠叠的人群,售货员的吼声依旧清晰:“瑕疵布一人只有三尺!买完了的赶紧走,别挤这!” 没抢到的人更激动了,跳着钻着一窝蜂地往前挤,前头的大娘被挤得五官都要变形,个矮的小子被挤得几乎双脚离地,叫喊声争骂声嚷嚷声不绝于耳,在炎热的天气中更显嘈杂激烈。 在这种环境下,宋软难免也被带得激动起来,跟着往前蛄蛹。 但她忘记了她此时还戴着“力拔山兮气盖世”buff,她如莽牛地前一冲,前面人被挤得齐刷刷向两边一退,她顺着她开出的通天道跌跌撞撞扑在柜台前,一掌拍在售货员用来夹单子的木夹子上。 碰的一声巨响,夹子在她手下成了平面。 原本不耐烦斜靠在柜台上的售货员都下意识站直了。 在一片寂静中,众人听见了售货员从未有过温柔语调:“同志,你要买什么?” “三尺瑕疵布。”外出吃饭都选角落坐的宋软突然享受这到万众瞩目的待遇,耳根都红了,故作平静搓起一撮木粉,“这个……我要赔多少钱?” “呃,”售货员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转头和组长交流了一番,“一个夹子,算了吧。” “不行!”宋软警觉地抬头,她以前的历史老师特爱在上课时讲些故事野史,讲到七八十年代,说在山上抓只野鸡吃都是挖国家墙角要挨□□,她当众把供销社的夹子拍扁了,这不得算拍碎国家的砖砾? 现在说一个夹子算了吧,万一过后有贱/人举报她怎么办?万一有傻子受理了咋办?她刚得了钱眼见着日子可以好过点了,绝不能给自己埋这种隐患。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夹子,但这是你们为人民服务工具,是社会主义建设的一颗螺丝钉,我要支持国家建设,这钱我必须赔!”宋软闭着眼乱扯。 “好!” “说得好!” “真是个好同志!” 人群陡然发出喝彩声。 售货员也跟着肃然起敬:“你给一毛钱吧。” 宋软强忍着羞耻给了钱,买了瑕疵布又买了劳保手套和鞋,把从宋丽那小布兜的票祸祸了个干净,抱着东西匆匆挤出服饰柜台。 人群又挤挤攘攘地汇聚在一起,重新陷入抢布大战。 背上芒刺一样的视线少了,宋软紧绷的肩膀微松,开始转战其他柜台,从雪花膏到麦乳精,在她又买下一个大暖水壶后,系统忍不住出声: 【这些我的商城里都有,你多怼点人我啥玩意不能给你整出来?】 宋软解释道:“我知道,但我总得给东西找个出处不是?现在弄一个大包裹寄过去,倒时候我再拿出什么来别人也不会奇怪。” 好吧,也有道理。 系统被说服了。 将票花得差不多后,宋软买了根绳子,将东西绑在一起,单手就拎了起来。 “豁!这就是刚才那丫头,瞧这力气,能抵仨汉子!”身边猛地传来一个大嗓门,引得周围人都看过来。 宋软:…… 她默默地换成两只手抱起的姿势。 “嘿还害羞了,我是在夸你嘞!”那大娘的嗓门更高了,“我们那就稀罕你这样的姑娘!“ 周围人发出善意地哄笑,甚至还有人想上来和她比比。 再次被迫成为人群中心的宋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实在不行吊死也可以。 突然,人群中飘来一句阴阳怪气的话:“一个女娃娃力气比男娃还大,怕是嫁不出去哦。” 宋软的嘴角一下就耷拉了。 真讨厌! 本想和前世一样忍一下算了,目光扫到不太够的下乡物资,吸了口气:“你力气小,你去多嫁几次!” 想想现在的环境,又加了一句:“我力气比男娃大怎么啦,主席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你是有什么异议吗?” 这话就不太好接了,一时没人出声。 宋软哼了一声,抱着东西扭头就走。 走出供销社拐过街角,她才靠着墙,长长地舒了口气。 系统翻着一本《如何让胆小儿童走向狂野》,在她脑瓜子里啪啪啪鼓掌。 【不错不错,有进步!】 宋软有些不自在:“我那样说,会不会不太好?” ——在儿童自我怀疑的时候要及时制止,并对她的行为给予正向的肯定,增强儿童对自己的信任。 系统深以为然,积极学习: 【胡说!有什么不好的?就该这么做!】 “就……好像不够,嗯,包容大度?” ——必要时需要纠正儿童过于为他人考虑的观念。 【啥叫包容大度?别人占了你的便宜你不和他计较,人家夸你包容。他们吃干抹净了转头夸你一句免得你暴动,你还真以为自己得了什么好。呸,别听这种鬼话,都是套路。】 ——适当运用假设情景的方法进行对比,可以使儿童更加深信不疑。 【原主倒是啥都让,大度包容又善良,但她得了啥好结果吗?你是想照搬原主的人设重走她的人生路?】 宋软疯狂摇头。 【所以你要啥心理负担?该怼怼该揍揍,怕什么,功德原主上辈子已经替你付过了。不忍心时想一句,要是原主在肯定对你们温柔,但她被你们逼死了啊。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 宋软迟疑着点头:“有……道理。” 【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所以我们的口号是,缺德嘴贱不要脸,打肿所有贱/人脸!】 从小被灌注“咱家穷惹不起别人”、“忍一时风平浪静”观念的宋软只觉得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门中光怪陆离五彩缤纷,偏心中热血沸腾,只有最后的羞耻感勉强挣扎:“不、不要脸?”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再说你一个穿越的,这个世界又没人认识你,严格意义上丢的也不算你自己的脸,而且你之后还下乡,隔得天远地远的的也没人知道原主性格你咋作不会揭穿你,你怕个屁?】 宋软醍醐灌顶,啪啪鼓掌。 系统自得地把书合上,不愧是它,现学现用都这么完美。 宋软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邮局柜台前寄东西,那副战斗小鸡的架势把营业员都没好意思聊闲话,连包包裹的动作也利落了不少,抓起算盘噼里啪啦一阵打: “214公里以下一毛五一公斤,超过的加每142公里多五分,你是寄到东北是吧,这得两千多公里,豁,这大重棉被……” 宋软越听眼珠子越绿,飞动的算珠仿佛变成了一把把刀,刀刀扎进她的钱包——还不如直接扎她呢! 该死的宋丽,报这么远,害她白花这么多钱! 她本来就没几个钱! 刚刚被鼓舞起的斗志像把火在她神经上燃烧,宋软咬牙切齿地交了钱,转头就朝知青办走去,越走越快,最后狂奔起来。 冲进知青办,一巴掌把户口本拍到办事员前面:“同志,我来给我姐报名下乡!” 办事员一脸懵逼:“啊?” 他看着气势汹汹的宋软,一时没敢轻举妄动。 宋软艰难地挤出一抹笑:“虽然我是正式工,但我姐认为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能更好地锻炼人,到那里我能更好地为国家发挥作用,前几天给我报了下乡。这几天看我收拾东西,她也想明白了,虽然她没有工作,但也可以和我一样为农村建设出一份力,托我来报名呢——报到西南去!”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格外大声。 我是正式工我姐也给我报名成功了,现在我要给我无业游民的姐报名去西南——听明白了吗? 办事员听明白了,他在这干这么多年啥没见过——不就是被姐姐坑了咽不下那口气,要把对方也拖下水吗。 拖下水好啊,现在都不想下乡,他正愁指标不够啊,至于不是自愿的,他们自家人报的名,关他什么事? 他摸摸户口本封皮,又翻了翻内页,确实是一家子,当即爽快地掏出登记表,唰唰地填写:“西南是吧……” “对,我姐说了,愿意去最艰苦的地方,为祖国建设边疆,在农村发光发热,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办事员嘴角抽了抽,看来这口怨气还不小。 更好了,这种地方更没人愿意去,指标空缺更大。 “正好大后天有趟去那边的专列,叫你姐快点收拾收拾,车票我们到时候会和通知单一起送过去,安置费……” “我替她先领了,好买东西!” “也行。”办事员“啪”得一下盖好了章。 4、第 4 章 宋家宝一脸不高兴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自从三姐闹绝食,他每天带去学校的午饭质量直线下降,连着好几天都没吃好了。 也不知道在瞎矫情些什么,都要下乡了,和马主任定亲到时候还能回来,对她不也是件好事吗? 现在闹这么凶,万一叫马主任知道了,他的工作怎么办?她有没有为他这个弟弟考虑过!真是自私! 他气闷地上楼,打算一会儿向宋母好好诉说自己的委屈,最好捞点好处。 想到这,他的眼睛叽咕咕地转。 “妈——”他可怜兮兮地喊,“我好饿啊。” 无人应答。 家中一片寂静,连一点饭香锅响都没有。 “还没回来?”他收了表情,垮着脸跨过翻到在地的桌椅回房间。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动静,他没了耐性,跑到宋软房口恶声恶气地吼:“宋软,出来给我做饭!” 喊两声没人应,他抬脚就要踢过去。 “你干什么?” 宋软拍着又鼓了不少的腰包正乐着,回来就看见宋家宝要对自己的房门行凶,连忙大声制止。 这门她是打算带走的!她都和系统商量好了! “你死哪儿去了?家里这么乱也不知道收拾一下!”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理所当然地吩咐道,“快给我做饭去,我饿死了。” “你最好快点饿死。”又捞了一笔钱的宋软现在硬气得很,当即呛了回去。 随即感到一阵畅快从灵魂上蔓延,仿佛有什么锁链被解开——原来把以前只敢在心里哔哔的话说出来这么爽啊! 系统也在她脑海里哐哐鼓掌: 【就是这样!真棒!要我把怼精值入账做个提示音,增加你的获得感吗?】 宋软信心满满:“不用啦谢谢你,以后我怼人的地方肯定多,怕到时候听得头疼。” 【你最好是】 系统被她画得大饼喂得心满意足,但嘴上还硬挺着。 宋家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你最好早点死。”宋软又补了一句,“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污染土地,半死不活糟蹋人民币。” “啊啊啊——”从来被全家人娇惯的宋家宝哪能受这个气,冲过来就要踢她。 宋软向边上一跳,揪着他的领子一提一丢,就把他像丢萝卜一样丢了出去。 宋家宝一屁股摔到地上,整个人都惊呆了。 愣了半天,猛蹬腿大哭:“呜哇——你打我!你打我!我要告诉爸!” “那你可得趁早,毕竟现在打倒封建迷信,死了就是死了,可不能托梦的哦。” 宋软想了想,尽量语调平缓吐字清晰,力求让这个小智障听清楚。 “嗷呜呜呜——”回应她的是宋家宝更为尖锐的哭喊,边嚎叫边打滚,扭得像条胖蛆精。 “哼。”不知为什么,在这样的背景音中,宋软反而感到一股由衷地放松,脚步轻快地走向橱柜给自己做饭去。 鸡蛋在早上就被她祸祸完了,柜子里还剩下小半袋富强粉、一袋玉米面、一坛咸菜、两根黄瓜和一小堆红薯。 她一抬头,又看到天花板上吊着的一小块腊肉。 豁,这家子存粮还挺富裕。 行了,现在都是她的了。 她先把面都混一起和成面团分成小块,把黄瓜和红薯切碎,搅吧搅吧与咸菜搅混在一起,然后以这坨黑绿黄的东西作馅,捏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面饼。 把系统看呆了: 【这,这是啥?】 “黄瓜红薯咸菜饼,只是样子难看了点,吃起来应该还不错。”她小时候还吃不上呢。 系统沉默了。 宋软手上端着饼和腊肉,指尖上勾着油壶,胳膊下夹了一本日历,向外面走去。 这个年代的的筒子楼没有单独的厨房,大家都是在走廊上支一个小炉子做饭。她扒拉扒拉炉膛子里的灰,琢磨着怎么将火引燃——太久没干过这个活了,一本日历叫她糟蹋了一半。不过反正不是她的,她也不心疼就是了。 等火苗窜出来,她把肉放在锅里,加点水淹没,沿水边贴了一圈小饼,剩下大一点则放在上层的笼屉上。 看着自己的杰作,她多少有点自豪。 脑海中突然传来叮得一声响。 [管理员消息:您的系统向您赠送十份红烧肉,请注意查收提取] 【吃点好的吧你】 “哇,谢谢统统,你对我真好!”宋软热情地想投桃报李,“你想尝尝我的饼吗?我给你切点腊肉夹着吃,应该不错。” 【不了,谢谢。】 系统礼貌婉拒。 正说间,锅中的腊肉渐渐传出香味,在油腥味少得可怜的楼道间格外明显。 旁屋的周婶子一下就凑了过来:“哟,不年不节就煮肉,这么大手大脚不怕你妈收拾你啊?” 宋软马上切换成可怜巴巴的表情,欲言又止地看向屋内:“那能怎么办呢……” 正巧宋家宝尖利的哭声从屋子里传来,夹杂着恶毒的咒骂。 周婶子一脸了然,似也唏嘘地叹了一声,眼睛骨碌转着就望向锅内。 宋软在她张嘴之前快速开口:“婶儿你闻闻你家菜是不是糊了?” “诶哟!”那婶子一拍大腿,心疼地跑回锅前,果然糊了一层。 这可是四分钱一斤的芹菜呐! 她夹着那团焦黑看了半天还是舍不得丢,舀两瓢水倒进去,看上去打算改做芹菜汤。 宋家宝也听见了门外的动静,小眼睛里闪着恶意:以为做肉就能让他消气?等着吧,等他吃完了肉,就和妈说是宋软偷的!不仅偷肉还打他,让爸妈狠狠打她一顿!看她还敢不敢不听他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听见脚步声从门口传来,他连忙翻身呈大字状仰赖在地上,等宋软来低声下气来请他。 肉香越来越浓郁,可宋软的叫他吃饭的声音却始终没响起,倒是有咀嚼声隐隐传来,宋家宝躺不住了,一翻身冲向饭桌:“你吃独食?” 宋软把最后一点腊肉塞进嘴里:“不然还给你做啊?” 她又不是原身,对这些吸她血的家人还有什么割舍不下的感情——有也是一股怨气想挫死他们,才干完架呢就巴巴贴上去做饭,她贱得慌啊? 别说,这年头的肉真香,还是白嫖的老宋家的,更香了。 吧唧吧唧吧唧。 她故意当着宋家宝的面把肉嚼得嘎吱响。 宋家宝看着桌上剩下的一叠夹黄夹绿的黑饼子,气得眼睛都红了:“你吃肉,给我吃屎饼子?” “你胡说什么!什么屎饼子!”宋软感觉自己被羞辱了,“再说谁说这是给你吃的?你想得美!” 宋家宝怒吼着扑上来:“贱丫头,你凭什么吃我的肉?你也配吃肉?!我杀了你!” 宋软也气,顺手就是一巴掌抡过去,抽得他像个陀螺,原地转了个圈,跌坐到地上。 那白白胖胖的脸就像是充了气一样,迅速地红肿起来。 疼得宋家宝嗷嗷哭。 但他也不是完全没脑子,知道现在的宋软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打不还手地任他欺负,而自己的靠山又还没回来,一边捂着脸往外跑,一边怨毒地放狠话;“你等着吧,我要叫爸打得你爬都爬不起来!” 看见宋软似乎有起身的动作,一个激灵加速冲了出去。 他捂着脸跑到医院,嚎得跟死了妈一样:“大夫!大夫!我被人打了!” 吓得值班大夫忙不迭跑出来:“今天怎么这么多人被打?我看看我看看!” “这里!这里!”宋家宝指着自己的脸,大叫道。 “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大夫扫了一眼,没好气地往回走,“不就被人打了一巴掌,连皮都没破,再来晚点都好了。” 宋家宝一把扯住他袖子:“你不能走!我疼!我头晕!我要死了!给我开药!” 不抹药怎么显得被打得严重?怎么叫爸妈心疼? 他一定要爸妈揭了那贱丫头的皮! 宋家宝打定了主意,抱着大夫的大腿又哭又闹狂蹬腿,两个护士都没把他扒拉下来。 大夫被他折腾得没办法,只好叫护士给他抹点紫药水贴点纱布,还拿了两片止痛药。 “三毛七。”护士将剩下的纱布放回盘子里,没好气地说。 如愿以偿的宋家宝这会儿又舍不得掏钱了:“我爸是酒厂的宋国刚,你叫人找他来给我付。” 那护士一愣,在低头在本子上猛翻,语气古怪:“酒厂的宋国刚,老婆是不是叫张美娟,还有个姑娘叫宋丽?” 宋家宝眼睛一亮:“是是是,那是我妈和我二姐,你认识啊?那你可以先帮我垫上吗?” 那护士莫名地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一下:“不用找人叫了,你从那个楼梯上二楼第一间屋子,都在那呢,自己去要了钱来交吧。” 宋家宝傻眼了:“啊?” 他一头雾水地上楼,一眼就看到了护士说的病房:他爸正吊着手靠在床上重重喘气,他二姐躺在另一张床上哼哼唧唧,他妈坐在两人中间哭哭啼啼。 似乎感受到视线,张美娟抬头,目光落到他脸上的纱布上,惊叫着扑过来:“家宝,家宝!你这是怎么了?” 不等他说话,哭着说:“宋软那个白眼狼,把你爸的手都打骨折了,我怎么生出这么个东西来,没有一点情亲观念啊!” 宋家宝张了张嘴:你说的,好像是我的词啊。 等四人对完口径,病房里响起一片激昂的骂声。 宋国刚咆哮:“早知道生出这么个畜生,老子当初就该直接掐死她!老子……” 端着药盘的护士推门呵斥:“吵什么呢!这是医院,不是你一个人的地方,还有其他病人需要休息!” 宋国刚就跟那被掐了脖子的鸡,一下子噤声了。 张美娟抹着眼泪:“本来还想着给她准备点行李,她这么厉害,哪还要我们操心?” 宋丽也红着眼眶补充:“我也还想着,到底是接了三妹的工作,每个月也该给她寄点钱……” “她也配!”宋国刚没忍住,又吼,“等她下乡了,我们直接拿她工作证去厂子办交接,老子是她爹,拿她个工作怎么了?一毛也不给那畜生!” 宋丽眼中冷光一闪:“小三不是明早的火车?我们今晚都住在医院别回去,就当忘记给她准备行李了。她空着手在乡下吃两个月苦头,就知道爸妈的苦心了。” “最好饿死在乡下!”宋家宝恶毒地诅咒道。 “对,老子看她到时候还拿什么犟!”宋国刚猛地一拍床杆。 门外护士又一声吼,他讪讪收回。 张美娟蠕了蠕嘴,最终只自言自语道:“她不懂事,到时候就知道我们的好了……” 5、第 5 章 “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嗷——啊、啊秋!” 宋软已经把老宋家的锅碗瓢盆桶全部打包进一个木箱——连她刚用完的油罐子都没放过——和桌椅板凳分成两堆堆在客厅,正在房间里打包着宋父宋母的铺盖衣物呢,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她都穿到七十年代了,还有人念叨她呢? 头一低,正巧看见卡在床板之间的一个牛皮信封,打开一看,又是一叠钱,连忙收进空间里。 加上她从针线盒底找到的花布袋、从酒瓶里翻出的钱卷、从宋家宝枕头下找到的小盒子,一共让她找到了四百五一块八。 这家子真的各有各的小金库——可惜藏钱技术都不行,只好便宜她喽。 宋软又拍拍敲敲地将犄角旮旯全部搜寻一边,确定再无任何漏网之钱后,目光落在她打包好的大件上: “系统,我的空间不够又没钱升级,你帮我把这些东西收着,真的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都说了没事没事,我的休息室,我爱放什么放什么,谁还能管我不成?】 “那就好。那我打包好的东西都要带走。床和柜子也要,那个窗户框和门你收走,到时候可以劈了当柴烧,玻璃你留下来,我放到我自己的空间里,要是遇见坏人了我随时取出来一玻璃砸死他!” 宋软兴奋地比划。 【要呗,谁能要过你啊,活爹】 系统一边没好气地吐槽,一边按着她的指示一路收。 等两个吸尘器配合结束,屋子里除了他们俩,就只剩下承重墙了。 毕竟宋软连墙上的墙纸都被铲了下来——虽说不能再糊墙,但当个火引子还是可以的啊! 之前丢在宋丽床底下的鸡蛋壳此时一览无余地摊在地上,宋软眼珠一转,把它们均匀地塞进每个房间的墙缝里——八月的天最是闷热,蛋壳过不了多久就会腐烂招虫,臭不死他们! 想到这,她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早知道该留个生鸡蛋的,效果更好。 将最后一点残渣塞完,她拍拍手正想走,到门口猛然想起什么,掏出根棍子往回冲,停在一个老鼠洞重重一捅,一团灰影吱吱惊叫着奔出来,眨眼便消失在门缝——听说这年头老鼠也是肉,她才不给他们留! 她心满意足地背起做掩护的小行李,关上门的同时还不忘提醒系统:“门后那堆煤我也要。” 【。】 宋软背着小包,磨磨蹭蹭地路过隔壁屋子。 果然,在门口收拾的周婶子立马叫住了她:“软丫头,你背个包去哪呀?” 宋软抽了抽鼻子:“婶儿,我要去下乡了,明天早上五点的车票,我早点去车站等着。” “啊?你不是已经在纺织厂上班了吗?这有工作的也得下乡啊?”周婶子嗖一下窜过来,急切地问,“你给婶儿好好讲讲。” 她家大儿子刚顶了她的工,难不成白顶了? “没,是我二姐,她不想下乡,给我报上去了。” “你姐可真不是东西啊。” 还好她小儿子现在才八岁,干不了这事。 周婶子松了口气,又有心情打探别人家的热闹了。 “不过我爸妈也给我想了个办法,叫我先和马主任定亲,年后就能因为结婚回来了……” “那可拉到吧,”周婶子不屑道,“就爸你单位那个四十多岁、把老婆打进几次医院的那个马主任?你还不如别回来呢。” “婶儿你知道他?”宋软的眼睛瞪得溜圆,惊讶道。 “呦你爹妈没和你说啊?”周婶子被她一片茫然的反应激起了兴趣,一拍大腿,“我表姐邻居的堂妹的大妗子就住他隔壁,以前天天听他前头那个被打得鬼叫,孩儿都不要就跑了,你看看你看看。” 她一脸兴奋地煽风点火,“你爹妈也不是东西啊。” “什么?” 宋软如遭雷劈,嘴唇张张合合,但最后只是苦涩地一抹泪,将背上的包袱打开。见周婶子那小眼睛直往里面瞟,不动声色地翻得更加彻底,将破衣薄被都展示了一遍后,终于从最底下摸出块糖。 “婶子,我知道你好心,谢谢你的提点。我可能不会回来了,这块糖就给你们家小宝,当做我给他最后的礼物吧!” 周婶子被她的糖块勾起了些许同情,飞快地将其收到自己手中,安慰道:“我知道软丫头你是个好孩子,你也保重!” 宋软泪汪汪地向外走,一路上又碰见了些人,有人被她红彤彤的眼眶吸引,问她话她也不回答,只是埋着头走,果然,听见身后的周婶子压低却难掩兴奋的声音。 “宋软怎么了?哎哟你可是问对人了我跟你说,她家老二真不是人啊……” “她爸妈也不是个东西balabalaba……” “什么都没准备,她就带了两件破衣服走……” “真的!我亲眼看见的!包都翻透了,可怜喔……” 宋软像小猫吹胡子那样翘了翘唇角。 【看不出来,你还有两下子】 系统啧啧。 宋软暗自得意的小表情一僵,有些尴尬地收了收嘴角:“只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伎俩罢了,上不了台面。” 【什么上不上的了台面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管它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系统反驳,突然间像是意识到什么,触角警惕地竖起来: 【你怎么回事?这还没什么事呢,你就先自我反思了?你干啥这么收敛,我们是怼精系统!嚣张起来!】 【跟我念:老子天下第一,老子看你一眼都是你祖坟冒青烟的荣幸,能让老子费心计算是你祖宗八代的积德】 宋软:…… 谢谢你,我的鸡血包。 她车票上的时间是明天早上五点,以现在太阳都没落山的天色来看显然是为时过早,宋软只能先在车站大堂找个角落,用行李垫成个小窝,缩手缩脚地靠进去。 确实难受了点,但没办法,她的“力拔山兮气盖世”就半天,她怕半夜宋国刚回来发癫,那她就打不过了。 ——前十八年别的没给她留下,小心谨慎时刻保障自己的生命安全那是让她记得死死的。 她把头埋在膝盖上打瞌睡,身边不时有来往行人交谈着经过,也有来的早的知青啜泣着和家人告别,她在一片热闹中岿然不动。 “同志们——!”石破天惊的一嗓子,吓得宋软险些没从行李包上栽下来。 “怎么了这是,地震了?”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同志们!”一个留着瓦片头的女生站在台阶上,情绪激昂,“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我们一起齐心协力建设农村去!为祖国建设边疆!做毛主席一辈子的好学生!” 她的情绪也感染了周围的人,不少原本正抹泪的知青跟着挥拳:“做毛主席一辈子的好学生!” “大家都是知青,以后就是共同奋斗的一家人,我们要齐心协力……” 女生扯着嗓子讲得铿锵有力,更多人的注意被她吸引,她也像是得到了鼓舞,讲得更富有激情。 在一片狂热中,宋软冷静地朝自己的小窝里缩了缩,没有别的意思,她对这种充满激情爱折腾还能说会道的人绝对是发自内心的佩服,但是这个年代搭配上能折腾的人……听上去事就不会少。 她就想平平顺顺地苟到高考,如果能有更好物质生活条件当然是更好,但绝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不过这也提醒了她——宋软从行李包中摸出本□□,这种舆论利器、政治正确必须得熟练掌握。 一边翻,一边在心中琢磨:她还得再弄几本这个年代的法律书,上次去供销社忘记了,诶,还是不够仔细。 临近发车的时候,车站的人明显地增多,大部分都是背着大包小包和家人告别的青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形单影只的宋软在这一片温情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有些尴尬地揣着手东张西望,瞧见知青办的同志在大堂侧边支了个小桌子登记报道人数,连忙挤了进去,被工作人员套了一朵大红花。 “嘿,这大红花还挺好看的诶。”宋软一边拖着行李往车上走,一边拨着大红花欣赏。 很快她就没有这个心情了。 火车哐当哐当的冒着白烟从黎明处驶来,随着一声长长的喷气声,像一声号角,车上的人如同喷涌出的沙丁鱼罐头一样拼命往下喷,月台上的乘客像是面对什么重大考验似的,一个个紧咬着腮帮子往上挤,连眼珠子都在使劲。 巨力buff失效的宋软就像风浪中的小破船,在这两波人的对抗中被迫随波逐流。 “诶呀!”额头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啄了一下,宋软捂着头望去,一个大娘高举着麻袋挤过来,一只大公鸡从破洞中探出头,趾高气昂地俯视着她。 “咯咯咯!” 怎么还带鸡啊。 不对,现在连只鸡都敢欺负她? 宋软伸手就要扇它,身后的人潮猛地向前一涌,把她卷着就往前走。 “哎哎哎哎!!”连根鸡毛都没沾上的宋软徒劳地挥舞着手,跟个张牙舞爪的螃蟹一样被冲走了。 “诶不是,”宋软被挤得七荤八素,艰难地把头从前一个人的行李上拔出来,“早一步上车是能硬座变软座怎么的,急啥啊?” 系统查了资料: 【这个年代的火车票上是没有座位号的,一般是上车找座,这一不是知青专列二不是始发站,你要是后面点上去,硬座变软座不行,硬座变无座倒是很有可能,从这到东北要三天三夜,驴都不敢这么站】 【喏,你看那边,还有人从窗户翻进去的】 “什么???” 宋软大惊失色,深吸一口气猛地向前一扎,火箭炮一样突突突往前挤。 “卧槽!卧槽!后面的别挤了!”她前面的人惊恐地大吼,“我要飞起来了!” “抱歉啊哥。”宋软一个神龙摆尾加速,从缝隙中窜上了车,“真抱歉。” 6、第 6 章 好不容易挤上车,宋软眼疾手快地给自己抢了个靠窗的位置,抱着行李一屁股坐下,闭眼就装睡。 慢了一步的人只能懊恼地坐到另一个空位上,随着空位越来越少,后上车的人急眼了。 “这位子是我先看上的!” “你说是你先看到的就是你先看上的?我还说我一上车就看中了咧!” “你这个人怎么不讲道理?” “我呸!” 两三个人围着一个座吵成狗脑袋,有的还试图拉扯周围边的人评理。 感受到有人浑水摸鱼地想挤走她,宋软暗自发力地将自己死钉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仿佛睡得极沉。 从现在开始,她屁股就长这凳子上了,谁也别想叫她动一步! 别说,这种周围人都急得上火吵吵嚷嚷,自己优哉游哉坐得舒舒服服,还怪让人放松的。 宋软装着装着,真的睡着了。 她是被激烈的拍桌声震醒的。 当时火车正哐当哐当地穿过一望无际的平原,猛烈的阳光将每一根草都照得发亮。 她靠在玻璃窗上的脑袋随着车厢一晃一晃,被草叶上的反光一闪眼,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还没回过神,就听见耳边一个高昂的女声义正言辞地斥道:“两位同志,我观察你们很久了!我觉得你们俩的态度很有问题!我们是要到农村的广阔天地中开辟新道路的光荣知青,应该用积极的态度去建设祖国。你们做出一副愁苦的面容,像什么样?” 对面立马有急切的反驳声传来:“同志,我们只是刚离开家一时不适应。” 宋软眯着眼睛偷瞄:训斥的是一个留着瓦片头的女青年,刘海尽数向后梳起,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连睫毛根都透露出勃勃斗志。 被训的是两个男生,一个文弱戴眼镜,一个皮肤黝黑看上去有点憨厚。 “都是借口!我看你们就是舍不得城市的好生活,不愿扎根艰苦农村。你们的革命性还有待提高,要进行批评教育!” 眼镜男急得脸色涨红:“你少给我扣帽子,刚离开家心中不舍都不行了?” “就是,就是!” “小题大做,上纲上线,我还说你是分/裂人民群众内部团结!” “对,分/裂、团结!” 身边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得热烈,宋软不打算掺和,闭着眼睛继续装睡,但耳朵竖的老高。 一边听得津津有味,一边在心中点评。 这俩男的虽然人数上占据了优势,那个眼镜男虽攻击力一般,好歹能说上两句,姑且算个战力,另一个却是连进攻都不会,充其量只能算个附和的气氛组,加起来也被女生压着打。 啧啧啧,真可怜。 宋软看热闹不嫌事大,耳朵都快支成驴耳朵了。 就是这女生的声音,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呢。 她还在拧着眉努力回忆,不满足于唾手胜利的瓦片头目光环视一圈,打算给他们给来个最后一重击。 闭着眼睛的宋软只觉得身上一冷,接着肩膀就被人拍了:“同志你说,是不是我说的这个理儿?” 宋软:…… 得,看热闹有风险。 慢着——她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之前车站演讲的那个瓦片头吗。 看她没反应,瓦片头坚持不懈地继续拍:“同志、同志?同志你醒醒!” 宋软装不下去了,垮着脸坐起来。 瓦片头松了口气,也不管她眼睛还没完全睁开,连珠炮一样将事情从头说了一遍,末了重复道:“同志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这种扯进去没好处还可能一身骚的浑水宋软实在不想趟,眼珠一转,张着嘴一边“呜呜呜”,一边指着自己的喉咙。 瓦片头一愣:“你是个哑巴?” 她疑惑:“这年头哑巴也能下乡?” 宋软摇头,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声调不一的音符,继续“呜呜呜”。 瓦片头没听明白这婉转的调,扯着嗓子喊:“你说啥?” “她说,”眼镜男听明白了,插嘴道,“她说她喉咙疼,说不出话。” 宋软眼睛一亮,一边竖着大拇指,一边点头。 “这样啊。”瓦片头下意识接过话头,猛然意识到自己还和对方吵架呢,一时有些下不了台。 对面两个男生也还有些不忿,一时间都没言语。 宋软左右看看,把他们的手拉到一起,绑上大红花,拍拍。 眼镜男没忍住一笑,周围气氛为之一松。 这么一打岔,他也理清了思绪——这样吵下去对他没好处——调整了脸上的表情,率先退了一步: “同志你好,我细想你说的话确实有道理,我们是下乡去建设农村,应该用更积极的面貌去迎接,你是一个觉悟很高的同志,我要向你学习。但我们也要向你解释清楚,只是一时不舍家乡才会情绪低落,并不是贪图享受。” 瓦片头被他这么一捧又一退,也不好意思穷追不舍了:“主席说过,知错就改就是好同志,我们就要欢迎他。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误会了你们,也要进行自我批评。” 虽然另一个男生面上还隐存不服,但矛盾就此也算大致解开。 四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瓦片头率先伸手:“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大家刚好认识一下吧。我叫向红英,是湘省去黑省插队的知青,你们呢?” 宋软听到这熟悉的省份,心中猛地一咯噔。 眼镜男已经接上话茬了:“你也是去黑省?好巧啊!” “我叫林信平,”他指着那个皮肤黑一点的男生,“他叫李兵,我们也是去黑省,是去黑省定阳县怀旗公社东风大队,你们呢?” 卧槽! 宋软抖着手把自己的下乡通知单抽出来,眼睛随着他蹦出来的一个个地名越瞪越大,最后心如死灰地放下——愣是一个字都没差! 算了算了,往好处想,至少这俩看上去不会主动发动攻击,总比和那个看上去逮着谁叨谁向红英好,和她一个地一看就安生不了。 ——她就不信这么巧,这么大列火车、五湖四海来的乘客、随机自抢的位置,还能刚好在一个座里凑出目的地完全一致的四个知青? “真是革命的光辉在指引,我也被分在了这个地方!”向红英激动的站了起来,“看来我们以后就是并肩作战战友了!” 宋软心脏骤停。 她的平淡下乡生活,飞了! “谁想和她分一起嘞。” 宋软以为自己不小心将心里话说出来了,见对面李兵还没来得及闭上的嘴,猛地松了一口气。 她就说她不可能这么der。 兴致勃勃得向红英没注意听,转面向宋软:“同志,你呢?” “啊?”宋软张了张嘴,都不用故意装,声音已经因为彻骨的悲伤变得嘶哑:“我也是。” 向红英激动地拍手:“这就是红星的指引,我们一定要团结一致,共同建设农村!” 发现居然被分到了同一个地方,几人有意识地增加了交流,从个人情况到理想目标,连还气闷的李兵都暂且放下情绪,结结巴巴地加入话题——毕竟要去的是个天远地远、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以后又大概率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现在熟悉之后也有个照应。 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向红英还发表她的语录学习心得和热血感悟,另外两个人应和。 得亏她当时灵机一动装哑巴,不然现在也得跟着当捧哏。 她看着对面两人越来越生无可恋的脸,微略有点幸灾乐祸。 终于,林信平忍不住了,在行李中一阵翻找,拿出个水缸子站起来:“同志,我打算去打点水,你说了这么久,要给你也打点吗?” 向红英停下来认真感受了一下,找出自己的水缸:“谢谢同志。” 林信平嗯了一声,接过就往外走。 李兵眼睛一亮,忙不迭也要跟上去,被他按住了:“你帮我看着座和行李。” 宋软看着李兵仿佛一只被母鸡抛下直面老鹰的慌乱鸡崽,望着远去的同伴又看着意犹未尽又要张嘴的向红英,眼珠发直,连原本黝黑的脸都白了一度。 他低着头想了一会儿,从包里拿出个三合面的窝窝头,狠狠心掰了一半给向红英:“同志,你吃一点吧。” 怕她不吃,想了半天,笨拙地憋出一句:“夹了野菜,你别嫌弃。” 原本想推拒的向红英停了下来,严肃道:“革命前辈吃野菜换来了我们如今的好生活,我们应心怀感恩,怎么会嫌弃?” 她从自己的饭盒中拿出一个白面饼子,掰了一大半递给他:“我和你换!” 虽然饼子已经冷了,但独属于细粮的香味仍格外馋人,李兵家庭条件不好兄弟姊妹又多,平时吃个饭抢得跟打仗一样,此时香喷喷的白面饼子就握在手中他却愁眉苦脸,一直盯着向红英咬了一口没空再说话,整个人才放松地将饼举到嘴边。 正巧这时林信平打水回来,向红英一口窝窝头一口水,彻底没空说话。 李兵咬了一大口。 宋软看的直乐。 突然一块白面饼子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抬眼望去,向红英把剩下白面饼子一分为二,分别递给了她和林信平。 “你们也吃,我们一起分享社会主义美好生活。”她说。 她也有份? 宋软下意识坐正了接过,这人……其实还挺好的嘞。 她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知道这年头粮食珍贵,也不占人便宜,兴致勃勃地拿出自己做的黄瓜红薯咸菜饼分享。 可能在上火车时被挤到,饼子稍微有些变形,黑绿发黄的颜色加上崎岖的外表,尤其有些已经被挤成了条状,一出场就给了其他人极大的震撼。 宋软难得有些心虚,极力的证明:“只是有点不好看,但是好吃的。” “……” 最后只有向红英拿了一块:“共产主义青年要时刻忆苦思甜!” 宋软:…… 她气愤地咬着自己的饼子,明明就还可以嘛。 系统在她脑海笑出鸡叫。 宋软恼羞成怒:“哼!!!” 【你哼个屁,我还没说你呢,怼精系统的宿主,装哑巴,我也是开了眼了】 “陌生人吵架,我掺和什么,傻子才平白给人站队当枪。”宋软又哼了一声,“不如旁边当个看戏的哑巴。” 见系统没回话,她乘胜追击:“再说你看戏不也看得挺快乐的?我都听见你啧嘴声了!” 系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暴躁炸锅:“谁啧嘴啦?谁啧嘴啦?” “行行行,我啧的我啧的。”宋软不跟它争这长短。 过了好一会儿没听见系统动静,她补了一句:“你下次可以备点瓜子,比干啧嘴快乐。” 【。】 系统打了个句号表示结束聊天。 过了好一会儿,它偷摸上线,在商城页面下单了两袋瓜子,然后打开了老宋家的画面转播。 【你看不?】 它问。 “看看看!” 7、第 7 章 老宋家可谓是炸了窝。 他们打定了注意一毛也不给地叫宋软空手下乡,生怕回去早了叫她赖上,顶着护士的催促硬生生拖到日头偏斜,才磨磨蹭蹭地从医院出来。 幻想着着宋软吃了教训后会痛哭流涕地找他们认错,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往回走,交谈中充满着解气和美好的畅想。 “爸,到时候你一定要狠狠抽她一顿,她打我打得好疼!”宋家宝撒娇道。 宋国刚眼睛一瞪:“好,我给你绑着,你亲手抽!一个赔钱的贱丫头还反了天了?别把她脸打坏就成,倒时候还得给你换工作呢。” 宋家宝有些不满地嘟哝:“只是个临时工。” 宋国刚哄他:“等你姐在马主任家站稳脚跟,给你弄个转正还不容易?” 宋丽听着他们轻飘飘、仿佛只是在谈论一只猫狗一样的话,心下莫名有些发冷,还没来得及细想,目光在家门前一顿:“怎么感觉好像有点……不一样?” 她还在思考,率先打开门的张美娟被眼前的景象震呆在原地。 两道尖叫声几乎同时响起: “门口的炉子和锅呢??” “家里的东西呢????” 张美娟声音凄厉,宛如一直受伤的的老鸭:“家宝爸,家宝爸,了不得了,咱家进贼了啊!!” “什么?!” 原本慢悠悠吊在后头的几人一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上来,和张美娟并一起凝固在原地。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空旷干净、一览无余的家,四处都空荡荡的,只剩几根灰扑扑的水泥柱子支在家里,可似乎也比之前薄了一层——惨淡得西北风进来都得掉两滴泪。 在一片寂静中,宋丽率先回神,猛地冲向自己的房间。 她的尖叫声畅通无阻地传到门口:“我的箱子!我的床!我的……被子!!” 她残存的理智阻止她为自己的消失的私房钱悲鸣,转以其他的的借口宣泄。 “呜呜呜妈,我的东西都不见了啊,衣服,鞋子,连我那坏了的头花都没啊!!!” 仿佛一声号角,宋家人齐齐冲进各自房间,哀嚎此起彼伏: “柜子呢??” “妈,我盒子不见了!!!” “老子钱呢?” 张美娟仿佛被抽了骨头一样瘫到地上,哭嚎着猛拍大腿:“咱家这是遭日本鬼子扫荡了啊!!!” 宋国刚跌跌撞撞往外跑:“报公安!我要去报公安!” 筒子楼不隔音,宋家鸡飞狗跳的动静很快就引出了左邻右舍,以隔壁周婶子为首,大家揣瓜子的揣瓜子,抱孩子的抱孩子,甚至还有人正吃着饭呢,端着碗就凑过来,几乎把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看着热闹归看热闹,这年头的人大多还是热心的,公安才到家属院,大家就一股脑围上去,七嘴八舌地描述宋家的惨状。 “诶呦宋家可是遭了难了,什么玩意儿都被偷没了。” “我咋觉得她家高一点呢——卧槽墙纸也给铲了!” “我活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贼,你们可一定要把人逮到啊。” “对啊对啊,万一再来偷我们家怎么办啊? 公安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对光秃秃雪洞一样的房子也是大为震撼:“你们最后一次离开家是什么时候?” “昨天!昨天晚上!”张美娟失魂落魄,“我们一家子都去医院了,一晚上没回来,只有我三姑娘宋软在家。” “你三姑娘呢?” “走了,下乡去了,今天上午的票。” “那这一会儿也联系不上啊,”公安有些为难,“你们最近和什么人有冲突吗?” 宋丽从房间里冲出来,歇斯底里地尖叫:“公安同志,是宋软!肯定因为她下乡的事对我们怀恨在心,在家里闹好久了,一定是她卷了家里东西跑了!你快去抓她啊!!” 公安严肃地皱起眉头。 周婶子看不下去了:“丽丫头你说这话就丧良心了,你们家啥都没给软丫头准备,她走的时候包裹还没你妈回娘家时候的大,怎么可能卷你家那么多东西。” 这么一说,昨天遇上宋软的人也想起来了:“对对对,很小一个包裹。” 公安心中已经信了七八成,本着最后一丝严谨心求证:“您是亲眼看着她走的吗?还记不记得当时的具体情况?” 周婶子就喜欢这种被众人瞩目的感觉,还是“有身份”的公安朝她询问,得意得下巴都抬高了,袖子一撸就开始了她的表演:“这你就问对人了!” “且说我家那时刚吃完晚饭,我在门口收拾碗筷,余光就看见宋软背着那么小一个包哭哭啼啼朝外走,我一问,她说她二姐给她报名了下乡,她得现在走。” 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宋丽的眼光变得怪异。 都知道下乡苦,都不想下乡,但再怎么样你也不能坑你亲妹啊,你妹妹还有工作呢。 处于现在的风气,没人敢直接说出来,但都下意识挪得离她远了点。 ——这娘们毒啊。 宋丽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还说她爸妈想把她定给酒厂马主任,到时候嫁回来——啊,这是可以说的吗?”她一惊一乍地把嘴一捂。 周围人又吸了一口凉气,打跑老婆的二婚老男人,在这一片都赫赫有名啊。 但凡当父母的稍微有点良心,都不会把姑娘望这个火坑里推啊。 于是怪异的目光又齐刷刷落到老两口身上。 ——这俩也毒啊。 这下脸上青白相交的变成了宋家两口子。 周婶子又补一刀:“还什么东西都没给她准备呢。她给我孙子拿块糖,包裹都翻到底了,我就一瞅点破衣烂被,可怜唷。” 宋国刚挂不住脸,把张美娟向前一推。 “当当当当当当当~~” 一队人敲锣打鼓地从家属院外走来,为首的扯着嗓子喊:“这里是宋丽家吧?” “啊?” 周围的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回宋丽身上。 看着不知为何有些熟悉的场景,宋丽心生不安,抖着声音向前一步:“我就是。” 那队人乌泱一下围上来,挂红花的挂红花,鼓掌的鼓掌:“向主动报名下乡的知识青年致敬!这是你下乡通知单和车票,拿好。” “什么???”宋丽惊叫,又不敢太激烈怕被人揪尾巴,强忍着镇定,“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没报名下乡啊?” 张美娟急切地凑过来:“对啊领导,我们家已经有一个下乡了,我三姑娘,宋软。” 知青办的人眉头一皱,对比着手中的单子:“你不叫宋丽?” “是、是啊,但……” “那就没错了,你再想想,是你托你妹帮你报的,专门选的西南边疆。” 这下宋丽哪儿还不明白?又急又气又吓,一口气没上来,直挺挺地地到了下去。 哐当一身砸到宋国刚打着夹板的手上。 “啊!!”宋国刚差点也跟着晕过去。 看着眼前一团混乱的情况,知青办的人心中也有了数,将东西往张美娟手中一塞: “行了,我们已经通知到位了,你记得告诉你这个姑娘,后天九点到车站集合。”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 “刚才知青办的人说是谁给报的名?” “就那个被坑下乡的老三,宋软。” “啊这……” 张美娟手忙脚乱地接过报告单和车票,看着家徒四壁的房子、躺在地上□□的丈夫、晕过去的女儿以及密密麻麻看热闹的人群,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你们来个人帮帮我啊!” 人群一静,默契地向后退了一步。 这家子看上去,都不是简单角色。 还是别沾上的好。 宋软和系统看得嘎嘎乐。 系统呸得一声吐出瓜子皮,幸灾乐祸: 【那狗/日的还想给你泼脏水,嘿,晕过去了吧,你看她那脸都摔成鞋拔子了嘿嘿嘿】 突然,两人的脑海中同时传来叮的一声: [管理员提示:抽检到您在与宿主的交谈中疑似使用粗俗语言,警告一次。建设文明时空管理局,统统有责] [管理员提示:抽检到您的系统在与您的交谈中疑似使用粗俗语言,如您觉人格受到侮辱,可点此举报] 宋软:…… 系统:…… 她干巴巴地:“你们这……确实挺正规哈,宿主待遇还挺好。” 怼精系统没好气哼道: 【这遭瘟的抽检,我加班的时候不来,偶尔吐个槽一下就抽到我了】 宋软心有戚戚:“就像我小时候干活,累的满头大汗的时候我养父母不来,刚喝口水就被逮住了,然后就挨削,真见鬼。” 系统看她宛如高山流水遇知音,当即找了瓶饮料过来:“来,咱走一个。” 宋软掏出她的搪瓷缸,轻轻往脑袋上一碰:“切尔斯。” 至此,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在接下来的旅途中时不时便欣赏老宋家的兵荒马乱并予以点评。 尤其看到他们去纺织厂想用她那个工作换点“灾后重建金”,却被告知那个工作早就被卖掉只能空手回家无能狂怒的时候,更是乐得此起彼伏。 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火车哐当哐当走了三天,眼见着快到黑省,宋软灵光一闪:“统统,你这个转播功能是什么地方都选吗?那我能提前看看东风大队的情况吗?我提前了解准备一下。” 【那不行】 系统有些遗憾,【这个是有限制的,我能调出老宋家的画面,是因为那个算“你家”,但东风大队不是,我没有权限转播】 “这样啊,”宋软敏锐地抬眼,“那等我入住知青点后,是不是即使外出,你也能帮我调出知青点的画面?毕竟那也算我家,新家。” 系统想了想: 【可以】 宋软心满意足地往椅背上一靠:这不就是多了个远程监控嘛! 8、第 8 章 在第四天的早上,火车终于到达了定阳县。 这是个小站,停的时间短,上下车的人像对顶的牛一样拼命互相撞,宋软夹在中间,被挤得那叫一个颠沛流离。 她暗恨地看了一眼现价高达五百点的“力拔山兮气盖世”,一边艰难地向前扑腾,一边在心中发誓:等下次它再打折,她一定要往死里囤! 三伏天坐了三天三夜的硬座加上这么一番折腾,等她终于从人群中挣扎出来,整个就像是刚从缸中捞出来被拧干的皱巴臭咸菜——当然,另外三个人也没比她好哪儿去。 四个被挤散的臭鳜鱼在车站门口重新汇合。 林信平推了下眼镜,温和地笑着说:“我刚刚打听了,我们得自己去县知青点集合,然后在那里找到各公社的负责人把我们带过去。这里过去要二十分钟,我们得快点。” 本来应该是一副细心体贴、叫人安心的形象,但经过这几天火车硬座的发酵,他现在一动弹宋软就觉得有看不见白烟在冒,不自觉向后挪了一小步。 林信平并没在意。 他的目光若无其事地略过宋软简陋的小行李和身上皱巴巴的旧衣服,转向脚边堆着一大包行李、即使经过几天火车磨砺也能看出是新军装的向红英: “红英同志,你东西多,一个女生可能提不起,我帮你提一点吧?” 向红英的眉毛高高扬起:“主席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什么我是个女生我提不起?你还要加强思想学习!” 她把大包往背上一甩,整个人向前踉跄了一步,仍倔强地站定,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走!” 林信平被下了面子也看不出恼,甚至好脾气地说:“那走吧。” 他体贴走到向红英前面:“如果你走不动了,可以拽着我的包。” 向红英瞪眼:“什么走不动?华国人民有志气,有能力,这几步路都走不动,怎么赶英超美?” 林信平再次被噎住了。 宋软看得直乐。 向红英大方分白面饼子开始,林信平的态度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时不时想找她聊聊理想和生活——虽然每次都被向红英的思想语录堵回去,但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这种劲头在她吃白面干粮、掏出怀表看时间时会达到顶峰。 不过这个年代的人淳朴,比如向红英和李兵两个,压根没往那个方面想,只单纯以为他是热情体贴的好同志呢。 但宋软怎么说呢,她自己也不是个好东西——谁家好人能把墙皮都铲走一层?所以对这种鸡零狗碎的聊斋鬼事就格外敏感。 也许是察觉到她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又或许是坏东西之间微妙的相互识别,林信平对她比较冷淡。不过因为她“嗓子疼”也不怎么参与聊天,所以不是很明显。 ——她绝不承认是因为她拿出的黄瓜红薯咸菜饼而遭到的嫌弃。 系统在她脑海里嗤笑: 【就你那大丑黑饼子,人家别说无视,没歧视都是人家有礼貌】 宋软气急败坏:“你再说!” 【急了,你急了】 “嘴巴这么讨厌,活该你绑定我没业绩!”宋软跳脚。 【要不要脸,你还挺得意?!】 系统炸毛。 “你教的,活该!” 【你!】 两人这两天因一起吃瓜而加深的友情烟消云散。 一行人拖包抗袋地向前走,说是只要走二十分钟,但估计是按本地人的脚程来算的,他们走了大半个小时,才终于见知青办的影子。 几人一番寻找,终于坐上了去往怀旗公社的拖拉机。拖拉机上已经坐了不少人,见他们来也没说话,只是向边上挪出点地方,随后闭上眼睛继续休息——这几天的火车实在是太磨人了。 宋软他们也累得不行,把行李一放,靠着车壁几乎立马就睡了过去。 拖拉机突突突地往前蹦,加上越往公社走路越坑洼,而拖拉机手又似乎有意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专往那土坑石块上开,整个车子几乎可以说是跳跃式前进。车斗里的人就像砂锅里的炒栗子,在烟尘与沙砾中来回翻滚,颠得七荤八素。 倒是没人睡觉了,但依旧没人说话,所有人都拼命扒紧车沿,生怕稍微松一点就会飞出去,连牙都在用力。 颠了不知道多久,等他们终于能从拖拉机上下来,只觉得魂在头上飘。 还以为终于捱到头了,就看见墙根下停着寥寥几辆牛车和驴车,几个村干部模样的人见他们来了,扯着嗓子喊: “团结大队!团结大队的来这边!” “青山大队的来!” “张家屯,张家屯的!” 原来还得转。 知青们看着比拖拉机还破旧的牛车和驴车,上面不知道沾了什么,有些地方木板的颜色都深了一块,沾着黄泥和草叶,脏兮兮的还有苍蝇在飞,牛尾巴一甩一甩地将蚊虫驱赶,当即就崩溃了。 拖拉机手下车抽烟,看着一窝病恹恹、抱头痛哭的小鸡崽,摇摇头:这才哪到哪儿呢。 一个用红头花扎着麻花辫的女知青哭声最大,小皮鞋一蹬,像个开水壶成精:“这是什么破地方!我要回家呜呜呜!” 因为晕车正在一边哇哇吐的向红英察觉到战斗信号,还白着脸呢,就脚步虚浮地飘过来训人:“同志,你怎么能有这种好逸恶劳的思想?我们知青应该……” 麻花辫也不是个好脾气,眼泪一抹小腰一插:“你谁啊你,显着你了就过来叭叭叭?癫了是吧?” 向红英头晕压花的劲儿还没缓过来,被她一顶情绪激动,胃也跟着翻涌,没忍住,“哇”地一声向前吐了出来。 刚好溅在麻花辫的鞋子上。 麻花辫尖叫的声音隔十里可见。 宋软没掺和这边的兵荒马乱,她侧耳辨别了一下东风大队的方位,抱着行李就飞快窜了过去——这牛车就这么大点位置,万一人多坐不上嘞?她不得抢夺先机啊? 她是真的真的不想再走了。 风一样蹿到牛车前,却没直接上去,先扬起一张积极的笑脸:“您好,我是来咱们大队下乡的知青,我叫宋软。” 东风大队的大队长愁眉耷眼地坐在车前抽旱烟——今年他们队被分到五个知青! 这些知青们,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一天到晚的还各种闹腾,他是真的不想要啊。 而且他都不用细看,一个“软”一个“红英”一个“珍”,得,五个里面三个女娃子!这能干个啥活? 眼见着就要秋收了,这不是节骨眼上来了群拖后腿的? 越想,他的脸越皱的像是一张老树皮。 听到声音一抬眼,看到一张笑脸,虽然是他不想要的女娃,但也不好意思直接冷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奥,那你上车吧。” 宋软乖巧点点头,看了眼他手中铜制的烟锅,将原本准备的水果糖换成大白兔,趁着左右无人注意,飞快地塞了过去: “真麻烦您顶着这大太阳来接我们,您拿着给自家孩子甜甜嘴。” 大队长本来想伸手推拒,但看清是大白兔,又只有两颗的时候默默地收了回去。 他也听说过大白兔的大名,但他们这是离沪市天远地远的穷旮瘩,哪儿会有这种精贵东西卖? 他年纪大了吃不吃没啥,可小孙孙还没尝过啊。 ——两颗,也就是个心意,算不上送礼。 他这样想着,将糖收到了自己的兜里。 “哎呀,你说你这,哎……那叔谢你了啊。” “快上车坐吧,从这里到咱大队可有一会儿。” 宋软不动声色地观察他脸上的表情,见他收了东西后还有些不自在,而不是像一些人稍被讨好后就鼻孔朝天自鸣得意,目光也清正,笑容更真诚了些。 这个村干部看上去还算淳朴,这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 她带着自己的行李坐到了牛车上。 大队长又重新拿起了他的宝贝旱烟,心情却好了很多。 这个“软”看去虽然瘦了点,但人也还行,总比那俩现在还在吵的女的好,一看就不省心,也不知道哪个大队这么倒霉,接到她们两个。 这样想着,喊了一嗓子:“东风大队的!东风大队的知青来!” 然后就看那两女知青边吵边往他这个方向走来。 在他惊恐的目光中,两人停在他面前,就是剩下的“红英”和“珍”。 自我介绍完也没消停,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呛嘴。 一个说你不能吃苦贪图享受要思想改造,另一个说你就是嫉妒想要破坏我的美好生活,吵得那叫一个难舍难分。 林信平试图和稀泥劝架,结果挨了两方的骂。 看着她俩身上连个补丁都没有的衣裳和极其鲜明的个性,大队长苦涩地一抹脸,哎哟他滴个亲娘嘞,这是引了两尊菩萨回去了。 牛车一路走,两人一路吵,声音在愤怒下又尖又高,牛都听得直摆头,尾巴不停地甩。 终于,大队长忍无可忍:“再吵你们俩就给我下去自己走!” 两人一静,但还是不服气地彼此瞪着。 牛脖子上的铃铛晃了好久,他们终于到了东风大队。 大队长指着一个泥坯砖盖成的院子:“那就是知青点。” 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刘永强和田慧妮两位同志在吗?” 院子里传来应和,随着嘎吱一声门被打开,一男一女从里面走出来。 “大队长。” “大队长。” “这就是新来的知青,你们安排一下。” 因为和她赌气安静了好久的系统冒出: 【我就说原身的人生咋那么波折那么倒霉,原来她是给女主送装备的女配啊】 怕宋软没听见,大声补了一句 【今天就是初~见~啊】 “什么??”宋软大惊。 系统放了勾子,却不说话了。 宋软:“……” 她放软了声音:“我错了统统,我下次不凶你了。” 她听见系统哼了一声,随即一本书在她脑海中浮现。 还怪好哄的,她笑眯眯地翻开书,随后僵住,变成了地铁老人看手机的抽搐脸。 9、第 9 章 书名很积极,叫《七零小可怜步步登高》,内容粗看也很热血,讲的是一个原本穷苦的女知青田慧妮通过自己的不断努力,让生活越变越好,实现阶层跨越的故事。 她其实对这种拼尽全力向上爬的行为是十分理解的,谁不希望自己的生活更好一点呢? ——前提是不要踩着她的头上去。 女主田慧妮出身在一个贫困又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中,但和任劳任怨求父母认可的原主不同,为了和姊妹们抢夺本就贫乏的资源,她从小就学会伪装和不动声色地算计。 在下乡后,她仅半年就混成了知青们的领头人之一。但这只能给她带来一葱半苗的蝇头小利,农村繁重的农活、空荡荡的钱包、年已过半数仍寥寥的过冬物资才是牢牢压在她头上的大山。 恰巧这时缺爱又能干的原主下乡,田慧妮只是稍说几句漂亮话,便哄得原主将她视为最好的朋友,活儿也给她干,衣也帮她洗,再暗示几句,连口粮都让了一半——当然,书里不这么写,书里管这叫朋友间的亲密无间。 但是,她还是没有钱——这没办法,原主也没钱,帮不了她。 恰巧这时,原主被村支书看上骚扰,对于又老又丑鼻毛比头发还多的村支书她当然不同意,却一次上山挖野菜给女主加餐的时候被拖进玉米地。 等察觉到不对的女主赶来时,一切都已经结束,女主只能先带她回知青点休息。 但经此一事原主大受打击,整日浑浑噩噩,在一次和女主去河边洗衣时脚一滑掉了进去。 村支书误以为原主闹自杀,怕事情闹大,在女主找他说理时,给了她一百五十块钱做俩人的封口费。 女主以“怕勾起原主不好回忆”为由没把钱给她,而是说用钱给她买补品,可也只买了两次肉后便也无疾而终。 但女主的生活却自此精彩起来,之前还数米而炊,现在下馆子,买物资,上黑市,高考恢复的消息传出后直接脱产备考,成功考上大学,最后嫁入豪门,活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而原主呢,掉入水中虽然被救了起来,但白衣服湿哒哒贴在身上的样子被不少人看了去,这年头的农村保守,却又尤爱给女生造黄谣,她几乎成了闲言碎语的中心,时不时还有二流子朝她开黄腔。 原主受不住,干脆破坛子破摔,在年底回家探亲时候主动嫁给马主任,又有了后面一生的悲剧。 他娘的,女主是登高了,踏马她被踩成粑粑了啊! 不是,救命,谁是小可怜啊?那个斩脑壳死的女主哪里是小可怜啊?她简直是朵黑心莲! 宋软生无可恋,一想到未来还得跟这么朵黑心莲待一起又怨气冲天。 正巧这时田慧妮走来冲她伸手,温柔体贴地开口:“同志你好,我叫田慧妮,是女知青这边的负责人。一路舟车劳顿累了吧,快进来。” 宋软没忍住假笑一下,旋即低下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哎呀同志你也太热情了,我虽然累了一路,但怎么好意思叫你帮我拿行李呢?” 她假装没看出来田慧妮要握手的意图,把身后的行李放在她伸出手上,还特意叫系统把里面轻巧的衣物换成菜墩子和几个灌满水的大暖水壶——感谢老宋家的亲情馈赠。 “谢谢啊。”她腼腆地说,“你帮我把东西放进去就行了,剩下的我自己来,你真是个热情的好同志。” 田慧妮的手被压得向下一沉,整个人险些被带得栽倒下去,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然后就听见她不要脸的话,人都惊住了。 但高帽子一带,她又不好拒绝,僵着脸笑道:“没事没事,快进来吧。” 也不知道她在行李里装了什么,包裹又重又沉,她有点踉跄地转身,想快点进屋放下。 ——但被宋软拉住。 她拉着田慧妮不让走,大声赞美:“我一见到你,就觉得你十分亲切,你就是雷锋同志说的乐于助人、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的好同志吧!” 宋软一边觑着她的脸色,似乎还有余力,当即指挥系统:“快快快,给她加两块我挖的砖。” 田慧妮抱着行李的手一沉,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手中的东西越来越沉。 她的汗从额边冒出,猛地咬牙勉力笑道:“我先帮你放进去。” 不等宋软反应,用力抽身大步朝房子里走进去。 韩珍珍一见,也叫到:“那你也帮我搬一下吧,我一路来累死了。” 田慧妮脚下一个踉跄。 宋软见状连忙大喊:“同志你小心点,我包里有个暖水瓶容易碎!” 田慧妮背对着她们,脸上的表情一阵扭曲。 宋软两步先窜到了前面,向红英揪不住人,把矛头指向韩珍珍:“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干嘛麻烦田同志帮你搬行李?” “你烦不烦啊?”韩珍珍一个白眼翻过去,“自己自私自利不愿意帮忙就算了,还不让别的好同志学雷锋做好事了?” “你说什么?谁自私自利了?”向红英涨红了脸,“你把东西放那儿,我给你搬!” 韩珍珍昂着下巴:“我才不要你帮我搬!我就要田同志帮我搬,她人好,我就喜欢她!” 田慧妮好不容易把宋软死沉的行李搬完,喘着气刚走出来,就听到这么一句,顿时两眼一黑。 韩珍珍已经蹬蹬瞪跑了过来,扒拉着她的手撒娇:“田同志,你才是真雷锋,你帮我搬嘛。” 宋软一唱一和,深情颂歌:“田同志真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同志,她肯定愿意帮忙的。” 我谢谢你啊。 田慧妮被两人的话高高架起,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好。” 刘永强从这一番刀光剑影中咂摸出这几位都不是省油的灯,转向了两位男知青:“我先带你们去房间吧,已经给你们收拾出来了——其他的我们吃饭的时候一起说。” “好好。”几乎挨了一路骂的林信平巴不得逃离战场,拎着行李就走。 懵懵懂懂一直在状况外的李兵连忙跟了上去。 宋软左看右看,一屁股坐在檐下的椅子上,翘着脚看田慧妮来来回回地帮她们把东西卸到房间里。 韩珍珍看着她的样子,屁颠颠地凑过来:“让我也坐点呗。” 宋软向边上挪挪,让出了一点位置。不等她说话,张口就说:“我屁股大,你忍一下。” 刚准备让她再让一点的韩珍珍被她一堵,脸色有些不好看,听完她的话又只剩下害臊了。 她跺了跺脚:“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说……怎么能那样说话!” 宋软说完也有些不自在,但看韩珍珍羞窘得比她还不自主的样,又放松了,吊儿郎当地回:“那咋办,我怕我说假的你不信。” 其实这具身子的屁股不大——叫老宋家不给饱饭地养了十几年,都快瘦成柴火棍了哪儿来的身材——但反正她也不敢细看。 “啊你还说!” 果然,韩珍珍像被火烫了一下猛地将视线挪开,耳朵都红了。 她像个小媳妇一样别别扭扭地坐下了。 宋软在心里冲系统吹口哨:统啊你别说,不要脸当流氓还真挺快乐的。 系统:有的时候真的挺想报警的 田慧妮累死累活地将东西搬完,一扭头看见罪魁祸首两人正亲亲密密地坐在一把椅子上看她,像是地主在看长工,监工在看力夫,看戏的看猴儿,当场没一口气过去: 我累死累活,倒还给你俩整圆满了? 她皮笑肉不笑地走过来:“其他人上工还没回来,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知青点的情况。” “我们知青点原本有六个男知青,四个女知青,前不久一个女生嫁人了搬走,所以现在是六个男知青,三个女知青,加上你们就是八个男知青,六个女知青。” “但咱们知青点一共只有三间炕房,原本是男女知青各一间,一间空着,但现在一间房挤不下八个大男人,所以那间空的给他们了,咱们六个住一间。” 听到这里,韩珍珍有些不乐意撇嘴,但也没说什么。 “我们右边挨着的是厨房,厨房里面隔了间澡间,最边上那间是柴房,也堆点杂物,厕所在后面。” “你们的位置我们已经收拾出来了,你们自己选吧。”她说着,把她们带进了房间。 这个房间并不大,又是低矮的土房,刚一进去只觉得压抑,右手边的炕几乎占据了一半的面积,左手边放了一个柜子,对面靠窗的地方摆了一张方桌,上面堆着她刚给两人搬来的行李。向红英把她的行李直接靠墙堆放着,于是中间只剩下一条窄窄的过道。 炕中间偏里的地方有一个四方体柱子一样、连接着屋顶的烟道,边上摆着炕桌和炕琴,上面还堆着几床叠成方块的被子,分界线一样将炕划成一大一小两部分。 靠外面的大间铺着三个铺盖,靠近烟道的地方空了一块出来,里面的小间也空着。 田慧妮指着大间里的空地:“这里可以再睡一个人,边上那个是我的铺,里面可以挤两个。” 她刚想叫宋软和她一起睡大间,抬头就发现宋软已经头也不回地把自己的东西放在了里间的炕稍上。 “我睡这里。”她说。 韩珍珍看看宋软又看看田慧妮,果断占据了里间的另一个位置。 明明这个宋软有点流氓,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就觉得她比那个温温柔柔的田知青可靠。 至于那个向红英——她呸!就是神经病!! 向红英慢了一步,但她不在意这些,顺手把自己的东西拖到炕前。 “田同志,以后我们我们就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了,让我们响应主席的号召,一起为建设农村出一份力!”她斗志昂扬要与她握手。 田慧妮僵笑着回握,目光却不自觉地追向宋软上上下下打扫收拾的背影。 上一世的宋软,是这个性格吗? 10、第 10 章 宋软压根没在意她的想法,她正忙着打扫卫生。 里间的炕估计是一直没人睡又和外间相隔所以没人管,边角积了一层浅浅的灰。 她撕了一块宋家宝的衣服当抹布,将墙边炕上的灰掸干净,然后借着翻包裹的动作让系统偷渡出一些报纸铺炕。 韩珍珍偷瞄着她的动作,一步一步地跟着学。 铺到一半,宋软皱着眉一皱:“我们是不是得先把这个墙先糊上,不然万一不小心蹭到,还会掉灰。” 韩珍珍还以为自己偷瞄被发现了,吓了一跳,听完话松了口气:“对,我也这样想的。” “那我去调点糨糊。”宋软说着,从炕上爬下来。 “诶、诶?”韩珍珍连忙跟上,“你等等我,我也去。我带了面粉,你用我的熬。” 她不会熬,但如果用的是她的面粉,不给她分说不过去吧? 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积极地把自己的面口袋递了过去。 宋软没推辞,伸手抓了一点放到自己的铝饭盒里。 以后相处的日子长,但有习惯得从一开始就划下,又出东西又出力,起初或许会得到一些感谢,时间长了只会成为理所当然,万一偶尔一次没做还没招埋怨。 她又不是来给人当免费保姆的。 调糨糊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没见过兴奋还是怎么的,韩珍珍跟个哈士奇一样低着头老往前凑,等糨糊熬成半透明的膏状时,还想伸手捏。 宋软烦不胜烦,把她轰出去:“你去找向同志玩儿去。” “啊?”韩珍珍不乐意地撇嘴,“谁要找她玩儿啊?” “你和她多聊聊天,熟悉了就亲近了。” “和她有什么好聊的。” 正嘟哝着,不知道想起什么,韩珍珍眼睛一亮,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宋软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隔壁传来韩珍珍高昂而做作的声音:“哟,向同志也在铺报纸呀?我们熬了点糨糊,要不要借你一点糊墙呀?” “我可不像你,只会耍嘴皮子训人,我是用实际行动团~结~爱~护同志呢。虽然你刚刚才说我,但我还是不计前嫌地来问你。” 宋软:…… 她叹了口气,又抓了点面粉在盖子里用水调匀,然后倒进原本都快好了的糨糊里搅拌。 果然,另一个比较板眼的声音响起:“是我误会你了,你虽然有些娇气,本质上还是一个善良的好同志,谢谢你。” “不要就不……嘎?” 韩珍珍的声音戛然而止。 跺脚声响起,接着就是急促的步子朝厨房跑来。 韩珍珍一脸气愤:“真不要脸!宋软,你再多调一点,向红英也要。” 说完也有些心虚——她走的时候糨糊都快好了,现在又要多做,不是找事吗。 宋软微笑着朝她招手:“你来。” 韩珍珍不明所以地刚走近,一双筷子被塞到了她的手中,宋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你答应的,你来搅。” 韩珍珍:“……” 她自知理亏,只是骂骂咧咧地学着她的样子搅糨糊,倒也有模有样。 灰扑扑的墙用报纸一遮,两人再把被褥铺上,看上去也有几分整齐了。 突然外面也传来连续的动响,她们出去一看,是上工的老知青们回来了。 刘永强正在外面摆饭桌,见状招呼他们:“正想叫你们呢,快来吃饭。” 又对还在门口打量宋软几人的老知青说:“这是新来的同志,也是我们未来的战友了。” 老知青们相互对视一眼,冲她们点头,态度看上去还算友好。 饭是南瓜饭,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不吃干饭人受不住,故锅中饭多南瓜少,金灿灿得很是好看。 菜可以说丰盛了,用盐菜炒了个鸡蛋,还有一盘土豆丝和一盘辣椒炒茄子,不过都没什么油水,看上去干巴巴的。 罗招娣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就皱起眉头小声嘟囔:“咋弄这么多菜?” 胡艳笑着调侃:“哇,点长,今天过年啊。” “欢迎新人嘛,”刘永强挥手赶她俩,“稳重点,别叫新同志看了笑话。” 等大家都落座,他作为知青点的负责人率先开口:“首先,我代表知青点的老同志们欢迎新的革命力量的加入,这顿饭是我们老知青一起凑出来为你们接风洗尘的,但条件毕竟有限,希望你们也别嫌弃。” 显而易见的客气话,宋软连忙接话道;“这么好的菜,怎么会嫌弃?点长您费心了,也谢谢知青点的所有前辈们对我们的关心。” 其他人也跟着道谢。 别说,这种场面话假是假了点,但确实能让气氛和乐融融。 刘永强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那咱们也别说那么多,赶紧吃饭吧,下午他们还得去上工呢。” 老知青们干了一上午农活儿,早就饿得不行,新知青们在火车上啃了几天的冷干粮,对热饭热菜也馋得直吞口水,一时间没人说话,只听见筷子碰撞和咀嚼的声音。 在饭快吃到尾声时候,李永强一拍脑袋:“一会儿两位新来的男同志和我一起去大队,把你们的粮食担回来。刚下乡的知青每人有五十斤粮食的补助,省着点能吃两个多月,吃完后正好赶上秋收分粮。今天下午休息,明天和我们一起上工。” 李兵挠挠头:“那我们吃饭是混在一起吃的吗?我饭量大,会不会对女同志不太公平啊。” 李永强的笑容一僵:“平时我们是从自己的粮食袋里抓要吃的分量放到自己的饭盒里,给做饭的人一起上锅蒸熟。但是菜是一起吃的,虽然男同志吃的多一点,但挑水劈柴的重活儿也是我们干的多,没有说故意占人便宜的。” 林信平踢了李兵一脚,对着李永强赔笑道:“我这兄弟他不太会说话,点长你别忘心里去。” 但是到底是把最紧要的口粮说清楚了,李兵憨笑一声,低下头继续吃。 李永强扯了扯嘴角:“菜是我们自己开地种的,就在后院,你们也可以吃,但是要一起照顾地,没问题吧?” 这倒是应该的,宋软几人都点头表示同意。 老知青们下午还得上工,也没多说话,匆匆吃完饭就回房间午睡了。 宋软不想让一身咸鱼味的自己玷污被窝,坚持用灶里的余火烧了点水,提到澡房里打算擦擦身子。 在擦脸的时候,习惯性用水照照。 能先后叫两个在这个年代也算小有权利的人看上,原主自然是好看的。而且是属于那种很艳丽的好看,眼波流转,唇红齿白,宛若红烛下绮丽的绸缎,自带了一股摄人心魂的娇艳。用那些爱嚼舌头的人的话来说,一副狐狸精样,看着就不像好东西。 但宋软喜欢啊。 她上辈子倒是那种长得像好东西的好看,软软糯糯乖乖巧巧,谁看谁说是乖孩子,其实就是软柿子样——谁不喜欢自己的对手是软柿子? 她冲水面一眯眼,水里的人也冷眼回视,看着很有攻击性。 更喜欢了。 “你说,”宋软对水里的自己照来照去,手不自觉地捧着脸摆了朵花的pose,“就宋国刚和张美娟那俩倭瓜样,咋能生出我这么好看的娃儿来捏。” 系统:…… 【你现在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宋软一边泡脚,一边习惯性打开系统商城逛打折满减区。没看到“力拔山兮气盖世”,但看到一个标价30怼精值的强身健体丸,简介上写着吃了可以把身体强化倒成年健康男子的水平。 好东西啊! 她就怕她以后嘴贱多了挨打呢。 宋软当场下单,一口就吞了下去,然后屏气凝神地等待神丹显灵。 等了半天也没啥变化,她试着提了一下水桶,好像是比之前轻松一些? 算了,以后打起来就知道了。 这几天的舟车劳顿实在累人,她也没心情继续研究,把水倒掉,也爬上炕睡觉了。 或许是累很了,又或许强身健体丸的改造,这一觉她睡得很沉,再次醒来时窗外是朦胧的暗色。 她睡了这么久,天都还没黑?她睡眠质量真好。 胡珍珍正坐在桌子前梳头发,从镜子中看到宋软爬起来,惊叹道:“你终于醒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我们一会儿就要去上工了!” 噢,是天快要亮了。她真能睡。 “你的粮食已经取来放厨房了,昨天看你睡得沉,我们也没动你的,你一会儿自己去写个名字。” 宋软嗯了一声爬起来,走到厨房的大水缸前打水洗漱。 今天轮到田慧妮做饭,她重生前已经很久没碰过这种柴火灶台了,此时正手忙脚乱的。 见到宋软走进来,眼睛一亮:“宋软,你来帮我做下饭吧。” 她昨天回忆了一晚上——毕竟她重生前都七十多岁了很多事已经模糊——还是觉得宋软不应该是这个性格。在她的记忆里,宋软就应该是个和她名字一样软趴趴不会拒绝人、几句话就能被哄得团团转的傻子。 就这么个傻子,都成破鞋了,后面还能嫁给厂里的小领导,不就因为她那张狐狸精似的脸吗。 自己嫁回了城就没了消息,也不说帮帮她这个还在乡下受苦的姐妹,这么自私冷漠,活该以后落得那个下场! 不过这一世宋软要是好好讨好她,回城了也记得给她邮钱,等她再嫁给均哥了,也不是不能帮帮她。 田慧妮这样想着,觉得自己真是以德报怨的宽容人,大发慈悲地说:“我一会儿和你一起去上工。” 宋软噗得一声将口中的漱口水吐了出来,笑眯眯的:“不来哦,不需要哦。” “那就谢……什么?”田慧妮错愕抬头。 “我说我不想帮你做饭。”宋软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到灶台前,“但我可以看着你做饭给你加油。” 主要是担心你偷偷朝我饭盒里吐口水。 “开始吧。”她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加油,田知青!” 田慧妮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11、第 11 章 田慧妮冷着脸,把摔盆打碗地做着饭,宋软在边上火上浇油:“田同志,你摔你自己的碗就可以了,你要把别人的碗摔了,还得赔钱。” “你!”田慧妮气得把手上的野菜一丢。 罗招娣幽灵一样窜出来:“谁的碗坏了?” 田慧妮努力缓和脸色:“没坏呢,我都做这么久饭了你还不相信我呀?一会儿就好。” 罗招娣阴沉沉地望锅中望了一眼,见自己的碗确实完好无损,粮食也没少,这才无声地走了出去。 鬼一样的人!一个破碗这么大惊小怪,真是天生穷贱命! 田慧妮在心中大骂,见宋软还坐在一边看戏一样盯着她,忍着气走回灶边,塞了一把稻草进灶膛。 灶膛里原本微弱火苗猛地向上一窜,发出爆裂的清响。 田慧妮吓了一跳,猛地把头缩回来,额头前的一撮头发被燎焦了。 宋软嘎嘎笑出声。 田慧妮很久没被人当面嘲笑,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猛地抬起头,盯着宋软的眼睛,几乎一字一顿地问: “宋软,你认不认识马棉?” 马棉,是前世宋软的第四个女儿,后来被她婆婆带出去玩儿跑丢了,找到的时候已经溺死在公园池塘里,这件事在当地闹得很大,报纸电视都用这个例子警告孩子不让下水,宋软一听这个名字就哭。 如果宋软也是重生回来的,只有往这种痛处扎,才可能叫她露马脚。 “马面?这谁能认识?”宋软眉毛高高扬起,“田同志,主席可说过,不准封建迷信的啊。” 田慧妮没看到自己想要的反应,不死心,带着恶意细细描述:“不是马面,是马棉,你真不认识?一个小姑娘,被她婆婆丢到池塘里淹死了,听说捞起来的时候尸体都被泡浮囊了,还有水虫子在身上爬……” “什么?社会主义新华国还有这种人?”宋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种人就该去农场改造!” “田同志,你知道得这么详细,是不是就是东风大队的事?是谁?我们去找大队长举报去!”她拉着田慧妮就往外走,“不能让这种坏分子混在人民群众里,一定要好好查查!” 田慧妮吓了一跳,猛地想起现在的风气,屁股用力直往回缩:没发生的事怎么查?万一闹大了又没查出个二五七,别人以为她多嘴造谣怎么办?她还要嫁均哥的! 她像个虾一样扒拉着灶台边不动,强笑到:“不是我们这的……” “那是哪里的?”宋软不依不饶,“哪里的人敢这么嚣张?新华国都成立了,他还敢这么无法无天?” 田慧妮在心中怒骂这个一根筋的傻子看不懂眼色,支支吾吾:“我也不知道是哪儿的,听来的,也许是解放前的事,现在当然没有了。” 见她还有较真的意思,连忙转移话题:“早饭好了,你快去吃,一会儿还得上工呢。” 宋软不动:“烫。” 田慧妮连忙递过来块抹布。 “就一块抹布,我用了还得给你送回来,我还是等它冷了再端。”宋软手一挥,“正好我们再聊聊这个事。” 田慧妮深吸一口气:“我给你端过去!” “哇真的吗,谢谢田同志,放桌上就好。” 田慧妮气得鼻孔都放大一圈,但内心又悄悄松了一口气。果然,她才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重生这种奇遇只有她一个人有。这一世的宋软的变化,也许只是因为她的蝴蝶效应。 想到这,她看着宋软的目光颇有些高高在上。 “田同志等在这,是想再和我聊聊吗?” 田慧妮猛然回神,一甩手中的抹布出去了。 宋软喝了口玉米糊糊,眯着眼看田慧妮走路时不自觉弓起的背:“系统,这个田慧妮有问题。” 下乡大半年还做了很久的饭了,却连个火都半天生不起来;最近农事渐忙,伙食是比之前好的玉米糊糊和煮土豆,她的眼中却带着嫌弃,以及刚刚几乎明牌的试探——听那口气是原主未来的可怜崽? 关键是原书都没有提到马棉这个人。 八成就是重生了! 怼精系统咔嚓咔嚓嗑瓜子 【淡定,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人家好歹只是重生,你还跨世界带系统呢】 宋软:“……6” 还是我孤陋寡闻了。 “给我弄半斤红糖出来,在你帮我收的老宋家那些东西的橱柜的第三层的搪瓷盆里。” 怼精系统按着她的指示,果然找到了: 【你要这个干嘛】 宋软把糖包好压到行李:“我一会儿找大队长商量一下我的住宿问题。” 原本的田慧妮就是个毒娃,现在还来个plus版的……搬出去!必须搬出去! 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的? 最主要是,这知青点实在太小,睡觉头对头嘴对嘴的不说,她吃块鸡蛋糕都得偷鸡摸狗的,人活一张嘴,绝不行。 因为田慧妮做饭比平常慢,等他们到打谷场的时候,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打谷场上已经到了许多村民,一大团散布满半个场子,正扯着嗓子说笑聊天,知青们则一小撮挤在一起,大部分都低眉耷眼的,纵有聊天也多为窃窃私语,两波人显得泾渭分明。 大队长提着一个铜锅一样的东西,往上面当当当敲了三下,打谷场渐渐安静下来了。 却是另一个长得像煤炉子一样的村干部率先发言:“今天,我们东风大队又来了五位知青同志,我作为村支书,代表大家对你们的到来表示欢迎。” 打谷场上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接着便是一些合作团结、建设经济之类的场面话。 村民们听得不耐烦,打量着几个新面孔,叽叽咕咕地小声议论 “咋又来这么些知青啊,还有三个是女娃娃,这能干啥啊这。” “可不止呢,你瞅那个多带了一副眼珠子的小白脸,我爹死三天都没那么白,瘦的跟刀螂(螳螂)似的,我一只手就能揪死他,还不如女娃娃哪。” 林信平的脸色涨的通红,被刘永强按住:“算了算了,我们毕竟是外来的。” “你懂啥,那叫眼镜,文化人都这样。” “文化人,文化人不也得来我们农村讨生活?我看还不如咱们哪。” “你看那个女的还穿着皮鞋!乖乖,我这辈子还没穿过呢。” “哪儿呢哪儿呢,让我看看。诶呦还真是,她咋想的啊,这么好的鞋子踩地里不心疼啊?” 听到这,韩珍珍骄傲地抬起头,活像只骄傲的小天鹅。 “也许城里人脑子有毛病吧,不然也不能来咱这啊。” “诶你怎么说话的……” 韩珍珍柳眉倒竖,刘永强用另一只手把她一拉:“算了算了,让他们说两句也不会掉块肉,刚刚不也还夸你了吗。” “喂哟,你看最边上那闺女,长得老好看了。” “诶,是好看,就长得妖里妖气的,像精怪。” 刘永强没多的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宋软嗖一下蹿到他们身边。 “婶几个夸我呢。”她笑吟吟的。 正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的几位婶子愣住了。 她们一向爱揪着人唠嗑,尤爱看那些面薄的小媳妇被臊得面红耳赤,等知青下乡了,发现这些城里的小年轻面更薄反应更大,简直像发现新大陆——几乎是她们的日常娱乐活动了。 这是第一回,居然有人主动凑上来。 但毕竟这么多年磨炼的脸皮底子在这,她们很快反应过来,一个门牙格外大的婶子面不改色率先回:“对啊,夸你长得俊呢。” 有人习惯性拆台:“徐大牙,你可真敢说啊。” “你再叫我徐大牙?”大牙婶子的门牙一下子收回去:“你别逼我当着孩子面削你啊。” 一圈人嘻嘻地笑。 大牙婶子气得翻了个白眼,懒理她们,转头找宋软搭话:“你这孩子倒是敞亮,像咱东北人。” “比那谁像。”刚才拆台的人又接话道。 周围人一阵挤眉弄眼,齐齐笑了出来,连大牙婶都跟着笑。 宋软支着脖子:“谁啊谁啊?” 别说,这种拉踩式夸人,虽然不道德,但是被夸得真爽啊。 她布灵灵一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简直是最好的捧哏。 大牙婶兴致勃勃地给她科普:“大队长的内侄子,还是个男娃嘞。不闯荡,一见人就往后缩,这要是我孩儿啊,我都得愁死。” 或许这边动静有点大,台上的村支书往这边看了一眼,重重咳了一声。 “你瞅他这官样。”徐大牙啧了一声,但到底是安静了。 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小声道:“我下次给你指哈。” 这就是那个村支书啊。长得又黑又矮,但头上锃光瓦亮,仅剩的几根头发被他留长了拨到秃的那边挡着,活像是水泥地上铺了一条假草,呈“之”字型路线,起到聊胜于无的作用。 她还以为这个年代的人的头发都多,原来秃头是不分时代的啊。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村支书再次朝这边来。目光落在宋软身上,小眼睛闪烁一下。 这个女知青长得真带劲。 大队长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在阳光下漂亮得像发光的宋软,脸色微变。 他把手中的铜锅一敲,打断他的视线:“咱们安排今天的生产任务。” 12、第 12 章 以往每天安排生产任务不过只是个形式,东风大队的五个小队是早就定好了的,该干嘛大伙儿心中都有数,不过这不是新来了知青嘛。 知青本来就不如本村人能干活,新来尤甚,也不知道城里是怎么养的,稻谷麦苗都分不清。 第一批知青来时他们没经验,想着都是大城市的知识分子呢,干活这么简单的事还能不懂?于是直接放他们下地上工。 好家伙,那跟放了一群野猪进田没啥区别,把麦苗当野草锄了先不说,挖地瓜多简单的事啊,从地里整个刨出来不就好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一锄头一个地精准将地瓜挖成两半。 他们也知道这样不对,只好用棍子一点点刨,可这样一来速度又慢了干不完活儿,于是又换回锄头,然后又一挖半个地瓜一挖半个地瓜,一个个急得站在田埂上嗷嗷哭——那一天可真是焦头烂额,地里活都干不完了还得哄这些小年轻。 于是村民们也长了教训,新来的知青们先不急着正式干活,得找人从锄草用锄头的开始练,适应个一周,再正式加入各生产小队。 但找谁来带也有讲究,带着这么一群完蛋玩意儿正常的生产任务肯定完不成,本来就村民们就不太喜欢这群知青,要像平时一样按任务量算公分那肯定没人干。 于是大队商量了一下,决定不论任务完成多少,带人的一律按每天7个公分算。要知道一个妇女每天往死了干也最多8个公分,现在带一带新知青就有7个,这和白捡的有什么区别?于是带新知青又成了众人,尤其是妇女们所争抢的好活儿了。 最终,大牙婶儿凭借着一张好嘴和泼辣的态度,从众多争夺者里杀出重围。 “来来来,新知青跟我走。”她眉开眼笑地走在前面,新知青们相互看看,像一队小鸡崽似地跟了上去。 她走到最边上的一块地里:“咱今天就是把这块地的杂草薅干净,一人一垄地,四个公分。我先教你们咋分辨苗和草,可别学之前那些知青似的,把苗当野草祸祸了。” 小鸡崽们一边听着大牙婶的小课堂,一边看那一道长长的垄田,脸上露出绝望之色。 韩珍珍带着哭腔:“这么多啊。” “哪里多了?哪里多了?”沉浸在教育城里人乐趣里徐大牙被打断,面露不悦之色,“这是头几天为了叫你们适应专门安排的清闲活,以后还有的你们干的。” 韩珍珍听着就觉得如遭雷劈,再看看脚上沾了黑泥的小皮鞋,瘪瘪嘴就要哭出来。 但徐大牙没叫她的猫尿淌出来:“那个哭唧尿嚎的娃儿,过来,我先教你怎么用锄头。” 韩珍珍的泪珠子被堵了回去,一抽一抽地跟了过来。 他们这批人只分到一把锄头,而使锄头这事得上手,所以在徐大牙教韩珍珍的时候,其他人就在各自的那一垄地上先拔草。 宋软带上劳保手套就开拔。她以前也是拔过草的,又吃了强身健体丸现在精力充沛得能下五洋捉鳖,虽然有意识地装生疏,但起码不会像那些真生疏的把苗当草拔了。 “你这闺女不错,慢是慢了点,拔得干净,也没拔错。”徐大牙龇着大牙溜达来,看着她拔完的地,满意地点头,“婶儿没看错你。” “都跟着学点儿啊。”她扬声对着其他人说。 向红英看看她,不服气地一抿唇,埋头就是酷酷一顿拔,田沟里刚冒出头的野草尖都被她薅了个干净。 两位女同志都这样能干,男生也不好意思被拉下,林信平绷着脸拔草,眼镜因为汗水滑到鼻尖,他抬手一推,在脸上留下一道黑印。 只有韩珍珍不熟练地拿着锄头,一点点撮。 徐大牙看记分员没来,一翻身坐在田埂上,看这些小青年们薅草,自己悠哉悠哉地摘下草帽扇风:真舒坦哪,这种好事要能天天有就好了。 突然,田头上响起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接着是一声木棍敲肉的沉闷声响,最后像是谁摔地上的声音, 几个知青猛地站了起来:“韩同志!” 宋软眼疾手快把活儿一丢,扑上去抱住韩珍珍:“珍珍哪,你咋了。” 嘿嘿嘿不用干活啦。 韩珍珍头上顶了个大包,又疼又累又委屈被人一安慰,这几天的委屈混着眼泪,像那决了堤坝,汹涌而下。 这边的动静也吸引了其他地头人的视线,大队长沉着脸背着手走了过来。 徐大牙:…… “咋了咋了。”她连忙走了过来,看着顶了个大包在宋软哭得快抽过去的韩珍珍,吓得声音都变了调,“这咋头上长角了?” 离得最近的林信平斟酌了一下语言:“嗯,韩同志可能有点累,就把锄头丢……放下了休息一会儿,没想到突然冒出个蚯蚓吓得往后一跳,结果正好踩到了锄刃,锄头把手一下子弹起来敲到了头。” 宋软:…… 徐大牙:…… 以为发生什么事赶来的大队长:…… 连韩珍珍的哭声都停了那么一瞬,把脸往宋软怀里埋了埋,像是争口气一样,哭得更大声了。 大队长:他活了这么老些年了,还是第一次看见用锄头把自己敲了的,就这还有脸哭? 但城里来的娇贵娃娃,能怎么办呢? 他无奈地抹了把脸:“咱这连个赤脚大夫都没有,最近的卫生院在公社,你要是不严重……”不然就忍忍吧? 宋软一听自己的连带假要飞,捏着韩珍珍的下巴冲大队长一抬。 豁,还真是好大一个包,跟牛角似的。 韩珍珍身体一弓嘴半张,看上去有点想吐的样子。 他改了话:“那你今天休一天吧,那谁,你扶她回去照顾她一会儿,下午再来上工。” 宋软把韩珍珍的胳膊往自己脖子上一挂,半架着她站了起来:“好嘞队长。” 好在韩珍珍人还醒着能走,虽然抽搭了一路,但到底是自己走回了知青点。 但她也确实难受,连话都没力气说,一回去就躺到了炕上。 宋软给她冲了杯红糖水,她红着眼喝完,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梦里还抽抽搭搭地喊着爸妈,搭配着头上的大包,看上去可怜极了。 宋软也没打扰她,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到房檐下晒太阳。 等到日头渐高,不少人家烟囱里冒出炊烟,那是一些提前回来做午饭的妇女的劳动成果。 宋软略一思忖便站起来,带着红糖找去大队长家。 果然,大队长媳妇也是提前回来做午饭的那批人之一。 她从自留地揪了一把辣椒,转头见一个脸生的知青笑吟吟地站在门口,还有些疑惑:“你找谁啊?” “这里是大队长家吗?”宋软偏了偏身子,手中的红糖露了出来,看上去足有大半斤,“我是新来的知青,我叫宋软。” 大队长媳妇眼睛一亮,热情地把她迎进来:“是的呢孩儿,快进来坐,你叔一会儿就回来。” 宋软笑着给她塞了一罐雪花膏:“我一看您哪,就感觉看到我亲大姐一样,这是我姐爱抹的雪花膏,您也试试?” 大队长媳妇拿着雪花膏,又被她捧得心花怒放:“哎呀呀,我都一把年纪了,哪儿还能当你姐呢?” 正说着,大队长揣着他的旱烟杆走了进来,边走边吐槽:“媳妇儿,你是不知道那些新来知青多完蛋啊,我活这么大岁数,头一次看见用锄头把自己敲了的……” “死老头子!”大队长媳妇大吼一声,“你瞎说什么玩意儿!” “你凶什么……”大队长莫名其妙一抬头,看见他口中的完蛋知青之一站在院子里盯着他,手里还提了包红糖。 “啊,这。”大队长一下子停在了原地,黝黑的脸上出现了空白。 大队长媳妇打圆场:“小宋知青找你有事呢,你俩先进屋谈。小宋,我给你倒杯水。” 大队长连忙点头:“对对对,快进来,宋知青你找我啥事啊?” 台阶都给出来了,又正是有求于人的时候,宋软自然不会揪着不放,跟着进了屋,将自己的来意一说。 “你要搬出去?”大队长被旱烟猛地呛了一眼旱烟,连连摇头,急得方言都出来了,“不中不中。” 宋软连忙表明态度:“这样大队长,修房子我的材料费和人工费我自己出。” “不是钱的事,”大队长的眉头愁得能夹死蚊子,深吸一口气,欲言又止,“这咋说捏。” 宋软又问:“是宅基地的问题吗?我们知青点确实不够地再起一个房子,这样大队长,您随便给我批一块地,如果我以后回城,房子归大队。” “哎呀,也不是地的事。” “就是吧,你一个小姑娘,一个人住,也不安全呢。” 他又不好意思直说咱们村支书是个老色胚刚还盯上你,你不躲着点还单出住,这和羊入虎口有啥区别,磕磕碰碰涨得脸通红。 宋软听明白了,但她的怼精值暂时还不够全款买一个“力拔山兮气盖世”,买了也舍不得用来演示,只能装傻:“咱们大队民风淳朴,人民群众一颗红心向太阳,如果真遇见什么事,大家会帮我的。” 你也别太相信,群众里面也有坏人啊! 大队长差点脱口而出,但有所顾忌,只是一个劲儿地摆手:“不中不中。” 宋软不死心:“或者您知不知道一些人品好家里还有空房子的人家,我租……借住呢?” 快拉倒吧,我都有顾忌,万一别人叫村支书说动了,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出门,你不就完蛋了吗。 “没有没有,你快回去,糖也拿回去。”大队长想了想,叮嘱一句,“你也是,多和你知青伙伴们一起,没事别一个人瞎走。” 一边的大队长媳妇听明白了,既舍不得眼前要飞走的红糖,又不想把自己刚收的雪花膏退回去,一咬牙把他扯到一边:“咋没有,咱侄儿那么大间房子,不就空着吗。” 13、第 13 章 大队长还真想了一下,随后没好气地说:“你可别搁这瞎添乱了,他那房子大是大,但孤男寡女的,住一起算这么个事?” 大队长媳妇瞪眼:“谁添乱了?又不是住一个房里,要什么紧?听说城里人还住楼房呢,那隔得不是更近?实在怕人说中间起堵墙不就好了,又不花销什么。” 大队长没说话,皱着眉把旱烟杆塞嘴里。 大队长媳妇见事情有望,再接再励:“你也不为你侄子想想啊,十七八的大小伙子,看见人就恨不得钻耗子洞里躲,这习性你要不扭过来,那咋成?小宋住过去,好歹能和人接触接触,那万一就习惯了呢?” 宁远见人就躲的习惯简直是大队长的心病了,被他媳妇这么一说,疯狂心动又还有写迟疑:“这样能成?” “能不能成你先试一下呗,你瞅小宋。” 宋软听见她的名字了,连忙抬头,露出个大方阳光又乖巧的笑容,一双大眼睛弯成月牙。 甜得大队长媳妇心肝都在颤:“你瞅瞅,仙女似的娃,性子还好,还是知青有文化,跟这样的人他还哼哧瘪肚掉头跑,那咱俩也别费劲了,我看他的话是留给阎王爷的。” 大队长一开始还连连点头,听到最后一句,眼睛瞪起来:“你一个当长辈的咋说话的。” 大队长媳丝毫没怕的:“再说,他不下地,一天就打几背篓猪草,之前他爹还寄点钱回来可以补贴,写稿子也能赚点,但现在被他爹的钱后头那个婆娘把持住,那啥之后投稿只给本子笔不给钱了。你不给他找点补贴,他往后咋办?” 主要是宁远在这边就剩他们一个亲人了,亲人情分先不提,就说他要真过不下去了,他们做叔婶的能不帮一把?要真眼睁睁看着他饿死,脊梁骨都得被人戳断!但这一帮,谁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虽然他们家有个大队长,但日子也没那么好过,她大儿媳刚给她添了一对双胞胎大孙子,二儿媳这两天要吐不吐的八成也是有了,小儿子又还没娶媳妇,小闺女眼瞅也快到岁数,她想给她姑娘多准备点嫁妆风风光光出嫁——哪哪不是要用钱的地方? 她也不至于盯上她侄子的房租,但是宁远要多了这么一笔进项,起码不用他们填补了不是? 想到这,她心中更坚定了促成这桩事的念头。 大队长动摇地更厉害了。 于是大队长媳妇给了他最后一重击,她看了眼乖乖巧巧坐在炕上的宋软,压低了声音:“再说,你忍心看着这么乖的丫头叫那个老不要脸的霍霍了?住到咱大侄子家,也算是咱们护着的,他好歹会收敛点。” 大队长一咬牙:“那我去问问小宋的意思。” 吃了强身健体丸的宋软其实将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但此时仍然露出茫然又惊喜的神色来:“大队长,是有房子消息吗?” 大队长重重地摸了一把头发,惊恐地发现又掉了不少,生怕自己步入村支书的后尘,连忙撒手。 他把刚才和媳妇商量的话重复了一遍,重点说了起院墙的事:“中间用石头和土砖起道墙,然后把大门封了一边给你们各开个小门,就跟两个小院子似的,要是有什么事你喊一声他也能帮一把,他应付不来也能来找我们。” 虽然他说的隐晦,但宋软还是听懂了,这是愿意给她当靠山——这地知青和村民关系一般,又还有个不安好心的糟老头子,现在靠山自愿上门,这不是就是及时雨吗! 她当即打蛇随棍上,从兜里实际上是从系统空间中拿出一包宋父珍藏的大前门,推到大队长手下:“那真是是太好了,真是叫您废心了,您简直像我的亲长辈一样。这是我爸爱抽的烟,您也尝尝看合不合您的口?” “这孩子,这不是应该的吗,嘿,这哪儿行。”大队长有些不好意思,结结巴巴想推回去,“不能要不能要。” 只是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舍——他刚才瞄了一眼,是大前门呢,那可是连公社干部都很少抽的顶顶好的烟。 宋软看出了他的意思,笑着地把烟推了过去:“以后我要您侄子做邻居,您不就相当于我半个叔?我这个当侄女的给叔叔孝敬包烟,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再说带都带来了,我又不会抽烟,在这里又除了您也不认识别人,烟放在我手上,不是白糟蹋了吗。” 大队长最终没忍住,红着脸收下:“嗐,你说,那叔就不客气了,以后有啥事你就来找叔。” 大队长媳妇眼疾手快将那一包红糖收起:“也可以来找婶儿,正好也快到饭点了,不如留下来尝尝婶子的手艺?” 小宋知青还又是红糖又是雪花膏又是烟地找他们办事,结果是租他们家房子还是给他们送钱,不留她吃顿饭也太亏心了。 宋软摇头,坚决地站起来:“不啦婶儿,我先回去了。” 聊了这么一会儿,她大概也看出来了,这两夫妇虽然有点自己的小心思,但本事上还是实在人,像现在这样欠她一点,会更积极地帮她办事。 果然,大队长有些过意不去地跟着站起来:“那你也别急着回知青点,我带你去跟我侄子家说一声,咱们趁早的把这事办妥了。” “那就麻烦大队长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们城里人说话还怪客气的。” - 宁远背着背篓在山上打猪草,听见远处传来“当当当”的下工铃声,山脚下也隐隐传来动响,有些慌乱把镰刀往背后一放,迅速地往家里走去。 这是一座和左右邻居都有些距离的宅子,远远地看见大门上的锁挂着,他没有拿出钥匙的意思,反而绕到后面,从后门走了进去。 门上的大锁纹丝不动地地把着门,看上去仿佛屋主人不在似的。 将后门锁上,整个院子仿佛成了一个封闭隔绝的小天地,宁远这才松了一口气,将背上的背篓卸下来,规规矩矩地摆在檐下。 东北八月的菜园子正值丰收的时候,他门前的这块菜地也是姹紫嫣红,他垂眸看了一会儿,摘了一个柿子和两根旱黄瓜,弯腰从背篓中拿出一把野菜,向厨房走去。 在进屋之前,他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将泥土和草叶都抖落在门外。 灶膛里的木柴半明半暗,他俯身看火的动作带起了风,木柴上的灰散开,露出星星点点的红色。 锅里的大碴粥已经焖好了,碴子被煮得绽开,汤上也带了些黏糊,但因为碴子放得少,看上去稀稀疏疏的。他把洗好的野菜放进去又闷了一会儿,也算一顿半干的饭了。 正当他正在处理黄瓜的时候,门口传来当当的敲门声。 他的动作一僵,屏气凝神地站了起来。 他的沉默并没有等走外来者,过了一会儿,门口又当当当地传来敲门声,这次更大了点,还伴随着熟悉喊声:“小远,小远啊,叔知道你在家,快出来,有事呢。” 宁远屏住的呼吸慢慢放松了一半,走到大门后,将一把钥匙抛了出去。 外面安静了下来,伴随着咔嚓咔嚓扭锁的声音。 吱嘎一声,大门缓缓拉开,大队长没好气的声音先一步从门缝里传了出来:“小远哪,不是我说你啊,你这啥毛病啊,人在家还拿锁把大门锁着,外面有老虎啊。” 宁远安静地听着,抬眼间看到大队长身后还跟了个陌生女孩儿,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瞅你这一副见了gui……”想起现在禁止封建迷信,大队长讪讪地将那个字吞到肚子里,“这是新来的宋知青,打算租你的房子。” 宁远的眼睛猛然瞪大,看上去像一只炸毛的猫,那个“不”几乎就脱口而出了。 大队长一把拉着他往厨房上走,不忘回头安抚宋软:“小宋知青,右边那间屋子没人住,到时候把右边划给你,你先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加的。” 宋软笑着应了一声。 大队长把宁远拖到厨房,先看见案板上的菜,皱眉道:“你咋就吃这么点?” 宁远没顾得上回答,一眼不错地盯着他,脸上写满了抗拒。 大队长搓了搓手:“就是这么回事……” 他把他和媳妇商量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重点强调房租。 宁远抵触的情绪肉眼可见。 大队长想了想,把村支书那事也说了,重点表达那闺女的无助可怜,住在这也算他们罩着更安全。 宁远抿着唇低头不答。 大队长像骗懵懂单纯闺女的无良媒婆那样,都不知道男方是个什么德行,就敢吹得天花乱坠天神下凡,花言巧语以骗取女方的信任。 “而且小宋知青好啊,长得好看,文静有文化,性子就和她名字一样软乎乎的,到时候咱在中间起堵墙,你都感受不到边上有个人——而且,你总得慢慢学会和人接触吧,不然等以后我们死了,你咋办?你妈的在天……你妈能放下心?” 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他,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妥协:“就这一个。” 大队长眉开眼笑:“好好好,就一个就一个。” 他快速地补充一句:“大门划给她,我要后门就行。” 然后放松地一舒气,仿佛丢掉了什么包袱一样。 大队长:…… 这完蛋玩意儿。 但他还是点头应好。 然后对着外面背着手溜溜达达巡视院子的宋软喊:“小宋知青,小宋知青快来,我跟他说好了。” 14、第 14 章 宋软对他们的交谈并不知情,但看完房子的她现在很满意。 是这个年代难得的青砖瓦房,一共有四间屋子,呈对称状分部,中间是堂屋和厨房,左右相对的是两个卧房,围墙沿着卧房边伸出来,足有两米多高,将整个房子围得严严实实。 右边那间房如大队长虽说的那样没人住,但并没有落什么灰,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摆着。可以看出,这个房主人是一个很爱干净的性格。 大队长把她带到堂屋,指着与左边厨房相连的那扇门说:“到时候帮你把这个门封上,再给你砌个灶台,从厨房里给你挪个锅,箱子柜子凳子那些大件屋里都有,你就不用再置办了,能省点是点。” 宁远把他的衣服一扯,小声而急切地提醒他:“门,门。” 大队长深吸了一口气。 “砌的墙绕一下,大门归你,再帮你在边上开块菜地,搭个柴棚厕所,你趁着入冬前还能再种点萝卜白菜,我再给你移点菜秧来,人工料我帮你找,两三天就能好。” 听上去没什么缺的了,宋软没什么异议。 “房租的话,”大队长想了想,“一年就给六块钱吧。” 宋软算了下,现在是七五年,七七年底才恢复高考,再算上出成绩寄录取通知书的时间,干脆先租了三年——租两年半虽然最省钱,但时间上未免有些太巧,她现在有钱,没必要因为这三块两块的引人揣测。 本来宋软还打算多出五块钱当砌墙的人工材料费,但大队长连连摆手说不用那么多,土坯容易做的很,石头也到处都是,他三个儿子闲出屁正好活动活动,一番往来推来,最终定在了两块钱。 也就是说,宋软租这个房子,一共只花了二十块钱,还不到原主以前一个月的工资,也算是很划算的了。 她痛快地给了钱,但在签协议的时候,多加了一点——这个房子在这三年内只能租给她一个人。 大队长答应得也很爽快,写上就写上,反正在他心里也没第二个人傻钱多的愿意干这事了。 至于一直当沉默背景板的宁远,在她提出这一点要求的时候虽然依旧没开口,但赞同的情绪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协议一签完,宁远嗖一下就窜进了房子, 解决了一大问题,宋软将协议收好,心情极好地向大队长告别。 但要不说村里的情报组织堪比克格勃呢,下午上工的时候,宋软就被打听消息的村民逮住了。 他们下午的工作还是扯草,不过工作量比上午多了一半,她刚蹲下,徐大牙就蹭了过来。 “诶,小宋哪,咋个听说你要从知青点搬出来嘞?怎么,有人欺负你了?”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那是对第一手消息热切期待,“你说出来,婶子也帮你出出主意。” 肯定是有事,不然她钱多烧的慌单独搬出来住啊?听说给了二十块的房租! 乖乖,那可是二十块钱啊! 徐大牙以己度人,觉得要是自己,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能叫她花这么大笔钱! 隔壁田里的的老婶子不约而同放下了手中的活儿,竖着耳朵望着边慢慢凑。 城里人的热闹诶! 宋软一眼她发亮的眼珠子就知道她不是诚心问,虽然她对知青点观感一般,但也不会叫流言从她口里传出去,只是打着哈哈:“没有的事。” “你这个闺女不实诚。”徐大牙啧啧啧着摇头,眼睛一转,嘿嘿笑,“听说你是住大队长侄子那屋?” 宋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想法,赶紧打断:“中间起堵墙划开,改成两个小院子,门都不从一个走。” 徐大牙恍然:“确实,他那屋子确实大。” 她左右偷摸看了一下,见小队长正在看别的田,鬼鬼祟祟地开口:“你知不知道为啥他那屋子那么大还只有他一个人住?” 事关她未来的房子,宋软当然想听。 她眨了眨眼,摸了一颗水果糖递过去。 “你这孩子敞亮!”徐大牙比了个大拇指,“宁远啊,是被他后妈赶到咱这来的!” “那房子,是他妈留下的!” “还有你没发现宁远虽然说是大队长的本家侄子,却不是一个姓?” “啊?” 一个接一个的暴击,听上去还是个大瓜啊。 宋软不自觉向徐大牙靠近了些。 她脑袋里的系统也掏出瓜子。 徐大牙见震惊到了城里人,十分得意地插着腰。 “宁远妈一家是逃难来的,但他们有一手做豆腐的好手艺,”说到这里,她吧唧了一下嘴,像是在回忆豆腐的美味,但很快继续投入到八卦中,“倒也落了下来,还建了两间房,后来又加了两间。” “但不知道是不是逃难的时候伤了身子,他们家一直就宁远妈一个闺女,两个老的死了后她妈想着招赘,也算是延续香火。“ “但是宁远妈长得老好看了,把当兵回来探亲宁远他爹,也就是大队长的哥迷得要死要活,虽然没入赘,但答应第一个孩子跟她姓,所以宁远妈也答应。主要是当时她一个人有四间房吗,有人质疑她成分问题,也算是找个靠山。” “结果宁远四五岁的时候她妈病死了,他爹没多久又娶了一个,你想后娘能有几个好的。本来就说有后娘就有后爹,之后还生了一对双胞胎,都跟他爹姓,宁远就更不受待见了呗,十多岁的时候被丢了回来,可怜得嘞。” “也不知道那遭瘟的婆娘咋磋磨的,把人折腾得像个老鼠崽似的,根本不肯见人,大队长就让他一个人住那屋子,一直到现在。” 宋软听得有些唏嘘。 徐大牙还想再继续发表一点犀利点评,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喊: “徐大牙,你在那扒瞎什么玩意儿!” 徐大牙气势汹汹一抬头要战斗,见小队长黑着脸看过来,薅了两把草。 过了一会儿,她不死心,继续张嘴:“小宋哪,你看大队长侄子他这么可怜,长得还好……” 宋软听着话头不对,猛地指着一簇棕中带红色根茎的草,惊喜地上去一拔:“婶子,咱这也有折耳根啊。” 徐大牙被打断施法,有些不满地吧嗒一下嘴,瞄了一眼她手上的草:“啥根?这不臭老汉吗,这玩意儿有嘛用啊。” 这东西他们这虽然长得不如漫山遍野的婆婆丁多,但也不算少见——主要是一股子烂臭味儿,没人稀得拔,反倒给了它成长的空间。 “可好吃了。”宋软信誓旦旦地说。 徐大牙半信半疑地凑过来,被那股熟悉冲鼻的气味一刺,回神了:“你可别诓婶,这玩意儿咋吃啊?” “凉拌着吃。”宋软抖抖上面的土,把它收到一边,顺便给她科普,“这个叫鱼腥草,不仅可以吃,还具有清热解毒、消炎除湿的功效,可以提高机体免疫力呢。” “什么鸡什么力?”徐大牙听得发晕。 “就是吃了身体好,少得病。” 这下徐大牙听懂了:“那这还是好东西啊。” “要不说你们城里人见识多呢。”徐大牙听得直点头,也顺手把她那垄的鱼腥草拔了出来,放一边打算下工了带回去。 还是臭,算了,给她孙子吃。小孩子嘛,长身体,要那个鸡力,她就不用了。 其他正竖着耳朵听她们聊天的婶子也不觉跟着找了两丛,被臭得直皱眉。 也许是因为一起讲了八卦又进行了“鱼腥草外交”,徐大牙发现原来城里人也没有那么高高在上,也和她们一样也吃野菜也爱扯闲,对宋软的态度亲近了不少,也向她传授了一些他们这常吃的野菜种类。 徐大牙是带他们的人,需要时不时看看新知青们有没有哪里不对,所以给她分的任务田不多。她又是个干农活儿的老手,早不早便干完了,大多数时候都蹲在宋软边上聊天。 但小队长来的时候她也得抓两把装装样子,或者装模做样地给宋软做演示,阴差阳错帮她干了许多活儿。 所以在下了工知青们都累的要死不活的时候,她还有余力挪挪腾腾地去她未来的房子那转一圈。 大队长正带着他的三个儿子热火朝天地帮她起墙,也许是那两块钱的效果,四个人都乐呵呵的,那叫一个干劲十足。 地上的墙已经有半米高了,像一条蜿蜒的泥龙,将院子划成了两半,但由于把大门划给了她,一眼望去她这边的面积更大,倒显得宁远是个租客似的。 宋软:怎么说呢,有点不好意思,但不多。 快乐地享受i人的空间! 见她来,大队长笑着把铲子往地上一插:“这墙明天就能好,柴棚厕所得后天。但屋子我已经叫小远帮你收拾了一遍,你明天就能把东西搬过来先住进来了。” 二十块钱呢,少住一天都是亏啊。大队长想。 宋软笑着道谢:“到时候好了我下厨,请你们吃饭!” “不用不用!”大队长连连推辞,但脸上笑得灿烂。 回去的时候知青点正在做饭,依旧是稀拉拉的玉米糊糊,每人一个野菜团子——毕竟晚上又不用干活,吃那多不是浪费粮食吗。 宋软吃得脸色发绿,艰难地把团子咽下去,本来还想着要不要找个什么借口,也没了心情:“和大家说一下,我明天就搬出去了,就不用做我的饭了。” 15、第 15 章 “嘭”的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到了桌上,众人齐刷刷看去,田慧妮的饭盒落到了桌上,此时手空空地举着,一面的茫然与震惊。 “你,你要搬出去住?”她不可置信地问,仿佛听见了什么石破惊天的大事一样。 众人不禁有些莫名,人才刚来,也没见你们一见如故关系多好,虽然要搬出去确实有点叫人惊讶,但有必要反应这么大么? 她却浑然不觉,连声音都尖利了起来:“你怎么能搬出去住?” 干了一天活儿,她的手都在抖。 沉重的农活让她因为重生发飘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些,她反思,是她太急切,目的性太强所以才引起了警惕——养猪还得先喂点食呢。所以她决定采取怀柔政策,先获取宋软的信任,再进行下一步——结果宋软说她要搬出去? 她怎么能搬出去?!她不是穷得只会用不值钱的人力来讨好人求认可吗,她哪儿来的钱搬出去? 前世有这回事吗?为什么会变这么多? 截然不同的性格,截然不同的事件,像锤子一样咚咚咚敲着田慧妮的头。 这个世界还是她以前的世界吗?那均哥还会下乡吗?没有同为知青的情分,她就算再次考上大学了,还能再嫁给均哥吗? 她头疼极了,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情绪变得激动——她要把剧情掰回来! 宋软当然不知道她这一瞬复杂成麻花的情感,还算有耐心地着回:“我怎么不能搬出去?我搬出去了你们住着不也宽敞点吗?” 原本想质问她为什么把她一个人抛下的韩珍珍不自觉地点了下头,头上的大包在空中画了一个√。 田慧妮尖声:“我们差你这一点地方吗?” 韩珍珍不乐意了:“合着挤的不是你,你嘴巴一张就轻松。” 田慧妮勉强回过神来:“我的意思是说,你这样独出去,别人怎么看我们。” “我只是搬出去,又不是和你们划清界限恩断义绝了,”宋软把饭盒放到桌子上,“坐家里看呗还呢怎么看。” 田慧妮被她漫不经心的态度激怒了,连着从前世养尊处优落现在天天干活还吃猪食的委屈一起爆发,怒吼道:“宋软,我没在和你说笑话!” 宋软慢慢地扬起眉:“请开始你的表演。” 田慧妮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晕过去:“宋软!” 她灵光一闪,仿佛抓住了什么把柄:“你哪儿来的钱?你只带那么点东西,你家境根本没这么好!” “我家境好不好我爹趴你耳朵边告诉你的啊?”宋软冷哼一声,“我大部分东西是寄过来的还没取,只带这么点东西是为了叫小偷盲流看不上——你看看,效果不是很明显嘛。” 众知青还没反应过来,突然间就看两人就针锋相对地顶,一时面面相觑,都没说话。 在一片安静中,林信平放在桌子上的手动了动: 没想到这宋软看上去不显山不显水的,实际上却是个真有钱的,而且长的还好看,不比那个满嘴口号的向红英好? 但是这个看起来稍微聪明一点,但女的嘛,再聪明能聪明到哪里去?多哄哄就行。 田慧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个小偷仿佛提醒了她,她一下抓住了灵感:“我就说你为什么急匆匆地要搬出去,你是不是拿了我们谁的……” “我拿你爹拿拿拿,”宋软忍不住了,上去就是一巴掌:“真是狗眼看人低,贼眼看人畸,你再瞎哔哔你看我抽不抽你!嘴一张就造谣,咱们去公安局里辩辩!” 其他人坐不住了,本来他们知青在这里就不太被待见,要真闹上公安局,那不更成了瘟神转世? 别人又不会专门指名道姓哪个知青怎么样,他们只会说东风大队的知青啊,进局子了! 连忙上来拦,对着宋软劝:“算了算了,我们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她可能心情不好糊涂了,你别和她计较。” 也有人拉着田慧妮:“你瞎说什么呢,你也是,平时也懂事,怎么今天犯这倔?” 宋软冷着脸地坐下,酝酿了一会儿:“过两天我请大家吃个暖屋饭,有肉,也算是感谢大家对我的照顾。” “你,不许去。”她瞪着田慧妮。 别说她幼稚,她就是幼稚了,她请客吃饭,凭啥还给自己找气受? 林信平推了下眼镜,温文尔雅地劝:“小软同志,这我可得说你两句了。大家都是知青,双方都退一步,何必闹得这么不愉快呢?” “你也不许去。”宋软说。 林信平:“……” 她转头,看向其他知青。 其他人默默移开了视线。 没听说会有肉吗!他们都多久没尝一口荤腥了?和田慧妮同为老知青感情深一点……但那是肉呢! 这样想着,喉咙不自觉滚了一下,对那顿饭更期待了起来。 刘永强勉强从诱惑中保持一点清醒:“你要搬到哪家去?” 一个人出去住虽然是舒服,但要是碰到不好的主家,她又还是个女同志,那得脱层皮。 宋软知道这是关心,便也好好回答了:“大队长把他侄子家隔成两个独门独户的院子,我住其中一个。” 大队长的侄子啊,只记得是个不怎么露面的人,但好像没听说过有什么不好的事,而且还隔开了。 当即笑到:“那你明天什么时候搬?我们几个男知青帮你吧?” “妇女能顶半边天!”被一天农活儿弄得蔫头耷脑的向红英强打起精神,“我也可以!” 韩珍珍左右看看,不太情愿地说;“那、那我也可以吧。” 宋软笑道:“我行李都没咋打开呢,没啥东西,一提就过去了,哪儿要你们搬?” 你们要是帮我搬了,我有啥不就大概能摸清楚嘛。 再说她还想找这个理由请假休一天呢,不行不行。 “要是真有需要,肯定开口。”她又补了一句。 “那行那行。” 想起了什么,刘永强补充一句:“你也是刚来,一下请我们这么多人怕是口粮遭不住。这样吧,到时候口粮我们自己带,主要是图个喜庆嘛。” 其他人没什么意见,屋子气氛良好。 田慧妮顶着一张肿胀的脸,看着其他人欢声笑语,气得直哆嗦。 这些鼠目寸光的小人,一点肉就像苍蝇一样围上去,以后别指着她拉一把!真以为跟着宋软能有什么好? 见宋软抬手捋了下头发,不由自主缩了一下,反应过来又羞又怒,恨恨地往走到一边去了。 实在是不想吃这清汤寡水、在嗓子里干得死死地扒住喉咙咽不下、在肚子里又行色匆匆让肠子觉得什么东西嗖一下过去的饭,第二天一早,宋软就带着个小包咚咚咚跑到她的小房子里去了。 这年头的人实在,稍微沾了点别人的便宜恨不得倾家荡产地还,估计是因为她那句请吃饭,大队长父子昨天连夜打了夜工,墙已经砌了个七七八八,搭柴棚厕所的地方也支上了几根架子,材料也还算整齐地摆在一边。 她走进厨房,灶和锅已经砌好,擦得干干净净,边上的大水缸里装满了水,灶后堆着小捆的柴,估计是让她这几天先用着过渡的。 墙上还挂着一些艾草,那是用来熏屋子放虫蚁的。 “真不错。”宋软满意极了。 她关上门,舀了两瓢水放锅里烧着,等着烟冒出去了,兑了一份之前系统给她打赏的红烧肉,又买了个白馒头,夹着一口咬了下去。 宣软的白面与肥而不腻的红烧肉相伴,浓郁的肉汤渗进馒头中,好吃得宋软差点哭出来。 呜呜呜这才叫生活啊。 这顿顿玉米糊糊配野菜饼子,快把她吃成野菜精了。 吃完了饭也没听见隔壁有动静,她用水洗了饭盒,点了艾草到处熏熏,确保身上屋中闻不出别的味儿了,这才出门找大队长去请假去公社用置办东西。 房子都是他修的,大队长答应得很痛快。 批条子的时候,大队长闻到了她身上那股艾草味:“你一大早的去熏屋子了?” 宋软笑笑:“也算是有一个自己的小家了,激动嘛。” 大队长理解地点了点头。 她又说:“而且不去咋知道叔您动作这么利落呢,一个晚上墙就起好了,我进去的时候都不敢相信。” 大队长自豪地笑:“那是,我可不像那些假把式,昨天还说的慢了点,我看剩下的那点活下午就能好!” 宋软笑得更开心了:“那就麻烦叔您,正好我上公社取包裹,家里给我寄了几个肉罐头,到时候请您吃暖屋饭,您可一定得赏脸哈。” 大队长的喉咙咕咚动了一下,“哪儿值当这么好的菜?” 这闺女也太实诚了,他决定一会儿上工的时候叫他三个儿子偷偷轮番去给宋软修厕所,这要是不修结实一点,那也太亏心了。 想想这似乎是个不缺钱的主,便提醒一句:“你要是去公社的话,可以去村头那等一等,老王今天正好要去公社,你可以顺路搭一截牛车。” 他悄悄比了个两个指头。 宋软眼睛一亮:“谢谢大队长!” 在村口果然看见一辆停着牛车,不过现在不年不节的去公社的人少,只有一个赶车的大爷带着草帽坐在前面,见有人来,慢慢悠悠地把头上的草帽摘下。 “去公社?” “是的,王大爷。”宋软把两分钱塞了过去。 16、第 16 章 老王头有些稀奇:“你认识我?” “听大队长提起过您,”宋软一脸诚恳,“再说您为人实在可靠,赶车技术好又稳当,只要在咱大队多待一会儿,谁不知道您?” 屁,都是她刚编的。 但她自信不会翻车——要是这人不可靠,大队长也不会叫他去公社办事,至于赶车技术嘛,开车的人总是会对自己有迷之自信的,哪怕开成了狗爬,他们也会说这叫“骑龙在飞,是技术,你懂个爪子”。 果然,老王头被哄的眉开眼笑:“那可不是,你这闺女会说话!快上车,后面有一篓子别人托我去换的山货,你小心点别弄你衣服上了。” “换山货?” “嘿嘿你们城里来的没见过吧,就是山上的一些果子啊动物皮子啊什么的,弄干净了拿去收购站,换点钱补贴家用。” “这样可以吗?”宋软有些惊奇。 她以为这个年代连山上的野鸡都不能打呢。 “那咋不行?”老王头似是看出来她的想法,“咱这没别处那么厉害,打些小玩意儿谁管你——但不能拿出去卖。” 最后一个字他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宋软受教地点头,突然心念一动: “那草药也收吗?” “收啊,当然收。但咱大队连个赤脚医生都没有,谁懂那玩意儿?” 他想起来还有点气,往边上呸得吐了口唾沫,“之前也不是没人学着隔壁大队摘,结果收购站那孙子欺负咱不懂,又说什么损了根又是没晾干还有混杂,这那的反正不好,价格压的老低,就没人乐意干了。” 牛车晃晃悠悠地一路走,在公社时老王把宋软放下,两人约定了回去的时间。 宋软先去肉联厂买肉。 时间有点晚,大肥肉已经卖完了,只剩下几块瘦肉,但宋软还挺喜欢,买了两块。 屠夫坐在案板后,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见宋软一口气买了两块,跟看傻子一样看她。 一样的价,买这种一点油都榨不出来肉,还一买买两块,要不说小年轻不会过日子呢。 幸好不是他家孩子,他一个劲地摇头。 宋软压根不知道自己被盖上了傻帽的标签,她提着肉去了国营饭馆,用早上吃红烧肉留下的饭盒打包了一盒溜肉段,拿茶缸打包满满一缸鲜肉水饺,又买了十五个大肉包,用报纸包好,叠吧着系在一起,指头一勾拎走了。 最后一站是邮局,她才报出她的名字,营业员就想起来了——那个老大的包裹!本来他们这的邮递员是可以帮忙把包裹送到村里的,但这个太大了绑不住,正想找人带个话去呢。 她一边对单子,一边好奇地打量宋软:她都在这上了三年的班,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包裹,还是从湘省寄过来的,这得花多少钱啊? 又看她左手拎肉,右手里的东西虽然用报纸包着,但她一闻就闻出来,是国营饭店肉包子,那么大一包,估计得有十个了吧? 乖乖,地主家都不敢这么吃啊。 她一边帮宋软把包裹背到背上,一边羡慕地问:“同志,你家里人一定很爱你吧?” “emmm……”宋软想了想,委婉地说,“主要是自爱。” 脑中的系统一声冷哼,她又补充了一句:“还有统爱。” 营业员没听懂,尴尬地笑了笑。 宋软把左手的肉转到右手用小拇指勾住,空出来的手扶着背上的包裹,像个驮壳王八一样慢慢往前走,每走过一个无人的街角,背上的包裹就悄悄地大一圈——是她让系统偷偷加进来的私货。 走到约定的地点,原本就巨大的包裹活像是得了巨人观,每一寸布料都绷得紧紧的,仿佛下一刻就会炸开。 要不是她吃了身体强化丸,绝对会被压趴下。 老王已经在那等着了,正爱惜地摸着牛,一抬头看见宋软,眼珠子都快瞪脱眶了。 怎么说呢,咋一眼扫去只能看见一个巨大的包裹和包裹下两条细细的腿,看上去活像是俩牙签上串了一颗硕大的土豆,这个土豆还慢腾腾地在走。 他连忙上去将包裹接了到了牛车上,刚一入手,被压得猛地一地,险些趴下去,他脸都涨红了,好悬没丢人。 龇牙咧嘴地将包裹放好,他累的直喘气:“小宋知青啊,看不出你力气还挺大的。” 就是有点心疼牛。 咋这么多东西嘞? 还没等他流露出这点意思,手上猛地被塞了一个热腾腾的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一个肉包子! 他的眼睛嗖一下瞪大,不可置信地抬头。 肉包子! 他一年都不一定能吃上一次的肉包子! 宋软笑着说:“东西有点多,麻烦您了。” 老王一张老脸笑得像田里绽放的野菊花:“不麻烦不麻烦,这点东西哪里多?以后你要是想用牛车,直接来喊我一声就成。” 说着嗖就是一鞭子抽在牛屁股上:“懒开花的畜生,还不赶紧走?” 牛:…… 牛喷着鼻子,踩踩踏踏地向东风大队走去。 老王摸着怀里的包子,咽了咽口水珍惜地放进口袋里,回去后煮到锅里,一家人都能沾上荤腥呢。 回到大队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队员们还在任务田里上工,只有一两个借着上厕所出来磨洋工的看见牛车上的巨无霸包裹,震惊得眼都瞪圆了。 乖乖,这个小宋知青家里好有钱啊! 也是,要不然也不会搬出来住。 一个头上包着花手绢的老婆子酸不溜秋:“一个女娃娃,要这么多东西有什么用,糟践东西。” 宋软还没说话,老王已经先一步开口了:“孙婆子,你也一把年纪了,别整天扯犊子整事的,显你长了个嘴咋地。” 老王作为全大队唯二会赶牛车、时不时去公社办事的人,地位还是很高的,毕竟有时候大家不方便,还得托他带个针头线脑、换个山货鸡蛋什么的,都不太敢得罪。 故而孙婆子梗着脖子,不服气地小声嘀嘀咕咕:“谁扯犊子了?” 老王眼睛一瞪:“你再不回去干活儿,我叫铁柱扣你公分!” 孙婆子骂骂咧咧地转身往回走。 工分是不能扣的,她都磨了一下午工眼见着要结束了,这时候扣那不是白瞎了吗。 老王转过头来冲宋软笑:“闺女,要是以后有人敢欺负你,你就跟叔说,看叔不帮你削他。” 宋软乖巧:“好的,谢谢叔。” 本来应该先找大队长汇报事的,但老王目不斜视地路过大队部,直接把牛车赶到知青点门口:“小宋,你是不是今天要搬家?牛车反正也闲着,干脆一道帮你带过去。” 宋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顺坡下驴。 在搬东西的时候,她仗着老王不清楚自己带了些什么,又偷渡出一些,牛车看上去满满当当。 老王帮他把东西都搬到院子里,这才赶着车离开。 院子里柴棚厕所已经搭好了,几个小孩子正叽叽喳喳举着扫帚把木屑草灰扫干净,见宋软进来,一下子安静下来,你推我我推你地挤在一起,像一窝小鸡崽子。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鼓起勇气向前走了一步:“姐姐,是爷爷叫我们来做事的。” 他想了想,有些费力地重复:“爷爷还说,都已经弄好了,叫你烟……烟……。” 他显然是记不到那个词了,脸憋得通红。 其他人也记不太住,你一嘴我一嘴地猜测:“烟杆子?” “烟袋!爷爷有烟袋!” “是鞭炮!” 宋软看着有些好玩儿,提醒道:“验收?” “对!”虎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好我们再和爷爷说。” 宋软转了一圈,再次感叹这个时代人的淳朴。不仅厕所柴棚修得结结实实的,连菜地上都已经移了一垄的菜秧,柴棚里也堆了一大堆的柴,看上够她用两个月。 做工的泥土和木渣也被小孩子扫干净了,她的小院此刻看上去分外整洁。 宋软很满意。 “你们这么小就出来做事啦,真厉害!” 小孩子们都骄傲地挺起胸膛。 宋软抠抠搜搜地摸出一块饼干,一人掰了一点:“这是给你们的奖励,去玩儿吧。” 但小孩子们一点也没觉得宋软抠,他们惊喜地看着手中不到小拇指大的饼干,觉得这个姐姐真是又漂亮又大方! 这可是饼干耶! 他们珍惜进嘴里磨了一点点,舍不得多吃,欢呼着跑出去和小伙伴炫耀去了。 虎头留在最后,期期艾艾地说:“姐姐你下次有事还找来我嘛,饼干再少一点也可以。” 随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飞快地跑了。 宋软吧咂吧咂嘴,这年头的小孩子真好骗。 突然眼睛一亮:诶,也不是不可以诶,她本来想养两只鸡的,但是又觉得铲鸡屎找蚯蚓麻烦,这不正好嘛。 她一边琢磨着,把门关上收拾东西。 先把猪肉切成长条抹上盐,挂在阴凉通风处免得坏,再把打包的饭菜也打开别闷酸了,最后洗了手收拾自己的铺盖被褥。 正忙着呢,突然隐隐约约地听到隔壁传来的吵闹声,然后是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那你去跟她过吧!” 宋软眼睛一亮,嗖一下蹿到院子里。 17、第 17 章 俗话说“宁做蚂蚁腿,不做麻雀嘴”,俗话说“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俗话还说“人众之地不可往”。 但是…… 宋软听了一下似是从右边的院子里传来的,循声嗖一下蹿出了门外。 人众之地不往哪里往,去地狱开荒吗? 做麻雀嘴惹人烦,但自己是真快乐啊。 隔壁院门口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挤挤挨挨地站着,齐刷刷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宋软来晚了一步不知道前因,目光在人群里一扫,看到了两个知青点的人,头顶大包但双眼放光的韩珍珍在其中分外显眼。 她颠颠地凑过去:“珍珍哪,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韩珍珍见她来,向边上挪了挪挤出个位子来,眼睛一直盯着院子里没挪开,满脸激动:“里面里面嚎的那个,听说就是我们知青点刚嫁出去的那个女知青,叫叶香,边上的那个男的是他丈夫,叫赵为民。” 她还没说完,一脸怒其不争恨铁不成钢的胡艳咬牙切齿地开口:“什么事,就是我不懂的、他们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呗!” 徐大牙凑过来:“你们城里人说话就是喜欢弯弯绕绕,啥爱不爱的,就是赵为民帮白寡妇挑水,路上绊了一跤两人滚一起去了,叫她媳妇知道了,在闹呢。” 说起这赵为民啊,也是人如其名,是他们这旮瘩鼎鼎有名的老好人。今天帮东家挑水明天帮西家砍柴的,现在这个媳妇就是她当初天天帮干活锄草帮回来的。 结了婚也没改性子,今天看见白寡妇一个人颤颤巍巍地挑水就上去帮忙,结果不知怎么的摔一快去了,听说当时都把白寡妇压身子底下去了,场面那叫一个劲爆。 要徐大牙说,这中间肯定是有什么事,不然就村里这条路,走了都快一辈子了,闭着眼睛都知道哪儿有草哪儿有坑,青天白日还能摔了? 这还真不是她恶意揣测,主要是白寡妇这人吧,就不是啥正经货色,腰带下一溜老爷们呢。他们这些外来的小年轻不知道,她们本村还没点数吗? 宋软眸中八卦的光闪烁成机关枪,但她顾及着自己十八岁小姑娘的名声,没直接开口问。 但那些孙子都有一串了的老婶子们就没这个顾及了。 一个大娘挤眉弄眼地笑:“你说他们之间能不能有点事?我上次就瞅着她走路有点别,你说她一个男人死五年了的寡妇,总不能她男人诈尸了吧?” 提起这个,一个干巴瘦的大娘来了兴趣:“你说的是不是看电影那天?当时我就奇怪咋没看到她,回来的时候见有个影子从那谁门口蹿进去了,隐隐约约听到里面喊赵哥。” “哦哟哟哟哟,赵哥~” 几人心照不宣地对视,笑得挑鼻子眯眼的。 宋软听得兴奋如苍蝇搓手,韩珍珍一个被爸妈保护得成好的单纯娃儿从没听过这些,一边羞得脸通红,一边偷偷抬眼瞄,显然是意犹未尽。 就连原本还在生气的胡艳都往这边偏了偏。 她们隔这煽风点火,里面的叶香尖叫扑过去捶打着赵为民:“你居然叫她碰你!你居然叫她碰你!你是我男人!” 赵为民几次想开口都被她的尖叫声压回来,最后只得老实巴交地抱着头先让她捶。 虽然是挨锤的那个,他心中却没多少生气,反而还隐隐有些得意,叶香反应这么大,不是因为爱他吗,不然和她怎么不捶别人呢? 这样想着,他深情地开口:“小香,我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 周围的人眼睛瞪得像铜铃,这是,不是,怎么就到这一步了? “这是不是被打傻了啊。” 和计分员磨磨蹭蹭半天终于为自己争取到六公分的孙婆子昂首挺胸地回来,就看到自家门口围了一堆人,再一看自己的儿子被捶得像个兔子似的,吱嗷一声加入战场。 她不太喜欢这个三儿子,但儿媳妇算个什么东西? 连着下午从宋软那受的气,她撸着袖子一巴掌把叶香抽倒地上,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你个反了天的贱/货,老娘把你娶回来是叫你打男人来了?” 刚还凶得跟老虎似的叶香一下子猫了下去,捂着脸在地上呜呜哭。 赵为民见自己的媳妇被扇到一边,忙不迭上去护:“娘,你别打她,她就脾气急了点,没坏心的。” 孙婆子被气了个仰倒,伸手也要给他一巴掌,被叶香爬起来一撞:“不许打我男人!” 这一波一波接一波的情节看得门口的人一愣一愣,倒吸气声此起彼伏。 孙婆子的权威被挑衅,勃然大怒扑上去:“遭瘟的小娼妇,没点人伦的东西,连婆婆都敢打,你看老娘今天不扒了你的皮!” 叶香呜呜哭着向外跑,孙婆子骂骂咧咧地追,大伙儿齐刷刷地让开了一条道。孙婆子路过宋软的时候想起下午的事,恶从心头起,趁着混乱想踹她一脚。 宋软灵活地一缩,孙婆子落了空,人又刹不住车,嗷得一声在空中撇了个一字马,直直地坐在地上,嚎得动地惊天。 宋软见势不对,也跟着嗖一下倒到了地上,捂着大腿嗷嗷叫。一边叫一边悄悄拧自己大腿肉,疼得汗都下来了,看上去很是逼真。 电光火石之间,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地上躺了两个,一个叫的比一个惨。 正唏嘘着要围上来劝:“为民媳妇,好歹是你婆婆,你就忍……小宋知青,怎么是你?” 孙婆子慢慢地把自己呈一字马的腿掰回来,嘶,不能动,一动就钻心疼,当即破口大骂:“你害的老娘摔成这样,你得赔钱!” 她想起下午看到的满满一牛车的东西,狮子大开口:“要五块!” 周围人被惊得豁得一耸肩,五块钱!被牛顶了都要不了这么多! 宋软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委屈巴巴开口:“我就好好地站在这里,你踹人不看清楚上来就给我一脚,叫我摔成这样,还叫我给钱?没这么欺负人的!” 她苍白着一张脸,脸上汗如雨下:“我的胳膊肘啊!我的波棱盖啊!摔下来我腰还扭了,珍珍,你去叫大队长来给我评理!我就不信,咱知青没个评理的地方了!” 韩珍珍都吓傻了,忙不迭点头去找人。 孙婆子气得直捶地:“你放屁!老娘压根……”没碰到你! 还被说完,就被宋软嗷嗷得惨叫声干下去了:“呜呜呜我的腰啊!!” 胡艳挺身而出:“孙大娘,你太过分了!” 干巴瘦大娘确实看见孙婆子出脚的动作,又向来和送孙婆子不对付,出声道:“孙婆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打你家儿媳妇也就罢了,人小宋知青又没挨着你,你踢人家还想讹人家钱,也太是那个吧。” 宋软眼泪吧嗒地抬头,像是看见了救世主:“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就说,咱们大队还是好人多!” 干巴瘦大娘自豪地挺胸,拍着胸脯道:“小宋知青,你放心,大队长来了我给你作证!”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形式一边倒,孙婆子气得想死,她撒泼纵横东风大队这么多年,第一次叫人赖上! “了不得了,你们欺负我一个老婆子啊!”她哭天抢地。 宋软嚎得比她声音还大:“呜呜呜呜我的腰啊!我一个小姑娘背井离乡来这,大队长你可得来看看啊……” 哭得孙婆子都怀疑自己了——其实她是踢到了吧。 但她没觉得自己用多大劲啊? 呸,这小贱人肯定是装的! 找大队长回来的韩珍珍看宋软扶着腰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又被她的话勾起了离家的伤感,心中一酸,扑上去跟着哭起来:“呜呜呜宋软你没事吧。” 两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抱头痛哭,看上去凄凄惨惨戚戚。 周围人也跟着叹息: “诶,确实可怜。” “孙婆子你这不是给我们大队抹黑吗?” 大队长听着干巴瘦大娘手舞足蹈地讲完事情经过,再一看气得鼻孔都放大一圈、看上去凶得更夜叉一样的孙婆子,再看躺在地上还起不来的、和韩珍珍抱头痛哭的小可怜宋软,心中已然有了偏向。 他劈头盖脸把孙婆子一顿骂,然后转向宋软:“小宋知青,你感觉怎么样?” 宋软做了一个要起身的动作,韩珍珍和胡艳一边一个把她架起来。 她可怜又虚弱地抹了一把脸,坚强地说:“我,我还好,大队长,我不讹人。” 什么意思!她嘲讽谁! 七十年代的孙婆子第一次感受到来后世绿茶的功力,气得直哆嗦。 大队长倒是十分满意,觉得真是个不找事的好孩子:“那你明天休息一天,孙小花,你给人孩子赔三个鸡蛋,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孙婆子跳着脚不干,还没开口,宋软先眼泪汪汪地看着干巴瘦大娘:“大娘,谢谢您为我仗义执言,在一开始就给了我精神上的支持,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该怎么感谢你才好,我给你分一个。” 什么?白捡一个鸡蛋?还是孙婆子那抠门精家的? 干巴瘦大娘当即就跳了出来:“孙婆子,你赶紧把蛋给人家!” 18、第 18 章 干巴瘦大娘眼睛瞪得像铜铃,强压着孙婆子取了鸡蛋,喜滋滋地把把自己那个装进兜里。 看热闹还能白捡便宜,她活这么大岁数第一次遇见这种好事!要不说城里人精明呢! 不仅是她,周围的人也羡慕地看着她,一个鸡蛋,可以换两小盒火柴,可以换一个大白馒头,也可以换半把砂子糖,就是什么都不换,给自家孩子冲碗鸡蛋茶也好哇,反正都是白捡的! ——这好事怎么就轮不上他们呢?不就是头一个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吗,他们又不心虚! 一边想着,一边默默地记下宋软的脸——这个小知青是实在的,下次要还有这好事,阿不,还被人欺负,他们必不能把这机会让出去。 人类的悲欢各不相通,孙婆子只觉得今天真的是遭了瘟的,便宜便宜没占到,骂人骂人没骂好,摔了一跤还赔出去三个鸡蛋,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公正的事! 心疼得眉毛鼻子一起抽抽,又不敢顶着大队长的火气再兴风作浪,连那个该死的老三媳妇都不想再追了,捂着心口骂骂咧咧回屋里躺着去。 见婆婆没来追了,叶香迟疑着折回来,磨磨蹭蹭挨到赵为民边上去。 她不敢现在就进院闹腾招婆婆眼,站在门口拉着赵为民期期艾艾:“你说的是真的?” 赵为民指天对地:“我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我真的只是觉得白大姐一个人可怜,上去帮她一把,没想到被草一绊摔了,边上还是块石头,白大姐帮我垫了一下,这才叫人误会了。” 叶香惊呼一声,俯下身子要拉开他裤脚看:“摔石头上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宋软听见左手边搀着她的胡艳重重地喷了一口气。 赵为民捂着裤脚:“咱乡下人,摔一跤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多亏了白大姐帮我挡了一下,我没啥事。” 叶香气顺了大半,但还有些不满:“那你也不能碰她啊。” 赵为民深情地说:“我只是在做好事,我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你不就是因为这个喜欢上我的吗?我要是改了,不就少了一个你喜欢的闪光点了吗。” 叶香红着脸推了他一下:“什么话都往外说。” 想了想还是不爽,一咬牙:“那你以后不许帮她挑水,我给她挑!” 赵为民大为感动:“我就知道你懂我!” 两人甜甜蜜蜜地进了院子。 周围人看的那叫一个大为观止。 一个头上只有两根赖子毛的男人十分羡慕:“你说,为民是咋把他媳妇弄得这么死心塌地的啊,我咋就遇不到呢。” 周围人调笑:“吴二赖子你说这话,回去不怕被媳妇挠,你以为谁都跟为民媳妇一样啊?” 身边的胡艳再次发出咯吱咯吱的咬牙声,额角青筋鼓起,反正热闹已经看完了,宋软也怕她当场气晕过去还让让自己照顾,当即指挥着她扶自己回家。 她以一副要死不断气的模样被两人搀扶到炕上先坐着,两人忙忙碌碌地给她铺席子展铺盖倒水,她弱柳扶风地躺下。 也好歹也算一起并肩作战,三人之间的关系亲近了不少。另外两人也没急着走,坐下来陪她聊会天。 韩珍珍看着她的小院,有些羡慕:“你一个人住得真舒服。” 宋软也客气回慰:“我搬出来了你一个人睡里间,不也相当于一个人住?” 韩珍珍一思索,确实也差不多。主要是真叫她搬出来她是不敢的,她爸说了,像她这样的小姑娘下乡了可得跟着集体活动,她要是不听话打断她的腿。 两人心不在焉地聊两句,目光落到还在生气的胡艳身上——刚才那女知青是咋回事啊,好奇好奇。 胡艳正缺个发泄对象,被两人这么一盯,积攒的憋屈像是洪水一样喷涌而出:“我也是见了鬼了,和这么个脑阔有包的做朋友!” 头上顶着大包的韩珍珍有点不爽地吧嗒一下嘴,但此时好奇心占上风,强忍着没打断。 “我和叶香是一个院里长大的,说算是姐妹也不为过了吧?真的快被她气死了!你是不知道她,读书喜欢老师,看病喜欢大夫,买东西喜欢售货员,看电影喜欢放映员,抄家喜欢红小兵,喜欢的要死要活,劝都劝不动啊!” 宋软都能看着她头上冒出的烟。 韩珍珍嘴巴都张成鸭蛋了:“抄、抄家,喜欢红,红小兵?” 胡艳发现说的话有歧义,连忙找补:“不是不是,叶香是堂堂正正红五类,是她看见红小兵抄别人家,喜欢的。” 那也很炸裂啊。 宋软瞳孔地震。 “你们也知道,红小兵……”她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却没直说,“知青办上门的时候他妈还松了口气呢,想着距离远了见不到人也能冷静一下。是,对红小兵冷静了,赵为民给她干了几次活,就又开始了!” “她妈不在这劝不住,我劝说我不懂爱情,包裹一背就嫁进去了啊。” 胡艳碰碰地捶着炕桌。 宋软同情地从被窝里伸出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你辛苦了。” 胡艳宣泄完,心情也轻松了不少,见宋软一副病怏怏躺的模样,拉着韩珍珍站起来:“你先好好休息吧,我们也得回去了。” 宋软哼唧一声:“诶呦我的腰……我就不送了。” “不用,你就躺着吧。” “帮我把门带上啊。” “知道了。” 听着大门吱嘎一声合上,脚步声也远去,宋软从炕上弹跃而起,先把大门一栓,然后窜到厨房给自己开小灶。 看戏讹人也是很费体力的! 中午打包的熘肉段和大肉包放在水上蒸热,底下煮了一个她赢来的胜利蛋,就是一顿同时让人从物质到精神都愉悦的晚餐了。 脑海中的系统吧咂嘴:“你们人类,真是有趣啊。” 宋软留了四个,把剩下的包子放到空间里防止坏掉:“这叫人气儿!” 等饭吃完,看着油腻腻的饭盒,她有些懒得动弹,心念一动:“系统,我今天听见你嗑瓜子了,尤其孙婆子和叶香打架的时候,你磕的卡吧卡吧响。” 怼精系统嗯了一声 【怎么,你也想要啊?】 宋软不动声色:“不是,我是想问你,你没把瓜子壳随便丢在我脑子里吧?” 怼精系统勃然大怒: 【你把我想成什么没素质的统了!】 【先不说我休息室里的东西都是可以自动清理,我再怎么乱丢也不可能往你脑子里面丢啊,你是脑子被僵尸吗吃了吗里有那么多空间?】 宋软:唯唯诺诺.jpg 她连忙哄它:“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以己度人了 随后继续不懂声色地问:“你休息室可以自动打扫卫生啊?就是那种东西脏了,但只要在你休息室里,它会自动更新变干净?是只有你休息室自带的东西才可以这样?” 怼精系统不屑地说: 【怎么可能那么低端,肯定都可以啊】 “是是是,”宋软捧了它一句,终于图穷匕见,“统统~~那你帮我把饭盒更新干净呗?” 怼精系统: 【???】 宋软的声音甜得像春天里起伏的江潮:“系统~~你最好了嘛~~就是桌上这个,谢谢你。” 【6】 怼精系统骂骂咧咧地把她的饭盒收到自己的休息室里自动清理 【我真的上辈子遭孽了绑了你,真是该你的。】 宋软看着重新眼前已经光洁如新的饭盒,任由系统嘀嘀叨叨。 被骂两句又不会少块肉,但是发现了这么好用的洗碗机诶!也不知道……她的眼睛悄悄朝屋里其他家具看去。 正唠唠叨叨的系统突然感觉cpu一寒。 第二天中午,宋软吃了饭后又怂恿系统给她刷碗,自己则在屋檐下跟着从系统上买的武术书打拳,上蹿下跳虎虎生风——身体还是得锻炼,武力值不高她躺都躺不安稳。 突然听到门口被人敲响,她立马收脚收表情,慢腾腾地挪过去,开门时已是一脸的虚弱。 胡艳各提着小篮子走了进来:“我来给你做饭,今天轮到韩珍珍做饭所以她没来,但托我给你带了两块奶糖。” 宋软往她的篮子里一看,大半篮子的豆角黄瓜和西葫芦。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胡艳风风火火地略过她走到厨房,看到灶膛里新一层的火灰:“诶,你已经做饭了?” 宋软扶着腰挪过去:“睡一觉起来好多了,随便热了点东西吃。” “那行。”胡艳也不和她废话,把篮子里往灶台边一放,“我昨天看着你地里的菜秧都是新栽的,一时吃不了,就从我那份地里给你拔了些,都是些能放的,你先吃着,到时候连篮子一起还我。” 宋软又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还挺喜欢她这种丁是丁卯是卯、算得清楚的性子,笑着答应:“坐会儿喘口气?” “算了,你既然吃了我也得回去,”胡艳摆摆手,“下午还得上工呢,赶紧得回去睡会儿。今天活儿多,除了你,能喘气的基本上都在田里。” 宋软又操着老太太散步一样的步伐把她送出去,门一关,腰就又直起来了,目光闪烁。 能喘气的基本上都在田里? 19、第 19 章 要是一般要脸的人,听见这样的话可能有些愧疚坐立难安,更甚一点的半夜爬起来给自己一巴掌,觉得大家都忙成狗了自己却偷懒真该死——比如以前的宋软。 但是那些脸皮特别厚没啥廉耻心的人,却会得意洋洋,哟,大家都忙成这样我还能找到机会偷懒,我真是聪明伶俐智慧过人,活该我过得好——比如现在的宋软。 宋软脚步轻松地回到炕上,把被子卷高靠在窗边做靠枕,自己优哉游哉地往上面一靠,吹着小风,翘着脚逛系统商城。 打折的电棍?好东西,买一根。 辣椒水?算了算了,她可以自己做,何必花这个钱。 诶,还有电影试看?宋软来了兴趣,拿出剩下半盒饼干,又给自己冲了杯麦乳精,慢悠悠地一边嘬一边看。这部试看时间到了就点下一部,主打一个半个怼精值也不花的白嫖。 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坦。 等下午上工的哨子声响起,隔壁的孙婆子一家骂骂咧咧地从她门口经过去上工,她爬起来开始收拾自己。 闲着也是闲着,她想上后山上走走。 主要是东北老三宝,人参鹿茸乌拉草,东北新三宝,人参貂皮鹿茸角,更别说现在是东北林子物产最丰饶的季节,野果蘑菇都到了采摘的时候,现在大家还都在田里,一没人抢二没人盯的,这机会她要不把握住,她自己都得抽自己两巴掌。 但她还记得自己在装病呢,往脸上盖了点白|粉,又在柴棚里找了一个比较直的木棍,背上背了个大队长装修赠送的背篓,佝偻着腰一杵一杵地走了出去。 正过来找侄子的大队长被她吓了一跳,看着她惨白惨白的脸色,吓得忙不迭上去要扶她:“不是叫你在家里休息吗,你这是要干嘛?” 这可别走着走着晕过去,现在大家伙都上工没工夫注意她,万一一耽搁凉了怎么办啊。传出去不说明年的先进了,他这个大队长不得跟着吃挂落? 宋软慢慢地冲他勾了个笑:“大队长,我觉得身体好多了,想着上山打点猪草。毕竟我这不都也下乡几天了,好像都没给咱大队做出什么贡献,有点过意不去。” 大队长被她笑得寒毛都竖起来了,看着她杵地上的拐杖,嘴巴又张又合,好想说你就歇着吧,别嘎地里就是最大的贡献了。 但人孩子一腔热血双眼发光的表情,他一个老实人又不好意思开口打击,哼哧了半天,憋出一句:“那你就、就到山脚下,随便打点,要不舒服了就坐着歇会儿啊。” 宋软弱声弱气地应了一声,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 大队长看着她的背影,愁得像个打霜的老倭瓜。 这小宋,实在是实在,但太实在也不行啊,怎么就不会偷点懒,彼此也放心啊。 宋软老太婆拄拐一样挪进了山,左右看看没人,仔细听周边没啥动静,那拐就成了登山杖,被她舞得嗖嗖的。 她前世也算是在山里长大,走山路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事,再加上身体被强化,她像只猴儿,几跳几跳地就窜进了林子里。 东北黑土地肥沃,插根筷子都能发芽,山上的野草没人管,长得老高,宋软一边用棍子打草探路,遇见猪能吃的就薅两把放背篓里作掩护。 但走了好一会儿都没看见啥好东西,宋软有些烦,路过一片又深又密的草丛,碰的一棍子敲下去。 “喔喔喔喔——” 野鸡刚吃完午饭眯在自家窝里睡觉呢,大下午的鸡也要午休,翅膀冷不丁从天的一个大棒敲了个正着,吓得连滚带爬从草丛中飞出来。 “卧槽。”宋软眼睛一亮,冲上去逮,一人一鸡在林子里展开了一场生死时速的追逐赛。 野鸡翅膀都快扇冒烟了,但到底刚刚狠狠挨了宋软那一下,飞到七扭八歪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宋软向前一扑,把它压到了身子底下。 野鸡惜败于人类之手。 “小东西,”宋软扯了几根长草,刷刷地将野鸡翅膀困在一起,又扯了两根绑住鸡脚,“有啥好逃的,最终不还是落我手里了,这叫啥,越努力越心酸。” “放心,我一会儿再去采点蘑菇,给你的黄泉之路铺点地毯,保证让你走得体面。” 野鸡支着脖子要给她来一口,被她一把捏住鸡嘴。 啧,刚才追的太投入了,哪边是下山方向来着? 宋软对着树影子辨认,突然听到边上顺风隐隐飘来几句人声,似乎有人掐着嗓子说话,还带了点惊呼——不是说能喘气的基本都在田里吗? 她精神一凛,举着鸡慢慢地摸了过去。 隔得越近,交谈声,宋软走着走着就尴尬了——她还以为是敌特险情,结果是山野艳情。 服了,从七十年代的小鸳鸯们就开始这么找刺激了吗。 宋软嫌弃地白了那方向一眼,眼珠子嗖然瞪大,卧槽,还是一对老鸳鸯!正比翼双飞地滚成一团呢。 她虽然人好色了一点,偶尔也看个小po小a的,但审美还在,也不是什么都吃的,嫌弃地打算离开。 那女人娇滴滴地一声喊:“赵哥赵支书~~你这么久没来找我,是不是又看上哪个妖妖娇娇的女知青了,想给我添个妹妹呀?” 宋软离开的的步子一顿,忍着眼睛疼地一瞄,那显眼而叫人印象深刻的“之”字型头发,还真是村支书! 她嗖一下蹲了下去,壁虎似地趴在石头后面偷听。 村支书调笑:“说起妖妖娇娇,谁能比得过你啊?” 过了一会儿,再开口:“别说,这次来的三个女知青,两个都长得不错。可惜那个姓韩的家里有背景,动不得。” 女人佯装吃醋地问:“所以你是看上另一个了?就是昨天那个要了孙婆子三个鸡蛋的那个?我看那不像是个善茬。” 一声火柴划过磷片的声音响起,接着一股烟味飘来,赵支书慢悠悠的声音响起:“再不是个善茬,来到东风大队,就得给我盘着。” “但我看大队长好像有意要护着她。”女人提醒。 “那个老东西,”赵支书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沉,将旱烟杆一磕,“先好生商量,要是人自己同意,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宋软手中的野鸡猛地弹了一下,贴着草丛发出窸窣的摩挲声。 女人猛地一惊,抓住地上的衣服挡在胸前,警惕地望过来:“谁在那儿?” 宋软松了野鸡嘴就是一巴掌,野鸡被逼急了,“喔”得叫了一声,又奋力扑腾两下。 宋软把鸡嘴捏上,这次把整只鸡都夹在胳膊下,连个脖子都扭不了了。 赵支书也松了口气,笑道:“你看你胆子小的,一点野玩意儿就把你吓得够呛。” 女人不置可否,躺到他胸口继续重复刚才的话题:“我说你怎么把我叫出来,又想让我帮你试探啊?” 赵支书猛地吸了一口旱烟:“和以前一样,成了好处少不了你的。” 女人咯咯笑出声;“这次得多点,这个比以前的难弄。” “好好好,都听你的。” 谈笑之间似乎宋软已成了囊中之物。 宋软的眼里喷出火来。 怼精系统也气得够呛,跳着大骂: 【卧槽他妈的这个老色秃瓢,还敢把注意打你头上来?坏的脚底生疮贱得头顶流脓的贱比玩意儿,一张嘴比村口的驴喷粪还臭,要不是老子没实体看老子不把他屎捏出来。】 宋软有点想笑,还没来得及开口,两人的脑海中突然又响起叮的一声。 [管理员提示:再次抽检到您在与宿主的交谈中疑似使用粗俗语言,统计到您本月使用粗俗语言已达三次,处罚如下:小黑屋禁闭一天,在此期间,宿主交易需求需在系统商城自助处理] [管理员提示:再次提醒,建设文明时空管理局,统统有责] “诶诶诶,”怼精系统猝不及防,被猛然伸出来的锁链拴往后拖,它死死地趴在地上一顿操作,一边为自己争取最后的时间,一边冲宋软大喊: 【老子给你打了五百的怼精值,你他娘的把那个“力拔山兮气盖世”买了,把那狗东西屎打出来!听见没有?屎打出来!】 它嗷嚎着被铁链拖远了。 宋软:“……” 谢谢你,系统。 那边两人结束了他们的蝇营狗苟,各自穿好了衣服,分头朝山下走去。 宋软悄悄跟在赵支书后面,不知道是不是刚快乐完有点虚,他脚步有点发飘,要下一个陡坡的时候看了半天,最后才小心地拉着边上的藤蔓,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脚下,一点点慢慢挪。 宋软看准时机,冲上去抬脚就是猛地一踹! 赵支书惨叫一声,来不及回头,像一个破罐子一样叮叮当当、势如破竹地地往下滚,摔得鼻青脸肿又被沿路的灌木树枝抽得一头包,最后咚的一声撞在一颗板栗树上,刺球砰砰通通地砸下来,当场晕了过去。 宋软撒腿就从另一个方向跑下山了。 敢打你姑奶奶的主意,去死吧你! 20、第 20 章 东风大队的土皇帝,怀旗公社大会的常客赵支书,在东风大队的地界上,被人打了! 这消息如同旋风一样飞快地刮遍十里八乡,顶替赵为民和白寡妇的二三事,一跃成为东风大队最新最热的话题,关于他被打原因的猜测,也成为了生产队员们的新谈资。 “我听说啊,是因为赵支书找白寡妇,结果被她另一个姘头撞上,所以被打了一顿!”徐大牙啪地掰下个玉米丢进篮子里,嘴角高高咧起,牙显得更大了。 宋·白寡妇的另一个姘头·软扯了扯嘴角,卡吧卡吧地将一根杆子上的玉米全部掰光。 徐大牙挑了下眉:“嚯,小宋干活挺利落的啊。” 宋软笑了笑:“毕竟也练好几天了,也不能拖你们后腿不是?” 眼见着到了快到秋收,村里没那么多时间让她们练习,本来说学一个星期的,实际上意思意思学了个两三天便把她们这些新知青打散了分到各个小队。 徐大牙和宋软关系处的不错,又看她干活也算利落,主动把她要了过去,目前处的还行。 主要是她爱扯舌,宋软不仅不烦,每次还睁着一双大眼睛问她然后呢,她那点表演欲得到了充分的尊重和满足,讲得更加起劲。 简单来说就是逗哏遇见捧哏,说书的遇见茶客,那叫一个天作之合。 别的不说,她现在看宋好软是越看越喜欢,可比家里那几个死棒锥儿子贴心。 干巴瘦大娘反驳:“不是吧,我咋听说是因为赵支书从公社碰到黑市的交易,想去举报这才被打了一顿呢?” 宋软一脸惊叹:“没想到我们大队的赵支书是这样一个刚正不阿的好干部啊!” “那可拉倒吧,也就是你刚来不知道,才能说出这屁话,”徐大牙当场被恶心地翻了个白眼,“你说是大队长要举报我还信,就赵三柱那个老蔫毛?他怕不是撞见了交易现场找人家要封口费,要多了才被打的。” “卧槽?”徐大牙猛地直起身子,“讲不好还真有这种可能!不然为什么他被打了还不吱声?肯定是心虚啊!” 宋软眨巴着眼睛,天真无邪:“啊?婶你这样一说我想起来了,确实这几天好像没看到赵支书诶。” 干巴瘦大娘听着她俩的对话,一拍大腿:“有道理啊!” 她飞快地蹿到另一块地,隔着浓密的玉米杆子对着那头嘀嘀咕咕:“你听说了吗,咱们赵支书,八成是因为勒索黑市的人才被打的。你想,敢干黑市的人能有什么好东西,他上去敲人家的时候钱,可不被打吗。” “卧槽,看不出来赵蔫毛贪成这样啊,连黑市的人都敢刚,你说,有五块吗?” 宋软捏着嗓子搅和:“不至于,他好歹是个官,应该不会为了五块钱干这事,得多点。” 不知道哪个方向飘来一句: “对,我也估摸着不止,赵蔫毛平时就贪,我看得有十块。” “嚯,十块钱!怪不得他挨打了也不出来吱声呢,换我也去乐意啊,不就被打一顿吗?” “我七块钱就行!” 玉米地里一片激昂的争论声。 宋软就跟个搅屎棍一样,□□一下西搅一下,玉米杆又高又密,玉米叶子又稠又长,简直是最好的掩体。她像个特种兵一样,借着运玉米的动作灵巧地穿来穿去,没叫人发现一点不对。 #论谣言的诞生 等中午下工的时候,谣言已经发展到赵支书和黑市的人分赃不均,大打出手,看着惨其实收获颇丰,讲不好内心多得意呢。 仰着脖子撅着屁股趴在床上的赵支书小心地摸了摸屁股,斯哈一声疼得像条蛆一抽的。 栗子树下掉了几颗板栗球,他滚下去的时候刚好一屁股坐到上面,肉厚的地方还好,关键是有一根正好扎边上,一拉屎就疼,关键这地方他还不好和别人说!真是疼死他了! “狗娘养的,哪个贱货踹的老子,且等老子找到了,看不把你搞到农场斗死你。” 他气愤地骂,一模手边的搪瓷缸子手空的,猛地一拍桌:“死老婆子,有没点眼里见,还不过来给老子倒水!老子养你吃干饭的?” 头上包着白头巾的李梅花唯唯诺诺地走了进来,给他到了水,又扶着他喝下。 拿着杯子踟蹰一会儿,站在他旁边低开口:“他们外面传,是你敲诈人家黑市的人才被打,还刮了人家三十块钱……” “放他娘的屁!”赵支书猛然弹起,扯到后背屁股上的伤口,疼得唉哟一声倒下来。 李梅花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赵支书半点也没在意——他也压根不在乎,嘴里骂骂咧咧:“你还呆在这干嘛?做饭去啊!你想饿死我不成?” 李梅花抬眼盯着看了他一眼,又飞速收回,低声应答着出去了。 赵支书气愤地骂:“别让老子逮着你,狗娘养的小人闲出屁扯这犊子……” 宋软阿秋阿秋地连打了两个喷嚏 徐大牙把最后一篮子玉米倒到玉米地,信誓旦旦:“有人在骂你。” 宋软不乐意:“不能是我爸妈想我吗?” 正说着,见一个头戴遮阳草帽的女人扭着腰向大队部的方向走去。 宋软一眼就认出这是那天山上和赵支书谋划怎么霍霍她的那个女方,扯了扯徐大牙:“那是谁?” 徐大牙抬头看一眼,冲她挤眉弄眼地笑:“上午还说到她来呢,就是那个白寡妇啊。” “白寡妇啊……”宋软低声喃喃。 “小软,小软你过来一下。”田慧妮站在外面的田埂上喊她。 见宋软冷着眼看她不动,她也不嫌尴尬,颠颠地跑了过来。 “小软我知道你对我有误会,不让我吃你的暖房饭也没关系……” 嚯,又有事呐。 徐大牙几人眼睛嗖一下亮起来,磨磨唧唧地不愿走。干巴瘦婶子破天荒主动加班,蹲下来状似要把那堆一团杂乱的玉米堆清整齐,看着热热烈烈忙忙碌碌,那堆子玉米半天下来还是原模原样。 几人跟一窝土拨鼠似的半直着身子。 田慧妮有意无意看了几人一眼,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婉大方:“我知道你年纪小有些事还不太周全,但我毕竟比你大一些也该包容……” 拉着我刷名声是吧? 宋软张口打断:“没占到我便宜,所以包容地造谣我偷东西是吧?” 豁~! 徐大牙几人齐齐的向后一仰。 田慧妮没想到她说的这么直接,人都傻了。 哪儿有人当着这么多人直接面撕破脸的?宋软是不是有病啊? 好歹他们都是知青也算是一派的,在东风大队这个陌生地界上更应该抱团,就算真有什么小矛小盾的也该忍忍顾大局,闹出去不怕别人看笑话吗? 有没有点自尊心啊她! 又见边上那群泥腿子对着她指指点点,脸色更是难看:“那只是个误会,小软你也别小题大做,一直揪着不放。” 宋软懒得听这个蛇蝎子喷汁:“你就说你来找我又是图我什么东西吧?” 田慧妮眼眶一红,咬着唇道:“小软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宋软扭头就走。 “小软、小软!”田慧妮连喊两人见她一点回头意思都没有,跺了跺脚追上去。 徐大牙几人跟地道突击队似地潜伏着跟上。 田慧妮终于追上,一把拉着宋软的袖子,也不敢再惺惺作态:“我听说你今天要请大家吃暖屋饭,正好赵支书身体不适,不如你去给他送一碗,顺便表达一下我们知青的关心?” 宋软黑人问号脸。 不是姐们儿你想挺好啊,先不说她给赵支书那个老色毛送东西算不算羊入虎口,就说当赵支书是个正常干部,凭啥她去送饭但是表达所有知青的关心?她看着像冤大头是吗? 而且本来她就请了大队长,现在又给赵支书送,剩下的村会计是不是也得送一碗? 村会计送了,记分员是不是也得来一碗?都给这么多人送了,跟她处得不错的徐大牙是不是也得给?徐大牙给了,那个干巴瘦的大娘好像也得给? 要是不送得罪人,要是送……这一串都快串成葫芦娃了,她是粮仓是怎么的? 再说才来给这么多人送粮食,她脸上不是明晃晃顶着“人傻钱多冤大头速来”,她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 她看着眸光闪烁的田慧妮,妈耶你姓啥田,你该姓毒,别称五步蛇小名毒蝎子。 宋软冷笑一声,看着后面摸摸搜搜跟上来的那一窝情报队特工,扬声道:“什么?你这么关心赵支书的情况,你好心疼他啊。” 什么! 徐大牙等人恍若地鼠出洞,嗖嗖地齐齐探出头。 这个女知青心疼赵蔫毛?赵蔫毛又不是啥为民做主的好干部,贪得跟耗子似的,她为啥心疼啊?她一个大姑娘咋…… 大姑娘! 难不成! 几人的眼睛嗖然睁大,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田慧妮一眼,不至于吧,这姑娘看上去还挺伶俐的啊,咋眼光磕碜成这样? 这也太…… 闻所未闻!闻所未闻! 几人仿佛吃到了大瓜,相互对着挤眉弄眼起来。 田慧妮被几人探照灯一样的目光来回扫,猛地反应过来,脸都涨红了:“你胡说什么!” 21、第 21 章 田慧妮像个被踩到尾巴的大耗子,跳着脚尖叫。 她一激动,宋软反倒快乐起来。 她心平气和地幽幽开口:“田姐你急什么呀,被我戳中心思了,想用大声掩盖?” “宋软,你再胡说八道你看我不撕了你的嘴!”田慧妮气得脖子都红了。 宋软一脸无辜地后退两步:“我说什么了嘛。赵支书是个好干部,你关心他也是人之常情。” “你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 田慧妮被气得直哆嗦,一想到赵支书那稀稀拉拉的头发、猥琐的长相和那一口大黄牙就一阵恶心,忍不住干呕一声。 谁喜欢赵三柱那个又老又丑的东西?她眼睛又不瞎!宋软这个贱人把他们扯着在一起,传出去她的名声怎么办?以后均哥误会了怎么办? 她怎么这么恶毒!她就该被赵三柱糟蹋死! 田慧妮眼泪都快被气出来了。 宋软上上下下细致地打量了她一眼,恍然大悟般一拍手:“我知道了!行了,我不说就是了。” 她不再理她,一边摇头一边背着手往外走,游吟诗人般长长地念道:“唉,少女情怀总是诗啊。” 徐大牙:!!! 干巴瘦大娘:!!! 她们捂着嘴对视一眼,撒丫子往村头那棵大树底下跑。 艾玛这种惊天大瓜,这不得和她们老姐妹家里人三姑六婆八大姨好好分享分享啊? 赵蔫毛那样的居然还有城里来的小姑娘喜欢,真是人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田慧妮本来气急败坏地要去追宋软,见老大娘们一脸激动地四散跑开,连忙刹住车转身回去追人,焦头烂额: “不是,婶子们,不是宋软说的那样!你们听我解释!” 宋软哼着小曲儿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儿,一推门,心旷神怡。 前几天移过来的菜秧全都活了下来,吐着青翠的绿意往上冒,看上去生机勃勃。一些长得快的菜种也吐了一点芽,像一片稀疏的短毛绿地毯,但毕竟是独属于她的小菜园,她看着就觉得稚嫩可爱。边上用石板铺的小路平平整整,即使下雨也不会走得一脚泥泞。 有一种玩扣扣农场的满足感,可惜不能上别人家偷菜。 她走进厨房打水洗手,抬头看见梁上吊着的那两条肉条,像风铃一样摇摇摆摆,她取下来闻闻,还好没臭。 村里的菜不值钱,更别说是正值菜园丰收的现在,她昨天才用了八分钱,就换来了一大堆的茄子土豆南瓜,还送了她一大把辣椒和葱蒜。 鸡蛋也便宜,别看供销社对外卖的鸡蛋价格是五分一个,实际上农民去换给的收购价才三分八,她用四分钱一个的价格买了一篮子鸡蛋,乐得那家人不仅主动给她送上门,见她厨房里的水缸没水了,当场指挥自家孩子给她打满。 虽然水井里她家不远,但是能不动,谁想主动干活啊? 宋软:有一点使用童工的愧疚,但不多哈哈哈哈。 她把肉取下来,琢磨晚上暖房饭的菜。毕竟下午时间赶,她得把一些菜提前备好。 做一个黄瓜炒鸡蛋、一个茄子肉末、一个南瓜饼……南瓜饼有点麻烦改成南瓜汤,再做一个西葫芦炒肉。 主菜再做个土豆炖鸡! 很好,在这个年代绝对够格了,别说大队长,就是招待关云长都是够的。 她从空间里拿出那只已经在山上处理好的野鸡,正准备剁块,刀都举起来了,突然一顿。 慢着,虽然她觉着野鸡家鸡都是一个味儿吃起来差不多,但大队长在这地活这么大把年纪了,万一就能吃出不同呢?前几天的她还操病弱人设,按理来说是肯定打不到野鸡的。 但她真的很想吃土豆炖鸡。 宋软眼珠一转,想到隔壁天天早上喔喔打鸣时不时打架闹腾的鸡们。她爬到中间的院墙上,冲着左边院子自来熟地喊:“宁远,宁远!” 对面的屋子传来一阵有些慌乱的响动,但没应答声。 宋软扯着嗓子喊:“宁远,宁远你出来!我知道你在家,我是你隔壁的宋软!” 又过了一会儿,隔壁屋里走出来一个人,看见宋软骑在墙头冲他笑,瞳孔猛地一缩。 一直盯着屋子的宋软当然也看到他。 宁远很高,哪怕以她骑在墙上俯视的角度都能看出他的颀长,就是有些清瘦,像一棵正抽条的挺拔的小白杨。身上衣着整洁,皮肤白皙,唇上有颗唇珠,此刻微抿着,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委屈。 这小伙儿长得还挺好看。 宋软不走心地在心中点评了一句,毫不留念地将心神拐回之前的想法:“宁远,我想换你家一只鸡!公的母的都可以,我今天晚上做暖房饭想加个菜。” 宁远有些局促地抬眼看来,宋软突然发现他长了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睫毛又长又密,在阳光下轻轻翕动的样子仿佛易碎的琉璃,叫人心生怜惜。 但她心如磐石,一心念鸡:“可以不?大的小的都没关系,价格都好商量。” 宁远似乎不太擅长与人沟通,交易全程由宋软把控,她成功地用两块钱换来一只不下蛋的老母鸡,宁远还负责杀鸡拔毛给她处理好。 她就爱和这种脸皮薄的人谈生意! 宋软乐呵呵地开口发出邀请:“我今天晚上的暖屋饭,你要不一起来吃点?” 宁远嗖地一下抬头,眼睛都瞪大了几分。 有点像一只受惊且抗拒的猫。 人呐,或许就是有些劣根性,宋软以前有个好朋友,家里养了只漂亮猫猫,她可喜欢按着猫猫狂亲,猫猫越反抗她越兴奋,当猫猫累了失去灵魂般停止反抗任她为所欲为,她还会专门给停下来让猫猫缓一会儿,等它又会反抗了,再抱着亲。 以前的宋软觉得她有病。 现在的宋软觉得人活在世上,谁能没有点病病。 她再次发出邀请:“没啥人,就是我们十来个知青,还有你叔叔大队长一家。” 她越说他脸越白,仿佛她说的不是什么捧场的暖屋饭,而是青龙白虎恶蛟汇聚一堂的开宴,他像个在风中战战兢兢的小白杨精。 沉默数秒,他磕磕碰碰地开口:“谢,谢谢,不、不用了,我已经做了晚上的饭。” “行叭。”宋软对陌生人的热度也就那闪过几秒,就像路上看见漂亮猫猫蹲下来咪几声,猫不理她就站起来继续走自己的路,闻言也不再追问,利落地从墙上跳下去,声音在空中飘开,“麻烦快点哈。” 宁远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出声,墙那边的脚步声已经咚咚地跑远了。 他偏着头,像是自我练习,又像是慢半拍的言语,小声而一字一句地道:“好的……不麻烦。” 下午的时候胡艳和韩珍珍提前下工来帮她,顺便带了知青点其他人的口粮。 韩珍珍一眼就看到了桌上那只光溜溜、被斩成小块的鸡,欢呼一声凑了过来:“今天有鸡吃啊!” 她以前是没这么馋的,毕竟她在家也不愁肉吃。但是自从下乡又是天天干农活又是玉米糊糊炖野菜的,肉联厂在公社天远地远她下了工跟死狗一样哪儿有力气去,虽然她时不时给自己喂点麦乳精解解馋,但那哪儿能挡肉和油的吸引? 她站在那盆被均匀分尸的鸡边,深情地直咽口水。 等宋软把鸡肉往油锅里一倒,香味和白烟阵阵冒出,脚就跟生了钉子似的粘在锅边。 “我来给你烧火!”她黏黏糊糊地凑过来,讨好地说。 胡艳在一边刷刷地削着土豆皮,在手上就切成差不多大小的块儿,闻言笑了一声。 韩珍珍红着脸哼哼唧唧。 浓油赤酱配上干辣椒,鸡肉的香味被激发得很是霸道,更别说宋软大开了窗户换气,恰好刮来一阵风,香气直直地飘到隔壁的孙婆子院中,馋得他家孩子嗷嗷叫。 “肉!肉!奶奶我要吃肉!”一个七八岁大、脸上黢黑的男孩儿在地上打着滚嚎。 孙婆子骂骂咧咧地搓着黄瓜,仿佛要把谁的皮搓下来:“吃肉,你想的到是好,你看我像不像肉?” “我就要吃我就要吃!”男孩儿像条被甩在岸上的黑鱼,扭着身扑腾着闹。 “吃你一大嘴巴子!”孙婆子猛地吸了一口气,从柴烟熏风的混沌中灵敏地辨别了出来,“炖了鸡,还有猪肉,那抠我三鸡蛋的小贱人家今天要过年哪这么造,地主婆都不敢这么吃!” 要是别人家,她肯定早就端着碗凑上去,不说要来肉,起码也得捞点肉汤。但今天她打听到那该死的小丫头片子要请的是大队长,还有他们知青点乌拉拉的一群人,更别说那死的丫头片子本来就黑心得很,她要是这个时候凑上去讲不好谁给谁添菜。 一想到自己那给出去的三个鸡蛋,她的心口就一阵绞痛。 她孙小花又不是大傻子。 只是到底是气不顺,再看地上正蹦哒闹腾的男孩也少了几分耐心,但到底是经不住宝贝孙子的磨,骂骂咧咧地拿了个鸡蛋出来:“吃鸡蛋!” 闻着随风飘来的肉香,她到底没忍住,在心中怒骂一声,吃吃吃,吃不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