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女尊男的108种方式》 1. 第 1 章 [] 朱宁捅了穿越的马蜂窝,走在路上也能突然穿越。 前一步是市中心繁华的商业街,后一步已经到了崎岖不平的乡村小路。 她成了朱家村一户人家的女儿,也叫朱宁。 这里是女尊世界,女尊男卑,她是家里的独生女,还是村里仅有的秀才。 她刚年满二十,从不干家里的农活,以到镇子上帮人抄书写信为生。 朱宁适应能力极强,穿越过来后,很快便应付好老实本分的爹娘,在朱家村混得如鱼得水。 只是她一个现代人,写出的毛笔字连七岁学童都不如,赚钱的营生断了。 于是她打算在镇上重新找个赚钱的路子。 李员外家招家丁,但管事见她一副书生打扮,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婉拒。 成衣铺子招账房,掌柜见她连算盘都玩不明白,婉拒。 …… 屡次碰壁后,朱宁能干的就只有酒馆跑堂和春满楼教习师傅。 跑堂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她在现代好歹是985毕业,如今也是个秀才,孔乙己的长衫脱不下来。 至于另一个,春满楼虽是烟花之地,但教习师傅只负责教小倌们认字、吟诗作对,方便吸引文人子弟,这份工作专业对口,工作时间短,工资还高,唯一的不好处是天天进出烟花场所,会有损名声。 名声什么的,又不能当饭吃,朱宁对比之下,果断选择后者。 上午,朱宁去春满楼报到,恰好看到一个小倌裹着草席,被两个女人抬着像破麻袋一样扔出来。 “嘭!” 破麻袋着地的声音掩盖了草席中发出的痛呼,小倌被摔得全身抽搐,动弹不得,几缕头发凌乱地散落在外面。 两个女人居高临下地擦了擦手,其中一个见草席横在门口,妨碍做生意,伸脚将他往旁边踢了两圈,脸上满是嫌弃。 “唔……”小倌喉间发出痛苦的呜咽,他用力往前挪动几下,将自己缩在墙角。 “怎么了这是?”朱宁问春满楼门口的管事。 管事回道:“朱老妹不必惊讶,咱们春满楼不是搞慈善的,像这些个不服管教、顶撞客人,或者年老色衰的小倌,自然是要被丢出楼的。” 朱宁回头看了一眼,那人倚着墙,满身脏污,发丝散乱,整个人缩在草席里,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她的心弦悄悄动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跟管事走进屋。 白日里春满楼不营业,前厅空无一人,朱宁跟着管事来到后院,被安排在一个单独的小房间,房间很空荡,只有一张教桌和几套桌具,像是专门收拾出来的教室。 稍等片刻后,管事领着几个身形瘦弱的男孩子进来。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涂着厚重的脂粉,小镇上的倌儿们审美不太行,个个浓妆艳抹,头顶戴花。 坐在蒲团上跟她念诗时,姿态习惯性地有些妖娆,声音细细软软的,无论是看着还是听着,都别扭极了。 朱宁充分发挥敬业精神,把几首朗朗上口的古诗词教给他们,顺便解释一下诗词的意思。 小倌们虽然不是正经学生,但都有在认真学习,教到后面,朱宁竟也渐渐习惯这个特殊的课堂。 一个时辰过去,朱宁的课程结束,和管家说一声后就可以走人了。 她想提醒管家,春满楼要想提高逼格,教导琴棋书画是一方面,改善小倌们的妆容和穿着也很重要。 但她第一天上班,对人家的妆造指手画脚不太好,于是没有开口。 上午被丢出门的小倌还没走,正蜷缩在墙角被一群女乞丐围着。 带头的乞丐头上围着一块黑布巾,衣衫褴褛,身材丰满,胸前的硕大被宽布条绑着,露出深深的沟壑,和骨瘦如柴的小倌们相比,这些乞丐似乎更可以从事这个行业,可惜在女尊世界,没人会欣赏女人的胸部。 乞丐头子正在拿棍子戳地上的小倌,“千人枕万人骑的破烂货,姐妹儿几个愿意上你是你的福气,识相的就跟我们走,以后只管伺候我们,我们给你吃食。” 朱宁在旁边偷听,震惊地瞪大眼睛,要饭来养你?? 比偷电瓶养你还离谱! 见那小倌不说话,乞丐觉得没脸,用棍子用力敲他的腿,“别装哑巴!” “啊!”小倌发出一声哀嚎,捂着腿瑟瑟发抖。 “老大,这小子的腿好像伤着了。”一个乞丐道。 乞丐老大上前一步,强硬地拉开小倌身上的草席,然后掀开裙摆,小倌的拼命抵抗在她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只见裙摆下的两条腿血迹斑斑,一副刚被打断的样子。 “靠!真晦气,把他弄回去还得给他治病,老娘可没钱,走了走了,浪费时间!” 一群乞丐骂骂咧咧地离开。 朱宁松了一口气,还好她们自己走了,不然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还真没办法从这些人的手里救人。 朱宁走近几步,听到墙角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那声音极为压抑,仿佛怕被人听到,但似乎实在忍不住,只能低声抽噎着。 “咳,你还好吗?”朱宁站在他身前,弯腰问。 正午的阳光被朱宁遮住,小倌笼罩在她的阴影下,一双含泪的眼眸抬起来,充满警惕地看着她,下意识地摇头。 在小倌看来,朱宁和之前的那群人没什么不同,在春满楼这些年,他从不奢望自己能遇到话本里的好女人,这个看着像读书人的女人应该不屑于碰他。 但总归不可能是来帮他的。 朱宁没有说话,看着这可怜兮兮的小倌好几秒,他的眼睛很大,瞳仁很黑,让朱宁想起来自己在小区楼下遇到过的小流浪猫。 小流浪猫虽然炸着毛,看起来非常凶的样子,但那紧紧盯着你的眼神背后,分明写满恐慌与惧怕,当时朱宁犹豫了,几天后,等她下定决心收养它时,却再也没有遇到过它。 “你等一下,我马上回来。”朱宁对着小倌说了一句,随后转身跑开。 小倌看着朱宁离开的背影,她是想找同伴一起来逗弄他吗?像之前的乞丐一样。 小倌心中闪过无数个不好的念头,但他现在双腿被废,想跑也跑不掉。 朱宁跑到医馆请了一个大夫过来,听乞丐说,小倌的腿被打断了,得先让大夫给他简单处理一下。 “这位小姐,你要带老身去哪儿啊,慢点慢点。”朱宁大步往春满楼走,大夫拎着药箱在后面追。 等看到缩在墙角的小倌,还有他凌乱的衣裙,大夫勃然大怒,“看你是个读书人,竟如此不知礼义廉耻,来这种地方就罢了,还让老身来污了眼睛,真是晦气!” 说罢便甩袖离开,连出诊的钱都没要。 之前朱宁只想着古代的男女大防,和大夫提前说过受伤的是个男子,那女大夫说不用担心,自己快五十岁的人了,绝不会对男子动手动脚,影响对方清誉。 却忘记古代对烟花之地更加忌讳。 小倌缩在草席里,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直到朱宁走到他面前蹲下,“本来想叫大夫帮你医治的,现在她跑了,不好意思,是我没考虑周全。” 小倌默默听着,不敢回话,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一种新的戏耍手段。 朱宁见他仍然充满防备,继续放轻声音,语气友善地介绍自己:“我叫朱宁,家住朱家村,是个秀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颜梨。”小倌小声回答,声音有些低哑。 “言语的言,离开的离吗?”朱宁问道。 “是颜色的颜,梨树的梨。” “好名字!”朱宁觉得很好听。 颜梨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与他同批的小倌都是跟教习爹爹姓的,他叫颜梨,还有叫颜枣、颜杏、颜桃的。 随手起的名字罢了,有什么好听的。 见颜梨的神情有些松动,不再过于警惕和害怕,朱宁开始解释:“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想帮你,你现在除了腿伤,身上还有什么其他伤吗?” 颜梨垂眸摇了摇头,腿伤是最重的,至于其他皮肉伤,他早就忍受习惯,过几天就能自愈,不必告诉这人。 “好,那我先扶你去收拾一下,再找人看病,”朱宁弯下腰想去扶他,想起这个世界的设定,又加了句,“不要害怕,我只是扶你起来,不会做什么的。” 颜梨身上的草席很脏,还散发着一股霉味儿,朱宁帮他从身上扯下来,露出浅粉色的沾血罗裙,腿弯那里的血迹尤其严重。 朱宁把颜梨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想要扶他起来,但颜梨的双腿剧痛无比,根本无法站立,他死死咬住嘴唇,光是不让自己痛呼出声,已经用尽他全部力气。 朱宁也意识到他腿伤的严重性,或许是觉得他太瘦弱,大脑没有经过思考,手臂已经用力,穿过他的腿弯,将他抱进怀里。 颜梨脚下突然腾空,双手下意识想环住朱宁的脖子,但立刻忍住,这样的动作过于放荡,读书人应该不喜欢的。 他心里已经接受朱宁对他的帮助,这人或许是想把自己收做暖房或者小侍,虽然前路仍一片黯淡,但总归不会曝尸街头。 < 2. 第 2 章 [] 大夫的手法很专业,尽可能快速地处理好颜梨的伤口。 结束后,大夫给朱宁留下几瓶消肿祛瘀的药丸,叮嘱颜梨需要卧床休息三个月,期间倒是不用喝草药,多吃肉喝骨头汤补补就行。 朱宁答应着,给大夫付诊金送她出去。 今天看病加住店,花光了朱宁手头所有的钱。 颜梨需要静养,但朱宁既住不起客栈,也租不起镇里的房子,只能赊钱雇一辆驴车把颜梨拉回朱家村。 回到朱家村时是傍晚,黄昏的阳光静静地笼罩着整个村子,低矮的茅草屋错落有致,庄户人家正在做晚饭,数道炊烟从屋顶袅袅升起,一片宁静祥和的样子。 颜梨倚在驴车上,静静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他终于活着逃离了那个地方,来到一处世外桃源。 路上遇到几个熟人,见朱宁用驴车拉了个面貌清秀的小伙子回来,纷纷调侃地问来人是谁,朱秀才是不是要娶夫郎了? 朱宁一律羞涩回答:“大婶您别瞎说。”但也不解释对方是谁。 村子里娶夫郎没那么多讲究,有钱的风风光办一场婚礼,没钱的就直接驴车拉回家,只请亲朋好友喝顿酒认认人。 大家都知道朱宁虽然是个秀才,但不事农桑,在外又赚不了几个钱,家里实在拮据,只当她没钱办婚礼,先把人拉回家去算事。 “娘,我回来了,我爹呢?” 朱宁的母亲朱有义正在院子里晒花生,“宁儿回来啦,你爹在西屋做饭呢,马上就好,先到堂屋等着吧。” 朱有义说着,见门口停了辆驴车,直起身,把手往裤腿上擦擦,往外走,“这是谁来了?” 朱宁的父亲孟九也出来了,闻言一起往门口走去。 “娘,他叫颜梨,是我朋友家的弟弟,帮我摘桃子的时候腿摔伤了,我得对他负责,所以就接回家了,大夫说需要静养三个月,这段时间还请爹娘帮我照看些。” 朱宁之前抄书时刚好认识一个姓颜的朋友,还带回家来过,所以她爹娘听了她的话后直接对话入座。 颜家这孩子也算因自家女儿受伤,这事要是传开怕是会影响颜家孩子议亲,颜家人把他送来应该是有结亲之意。 朱宁见爹娘没什么质疑地接受了她的说辞,松了一口气,她的话其实漏洞百出,但爹娘每次都能以自己神奇的脑洞帮她圆过去。 朱有义和孟九帮着把驴车拉进来,孟九道:“颜小公子,实在对不住,我家宁儿没早知会我们,现在家里只有两间卧房,今晚就委屈你先和我睡一间。” 朱宁家里现在两男两女,原本朱宁爹娘住北屋,朱宁自己住东屋。 现在则是朱宁和她母亲住北屋主卧,孟九和颜梨住东屋朱宁的房间。 颜梨感激地答应着:“多谢伯父,给您添麻烦了。”他知道朱家父母是把自己当良家男儿看待了,心中忐忑不安,但只能配合着演下去。 若是被他们知道自己早已没了贞洁,还是个千人枕万人骑的倌儿,不知道他们是会愤怒还是伤心。 但朱宁选择和自家父母说谎,颜梨还是受益者,他便只能接受,他的命运从来不属于自己,朱宁随便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他的未来。 晚上孟九特意去厨房加了道菜,颜梨腿不能行,朱宁原本想给颜梨端进去吃,被她爹制止,“女男授受不亲,你怎么好意思进人家男儿的房间,让我去。” 朱宁:“爹,这不就是我自己的房间嘛,有什么不能进的,我和颜梨不在乎这个的。” “那也不行,还没到时候。”孟九坚持道,端着碗掀开帘子走进去,转头前还用眼神警告她不准进来。 孟九把颜梨当女儿的未来夫郎对待,自家条件虽然不好,但礼数要周全,不能让人家说不是。 第二天,朱宁用过早饭后便往镇上赶,上午要给春满楼的孩子们上课。 下午她打算另寻一个营生,春满楼的工作不稳定,赚钱虽然比抄书多一点,但过几个月春满楼没准就不需要她了,而且现在她要养一个病人,需要赚更多钱。 她想起之前看穿越小说时,有主角会找茶楼里的说书人卖故事,西游记水浒传聊斋志异随便哪一部拿出来,都可以风靡一时。 于是她花时间把聊斋志异里的几个小故事整理出来,去了镇子上最大的茶楼。 午饭过后来听书的人不少,大厅的宽台上是一位三十左右的女子,戴着儒帽,穿着长衫,站在桌子后面,正在讲当朝威武将军大败敌寇的故事。 朱宁坐下听了一会儿,发现大家大都坐在桌前喝茶聊天,很少有聚精会神听说书的,说到高潮处,只有少数几个人鼓掌喝彩,看来这故事大家已经听过很多遍了。 朱宁见状,对自己的故事更加有信心。 等到中场休息时,朱宁溜到后厅,与说书人说明来意。 说书人姓杨名秀,早年也是个秀才,科举考试无望后,在这家茶楼干起了说书。 朱宁先给杨秀讲了个狐妖与女书生的故事,特意根据女尊世界的背景改变了故事中的性别。 杨秀听后,当场就表示想买下这个故事。 这里的物价低,普通人家一年都花不了几两银子,朱宁不敢要价太高,“杨前辈,你要是诚心买,一个故事八钱怎么样?” 杨秀惊喜地看着她,“还有其他故事?说与我听听!” “前辈,这第一个故事是试听,后面的再听可就要花钱了。”朱宁笑道。 杨秀思索一番,问道:“你现在手里有多少这样的故事?” “像这样的短篇故事有五个,还有一个长篇故事。” 长篇故事她能想到的是西游记,至于像水浒传三国演义这种,朱宁虽然耳熟能详,但涉及到朝代问题,在茶楼里讲容易出事,要是被上面发现怪罪下来,小命就不保了。 “好,我先买下这五个小故事,一个八钱,五个就是四两银子,都是同门,姐姐我就不和你讲价了,但你要保证,这五个小故事将来只有我能讲,你不能再卖给其他人,也不能自己讲。” “好,一言为定!”朱宁与杨秀击掌为誓。 杨秀先付了一两银子的定金给朱宁,下午等说书时间结束后,又邀请朱宁去她自己的房间,继续聊其他四个故事。 朱宁将准备好的其他几个故事一一讲给杨秀听,杨秀听得很认真,一边听一边记,对于不理解或者觉得不合适的剧情,还会和朱宁讨论。 朱宁只讲故事的背景、人物和主要剧情,至于具体如何用说书的方式讲出来,杨秀比自己更专业。 很快,五个故事全部讲完,杨秀很爽快,直接将剩下的三两银子给了朱宁,说先用这五个小故事试试水,效果好的话,再跟她聊长篇故事。 手里有钱后,朱宁先是去还了昨天赊的雇驴车的钱,然后去买了两斤猪骨头、一斤五花肉和一坛酒回家。 等到了朱家村又是傍晚时分,朱宁邻居家的小儿子朱钰正坐在门口剥花生,见朱宁提着这么多东西回来,热络地凑过来,“宁姐姐,今晚是有什么事儿吗,买这么多肉回来?” “没什么,就是给家里人改善改善伙食。”朱宁说着,便往家门口走去。 朱钰还想跟过去问,村子里的人生活大都贫瘠,也就逢年过节才会吃顿肉,朱宁一个穷秀才竟然买这么多肉回来,实在让人好奇。 这时刚从田里耕作回来的大姐看到说,“人家朱秀才要娶夫郎了,知道赚钱了,这是打算炖汤给夫郎补身体呢。” 朱宁一只脚刚进门,转身和大姐说道:“婶子,您别乱说,累一天了快回去吃 3. 第 3 章 [] 晚饭后,朱宁动作自然地收拾桌子. 这是之前的朱宁从来不会干的,刚穿越来的时候,朱宁做家务把孟九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家女儿撞了邪。 但朱宁非常坚持,说饭是爹爹做的,田里的活是娘亲干的,她这个做女儿的总要为家里做点事。 孟九当时眼睛湿润了,背对着朱宁默默抹了把泪,不再阻拦朱宁,而是和她一起收拾清洗。 孟九从东屋把颜梨的碗筷拿出来,和朱宁一起在外院刷碗。 朱有义则吃饱喝足,躺在树下的摇椅上乘凉。 孟九悄悄看了东屋一眼,随后小声问朱宁:“宁儿,你实话和我说,颜小公子腿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朱宁见状还想打马虎眼,孟九继续道,“别以为你爹我什么也不懂,我看过他腿上的伤,根本不是摔的,是叫人活活打断的。” “对,是被人打断的。”朱宁见状只能承认。 “他在颜家是不是过得并不好?”孟九发现颜梨的手上有不少茧子,这可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公子会有的手。 “那边的人总是苛待他。”朱宁模棱两可地回答道。 她说的是春满楼的人对颜梨不好,孟九自动理解成颜家人对他不好,这个世道,男子生存艰难,颜家虽然是书香门第,看来也不如外表光鲜。 孟九彻底想通,原来颜梨在家里并不受重视,难怪会被送来自己家。 刚收拾完,门外一个大叔来敲门,村里有个男孩子过几天要出嫁,孟九与人说好了要一起给新郎缝新被。 孟九走后,朱宁终于有机会溜进东屋的卧房,与颜梨见一面。 树下的朱有义抬眼看了朱宁一眼,笑笑没出声,这闺女,一点也耐不住性子,比她娘亲当年可差远了。 朱宁见到颜梨时,他正倚在床头,两天下来,经过孟九的悉心照料,他的面色红润许多。 “颜梨,你好点了吗?腿还疼吗?”朱宁坐到床边的矮凳上关心道。 “朱小姐……”颜梨看到她,刚说几个字,泪水就顺着眼角流出来。 “怎么了?”朱宁很惊讶,“是腿太疼了吗?明日我找大夫买一些镇痛的药。” 颜梨哭着摇头,止了眼泪,缓声道:“小姐,伯父对奴太好了,奴实在受之有愧,求你告诉他们奴的真实身份吧,他们看不起奴也好,唾弃奴也罢,奴只求有一处容身之地,等伤好之后,再做牛做马来报答你们。” 朱家父母对他太好,他心中的罪恶感越来越重,他不敢想象孟九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会有多难过,一想到对他和颜悦色的伯父,瞬间对他横眉冷对,他的心脏就疼得像要碎掉一样。 朱宁听后皱起眉头,“不要奴来奴去的,既然离开了那种地方,你就与别人没什么不同,以后要自称我。” 颜梨没想到朱宁听完他的话后,在意的是称呼问题,他便从善如流道:“是,小姐,奴……我记下了,但是我身份的事……” “这件事你不用管,我自有安排,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把伤养好,不然现在腿不能行,能做什么事?”朱宁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是,小姐。”颜梨应下,他向来习惯顺从,既然朱宁这么说了,无论如何他也不能继续反驳。 朱宁进来只是想见见他,现在人也见完了,话也说完了,却不想离开,反正爹爹一时半会回不来。 窗外月色静谧,屋内烛光摇曳,床上坐着一个小帅哥,头微微低着,非常乖顺的样子。 朱宁原本就对颜梨有好感,不管是颜值、性格,还是声音,她都喜欢。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相对而坐,或许是受女尊世界观的影响,朱宁心里痒得不行。 她突然伸出手,轻轻托住颜梨的下巴。 颜梨顺着她的力道抬起头,他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之前在春满楼时,他因为个子太高,嗓音不够细软,不像其他小倌一样会讨客人开心,向来是最不受待见的,他接的客人大都是粗人,进了屋子便直奔主题,从没有这样安静而暧昧的时刻。 虽说自己双腿尽断,无法配合,但朱宁若想与他欢好,也不是不能做到。 朱宁的手指顺着颜梨的下巴缓缓向上,抚摸过他的脸颊,停到他的眼角,那里还有未干的泪痕。 朱宁轻轻将泪痕抹去,颜梨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在眼下打下小扇子一样的阴影。 这个世界的女人需求更加旺盛,眼前的人本就是朱宁喜欢的类型,虽然之前做过小倌,但周身气质干净清爽,像处子一样无害诱人。 看着他顺从垂下的眼帘,朱宁有种错觉,那就是自己可以对他做任何事。 朱宁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几个黄色镜头,有想把颜梨压倒的冲动。 手指的温度逐渐升高,连带着身体都热了起来,腿部不自觉地夹紧,朱宁被自己的身体反应吓到,急忙把手收回来。 “颜梨,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说罢便仓惶离开。 颜梨看着她逃跑般的背影,面色白了一瞬,她明明是有些情动的,却戛然而止,是突然想到自己的身份,觉得自己污秽肮脏吗? 朱宁从东屋出来时,脸颊有些泛红,朱有义抬头看她一眼,又悠悠躺下。 小样儿,也就和人家牵了牵手,亲个小嘴儿算顶天了,就羞成这样,没出息。 第二天,朱宁去春满楼上课时,迟到了几分钟,好在没人和她计较这个,去小教室时,好几个小倌已经坐好等她了。 朱宁隐约听到他们在谈论前几天被丢出去的小倌,也就是颜梨。 “我第一天来时刚好遇到他了,他是为什么被丢出去的?”朱宁突然出现在两个聊天的小倌身后。 “朱夫子,真是的,吓奴家一跳~”一个小倌被吓到,娇嗔着往朱宁身上甩手帕。 上了几次课后,朱宁偶尔也会和学生们聊几句课外话,小倌们时常对她撒娇,只是出于职业习惯,并没有真要勾引朱宁的意思。 另一个小倌稍微正经些,回答道:“夫子有所不知,被丢出去的人叫颜梨,年纪不小了,论辈分儿还是我们哥哥呢,只是他长得五大三粗,还不会哄客人开心,有一回,常员外想和他玩点新鲜的,没想到他不仅不配合,还把常员外打伤了。” 果然是得罪了客人,朱宁想着,自家颜梨看着就是好脾气,能让他奋起反抗,那个常员外肯定很过分! “什么叫玩点新鲜的?” 小倌暧昧地看了她一眼,“自然是小皮鞭、红蜡烛和一些可爱的小玩意儿啦。” 朱宁面色变得凝重,这些东西在别的小倌那里可能是情趣,但颜梨不会撒娇说软话,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怕是和酷刑差不多。 “然后呢?” “自然是大爹爹让颜梨给常员外磕头认错,但常员外不高兴呀,说让颜梨在大厅里自己玩自己给大家看,这事就算揭过,要奴家说呀,这常员外也是个坏心肝的,我们的身子要是被旁人都瞧了去,以后还有谁愿意找我们呀!后面夫子您应该就知道了,颜梨哥哥誓死不从,被大爹爹打断腿扔出去了。” 朱宁心疼得厉害,她猜到颜梨在春满楼里过得不好,却没想到实际情况比她想象中的更严重。 春满楼根本不把小倌当人看,而可悲的是,她眼前这些十来岁的孩子们早就见怪不怪。 下午,朱宁去了茶楼一趟,发现杨秀已经开始讲新故事。 “话说一天傍晚,王秀才回到家中,刚踏进院子,天色便忽地阴暗下来,阴风乍起,枯叶纷飞,眨眼间,院中突然出现一个貌美男子,他身着白衣,身形飘渺 4. 第 4 章 [] 回屋后,朱宁和朱有义把家里简单收拾一下,孟九则去厨房准备饭菜。 朱宁回家时又拎了两斤骨头回来,一到家孟九就拿去炖汤了,和冬瓜一起炖的,现在刚好出锅,热气腾腾的,肉香四溢。 昨晚没吃完的肉被孟九做成了炸肉,裹上面糊炸得金灿灿的,让人看着口水直流。 素菜是清炒豆角和凉拌黄瓜,主食是白米饭。 孟九觉得今天大家收拾家里都累了,应该吃顿好的,于是多做了些,快赶上往常的年夜饭了。 “爹,今晚的菜好丰盛,好香!”朱宁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宁儿,把我珍藏的好酒拿出来。”朱有义也非常高兴。 朱宁和孟九一起摆好碗筷,见属于颜梨的那个碗里没有被提前装好菜,不敢确定地开口:“爹,颜梨不吃吗?” “今晚让他出来和我们一起吃吧,总在房间里闷着也不好。”孟九主动道。 颜梨这几天的表现孟九都看在眼里,虽然腿动不了,但每晚都坚持给他按摩,美名曰感谢他的照顾,早上会叠好被子,晚上再提前铺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为了晚上不起夜,嘴唇干了也不肯多喝水,这样乖巧懂事的孩子,他看着也心疼。 “真的吗!好,我去把他抱出来。”朱宁高兴道。 “用不着你,我和你娘去。”孟九瞪她一眼,喊朱有义进屋。 朱宁听到屋里传来说话声,大概是颜梨在推拒吧,最后还是被放在椅子上抬出来。 朱宁在他的小腿下放了一个凳子,这样就可以伸直腿吃饭了,会舒服些。 那晚朱宁仓惶跑走后,颜梨心中愈加自卑,有些躲避朱宁,饭桌上一直避免与她对视,和她说话时眼睛也是朝下看的。 未出阁的男子面对未婚女子总是害羞的,朱有义和孟九没觉得有什么,只当是颜梨家教严格知礼数,不是那种不三不四的人,心里对颜梨的好感更胜一筹。 只有朱宁觉得不对劲,之前颜梨和她说话时不是这样的。 晚饭后,颜梨坐在座位上帮大家把碗筷收拾好,朱宁接过来,拿到院子里清洗。 随后,朱宁和孟九一起把客房的床铺收拾好,以后颜梨就住在这里,孟九和朱有义夫妻两人回到主卧,朱宁也睡回自己的房间。 客房收拾好后,孟九去收拾主卧,趁着孟九看不见,朱宁再次溜进颜梨的房间。 颜梨见她进来,面色变白,眼神躲闪着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朱宁做到他床边,“颜梨,今天上午我去春满楼,听说了你被赶出来的原因。” 颜梨闻言,肩膀瑟缩一下,心中酸痛不已,她去了春满楼,果然就像楼里其他哥哥说的那样,女人没有不偷腥的。 是了,她第一次遇见他也是在春满楼,可她竟然毫不隐瞒地告诉自己,怕是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介意吧。 至于后半句,他被赶出来的原因,常员外私下里的喜好很变态,家里的小侍被她玩死好几个,后来干脆来烟花之地折磨小倌,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 “朱小姐,去见了谁?”颜梨垂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一样。 朱宁以为他的意思是问谁告诉她的,便道:“好像是叫,艳青?”她教的这一批小倌都是艳字辈的,第二个字以颜色取名,还有叫艳红、艳绿的。 颜梨对这个人的印象不深,只记得是个娇俏可人的男孩子,他放在被子上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不抱希望地问出一句,“那朱小姐为何还来找我?” 说罢,豆大的泪珠终于从眼眶中脱落,由于低着头,泪珠直接一滴滴砸在被子上,像断了线的珍珠。 他以为自己遇到良人,原来终究是自己痴心妄想。 朱宁见状,终于意识到颜梨低着头不看他,是在忍眼泪,她急切地握住颜梨的肩头,“颜梨,我就是来看看你,和你说说话,没别的意思,你别哭啊,有什么委屈告诉我,是身上还有其他伤吗,常员外到底怎么对你了?” 朱宁以为是她提到常员外,颜梨才突然伤心起来。 颜梨见她真的一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伤心,索性一股脑说出来,“朱小姐既然嫌弃我,为何还去春满楼找其他小倌?找了其他小倌,为何又回来找我?” 朱宁不理解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我从第一眼见你就很喜欢你,要是嫌弃你,我能把你洗干净带回家吗?” 朱宁是现代人,不像古人那样含蓄,她从不吝啬表达自己的情感。 颜梨愣住了,朱宁说喜欢他,从没有人对他说过喜欢,即使是恩客的逢场作戏也没有。 他止住眼泪,呆呆地问,“那你昨晚碰了我的脸后,为什么厌恶地走开?” “颜梨,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厌恶了,我明明是心动,喜欢,隐忍!当时我要是继续待下去的话,就会忍不住和你做那种事了。” 颜梨知道是自己误会,心中的阴霾散去大半,抬手用食指擦拭干净眼泪,突然笑了出来,目光真挚地看着朱宁,“我可以的。”我现在就可以满足你,只求你不要去找其他人。 朱宁顿时笑出声,她笑着捏了颜梨的脸一下,“可以个屁,养好伤之前不准再胡思乱想。” 她总算明白症结所在,颜梨平时不言不语,乖巧顺服,但内心极度自卑害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多想。 朱宁回忆刚才颜梨说的话,和他解释道,“还有,我去春满楼可不是去寻欢作乐的,你看我像是有钱的样子吗?当然,我有钱也不会去花天酒地,我是里面的教习师傅,教小倌们读书念诗,第一天过去时,刚好遇到你被丢出来,这才有机会把你带回来,你看,也是缘分不是?” 颜梨想起来,之前管事确实提过一句,要请人教他们诗词歌赋,原来请的人正是朱宁。 “嗯,实在是天大的缘分,上天还是眷顾我的,让我遇见了小姐。”颜梨眼眶再次湿润,不过这次是喜悦的泪水。 他大着胆子握住朱宁的手,“小姐,我错了,我不该胡乱猜测,让你蒙冤,我再也不敢了,你能原谅我吗?” 朱宁笑着将另一只手盖在颜梨的手背上,“我怎么会怪你呢,心疼你都来不及。” “对了,你之前被常员外折磨,身上可还有伤,我带了金疮药。” 颜梨的眼神慌乱起来,那些伤都在见不得人的地方,怎么好意思和朱宁开口。 “没有了,都好了!” 颜梨的回答太过肯定,朱宁立刻便确认他身上果然还有伤。 “伤在哪里?我看看严不严重,严重的话要请大夫,不能落下病根。”朱宁关切道。 见颜梨捂着肚子,朱宁猜到伤在这里,伸手便要掀开他的衣服看。 颜梨本想阻止,但又觉得自己实在没有立场在朱宁面前装贞洁,明明是做过小倌的人,何必还守着那点羞耻之心不放。 朱宁关心则乱,忘记这是女尊男卑的世界,直接掀开颜梨的上衣,小腹处有几道明显的鞭痕,已经结痂了,但仍可以看出那里曾经的血肉模糊。 更多的鞭痕消失在裤腰下面,朱宁将他的裤腰往下拉了拉。 越往下,鞭痕也越多……突然,朱宁像触电般收回手。 她的五 5. 第 5 章 [] 这段时间,朱宁仍是上午去春满楼教学,下午则又回到了书馆,不再帮人写信,而且买了一沓纸,在上面写写画画。 没人看得懂她写的是什么,因为她不仅用的是简笔字,而且还是从左到右横着写的。 她知道过不了多久,杨秀就会找她买长篇故事,她打算将西游记的故事梗概详细整理一下。 某天晚上,朱宁仍是拎了两斤排骨回家。 “爹,娘,你们明天都有空是吗,我带你们去茶馆听说书吧,之前爹不是说想去听嘛,我打听过了,明天刚好开始讲第五个故事。” 朱宁兴致勃勃地计划着明天的出行。 朱有义和孟九脸上却没有高兴的样子,反而一脸凝重。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朱宁疑惑道。 孟九向来是家里更严厉的那个,闻言便开口道,“宁儿,你说实话,这段日子你是不是每天都去春满楼?” 朱宁不知他们是如何知道的,一时间犹豫是说实话,还是找个理由骗过去。 孟九知女莫若父,见她踟蹰的样子,便知道外面的传言是真的。 他指着朱宁,气得指尖直抖,“你、你这个不孝女!怎么能干出这种荒唐事,你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怎么对得起颜家!” 朱宁见状,连忙去扶他,“爹,你别生气,不是你想的这样!” “还能是怎样,你走开,别碰我。”孟九用力甩开朱宁。 朱宁继续扶住他,“爹,你听我说,我对天发誓,如果我去春满楼找小倌寻欢作乐,我朱宁不得好死……” 还没说完,便被孟九捂住了嘴巴,“我的宁儿啊,你要爹怎么办啊。” “九儿,你先听女儿好好说,外面的人说的未必是真的。”朱有义劝道。 “大全那孩子说亲眼看到宁儿进去的,你也知道,大全从小就不会说谎,一说谎就打嗝,你让我如何相信她,她还发这么毒的誓,是想气死我啊。”孟九还是不相信朱宁。 大全也是朱家村的,和朱宁同岁,小时候生过一场病,智力受损,但有个特点,一说谎就打嗝,这个特点全村人都知道。 “娘,我确实天天去春满楼,但我真不是去干那种事的,就算是神仙,也没法天天干吧,我是去教书的,有工钱拿的。” “都是些不要脸的贱货,学什么读书!”孟九在气头上,说起话来也格外狠。 “爹,别这么说,他们也不是自愿的,有被家人卖来的,有被家人丢弃后被楼里捡回去的,但凡有其他出路,谁会去出卖自己的身体。” 几个人是在堂屋里发生争吵的,声音不小,对话内容被屋里的颜梨尽数听了去。 他知道世人都看不起卖身的男子,心善如孟伯父,也对小倌有偏见,他都理解,也麻木了。 可听到朱宁的一番话后,颜梨冰冷的心突然滚烫起来,直到此刻,他才敢相信,朱宁说的喜欢是真的。 孟九把朱宁的话听进去了,逐渐冷静下来,“是爹说错了,他们也是苦命的孩子,但确实不少女人因为沉迷烟花之地,最后闹得夫离子散也是事实,今天先不说这个,你说的教书是怎么回事?” 朱宁将春满楼管家的话和孟九说了一遍,并且承诺只去一个月,如今已经过去一半了。 “可被人看到终究是不好的,能和管事的说一声,余下的半个月不去了吗?”孟九道。 朱宁只能说,“签了契的,不去的话要赔钱,爹你放心,我以后去的时候走侧门,保准不让人看到。” 孟九还是有些犹豫,始终觉得这样不好。 朱宁却不再纠结这件事,反而问道,“爹,这件事是朱大全传出来的是吗?她没搞清情况就乱说,败坏我名声,我得找她去!” “我是从大全那儿听说的没错,”孟九凝神细想,“但最早好像是从狗二嘴里传出来的。” 说起狗二,她是朱家村有名的败家女,快三十了还靠爹娘养着,最喜欢去赌坊和倌院。 “原来是她!”朱宁咬牙,要是大全传出来的,她可以私下找大全解释,让大全别再乱说,但如果是不讲理的狗二,私下找她只会扩大矛盾,有可能还会被狠狠敲一笔。 “爹娘,你们别管了,这件事我自有应对。” 晚上,孟九进颜梨的房间和他说话,刚才在外面的争吵颜梨想必是听到了,孟九怕颜梨心里有疙瘩。 没想到颜梨却说,去春满楼教书这件事朱宁和他说过,这下孟九无话可说,只笑骂了一句“臭小子”。 第二天,朱宁照常去春满楼,这次走的侧门,进去前,余光扫到狗二正在大门口不远处鬼鬼祟祟地看着。 她先是找管事要了份契约,又和管事说有人看到她频繁进出春满楼,在村里传她的谣言,必要的话可能会请她帮自己作证。 管事爽快地答应下来,她在聘请朱宁时便想到这一层,当时其他读书人不愿意来就是因为怕败坏名声。 随后,朱宁按照原先的计划,先回村将爹娘带来茶馆听说书,她听说杨秀在这里讲完五个故事后就要去县城了。 不少有名的说书人是会到各地说书的,许多大茶楼会花高价请她过去,这次再不带爹娘听,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虽然她还要找狗二对峙,但不能因此错过听书。 中场休息的时候,杨秀见朱宁领着家人过来,特意来打招呼,和小二说这桌的茶水钱记在她账上。 顺便和朱宁聊了几句,她真的要去县城说书了,时间很紧,就在三天后,是县令大人亲自写信邀请的,朱宁连声恭喜。 杨秀笑着拱手谦让,但眼神早已神采飞扬,临走之前再次和朱宁约定,等写好长篇故事后一定要卖给她,她的出价绝对会让朱宁满意。 这下朱有义和孟九终于直观感受到,朱宁这段时间的钱是怎么赚的。 原来这些精彩绝伦的故事,都是自家女儿写的呢,想到这里,两人坐着的腰板都更直了。 朱宁前段时间干脆买了辆驴车,从镇上来回的时候方便,平时偶尔会有同村的人来搭乘。 说来也巧,回去的路上,刚好碰上狗二从赌场里出来,有免费的驴车她向来能蹭就蹭。 在车上,她装作没事人儿一样和朱宁说话,朱宁不搭理她,她便讪讪地不再开口。 朱宁看她一眼,那眼珠子提溜转的样子,指不定在心里怎么骂她呢。 到朱宁家会刚好路过狗二家,狗二打算到自家门口再下来,但进村后,朱宁直接赶着车往村长家去。 “朱宁,你这是要去哪儿?”狗二疑惑地问道。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朱宁对她核善地笑笑。 狗二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谁都知道朱秀才性子向来软弱,就算是知道她去春满楼的消息是自己放出去的,她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到了村长家,村长朱其正刚好在家,她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性,性格刚直,是非分明,朱家村在她的管理下一直非常和谐,去年她刚抱上大胖孙女,严肃的面容上时常带着笑意,看起来亲切许多。 朱宁先是给村长两包白糖做见面礼,糖在这个时代是个稀罕东西,村长推让几下后最终让夫郎收下,她大约知道朱宁来是做什么的,村里的传言她也知道一些。 “村长,其实小生前来还有一事。”朱宁回归正题。 “那个,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狗二嘿嘿笑道。 “别走,正是关于你的事。”朱宁抓住狗二的胳膊。 狗二挣了一下没挣开,她心里疑惑朱宁的力气何时这么大了! “村长,小生想问如果有人栽赃诬陷她人,应当如何办?” “自然是移送官府。”朱其正答道。 “那若是这人败坏家族名声,毁坏后辈前途,又该如何办?” “开祠堂,请族规,上家法。” “喂,朱宁你说什么呢?什么栽赃诬陷,什么败坏名声,没凭没据地你不要诬陷别人!”狗二跳脚道。 “村长,我说的这人正是狗二,这是我与春满楼管事签的教学契约,经过官府备案的,春满楼的管事和大小跑堂都可以作证,我从没在春满楼呷倌,而狗二却故意败坏我名声,引导大全散播我的谣言,村长,我的名声是小,但我是朱家村第一个秀才,如果我的名声坏了,旁人会如何想我们朱家村,我们族里的孩子在学堂亦会受排挤,所以,小生在此请村长严肃处理这件事。” 朱其正接过契书看了一遍,果真是大家冤枉 6. 第 6 章 [] 院子里,颜梨正在晒衣服,衣服是孟九拿去村西头的河边洗的,孟九爱干净,全家人的衣服都由他负责浆洗。 颜梨经过三个月的休养,双腿已经完全恢复,没有落下病根,只是暂时不能剧烈活动。 所以即便他很想帮孟九洗衣劈柴,都被孟九拒绝了,只能在家里干一些轻活。 “阿梨,你坐下来歇一会儿。”孟九坐在树下朝颜梨招手。 颜梨把最后一件衣服晒好,将木盆放到井边,走过来坐到孟九身边,拿起石桌上的扇子想给孟九扇。 孟九按住他的手,“好孩子,我不热,咱家没这么多规矩,你就好好坐着吧,大夫说了你不能久站,要是累出个好歹来,宁儿怕是要怪我。” “小姐不会的。”听孟九提到朱宁,颜梨的面上飘了两团薄红。 那晚他“勾引”失败后,第二天朱宁悄悄和他说,等他彻底康复,爹娘都同意了他们的婚事,再引诱她也不迟。 颜梨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 镇上,朱钰和一个女人站在巷子尾。 朱钰四处张望,确定没人后,问对方:“李老三,你确定在春满楼点过一个叫颜梨的小倌?” 李老三是镇上的小混混,无所事事,靠变卖家中祖产度日,她看着水灵灵的朱钰,目光中透露着下流:“是啊,听说他前段日子被赶出去了,这小子长得不错,就是个头太高又不会伺候人,我当时就觉得他早晚会得罪贵客倒大霉哦,不过要我说,还是小钰儿你长得漂亮,春满楼的小倌没一个比得过你。” 说着,李老三就想摸朱钰的手,朱钰目光犀利地瞪她一眼,“别动手动脚的!改天你随我去朱家村看看,那个姓颜的是不是你说的颜梨。” “那这跑腿费……”李老三伸出三根指头搓了搓。 “自然少不了你的,”朱钰厌恶地看了她一眼,“等我消息,别和别人说见过我。” “知道了小美人儿。”李老三吹着口哨慢慢离开巷子。 朱钰在里面等了好一会儿才若无其事地走出来。 他之前在镇子上打听过了,镇上姓颜的读书人家就一户,家里有三个孩子,两个女儿已经在县里安家,还有一个儿子早就嫁出去了,根本没有未嫁的小公子。 而他路过赌坊时,听几个女人凑在门边说荤话。 “昨儿姐妹几个去春满楼,颜字辈的小倌都人老珠黄了,真扫兴。” “那岂不是要卖得便宜些?” “便宜也没人买啊,听说卖得最便宜的那个已经被赶出去了。” “是不是叫颜梨来着?” “好像这叫这名,管他呢,姐妹几个再去赌几把,等赢到钱我们今晚去点最贵的!” 朱钰只知道朱宁家藏着的男人姓颜,不知道叫什么,但有一次他听到朱宁喊对方阿梨,隔着院墙听不清楚,但发音大致是一样的。 朱钰恍然大悟,朱宁去春满楼教书的事村子里很多人都知道,在那种腌臜地方,难保不会被有心计的小倌缠上,朱宁向来心善,怕是早就被耍得团团转了,他不能眼看着朱宁往火坑里跳! 最近朱宁的生活很滋润,她在春满楼教够一个月就不再去了,管事给她结了三两银子,比之前说好的还多了半两。 杨秀现在已经去县城说书,她把自己的五个志异小故事统称为《诡事闲谈》,各大酒楼茶馆争相邀请她前去说书,出场费水涨船高,甚至还有了一部分书迷,杨秀去哪儿说书,他们便跟去哪儿。 前几天杨秀回来过,告诉朱宁她下个月会去京城说书,并且想尝试长篇故事。 朱宁将自己整理好的西游记故事大纲给杨秀,里面的角色全部性别互换,九九八十一难里的各路美女妖精也都变成男的。 杨秀翻看时双眼冒光,看到男儿国那一篇时,她几乎可以想象自己在台上绘声绘色地讲出来时,会收获多少喝彩。 “秀姐,二百两银子,这篇故事就是你的了。” 杨秀顿时睁大眼睛,“我的好妹妹,你可真敢要价,多少人一辈子都赚不到二百两银子!” “秀姐,你就说我这故事值不值这个价吧,而且等你去了京城,二百两银子也就是一两天的事,到时候要是被哪个达官贵人看上了,随手给的赏钱恐怕都是金子呢。” 杨秀最近在各个酒楼茶馆赚了不少钱,下个月要去的酒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鸿宴楼,楼里的管事已经给她付了五十两的定金,因此二百两虽然会让杨秀肉疼,但也不是拿不出来。 杨秀想到自己去京城发展后的日子,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抑制不住,“行,二百两就二百两,先说好,这故事你绝对不能再卖给别人,以后有好故事也先想着我。” “知道啦,秀姐你就放心吧。” 得到朱宁的保证后,杨秀直接从怀里拿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给,收好了,记住,财不外露!” 朱宁笑着接过,心里感叹杨秀是真的赚钱了,二百两都能随身带着,说给就给,早知道再要高点。 现在朱宁手里有两百二十多两银子,只要她不嫖不赌,不求什么大富大贵的生活,就这么老老实实过日子,后半辈子都可以衣食无忧。 所以朱宁最近天天在家躺,书馆也不去了,没事就去爬爬山钓钓鱼。 “阿梨,看,我今天钓到两条大草鱼,一条清蒸,一条红烧!”朱宁提着鱼篓回家道。 “小姐真厉害!”颜梨急忙起身来接。 “说了不用叫我小姐,叫我阿宁就好。”朱宁将手里的鱼篓递给他。 “阿……阿宁。”颜梨红着脸喊了一声。 朱宁故意大声答应。 颜梨听后面色更加红润,脊背弯曲着,像是要把自己埋到地缝里。 “阿梨,直起身子,我发现你在我身边时总喜欢弯着腰。”朱宁伸出一根葱白的食指,指着颜梨纠正。 颜梨站起来后,朱宁才意识到,春满楼的小倌为什么说他长得五大三粗,颜梨其实不算太高,也就一米七五左右,但古代人普遍不高,在女尊男卑的背景下,女子长到一米七五都算高的了,男子大多在一米五到一米六。 颜梨和朱宁站在一起,比朱宁还高一点点,所以总是弯着腰走路,似乎很自卑于自己的身高。 “我……”颜梨像是被抓到错处的孩子,不知所措地看着颜梨。 他在春满楼时经常被嫌弃长得太高,比一些女子还要高,管事和爹爹们总是要求他弯腰塌肩膀,对女人们展示自己弱势乖顺的一面,好让她们产生征服欲。 所以颜梨举止间并没有烟花之地的风尘气,只是总缩着自己,在朱宁身边时更甚。 他觉得,朱宁将他带回来时,不知他站起来的样子,如今腿伤好了,他不想让朱宁嫌弃他的身高。 在一旁坐着的孟九将这些看在眼里,同为男子,他隐约明白颜梨的担忧,开口解围道:“阿梨,以后正常走路就好,你和宁儿身量相仿,看着着实般配。” “对啊,其他男的都身材矮小,看着就弱不经风的样子,还是我家阿梨最得我心。”朱宁笑道。 在孟九和朱宁的鼓励下,颜梨终于慢慢站直身体,少年人的身姿修长挺拔,五官清秀俊 7. 第 7 章 [] 站在午后的阳光里,原本应该温暖舒适,颜梨却如坠冰窖。 他是一个忧思过重的人,好不容易对朱宁打开心扉,觉得老天还是眷顾自己的。 可李老三的出现却打破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 李老三的声音这么大,伯母和伯父听到了怎么办,乡亲邻居知道了又会如何看他,如何看朱家,朱宁也会被他连累,名声扫地,最后一定会离开他…… 颜梨头痛欲裂,双眼发昏,看着嘴巴一张一合的李老三,他想说些什么,却又百口莫辩。 他张着嘴仿佛无法呼吸,右手紧紧捂住胸口,突然心头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乌黑一片,瞬间失去了意识,软倒在地。 “阿梨,阿梨,你怎么了!”朱宁顾不得李老三,急忙抱住颜梨。 李老三见两个当事人都没空理她,回头发现朱钰这小子已经不知道躲哪儿去了,自觉任务已经完成,撇撇嘴,甩着袖子大叉步离开。 朱宁把颜梨抱起来,看到站在家门口的朱有义和孟九。 李老三的话他们都听到了,两个人刚开始是不敢置信的,但看到女儿和颜梨的反应,却不得不相信。 这下就可以解释颜梨为什么会来她们家养伤,为什么三个多月来他的家人从没有来看望过,为什么颜梨性格卑微没有一点书香气质。 孟九看着朱宁把颜梨放到床上,神情复杂地对朱有义道,“孩儿她娘,你去把村东头的郎中请来吧。” 朱有义点点头,其他的先抛开不说,孩子的身体最要紧。 这时候,颜梨的睫毛颤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睛,他挣扎着想起身,朱宁扶着他坐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颜梨身上,他却佝偻着脊背,面色煞白,不敢看任何人,毫无血色的双唇轻启,虚弱地吐出几个字,“不用请大夫,奴没事。”称呼从我变成了奴,显然是认下了李老三的话。 孟九冷着脸不说话,朱有义见状,往门口走了两步,“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 颜梨轻轻拂开朱宁的手,下床朝孟九跪下:“伯父,颜梨对不起您。” 朱宁急忙去搀扶他,颜梨却坚决不起来。 孟九叹了口气,这段日子里,颜梨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他把颜梨当自家孩子照顾喜爱了这么久,即使知道对方骗了自己,也没法狠下心来将人赶出去。 “你是对不起我,但错不在你。”要是没有朱宁的授意与配合,颜梨的假身份岂会如此天衣无缝。 “我先出去一下,宁儿,你照顾颜梨吧。”孟九道。 孟九走到门口,发现街上站了不少人,正在议论纷纷,见他出来,还走过来问,“老孟,你家接回去的那位真是卖过的?可别让朱秀才上当受骗啊!” 孟九一律回复,“那人是镇上的泼皮无赖,和我家宁儿有过节,跑来乱说的,败坏她名声呢!早晚带那无赖去见官!” 朱有义的大夫请来了,都是一个村的,没什么男女大防,进屋后,看到坐在床边的颜梨,直接在他手腕搭上一块白布就开始把脉。 诊断结果是惊吓过度、心思郁结导致的短暂性昏厥,没有大碍,喝几副安神的汤药,以后好好修养,不要动气就好。 朱宁给颜梨煎了药,让他喝下之后睡一觉,这件事她会和爹娘解释的。 颜梨自然是睡不着,但在药物的作用下,眼皮逐渐沉重,缓缓睡去。 朱宁出来后,朱有义和孟九正坐在客厅等她解释。 “娘,爹,其实那个人说的都是真的,颜梨不是什么书香世家的小公子,他其实是我在春满楼门口捡来的,他得罪了客人被打断腿丢出门,我不能不见死不救。” “就算是你心善,想救人,又何必对我们编这样的借口。”孟九道。 “爹,其实女儿当时口袋里也没几个钱,您也知道,我不是那种乐善好施的人,但我看到颜梨的第一眼时,我就心悦他,想把他带回家,我知道你们肯定不会同意的,所以才扯了个慌,想着等他伤好后再和你们坦白。” 孟九想起这段时间被女儿耍得团团转的样子,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好啊,朱宁,你总有一连串理由,我把话放在这儿,虽然颜梨是个好孩子,但你和颜梨的事我是不会同意的!” 朱有义是个传统女人,也觉得这样不妥,“宁儿,你说你不仅会读书,最近还赚了钱,想要什么男人没有,何必非颜梨不可,他毕竟做过小倌,身子早就不清白了,你若实在喜欢,将他养在身边也没什么,但正房夫郎还是要娶的。” “爹娘,没有提前和你们说是我的错,但我意已决,不会再娶其他人的。”朱宁理解朱有义和孟九的想法,他们生活在这个时代下,不能接受颜梨很正常。 即使是在现代,也很少有父母会愿意儿子娶一个妓女。 “爹,娘,你们还记得前些日子我带你们听的故事吗?书生和狐妖两情相悦,书生的家人知道男子是狐妖后,极力反对,甚至以为自家女儿中了邪,向高僧买来符水喂书生喝下,结果书生中毒,昏迷不醒,狐妖散尽修为将书生唤醒,自己却再也无法化成人形。如今,我就是那故事里的书生啊。” 听书时,不少男子为狐妖的结局落泪,指责不明事理的书生爹娘,孟九也是如此。 可真到了自己身上,才能体会到书生父母那时的心情。 孟九听了朱宁的话,仍然沉默不语,只是表情有些松动。 朱有义则长叹一口气,“罢了,我们关起门来过日子,不必在乎别人的看法,你自己想好就行。” 朱宁知道今天能谈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娘已经松口,爹她会慢慢劝说。 朱宁站起身,脑海中浮现出李老三身后一闪即逝的衣角,面色沉了沉,往门外走去。 那片衣角,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正是隔壁邻居朱钰的。 之前朱钰对她的态度屡次转变,她隐约知道原因,但都没有在意。 但这次如果伤害到她的家人,她便不能忍受。 朱宁敲了敲隔壁的门,朱钰的娘亲出来开门,“是朱秀才,有事吗?” “婶子,朱钰在家吗?” “啊,在家,在家!”对方对朱宁的到来非常惊讶。 朱钰从里屋出来,朱宁扫了一眼他的衣服,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开口道,“朱钰,你刚才在哪里?” “就在屋里,没出去过。”朱钰不假思索道。 朱钰的爹爹也跟着走出来,听到朱钰的话后,低着头搓了搓衣角。 “是吗?难道外面那个小混混是自己找过来的?” “我不知道什么小混混,反倒是你,都知道颜梨的真实身份了,还不把他赶出来,反倒找起我来了!” “你怎么知道他叫颜梨?” “我……”朱钰踌躇起来,他只知道颜梨姓颜,全名是李老三告诉她的。 朱宁家从没有对外说过颜梨的名字,朱宁是觉得没有必要,孟九和朱有义则是觉得 8. 第 8 章 [] 小镇距离县城不算太远,坐马车只需要两个多时辰,朱宁和颜梨准备了一些吃食在路上吃,还没吃多少,就到了同阳县。 朱宁按照杨秀给的地址,驾驶马车停在县城东边的一条深巷中,尽头的红漆木门上挂着一副牌匾,写着“杨府”二字。 一个多月前,杨秀来到县城说书,并在这里购置了房产,买的院子虽然位置不是特别好,但非常宽敞,三进三出,内院花园还有小桥流水。 杨秀是想在这里安家的,照她所说,等赚够五千两,就封嘴不干了,娶上四五个夫郎小侍,平时没事就养花逗娃,再收几个弟子传授说书技艺。 但是命运没有让她止步于此,她马上就要去京城发展,县城的房子也就空了下来,刚好可以给朱宁和颜梨暂住,等她们找好落脚地后再搬出去。 马车停稳后,朱宁掀开帘子下来,对着上方伸出手,“阿梨,下来吧,慢点。” 颜梨将自己的手放上,低声说了一句:“谢谢阿宁。” “客气什么。”朱宁握紧颜梨的手,牵着他下马车。 “这里可真大。”朱宁走在前面,开始参观杨秀的院子。 “阿宁,我们以后要住在这里吗?” “这是杨秀家,我们只是借住几天,等找到合适的房子我们就搬出去,那才是我们真正的家,阿梨,你看这院子你喜欢吗?我们可以找个差不多的。” 颜梨看了一圈,“院子很好,就是太大了,我们住不过来的。” 朱宁赞同地点点头:“也是,我又不打算娶那么多夫郎。” 颜梨没听懂朱宁的意思,以为朱宁早晚要娶夫郎,只是节制如她,不会夫侍成群罢了。 颜梨停顿片刻,若无其事地继续跟着朱宁走。 但思绪已经飘远,这几天的快乐时光如梦似幻,直到这一刻,他的梦境终于破碎。 朱宁就算不介意他的出身,愿意将他带在身边,但他知道,朱宁绝非池中物,才华出众的她一定会出人头地,也会遇到与她才情品性相匹配的男子。 到时候,他不求朱宁待他多好,只要不赶他走、给他一个容身之所,他就满足了。 朱宁来到后院,选了一间厢房住下,然后把颜梨安置在她隔壁房间。 虽然已经做好和颜梨在这个陌生世界共度余生的准备,但她在现代并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和男生有过亲密接触,两个人可以出来住,但这么快就滚到一张床上,朱宁还是办不到的。 到达后的第一天,朱宁带着颜梨去巷子口的馄饨铺子吃了晚饭,回家收拾一番后各自睡下。 第二天,朱宁想和颜梨一起去找房子,但她发现很少有年轻男子走在路上,即使有也大都戴着面纱或者帷帽。 她和颜梨在路上走了没一会儿,就收获很多注目礼,尤其是颜梨长得偏高,不少人暗自说他男生女相。 面纱之类的围在男人脸上太奇怪了,朱宁想给颜梨买个帷帽,颜梨却主动说想回家打扫屋子,朱宁答应,想着以后有机会再带颜梨出来。 今天她的主要任务是看房,看房是件累人的事,颜梨的腿刚好,别再累着了。 晚上回家时,朱宁买了一只烧鸡,二两毛豆,还有一坛杏花酒。 “阿梨,吃饭啦。”朱宁高声道。 颜梨从厨房里出来,“阿宁,我熬了香菇青菜粥。” 朱宁喜欢喝各种熬得醇香浓稠的粥,鼻腔闻到粥的香味时,她毫不吝啬地赞叹道:“我家阿梨好手艺,我太幸福了!” 颜梨腼腆地笑笑,接过朱宁手里的东西往餐桌上摆放,朱宁则去厨房端粥拿筷。 “今天有看到合适的房子吗?”饭桌上,颜梨问道。 “看了好几家,不是太贵就是布局不好,还需要再看看,等我看中几家后,再带你过去挑选。”朱宁道。 “嗯。”颜梨点点头,给朱宁倒酒。 古代的酒度数不高,配着烧鸡刚刚好,朱宁当果酒喝,不知不觉一坛酒就见了底。 朱宁完全没觉得自己喝多,一边吃一边和颜梨规划未来,“房子不能太大,不然不好打扫,空荡荡的没有人气,但也不能太小,否则将来住不开。” “要住很多人吗?”颜梨试探道。 “也不多,目前就我们和爹娘,将来可能有更多,嘿嘿~”朱宁想的是以后颜梨给她生小宝宝,家里就有更多人了。 但颜梨显然已经想歪了,目光再度染上忧愁,喝得晕乎乎的朱宁没有发现。 饭后两人在院子里吹了一会儿风,这时朱宁还很清醒,直到回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脚步轻飘飘的,几乎走不了直线,看东西都是重影。 她勉强走到床边,想倒头就睡。 掀开被子,嗯?里面怎么有个人? 朱宁叉着腰,晃晃悠悠地低头凑近,把眼睛怼在颜梨的眼前,两人鼻尖对着鼻尖。 “好像是我家阿梨……” 朱宁的脑袋无法思考,捏了捏颜梨的脸,“好帅,嘿嘿,我捡到大便宜了……” 喝醉后的朱宁手劲有些大,颜梨的脸被她捏红一块,他却不觉得疼,只是用手轻轻握住朱宁的手腕。 “阿宁,亲亲我好吗?” 这不像是内敛的阿梨能说出来的话,果然是幻觉! 朱宁的脸上飘着酒醉后的酡红,朝着颜梨傻笑两声,嘟着嘴巴亲颜梨的脸颊。 颜梨配合地仰着头,任朱宁“啵”“啵”亲了两口后,悄悄转头,让朱宁亲上自己的嘴唇。 双唇相接,柔软而温润的触感占据了朱宁的大脑,这感觉是如此美妙,全身瞬间划过无数道电流,朱宁的眼神更加朦胧。 她凭借本能吸·吮嘴边的柔软,像抱着糖果不撒手的孩子,不停地辗转啃噬,直到颜梨的薄唇变红变肿,她才有进一步的动作,双手按在颜梨的肩头,腰身下压,伸出舌尖,顶开牙关,在颜梨湿热的口腔里探索、扫荡。 朱宁的体温越来越高,一边亲吻,一边发出满足的诱人的哼声。 颜梨安静地躺在床上,接受朱宁在他身上做的所有事,在朱宁不断的亲吻中,他的眸色也逐渐加深,身体开始发烫,体内仿佛窜动着一簇簇小火苗,这是往常从未有过的感觉。 和喜欢的人亲热,果然是不一样的。 颜梨伸手,将朱宁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拿下来,牵引着她,将她的手放进自己微开的衣领中。 颜梨的皮肤比现代的男人更加细腻柔软,但又不似女尊世界里的男子那样柔弱无力,白皙顺滑,筋骨分明,朱宁觉得好摸极了,凭着本能不断抚摸揉捏,甚至将唇齿印上去。 朱宁以为自己深陷幻觉,丝毫没有克制自己的力道,颜梨的皮肤上留下的痕迹越来越多,他终于忍耐不住 9. 第 9 章 [] 朱宁无奈地看着他,见他实在不愿说,转而问道:“你身上有哪里疼吗?需不需要抹些消肿化瘀的药膏?” “没事的,我身上只是看着有些吓人,但不太疼的,过几天就自己好了。” 颜梨为什么这么清楚,因为之前有过太多次相似的经历,他说完后,两人同时想到这一点,气氛顿时更加微妙。 直到朱宁主动道:“昨晚我喝醉了,以为在做梦,没有分寸,以后不会这么粗鲁了,但你不应该趁我喝醉就引诱我,这种事需要我们双方都做好准备。” 颜梨终于愿意解释:“可等你娶了夫郎,眼里就不会再有我了,我只能,只能……”说到后面,他声音渐渐弱下去。 颜梨是有私心的,他想趁着朱宁还喜欢他,早点和朱宁发生关系,否则等她认识其他男子,知道了他们的好,自己就更没机会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娶夫郎?”朱宁不理解地问道。 “刚来的那天,你说你不会有太多夫郎。” “是啊,我是不会有好几个夫郎夫侍,因为我只会有你一个!”朱宁瞪着眼睛解释,不明白颜梨是怎么想偏的,“是杨秀说院子买大点,将来娶三四个夫侍的,我可不会这样。” 颜梨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我怎么可能会是你的夫郎!” 他最开始以为朱宁想把他收做暖床小侍,暖床小侍是男子位分中地位最低的存在,平日里需要伺候全家人,干最脏最累的活,晚上只被用来暖床,不配与主人同睡,颜梨原本觉得这样的命运已算不错,毕竟他是小倌出身,还是被倌院赶出来的,能有女人愿意收留他就不错了。 后来他知道朱宁对自己是有感情的,他便暗自猜想,或许朱宁会让他做她的侧夫,他有机会喊她妻主,甚至可以给她生孩子。 可他绝对不可能是朱宁的夫郎,他痴心妄想时都不敢这么想。 “为什么不可以?”朱宁问道。 “我是……我是倌儿啊……”颜梨的声音染上痛苦,他早就没了贞洁,身子被数不清的女人看过、摸过,怎么能做一个女人的正房夫郎。 “从你被赶出春满楼的那天就不是了!” “可我也做不了你的夫郎,没有人会娶一个做过小倌的人当夫郎。” “她们是她们,我是我,只要你我愿意就好。”若是以前的朱宁,恐怕也会对颜梨的经历有所芥蒂,毕竟爱一个人就会想霸占他的全部,连第一次也要是自己的,但遇到颜梨以后,朱宁对他只有喜欢和心疼,没有过一点点嫌弃的念头。 颜梨虽然身处泥淖多年,但灵魂依旧纯洁善良,在朱宁眼里,他和普通男人没什么不同。 “可别人知道的话,会看不起你的。”颜梨不想朱宁因自己而受辱。 “我不在乎这个,而且我们搬到县城来了,又有谁认识我们?”朱宁将颜梨的所有顾虑全部打破,她虽然来到女尊世界,必须接受女尊世界的一些设定,但她没从打算三妻四妾,在这里也就是三夫四侍。 她只有一个喜欢的男生,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娶这么多人,还要和好几个男生同时发生关系,这根本不符合她的三观! “可……”颜梨想反驳,喉头却变得哽咽无比,说不出话来,他觉得自己好无耻,他在害朱宁走一条不归路,但却自私地想和朱宁一起走。 朱宁身子前倾,靠近颜梨,“别人的想法一点都不重要,阿梨,不要有那么多顾虑,你之前的经历只会让我心疼,让我遗憾没有早点遇见你,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影响,所以阿梨,相信我,我们两个把日子过好,好吗?” 她不知道颜梨心里的担忧如此之多,她总是把颜梨当作现代男人看待,但终究是不一样的,女尊世界的男人,需要她给予更多的保护与安全感。 颜梨被朱宁抱住,头抵在朱宁的肩膀上,缓缓点头,那些话本里的痴情女子,竟是真实存在的。 他何其幸运,能遇到这样一个人! 两人的误会彻底解开,颜梨终于放下担忧,放下对自己出身的顾虑,安心与朱宁生活起来。 几天过去,朱宁找到合适的房子。 位置很好,大小适中,是一家独户的小四合院,没有几进几出的宏大规模,院子简单而温馨。 朱宁和颜梨花了几天时间把房子整理出来,基本的家具置备齐全,还一起在院子里栽了两棵樱花树。 在县城安好家后,朱宁去朱家村请过好几次,刚开始只有朱有义愿意跟着她来县城小住过几日。 渐渐地,时间长了,朱宁和颜梨的生活越来越稳定,感情也越来越好。 颜梨不再像之前那样自卑,脸上的笑容多了,声音都变得开朗不少,朱宁则越来越稳重,有一家之主的样子。 这些变化孟九都看在心里,他一直没松口,也是怕朱宁年少冲动,将来后悔,既耽误自己,又辜负颜梨。 现在他终于相信女儿对颜梨是认真的,颜梨对女儿也有真心,只要两个孩子把小日子过好,他这个当爹的也就没什么可反对的了。 春去秋来,院里的樱花树长势很好,春天长出粉白的花朵,凋落后开出茂盛的绿叶,秋天则结了不少黑豆大的果实。 朱宁和颜梨买的是观赏树,结出来的樱桃又小又涩很难吃。 颜梨原本蹲在地上捡樱桃,站起来时眼前突然一阵眩晕,朱宁急忙扶住他。 请来大夫把脉,没想到竟把出喜脉。 颜梨怀孕了! 朱宁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情,只觉得胸腔被满满的喜悦胀满,恨不得将颜梨抱起来转两圈。 但大夫说颜梨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但他的身体底子不好,怀孕后需要多多修养,胃口不好时也要吃点东西,注意补充营养。 朱宁一一记下,并嘱咐大夫每个月来看诊一次,古代技术落后,没法产检,朱宁只能寄希望于大夫多看几次,避免意外的发生。 送走大夫后,朱宁和颜梨贴贴:“宝宝,难怪你最近有些嗜睡,我还以为是犯秋困,都怪我,没有及时发现,让你受累了。” 自从知道自己怀孕后,颜梨的脸上就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阿宁,别担心,我没什么不舒服的,刚刚只是蹲久了才有些头晕,若不是大夫把脉,我都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朱宁亲亲颜梨的脸颊,将手放在他的肚子上,慢慢地摸了一圈又一圈,“没感觉到变大啊。” 颜梨发觉朱宁的手开始不老实,面色红润地按住她的手,“大夫说,前三个月可能都不显怀。” “是吗?仔细摸摸的话,是比之前大一点点的。” 怀孕后的男子,身体比平常要敏感,再加上两人刚知道有孕的消息,兴致都很高,摸着摸着,两个人都有了反应。 “不行,大夫说,前三个月最好不要有房事。”颜梨轻喘着想从朱宁怀里离开。 朱宁将他拽回来,嘴唇覆上去:“我知道,只亲亲好了。” “唔嗯……” 唇舌相交的喘息声不断从床上 10. 第 10 章 [] 找杨秀的是康王殿下的小郡主萧繁,康王与当今圣上一母同胞,是当今太后最宠爱的小女儿,小郡主萧繁则是康王最宠爱的小儿子,自小在太后身边长大,享受的待遇和皇子相差无几。 一个月后是太后老人家的生辰,萧繁想让杨秀编一段独一无二的话本,到时候进宫讲给太后和众人听。 萧繁小郡主年仅十七,从小在万千宠爱中的长大,他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月亮,皇宫里的人都会想办法帮他摘下来,所以他和杨秀说起自己的要求时,自信满满,仿佛已经看到太后喜笑颜开,夸奖他是个孝顺孩子的样子。 杨秀没有拒绝的权利,只能壮着胆子接下这活。 萧繁高兴地许诺,只要她说得好,赏赐自然是少不了的。 但如果让他丢了脸,就小心她的脑袋! 杨秀额头顿时沁出冷汗,连连称喏,她知道,如果搞砸了,她一个头都不够小郡主砍的。 回到客栈后,杨秀把后面的说书邀约全部推了,开始埋头创作。 可一天天过去,她无论怎么写,都觉得剧情老套,枯燥无趣。 这项活计直接关系着杨秀的小命,她这几天焦虑不堪,一个整觉都没睡过,意气风发的样子荡然无存。 朱宁这小子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么多有趣的故事的? 想到朱宁,杨秀眼前一亮。 是啊,她想不出来,可以让朱宁想,这些风靡全国的故事原本就是朱宁想出来的。 如果朱宁不愿意再卖给她,而是想借此机会得郡主青睐,杨秀也不介意,直接让朱宁去给太后说书好了。 经过这几天的痛苦思索,杨秀算是想明白了,赚多少钱,有多大名气,都不如自己小命重要,京城这种地方,她以后还是离远些吧。 同阳县的小院里,一片岁月静好。 朱宁和颜梨正在院子里晒山楂,红艳艳的山楂被切成一片片,均匀地摊在簸箩上,等待阳光将里面的水分蒸干。 这是朱家村的爹娘拿来的,自从颜梨怀孕后,朱有义和孟九就坐不住了,知道颜梨想吃酸,特意摘了新鲜的山楂和石榴赶来县城。 孟九有过生育经验,又同是男子,照顾起颜梨来比朱宁更加周到细致。 此时孟九正坐在屋门口给孩子缝制贴身衣物,朱有义则出门赶集去了。 快到中午,阳光开始变晒,朱宁扶着颜梨回屋休息。 “这几天太阳好,刚好把山楂晒干,等到冬天我们可以泡山楂水喝,放上一两块冰糖,酸酸甜甜的,可好喝了。”朱宁道。 “嗯。”颜梨期待地点点头,他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一天到晚,想停都停不下来。 没办法,他太幸福了。 院子的大门被推开,原来是朱有义回来了。 “明年出生的孩子属虎,看,我给咱们孙女买了一对小老虎鞋。”朱有义兴致勃勃地给孟九看。 孟九接过鞋子,里里外外仔细看了看,“手艺倒是不错,不过有点大,要等孩子一岁才能穿,”说着,他看了看屋里的颜梨,压低声音对朱有义道,“你别天天孙女孙女的挂嘴边,万一生出来的是男孩怎么办,咱家可不兴重女轻男这一套。” 朱有义憨憨地笑了笑,“这不是颜梨说,梦到一头老虎驮着一个女娃娃来找他嘛,肯定是女娃没错啦。” “那万一是男娃呢,总之,你别总提孙女。” “好啦,我知道啦夫郎大人。”说罢,朱有义提高声音,朝屋里喊道,“小宁子,出来和我一起做饭,今天中午我们吃清蒸黄花鱼!” “娘,来了。”朱宁从屋里出来。 很快,饭菜一盘盘端上桌,冒着热气的黄花鱼,码得整整齐齐的五香扇子骨,爽口的山药炒木耳,还有孟九最拿手的葱油饼,摆好筷子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吃饭,有说有笑的,气氛别提多好了。 正吃到一半呢,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那声音大得很,好像有人在后面追杀似的。 她们是外来人,没什么朋友,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拜访,“我去看看。”朱有义抹了一把嘴,起身出去,其他人也警惕地看向门口。 打开门后,门外站着一个高挑女子,她身着月白锦衣,书生打扮,却毫无形象地扶着门口的柱子喘气,一副累惨了的模样。 “你是……”朱有义觉得此人有些眼熟,“杨秀才?” 之前朱宁带朱有义和孟九去镇上听过书,对杨秀还有印象。 “朱家婶子!”杨秀跑到朱有义面前,紧紧握住朱有义的胳膊,“小生总算找到你们了,我朱宁妹妹在家吗?我找她有要事!” “在家,在家,快进来坐吧。”朱有义急忙将杨秀领回家,听说这人在京城混得如鱼得水,这是怎么了。 朱宁见到杨秀非常惊讶,起身迎接:“秀姐,你最近不是在京城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杨秀一点也不客气地坐在桌前,咕嘟咕嘟喝了颜梨递过来的茶,叹了口气道,“别提了,京城不好混啊,姐姐我遇到难题了!时间紧张,我快马加鞭两天两夜赶回来,这件事只有妹妹你能帮我!” “秀姐,你别急,我能帮的一定帮,你慢慢说。”朱宁接过颜梨手中的茶壶,又给杨秀倒了一杯水。 “是这样的……”杨秀不愧是说书的,将自己遇到小郡主的事生动地描述了一遍,让大家都能感受到她有多么惨,如果这事办不好,他们就再也见不到杨秀了。 “当然,姐姐我知道这件事虽然有风险,但也是莫大的机遇,如果干得好,说不定我就是太后眼中的红人了,所以妹妹不愿再卖给我故事也没关系, 11. 第 11 章 [] 饭后,朱宁与杨秀一起走进书房。 大致方向朱宁已经想好,就讲欢天喜地七仙女的故事,小时候朱宁特别爱看这部电视剧,还买了DVD,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剧情到现在还记得。 不过要把其中的男女调转,压缩剧情,将几十集的电视剧改成十几回的话本,并且选出一段最适合在寿宴上讲的内容。 朱宁将大致剧情讲给杨秀后,杨秀立马眼前一亮。 就是这种感觉! 朱宁的故事总是如此新奇,不落俗套,仿佛她的脑子里有个独属于她自己的奇妙世界。 她只要稍微透露一些,别人就会感觉眼前的世界焕然一新。 接下来的几天,杨秀住在朱宁家,不像之前一样要了故事就走,详细情节她自己补充完善,而是和朱宁一点点研究细节,故事里的名字不能和皇上亲王等人相撞,剧情不能有借古讽今的嫌疑,要用太后听得懂、喜欢听的表达,等等。 五天后,杨秀背着一沓厚厚的书稿离开,朱宁在书桌上发现她留下的荷包,里面有十张一百两的银票。 一千两! 靠!在京城说书这么赚钱! 朱宁心里小小地动摇了一下,而后又瞬间坚定,还是自己这样最好,不用费口舌、费脑力到处赶场说书,只要提供个故事大纲,就有人给她往荷包里送钱。 至于说书这样的辛苦事,还是交给杨秀去干吧。 京城。 太后的寿宴结束,据说小郡主萧繁的礼物最令太后欢喜。 坊间的人纷纷猜测萧繁送了什么。 “你们说到底是什么礼物,东海的夜明珠?高丽山的雪参?” “肯定不是这些俗套的。” “我听说是个人!” “嚯!” “你们别瞎猜,我有亲戚在皇宫当差,说送的是个说书先生,好像叫什么秀。” “杨秀!最近可火了,最爱讲灵异志怪,妖精五部曲和西游记都是她讲的,难怪呢,最近好多人慕名而来听她说书,她却消失将近一个月,原来是在准备太后的寿宴。” “那太后把她留在皇宫了?” “这咱就不知道了。” 康王府邸。 萧繁坐在上首,杨秀坐在他下方右手边的红木椅上 手里捧着一个深色木盒,里面是萧繁刚赏赐她的五百两黄金和太后赏的和田玉。 萧繁一身华丽宫装,撑着下巴,目光探究地看着杨秀。 “杨秀,你可知‘吾爱吃梨’是谁?” 谁爱吃梨?我爱吃梨?杨秀没听说过,有些摸不着头脑,如实回答道:“回郡主,小生不知。” 萧繁不知想到什么,矜贵的小脸染上怒气,细白的手掌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杨秀,你竟敢骗我!” 杨秀顿时将木盒放到一边,起身跪地,“小生不敢呐,请郡主明示!” “你到底说不说!”萧繁逼问道。 “小生不知郡主说的是何事。”杨秀双手撑地,两股战战。 萧繁突然坐直身体,眼神轻蔑地看着她,“哼,《欢天喜地七仙男》真是你自己想的?” “……是。”杨秀只能承认,否则便有欺君之嫌。 “是吗?”萧繁冷笑一声,失去逼杨秀自己说的兴趣,慢悠悠开口,“你得了我的要求后,在来福客栈呆了五日,面容憔悴,说明你并没有想出好故事,随后你快马加鞭回到同阳县,在朋友家待了整整十日,容光焕发地回京城,你说,这故事到底是你想的,还是你那个叫朱宁的朋友想的呢?” 萧繁手下众多,原本他只是好奇杨秀是如何创作的,没想到跟踪之下竟是这样的结果。 “郡主饶命!郡主请在下详细说来……”杨秀额头冷汗遍布,将事情原委说清楚,朱宁虽然卖给她故事,但详细情节还是靠她一句一句充实起来、绘声绘色地讲给听众的,严格来讲,她并不算完全欺瞒郡主。 但这种事,全看萧繁的心情,他若是觉得自己被骗,砍掉她脑袋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萧繁听完杨秀的话之后,面色并无惊讶,反而有些可惜地问道,“看来你果真不是‘吾爱吃梨’。” 萧繁最近很喜欢民间的一本野史杂刊,尤其喜欢里面“吾爱吃梨”写的文章。 那人的文章语言直白,从不故作高深,也很少引经据典,只有一段段精彩离奇的故事情节,萧繁听完杨秀的《欢天喜地七仙男》后,发现故事风格与“吾爱吃梨”的文章莫名相似。 本以为杨秀就是这个人,没想到一问之下,反而让萧繁确定,朱宁才是“吾爱吃梨”本尊。 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才会有如此多的奇思妙想呢。 真想去见一见。 杨秀偷偷抬眼看萧繁,见他面上已无怒意,心中稍稍放心,应该不会砍自己的头了。 没想到萧繁明眸一转,看到脚下跪着的杨秀,轻飘飘开口道,“来人,把她拖下去打二十板子,以后不准再进我康王府的大门。” 只有二十板子,不算重罚,杨秀屁股一紧,但提着的心总算落下去。 两个侍卫装扮的女人站到杨秀身边,杨秀不等她们拖自己,起身跟着走出去。 “欸,赏赐拿着。”萧繁道。 “谢郡主!”杨秀急忙回头抱走箱子。 很快,院子里传来板子着肉的声音。 “啪”“啪”“啪”…… 萧繁和康王爷说了一声,带着人南下去了同阳县。 几天后,一辆豪华马车停在朱宁工作的书肆前,萧繁扶着侍卫下马。 他对着其他侍卫打了个手势,让她们等在外面,只留一个贴身侍卫刘南跟着进去。 书肆不大,前厅摆放了许多书籍和文房四宝,这里的掌柜不会主动迎接介绍,坐在柜台后面等待结账。 萧繁环顾一周,看到西侧角落的书架上摆着“吾爱吃梨”的作品,这些文章不是名人撰写,也非经典名著,印刷的纸张和陈列的位置都是偏差的。 萧繁拿起来翻看几页,问书肆掌柜:“写这本书的人在吗?” 掌柜抬眼看去,见来人穿着华丽,面容姣好,气势非凡,绝非一般人家的公子,于是急忙走上前去。 “在,在,公子来得正好,平时她都不在店里的,今日刚好在。” 朱宁正在中厅整理手稿,刚好要走,见到掌柜过来,便想走上前打声招呼。 “朱秀才,有人找。”掌柜道。 朱宁闻言,看向掌柜身侧的萧繁,目光平静,带着一点疑惑。 “你是‘吾爱吃梨’?” “是我。”每次听到这个笔名,朱宁的嘴角都会露出一丝笑意,她最爱吃自家的阿梨。 萧繁看着她,沉默片刻后开口,“你写的文章我很喜欢。” 原来是书迷,朱宁笑着对他点头,“多谢喜欢。” 说罢,侧身与萧繁擦肩而过,今晚阿梨想吃街西头的荷叶鸡,去晚可就卖完了。 萧繁看着朱宁的背影逐渐远去,心跳有些失速。 只一面之缘,他便心动了。 朱宁长得自然是俊美的,但更吸 12. 第 12 章 [] 颜梨见萧繁开始看书,右手摸着肚子,悄悄叹口气,原来是读书人家的小公子,会识字真好,他的宝宝以后也要读书识字。 萧繁懒洋洋地浏览着,颜梨,父母不详,幼时被丢弃在春满楼后门,被春满楼一个姓颜的爹爹捡回去抚养长大,十五岁开始接客…… “接客?” 看到接客两个字时,萧繁瞪大眼睛,“春满楼是什么地方,你要接客?” 备受宠爱的小郡主,虽然从小要什么有什么,但在这方面被保护地很好,根本没机会接触这些腌臜地方,只偶尔在话本中读到过,也没什么具体概念。 颜梨被萧繁吓了一跳,每次提到春满楼或者小倌这样的字眼时,他都会陷入自卑与自我厌弃,但这次,他意外地只听到惊诧。 “就是倌儿院……”颜梨换了一种叫法,试图解释给萧繁听。 “倌儿院是干什么的?” 刘南看不下去,俯身在萧繁耳边低语几句。 萧繁脸色大变,随后震惊地继续翻看颜梨的记录。 初夜卖了三两银子……下等小倌……被管事爹爹当众杖责……得罪常员外被打断双腿……丢在门外被朱宁捡回…… 一个人的经历怎能如此凄惨? “你、你早已没了贞洁,怎么好意思给朱宁做夫郎?” 或许是因为萧繁语气中只有单纯的疑问,而不见鄙夷,颜梨也变得大胆起来,“妻主说她不介意,只要我们两情相悦就好。” 萧繁像是非常不理解,无论是颜梨,还是朱宁,所做的事情都不符合他长久以来的认知。 “可她娶了你,不会被其他女人耻笑吗?” “在村子里时,确实会有人指指点点,但妻主说是她们太闲,而且我们搬到县城后,便没人知道了。”朱宁长久以来的三观对颜梨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他已经可以平静地面对自己的过去。 萧繁换了一个问题,“朱宁这么有才华,她难道甘愿埋没在这个小地方?” “妻主说当官容易被砍头,还是在小县城岁月静好最好。”颜梨面不改色地复述朱宁的话。 “你们!你们!”萧繁胸口像被压了块石头,气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人! “阿梨~我回来啦!”门外的朱宁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看到院里的两个陌生人,朱宁顿了一下,“你们是……刚刚在书肆遇到的人,怎么来我家了,有事吗?” 萧繁紧紧盯着朱宁,只见她一手提着荷叶鸡,一手握着书卷,怪异的气质在她身上融合,独特而引人注目。 萧繁看看颜梨,又看看朱宁,突然道:“你一个读书人,娶这样的男子回家,你不知廉耻!” 朱宁听后顿时收敛起笑容,还以为这人是她的粉丝,没想到是来找茬的,“我要娶怎样的夫郎关你何事!没事的话请你们离开,我家不欢迎你。” “你!”萧繁气息一滞,还从未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 “朱宁,你等着!”萧繁瞪了朱宁一眼,“刘南,我们走!” 朱宁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离开。 他们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还有颜梨以前的身份? “阿梨,这两个人来者不善,你没事吧?” “没事,”颜梨站起身,“妻主不认识他们吗?” “不认识,只刚刚在书肆见过一面。” “哦。”颜梨低头笑了一下。 同为男子,他看得出萧繁对朱宁的喜欢,只可惜他不会表达,而他可爱的妻主,也完全没有意识到。 “妻主,我们进屋吧,在外面坐久了有些冷。” “好,今天虽然阳光不错,但气温低,不能在外面待太久。” “嗯。” 萧繁回京后,辗转反侧间全是朱宁的身影。 明明是一个胸无大志、眼光奇差的女人,怎会让他如此念念不忘! 萧繁从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只要他想要,就一定会想办法得到。 想明白后,他去皇宫向太后请旨,希望太后赐婚。 太后是一国最尊贵的男子,他心爱的孙儿值得天底下最好的人,得知朱宁的情况后,自然是坚决不同意。 太后越是不同意,萧繁越是执拗。 腊月结束便是新年,全朝上下热闹非凡。 萧繁磨了大半个冬天,太后心疼孙儿,终究同意,给朱宁和萧繁下了赐婚的懿旨,也承诺向皇帝举荐朱宁。 萧繁想立刻到同阳县宣旨,但春节后皇家仪式众多,他一直等到三月份才坐上南下的马车。 同阳县。 颜梨的肚子越来越大,逐渐开始行动不便,朱宁每天都会给他打水泡脚,按摩四肢,陪他睡觉。 晚上颜梨因为肚子太大,只能侧卧,而一个姿势睡久了又会很累,有一次他背对朱宁入睡,朱宁意识模糊间听到吸鼻子的声音,她伸手在颜梨脸上摸了摸,指尖竟是湿漉漉的泪水。 “宝宝,你怎么了?”朱宁急忙起身,心疼地看着他。 “妻主,我没事。”颜梨的声音是清朗的,没有哽咽,但眼泪又是真实的。 他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突然就留下来了,我不想哭的,妻主,我现在好幸福,我好幸运。” 若是在一年前,他做梦都不敢梦到如此美好的场景。 有无微不至的妻主,有待他如亲子的爹娘,还即将迎来一个可爱的小宝宝。 朱宁作为一个女生,在现代时,或多或少了解过女性生育的各种情况,有的孕妇确实会经常感伤,容易流眼泪。 朱宁坐起身,用帕子将颜梨脸上的泪痕抹去,随后亲亲颜梨的眼角,“遇见你,我也好幸运。” 颜梨符合她对男友的一切要求,更何况,他还会生孩子,朱宁怎能不幸运! 第二天,朱宁找裁缝做了一个超大的抱枕,按照现代孕妇抱枕的样子指导裁缝做的,可以托腹护腰,这样颜梨晚上睡觉时会舒服一点。 时间一点点流逝,二月初时,颜梨的肚子足月,即将迎来产期。 高高隆起的腹部让他行动不便,长时间坐卧则让他四肢肿胀,原本的瓜子脸也逐渐圆润起来。 朱宁变得有些焦虑,古代生育是真正走一趟鬼门关,胎位不正、大出血、羊血栓塞等可怕的名词轮番出现在朱宁的脑海。 这里没有先进的医疗设备,也没有专业的产科医生,一旦出现任何意外,其后果朱宁想都不敢想。 她严阵以待,花高价请了三个稳公,提前安排他们住在隔壁的院子里,备好人参等有可能用到的药材,各种孕夫、婴儿用品更是不用说。 可到了预产期,颜梨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 大夫把过好几次脉,都说没问题,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只要安心等待羊水破裂便可。 越是到了这个时候,颜梨反而更加安稳,他总是笑着握住朱宁的手,和她说,不要担心,一切都会顺利的。 天气渐暖,颜梨倚坐在窗边的大榻上,他仍然穿得很厚实,手中捧着小暖炉,欣赏窗外的春景。 小花坛里的花草在春风的抚摸下长出嫩芽。 街上的柳树变得嫩绿,长长的枝条绕过墙壁,垂进院子里。 远处的天空一片晴蓝,几朵白云像棉花糖一样,随性地点缀。 朱宁看着眼前的颜梨与窗外的美景,心慢慢定下来。 阿梨的前半生已经够苦了,老天爷一定不会再给他降下劫难,阿梨和宝宝都会平安健康。 又过了两天,颜梨的羊水破了。 平静的朱家一下子忙碌起来。 朱宁不顾大夫的劝阻,跑到床边,握住颜梨的手,陪他生产。 颜梨躺在床上,双腿大张,跟着稳公的指令不断深呼吸,那种陌生而剧烈的疼痛仿佛要把他的身体撕裂,他疼得满头大汗,紧紧握着朱宁的手,仿佛这是他的力量来源。 朱宁在旁边早已泪眼模糊,她努力忍住眼泪,让视线恢复清晰, 13. 第 13 章 [] “你爱我,我爱你,蜜雪冰城甜蜜蜜……” 耳边环绕着熟悉的音乐,朱宁抬起头,不远处两个雪王正在自家门口招揽顾客。 前一秒,她还在同阳县的小院子里,外面起风了,站久会着凉,她抱着孩子和颜梨一起往屋里走。 而下一秒,她出现在熟悉的现代商业街,正是她穿越前所在的地方。 她跑到商场入口的落地窗前,玻璃窗倒映出她原本的样子,身材没有朱秀才那么高挑,五官也减少几分俊朗,多了几分柔美。 她回来了,像穿越时那样,回来得毫无征兆。 脑海中飞快闪过她在女尊世界的一点一滴,刚开始画面还很清晰,可随着她回家,和爸妈说话,回复手机信息,洗漱睡觉。 等第二天醒来时,她连颜梨的样子都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自己对颜梨的感情,记得自己穿越到女尊世界,遇到一个被丢出门的小倌,和他生下孩子。 女尊世界的记忆,就像她平日里做的梦,梦醒时分印象最为清晰,随着时间的流逝,梦里的细节再也记不清了。 异世数年,恍然一梦。 到工作日,朱宁去停车场开车,发现有个小男孩正拿着马克笔在她车上写写画画,黑色的粗线条在她白色的车身上异常显眼。 “住手!”她大喊一声。 那熊孩子回头朝她笑了笑,继续扭头在她车上画奥特曼。 朱宁顿时觉得头要炸了,她快走几步,抓住孩子的手腕,“别画了,你家大人呢?” “哇啊啊!我就要画!呜呜哇……” 小孩张着嘴大哭起来,一个两鬓斑白的妇人拎着菜篮子跑过来,“喂,你干什么!” “这是你家孩子吗?他给我把车画成这样了……”朱宁的话没有人听,男孩抱着老人的腿喊“奶奶奶奶有人欺负我”,老人则把孩子抱起来,紧张地看来看去“乖孙没受伤吧”。 朱宁提高声音:“你好?他没受伤,没人碰他,请给我处理一下我的车。” “不就是画了几笔嘛,用抹布一擦就干净了,你至于欺负这么小一孩子吗?他又不懂事,我告诉你,我家乖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 朱宁气得翻白眼,她上前一步,拉住老人想让她过来看看,“你讲讲道理!他给我画了满车的奥特曼,我怎么开得出去,你们必须负责,给我弄干净!” “喂,你打我孩子,难道还想打我吗!” “你!我没打碰过你家孩子!” “奶奶奶奶,她打我……” …… “啪!” 是手掌着肉的声音,朱宁的手被震得有些麻。 她眨了一下眼睛,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停车场,似乎……在古代的集市上。 穿着古装的女人走来走去,路边有卖胭脂水粉的、卖糖人的、卖首饰扇子的,而她面前站着一个中年妇人。 和停车场熊孩子的奶奶竟有七八分相似,此时她正捂着半边脸,凶神恶煞地瞪着自己。 朱宁低头看自己的右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的手指烫烫的,有些酥麻。 现实生活中她从没打过别人,没想到这次穿越,人还没清醒呢,先打了别人一巴掌。 “小妮子!你好大的胆子,跟我去见官!”对方尖叫着过来想扯朱宁的胳膊。 朱宁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身后突然冒出两个侍卫打扮的高大女子,一人将她护在身后,一人动作麻利地将那名妇人制住。 “杀人啦,杀人啦!”那人开始大喊。 护住朱宁的侍卫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令牌,怼到妇人的脸上让她看清楚。 朱宁不知道令牌上写了什么,只见那原本跋扈的妇人,看到令牌后像老鼠见到猫,两股战战,满脸惧怕。 侍卫见她如此,便松了手,妇人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大小姐,这种人让我们出手教训就行,何必脏了您的手。”侍卫何夕道。 “就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故意撞大小姐碰瓷。”另一个侍卫何月道。 原来这次的身份是大小姐,看来出身在显赫世家,“我们要去哪儿来着?” “大小姐,您怎么连这个都忘了,”何夕四处看了看,俯身在朱宁耳边道,“您和三公主约好,要去俘虏营挑选奴隶。” 三公主?俘虏营?奴隶? 朱宁头脑有些发懵,这次的穿越玩得有点大。 朱宁和两位侍卫来到郊外军队驻扎地,亮过令牌后,原本守卫森严的军营,对三人敞开大门。 前面有身穿铠甲的士兵为她们带路,朱宁一边走,一边好奇地左右张望,脚下是结实的深褐色土地,不远处有练兵场,一群人高马大的女人正穿着铁甲,手握长枪,气势如虹地出枪。 朱宁发现,自己这次的身体有些娇小,上一世的朱秀才是一米七左右的普通女子身高,这一世的大小姐则有些偏矮,只有一米六五,而军营里的士兵们,普遍在一米七五左右。 “朱小姐,请往这边来。”见朱宁想往练兵场走,带路的士兵开口,将她引去另一条路。 俘虏营在军队营地后面,这里的地面开始变得不平整,碎石与杂草遍布,中间有条被踩出来的小路,小路两边散落着许多大小不一的铁笼。 朱宁侧头看过去,铁笼里的人有男有女,发色大都是深棕色,高眉深目,不像是中原人,她们衣衫褴褛,满脸污垢,有的还负着伤,原来这些人就是俘虏。 原身的记忆慢慢浮现。 一个月前,骁勇大将军,也就是她的母亲,顺利击败西南边境发动侵略战争的蛮族,班师回朝,还带回来不少俘虏。 大家都说西边的人长相野蛮,茹毛饮血,力大无比,三公主向来爱玩,听说有俘虏后,她便叫来几个儿时玩伴,一起挑选奴隶。 铁笼的尽头是一个超大豪华营帐,似乎是为迎接三公主特意搭建的。 朱宁走进去,营帐的地面上铺满兽皮,一个身着红衣的俊俏女子坐在上首,胳膊支在桌面上,身子慵懒地靠着,正在百无聊赖地嗑瓜子。 是当朝三公主齐朗。 见到朱宁进来,她眼睛亮了一下,对朱宁招招手:“朱宁,你总算来了,就差你了!” “抱歉殿下,路上有事耽搁了,让殿下和诸位久等。”朱宁拱手表示歉意,随后坐到齐朗右手边的矮榻上。 有人拱火让朱宁自罚三杯,朱宁觉得反正古代的酒度数不高,喝点也没关系,没想到齐朗主动开口帮她,“朱宁身体弱,不适合喝酒,喝杯茶算了。” “谢殿下。”朱宁举起茶杯喝尽,她刚好渴了。 “三殿下、几位小姐,请稍等,属下将奴隶们清洗打扮一番,很快便送过来。” 清洗就罢了,还打扮什么?朱宁不解,见其他人都见怪不怪,便没有发表言论。 齐朗说先玩几局叶子牌,朱宁回忆了一下叶子牌的打法,自然地与大家玩起来,没有一个人发现她身体里的灵魂已经换了。 很快,奴隶们被有序送进来。 他们都是男子,在女尊男卑的世界观里,竟然都赤·裸着上身,只穿一件深色长裤,这是在中原地区不可能出现的装扮。 与中原的男子不同,他们的肤色并不白皙,而是健康的小麦色,肌肉更发达,身量也更高,五 14. 第 14 章 [] 见朱宁选好,士兵急忙把男子从长链中解开,在他的项圈上扣上黑绳,递到朱宁手中,并奉承道:“朱小姐好眼光,他叫伊贝,被俘虏前是蛮族的小王子。” 听到朱宁选中蛮族王子,其他几个人脸上露出遗憾之色。 虽然伊贝长得丑,但他是敌国王子,折磨、使唤起来总是更有一番趣味的。 朱宁没说什么,笑了笑,接过绳子。 伊贝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气质看起来冷冷的,动作却非常顺从,顺着朱宁牵绳子的方向,默默走到她身后。 一行人挑选完奴隶,都不打算现场调教立规矩,而是让侍从先送回府邸,她们则乘坐三公主的豪华马车,去城内的游船上吃饭赏花。 或许是原身的酒量实在太差,又有些晕船的缘故,朱宁刚喝了两杯酒,脑袋就有些发晕。 她说自己有些醉了,但根本没人信,即使齐朗一直在帮她挡酒,她也不可避免地多喝了几杯。 最后晚宴结束时,一行五人,包括酒量最好的齐朗,都有些醉得走不直路,大家在各自侍卫的护送下打道回府。 朱宁在路上被夜风一吹,更是醉得不省人事,回家几乎是闭着眼喝了一碗醒酒汤,随后倒头就睡。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她就醒了。 何月与何夕既是她的贴身丫头,也是贴身护卫,会功夫,从小陪她一起长大,朱宁睡觉时,她们会轮流睡在偏房。 听到朱宁起床,何月披上衣服来敲门,“小姐,现在还早,您再睡会儿吗?” 朱宁打开门,“不了,总感觉还有什么事没做。” 她揉揉太阳穴,脑袋晕沉沉的,像装了一锅浆糊,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这副身体有些虚弱。 在女尊世界,就是个又矮又虚的小弱鸡。 何月也蹙起眉头思索,“我们昨天去完俘虏营,然后就去游船上玩了,没什么要紧事啊。” 俘虏营! 她昨天可是亲自挑选了个奴隶! 对于封建社会的人来说,这可能稀松平常,但对于一个现代的灵魂,还是非常重要的。 “伊贝呢,他现在在哪儿?” “伊贝?”何月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朱宁说的是谁,“昨天是何夕送他回来的,属下这就去问问,应该在后院的下人房吧。” 朱宁急着去见伊贝,但将军府规矩多,她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洗漱穿衣后,需要先去前厅和爹娘一起用早饭。 娘亲在外征战数月,好不容易回家,所以几乎每顿饭大家都一起吃。 朱宁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一点就想走,在爹爹的劝说下,又喝了一碗百合粥。 到下人们居住的院子时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 昨晚何夕把伊贝交给后院刘管事,就急着去游船找朱宁,并没有吩咐管事怎么安排。 刘管事看着眼前高大的异族男子,心里犯了难,一个男人长得和女人似的,穿着还如此暴露,分到男仆的房间,肯定会被赶出来,但他不是女的,也不能分到女仆的房间,单人间更是不可能的。 好在大小姐对他似乎并不重视,一个奴隶而已,不应该被当做人看,于是牵着伊贝颈间垂下的黑绳,把他带去了马棚。 所以朱宁找到伊贝时,他正蜷缩在马棚的角落睡觉。 旁边朱宁的爱马小黑正在悠闲地吃草,对于突然出现在自己地盘的人类并不在意,看到朱宁过来后,高兴地朝她打着响鼻。 朱宁摸摸马头,看向角落里的伊贝。 刘管家很有眼色地上前一步,踢了伊贝的肩膀一脚,握起他身边的黑绳,用力将他拽醒。 这一拽惊醒了睡梦中的伊贝,他的身体被牵动,口中发出一声模糊的痛哼,修长的脖子呈现出脆弱的弧度,他双手下意识攥住绳子,希望能减少被拖拽的痛楚。 “住手!”朱宁急忙喊。 刘管家闻言,将绳子扔在一边,对他训斥道:“你这小蹄子,大小姐来了都不知道主动迎接。” 伊贝这才清醒过来,棕褐色眼珠缓缓扫视一圈,看到站在马棚外的朱宁,他默默站起身,走到朱宁面前两米左右站定。 还是昨天下午的装扮,上半身没有衣服,只有两条装饰用的银链,右臂因为睡在杂草上,而留下许多杂乱的印记。 伊贝没有开口喊人,也没有任何行礼的动作。 在别人看来,简直是目中无人,拽得一批。 刘管家还想上前继续教训他,朱宁却开口让她把伊贝的绳子解下来。 拴在脖子中间,和狗绳似的,太奇怪了。 刘管家比伊贝矮一些,一脸不情愿得给他将绳扣解开。 伊贝依旧静静站着,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任人摆弄的玩偶。 朱宁暗自打量他,总觉得这个人不简单,女尊世界的男子非常保守,根本不可能接受像现代人一样光着膀子,被陌生女人近距离接触竟也丝毫不见惊慌。 昨天下午她记得礼部尚书家的小姐陈珍挑选的奴隶是蛮族军营的副将,能在女尊的背景下,以一个男人的身份爬到副将的位置,应该更加英勇无畏才是。 可被陈珍拉着身前银链调戏时,身子仍止不住颤抖,眼中充满愤恨与深藏的恐惧,还不如伊贝淡定。 而朱宁搜刮原主的记忆得知,伊贝是西夏国最小的王子,虽然出身卑微,爹爹只是皇宫侍从,但皇帝对他爹爹是真爱,对伊贝极为宠爱。 一个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的小王子,被俘虏后不是应该极为惊惧或者满眼仇恨吗?怎么也不应该是现在的样子。 感觉不像本人。 不会也是穿越的吧! “何月,给他找一套合身的衣服,穿好后带到我房里。”朱宁要和他深入交流一番。 “大小姐……”何月被惊到,还没说出阻止的话,朱宁已经率先回房。 何夕跟在朱宁后面,回过头对愣住的何月使眼色,让她待会去和将军夫人打小报告。 “你,跟我走。”何月对伊贝道。 伊贝没有说话,默默跟在何月身后,黑色的裤脚下露出没有穿鞋子的脚,还好将军府的地面都是光滑的青石砖,走起路来比俘虏营地面的沙石好受一些。 何月干脆把伊贝领到自己房间,伊贝长得太高了,跟府里的其他男子借衣服的话,根本借不到合适的,现在去订做也来不及。 何月和他身高相仿,于是拿了一套自己的衣服和鞋袜给他。 “送你了,去屏风后面穿吧,这可是我刚做的新衣服,等你讨大小姐欢心,得了赏钱,可要再还我一套。”何月双手抱胸,小气吧啦地嘟囔。 “多谢。”伊贝接过衣服,开口道谢,那声音低沉沙哑,不像个男人的声音。 “恩?”何月顿时瞪大眼睛,“我好像是第一次听你开口说话!” 是了,从昨晚到现在伊贝从没在她们面前开口过,让他干什么只是默默接受,朱宁意识不到他的无礼,其他人竟也没注意。 没过一会儿,伊贝换好衣服出来,何月上下打量他一番。 “女人的衣服你穿着还挺合身的。”要不 15. 第 15 章 [] 朱宁心头的火焰渐渐熄灭:“那你刚才紧张什么?” “您这样的问题,任谁听到都会心生疑惑。” “好吧,我还以为……算了,看来是我想多了,你先下去吧。” “是。”伊贝看了朱宁一眼,欲言又止。 “是还有什么事吗?”朱宁问。 “我想知道我该如何称呼您,以及我需要做什么。” 他是被当做奴隶收进来的,他原本的国家也有奴隶,奴隶不算是人,常年带着锁链或者项圈,和畜生一样干着最劳累的活,不配有床榻,每天睡在屋角或车棚,主人赏一顿饱饭就算是恩赐。 在俘虏营时,听到他们要被大人物挑选成奴隶,伊贝以为自己也会成为这样子。 但大辉国似乎更加发达,他没有在将军府看到自己印象中的奴隶,而自己,虽然戴着象征着奴隶身份的项圈,但似乎并没有被当做奴隶对待。 “怎么称呼?”朱宁对这些问题不感兴趣,随便道,“都可以啊,叫我朱宁就行,算了,这样不太合适,你跟着其他人一起喊我大小姐吧。” “是,大小姐。”伊贝右手放在胸前,微微弯腰,对朱宁首次行礼。 “至于你要做什么,让何月给你安排,平时你就和她们俩一起跟在我身边,不要睡马棚了,那里臭烘烘的,我记得我房里有两间偏房,一间何月与何夕轮流住,更里面一间你住。” “多谢大小姐。”伊贝再次行礼,他觉得自己运气不错,朱宁对折磨奴隶不感兴趣,反而对自己还不错。 “如果没有其他吩咐的话,下奴先告退了。” “你下去吧。”朱宁下意识地扇扇手。 见伊贝顺从地后退两步,转身离开,突然道,“等等!” 朱宁左手横放,右手摩挲着下巴,满脸探究地又绕到伊贝面前。 “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你听不懂我的暗号,我权当自己想错了,但我记得你是西夏最得皇帝宠爱的小皇子,性格娇蛮霸道,为何现在这么听话?” 伊贝对此没什么反应,面不改色地回答:“大小姐,如今西夏国已亡,下奴早就不是什么小王子,在被俘而来的路上,下奴早已知道,反抗只会带来数不清的棍棒,如果想活下去,只能听话。” “毫无尊严地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朱宁上前一步,与伊贝对视道。 “可下奴觉得,我遇到了一个好主人。”伊贝注视着朱宁的眸子,性感的薄唇吐出近乎勾引的话。 朱宁被他盯得心头直痒,她微微眯起眼,用手勾起伊贝项圈中间垂下的银色圆环,轻轻用力,伊贝蹙起眉头,被迫上前半步贴近她。 朱宁以为伊贝蹙起眉头是在抗拒,心道,装得很顺从,内心还是排斥的吧,只是为了活命不得不暂时屈服。 看来他果然不是穿越的。 朱宁松开手,让伊贝离开。 伊贝后退一步,忍住想要揉脖子的冲动,转身打开门。 门外是想藏又没处藏的四个人,大将军和将军夫人、何月与何夕。 四人一阵手忙脚乱后,无事发生般整理好衣襟,装作刚走到门口的样子。 伊贝也惊了一下,随后朝众人弯了弯腰,站在门边。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朱宁惊讶地走出来。 “没事,就是来看看你,”将军夫人云清笑着走到朱宁身边,“肚子饿吗?我看你早上吃得少,再让厨房给你做些糕点怎么样?” “不用了,谢谢爹。” 大将军朱林则偷偷给何月和何夕递眼刀,这俩小崽子假传情报,她还以为自家闺女终于开窍,想探索一下房中事呢,结果连小奴隶的衣襟都没解开。 朱林看了老老实实站在门边的伊贝一眼,开口道,“你跟我过来一下。” “是。”伊贝跟过去。 朱宁见状,有些担心地看过去,爹爹按住她的手,“放心吧,你娘不会难为他的,听你娘说过,他虽出身高贵,但被俘后一直很听话,欸,这孩子也不容易,阿宁,你虽然收他做奴隶,但别学那些富贵子弟,不把奴隶当人看。” “爹,我知道,您女儿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嘛。” “好,爹知道你有分寸。” 没过多久,朱林回来,领着自家夫郎恩恩爱爱地离开。 朱宁见伊贝站在门边,俨然有府内小厮的样子,只是他的外形实在突出,看起来格格不入。 朱宁走过去,“伊贝,刚刚我娘和你说什么了?” “将军大人提醒下奴要安分守己,西夏国已亡,西夏王室尽数被俘,让下奴不要有不切实际的妄想。” 原来是被拉去警告了,之前看过不少小说和电视剧,亡国公主之类的总是有复国之心的,只是最后总是流连在情爱中,真正成功的屈指可数。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下奴自当谨守本分,绝无他想。” “真的?”朱宁想说我不信,谁家的小王子被灭国了,拉来敌国当奴隶还能这么淡定的?朱宁盯着伊贝的眼睛,逼近一步。 “真的。”伊贝目光平静地看着朱宁,眼前的女子身材瘦小,五官精致秀气,完全不像西夏国女人那般高壮,反倒有些……可爱。 朱宁见他毫无破绽,不由有些泄气,她的目光向下,再次注意到伊贝颈间的项圈,越发觉得中间垂下来的银色小圆环,就是让她来勾的。 朱宁伸手去勾,伊贝竟后退一步,她眼看着自己的手停在半空,什么也没勾住。 这是伊贝在她面前做出的第一个带着反抗意味的动作,朱宁若无其事地搓搓手指,将手放下来背到身后,被拒绝的她一点也没有发怒,反而笑了笑,看来伊贝也没有他表现得那么淡定嘛。 几天后,齐朗邀请朱宁去看戏,还特意嘱咐她带着奴隶。 朱宁整天在家无所事事,有人喊她出来玩,她挺愿意的。 反倒是她爹云清知道后,有些欲言欲止,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语气担心地让她在外面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朱宁这次是乘坐马车过去的,地点又是在城郊,有段路地面颠簸,她一边在车里晃来晃去,一边在心里吐槽,这三皇女可真会选地方,看来这次的看戏,看的也不是什么正经戏。 何夕在车头驾驶马车,何月与伊贝陪朱宁坐在马车里,何月见朱宁晃得身子都歪了,掀开车帘让何夕慢点,随后对朱宁道:“大小姐,您要是坐着不舒服,不然靠着伊贝睡一觉?” 朱宁和伊贝的目光同时看向何月。 何月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奴隶就是家里的物件,给主人充当靠枕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朱宁想拒绝,但看到身边比刚才更加正襟危坐的伊贝,心中痒得不行,仿佛有个声音在她耳边一直说,看到了没?你身边这个大帅哥,他是你的,你想对他做什么都可 16. 第 16 章 [] 下车后,朱宁环顾四周,发现她们来到一处类似球场的地方,远处有十米多高的豪华看台,看台下是尘土飞扬的地面,地面中央有一个环形圆台,圆台上竖起高架,架子顶端似乎挂着什么东西。 朱宁刚要进门,一辆马车飞驰而来,几乎是停到朱宁身前。 朱宁皱着眉后退一步,正想看看马车里的人是谁。 车帘打开后,一个光着上身的蛮族奴隶从里面爬出来。 他还是当时在俘虏营的打扮,身上脏了许多,上半身有好几道鞭痕,黑色裤子因为长时间跪行,小腿部分已经变成深灰色。 朱宁对他还有印象,他是当时俘虏里个头最高的,叫艾德里,被兵部尚书之女上官静选去了。 艾德里项圈上扣着的细黑绳被换成一根更长更粗的草绳,他人虽然爬下马车,但绳子仍然是收紧的,显然另一端在上官静手里。 他跪在马车旁,车夫轻轻踢了他一脚,仿佛在提醒他什么。 朱宁和伊贝在旁边看着,只见艾德里垂着头,变换姿势,头匍匐下去,四肢着地,脊背与地面齐平,像一个……凳子。 朱宁脑海中刚形成这个想法,车里上官静探出身子,扫了一眼马车旁的艾德里,面不改色地踩着他的脊背下来,仿佛艾德里是个没有呼吸的死物。 上官静在地面站定后,艾德里缓缓直起身子,却并没有站起身,上官静牵着他的绳子在前面走,艾德里则跟着后面膝行。 好在上官静的马车停得离门口很近,艾德里并没有膝行太久,否则朱宁几乎要忍不住多管闲事,开口阻止。 “呦,这不是朱小将军嘛,来得挺早。”上官静能力很强,但为人刻薄,朱宁在外人眼里属于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类型,向来不受上官静所喜。 而朱宁因为身体原因,不能从军,注定无法像她娘一样成为英勇杀敌的大将军,所以上官静叫她小将军,实际上带了讽刺之意。 若是以前的朱宁,早就怒气冲冲地和她吵起来了,但现在的朱宁,丝毫没觉得被冒犯,反而视线还在上官静身后的奴隶身上,“都入秋了,你自己穿得里三层外三层,却不舍得给你家奴隶穿衣服,太小气了吧。” 上官静完全没有被激将到,嗤笑一声,“一个奴隶而已,连我马棚里的畜生都不如,允许他穿条裤子算是恩赐,哪像你,瞧瞧,这不会是你领回去的奴隶吧?” 上官静目光看向伊贝,仿佛看到什么好笑的事,“穿得人模狗样的,连条绳子都不系,小心哪天趁你不注意,把你给……”说着,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你!”朱宁气得脸都红了,没想到上官静长得斯斯文文的,嘴巴却这么毒! 这时,斗兽场的管事从里面出来迎接。 “原来是朱小姐和上官小姐到了,快快里面请,三殿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众人闻言,停下交谈,往里走去。 没走几步,有几个穿着统一服饰的高大女子过来,上官静动作自然地把手里的绳子交给其中一个女人。 绳子易主后,跪行的艾德里终于站了起来。 “朱小姐,请将您的奴隶交给我。” “为什么?”朱宁不仅没有把伊贝推出去,还上前一步,企图将人藏在身后。 对方看到侍卫打扮的伊贝,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是斗兽场的规定。” “朱宁,你不会连这都忘了吧,你脑子里到底能记住什么?”上官静不放过任何一个讽刺朱宁的机会。 “上官静,你不张嘴没人把你当哑巴!”朱宁怒道。 上官静冷哼一声,看了艾德里一眼,率先带人上楼。 朱宁猜想,或许奴隶没有资格上看台,要在某个地方等她们之类的,“伊贝,你先跟她们过去,等我回来接你。” “嗯。”伊贝点点头,跟在艾德里身后,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艾德里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传来挑衅的目光,上官静给他的命令是,可以不拔得头筹,但一定不能让伊贝最终夺魁,他虽然厌恶上官静,不屑执行她的命令,但面对王族最受宠的小王子,他倒想看看对方到底有几分实力。 伊贝不理会艾德里,垂眸往前走,他攥紧拳头,用力到手腕青筋尽显,他在西夏时听说过,大辉国会把西夏的俘虏送去斗兽场,看他们像野兽一样厮杀,争夺旗顶的牛肉。 朱宁跟着引路人爬上三楼看台。 看台前面,位置最好的地方摆了几张长榻,榻上铺着上好的羊绒毯,手边的矮茶几上摆放着美酒、水果与各色糕点。 齐朗坐在最中间的榻上,旁边坐着几位熟悉的面孔,有当时一起去挑选奴隶的,也有新加入来看热闹的。 看到朱宁和上官静后,齐朗招招手,让两人坐在自己身边。 齐朗左边已经坐了一个端庄女子,朱宁记得她是侯府嫡女。 右边还有两个位子,齐朗与朱宁关系好,向来是让朱宁坐在她身边的,朱宁坐下后,上官静就只能坐在朱宁身边的位置。 朱宁瞪了上官静一眼,本来打算忍耐一下算了,没想到上官静主动和齐朗说,“三殿下,在下今早有些着凉,还是坐在角落避风处吧。” 语气平和中带着歉意,一点也没有在楼下时对朱宁的刻薄。 “好,今日风大,上官妹妹注意保暖,来人,再拿两块毯子过来。”齐朗笑容和煦。 手下很快捧来两块羊绒毯,齐朗递给上官静一块,上官静谢过后走去角落的位置,另一块被齐朗拿给了朱宁。 “给我的?”朱宁诧异地接过来,她又没说自己冷。 “嗯,你身子弱,也要多注意。” “谢谢殿下。”朱宁道,她能感觉到,齐朗对她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以她有限的脑细胞猜测,有可能齐朗只是单纯地喜欢她,和她投缘,但另一种可能更有道理,她娘是名扬天下的大将军,手握兵权,齐朗想拉拢朱家,为自己争夺太子之位增加胜算? 场下响起敲鼓声,圆台中间的高杆上升起一块小臂长的牛肉。 “开始了。”齐朗道。 众人一齐将视线投向下面的斗兽场。 朱宁等了半天,没看到任何老虎狮子之类的动物。 入口处出现两个身穿皮衣的高大女人,她们腰间绑着皮鞭,甩着鞭尾慢悠悠地走出来,身后跟了不少人。 朱宁定睛一看,有伊贝,有艾德里,有齐朗的奴隶纳鲁…… 她猛地站起身,趴在红漆栏杆上探头去看。 他们被换上统一的服饰,米色短衫与深灰色长裤,赤着脚,步伐整齐地走进来。 他们就是所谓的“兽”! 斗兽场看的不是动物的厮杀,而是异国奴隶们的自相残杀! 朱宁的手脚冰冷,无措地看向周围的人,大家也起身站在栏杆前,神态自然地往下看去,早已见怪不怪。 封建统治者们的游戏太可怕了,朱宁颤着嗓子对齐朗道,“殿下,我的奴隶身体不好,让他回来好吗,我们认输。” 17. 第 17 章 [] 艾德里确实冲在最前面,其他人只被饿了两天,可他却被上官静结结实实饿了三天三夜,高杆上不断传来卤牛肉的香味,让他头脑有些发昏,脑海中只有抢到肉一个念头。 他用力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反正他的目标是不让伊贝获胜,索性自己抢到肉,就能顺便完成任务。 伊贝走到台阶下面,装模作样地往上走,很快就被一个人推了一把,他往旁边躲闪,不小心碰到刚跑过来的纳鲁,纳鲁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以为伊贝要揍自己。 伊贝无奈,让了条路让纳鲁上去,纳鲁颤颤巍巍地往上爬,别人都是走着,他四肢并用,看起来可怜又滑稽,逗笑了看台上的众人。 “朱宁,你的奴隶心肠不错嘛,还在帮别人。”一个人开口道。 朱宁看了对方一眼,没说话,她盯着场下,眉头紧蹙,伊贝为了保护纳鲁已经被打了好几拳。 纳鲁怕被看守者鞭打,傻傻地往上爬,越往上人越多,十几个人挤在不足三米高的圆台上,像鱼篓里的螃蟹一样,相互阻挠,谁也爬不上去。 “别走了!”伊贝背对看台,对纳鲁低声道。 纳鲁瞪着圆圆的眼睛看过去,似乎不明白伊贝为什么帮他。 伊贝叹了口气,环视圆台,想要找一处人少的地方,突然不知道谁握住了他的脚腕,用力往下一拽,他站立不稳,从台阶上滑了下去,几乎是摔到看守者脚下。 看守者扬起鞭子便打,伊贝见状,急忙往上爬了几节台阶,让看守者的鞭子落空。 此时已经有人爬到圆台顶端,开始抢夺旗杆上的牛肉。 但旗杆有将近三米高,且杆子很细,不易攀爬,艾德里和另外一个奴隶拳脚之间将旗杆折断,杆顶的牛肉朝下砸去,刚好落在伊贝头顶上方。 伊贝下意识地伸手挡住,刚好握住杆顶,竟然被他拿到牛肉! 圆台上的众人见状,纷纷向下冲去,他们盯着伊贝手中的肉,眼神却仿佛要将他撕碎。 “铛!” 三楼看台上传来敲锣的声音。 这代表着比赛结束。 场中的看守者挥着鞭子,把想要继续抢肉的奴隶赶走。 伊贝有些茫然地看着手中的旗杆,熟透的牛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吸引着无数奴隶的眼球。 伊贝只觉得这块肉令人作呕,他想丢到地上,可感受到同胞们传来的羡慕嫉妒的目光,他克制住自己的厌恶,将旗杆拖在手里,没有丢掉,也没有一点想品尝胜利果实的样子。 伊贝抬头朝朱宁看过去,朱宁也正在看他。 齐朗目睹两人的眼神交流,脸上闪过不悦,很快又恢复如初,对着场下的看守者挥挥手,看守者驱赶着奴隶们离开。 “朱宁,你的奴隶走了什么狗屎运,这都能赢?” “是啊,我还以为上官静要赢了呢。” “朱宁,说罢,你想要什么?” 世家子弟们玩这个游戏的规则是,赢的人可以向输的人要一样东西,必须是现在身上有的。 这个规则没什么功利性,主要是为了好玩,之前赢的人有的会要银票、玉佩之类的,想故意捉弄某个人的话,就要她的腰带、发冠,甚至鞋袜,让其衣衫不整地离开。 这里没有外人,都是三皇女一派,大家很好奇朱宁会要什么。 “大家也看到了,伊贝赢了纯属侥幸,我没什么想要的。”朱宁道。 “不行,必须选一样,这是规则。”齐朗不容反驳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朱宁知道过于退让反而没有意思,所以在众人身上看了一圈,打算要一些装饰用的小玩意儿。 “殿下,我要你的玉佩吧,这块蓝色的很少见。” “李青,我要你的剑穗。” “司徒羽,你怎么一点饰品都没戴,拿给我一百两银子算了。” …… 大家爽快地把东西给朱宁,朱宁拿不过来便交给身后的何夕。 到了坐在角落的上官静,想起她刚才对自己的冷嘲热讽,朱宁故意道:“你的腰带真好看,是毓绣坊出品吧,我本来要买一条的,不如静姐送给我可好?” “哈哈哈上官静,你要宽着衣衫回去喽。”其他人没有恶意地笑道。 “当然可以。”上官静脸上仍一派斯文和善,面不改色地解下腰带,外袍失去腰带的束缚后,瞬间松弛下来,细瘦的腰身消失不见,看起来有些衣冠不整。 对于她们这些狐朋狗友来说,这样根本不算什么,偏偏上官静自尊心强,且又是她最讨厌的朱宁让她难堪的,她藏在衣袖里的拳头握紧,眼神轻飘飘地往场下看了一眼。 伊贝等人被带回休息室,里面放着他们之前换下来的衣物。 看守者们守在门外,奴隶们有一刻钟的时间换衣服。 伊贝手里拿着那块牛肉,颜色很深,硬邦邦的,香气若有若无,看起来一点都不美味。 可在看守者关上门的瞬间,伊贝听到了口水吞咽的声音。 “王子殿下,您不吃的话,能分给我一点吗,刚才我给三皇女丢脸了,回去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惩罚。”纳鲁凑到伊贝身边小声道,他和艾德里一样,也知道伊贝在西夏国的身份。 “不要提我以前的身份,我现在和你一样,都是奴隶。”伊贝低声道。 见纳鲁实在饿极,伊贝索性把牛肉直接递给他。 纳鲁抱过来就要啃,周围的奴隶瞬间围了过来,吓得纳鲁急忙把牛肉又还给伊贝。 伊贝拿着的时候,他们不敢抢,如果换成实力最弱的纳鲁,便无人顾忌。 伊贝知道,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再阻挠,其他人会吃了他的。 他扫了一眼众人,这里大部分都是生面孔,但从五官发色来看,都是西夏国同胞,他虽然不是真的王子,但心中仍酸涩起来。 他起身换上原本的侍卫服,这套衣服从头到脚都是何月的,何月作为朱宁的贴身侍卫,有在靴子夹层藏防身小刀的习惯,不过她比较粗心,给伊贝衣服的时候,忘记把小刀拿出来。 伊贝从靴子里拿出一把手掌大的小刀,刀面很薄,极为锋利。 众人见状,目光忌惮地坐了回去。 斗兽场为了激发奴隶的兽性,特意选了一块很大的牛肉,成人胳膊般粗细,足足有半米长。 伊贝几刀划下去,将牛肉分成十几份,分给所有人。 这样一来,房间内紧张的气氛终于消失,大家迅速解决完手里的肉,开始老老实实换衣服。 天色渐暗,各位世家子弟陆续立场,约好晚些在鸿宾楼天字号包厢碰面。 上官静的马车不算宽敞,艾德里跪在马车角落靠近车门的地方,上官静仍然伸腿就可以踢到他。 “艾德里,你猜我为什么敞着衣襟回来?你猜啊!” 上官静的声音从阴冷转为暴怒,每说一句,就狠狠踢艾德里一脚,仿佛要将在朱宁那里受到的屈辱全部返还到艾德里身上。 “嘭!”“嘭!” 她的鞋底很硬,踢在人身上传来一声声闷响。 “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吗!” “没 18. 第 18 章 [] “什么?你说这个项圈有刺!”朱宁惊愕道。 “朱小姐不知道吗?”刘大夫也很惊讶,他以为是朱宁给自己的奴隶佩戴的。 “我不知道!大夫,麻烦你快给他解下来。” 朱宁回想起之前,自己每次想要碰项圈,伊贝不是躲开就是皱着眉头拒绝,她还以为伊贝只是厌恶。 有刺的花,岂不是每次碰到项圈,伊贝都会感到刺痛,那可是人最脆弱的脖子啊! “好,在下试试。” 刘大夫绕到伊贝身后,这次将手放到项圈上时,伊贝没有抵抗。 这个项圈制作工艺极为精湛,没有锁扣也没有钥匙,而是在接合的地方采用榫卯技艺,两个圆柱形小木块紧紧嵌合在一起,硬拽是不可能拽开的,除非直接将皮圈斩断。 但斩断时,倒刺必然会不断摩擦,给伊贝带来莫大的痛苦。 刘大夫仔细研究一番,道“朱小姐家有没有齿签?” 齿签?牙签!朱宁反应了一下,立刻道,“有的,稍等,我让何月去拿。” 朱宁跑到门口,探出头去,“何月,去拿一盒齿签过来。” “是!” 刘大夫拿到牙签后,将其掰断,两端插进项圈连接处的空隙里,用力一按,锁扣“咔”得一声向两边分开,项圈落下来。 刘大夫将项圈拿给朱宁看,黑色的皮圈里侧,果然有一圈银刺,刺很短,只伤皮肉,不损经脉,但如果遭到剧烈拉扯,也极有可能刺破颈间脆弱的血管。 而伊贝的脖子,在银针长时间的刺入下,形成一圈暗红色伤痕,仔细看的话,这些伤口仍有血滴在缓缓溢出。 朱宁看着伊贝的脖子,震惊且心疼。 她眸子微微颤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竟在伊贝身上目睹如此多残忍的事。 而对伊贝等人施加暴力的,正是她所处的贵族阶级,即使不是她的意愿,她心中也有隐隐的内疚。 “大夫,麻烦你给他好好包扎,用最好的药。” “没问题。”刘大夫答应道。 鸿宾楼最大的包厢里,一片奢靡景象。 昂贵的外邦地毯铺满整个房间,齐朗等人斜靠在矮椅上,一个娇小的男子窝在她怀里,细白的小手剥了一颗葡萄喂到她嘴里。 身后还有两个美男子跪坐在地毯上,一个为她倒酒,一个为她扇风。 其他女子,身边也都有两三个美艳男子围绕左右。 中间几个男子正在随音乐舞蹈,他们穿着暴露的异国服饰,脚上挂着铃铛,舞姿热情而奔放。 司徒羽喝得醉醺醺的,两颊酡红,目光朦胧地笑道,“殿下,怎么样,番邦的舞蹈别有一番风味吧!”这只舞蹈队和侍奉的众男子,是她从边疆请过来,给大家尝鲜的。 “是不错。”齐朗抿了一口酒,嘴角荡起享受的笑容,但眼神仍然清明。 朱宁为什么不来,她和朱宁相处这么久,是不是真的身体不舒服,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之前朱宁即使不喜欢聚会应酬,但只要她在,朱宁都会跟着来的,反正有她齐朗在的地方,朱宁不会受委屈。 “朱宁没来真是可惜了。”李青也想到朱宁。 “她怕不是被家里的奴隶勾住魂喽。”司徒羽随口道。 朱宁对奴隶的关心是有目共睹的,大家都看出来了,也都觉得没什么,酒过三巡后,继续开玩笑道,“那奴隶看着比朱小将军还高大,也不知,床上是谁压得过谁哦~” “哈哈哈哈哈”众人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啪!” 齐朗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热闹的包厢顿时安静下来。 齐朗面色阴沉了一瞬,随后恢复如常,若无其事道拂了拂袖子,“没事,桌上有只蚊子。” “哈哈哈,大家继续,继续。”司徒羽打圆场道。 夜半,纸醉金迷的宴会终于告一段落。 齐朗回宫后,贴身侍卫向她禀报了一件事。 她听后,气得将桌上的砚台摔了下去,长袖一挥,怒道,“真是不分轻重!” 砚台上残留的墨汁溅了一地,纳鲁跪在角落,大气不敢出。 “纳鲁,过来。”齐朗突然道。 “是!”纳鲁闻言,急忙爬到齐朗脚边。 齐朗慢条斯理地蹲下,用手抬起纳鲁的下巴,声音很轻地说道,“是不是你们西夏的男人,都有勾引人的本事?” 若非如此,往常满眼是她的朱宁,怎会如此挂心一个卑贱的奴隶,给他好吃好穿就罢了,竟连武器也允许他携带。 要是伊贝有二心,朱宁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齐朗眼神暗了暗,她要给她的小宁儿一个教训。 “殿……殿下”纳鲁发觉齐朗盯着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可怕,嗓音颤抖着求饶。 “哼,没用的东西,”纳鲁的声音将齐朗从思索中唤醒,她猛地甩开纳鲁的下巴,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把自己清洗干净,去给我暖床。” 上官静回家后,发现母亲正端坐在堂上等她。 偌大的宅院寂静无人,下人们都被屏退,跳动的烛光映在上官仪严肃硬朗的脸上,显得有些骇人。 上官静的侍卫辛竹见状,急忙低声告退。 上官静原本面色微红,脚步轻浮,看到上官仪严厉的面孔后,瞬间清醒过来。 “母亲大人。” 上官仪走到她跟前,看着她失去腰带的衣衫,面覆寒霜。 “啪!” 她一巴掌打在上官静脸上,力气极大,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府邸显得格外响亮。 上官静被打得侧过脸去,踉跄了半步,一缕细细的血丝顺着她的嘴角流出来。 上官仪看着女儿这样,丝毫不心疼,反而眉头皱得更深。 指责道,“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让你去接近三皇女,结果这么久了,连个废物朱宁都比不上,还被她戏弄成这样,我上官家的老脸都要被你给丢尽了!” 上官静侧着脸默不作声。 上官仪见状,心里更来气,指着门外道,“今晚别睡了,去祖宗祠堂跪着反省!” 上官静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的鲜血,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上官仪见她如此没有礼数,指着她后背的手指气得直颤抖,“孽子!” “小姐~小姐~”辛竹扒在祠堂外面的圆形拱门上,小声喊跪在里面的上官静。 上官静从右侧回头看她,将左侧红肿的脸颊隐没在阴影中。 辛竹怀里捧着披风,朝她抬了抬。 上官静和自己亲娘实在不对付,从小被上家法、罚跪祠堂和家常便饭一样,直到成人礼之后,情况才稍微好转一些。 她八岁时第一次在祠堂罚跪,夜间受凉,高烧数日不退,爹爹死得早,母亲还在气头上,全靠十岁的辛竹和两个小丫鬟日夜照顾,才把上官静从鬼门关拉回来。 从那以后,上官静每次罚跪,辛竹都会偷偷来送衣服,怕她再次着凉生病。 上官静朝辛竹点点头,辛竹急忙捧着披风过来,心疼地给自家小姐披上。 随后踟躇着说,“小姐,那奴隶还在马车里晕着,你看……” 上官静闻言,冷哼一声,“装晕罢了,把他拖出来丢在车棚里。” 艾德里不像是装晕,在斗兽场本就受了伤,回来的路上被拳打脚踢,再加上多日没有进食,铁人也撑 19. 第 19 章 [] 翌日。 朱宁刚吃完早饭,大理寺的官差上门,说是奉命捉拿奴隶伊贝。 朱宁挡在伊贝面前,平时瘦弱和善的身影,竟生出些逼人的气势,“奉的谁的命?依的哪条律?” “朱小姐,三皇女正在府衙等着呢,伊贝昨日私带武器,并当众使用,按照律法,当由大理寺处理。” “他哪里有武器!又怎么会……” “小姐,我确实用了。”伊贝站出来,他有些懊恼昨日的冲动,但既然被告密,再隐瞒也是徒劳。 伊贝将靴子夹层的小刀取出来,呈给朱宁看。 朱宁后退半步,他何时在这里藏了一把刀子,是为了自卫吗。 何月见状,仿佛兜头一盆凉水泼下,这把小刀是她的! 何夕也认出这是何月的武器,惊讶地看着她。 “大小姐,都是属下的错,伊贝的衣服是属下给的,属下有在靴子里藏刀的习惯,是属下失职,忘记取出,请大小姐处罚!”何月单膝跪地认错。 朱宁不打算处罚何月,看向大理寺的人,“你看,是一场误会,伊贝不是故意持刀的。” “朱小姐,伊贝为何会有武器,属于您的家事,但他作为奴隶,携带武器出现在公共场所,妨碍治安,是我们的管辖范围。” 官差没有说的是,按理说奴隶的主人也要负看管不力之责,只是朱宁的身份在这里,没人会真的罚她。 朱宁心中升起无力感,古代的法律严苛,奴隶更是没有人权,她根本无法在法条上为伊贝开脱。 大将军朱林闻讯赶来,“宁儿,你们去吧,伊贝没有伤害别人,不会受到太重的惩罚的。” “可……” 可伊贝根本不应该被罚。 到了大理寺,大理寺丞坐在公案桌后,齐朗坐在右侧的太师椅上。 看到朱宁来了,齐朗朝她招招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 朱宁坐下,“殿下,您怎么来了?” “刚好没事,过来帮你看看,省得你被这小奴隶耍得团团转。”齐朗对朱宁还是之前的态度,亲近中带着宠溺。 “我没有!”朱宁反驳。 “嘘,”齐朗握住她放在椅背上的手,“别影响大人办案。” 朱宁担心伊贝,根本没注意到齐朗的亲密举动。 当然,就算注意到,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在现代两个女生牵手拥抱都是很平常的事。 伊贝站在堂前,默默将一切尽收眼底。 三皇女对朱宁的感情不一般,有三皇女在,自己少不了要受皮肉之苦。 寺丞问道,“堂下何人!” “伊贝。” 寺丞似乎不满意他的回答,看了一眼案几上的书呈,“是朱将军府朱大小姐之私奴伊贝!奴隶上堂,三步即跪,你可知?” 未等伊贝答复,两个官差突然上前,在伊贝的腿弯踢了一脚,压着他的肩膀跪下。 朱宁见状,几乎忍不住起身,被齐朗按住。 “根据大辉律例第五篇第一百二十一条,私奴不得持有任何武器,你私藏武器是何居心?” “……”伊贝低着头不说话。 朱宁来的路上嘱咐过他,让他说是主人允许的,为了和何月何夕一样保护朱宁。 但伊贝说不出口,他穿上靴子的第一天,就发现小刀了,却从没想过告诉朱宁,他就是有私心,这把刀可以防身,可以杀敌,也可以自尽…… “这把刀是我给他的,好让他保护我,主人的命令他必须听的。”朱宁道。 寺丞看了一眼端坐的三皇女,额头都快冒汗了。 三皇女和朱宁关系亲密,京城中人尽皆知,怎么如今因为一个奴隶有了分歧。 三皇女暗示过她,要重罚这奴隶,但朱宁显然对这奴隶极尽维护。 这可怎么办好。 “咳,既然是主人允许,那便只能为了护主而使用,你昨天拿出来时,是为了护主吗?” 伊贝无话可说,“不是。” “既然如此,罪奴伊贝,罚你杖脊四十,戴镣三月,执刑!” 寺丞的话音落下,两侧的官差手执刑杖上前。 朱宁看到那碗口粗的刑杖,猛地站起来,齐朗按都按不住。 伊贝本来就受了伤,被这么粗的棍子打脊背四十下,会死的! “等等!” 朱宁站到伊贝身边,旁边要将伊贝按倒的官差停了动作。 “伊贝并没有在公开场合使用武器,他只是在休息室用刀子切了一下牛肉,他把刀具当厨具,更能看出他根本没有不轨之心!” 朱宁神情激动,言辞恳切,她每维护伊贝一句,齐朗的脸就黑一层。 寺丞悄悄看了眼齐朗的脸色,顿时挺直腰板,拍下惊堂木,“朱小姐说得虽然有理,但法不容情,来人,行刑!” “你!”朱宁气极。 齐朗上前将朱宁拉回来。 两个官差将伊贝按住,伸手去解他的上衣,大辉国行刑时,仍保持去衣的传统。 伊贝的上半身惨不忍睹,昨天的青紫,经过一晚的发酵后,变得更加肿胀,上面还残留着刘大夫和朱宁帮他涂的药膏。 朱宁看到后,几乎落下泪来,这样的身体,怎么能再承受酷刑! 两个官差用木棍将伊贝的腿固定住,另外两个站在他两侧,挥棍打下去。 “嘭” 刑杖打在脊背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不要!”朱宁挣扎着想上前阻拦,被齐朗牢牢抱住,“别担心,西夏人身体强壮,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他本来就有伤,这样打下去会死的!”朱宁吼声中带着哭腔。 伊贝身上已经挨了四五杖,他在第一杖之后便无法控制身形,两条胳膊撑在地上,每一杖下去,他的脖子便会猛得后仰,露出脆弱的喉结,唇角溢出隐忍的闷哼。 若不是双腿被挟制住,他真的想逃刑。 他以为自己惯能忍痛,四十下咬咬牙就过去了。 但后面这两个人是往死里打。 别说四十,这个力度下去,恐怕不足二十下,自己就要内脏破碎,脊柱断裂,一命呜呼。 朱宁也意识到这一点,挣扎地更用力,“住手!给我停下!” 没有人听她的话,沉重的刑杖不停地往伊贝身上砸去。 朱宁突然恨恨地看着抱住自己的齐朗,“你就非要他死是吗!” 她不是傻子,寺丞是得了齐朗的授意,才非要惩处伊贝,否则私奴的事,大理寺哪里会管! 齐朗被朱宁的眼神惊到,她从来没有这样对自己说过话。 齐朗的手劲松了,朱宁立刻挣开,往伊贝身上扑过去。 正在打人的官差来不及收手,一棍子打在朱宁身上。 朱宁“啊”地惨叫一声,趴在伊贝身上一动不动。 官差本来想拉开朱宁继续打。 没想到朱宁竟然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