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秦始皇献上盛世武器》 1 第001章:此子不凡 有钱人穿皮,贫…… 齐国,琅琊郡,连日大雨,一流火自天而降,落入一个山村人家的牛棚,牛嚎叫而起,火势直上云天,遇大雨而不熄。 当夜,徐家得女,取名为希,遂火灭雨止,得黑铁一块,庖牛分肉庆之。 徐·吃奶娃娃·希,只知道自己穿越到了不知名的古代,投胎成了一境况不错的农户家的女儿。朝代不知,地点不详,文字未知,语言不通。 七个月时,被她五岁的哥哥背在筐里,在河边采摘芦花。 “希,乖乖的不要哭,待长兄多采摘些芦花,让阿母给你缝在襦衫内,冬日里才不会冷。” 据她观察,这不知名朝代还没有棉花,连鸡鸭都野蛮的很,仿佛没有训化,所以需要皮草御寒。有钱人穿皮,贫苦人穿草。她哥哥要采摘芦苇草了。 徐咨把妹妹连筐放在石边,给个竹枝玩,下沟渠采摘。 徐希抓着竹枝,晒着太阳昏昏欲睡,忽然感觉眼前有个东西扭来扭去,越来越近,神识一怔,睁开眼一看,一条豹纹大花蛇正朝她游过来。 秋天了,蛇都穿上豹纹了,她还光屁股,这玩意儿还找她挑衅?上一个挑衅的家鸡已经进全家肚子里了。 一娃一蛇,大眼对小眼。 大花蛇张嘴,小奶娃出棍,你来我往数十回合。 一白须老者携同数人站在陇上观战,只见大花蛇已经血迹斑斑,小奶娃神情冷漠,竹枝扎进大花蛇的嘴里,小胖手稳稳掐住七寸。 大花蛇卒,小奶娃得蛇一条。 白须老者抚掌大笑,“此子不凡,得之为徒,其余尽可弃也。” 又是一个听不懂的方言。徐希叹了口气。别人穿越都有系统,再不济有空间,而她除了一身吃奶的蛮力,只有听不懂的方言。 还是回家炖蛇肉吧。 “长兄——” 徐咨已经抱着芦苇花跑上来了,看到妹妹筐前被斩杀的死蛇,又看看颇有些仙风道骨的白须老者,身边的游侠儿还配着剑,立马行大礼致谢,“多谢老神仙救我小妹,还请到家中,让我家再行答谢。” 徐希听懂了,不过她以为这几个看热闹的应该没脸到他们家去。 事实上,白须老者不仅点头,还把她抱了起来,“小儿,吾像乃师否?” 徐希听不懂,但不妨碍她鄙视老头的厚脸皮。 她长兄徐咨已经把自家妹妹多么聪慧,六个月叫人,七个月会走,天生力大,还从不哭闹与人夸了一遍,骄傲的不行。 到家,叫来下地的大人。 徐猛夫妇,连同老父亲徐长,再次郑重给白须老者道谢。 说了啥,语速太快,徐希没听懂。她阿母抱着她给白须老者磕头,让她喊师父,“希,快叫师父,师父~~” 徐希一言难尽的皱着小脸,这老头怕不是拐卖吧? 难道她穿越的是个修仙世界?这老头是哪门派的长老,看她天赋绝佳,要收她为徒,带她修仙? 只恨她语言不通,也不会说话,信息不对等。 白须老者笑呵呵的看着她,“吾为乃师,亦不算辱没吧。” 徐希那小眼神飘到身后游侠儿背负的长剑上,是和电视上修仙的蜀山弟子一样哈,对着老头开口,“师糊.......师父!” “好,好,好。”白须老者笑着轻抚徐希的发顶,从身上拿出一个玉简交给徐希,“你如今年幼,离不得父母,待三年后,为师再着人来接你入谷。” 话音落,携同行人,飘然而去。 村子不大,很快全村都知道了徐猛家的小女儿被一游学的老者收为了弟子,以后最差也是能识字做学问的人了,要是长得不差,说不定还能进宫做上齐王妃。 消息传的很快,连琅琊郡守都听说了此事,巡视到徐家村,还接见了徐长和徐猛父子,看了徐希。 徐希已经被很多人观猴似的观看了一月有余,对此已经麻木了,也没有在意。她只需要等三年,能自理了,就能随着师父去仙山修炼了。 郡守问话,徐长作为祖父回话,只言说孙女开口早,走路早,那老者路过见一条蛇袭击稚儿出手相救,他们贫农无以为报,老者便说要收了孙女做弟子。 徐猛虽然疑惑,小女出生时,明明有流火降落,父亲却只字不提,更不提那玉简之事。却也没有拆自己父亲的台。 郡守觉得也没什么稀奇,又观察了徐希,一个还没断奶的婴孩,开口早点,走路早点,也不算奇异,看脸也未看出什么不凡来,便是有识字的机会,那也是多少年之后了,遂弃之不理。 热闹过后,徐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虽然贫苦,但日子还算过得去,除了家中的菽饭和麦饭,让徐希不满。 也不知道什么朝代,一天两顿饭就算了,竟然连面粉都没有,直接把豆子和小麦当米饭煮一锅拿来吃。 就这,还不是家家都能吃到,还要掺进去很多不知名的菜进去。煮饭的锅,也只是个陶罐。 煎炸烹炒是别想了,盐都是苦的,只盼着她爹把豆子和麦舂碎一点,她阿母把饭煮烂一点,小孩好咽下,也更容易消化。 徐母看小女豆丁大一点,蹲在炉灶前添柴,出声阻拦,“菽饭已经得了,再添柴要煮烂了。” “烂的好吃。”徐希不为所动,继续添柴。 徐母嗔了小女一眼,“知你生来聪慧,却不想事多。我家还能吃得起菽饭麦饭,你又要舂碎又要煮烂,年景不好,可知要饿死多少人。” 徐希没有傻的问为什么,穿越快三年了,就她能长到大都不容易。而这个时代,也让她越来越有不祥的预感。 徐猛笑着过来一把揪起小女,“我们家希,天生好命,以后可是顿顿烤肉鱼脍的,菽饭麦饭自然不好下咽。” “怎么才能顿顿吃烤肉和鱼脍呢?”徐希抓着机会问。 徐猛哈哈大笑,“你师父会教给你能吃上烤肉和鱼脍的本领,再过不久,他就会来接你了。” 她现在就想改善条件,过上好一点的日子,只可惜家里没人听她的,太惊骇世俗的她现在还没搞清楚局势状况,还是先苟着要紧。 等徐希再问别的,就被这个爹打岔,又跟她祖父说起砍柴囤柴的事,家里柴又不多了,还要再跟别村换些粟来,孩子爱吃好下咽。 徐希觉得家里人在刻意无视她的有些问题,导致她两眼一抹黑。在这个偏远小山村,村人也只知道种地,渔猎,填饱肚子,连一个识字的人都没有。 所以她盼望着那个便宜师父快快来接她去修炼。 一日,山下来了几个游学子,仿佛在辩什么,徐希看了眼已经跑远的长兄,心跳快了几拍,迈着小短腿快速移动。 离得近了,大王入秦.........逐客令......秦王政逐吕不韦...迎回太后...... 牛车速度不慢,带着几人走远。 留下如遭雷劈的徐希,“艹!!!” 她以为她拿的是修仙剧本,原来是乱世挣扎求生?现在去投奔秦始皇可以吗? 她历史不怎么好,也知道秦始皇解决掉把持大权的吕不韦,就在李斯辅佐下,开启了征战六国,统一天下的大计,马上要开始灭六国了。 大王入秦,她所在的国家应该就是齐国,秦国远交近攻,与齐国交好。目前在位的齐王应该是那个被间谍忽悠瘸了,不战投降的二傻子,齐王建。 徐希脑中思绪风暴,一瞬间给自己列了十几条路,条条大路通秦国啊。但秦朝又活不长,奋六世之余烈实现大统一,二世而亡,令无数始皇粉捶胸顿足。 去找刘邦?指不定在哪玩泥巴呢。 去找项羽?他爹妈估计还没结婚呢。 统一势不可挡,历史意义不一样,凭她现在的豆丁样,吃个舂碎的菽饭都要求爹告爷爷,鬼才会信她的!梦里见了,政哥都听不懂她说话。 “罢了,反正齐国是最后一个灭的。投降姿势比较真诚,也没经历什么战乱,还能安生再苟十几年。” “十几年......十几年......” “希!希!!你跑这里干什么,丢了怎么办!快随我回家去。”徐咨奔过来,一把拉住妹妹的小手一顿说教。 回到家就告了家长妹妹追牛车而去差点走丢。 父母和祖父都以为她在等师父,告诫她耐心在家等着,“时日到,你的师父必会来接你学本领的。” “祖父怎么这般笃定?”徐希皱着小脸,两个黑漆漆的眼珠子凝着他。 徐长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神情有些得意,“皆因为我家希天生聪慧。” “我听游学子说,秦王政邀大王入秦,我们应该做什么呢?”徐希不给他糊弄的机会。 徐长神情顿住,望着小豆丁徐希的目光变得严肃,“我听人说,越有本领的人越要尊敬。你师父就是有大本事的圣人,以后他会教你,你不能乱问他人,要尊敬你的师父。” 徐猛也连忙补充,“希,只有你师父才能教会你顿顿吃烤肉鱼脍的本领,你只需等他来。问别人,会让你师父不喜你。” 徐希要敢说出‘三人行必有我师焉’,那她以后别想出门了。祖父谨慎,这战国乱世活着不容易,难道她只能老实苟着了? 十几年,就算没有金手指,凭她所学,也能带富一方......吧?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我来啦~~ 排个雷:胡亥不上位。 和政哥是纯纯君臣知己。 2 第002章:我是厉害的 刨地,翻土,…… 春风渐暖,服徭役的徐猛和徐长返回家中,又到一年春播季节了。 大人都在田里忙着,连七岁的长兄徐咨都被安排了洗衣服挖野菜煮饭喂牛喂猪的活儿。 没人管的徐希迈着小短腿在家里转了一圈,停留在牛棚和猪圈处。 徐家应该是祖上有薄产,是村里境况最好的人家,不仅有牛还有猪,这时的猪还称呼为豚,原始黑猪肉,理论上应该是很香的,过年时徐希吃过几次,味道却一言难尽。 虽然和品种有关,也是没有骟猪的原因,但徐希觉得最大的原因是猪的吃食问题。 嗯,猪圈旁边就是她家的旱厕。还是她哭了一场告状猪咬她,她爹才搭了间旱厕,但排泄物依旧成为猪的吃食....... 她拿来小筐,拿出她的小号竹耒耜——玩具小木铲,把之前沤过的粪土装上,吭哧吭哧挖坑埋土种葑菲。 徐咨只要确认她人在家里,看她在挖坑玩土,就埋头忙自己的活儿。妹妹生来聪慧厉害不闹人,家鸡杀了两回也没有敢欺负她的了,只要不跑丢。 几天下来,徐希仗着自己一把子天生力气,刨地,翻土,堆肥,种葑菲。 等家里大人注意到时,她种的韮都一掌高了,葑菲也都钻出头伸开了几个叶片。 徐猛还奇怪,“咨,这是你种的菜?从哪得来的菜苗,这么壮实?” 徐咨人小责任大,开始都没注意,自豪道,“是小妹种的,看我种韮,看阿母种葑菲,她学了自己种的。” 知道小女天生不凡,可她才三岁就会自己种菜,还是让徐猛惊奇了,“这些院子里都是她种的?” 徐咨讪然的挠着头,指着另一边,“那边是我种的。” 徐猛看看两边的菜,神色更加惊奇,转身快步跑去找了老爹。 待徐长回来两边对比,神情肃穆。 从茅厕出来的徐希,收获了两双惊奇肃穆的眼神,仿佛她是啥了不起的人,而不是家里的孩子了。 “阿父?祖父?你们没事儿吧?”徐希问。 听着她奶声奶气的话音,再看一眼格外粗壮的菜苗,尤其是那韮菜叶子,肥厚浓绿,看徐希的眼神都透着深意。 徐希下意识后退一步。 徐长先笑起来,“我们家希真是太厉害了,别家小儿还在闹人玩泥巴,希已经会帮家里种菜了。祖父很高兴啊!徐家祖宗保佑!” 听到最后一句,徐希心下了然,扬起小脸笑着道,“我是厉害的,长兄溺在墙边荠菜上,那一处的荠菜就长得很旺盛,没有溺到的,就长得瘦小。所以我跟长兄学种菜,用了溺水和粪土。我种的菜果然很旺盛。” “啊......这样......”徐猛有那么一瞬间的失落,他还以为小女真有什么神异之术。 徐长却逐渐瞳孔紧缩,瞪大了眼,呼吸都急促起来,几息之后又平复下来,郑重地摸摸徐希的头,“我们家希真厉害啊!祖父会看着希种的菜长成什么样的。” “好!”徐希笑眯眯的应声,她会‘好好地’试验,希望明年再也不会吃到吃屎尿长大的猪肉,更希望他们学会堆肥,给粮食增增产。 之后,徐长和徐猛父子每天都要去看看院子里的菜。 徐猛还是愿意相信自己闺女有神异,这是他心底的希望。 倒是徐母,知道孩子是自己生的,聪慧是聪慧,也没到邪门那步。就是看着旺盛的韮菜,没忍住手,拔了一把下锅吃。 徐希把韮菜根捡回来,“这个掐了还会长出韮菜。” 到菜地挖坑埋土又种上了。 徐母就看着几个韮菜根再次发出新叶,长出韮菜,发现新玩意儿一样,出去跟相熟的村人讲韮菜不用拔掉,掐过了根儿上还会再长出韮菜。 天越来越热,草木疯长。 徐希的葑和菲也长势喜人,她又给其中几颗菜泼了溺水和粪土,拍着它们的叶片说话,“多给你们上点溺水和粪土,乖乖听话,快快长大。” 徐猛还悄悄观察闺女是不是使用什么神异之术了。 结果第二天,那几颗菜就叶子蔫吧枯萎,死掉了。 徐猛:“......” 徐希颇有些伤心的蹲在几颗阵亡的葑菲跟前:我的大蔓菁啊!我的大萝卜啊! 小小脸上带着伤心和不理解,徐长看的失笑不已,“希啊,地里种的麦和菽,下雨多了是会淹死的。人吃的太饱,也会撑死的。” 徐希抬起脑袋,看着他的小眼神从疑惑,不理解,到惊异,惊奇,噢一声明白了。 她演的认真,祖父也深信不疑,并很快行动起来。 天热了,能给猪吃的野菜多了,猪圈里的粪肥被清理干净,牛棚里的,加上每天煮饭的草木灰,在旱厕旁攒了一个粪堆。 徐长准备把这些粪肥挑到麦地里,赶麦分蘖期进行追肥。 徐希背着自己的小竹筐,拿着小木铲跟随长兄上山了,野菜菌菇没挖到,徐咨背了一筐土回来。 兄妹俩挖坑换土,把野韮种上,又移植了几个韮菜根,撒上蒌蒿种子,浇上水。 换以前,家里大人只以为兄妹俩在玩儿,这会儿发现,徐长格外重视,叫来俩孩子问原因。 “山上的野韮都长得比我种的要好,小妹说山上土黑,家里土黄,所以山上树长得大,野菜多而大,野韮在山上比我种的韮菜长得好。我们就挖了一筐山上的黑土回来。”徐咨解释。 徐希一脸问题的拉着祖父,“山上还长菌菇,为什么我们家里不长菌菇呢?山上树和野菜都长得大,为什么不把菽和麦种在山上呢?” 徐长思虑半天,口中无意识的回着她的话,“山上的树是长了很多年才那么大,而且山上石头多,杂草树丛多,不适合种粮食。至于菌菇,从来没有人见过菌菇的种子,是以,家中不曾种菌菇。” “那我们把山上的黑土挖下来种葑菲种韮菜吧!韮菜长得好旺盛。”徐希拽着祖父行动。 徐长按捺心绪,跟着两小儿上山,平常没注意的山土的确发黑松软,尤其是树叶覆盖下,前些天刚下过雨,这会抓一把还带着墒,保留着些许水分。 不仅各种菌菇先后钻出来,连杂草树丛,野草野菜都茂盛发绿。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哈哈哈哈哈。”徐长伸着手闻道般畅快大笑。 之后几天,徐长带着儿子儿媳停了地里的农活儿,上山挑了几天腐殖土。 最先受益的就是院子里种的菜,撒上腐殖土,浇上稀释的溺粪水。不过两三天,院中的菜俱都变了样,长得旺盛粗壮,叶片浓绿肥大。 徐长谨慎,把腐殖土和家中粪堆积肥混合,先撒了一亩菽,和一亩粟。 此时的一亩度量不足现代的半亩,徐希看他们谨慎试验,暗自点头。 待夏收割麦时,试验的一亩菽和粟肉眼可见的涨势大好和没追肥的形成明显对比。 割了麦,农人都忙着翻地,抢种下一茬菽。 徐希站在田地头,变身十万个为什么,“祖父为何还要翻地?” 家里人对她都格外宠爱,试验的菜地和菽,粟就在不远田里,徐长对小孙女更多了分宽容,耐心教她,“农人以菽和粟,麦为食,若春种菽,麦,便耽误冬季,少受粮食。冬耕麦,收完麦,还可再种菽和粟。所以我们齐人少饿死。” 但家里四十多亩地,冬小麦占三十亩,虽然田亩小,都翻一遍再耕种,纵然有牛也要耽误农时,到秋收也影响收成。 “我种的菽,挖个坑丢进去就长得很好,祖父还要翻地,牛累人也累,祖父真笨。” 对上她嫌弃的小眼神,徐长:“......” 徐猛回头瞪了眼小女,“不可对祖父不敬,这是不孝。” “我种的菽已经长出苗了,你们还在翻地,难道不是笨吗?”家里地多,牛只有一头,顾上这边,顾不上那边。徐希早在割了麦,就种了一片豆子,还让长兄浇了水,几天过去,豆苗都出来了。 徐猛还要喝斥,被徐长打断,“希在哪里种了菽?已经长出苗了吗?” 徐希得意扬扬的拉着祖父,到自己种的一片菽地,向他炫耀自己的豆苗。 割完的麦田里都是草和麦茬,掉落的麦穗也已经拾取干净,谁能注意这一片豆苗呢? 徐长望着豆苗目光深重,矍铄的目光盯向小孙女。 徐希挺胸仰头,一脸求夸,“我是不是很厉害?” 徐长缓了会呼吸,慈祥的笑容布满风霜的面孔,抱起小孙女,“若得祖宗保佑,我赢姓徐氏要出一圣童也。” 好问小娃徐希追着祖父问圣童是什么,赢姓徐氏又是什么。 徐长也不敷衍,圣童是夸赞小儿非常厉害,又讲他们徐家是赢姓徐氏一脉,偏居在此。 但到底没有太过冒进,十亩地烧了麦茬和杂草,直接挖坑种菽,是徐长赌的一把,也是他的自信。 其余照旧,翻地耕种。 村人疑惑前来问询,得知他们直接挖坑种菽,惊异者众,或嘲笑徐长一家懒惰;或劝徐长勿要乱来,耽误收成;或嫉妒者,言说等着徐家荒废田产,入冬饥饿难捱,只能卖牛。 徐尚是徐长的弟弟,同住徐家村,一听说就来劝说哥哥不要荒废懒惰,若身体不济,告知与他,他叫来儿孙帮忙。 他生有二子,长孙今年十二,也能当用了。 徐长笑着拒绝,只道自己要试种新方法,“若试种可行,明年二弟和村中农人皆可学去,或提前农时,或多产多收,都是功德。” 徐尚还要劝他,一亩一亩的试,直到被领进徐家的菜园子,碗大的葑菜,手臂大的菲菜,棚上的瓠瓜结的一串串,又多又大,其他菜也都格外旺盛,前所未见。 作者有话要说:  韮:韭菜。葑:蔓菁。菲:萝卜。蒌蒿:芦蒿。 菽:豆类。 3 第003章:接她入学 把我的蚯蚓也搬…… “这都是我家试种的,待春播的菽和粟收割,收成好,二弟也可学我家,攒粪积肥挖黑土,明年冬麦或可丰收。”徐长满脸炫耀自豪,却没提小孙女一句神异。 徐尚满腹不解地拿着两颗硕大的葑菲,皱着眉回了家。 家里人见到十分讶异,老妻拿着葑菲喜不自胜,“哪里来这样肥大的葑菜菲菜?” 徐尚踟蹰着讲了劝说哥哥反被劝说的经过,“这葑菲便是他家种的,个个如此肥大。” 老妻惊疑不已,“长兄素来侍弄田地比村人要好,那要真如此,我们也学着去做吧。” “长兄让我等他试种的结果出来,再看是否跟着做。”徐尚到底是担心长兄那些田地真的荒废,之后抽空时常去看。 夏雨一场接一场,其他田里的地还没翻完,徐希家简略程序种的菽全都出苗了,豆苗喝饱了水,在烧过麦茬黑灰的田中,一片嫩绿十分显眼。 村中的人纷纷过来瞧稀奇,询问请教的很多。方法很简单,徐长告诉了所有来询问的农人。 其他农人等着晾干翻地时,徐家人已经拿着菽种对缺苗的进行补种了。 村人实在眼馋,两场大雨地里下透了,地里没法下脚,更没法翻地,要等晾干又恐耽误农时,忍不住也分出些田地按徐长说的方法烧了麦茬和杂草,直接挖坑种菽。 村人纷纷效仿,徐猛夫妻心里不安,和父亲商量先阻止,“等我们试种一年,若没有差错再叫村人去学,以免出事,落个骂名,田中减产,只怕我们家要待不下去了。” 徐长的目光落在小孙女身上,小豆丁正在墙根下挖粪土养蚯蚓,从入夏她就热衷上了各种虫子蚯蚓,家里的鸡也开始勤快下蛋,蛋还比往年大。 他考虑了半天,抿唇沉声道,“我们家的地不用翻了,把牛借给村人使。没翻的地,按新法子全部挖坑种上菽。” 说着他眼中闪过坚毅,要赌上一把大的。 徐猛张了张嘴,看他已经决定,也只能听从,但想到全部种菽,嘴角抽了抽,“我们家希喜欢吃粟饭喝粟粥。” “你傻吗?菽多了,你不会拿菽去换!”徐长骂了蠢儿子一顿,安排人出门去劝说村人,能劝住就劝,不能就罢,再把自家的牛借给村人。 村人跟着种菽时,心里惴惴不安,但有徐希家的十亩菽地在前,还是愿意跟着做,只少分些田亩试种。 往年的经验,翻地延时,会影响菽的收成。徐长虽然借牛,但只有一头,村里却有几十户人家,根本轮不上。 尤其那懒惰的,看徐希家不再翻地,全部挖坑直接种菽,省事不少,直接跟着做了。没看徐长家早种的那十亩田,苗都长大了,不会错的。 徐猛夫妻忧心忡忡,几天没睡一个好觉。 徐长也变的沉默了。 徐咨偷听了大人说话,也察觉到家里气氛紧张,忍不住跟着提心吊胆,怕村人种坏了地,全家被赶出村子。 最快乐的就属徐希了,她养的蚯蚓越来越多了,五只母鸡每天至少下三个蛋,常常四个五个,她偷偷省下鸡蛋跟村里小孩换蚯蚓,倒换出来的蚯蚓粪又挖去种菜,几样菜也长势良好。 紧张担心十几天的徐家人,看着村里学他们家种的菽全部长出来,渐渐松了气,又教村人缺苗的要补种。 其他村子的豆苗刚出来的时候,徐希家的自家先种的那十亩田,豆苗迎着暑热,蹭蹭往上涨。 开花早了十几天,豆荚也结的早。 村里其他种的菽也都早早长起来,先后开花,结豆荚,徐长徐猛彻底放了心,情绪飞扬的开始收春粟和春菽。 被追肥的一亩菽和一亩粟,单独收割,单独存放。 不过徐长已经看过很多遍,粟穗比没追肥的大,菽的豆荚也比别的田里大,更加饱满。 徐尚还惦记着这事,特意带着儿子来帮忙,实则看结果。 追肥的粟和菽被提前脱粒称重,粟多了半斗,菽多了大半斗,颗粒饱满,品质看着就好。 徐长当即决定留作良种,明年再种。 徐尚已经闷头回去,招呼所有儿子儿媳,连同他和老妻,全家一起上山挑腐殖土。 他们家行动迥异,立即引起村里人注意,徐长本就没打算瞒着,但凡问询,全都教了一遍,还特别提醒,和溺水粪肥一起混合,也不能撒多,会让菜苗和粮食苗撑死。 不过各家也没有那么多粪肥,勉强扒拉点,加上草木灰,混合多多的腐殖土放在家里存着。 待收割完,就撒到田里。 徐家村的集体行动也惊动了隔壁下河村,两个村子有互通姻亲的,过来打听消息,却见田里的菽已经黄了,豆荚累累,不是死了,而是成熟了,且豆荚饱满,更惊奇。 打听完回村一说。 徐家村割菽收获时,就来了几个村子的人探看情况。听他们没有翻地,直接懒人种法,指指点点,又不得不承认,他们村的菽成熟早。 到翻地,又见他们在地里撒黑土,便都议论徐家村人奇怪,不好好种地,懒惰误事,今年指不定要饿死几口人。 然而徐家村秋收的菽,一亩田多收半瓢,总得比往年多收一石或两石,且时间多出来十几天,种冬麦也不会延误农时,都高兴的不行。再想想撒了粪肥,明年冬麦也会增产,就更高兴,走路昂首挺胸,神情得意。 深藏功与名的徐希,等到了葑菲大丰收,也等来了接她入学的人。 对方赶着牛车背着剑,手持玉简和印章做信物。徐希认出,对方就是三年前跟随在便宜师父身边的游侠儿,当初还是他刷刷几剑把她抓的蛇斩了几段。 同来的还有一个女子,十几岁的模样,面善带笑,说她叫管禾,负责照顾徐希。 他们的到来,让徐长和徐猛大喜,连徐母都欢喜地拿出攒的一篮子鸡蛋,和之前准备的干肉鲍鱼,织的布。 好好招待了管猗和管禾一番,徐家就收拾了行囊,虽然心中不舍,却满怀期望地把徐希送上了牛车。 徐希一脸怀疑人生,她还不到四岁,她在家挺受宠的,就这么收拾出门了? 原本她阿母还想抹眼泪,听她一句“把我的蚯蚓也搬上”,脸色一僵,那眼泪就堵回去了。 “希,那个就别带了,你是去求学的。”她好言劝说女儿。 “可是不带走,你给我养吗?”徐希仰着小脸问阿母。 徐母嘴角狠狠一抽。 管禾笑着开口,“阿希有爱玩的东西最好都拿上,路途虽然不远,毕竟离了父母,恐她哭闹。” 那三个大筐徐希玩了一整个夏秋,徐猛也担心小女离家之后会哭闹,她还是个小儿,于是回头给她搬上,连同两只母鸡。 管禾望着三个大筐,咽了下气。 徐咨就特别舍不得小妹了,别家兄弟姊妹多,他们阿母伤了身子,只得他兄妹两个,从来没有分开过,小妹还那么小。牛车一走远,他就忍不住大哭起来。 徐母也被招来了眼泪,不舍的呜呜哭泣。 徐猛憋红了眼眶,到底没学妇孺小儿那样哭出来。 “希是去学本领,我们都应该高兴,快别哭了,田里的活儿要紧,不能耽误了农时。”徐长沉声道。 徐猛点头。 徐母和儿子哭的不能自已。 村人还以为他们家把徐希卖了,徐母阻拦不住哭女儿,可徐希在家比村里其他儿子在家都受宠,她可比村里同龄小儿都胖的,怎么会被卖? 纷纷赶过来,一问话,这才知道,之前说要收徐希做弟子的那个老神仙,让人来接徐希去识字学本领了。看热闹的顿时酸了起来,劝慰徐母也略显敷衍了起来。 徐希是个成年人,对出远门倒没啥抵触,这个时期的文字语言她都不通,各地都有自己的方言不说,各国都有自己的文字,同样一个字有七种写法七种音,那就是七门外语......求学是必要的。 牛车行了三日半,在一山坳前停下。 徐希以为自己要去的是稷下学宫,没想到是个山坳。 管禾观察她的神情,见只有好奇没有害怕,扑哧一声笑出来,“阿希真是乖,我们马上到地方,不用再赶路了。” 山坳有路却不像常走的样子,管猗驾着牛车继续往里走,不时视野开阔,内有山谷。谷中有房舍几座,还开垦了几片田地,几面环山,毅然是个方外之地。 见牛车进来,一个十三四的少年跑过来,“阿禾姐!” “维风,老祖呢?”管禾笑问。 “老祖采药去了。”维风回话,两眼却直直盯着她怀中的徐希上下打量,小豆丁大个人,稀黄的头发扎了两个朝天揪揪,身上穿的也是粗糙的麻布衣裳。心里嘀咕,不过吃的白胖了些,还是个庶人家的女孩,也没什么神异之处,竟然成了老祖的关门弟子。 徐希挑了挑眉,这眼神有些鄙薄不善啊,她还没到就得罪人了? 他的眼神太明显,管禾笑眯眯的提醒,“维风,阿希还是小儿,你若还想在谷中待下去,不可对阿希不好。” 维风抿了抿嘴,“我对她一个三岁稚儿,黄毛丫头不好,有失我的君子风度。” “那就好,来帮忙搬东西吧,阿希和我同住一间。”管禾笑着招呼他,把徐希抱下牛车。 她开口请求,维风也不好推辞,上来帮忙。 “啊——————” 4 第004章:出名了 如何有此癖好啊?…… “啊,我的蚯蚓......” 筐翻了两个,蚯蚓和土撒了满地,蜿蜒翻涌的蚯蚓见了光,急切地寻路逃跑。 徐希把筐摆正,赶紧去捉,这些可都是鸡蛋和菜肥的贡献者,带了老远过来的小伙伴儿。 维风小脸煞白的扶着地往后挪,察觉自己狼狈,又赶紧爬起来,怒指着徐希,“阿禾姐,为什么会带这些东西?” 管禾看一眼也头皮发麻,讪笑着解释,“这些曲蟮,是阿希的玩具。” 然后催促哥哥管猗快帮忙。 管猗冷着脸上前,速度飞快的把散落逃跑的蚯蚓收回筐里,盖上土。 维风说啥不愿意帮忙,直接跑远了,遥看徐希的眼神,不光鄙薄,还有恐惧。谁家小女郎会喜欢玩曲蟮?出门都带着,三大筐。小子都没有喜欢这玩意儿的! 管禾把徐希带到自己的房间,放置好她的衣物行李,拉她去打水洗手。 谷中没有井,水源是从山上流下的山泉,接了竹筒引到房舍后面的水槽,清澈甘甜。 徐希尝了尝,没敢多喝,医疗匮乏的时代,一个风寒感冒拉肚子都能要了小命,她又没得金手指,还是苟命要紧。 “阿希,你不渴吗?”管禾自己干了半瓢水,抹着嘴问她。 “渴。”徐希点了点小脑袋。 “那你怎么不喝水?”管禾不解。 徐希一脸正经道,“这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途径很多地方,山上的蛇虫会在里面洗脚拉屎,蚊蝇也会在里面洗脚拉屎,还有虫子在水里面产卵生小虫。” 管禾:“.........” 刚刚喝进去的山泉水,仿佛有小虫在蛄蛹。 “哕......哕......” 徐希想给她拍拍背,但够不着,只好收回小手。 后面来打水的男人拎着木桶,一言难尽的看着徐希,“你这小儿,从何处听说山泉水里会有虫产卵生小虫的?” 他的齐语有些磕磕绊绊,徐希拼凑了下听懂了,“我看到的,去年就看到了。尤其河水溪水,有时喝了便会腹中疼痛,还会腹泻。” “......胡说八道。”男人皱着眉反驳,却有些底气不足,显然最近中招过。 管禾绿着脸直起腰,想反驳,但徐希小脸正经,不似作假,又想到她是老祖收的关门弟子,定有不凡,把脑中蚯蚓翻滚的场景甩出去,“那阿希,你要喝什么样的水?” “煮开的水。”徐希笑眯眯。 管禾点头,领着她去烧开水。 等采药人下山回来,徐希已经凭借三大筐蚯蚓和蚊蝇虫子在生水里洗脚拉屎并产卵生小虫出名了。 三筐蚯蚓还好,也只当这小女郎喜好怪癖。但用水关系到谷中所有人入口,着实恶心到了一大片。 老祖跽坐在堂上,周围七八人跽坐两侧。 管禾领着徐希进屋,教她跪拜师父。 徐希捧上三年前留作信物的玉简,学着跪礼,“师父在上,请受弟子参拜。” “好,好,好。”老祖乐呵呵的应着,整个人笑的只见眉毛不见眼。 管禾替徐希献上一篮子土鸡蛋,十条鲍鱼,十条干肉,一块自家织的葛麻布,“另有两石粟,两石菽,一筐葑菲瓠瓜,两条鲍鱼,两只母鸡,以供阿希嚼用。” 老祖点头,拿出一块佩玉给她。 佩玉由起平衡作用的玉珩在上,两边打孔垂吊一块如意形祥云主佩,玉质莹绿,虽有些微杂色,巧妙的用镂空和山水楼阁的浮雕过渡。看外观就价值千金。 “师父,这个太贵重了......” 老祖笑着打断她,“当你一声师父,就受得起。拿着吧。” 徐希对上他含笑慈爱的双眼,略一迟疑,双手接过佩玉,“多谢师父。” 管禾极有眼色的帮她戴在脖子上。 老祖轻拍小徒弟头顶,“从明日开始,便跟着为师学识字,雅言。学得雅言可助你通行七国,识字可助你通读典籍学得本领。” 这雅言就是通用官话了,必学项目,识字就别想偷懒了,七门外语正在召唤。 纵然做好了准备,徐希还是一瞬间的头大。 认了几个一块听道的师兄们,老祖拉着小徒弟问起养蚯蚓的事,“如何有此癖好啊?” 徐希仰着白嫩嫩的小脸解释,“母鸡吃蚯蚓,多下蛋,蚯蚓不吃谷物只吃腐土,树叶,菜叶,拉出来亦是土,种葑菲,能结大果。” “大善!”老祖毫不矜持的夸赞小徒弟。 又问不喝生水的问题,听徐希玩水时观察所得,还曾记得去年事,更是大夸,“吾得一圣童为徒也,此生无憾。” 令众人莫要再喝生水,又令管禾帮着徐希养好那三筐蚯蚓。 有弟子模样的青年人想要反驳,“如何能听一小儿之言......” “小儿尚能辩日,吾徒之言,焉有错乎?”老祖反问。 青年弟子张了张嘴,似是没法辩解,只得认了。 徐希听不懂,只知道自己被瞪了,不止一道视线,但她不在乎,继续输出,指着外面的田地,讲自家今年沤粪加腐殖土追肥,菽,粟,亩产均多一斗。 老祖牵着小徒弟到田间,仔细询问,还得知了烧麦茬直接挖坑种菽,农时赶早十几天,未追肥,亩产均多半斗。 奶声奶气的童音和爽快畅然的笑声回荡在谷中。 到晚间歇息,管禾再看徐希,眼中已带了敬佩,“老祖收的关门弟子,果然不凡。” 尤其是两只母鸡开始每天下蛋。 维风看徐希的眼神依旧一副‘我很看不上你’,但又很憋屈。 徐希没来时,老祖还会每日讲道,为众人解惑。现在就只顾着她这个亲徒弟了。 “识字而已,雅言而已,老祖竟亲力亲为。” 不止一个人这样念叨。 但徐希过耳不忘,过目不忘,很快镇住了先前的弟子和旁听的维风众人。 老祖让人来谷中挖井时,无人反对。 来人不光挖井,还带来了石磨。 小豆丁身材的徐希站在石磨旁都够不着,但不妨碍她两眼放光,来谷中这些天,她不光吃到了大米,还吃到了面饼,虽然口感粗糙不好吃,总比豆饭麦饭强了。 据管禾说,麦粉是给她这个小孩和牙口不好的老祖吃的,磨的不多,已经没了。 现在有了石磨,面饼起码不缺了。 馒头,包子,面条,米粉,汤圆,豆浆,豆腐,豆面条,快到碗里来。 徐希蹬蹬瞪跑过去,拉住师父的袖子,指着石磨,“师父,我也想要一个。” “希想要石磨做什么啊?”老祖弯腰拉着她询问。 徐希歪着小脑袋回话,“管禾说,那个东西可以磨麦粉,能做面饼吃,我爱吃面饼,喝面羹。” 老祖笑呵呵的拍拍她的头,“那从现在起,这个石磨就是你的啦。” 徐希一秒豆豆眼,“可是我都够不着,我想要个小的,像我的小耒耜一样。” 这就难为师父了。 老祖沉吟,“让他们晚走几天,给你打一个。” 看小徒弟笑起来,拍了她一下,心下笑道:打好你就知道,小的你也推不动。 徐希得了话,就去找管禾磨面粉去了,还举一反三,把粟,稻米,菽都拿了出来,都要磨粉。 第二天的朝食,大家一起吃了一顿杂面片汤。 下午的餔食,管禾又做了面饼,不过只有老祖和徐希的份。 徐希咬着死面饼子,一脸怨念,“这面饼为何这样硬?如何能让它变的软而好下口呢?让蚯蚓在其中钻一钻?” 管禾端着粟饭,此时此刻突然升起对面饼的抗拒,不再是渴望。 “粪土放久了会变软变松散,和面放久了也会变松软吧?”徐希还不放过她,直接问她。 管禾:“......” “阿希,进食的时候,不可说粪土那些,想到那些,食不下饭。”小声提醒她。 “哦,那我吃完饭试试。”徐希点头,继续啃一口面饼子,喝一口萝卜丝羹。 管禾是竞争上位,才能来照顾徐希的,看老祖都纵容,只敢劝说,也不敢硬拦。跟着徐希,把麦粉复磨几遍,成绵土的形状,又听话的和面放置发酵。 不过在她看来,是腐坏,是浪费。 果然,那团面坯放了两天腐坏了,被拿去喂了蚯蚓。 徐希不放弃,又和了一块。 又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15 22:35:48~2023-03-16 20:55: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就是小仙女 2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 第005章:馒头问世 突然觉得这松软…… 来来回回四五次,管禾的小脸都绿了,绷着脸不说话。 负责做吃食的大食直接跟老祖告状,被他乐呵呵地按捺下去。 井挖好的前一天,徐希终于试做成功,搞出了发面。 不管是四岁的徐希,还是现代的徐希都没蒸过馒头,管禾更是闻所未闻,所以把发面揉了揉,一块放在陶釜上,做成了锅盔,一块放在菽饭上,蒸成了发糕。 虽然只粗略的筛过麸皮,和现代面粉没法比,但对吃粟饭,菽饭长大的人来说,锅盔和发糕都惊艳到他们了,尤其是发糕。 “这到底是什么做成的?竟然这般松软!” “是麦香味儿,还有点甜中带酸。” “我祖母已经五十五高龄,牙齿掉了大半,要是吃到这般松软的食物,想来要高兴的落泪。” “我父亲亦是,若能为父亲献上这松软的食物,方显我的孝道。” “想来王侯也不能吃到这般松软的面饼吧。我等已超王侯矣。” 已经有人迫不及待问做饭的大食,被指来了徐希这里。 徐希捧着一块发糕吃的心满意足,蜂蜜水发面试验成功,比例记到,下次试试醪糟。面对前来询问的人,笑眯眯的指了指管禾,“是管禾所做,我不过想着粪......唔......” 管禾求爷爷般瞪着她,快速解释,“阿希想为老祖做出更松软的面饼,试了好几天,才做出这松软的面饼来。” 说完眼神示意徐希不能吃东西的时候再提粪土,方才松开捂她嘴的手。 徐希虽然是个小儿,但她早慧有圣童之名,谷中的人俱已知晓,来谷中的人大半都不是弟子,是厚着脸皮来蹭课的。 对着徐希这个小儿也得不耻下问,拱手行礼,“还请希教我做松软的面饼。” 徐希回礼,直接应好,把磨麦粉,筛麸皮,加多少度量蜂蜜水发多少面,详细告知。 几个询问的仔细记忆。连如何上锅做熟的都问到详细了。 最后有人惊奇不解,“敢问,你是从何得知蜜水可令面饼松软的呢?” 徐希笑眯眯答曰:“粪土放久了就会变得松软,我想面饼应该也会吧,我就让管禾去试做了。” 众人:“......” 突然觉得这松软面饼不高级了。 管禾司马脸。 次一天,来挖井的匠人要走了,给徐希打的小石磨也做好了。为了答谢,老祖让大食和管禾做一顿发糕给所有人食用。 昨天的锅盔和发糕,一人也就一小块尝尝味儿。 大食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炊具,最大的一口釜鬲,还带着甑,准备蒸发糕。 热闹人徐希也凑在一旁,面发起来了,就等上锅了。就是陶锅看的她难受,连箅子都是陶制的。 戳了戳叫甑的箅子,“这么重,为什么不做轻一点呢?” 大食:“我哪里知道呢,我只是一个做饭的。” “做饭的也要动脑筋才能做出好吃的饭菜,与合适的炊具啊。就如这个甑,为什么不用竹编的呢?竹编的筐,连小儿都能拿得动。”徐希追问。 大食:“......”你是不是推不动磨,啥都得做成小的轻的你能拿动的? 又觉得她有道理,甑为什么不用竹编的呢? 但这会上哪去弄竹编的蒸笼,还是釜鬲加甑代劳,蒸了一锅发糕。 在徐希的叨叨下,要一人一个,不用刀切分食,又搓成了圆面坯,馒头问世。 馒头获得了一致好评,谷中其他弟子和蹭课人员看徐希的目光也变得和善不少,她确实比其他小儿聪慧不凡。 徐希已经吭哧吭哧摆弄她的小石磨去了。 老祖在一旁看小徒弟出丑,看的不亦乐乎。 徐希天生一把子大力气,奈何人小石磨大,憋的小脸涨红,半碗豆粉都没磨出来。 没本事,还给自己找补,“一定是菽太硬了,给它泡软了再磨。” 老祖乐呵呵的笑了半天,领走小徒弟,“那让管禾去泡菽,你跟为师去,授课结束再来摆弄。” 徐希只能跟他去听课了。 但豆浆她是一定要喝的!豆腐也一定要吃的! 泡发的豆子,放进小石磨里,管禾下手推磨,只分了徐希加豆子的活儿。 大食好奇,凑过来。被拉了壮丁。 泡的豆子都磨完,磨了半桶豆浆。 “这浆水直接煮来喝,加点拓浆或是蜜,想来定是美味。”大食看到新食材,开始手痒。 徐希两眼一亮,拉着大食,“那我们煮蜜浆水来喝吧!” “没有拓浆,蜜也没了。”管禾幽幽的提醒。 “无妨,不加拓浆和蜜也能喝。”大食对这豆浆很有兴趣,言说朝食就煮豆浆喝了,还无师自通了豆浆煮菜。 让徐希不仅喝到了豆浆,还吃到了豆浆火锅。大食,厨艺真善! 要是给豆浆滤渣就更善了。 自从做出馒头,豆浆,谷中的吃食花样开始增多,朝食必有豆浆喝,每人一碗,朝食必有馒头或发糕吃,每人一个,限量。 餔食也能从粟饭和菽饭中穿插面片汤,不限量。 大食灵感迸发,被徐希叨叨后,做出了无褶的包子,和手扯面,手拉面,手擀面。 所有人都没意见,并沉浸在新型美食中,包括被指使的大食。 除了每天拉磨不停的牛和驴,虽然轮班制,但依旧抗议罢工。 谷中下第一场冬雨的时候,徐希给煮好的豆浆加了卤水,说要吃咸的,既然没糖,那就做咸党。 大食转头回来,发现他刚煮好的豆浆凝固了,“谁?谁对我的菽浆动手了?做了什么让我刚煮好的菽浆变成了这样!” 听着厨房传出的怒喊,管禾瞪大了眼,快步跑进去,低头一看,一木桶的菽浆全凝固了,她有些傻眼,“这是啥?” “哇,像蛋羹(≧?≦)?!”徐希很开心,豆腐脑成品还不错,卤水配比成功,记到。 “你刚才放了啥?”大食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肯定是徐希动的手。 徐希抠小手,“我不想喝没有味道的菽浆了,我听维风和之扬也说喝腻了,就给加了一碗咸水。” 管禾扶额叹息。她以为是一碗菽浆,结果是一碗咸水。 大食盯着徐希半天,又试探的按了按豆腐脑,又软又弹又滑嫩,颤颤巍巍的,吓的他缩回手,又忍不住再按。 “你洗手了没?”徐希幽幽的提问。 大食一下缩回手,声音粗粝,“当然洗过了!” 徐希看他那心虚的神情绝对没洗,转身拿了个瓢过来,舀了半瓢,“看上去有点好吃的样子,大食你快尝尝。” 大食端起碗,看着里面凝白如玉,嫩滑软弹的新食物,咽了下口水,小心的吸了一口,像吃人参果一样,吸溜一下进肚子,还没咂摸出味儿。 “味道怎么样?”管禾询问。 大食回味,“滑,嫩,特别的滑,特别的嫩。” “肚子疼不疼?头晕不晕?有没有想要腹泻?”徐希追问。 大食皱眉,感受了下,“肚子里暖暖的,十分舒服。” 徐希摇人,“管禾,没有毒,快来吃吧,我给师父舀一碗去。” 大食:“......” 管禾偷笑。 老祖尝过豆腐脑,当即就爱上了,口感嫩滑绵软,入口即化,对牙口不好的老人实在太友好了。 抚摸着小徒弟的脑袋,满目赞赏,“上天格外怜我,不知可怜天下庶人乎!?” 这又是哪国方言?徐希还没有点亮。 她的雅言都说得磕磕巴巴,日常交流大半都还靠拼凑。 “大善!”看徒弟疑惑的小眼神,老祖大笑称赞。 豆腐脑再次成为了谷中最受欢迎的美食,朝食必用豆腐脑。 大食再次应徐希要求,想吃硬的豆腐脑,压制脱水,制出了豆腐。 豆腐问世后,在大食的手中,做出了羊肉炖豆腐,蔬菜炖豆腐,拌豆腐,烤豆腐,煎豆腐,豆腐羹,豆腐包子,豆腐干。 小雪落下,徐希满足的窝在简陋版壁炉旁边,火上面烤着豆腐,馒头片和栗子。要是再来点红薯,花生小土豆就更好了。 管禾拎着陶壶进来,放在小火炉上,“还是葱姜枣橘皮都不要?” “不要,白水就好。”徐希对这个时代煮的茶没有兴趣,驱寒来一碗还好,当饮品还是算了,她更喜欢喝花茶。 对于她这些奇怪的癖好,管禾从开始的诧异惊异到现在,已经迅速接受并遵循。除了搞事情,徐希也是真的很好照顾,完全没有她之前想象的小儿爱哭闹,常常需要哄的情况。 而且,老祖讲课,没有事情做时,真的会让她在一边旁听,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事实上,现在她就学到了很多,堆肥,养蚯蚓喂鸡,给田里粟菽增产提前农时,甚至发糕,馒头,扯面,菽浆,豆腐,还有这壁火炉,学会一样,出了谷都能以此发财。 阿希真厉害啊! 管禾望着徐希稚嫩的小脸,心中敬叹。 厉害的阿希,第二天一早又开始搞事情了,言说昨夜太冷,冻醒了。 管禾倒不觉冷,反而因为室内燃着壁火,比往年睡的温暖舒适,自责睡的太沉没有照应好徐希,提前到堂中把壁火烧起来。 今天是讲道的日子,其他弟子和蹭课的都早早赶过来。 见管禾在烧壁火炉,维风凑过来,“阿禾姐,多添点柴,厅堂太大,一个壁火炉,总觉得不暖。” “若不是阿希,还没有这壁火炉,一个炭盆过一冬,照样得听道论学。”管禾此时有变徐希迷妹的倾向了。 “张口闭口那个黄毛丫头,她不过就是挑剔动嘴而已。”维风撇嘴不服。 管禾笑眯眯的问,“你今儿朝食可还要吃羊肉包子?” 维风:“......” 他不能没有包子。尤其是羊肉包子,他一顿得八个。 作者有话要说:  换名儿补偿~~~ 6 第006章:作幺蛾子 别当二百五。 看他说不出话,管禾笑着把柴添好,又摸了摸支撑烟囱的瓦片泥土依旧稳定,起身去厨房准备朝食。 徐希打着哈欠,吸着鼻涕,踏进厅堂,见到师父第一件事,就是作幺蛾子,“师父,我要睡在烟囱上面,这壁火炉虽下面燃火,却烟囱最热。要是能睡在烟囱上,我夜里就不会冻醒了。” “烟囱上面如何睡得啊?”老祖点了点她的脑门。 维风小声哔哔,“吊着就能睡得了。” 徐希扭头盯他,“为什么叫我去就它,而不是它来就我?” “哦?你是认为烟囱还能听你的横在地上的?”维风不客气的反讽。 “水还有倒流之说,烟囱为什么不能横在地上?若是我能睡在烟囱上,冬日里便不会冻醒。若师父能睡在烟囱上,冬日里也会暖和。若天下人都能睡在烟囱上,冬日便不会有人冻死了。”徐希皱着小脸伸手拉师父衣袖。 老祖弯腰看着她,眼神有些深意。 其他人一时无言。 门外一青年人告罪进来,两眼闪光的看着徐希,朝老祖深深行礼,“先生,此小儿于墨家之技有绝顶天赋,还请先生允诺这小儿学墨家之技。” 徐希地铁老爷爷脸,她师父应该不是墨家钜子吧?这当面掘人家徒弟是什么心理? 老祖倒并未生气,站直了身。 来人似是察觉到失礼,复又行礼,“听说您收了一个十分聪慧的弟子,做出了发糕和馒头,我奉命特来拜访学习。” 这话一说,徐希明显感觉到,堂内几人眼神不善起来。 “我这小徒儿刚识得几个字,雅言都听不全懂,能传我衣钵尚不知多少年月啊。”老祖笑呵呵地抚着小徒弟的头顶。 青年人再次行礼,“还请您让我询问,这小儿可愿教我发糕和馒头之法。” 老祖很豁达的笑着点头。 青年人朝徐希行一礼,态度很好的请教,能否把发糕和馒头的方法教给他。 “她只会动嘴,玩泥巴,真正会的是大食。谁来他都教!”维风轻哼出声。 徐希瞥他一眼,还是一脸乖巧的都教了,不过充分发挥了中餐精华之魂,少许,些许,适量。 她小脸正经,教的认真。 青年人听的恍然大悟,细想却......一团乱麻,一头雾水。 还是把大食叫来,让他带走去学,当然,不光发糕,馒头,包子,还有豆浆豆腐。 见到白嫩的豆腐脑,青年人惊为天人,当即大呼,“此乃白玉膏也。” 扭头就夸徐希天纵之才,是圣童也,还给她送上百金。 徐希以为真给她一百两黄金,还在考虑卖是不卖,毕竟她现在穷人一个。 结果看到实物,只是铜币,她当即一拱手,“谷外村人俱已学会,村人的亲戚,亲戚的亲戚,亲戚的亲戚的亲戚,也都已经学会啦。” 别想说东西卖给你了,拿出去搞垄断,搞奇货可居,没门儿! 青年人听此话,顿时一惊,看徐希一团稚气,黄口小儿不可能当真聪敏至此,怕不是其他人教她的。顿时有些尴尬。 不过还是把铜币给了徐希,只道是自己的答谢之礼。 徐希不客气的收下了,毕竟要盘炕是需要请人需要花钱的。 老祖已经着管猗把工匠请进谷中,给徐希盖横着的烟囱。 维风看徐希也不避讳,小嘴叨叨地指使工匠,嫌弃着脸凑过来,“哎,黄毛丫头!你真想去给后胜当厨子啊?” “后胜是谁?我为什么会当厨子?”徐希记得这谁好像是个奸臣来着。 维风神色一顿,憋闷的嘀咕,“我竟然还真把你当个聪明人了。才吃了四年饭,连我吃的盐多都没有。” 对上她白嫩嫩胖团子的模样,嘴角抽了抽,愤然的蹲下来,告诉她,“要发糕馒头那个,是齐国丞相后胜的门客,叫李黾,之前三番五次请老祖出山助齐被拒绝。现在又来,不过是想算计你,看你值几个钱,把你卖了!” 徐希明白的点点头,“可我又不会做饭,我只会吃。” 维风:“......” “我忘了你连字都识不全,总之,别当二百五。” “你才是二百五,我精着呢。”徐希当即还手,古人这时候已经骂人二百五了吗? 维风惊异,“你知道二百五?” 徐希:“我看你像二百五!” 维风盯着她打量,思蹰,这黄口小儿可能听出二百五非好词,反骂回他,不知道二百五真正的典故。 笑着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 之后去找了老祖,言说把李黾赶出谷再给徐希倒腾她的烟囱榻。 老祖没应,继续让匠人去做。 李黾很感兴趣的留下蹭课,看了壁火炉,对烟囱榻也大感兴趣。 盖了拆,拆了又盖,倒腾了十多天,几个工匠终于把炕给做出来了。 徐希很开心,叫来谷外村子的农人,把师父,师兄们,连同谷中房舍都给盘上炕。 人多效率高,很快各屋都加上了火炕。 睡在炕上的众人,再看徐希,是由衷的喜爱,什么小圣童,小阿希,上山打猎采蜜都有她一份,给徐希喂的满嘴油,满腮肉。 李黾已经学完匆匆告辞去了。 谷外几个村子的农人也都学了,没法盘炕的,就学着砌一个壁火炉。 对这种温暖的渴望和感激,让他们送了一堆鸡蛋鸭蛋,鲍鱼,肉和粟,菽,菹菜等物来。 徐希把东西推了,让他们多教教其他农人以减少农人受冻,或以此谋生,赚口粟饭吃。 白学来的本领,教给别人也没有不舍得,更何况还是小圣童的话,三个村子的村人都行动起来,又发动了亲戚们。 齐国偏安东方,没什么战事,兵役就少,今年风调雨顺,徭役也已服完,农人俱都得空,火炕,壁火炉这个东西迅速蔓延开来,比发糕馒头,豆腐都快。 徐希也没忘了自己家,她现在有钱,直接大把钱拿出来,请匠人去琅琊郡邑徐家村,帮自家也盘上炕,顺便传个话儿,让她祖父和阿父带着人学会。 “等我回家,也有火榻睡了。”徐希笑眯眯的给豆芽浇水。 掀开另一盆,她笑脸有一瞬间的凝固,麦芽? 管禾这叫跟她学的举一反三,从她前几天在炕上生豆芽就奇怪怎么不用麦?再泡豆子生豆芽时,她就泡了一盆麦,准备试试。 徐希当时正跟七国外语做斗争,没听清她的话。 见她望着麦芽神情呆滞,管禾不解,“阿希,有问题吗?” 徐希张了张嘴,缓缓摇摇头,鼓励管禾,“没有问题,管禾举一反三很厉害。我在想,我怎么没想到吃麦芽,要怎么做麦芽才能更好吃。” 管禾听她称赞,面上笑容有些赧然,“是你教我,做饭也要用脑子。” 徐希现在开始用脑子,这一盆麦芽该怎么办,做成麦芽糖? 不说年龄,就以她现在的身份地位,做出糖来就是她的末日了。 糖这个东西目前时代属于奢侈品,连贵族王族都不能实现吃糖自由。它又不像豆腐,馒头和火炕,可以乱提要求,折腾管禾他们满足她的要求,循循渐进做出来。 麦芽和糯米混合发酵后,充分熬煮才能制成麦芽糖,不该是她这个年龄能联想到的。 想了两天,徐希终究忍住了,只能遗憾的看着管禾把嫩黄的麦芽下进了汤锅里。 嗯......虽然是冬日里难得见到的......菜?徐希还是没吃完她那半碗羹。 其他人也都喊着奇怪,远不如菽芽菜。 麦芽从食谱上划掉。 眨眼年节了,徐猛和徐长赶着牛车,跟着工匠来了谷中,来接徐希回家过年节。 牛车上还拉了一只羊,一只狗,一篮子的鸡蛋,是节礼,也是谢礼。 看了一眼徐希,小脸红润润,竟然还吃胖了些,两人放心,就对老祖拜礼,“小儿无知,能承师恩已经是造化,还拿了老祖的钱,实在不该,我们也惶恐。” “钱是我徒儿自己挣的,你们不必惶恐,拿了就是。”老祖笑着摆手,让他们接徐希回家过年。 徐长连忙喊徐猛把羊和狗等物都卸车,给徐希套上帽子,包了件被褥抱上车。 管禾和大食跟在后面装东西,都是些野味,还有一小罐蜜,甚至老面头。 管猗负责送他们。 一路把爷仨送到徐家村才返回。 村里正热闹,手巧的男人们正忙着给家里盘火榻,女人们正在徐希家里排队磨豆浆,要做豆腐过年吃。 “听工匠说你们天天喝菽浆,祖父请石匠打了个石磨,城里的石匠也不懂,还是请教了来打火榻的工匠。过年节先给村里磨菽浆,待来年便能挣个补贴钱,家中日子也好过些。”徐长也不觉孙女小,跟她讲家里的打算。 徐猛也笑容满脸,眼中都是未来生活的期待,“我们家希真是厉害,家中的日子靠着希变得更好了。” “我们家会越变越好的!”徐希哈着冷气回话,棉花啊!她得往西域去一趟,不然这冬天没法过,总不能长在炕上。 “对!会越变越好!”徐猛高兴的应和,抱着她下了牛车,朝家里喊人。 来家磨豆浆的也纷纷寒暄,帮着朝屋里喊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二百五的典故:战国末期纵横家苏秦,合纵六国以抗秦,得罪了很多人,在齐国被刺杀,临终献计给齐王,说可以找出刺客。 齐王于是把苏秦的头颅割下吊在城门外,说苏秦其实是燕国间谍,自己非常恨他,哪个义士杀了他快快来领赏一千金。 结果有四个人来领赏,都一口咬定是自己刺杀了苏秦。齐王大怒,刺客只有一个,多出来三个,说四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也证明不了,那就一人二百五。 四人答应分钱,然后全部被杀。还被骂为钱送死的傻逼。】 《史记?苏秦列传》齐大夫多与苏秦争宠者,而使人刺苏秦,不死,殊【殊:斩首,这里指受了致命的创伤。】而走。齐王使人求贼,不得。苏秦且死,乃谓齐王曰:“臣即死,车裂臣以徇于市,曰‘苏秦为燕作乱于齐’,如此则臣之贼必得矣。”于是如其言,而杀苏秦者果自出,齐王因而诛之。 但没有二百五的典故记载,流传下来,估计野史杜撰。感谢在2023-03-17 15:36:26~2023-03-17 23:11: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周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 第007章:希真是厉害 徐氏不和他们…… 徐母和徐咨快步跑出来,接过徐希抱着亲热半天,满意地捏这圆乎乎的脸,“没有瘦,反而还吃胖了!” 村人都认为火炕,壁火炉,连同石磨,豆腐都是徐希拜的师父传授过来的,围着徐希说话,羡慕的不得了。 还有人让徐希帮着说话,叫他家孩子也带去拜师,“以后你家有事,我们肯定帮忙。你在师父那也有熟人一起上学,互相帮扶。” 这话一开,其他人也都忍不住想送孩子拜师学本领了,没见徐长家都有钱买羊,羊可不是他们庶人能吃的。家里做了火榻,还打了石磨磨豆腐,明年要挣钱呢。 徐希遗憾的拱手一礼,“师父年老,三年前就已经不再收徒了,我是赶的最后一个。” “那你跟你师父请求,多教一个也是教,我家石力保证听话不闹人,也不跟你争抢恩宠,行吧?”村头的石勉开口道,两个小眼盯着徐希,迫使她答应。 徐长和徐猛脸色都有些难看。连咨都没收,想啥美事。 “你看我又能有多大的本领可以左右师父呢?”徐希冷笑。 石勉还真不信她有那么大的能耐左右圣人,顿时有些看不上她了,但想要拜师学那些厉害的本领,只有这一个路子。他眼神转了转,退出去不再多说。 村子虽然还叫徐家村,徐氏人却已经没几户了,打仗死一批,大疫之年死一批。目前村里住着四五个姓的人家,而石氏在村中占比最多。 徐冲给二兄徐猛使眼色。 他是徐尚的小儿子,徐猛的堂弟。 徐猛点头,表示收到。 当晚徐家难得点起了灯火,徐尚夫妻带着儿孙们都在这边。 “和石氏的矛盾不可不重视了,前些年两家因争井斗殴,便看出他们有不少好凶斗狠之辈。村中教授壁火炉和火榻之时,就言说我徐氏不和他们共商赚钱大计,路走窄了。今日石勉当众迫使希,让圣人也收他儿子学本领,就是为了挑起村人嫉妒之心。之后,怕是没我们好过的。” 徐长说着,厉目中闪过凶光。 “今日是退了,还不知道是怎样的打算。我们要早做准备。”徐尚和长兄想法一致。 “他要敢来横的,直接干他!”徐烈怒哼一声。 徐猛也恼怒,但直接开打,他们家从人数上就先输了,“大兄,能不打还是不打,我们人少。” 徐烈是服过兵役的,手上沾过血,虽然知道以少胜多常有之,但一握拳,没有兵器,顿时歇了半截心气,“那怎么办?” “家里要防好,二兄明天和我去买两只狗崽回来。”徐冲开口。人不够,那就给他们家增加帮手助力。 徐希问,“三叔,狗不都是用来吃的吗?” 徐冲看她两个大眼疑惑不解,抿嘴笑着解释,“长喙狗跑得快,善于狩猎,短喙狗机警爱吠善于守家,至于吃的,是另一种膘肥体壮的肉犬。” 徐希受教的点头。 徐猛记起小女不喜家中养狗,“猎狗有灵性,我们自家喂大的,不会咬你。” 徐希应声,“嗯,那家中养狗。” 徐长说出自己的打算,“年后二弟和我去求见郡守,把堆肥增产和懒人种菽之法献上,让农人都学会,提升我们徐家的地位。烈和猛,冲三兄弟,尽可能多的带附近村人学会盘火榻,做壁火炉,往贵族家中做工。儿媳就和侄媳们负责教人磨菽浆打豆腐。孔圣人说,有教无类。我们只收些菽粟嚼用,谁来请教,都尽数传授。” 徐尚摸着胡子,“长兄之计大善。待整个琅琊郡都念我们徐家人好,小小石氏也不敢冒然欺辱我等。” “为什么不建一面墙,把菽浆豆腐,盘火榻,蒸馒头之法都画在墙上,让农人和过路行人都能学会?”徐希开口。 徐长看着她,略沉吟,“这墙我家可以出资建,但什么样的墨画出来,下完雨还能完好如初?” “下雨之后墨没了,就再补上。村中学会的人都可以去补,都能补画教授别人了,自己岂不是更厉害了?”徐希反问。 徐长高兴的大笑,“希说的在理,这墙,我家出资建了!找一空旷地,以后再有别的,还可再增加,以公示我家的决心。” 徐尚几个也都夸赞徐希,果然早慧,要好好跟师父学本领,惠及族人和农人们,以后也能当圣人。 徐希对上长兄徐咨渴望的眼神,再看堂兄徐该他们也都目露羡慕,对几人说,“都城临淄有稷下学宫,学宫有不少先生,待家中日子过好,挣的钱多些,长兄和大兄你们也去学识字本领,以后做个有用的人。” 徐咨眼神瞬间亮了,“好!” 徐该想再多问问她在外求学的事,又不好说出口,家里是供不起他识字的,只能想想作罢。 年龄还小的徐英没那么多顾忌,“阿姐,是不是学识字学本领,就能吃到肉,还有像豆腐一样很多好吃的?还能住温暖的大屋?” 徐希望着黑黝黝的眼睛,正经的忽悠他,“圣人说,一个人做出多大的贡献,就能得到多大的供奉。从小了说,为家庭做贡献,家里生活变好自然能吃住变好;往大了说,为国家做贡献,国家强盛,国人的生活自然变得更好。” “那我要为国家做贡献,做最有用的人!”徐英说着瞟了眼屋中分给他家的野味和蜜,悄悄收敛唾津。 徐希笑着拍拍他的小脑袋,“大善!” 徐长也和徐尚夫妻夸起这个小孙儿志向高,以后可成大才。 两家商量完,都做好了扬名为善,厚积财富培养子孙的打算。 第二天,徐冲一早就来找徐猛去买狗崽。 徐长则去找村人建墙,并告知村人,年后徐烈将带着会盘火榻的人往北方去给人盘火榻,所有愿意的村人,手艺好都可以跟随一块,赚钱不多,能把这门手艺练好,村人一起出门在外也免受外人欺负。 村里来磨豆浆的络绎不绝,徐长算算自家的银钱和粮食,准备再找石匠打个石磨,只有一个,光村子里都不够用,自家想磨点豆腐都不成。 徐希削竹做笔,搞了一个沙盘,教给哥哥认字。 徐英在这得了蜜吃,就爱往这边跑,见徐希教徐咨认字,也闹了跟着学。 于是,徐希多了两个学生。 一直到天擦黑,徐冲和徐猛才赶着牛车回来,不仅拉回来三只小狗,还有新的石磨,新的陶釜。 “看来菽浆豆腐还没有在琅琊郡传开,石匠打的石磨没有人买,我们家总要用,就给买回来了,又找他打一个小的。就是陶釜没有希说的那种特大口的,只能找陶匠去做,今年是不成了,只能等明年。”徐猛遗憾的跟小女解释。 徐希应着声,去看那新陶釜,勉强够大,上三层蒸笼也是能用,找祖父编蒸笼。 明年得想办法找人打个铁锅,这个时候铁器珍贵,农具都还有不少铜制的,还得在官府登记,不知道那些蹭课的人里有没有门路,又需要多少钱。 蒸笼编制好,徐希家磨了麦粉,蒸了第一锅馒头,又蒸了第一锅豆腐包子。 徐婆拿着松软的馒头直落泪,“这辈子能吃上这样松软的食物,又睡上了火榻,就是死也值得了。” 徐尚看老妻泣泪,也触动不已,“好好活着,日子才有盼头呢!” 两个儿媳也劝话,言说以后多磨麦粉,给婆母做馒头吃。 徐婆知道麦粉难磨,馒头还要用老面头三次发酵,吃一顿十分不易,擦擦眼泪,“这哪是我们庶人能吃的,岁首年节能吃上已经是上天怜悯了。你们万万不可因为我哭就奢侈,我们家远远没到能奢侈的地步。” 两个儿媳受教应诺。 徐希家里却每夜点灯,轮番磨面粉,制了二十多个老面头。 磨了菽浆,打了豆腐,连同馒头,包子,面条,油饼,一罐麦粉和蒸笼,送往郡守家里。 徐长和徐猛林冲两天没回来,徐母担忧的睡不着,拜托了大兄徐烈去郡邑找人,“总不能送东西,送出罪来了。” 徐烈一听人还没回来,扔下正忙的活计,让父亲照应家里,在村里摇了两个弟兄赶着牛车出了门。 徐母在炕上都待不住,站在门外望着路上等,寒风吹的脸疼也不走。 “阿母不必担心,祖父和阿父他们是去献礼,都是麦菽所制,并没有违反规制僭越之处。之所以没回来,应当是留下教人打豆腐和蒸馒头的技巧呢。”徐希裹着芦花袄子出来劝她。 徐母叹口气,“可千万别是出事了。” 这一等,又等两天,去接应的徐烈也没了音讯。 “怎么去一波就留下一波?”徐希也提起心。 徐母急的嘴上起了两个燎泡,若是父亲和郎君都出了事,留下她们孤儿寡母可还怎么活得下去? 徐希看这苗头不好,拿豆腐跟下河村租借了牛车,准备去郡邑,被徐尚阻拦,他赶了牛车出门。 刚套好了牛车上路,徐冲回来了。 “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你伯父呢?其他人呢?”徐尚急切的质问小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17 23:11:29~2023-03-18 23:1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小七 90瓶;周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 第008章:小儿说大话 简直吹破天了…… 徐冲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郡守家里要做馒头包子,面条,豆腐宴客,把伯父和二兄我们留下了;郡守家里要盘火榻,把长兄他们也留下了。我是回来找人的,盘火榻的人手不够用。” “当真?”徐尚拧眉。 徐冲点头,“千真万确,为了除夕之前做好,我还得多找几个人给郡守家里盘火榻。” 徐尚狠狠松了口气,“回村,找人。也让希和你二嫂她们放心。” 徐冲应诺,赶紧回村。 徐母听这过程,不是获罪,这才放下心来,“只要不是出事就行,三弟快去找人手吧,早点做完,也早点回来过年。” 徐冲应诺,到村里找学会盘火榻的人。 徐希指使长兄去传话儿,这次出去盘火榻的人,由她们家出工钱。 徐冲也知道这是在郡守面前露脸的事,直接应了。一说给工钱,当即就找到了七八个,由他带着赶往郡邑去,一块捎去的还有一筐豆芽。 几天后,徐长和徐猛领着一众人终于回来了。 牛车上不仅拉着人,还有一头杀好的大肥羊,几张羊皮兔皮。 “这羊是郡守赏的,特许我们吃的。羊皮和兔皮正好能做一件皮袄给希在外穿。郡守还给我们发了工钱,言说明年让我们去给他亲友家盘火榻,也给工钱,还管吃饭。”和郡守搭上了话,徐长可算放了心。 徐母高兴的感谢上天。 “祖父,是不是要分羊肉了?”徐希看那羊很肥,有八十来斤,让一块干活儿的都分一点,她们家少留点。 徐长正打算如此,笑哈哈道,“对!要分肉!我特意问了,郡守允了我们都能吃羊肉。” 徐希暗叹口气,吃个羊肉还要上位者允许。 一块出去干活儿的几个人都高兴的不知所措,有人甚至搓着手,“以前也喂过几年羊,但我还没尝过炖羊肉是什么味儿呢。” “别说你,我父亲和阿母都没尝过,今年可以尝尝贵族士大夫们吃的肉了。”徐烈掐着腰笑道。 “要不是希传授来盘火榻,打豆腐和做馒头之法,别说能吃上羊肉,郡守都不会多看我们一眼。圣人说希天生聪慧收为弟子,以后靠着希,肯定能过的更好!”徐冲立马跟着话把功劳揽到徐希头上,同时也提醒众人圣人的弟子不是谁都能做的,只有徐希天生聪慧才能做。以后他们村还得靠徐希才能过好,至少不能侵犯他们徐氏的利益。 众人纷纷夸赞起徐希,说徐家生了个好女。 徐长给各人分了肉,自家留了羊首祭祖。 徐希要了一块肉,拿去给阿母,今年过年,她要吃饺子! 对于她奇怪的要求,徐母心里大定也就没有多计较,做肉酱也是剁碎,不过是把肉酱包在切块的面条里。 不过在下锅煮和上锅蒸上产生了分歧,最后徐猛一挥手,二者都要! 徐希穿越四年,终于在这个年节吃上了羊肉饺子,虽然面粉还粗糙不细,却是一个大进步了。 九岁的徐咨一个人干了两碗,擦着满头热汗,大呼好吃,“以后每年除夕都能吃到羊肉饺子就好了!” 徐希很想告诉他,猪肉饺子更香更好吃,但前提是把猪养好,没有那么腥臊膻味儿。 但即使这样的猪肉,庶人们也不是常吃,而是年节才能吃到。 徐家村的人也有些疑惑,“今年的豚肉,好似腥臊味儿变淡了不少,比往年好吃呢。” 而徐家的猪肉,腥臊味儿更淡一些。 徐希立马发表意见,“人要是天天吃粪土,那肯定也一身粪味儿,人天天吃粮食和菜,还要按时沐浴洗澡都还有臭味儿,要是豚也像人一样吃粮食和菜,不再吃粪土,再洗澡沐浴收拾干净,想来身上的肉会香一点。” 一家人四双眼睛刷刷盯向她,目光不善。家里五口人就她去拜师学识字,结果吃饭时其他人都跽坐,就她盘腿坐。其他人吃饭老老实实,她吃饭还在讲粪土!? “跟着圣人,不是会学礼吗?”徐猛不是觉得提了粪土肉吃不下去了,而是小女那么聪慧,还拜了圣人学本领,怎么会连他们都不如的......惊疑和失望。 徐希望着几人的眼神张了张嘴,为了不给师父抹黑,只好说,“我年纪小,还没学礼,师父让我先识字,学雅言。” “你今年得学礼了。”徐猛说她,在他心目中,孔圣人最遵循的礼,他家小女既是圣童也必须得会。即便以后不做圣人,现在也是拜的圣人为师,学了本领学了礼,起码和卑贱的庶人们是区分开的。 徐长也点头认同。 徐希看看阿母和兄长也同样的眼神,同样的想法,失笑,跽坐好,恭敬的行了一个标准礼:“谨遵教诲。” 徐猛看着这才眼神一亮,虽然还有些不够,但小女年龄还小,还在学,以后肯定更好。满意的点头。 徐希行完礼,下一瞬继续盘腿坐,解释说,“我还小,跽坐不住,所以师父现在不教我礼。” 徐猛蹙了蹙眉,也只能应声,小女再聪慧也只是个五岁的稚儿。 徐长倒是把徐希的话听进心里了,用过餔食,拉着小孙女说话,“今年家里若有多的余粮,再多养上两头豚试试,就按你说的方法。” “我见谷外的村子有人骟猪,就是给豚去势,说是能让豚性情温顺,长得更丰满肥硕。”这个确实是徐希听说的,但就四天的路程,徐家村却没有骟猪的,消息闭塞到她也无语。 “给......豚......去势?”徐长惊疑,并拢了拢腿,坐的更紧。 徐希用力的点头,“对,就是把豚阉割。我还见过那家的牛,公牛体壮凶悍,但他家的公牛却稳健温顺。阉割的豚也膘肥体壮。” 底层老百姓想实现吃肉自由,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粮食增产是首要问题,人都吃不饱,就别提牲畜了。 就先从徐家村开始,把家畜的粪肥和人的粪肥都转移到田里,让粮食增产,顺带也让猪肉更容易下口。 徐长还是很信任小孙女,决定今年养豚就骟了,他和侄子去送希,在当地找人拜访学习骟猪技巧,回村再试验,传授给村人。 年节很快过去,展示墙也建好了,刷白之后,徐希先后用炭树枝描画打底,又磨墨用简易毛笔作画。 展示墙被分成了几个部分,匠人愿意教给石匠打石磨那是他们的事,人石匠也给了礼;徐希没有取得同意,便下意识没有画。 只画了磨豆浆,打豆腐;磨麦粉,和面,发酵蒸馒头,包子,饺子,甚至面条的做法;垒砌壁火炉,盘火榻的做法;甚至骟猪,和沤粪堆肥。 村人都来看热闹,看稀奇。 徐希用的简笔画带箭头导引,每画完一幅,就询问村人,“这个看得懂是做什么的吗?” “看得懂!两个一样大的猪崽,把蛋.卵给阉割掉,变成肥硕大猪,不阉割,变成瘦猪,长得还小。” “这个也看得懂,那三坨粪太像了,冒着烟儿,还热乎呢哈哈哈哈哈哈!” “挖坑加溺水也都看懂了。” “这颗菽结五个荚,撒了粪肥的结了七个呢。” “我觉得这个葑和菲都太假了,用了粪肥,葑菜真能像人头那么大?菲菜像我的小腿一样粗?” 徐希跟他们讲夸张手法,人头那么大的蔓菁她没见过,小腿那么大的萝卜她是真见过,“......特别大的能长这么大,让人一看就知道,种菜施肥,菜和瓜也能大获丰收。就像我们种的麦,穗粒十几个,经过我们的努力,难道不会穗粒数达到三十粒,四十粒,五十粒,甚至六十粒,七十粒?” “这......这不可能!一穗六七十粒?天上的神种也不会有这么多!” “麦饭也只有我们农人食用,贵族士族们嫌弃麦饭卑贱,想来天上的神们更不会看一眼,哪里会有麦的神种。” 村人都言说徐希是‘小儿说大话’,简直吹破天了。 徐长安抚村人,“去年冬耕麦,村人都撒了粪肥,今年夏收,若是冬麦丰收,一亩多半斗,二十亩便多十斗了。我们世世代代精耕细作,勤劳侍弄,未必没有穗粒几十个的那一天!” 这是个连想都不敢想的美好幻想,看展示墙也是做好事,村人议论一番也就不再指责多说,准备今年也学徐长家,把粪肥都从猪圈扒出来,加草木灰和山上黑土堆肥。 其他都可以靠后,粮食增产是大事。 展示墙的事传出去,附近听说的农人都赶过来瞧热闹,简笔画一看就懂,稍有疑惑,还有徐家村的人详细告知,或者去徐长家中询问学习。 然后就知道了徐烈将要带人去北边给人盘火榻赚口粮的事,农人一下子积极起来,学习怎么打坯盘炕。 齐人善种冬麦少饿死,也是相对来说,想完全吃饱不可能,青黄不接的时候,能挣到粮食,没有人不愿意。 今年春季轮不到琅琊郡的庶人服徭役,跟徐烈报名的排成了长队。 他们先跟着学习,然后由徐烈挑选了手艺好的,先跟随他出门干活儿。 徐希家里也收拾行囊,要去上学了。 当晚,石勉在外叫门。 作者有话要说:  《礼记·王制》上说:“诸侯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士无故不杀犬豕,平民无故不食珍。” 每月的朔日(初一),才按等级得以尝一脔(一块)。 虽然礼乐崩坏,但平民依旧。 劁骟术的记载也非常早,《易经》中说“豮豕之牙吉”,就是说阉割后的猪,性格就变得驯顺,牙虽犀利,已经不足为害。 《礼记》也记载:“豕曰刚鬣,豚曰腯肥”,说未阉割的猪皮厚、毛粗,叫“豕”;而阉割后的猪则长得膘肥臀满,叫“豚”。 (所以,猪八戒才叫猪刚鬣吧^_^)感谢在2023-03-18 23:19:13~2023-03-19 22:00: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皮皮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 第009章:得罪徐氏 管他呢!牛就完…… 天还没黑,磨菽浆的人刚走,徐猛往门缝里看了看,石勉满脸笑容讨好的叫猛大兄,就打开了门。 石勉和同族的石弁抬着一只杀好褪毛的狗进来,后面跟着两个半大小子,是他们各自的儿子。 “这是干什么?”徐猛拧眉。 石弁笑嘿嘿的往屋里进,把狗放在徐希面前,夸赞道,“想必希是吃不惯豚肉,这狗肉香,还没豚肉那种腥臊膻味儿。明儿个朝食,就让你阿母炖给你尝尝,不过烤的更香更好吃!” 徐希皱眉,神情冷下来。 “这是整个郡邑找到的最肥硕地肉犬,特意给你杀好褪毛了。”石勉补充,也直接说出来意。 “我们也不要求别的,让我们跟着你一块去拜师,你再给我们美言几句。到时候圣人自己不愿意收,我们也不怨恨你。” 徐长和徐猛几人俱都脸色难看。他们还不死心,竟然还来威逼利诱,可恶可恨! 石弁已经把儿子和侄子招呼到近前,“石贝,石力,你们俩过来跟希好好说话,求希帮你们说说好话,都是同村亲人。” 石力还有些不以为意,石贝直接上来拉徐希,“希,你看我和力以后就听你的话了,我们可以一起玩一起学习,你在外也不是一个人了,怎么样?很好吧?” 徐猛张嘴便要呵斥。 徐希抬手安抚他,顺势抽回衣袖,端正跽坐,拱手一礼,“并非我不愿意帮助同乡邻里美言,我师父于三年前已经立誓不再收徒,便是临淄士族也只能旁听几课,便是齐国丞相后胜,亦尊重师父,把自己子弟带回。我焉敢违背师意?” 她姿态摆足,又说临淄士族,又说齐国丞相,还知晓丞相的名讳叫后胜,着实唬人。石勉和石弁对视一眼,心生退意。 “你就是不愿意帮我们,在这胡说八道。”石力怒哼一声,不再掩饰的瞪着她。 徐咨怒目而视,“你知道临淄是哪吗?那是齐国都城!你知道丞相后胜吗?连他们都尊敬,你却跳脚,去了也不会收你!” “你......”石力比他大,当即就挥起拳头。 徐希叫停,“你们只道我师父本领大,要去学本领,却不知我师父只讲道法,你们可知道家之法为何?” 别说石勉和石弁,就是徐长和徐猛也完全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自家孩子拜的师父是圣人,至于学的是哪一家传的是哪一道?管他呢!牛就完了! “我师父不论时政,不讲势局,只讲大道无为,道法自然,修真养性,讲究的是修道。而石磨,火榻是墨家百工技巧,我拿了钱托付工匠来家里做活儿的。”徐希又解释家里的变化,那不是来自她师父,那是来自工匠。师父的高深学问她连边儿都没摸着呢。 石勉脸色很难看,就认为她为了拒绝胡说八道,而且她一个黄口小儿能知道个屁,这话是大人教的! 石弁给他个眼神,追问徐希,“墨家才有那些本领?” 徐希一脸正色,“你们若是求学,不论是学儒家,兵家,法家,学成都是可以出仕为官挣公爵的。再不济学墨家百工技巧,也能做个一技在身之人。稷下学宫师生千百人,各家引领人物都有在学宫任教,传授学问,教导弟子。你们若真心求学,可往稷下学宫去。” “这个稷下学宫在哪?”石弁没听说过。 “在都城临淄,稷门外,士族贵人皆知。”徐希道。 “你师父是在哪?”石勉还是不信,徐长这个老东西,奸猾的很,徐希说这些糊弄人的话,九成都是他教的。 “我师父一心问道,常年游学,居无定所。”徐希微笑。 石弁拉着石勉出去,不知道说了什么,转过身来笑嘻嘻道,“我们就跟你上路求师,若你师父果真像你说的,那我们心服口服,去往稷下学宫求师。这总行了吧?” 她说话竟然没有信任度?徐希以为自己应了个圣童的名头,说话很好用了,现在啪啪打脸响。 “师命难违,恕难应从。”她撂了脸子。 徐猛面色阴沉,挡在小女前,“希把知道的都说了,你们若是再胁迫,也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 “一只肉犬,带个路都不行?”石勉怒火中烧。 “若真能行,我怎么不带自己长兄,和小弟他们?”徐希冷笑,脑子呢! 石勉目光阴鸷。 石弁把他往后拉。 徐长也重新扬起笑脸,“你们有求学的志向,这是好事。这学东西也是因人而异,要不你们明日先去郡邑打听一下稷下学宫再行打算?我家咨,该,和英都准备攒足粮食,送去学宫求学的。” 石弁扫了眼徐希,笑看着徐长,“行,那我们明日就去打听。” “肉犬你们就拿去......”徐长话没说完,便被打断。 “肉犬先放你们这!”石勉态度强硬。 徐猛气的脸色涨青。 徐长虽然还笑着,却也态度强硬,“肉犬你们还是拿上吧,寻常庶人怕是不知道临淄消息,更别说稷下学宫。” 农人的日子都不好过,这只肥硕的肉犬还是石勉和石弁两家出钱合买的,也是下了大本钱。 终究还是没再强留,又把肉犬抬走了。 关上门,徐猛就忍不住怒火了,“石氏欺人太甚!” 看祖父,长兄,阿母都一脸怒容,徐希笑着安抚,“不气不气,师父说,能忍多大气,就能干多大的事,然生气伤身,所以修身养性,莫气莫燥,心境合一,方为道也。” 徐猛望着她,沉沉叹口气。 外面敲门声响,他警惕的到门内听声。 是徐冲见石勉他们抬着肉犬来这边,过来看看情况,两兄弟说了几句,没什么事,这才散了。 石勉和石弁在郡邑蹲了两天,还是打着给郡守家盘火榻的徐家村人为旗号,才送了礼,找到郡守的一个门客打听到消息。 那门客也曾出入稷下学宫,对稷下学宫十分推崇,和同伴吃着狗肉夸夸其谈,言说:“天下学问出稷下,诸子百家汇聚之所,你们若求学,别的也不用找,去稷下学宫就对了。任教先生有名者,封上大夫,受上大夫之禄。” 至于求学者都是士族子弟,少有庶人贫农能识字,这门客也没多提,毕竟嘴里吃着人家送的狗肉。 石弁已经心动了。硬跟着徐希,得罪徐氏,对他们石氏一族也没好处。 石勉又找了两人打听,这才和他回家去。 徐母已经收拾好徐希的行李,还有今春的嚼用,拉了一大车,由徐长和徐冲出门送她,徐猛留家里看守。 徐冲机敏,很快就发现石勉和石弁他们远远跟在后头,立马加快赶车速度。 他们加速,石勉也加速。 他们留宿,石勉也留宿。 始终盯着他们。 石弁还笑嘻嘻的跟徐长打招呼,“哎呀,真是巧啊!你们也走了这条路啊。” 徐长笑不出来,换别的道走,又怕迷了路。他这是第二次走这条路,徐冲更是第一次。 徐希更是离了导航两眼一抹黑。 赶了两天路,迎头碰上了管猗。 徐长大喜过望,只盼着管猗知道别的路,甩开石勉他们。 管猗听后,沉默半天。 徐希叹了口气,不忍道,“管猗非齐人,也不认路。” 徐长:“......” 徐冲:“......” 四个路盲大眼瞪小眼。 徐希无奈道,“让他们跟着吧,不撞南墙不死心。” “以石勉的心性,撞了南墙会更恨我们。”徐冲剑眉紧皱,也气恼不已。 管猗默默地出声,“有求学问道者,进不了谷,可在谷外结草为庐,待老祖讲道时进谷听课。” “啊......这得多大的心志啊?而且人不在家,服徭役时找不到人,缺了徭役可是要获罪的。”徐冲觉得给他机会,他都受不了。 管猗沉默了下,“士族不服徭役。” 徐冲不说话了,甚至嘴边那句‘也不交税’的话也咽了下去,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庶人卑贱,哪有机会识字。 徐长满怀希冀的看着小孙女,心中自豪又庆幸。 徐希拧着眉不语,暗自思蹰。 有了管猗的话,几人也不再多管石勉他们,一心赶路。 到了谷外,远远就见入谷的山坳处,竖起了一道大门。 徐希眼神发亮。 管猗解释,“未免外人叨扰老祖,他们在此建了门。” 他口中的他们,单指蹭课的那一帮士族子弟们。 徐希只能说,“干得漂亮!” 门内依山处建有角楼,内有值守,远远就看到来人,待近前,认出是管猗接了徐希回谷,立马喊了人来开门。 沉重的木桩门打开,徐冲赶着牛车进去。 管猗骑马随后。 石勉和石弁也急忙跟上来,“我等也是来拜师求学的。” 值守见过太多了,冷漠的问话,“你们可知在此讲道的人是谁?” “这......”石勉和石弁哪里知道,徐长和徐猛都说不清楚,他们也都没打听到。 “连自己要求学的是谁都不知道,你们真是搞笑。而且我家主人三年前就不再收弟子,你们回吧。”值守摇了摇头。 石弁连忙说,“我们和徐希是一道的,我们同村。” 石勉更是直接说,“还是她带我们来这的。” 值守态度不变,“主人不收徒就是不收徒,谁说都没用。回吧。” “我们可以交束脩,不比徐希交的少!”石勉强调。 “送上千金都没用。”值守冷了脸。 管猗已经进了门,木桩门缓缓关上。 南墙声清晰的响彻山坳。 石勉恼恨的咬牙切齿。 石弁转几圈,站在门下跟值守套近乎,询问怎么才能拜师,暗示拜师成功会给他不菲的谢礼。 值守给他们指了方向,“你们若诚心求道,那。” 石弁扭头,远远看见两三间草庐,里面有人执卷读书。 石勉以为让他们去草庐那边求师,憋着怒火去打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19 22:00:13~2023-03-20 22:21: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染锦年 12瓶;Adilraid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 第010章:求仙问道 不妨拜那小圣童…… 三间草庐都住的有人,其中两个士人看他们穿着葛麻短褐还要求道,直接挥手驱赶。 问到一个同样身穿葛麻的中年男人,倒是理了他们,“你们也想求道,给山下里正交些钱,就可以同样在此结草为庐。老祖每旬开一次门讲道,你们就可以进门旁听。” “每旬开一次门?一月就三次,你们还在这盖草庐等着?”石勉觉得这人太傻。 “老祖道法高深,我等自然愿意。”中年男人朝谷中方向做礼。 石弁眼神转了转,“那山坳后面,当真没有别的弟子吗?” “自然有,可惜老祖不再收徒,我等只能每旬听道。”中年男人惋惜的摇头。 石勉道,“可我们村的一个小丫头就拜师了。” 中年男人诧异的看他一眼,“能被老祖收为弟子,定是那个小女郎有不凡之处。这可嫉妒不来。” 石勉:“......” 中年男人洞悉的眼神打量四人,捻着稀疏的胡须,“你们若不求仙问道,不必非得拜老祖,天下诸子百家皆学问。” “求仙问道?怕不是吧?那菽浆豆腐,馒头,火榻,连贵族都喜欢。”石弁不清楚这人知道的少,还是不在乎。 “哦,你说那些,我也是听道时在谷中求饭才知道,他们言说是小圣童所教。想来就是你们口中那个被老祖收做弟子的小女郎了。”中年男人心中倒是有些向往。 “徐希教的?不可能!她就是一个五岁黄毛丫头,根本不可能!”石勉和石弁同样态度同样想法。 中年男人高深莫测的笑看着两人,“谷外农人亦说,火榻乃是小圣童想睡在烟囱上,让烟囱横在地上,这才做出火榻来。至于那馒头,菽浆和豆腐,皆是小圣童为老祖所创的松软好入口的食物。” 说着笑出声,“你们若是求此道,不妨拜那小圣童为师。她才五岁就有如此智慧,将来必有大成就。” 石勉听的更憋屈了,徐希就是村里的黄毛丫头,哪能会这么厉害? 石弁听此已经心生退意,又询问稷下学宫的事。 中年男人也没藏私,“我未曾去过,据我所知,稷下学宫师生不绝,各家学问积聚,互相辩论,收徒授课,传播各家学说。但规矩颇严厉,弟子事师犹如事尊母。” “那我们要怎么才能去?”石弁追问。 中年男人摇头,“我非齐人,亦不知也。” “那山坳要哪天开门可以听道?”石勉实在不甘心。 “明日。” 第二天,天未亮,草庐三人便起来,到谷外等待。 大门打开,便入谷去。 石勉和石弁领着儿子也连忙跟上。 值守没再阻拦。 谷中寒冷,讲道的堂中点了壁火炉,焚了香。 石勉和石弁把谷中情况打量一遍,再看堂中跽坐的九成着丝帛狐裘的人,这才露怯。 徐希也弄了两身貂狐裘,是回家做了菽浆豆腐,馒头包子的士子们带来,说是家中长辈特意答谢的。 齐国不知道用的什么历法,一年只有十一个月,过完正月天依旧还冷,她不客气的把狐裘穿身上了,暖和。 今天听道,她不必参与,跟师父告了假,带着祖父和三叔出去,他们要去找人学骟猪。 到了会骟猪那家,徐长先捧上一缗齐刀币,诚心拜访求学。 廖老汉听有人要跟他学骟猪,又见徐希跟着,热情的把人让到家里,“你们来的不巧,这个时候我家刚抱了两头小猪,还都是公的。这个好骟,割开卵皮,挤出蛋儿,再抹上墙灰就行了。那母猪却是有些难。” 徐冲听的身下发凉,求助的望向大伯。为什么非得跑个大老远学给豚阉割啊?这老汉一说起来,还双目蹭亮。 徐长无视侄子的眼神,学的认真,待廖老汉当面把小公猪骟过,让他对另一头小猪下手。 小猪嗷嗷惨叫,徐冲不可思议的退了两步。 徐长咬着牙自己上了。 骟猪,学会! 廖老汉没收钱,说是得了小圣童教做火榻,壁火炉,今年都没听到有谁家冻死的。这个技巧不大,让他们春播后有空再来,“到时候教你们如何骟小母猪,还有骟牛,骟羊,骟狗,甚至骟鸡鸭鹅,老汉都会。” 徐长听的由衷佩服,对廖老汉拜了又拜,“这门学问甚大,我春播后必定再来拜访学习。” 回谷收拾牛车,准备回家。 石勉和石弁也准备走了,这个老祖讲的道,他们完全听不懂,求拜师又被当面拒绝。 维风的嘴向来不客气,“你们见徐希拜了师,就以为也能跟来拜师,让你们拜成了,我们这些只能旁听的士子成什么了!” 轻易不出村子,更没接触过贵族士族的石力,第一次遭受到了来贵族阶级的毒打,当即就恨的两眼乌红,“有什么了不起,我早晚把你们全杀了!” 维风不屑鄙薄的上下打量他,“就凭你还把我们全杀了?庶人胆敢杀害士族,夷灭三族。” 石力小脸瞬间发白,不服气的剜着眼。 石勉一巴掌狠狠拍上去,“闭嘴!你给老子说的什么话,不想活了!” 石弁连忙拉着人到远地方,他又折回给维风道歉,“小儿年幼,一路过来心情糟糕,口不择言,还请公子原谅。” “哼!”维风直接甩袖子走了。 石弁咬了咬牙,又去找徐希,说是要辞行。 管禾可是围观了石力喊话把他们全杀了的场景,对这几个人都没有半点好印象,“我去打发他们。” 徐希停了笔,“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你拿几个焖饼,再把我的话转述。” 管禾皱着俏脸应诺,转身去见石弁他们,“阿希说,你们若真心做学问,先在郡内找个夫子识字,村里有活计可以攒钱,识了字,明白了道理,知道以后选什么路,再针对学派去求学。” 石弁看这话还勉强像样儿,只是有些不甘心,徐家那么命好,他们为什么不成。 石贝扬起笑脸上前,“阿姐,我可以留在这里给希做玩伴儿吗?我不求仙问道了,我......我可以给姐姐当仆从。” “我就是阿希的仆从。”管禾看他立马像看到了抢她位置的竞争对手。 石贝:“......” “徐希她在这还有仆从?”石弁惊奇。 管禾没再继续这个话,把包递给他,“这是阿希让拿给你们路上吃的焖饼。还有,我也提醒你们一句,冲动行事,害人害己。” 石弁张了张嘴,没说话,伸手接过还温热的布包。 石勉和石弁带着儿子走了。 谷中没有恢复清净,反而更热闹了。一个年节足以让火榻和豆腐馒头名扬四方,有些精明人以为还有好物,就寻到了这里。 而徐希,正在找人打铁锅。 她用泥捏了个大铁锅的模型,还有双耳铁锅,单柄铁锅,平底锅,配备锅铲,大勺,晾干后拜托管猗,看能不能找人打出来。 管猗抱着一堆泥捏的各种铁锅模型,沉默了半天,“铜的行吗?” 徐希伸开小手比划,“要这么大,这么大!要铁的!要是钱不够......” “卖铁釜。”管猗直接给她找到了方法。 “善!”徐希嘿嘿一笑。 管猗低头看怀里的几个模型,问了具体厚薄尺寸,结果她反过来问他,“一尺是多少来着?那你说做几尺?” 管猗:“......” 他抽出自己的长剑,“这么长?” “除掉剑柄。”徐希道。 管猗点头,跟老祖告了事由,果然老祖没阻拦还给他拿了金,他拿上金出谷去找人。 半个月后,背一身锅回来。一套大的,还有一套小儿的。 徐希高兴了,大食懵逼了。 “这都是啥?铁制的陶釜?怎么使?” “当然是一个想法一个想法试啊?做饭也要用脑子的啊。”徐希开心地抱着自己的玩具小锅,把问题推给他。 过完年节,大食多了三个徒弟,一个儿子,一个侄子,一个外甥。 爷四个对着铁锅一通琢磨。重新砌了灶,把大小几个锅,全都贴在了灶膛上面。 徐希一看,那大良正把平底锅也往灶膛上面贴,糯米水和泥,糊在锅边固定。活儿很好,很结实。 拿出小陶炉,点上炭火,把自己的玩具小锅放上去,开锅,放油,煎蛋。 煎了几个鸡蛋,不粘锅了,淋上和好的面糊,摊煎饼。 锅小,煎饼也小,她晃了晃,一颠锅,煎饼翻了个面。 管禾开始以为她要玩,毕竟才五岁个小儿,结果吃了一顿摊煎饼裹煎蛋。 “能吃吗?”徐希看她一个都吃完了。 “好吃!就是......不怎么咸。”管禾捂着嘴赶紧把最后一口咽下去。 “那我卷点菹菜。”徐希给自己加了咸菜。 看她俩过家家,结果吃上了,大食凑过来,观摩了会,注意力落在煎饼上,伸出了手。一口一个,把几个摊煎饼都吃了,吃完动着脑子走了。 管禾看徐希那想刀了大食的小眼神,忍俊不禁的起身,又和了碗面糊给她,这次多加了点盐。 徐希把几个小锅都试了一遍,煎饼摊了一大盘,端去学室给老祖他们品尝。 鸡蛋煎饼迅速俘获了谷中众人的味蕾,都要求正食里加一道煎饼。 大食的锅,还没开好。 煎饼摊了,形色香味,全没有。 看着浪费的油盐鸡蛋和麦粉,大食着急上火,来找徐希请教。 她正被人拦着,非要买她的锅。 “你若敢不卖,我让你们全部在这待不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20 22:21:14~2023-03-21 19:5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周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 第011章:你哪国的? 你准备一釜卖…… 徐希搞不明白了,望着拦路的小胖子,“你自己打一套不就行了。” 小胖子怒哼一声,睥睨着徐希,“你懂个屁!我就要你的那个!” “那你给多少钱?我看你买不买得起。”徐希抬起下巴,睃着小胖子。 观战的大食看她这扬眉抬下巴的小样儿,就知道没攒好心。 小胖子身上穿着狐裘丝绸,又吃的白胖一身富贵肉,被一个庶人丫头瞧不起,当即怒起,“庶人乞索儿!胆敢小瞧公子,我给你一百金!” 徐希嗤了声,“您还是位公子,我那小铁釜乃世界第一也是唯一,绝无仅有。只有身份更尊贵更富有的公子才能拥有。你?不行。” “我就是时间最尊贵最富有的公子!只有我才能拥有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小胖子怒瞪着眼强调。 徐希沉默了一瞬,问,“你哪国的?” 小胖子哼了声,一脸‘你不配知道我名号’的架势,“你说多少金,才肯割爱。” 徐希看着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百金?”小胖子皱眉。 徐希扯着嘴角呵呵,转身就走。 此时不帮,他用铁釜之事无望,大食看准时机,上去拱手作礼,“小圣童,后胜丞相也想买您的铁釜,他的门客出价一千金,问您可答应卖?” 徐希停下脚步上下看了眼大食,朝他笑,“一千金就想买我的铁釜,不卖!” “还有从大梁来的朱玖,也想买您的铁釜,准备献给魏太子假。”大食继续说。 徐希多看了他两眼,齐国丞相,魏国太子,都被他吹到了,悄悄朝他竖起大拇指:到位! 大食笑着跟她进了厨房。 后面小胖子气歪了鼻子,“魏太子算个狗屁!他魏国才多大?从南到北,牛拉车都用不了一日。” 身边的仆从提醒他,“公子,她想要的是三千金。” 小胖子听后拉着脸,“三千金?她也配!” 仆从又说,“公子不能让老祖的弟子,认为您是一个吝啬的人。这里还有其他贤人往来。” 小胖子不说话了。 徐希到了厨房,准备教大食重新开锅。 大食却问她,“你准备一釜卖几家?” 徐希:“哈?” “他们真的要买铁釜,李黾还给你带了礼物。我刚才去前厅找你,看到他来。”大食幽幽道。 徐希:“......”她只是个画花样子的,她哪有锅卖? 转身去找管猗。 管猗哦了声,“用铁太多,想法又是你的,他们不卖。” 徐希沉默了,兵器和农具都不够用,哪有多的铁去打锅。 见她不说话,两眼都黯下去,管猗又道,“你可以跟他们合伙,李黾,朱玖,熊皋他们,都想买。” “小胖子叫熊皋啊?楚公子?”徐希抬起脸。 管猗点头。 徐希眨了眨眼,“铁釜让他们卖吧,我把开锅的法子教他们,再给我来一套儿童小锅就行了。以后我再打什么东西,多帮忙,就感激不尽了。” 管猗回敬一个看透她的眼神。她也知道自己爱整幺蛾子啊。 那边管禾过来,说李黾要见她,跟她买铁釜,人在老祖前堂。 徐希跟她到了前堂,不仅李黾,还有另外几个,都想买铁釜,其中数李黾拿的礼多,不光齐币,鼗鼓,纸鸢,木鸠车,银响球,小银镯。 看其他几人都是送上丝帛和自己著书请老祖过目,只有他把功夫使对了方向,心下得意,十分有礼地请问徐希,“不知怎么样才能让你割爱,卖给我铁釜呢?” “我只有一套,乃世间第一,也是唯一,卖给你,我就没有了。”徐希满脸不舍得。 李黾不说买锅了,把一堆小玩具都拿给她,“临淄小儿们都爱玩这些,我挑了些好的,拿来给小圣童。你试试看。” 徐希摇着拨浪鼓,晃着银响球,心里有点点尬。 拿起木鸠车,三个小轮子车,车上雕了一个精致的大斑鸠背小斑鸠,绳子一拉,木鸠车就往前走。 “它为什么不自己往前走,还要人拉它?”学学人家发条小青蛙。 李黾立马给她戴高帽子,“工匠愚钝,与小圣童难以比较。相信假以时日,小圣童定能做出不用人拉的木鸠车来。” 徐希无语地反问,“我做木鸠车干吗呀?我盐又没吃多。” 李黾身上一僵,反应过来哈哈大笑,“老祖这弟子不仅聪慧无人能及,心胸仁善,志向远大,将来必定有一番大成就啊!” 夸自己小徒弟,老祖面上的笑容就多了,“徒儿顽劣,字还没认几个。” 朱玖几个听这话,都含笑点头,并不多关注徐希,买铁釜找的也是老祖。至于李黾拿了一堆小儿玩具讨好老祖的徒弟,不过投机取巧,他们也看不上。 只有李黾,始终不懈的讨好徐希,他已经有预感,这铁釜说不定也是徐希搞出来的,就算不是,以老祖对小徒弟的疼爱,他也能从徐希这里迂回一条路。 熊皋让仆从打探消息,听到李黾真的要买铁釜,还给徐希送了各种小儿玩具,其他人也都对铁釜感兴趣提出要买,就忍不住了,“不给三千金,他们真会认为我吝啬吗?” 仆从应诺,“还会以为我楚国王室贫穷。” 熊皋也不蠢,小胖脸难看,“是以为我贫穷不得父王宠爱吧?” 仆从没回话,默认了。 王室体面绝对不能丢,熊皋又过来堵徐希,“我给你三千金,把你的小铁釜卖我。” “可我已经答应卖给别人了,李黾给了我三千金。”徐希不卖了。 “你......”熊皋气怒的指着她。 徐希笑眯眯的,“他比较识货,当即就给了我三千金,就答应卖给他了。” 一想到被齐国人看不起,还被这个庶人小儿鄙视贫穷不识货,熊皋张口怒道,“我给你四千金!必须卖给我!” 徐希满脸为难,“四千金?你说真的吗?” “公子说话,还能有假?给你四千金!”熊皋看仆从没拦着,就知道买得了,很有气势的哼了哼。 “君子不能言而无信。”徐希一脸想卖给他,又不得不拒绝的神情,后退了两小步,却没舍得走。 熊皋嘁了声,“你一个小儿,又不是君子,连大人都不是,要什么言而无信。快卖给我!” 徐希摸着下巴,“你说的也有道理,我是小孩,不必遵循他们大人的道理。好吧,那我就把铁釜卖给你吧。” 小胖子拿到玩具铁釜很满意,也很得意,还是自己威势最大,身份最尊贵。 徐希也很满意,玩腻的玩具还卖了个好价钱,小胖子只买铁釜,还不要菜谱。 李黾就没那么好打发了,蹲在谷里不走,每天做饭都到厨房偷师,还盯上了大食的徒弟。大食他不敢觊觎,但他的徒弟还是能顺走一个的。这三个徒弟又都是大食的亲侄晚辈,以后联络更容易。 哪知道大良他们根本不愿意走,对着开好的铁锅,煎炸烹炒学的起劲儿。 熊皋不怎么聪明,但身边的仆从不傻,本身带的就有厨子,直接让厨子带着礼拜访大食,跟他学厨艺。 大食不想教,新铁釜新菜谱,他自己正在疯狂动脑子,带儿子和侄子外甥,是......要求多了他忙不过来。 但要教别人,开了这个先河,指不定多少人来。 看了眼捧着碗,埋头干饭的小脑袋,光一个麦粉就被折腾出发糕,馒头,包子,面条,焖饼,煎饼,油饼,饺子,花卷,就这还没完,谁知道她还弄出啥来!? “大食!荠菜饺子真好吃,再来五个!”徐希递上碗。 大食接过碗,问其他人,“可还要用饺子,包的还有多。” 其他人都吃差不多了,只有维风像个豚一样,“我再来一碗。” 之扬见他厚脸皮的吃第三碗,也递出了自己的碗,“还够的吗?” 大食应诺,“还余不少,我马上煮来。” 徐希起身跟着他,“大食,吃不完的饺子你可以蒸,可以煎,还可以炸呀。” 大食:“......”我不想知道那么多。 别人都以为徐希爱跟着他,是因为他做好吃的,谁知道他做那些新奇的吃食都是她叨叨的。 “希,你知道你为什么头发稀黄不长多吗?” 徐希两眼疑惑。 大食望着她叹气,“用脑子用多了啊!” 徐希:“......” 成功把徐希整郁闷,大食乐呵的去试做煎饺去了。 煎饺出锅,一个不剩,全被分食吃掉。 徐希吃饱对着水盆照她的头发,虽然不是很清晰,但她对自己的发量和发色很有自知之明,稀黄的仿佛营养不良,但谁看了她一身肉,昧着良心都说不出她营养不良的话来。 全家头发都不少,只有她头发稀黄,真是她的原因? “喂!小黄毛!”熊皋摆着身子过来。 徐希摸着头顶的小揪揪,管禾已经尽力给她扎的好看了,果然还是发量太少。 熊皋被无视,顿时怒起,“我在问你话,你不回话,想挨打吗?” 徐希站起身,微笑问他,“你要跟我约架?你敢吗?” 一听约架,熊皋眼珠子转起来,睨视着徐希,“你要挨不住,必须让我的厨子在这学厨艺!” 徐希点头,“你输了,三千金。” “好!”熊皋当即应下,二话不说就动手,“小乞索儿,看拳!” 作者有话要说:  乞索儿:乞丐儿。 :感谢在2023-03-21 19:55:26~2023-03-22 21:1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6251436 2瓶;周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 第012章:服不服? 我们再打!这次…… 春秋时期打架还是先见礼,战国时期果然乱,倚强凌弱还不讲武德。徐希机警的闪躲开,伸出两指,快速弯曲,猛地朝小胖子两眼戳。 “啊啊啊——我的眼睛......”熊皋不防备中招,痛嚎出声。 徐希已经大力的抓住他的胳膊,又一脚大力踢中他膝盖,把人踢跪趴下,拽着胳膊直接拧到后面,跳到他背上,“服不服?” 熊皋完全没想到她力气竟然比自己大,疼的嗷嗷叫,还挣扎不起来。 他的仆从一脸狠意,抽出短剑。 一支箭矢破空而来,扎在他前面的地上。 仆从抬头,见管猗蹲在树上,双眼冷漠,手上拉弓搭箭,第二箭嗖的一声,准确无误扎在他鞋尖前,震的他后退两步,忌惮的不敢再上前。 “问你话,服不服?”徐希一巴掌拍在熊皋脑袋上。 熊皋眼睛疼,膝盖疼,胳膊也仿佛断了一样,怒愤的喊话,“不服!你耍诈!” 徐希抓住他的手指往上撇,“谁耍诈?” “啊啊......啊啊啊......断了......” 他的痛嚎引来了其他人。 管禾也把老祖搬了过来。 “服不服?”徐希再问。 熊皋疼的一把眼泪,“服,我服!” “再叫我小乞索儿,小竖子,小黄毛这些,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徐希哼着声起来。 老祖招手,把小徒弟招到跟前,“为何打架啊?” 徐希眨了眨眼,“熊皋找我约架,他赢了我得让他的厨子在这学厨艺,他输了给我三千金。我刚打赢了。” 老祖笑呵呵的抚了抚她的小脑袋,“武还没有学,就学着跟人约架。” 她没学的东西多着呢。 熊皋被仆从搀扶起来,擦了把眼泪,羞怒的瞪着出来看热闹的众人,指着徐希,“我们再打!这次不算!” 送他过来的李甫站出来,一个眼神制止,转头对老祖行礼致歉,“公子年少不更事,还望老祖多多指导。” 熊皋对上他,立马有些垂头丧气,整理衣衫,上来作礼,“是我打输了,我会奉上三千金。” 老祖摆手,笑着问他,“可是谷中餐食美味可口?” 熊皋顿时有些脸红,“谷中美食,我未曾见过,是以心中喜爱。” 老祖笑着点头,当场讲了一课口腹之欲的养生之道。 来求学的人,最爱听的就是养生之道,也盼望能学会老祖的养生之法,获得像他一样长久的寿数。五十都是高龄的时代,能活百岁还身体硬朗,都是老神仙。 一堂养生课,把徒弟跨阶级打王室贵族,和楚公子持强凌弱的形象化于无形。 徐希得了钱币,都让管禾给她封到陶罐里。 要买铁釜的李黾,朱玖等人也都买到了铁釜。 春意渐浓,天也越来越暖,徐希抛弃小儿铁锅玩具,把去年冬天深埋的蚯蚓挖出来,又去谷外村里买了一群小鸡,再次开始了养蚯蚓,喂鸡,种菜的循环模式。 蚯蚓大军从三大筐,增加到了六大筐。 熊皋以为她在藏什么好东西,等人走了,掀开麦秸,被密密麻麻地蚯蚓吓的摔倒在地,从此看徐希的眼神都变了。 但谷中美食还没吃够,又舍不得离开,只能碰到她绕道走。 第一茬儿韮菜长起来,韭菜鸡蛋盒子横空出世。让第一次吃到这个组合的贵族士子们惊为天人。 食材多起来,菜谱也一下子丰富多变起来。 谷中空前的热闹,买铁釜的商贾和学厨艺的学徒,一时间比求道的人还多。 徐希和管禾一人捧一个韭菜鸡蛋盒子,看大食朝几个笨手笨脚的学徒发飙。 “动脑子!动脑子!肩膀上托的是葑菲吗?用来长个儿的吗?”大食手拿勺子,愤怒的挥舞着,狂想朝学徒的脑袋上敲。 几个学徒都是筛选出来的,选的时候,爱厨艺,人聪明,但一上手跟猪一样。大食很怀疑自己眼瞎,根本没有识人之术。 “大食越来越暴躁了。”徐希咬一口盒子,好吃。 管禾认同的点点头。 “昨天的腌笃鲜好吃,红枣蒸糕也好吃。”徐希怀念。 管禾应声,加了已经,“笋片炒肉也好吃,下饭。” “大良的厨艺学的不错,可以出师了。”徐希低头看手里烙的金黄地韭菜盒子,赞道。 管禾也看了眼,“是可以出师了,但还有新菜没有试手。” “大食也是这么想的,我让他著书,他朝我翻眼。”徐希说着咬一大口。 这句管禾没应和,扭头一言难尽的看着她,“大食......著书?” 一个做饭的著书立说,她理解不了。 徐希抹干净嘴,开始跟她辩起来,“诸子百家都能称子,都能著书立说,大食为什么不行?以食入道也是一种道啊!口腹之欲是人之常情,民又以食为天,食物也变幻万千,让不知道的人都学会食物变幻,品尝美食之乐,有什么不可以?” 管禾虽然学的不多,但也知道做饭的是怎么也到不了著书的地位,跟她讲,“著书的都是贤人,有贤德,有大才,能被很多很多人认可,才会著书。” “大食有贤德啊,他做饭好吃,教徒弟还不藏私,勤奋好学,勇于创新。谷中谷外的人都认可他的厨艺和为人。美食家也能成为一家,大食怎么不行?”徐希努力为大食背书,不吝夸赞。 让拎着勺子过来找麻烦的大食都感动了,原来他在希的心中这么好吗? 管禾辩解不过,但还是认自己的理,“大食,只是做饭的。” 徐希皱着小脸拉住管禾,“管禾,三百六十行,行行出魁首,儒学能称为家,法家兵家阴阳家,农家墨家纵横家,可称为大家,那我们美食家,服饰家,养殖家也能称为家,成不了大家,成小家。你以后专精一道,也能成为家,称为子,可以著书立说。” 她画的大饼砸过来,管禾却不想吃,她完全不相信自己也能称为子成为家,“你以后传老祖的道法,可以称为子,成为家。我们不行。” “我行,你也行,大食更行。”徐希小脸满满自信。 大食感动的眼眶泛红,放下勺子,上来拉住徐希,“希啊,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看好我,你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徐希眨了眨眼,“刚吃韭菜盒子吃饱。” 大食点点头,又问,“你真的认为我可以著书立说,成为家吗?” 徐希肯定道,“当然!你写一本美食菜谱,让来学厨的人抄录回去,或者卖给商贾,传去六国,肯定能风靡六国。你就是美食家,大食子!” 大食激情澎湃,一下子被勾起了志向。 管禾幽幽的出声提醒,“可大食不识字。” 徐希:“!!!” 大食也瞬间泄气,整个人都懵了,“我还是识得几个字......但......” 但著书是肯定不够的。 这难不倒徐希,“你可以请人代笔,《吕氏春秋》不就请人代笔,但却叫《吕氏春秋》,你有钱,你也请人,谷中啥都不多,就读书人多。” 大食立马又支楞了起来,“我有钱,我可以请人。” 徐希又找到了新乐子,领了任务在谷中到处找人帮大食代笔。 但能抛家弃口来学道法的,多少有些清高,淡泊名利,虽然没有明说一个做饭的不配著书立说,也婉拒了徐希。 管禾还一直在拖后腿,让她专心跟老祖学道,不要跟大食瞎胡搞。 徐希不为所动,谷中找不到,她就到谷外找。 谷外的人好说话一点,但同样不情愿,问了一堆,不是老祖授意,帮一个厨子著书说出去在贵族士子中都丢脸,纵是徐希给钱,还许诺说好话让他们迁去谷中听道,都不愿意。 “阿希,你看到了,大食是不可能著书的,谁给大食著书,传出去会被天下士人看不起。”管禾拉她回谷。 徐希不走,“能用上铁釜,吃上精磨麦粉,鸡鸭鱼肉的哪个不是贵族士子?他们不爱美食?学了大食的菜谱,吃着大食创造的新菜,还瞧不起人,这不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管禾说不出话来,“可本该如此啊。” “哪里就本该如此,他们若爱美食,却瞧不起美食家,那是他们不识货。我觉得是大食给的太少了,给的多,总有人愿意。”徐希不放弃,坚决要找一个识货的人。 韩绥之看的有意思,高声招呼,“外面可是谷中小圣童?可否到寒舍一叙啊?” 徐希一看,草庐中的中年男子气度洒脱,一身葛麻衣衫,没有童仆,还主动招呼自己,拉着管禾就冲下去了。 13 第013章:手痒 惹怒天下士子 韩绥之的草庐也像他的人一样略显潦草,屋里还烧着炭盆一排青竹架在上面烘烤,烤出的竹水啪嗒啪嗒往下落,散发着汗青特有的竹子清香。 墙上挂着剑,一个书架堆放着成卷的竹简,桌上还散乱着不少,刻刀也有好几把,简易毛笔蘸了墨,滴的桌上地上都是墨点。 互相见了礼,韩绥之不客气的问,“小圣童以为,做饭如何称子,如何成家?” “大食研究创新美食,煎炸烹炒,甚至创出之前没有的菜谱美食,收徒传技,有教无类,若带着弟子游学,一路行一路发现各地不同的食材,做出不同的美食菜谱,传授给世人。以食入道,他便能称为子,成为家。”徐希对美食非常有信心。 韩绥之笑着摸了下胡须,“你又为什么想要给大食著书呢?” 徐希笑道,“我希望大食死后,人们指着他的墓碑说:他是一个美食家。” 韩绥之一愣,呵呵呵笑起来,他还以为像火榻一样,夸大到希望天下人都能吃到美食,原来是这么个念想。 徐希反问他,“你死后想让别人指着你的墓碑说什么?” 这把韩绥之给问住了,想了半天,觉得这是一个大学问,于是回问徐希,“那小圣童呢?” 徐希一抬下巴,“看,她又活了!” 韩绥之:“......” 韩绥之笑的拍大腿,“不愧是你,小圣童!” 但拒绝了帮大食著书。 “美食家乃小圣童也。” 徐希气哼哼的回谷,跑到厨房,“大食,从今天起,你也来学识字,我们自己著书,你就叫大食子!” 大食明白没有哪个有学问的人愿意给他一个做饭的著书,但他被徐希熬的鸡汤迷住了,“希说得对,靠人不如靠自己。我今后会认真学识字的。” 徐希欣慰的点头,“我也会认真教你的,大食子。” 一句大食子,叫的大食局促不已,“我现在还称不上子,先别这么叫,怪羞人的。” “在各大厨中,你的厨艺绝对称得上子。”徐希继续捧。 捧的大食飘飘然,心里美。再看自己那几个蠢笨徒弟都顺眼不少,也不暴躁发飙了,每日做饭,教徒弟,想菜谱,学识字,日程满满。 大良特意出谷跟人买了虾,煎了虾饼来谢徐希,“来谷中买铁釜,学厨的人多,扰乱谷中清净,父亲焦躁却无法解决,人也越发暴躁易怒,多亏了希能安抚父亲。” 徐希啃着虾饼盯着他提醒,“我是真的认为大食可以成为大食子,你不能拖后腿。” 大良失笑,“是是是,我不拖后腿。” 徐希翻他一眼,用识的不多地字,和大食记录菜谱。 老祖发现后,送了她一把小木剑,“春暖已到,你也大了一岁,是时候把武也学起来了。” 徐希顿时大感兴趣,“师父也会武吗?” “看好了。”老祖笑着拿起一根竹枝,以竹枝为剑,当即舞了一段剑招。 鹤发白眉,广袖长衫,挥舞着竹枝行云流水,优雅飘逸中透着不可忽视的杀气。 徐希看的两眼放光,她还在想拜管猗学武,没想到她师父就是个中高手。 连续几个凌厉的剑花结束,竹叶纷纷落下,竹枝的尖上穿着一串竹叶。 “师父!师父!我学!请师父教我!”徐希兴奋的拉住师父衣袖。 “明日起,每日用朝食前,就跟为师学武。”老祖拍拍徒弟的小脑袋。 “诺。”徐希大声应。 来学骟猪的徐长,见小孙女开始跟老祖学武,高兴不已,跟她讲家里的情况,“磨菽浆打豆腐换了不少粮食,今年多养了三头豚;加上卖菽芽,你阿父偶尔还去郡邑卖个馒头包子,已经有钱把徐咨,徐该,和徐英他们送去郡邑跟着一个先生识字了。” 徐希把留给家里的铁锅拿出来,钱罐也拿给他,“祖父多待几天,跟大食学做几道新菜,回去看能不能拿下一个乡老的位子。” 徐冲自告奋勇,“我跟大食学做新菜!” 徐长一巴掌拍过去,“你就是不想学骟猪!” 徐冲缩了脖子。 “几个村子的猪都等着学会了骟猪回去阉割呢,你不学谁学!”徐长让他打消退缩的念头,磨坊,火榻,骟猪和种地,徐氏的子侄必须得自己学会。 徐冲不情不愿的应诺。 “三叔实在克服不了障碍,也可以干别的。”徐希笑着看热闹。 徐冲无奈可怜的看她一眼,“你三叔我,啥本事都没有。” 徐希思考,“至少还有自知之明。” 徐冲:“......”手痒,想打小孩。 徐长先下手了,拍了小孙女一下,“我们族人少,这些实用技巧,自家人必须得会。” 徐冲完全支持,所以又跟着来了。 把给徐希的东西放下,徐长就带着礼,领着徐冲和另外三个族人去拜访廖老汉,学劁骟之术。这次不仅猪,他准备把骟牛,羊,鸡鸭鹅也学会。 廖老汉头一次被人重视认可,又骂了一通村人不识货,一点没藏私的把徐长和徐冲几个人教会。 他们就借住在村里,不仅学劁骟之术,还教村里农人沤粪肥地,能多收粮食,不吃粪肥的豚,养大了肉更香,腥臊膻味儿更轻,卖的价钱也高。又教他们懒人种菽法。 经过徐家村去年的试种,成果很喜人,今年的冬耕麦也长势很好,预估亩产多收三斗,就等丰收了。 村里农人不信,徐长还邀请他们到徐家村去。 谷中小圣童的祖父开口,一亩多收三斗,农人们将信将疑,准备今年试试。 几个村子离得不远,得到消息,不少人家开始整猪圈,提前攒粪肥,甚至到山上挖腐殖土沤粪。 被谷中往来的士子们知道,直接让童仆到村里去探看情况,“若是真的,告诉他们,不许再卖粟,麦和菽来谷中!谁要吃粪土灌过的粮食!?” “菜也不许!若是发现,休怪我等不客气!” “即便能多收一斗,又有多少?却用粪便喂粮来侮辱我等!” 谷中往来的人越来越多,不能进谷入住,在谷外结草为庐的已经六七处,日常嚼用消耗大,多从山下村庄购买。 那些童仆见村中农人果然在攒粪肥,还有挖坑沤粪的,直接在村中训了一通话。 农人畏惧,又渴望一亩多三斗的收成。 徐长这才明白,他向郡守进言,粪肥增产之法的时候,郡守的踟蹰犹豫。他是贵族也不接受田地里上粪肥,但也是琅琊郡守,想农人多收粮多交赋税,他政绩好看,能扬名。 看那些又把粪肥堆进猪圈,还抱怨徐长害人的农人,徐长没生气,上前问,“敢问老翁,你家的豚长大卖给了谁?” 老翁不假思索道,“当然是卖给士族贵人,我们农人又吃不得肉。” 一旁质疑徐长不安好心的村人,反应过来,神色都变了。 农人养豚,不光吃粪土,更重要的是卖了换钱换粮,在年节时也能吃上一顿荤腥。 那豚肉都去哪里了?贵族士大夫不吃,但很多士族们都吃的,不是谁都能吃得起牛羊。 吃粪土的豚肉他们都吃,粮食和菜又有什么不可以? 徐希还没听到祖父说村里的情况,就先被谷中的士子叫过去,“你既拜了老祖为师,以后能传老祖衣钵,算是脱离了卑贱之列,也该遵循士族之礼。” “嗯?”徐希一头雾水。 对方看她不明白,直说了,“你祖父在谷外挑唆农人用粪土喂养粮食,和青菜。谷中嚼用多半从村中农人手中购买,他如此行事,岂非让我等吃用那些粪土喂养的粮食和菜?” 徐希脸色缓缓沉下来,“用粪土做肥,农人可以多收粮食。” “岂可为了半斗小利,用粪土喂养的粮食侮辱天下士子?”对方当面表示鄙视。 徐希呵笑出声,“侮辱?” “让你祖父休要再挑唆农人,惹怒天下士子,于你于你家都没有好处。”对方不愿意再多说,直接吩咐。 徐希抬头问他,“你挨过饿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23 21:00:19~2023-03-24 22:05: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左右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 第014章:诡计多端! 刚才吃的多开…… 对方愣了下,避开问题,就要跟她辩礼。 徐希没有理会,转身离开。 “竖子无礼!”对方气的大骂。 徐希回到房内,就让管禾出谷,去找祖父和三叔打探情况。 管禾速度很快,跑了山下三个村子,还在谷外草庐探听了一回,给她带回消息,“村中的农人已经停止攒粪,沤粪池也平了,还在说徐公......嫉妒他们能与谷中士族卖粮卖菜,坑害他们。” 但看她小脸沉冷,管禾忙又补充,“但还是有几家在攒粪,还是相信徐公的。” “不是相信我祖父,他们只是想多收粮,想吃饱饭。”徐希缓声道。 管禾张了张嘴,觉得她在愤怒,又不知道怎么劝解她。 徐希没说话,跽坐在团蒲上半天,直到腿快麻木了,爬起来,拿出她竹筐和小耒耜,出去。 “阿希,你干什么去?”管禾连忙跟上她。 “挖土。” 徐希挖了一筐好土,添水和泥,摔打半天。 管禾看她玩泥巴,想提醒她今日的课业还没做,又不敢出声打扰。 摔打过后的泥巴在徐希手中变成了房舍,猪圈,和大小猪的泥塑。 后院挖了个坑,让管禾,大良帮着抱了柴草过来,泥塑放进柴草中,烧了一把大火。 老祖过来看缺饭又缺课的徒弟,见她跽坐在火堆旁,正认真的拿着竹简练字,摆手制止了要说话的管禾,又转身离开。 柴草烧完,只剩下一堆草木灰,徐希放下笔,捶了捶腿起来,把草灰里的泥塑扒出来。 泥塑有些干,烧过有些裂开,她又补了点泥上去。 “阿希,你烧这个做什么用的?”管禾心里的好奇实在没忍住。 “有用。”徐希没多说。 第二天,朝食做了豚肉煎饺,豚肉包子,春笋炒豚肉,不仅如此,徐希还缺了今天的武课,蹲在厨房里捣鼓了新吃食。 大食偷看了半天,就见她打了鸭蛋,拿着两根箸,把半碗肉馅塞吧塞吧,竟然全塞进鸭蛋里。小拳头那么大的鸭蛋,被塞进了比鸭蛋还大的一团肉馅,温水煮开,竟然没散,变成大□□头那么大的蛋包肉。 他大感兴趣,也悄悄摸了个鸭蛋,又扒拉了一块肉馅儿,结果一整个鸭蛋全捣散了。 连试了三个,他不敢下手了。 徐希招呼大良和管禾帮忙,一碗一个,端去前堂给所有用朝食的士子们。 骨汤清甜鲜美,灌蛋醇香肥美,又是新奇的吃法,一众士子们大赞不止,夸大食有想法。 豚肉煎饺,豚肉包子,和炒肉也都吃完了。 等他们用了朝食,徐希拿着自己的陶塑上来,问众人,“朝食的灌蛋好吃吗?” “善!” “有蛋,有肉,有热汤,以后朝食都来一碗这个灌蛋吧。” “吃法新奇,亦符合养生之道,大善!” “大食若潜心学问,多少年后,说不定真得个美食家的称号。” 徐希等他们夸完一波,把自己做的陶塑放到中间。 “这是何物?” 维风已经认出来,皱着眉,“你玩泥巴就玩泥巴,怎么做成这个东西拿到前堂来?” “这是明器。” “陪葬之物,拿这里作何?” 徐希抬眸扫视一圈,“对,这是陪葬的明器,众位都认得,我就不用多说。只说这几只猪,和这个茅厕。茅厕拾阶而上,五谷排泄物自上而下,落入猪圈中,成为猪的食物。” 刚吃完,吃的还是豚肉,众人脸色逐渐变绿。 “众位,今日的豚肉,好吃吗?”徐希还笑着问。 有人忍不住干哕,有人脸色铁青,有人直言叱责,“无耻竖儿,你想做何?” 还有人赶她出去,“你就算是老祖的关门弟子,也太过放肆!” 徐希看她师父老神在在,喝着茶不为所动,腰杆子立马更硬了,朝众人拱手一礼,“《礼记》中说‘诸侯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士无故不杀犬豕。’众位不全是吃牛羊犬肉,也吃猪肉,然猪却食粪土长大,吃猪肉岂不是侮辱众位士族贵人?” “哕......以后谷中不能再食豚肉!” “老祖!谷中还是禁食豚肉吧。” “我以后......再也不吃猪肉了......” “猪肉乃卑贱人食用,与我等士族有何关系!?” “是极!是极!” 还有嘴硬的,仿佛刚才吃的喷香地不是他。 徐希把众人喊停,拿着手中的陶塑猪,站起身,大讲,“所以我认为,不再给猪吃粪土,并且给猪阉割,可使猪内外干净,保持纯贞,从而达到肉质鲜美,而没有腥臊膻味儿,如此才能入我等口中食用。” 在外提心吊胆怕她搞大事的管禾:“???” 内外干净?保持纯贞? 她不理解,她大为震惊。 但堂中士子们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不是家产丰厚者,谁没吃过豚肉啊,岁首还拿豚首祭祖呢。即便以前没吃过,在谷中借食的日子,也吃过上百回了。 豕豚如此脏污不堪,怎么办?以后传出去,他们颜面何存?徐希说得对!以后养豚,不可再喂粪土,全部阉割保持纯贞,如此便能做到内外干净,才能配得上士族食用! “以后养豚,确实要规范起来。” 徐希又给他们一个消息,“大食所用豚肉,皆是谷外廖老汉阉割过的猪,又经过酒和香料腌制去除杂味儿所做。” “彩!” 但也就稍感安慰,刚才吃的多开心,这会就多恶心。 还没散场,就有人告退,给家中好友传信。 留下的人已经讨论把这变成一个政策实施,不说豚,就说把他们最常食用的羊犬都阉割,以保持纯贞干净,然后顺带提一句干净养豚,以免被天下士人知道他们吃豚肉吃的很开心。 老祖一杯热茶喝完,看着自己小徒弟,眉眼含笑。 徐希嘿嘿回了个龇牙笑。 维风朝她哼了声,“照如此,那粪土又用到哪里去?” 徐希毫不避讳被他看穿,“撒在田里做地肥啊。” “粪土喂养的豚肉不可食用,粪土喂养的粮菜就可食用了?”维风质问。 说到这个问题,有人反应过来,被这小儿摆了一道? 徐希挑眉,“你以为粪土能攒多少?攒一年不够十亩地,农人家中不止十亩地。用粪肥的粮食给农人留作自家吃用,或粪肥种植的粮食用来喂猪,不用粪肥的缴纳赋税,岂不三全其美?” 维风很气,但他怼不出话来,只能骂一句,“黄毛丫头诡计多端!” 其他人也都明白徐希搞这一出是为了什么,但他们能怎么办? “以后肉食就只用牛羊犬吧。” 徐希一脸好心的提醒,“无故不得杀牛羊,犬亦食粪。” 有人秉持身份,喊话以后只吃牛羊鸡鸭鱼和山中野味。 也有人家产不丰,多食用猪犬,对徐希的提议大加赞赏,“豚犬阉割后,既能保持肉质纯贞,温顺惫懒不发情好斗,亦会变得更加肥美,实乃善事一桩,刻不容缓。” 大家心照不宣的应和,支持赞赏起来。 徐希找维风打探,有几个能写奏疏的,她可以出谋划策。 维风斜着眼睨视她,“听多了大人谈话,就学着出谋划策?字都认不全,当自己真有几分聪明呢。” 徐希也没气,一脸微笑看着他,“你若写奏疏,可上书因怜爱天下庶人,令他们积粪堆肥撒在田里,增加粮食产量。农人养猪自然不会再喂粪土。再让郡守下令,赋税只收干净的粮食,皆大欢喜!” 维风眸色渐深,嘴上不饶人,“如此,农人增产,豕豚不吃粪土,赋税只收干净的粮食,提出此法的人还能得了美名,又不得罪贵族士子。你真是五岁小儿吗?” 徐希心下一窒,得意的翘尾巴,“我聪明吧?谁叫我是师父的关门弟子,而你连师父的弟子都不是呢!” 维风黑脸,轰着她,“去去去!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诸侯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士无故不杀犬豕。——《礼记》 灌蛋真的好好吃啊~~ 15 第015章:吃人! 一游学隐士,琅琊…… 粪土养豕豚由来已久,士大夫们不吃,更不屑提及,底下的士族们议论纷纷,然而没用,只能写写文章。 但对阉割豚犬都大加推崇,追求的就是一个纯贞干净,肉质鲜美好吃还在其次。 甚至有人传出,处子稚童上锅蒸煮,比大龄妇人美味的谈论。 劁骟之术先由贵族士子们传开。 粪土肥地之事,却没得到支持,还有贵族士子当众评击,“鄙事者,卑贱也,刁滑不可怜。” 夏收后,徐家村冬耕麦大获丰收,亩产均多收三斗,喜的村人纷纷感谢徐长,之前不信的村人也开始挖粪池,准备沤粪肥地。 奏疏由琅琊郡守呈上,朝中太史大力支持,几次请命,齐王建于是下令,齐国推行堆肥施肥之法,懒人种菽之法,以助农人多收粮。 赏赐琅琊郡守牛羊丝帛,青铜玉器和金银一堆。又下令各郡守,所收赋税要选干净清洁的。 郡守到徐家村调查了一番,冬耕麦已经全部收割入仓,烧过麦茬直接种菽,菽苗长势喜人,各村农人对此都很满意,回去就提拔了徐长做乡三老,掌管一乡教化之事。 徐长新官上任,就拿出了曲辕犁,言说曲辕犁的犁架变小变轻,易于调头和转弯,一人扶犁,一牛拉犁就可以完成,操作灵活,也能节省劳力和畜力。若没有耕牛,人拉也比直辕犁,长直辕犁更省力气。 耕地更深,便于开荒,也能让地里种植过的田地上下换土,保持土壤松软不板结,土中虫卵草根也能清除更多。 曲辕犁一出现,就以压倒性的优势赢得了农人们的青睐,原本对徐长这个空降乡三老心怀不满的村人,也都服气了。 徐长在乡里正式成为了徐公,受村人敬重。 徐猛又送走了几个来学曲辕犁的村人,听他们恭维话夸赞徐家好女,叮嘱他们在外不要提徐希,得到应答,这才转身闩了门。 徐咨不明白,“阿父,曲辕犁也是小妹传回来的吧?不是要扬名,为什么不让村人提小妹呢?” “你都在用功念书,外面的事不知道。即墨有个贵族,用处子稚童蒸煮,说吃了能大补。之前还食用聪慧之人的脑子,说能长智慧。你阿母的病就是被吓的。”徐猛拧着眉咬牙道。 徐咨吓了一跳,“吃......吃人!?” “希才刚学武,年龄又小,还远不能自保。我们家也微寒,所以你和该,英,都要用功念书学本领,等我们徐家也成了士族,才不会随意被人欺负。”徐猛教子。 徐咨白着小脸用力点头,“我一定用功念书学本领,以后让谁都不敢欺负我们!” 徐猛拍了拍儿子,心里又开始挂念小女儿,她自己一个孩子在外,身边又没人提点,谷中往来的贵族士子又多,不知道懂不懂得藏拙保护自己。 徐希被维风问了一回,已经警惕了,把曲辕犁放出去,就不再作幺蛾子,老老实实学武,认认真真学字,低调做人,猥琐发育。 除了养蚯蚓,几个母鸡被喂的又肥又壮,每天下蛋。 维风虽然被她糊弄过去,后面还是盯着她观察了很久,没发现异样,但看她的眼神还是不同了,只是徐希这一老实,就是大半年,他也就歇了。 年底,杀猪卖豚肉的效果也出来了,粪土做肥撒到了田里,农人们养的猪就不再吃粪土,改为吃猪草配杂粮。又经过阉割,长肉更快更肥硕,一年就出栏了。豚肉也没有往年那股浓重的腥臊膻味儿了。 尤其徐家村的猪,从抱猪崽开始,就喂猪草和杂粮,所有粪土都被珍惜的收存,沤成粪肥,今年不仅粮食收获了大丰收,连猪都臀肥膘壮。因为肉味儿好,又干净,出栏时间短肉质嫩,被士族贵人花高价抢购一空。 徐长做乡三老的第一年,整个乡里无不满意。 徐氏一族,却全部低调了起来。 徐希年节回家,对家里的策略表示了赞同。 “就是郡守一再追问哪个贤人指点我们,想要请到郡邑做上宾,言说可以推介到王上跟前。我推辞的次数多了,他有些不满。烧砖的事,还是先放着吧。”徐长生性谨慎,做了乡三老后,接触外面更多,人也更加谨慎了。 “烧砖并不难,有烧陶的,便能烧砖。”徐希是怕徐长不能服众,让他带乡里烧砖,不仅扬名服众,也能让这一片的农人多一个进项。她们家地多粮多,还常年省着吃,那些地少粮少的,哪一年都要饿死人。 “先放一放吧,等时机成熟了再做。”徐长还是不同意。 徐希只能点头,“祖父,若郡守再问,你就说是一游学隐士,琅琊子。曾在路上相遇,给过对方吃食,便不知去向。” “琅琊子......”徐长皱起脸,看着小孙女稚嫩的小脸,忍不住笑意,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 徐猛也对这个天才圣童的女儿有了真实感,笑道,“你还是太小了,我们这地就叫琅琊郡,你说的隐士叫琅琊子,那岂不是就在我们郡?到时候郡守找人,怎么办?” 徐希拧着眉头,“为什么不是隐士游历到琅琊郡,不愿意透漏真实姓名,随口杜撰一个名号?” “那你以后可还要用琅琊子这个称号?”徐长问她。 徐希眨了眨眼,迟疑道,“可能......要用。” 一家人都忍不住笑起来。知道徐希自小生的不凡,又被圣人收做弟子,常年在外学习,短短两年就聪慧的不似凡人,家里虽然抱着很大期望能家族崛起,但也对这个孩子有了不真实感。 现在发现她再聪慧,还是个小儿,考虑不如他们这些大人,瞬间的真实感上身。 徐母也消除心里的那一点不适应,一把抱住小女儿,“希想叫琅琊子,那就叫琅琊子。本来就是我们琅琊郡出去的人。若不是你们非要藏拙,就叫徐希子,人家一听就知道是我们徐家孩子。” 徐希被她抱住,抬头看她,忍不住笑。 徐长和徐猛经过一番考虑,最终保留了那一点私心,“就说是琅琊子吧。我会对郡守说,琅琊子不让透露,又觉得这名号像是随口捏造,不像真实名号,才不知道怎么说。” 全家意见统一,高高兴兴的关起门来包饺子。 今年的饺子不仅有羊肉馅儿,还有豚肉馅儿,韭菜鸡蛋馅儿。 家里有了火榻后,各家也都开始在屋里生豆芽,甚至种葱,种韮。徐母也种了三大盆,就等年节吃一顿丰盛的。 去年祈愿,以后年节能吃上肉,吃上宣软的馒头,吃上饺子,今年都实现了。 小孩们高兴在雪地里玩耍,炫耀着自家年节的吃食,和身上的新衣衫,玩的一身热汗,被大人拎回家,按在火榻上,一摘帽子,头上冒烟儿。 徐希煮了一大壶葱姜花椒橘皮红枣水,加了蜜,给徐咨和徐该几个喝。 “这好茶,是贵人喝的,还放了蜜,给我们喝了都浪费了。”徐该规矩的跽坐,端着茶碗可惜。 “反正拿的有,喝了驱寒防感冒,也给你们体验一下饮茶礼,以后在外学习也不露怯。”徐希解释。 徐咨和徐该立马更郑重了,连跽坐不住的徐英也学的像模像样。 徐桃和徐梨几个姊妹也忍不住跟着学。虽然现在学了也没用,尤其是她们女儿家,但......要是以后有用呢?徐氏现在越来越好了。 雪还在下,一直没停。 一夜过去,连房门都推不开了。 徐长警醒的喊全家起来,清理积雪,赶紧跑过去看牛和猪,猪圈踏了半边,牛棚全塌了。 “幸亏牛都在屋里,要在外面,不砸到,也冻死了。”徐猛庆幸地把西屋的炭盆点起来,又抱了草料先喂牛。 徐长裹紧羊皮袄出门,外面的大雪到腿弯,天地一片白茫茫。 各家也都起来,开了门铲雪。 他循着路在乡里转了一圈,沉着脸回来。 “塌了几家?死人了吗?”徐希问。 徐长抿着唇沉声道,“塌了十七家,死了十二个人,伤了三十余口。” “今年不是大涝,就是大旱。”徐希叹道。 徐长心里猛地一跳,“怎么说?” 作者有话要说:  鄙事者:是指从事技艺和耕种等体力劳动的。 《论语·子罕》太宰问于子贡曰:“夫子圣者与?何其多能也?”子贡曰:“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子闻之,曰:“太宰知我乎?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 16 第016章:没有志向 你最近,老实的…… 徐希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大气洋流那些气候影响因素,只能说一句,“师父讲道时,曾讲天文气象,东边不亮,西边亮。” 她不是文科生,历史也马马虎虎,还有些虚假认知是从影视剧里来的,但不论从哪一个说,乱世人口急剧减少,都不是战争一个因素,威胁更大的是灾害,和疫病。 徐长沉默了半天没说话,“今年春,琅琊郡所有青壮都要服徭役。剩下老弱妇孺还要看顾田地里的所有活计,挖水渠都找不到劳力。” “提前打井吧。”琅琊郡靠海,郡邑却没有大江大河流过,一条小河,还绕过了徐家村,若是干旱,不知道会不会断流。 徐长也只能点头。 村人清理了家中和路上的积雪,修补坍塌的屋棚,不少人家怕烧柴没有盘火榻的,也顾不上节省柴火,寻求怎么盘火榻。 天寒地冻,挖土难,徐长就组织热心农人互相帮忙,在有火榻的人家打坯,再运到盘火榻的人家里使用。 挨过雪灾,徐长犹犹豫豫地问徐希,“若是乡里开办砖窑,不知道能不能行,能不能守住。” “一分为十,我家占二,交税占三,郡守赠二,村人分三。”徐希回他。 徐长思虑半天,长叹了口气,“顾不了多的,先顾乡里吧。” 送了徐希去谷中,徐长回到家里,就找了弟弟徐尚,和徐氏族人商量烧砖窑,先从小做起,一个小窑烧了砖给乡里农人家使用,还是先禀告郡守。 徐氏族人听他有烧砖之法,大为欣喜,一番商议,决定先占住,“郡守虽素有仁德,然郡内豪族不知底细。我们徐氏一族如今寒微,为防抢占之事,先从小的试做,就在乡里,若能试成,再禀告郡守,慢慢做大。” 徐长也倾向于从小做大,商量完,他就开始召集族人,先在村中建立一个小窑烧砖。 头一窑红砖出来,成了大半。 徐长立马又烧了两窑,慢慢摸准了感觉,等族人都掌握诀窍,就在村中招募农人,说了自己想在乡里办砖窑作坊的想法。 他家那个小窑也并不小,徐氏族人往来不绝,又是打坯,又是运柴,动静闹的很大,村人早就想打探情况。 一听是要在乡里办一个砖窑作坊,都惊了。一个作坊建到乡里,意味着他们周边这些农人可以去做工挣粮挣钱了。徐长还许诺凡乡里农人用砖,价钱一律减半,赚得多,还能分钱。 这样的好事,没人会拒绝,个个激情支持。 就是对分给外村人好处,有些抗拒。 但徐长是乡三老,掌管一乡的教化,红砖作坊又是他家拿出来的,旁人做不了主,只能羡慕了。 砖窑作坊被定在了早就勘测好的位置,距离五个村子都差不多。 只是砖窑还没建起来,服徭役的日期到了,青壮们背起行囊,不舍的离开家。 留下的人不论男女,能上的全都上,很快建起一座庞大的砖窑。 徐长请了郡守到砖窑门外的墙上题字。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好句!好志向!妙哉妙哉!”郡守念了一路,几乎入迷。 徐氏红砖随着这个好句迅速地名声远播。 徐希不知道家中情况,只看着山泉越来越细小,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维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 “山泉越来越小了。”徐希没回头,继续接水。 “你最近,老实的过分,就没有什么想作的?”维风斜着她。 徐希瞥他一眼,暗哼一声,懒声回他,“没有。” 维风停了半天,不说话,也不走。 徐希打满一小桶水,他默默拎起。看的徐希都稀奇,小声嘟囔,“黄鼠狼给鸡拜年。” 维风惊疑,“我拎个水,就黄鼠狼给鸡拜年?” “你会有好心?”徐希反问。 维风张了张嘴,跟她讲,“我难道对你不好?你第一件狐裘还是我送你的,你养发的脂膏也是我拿来的方子。” 徐希抿嘴,“我准备剃光头了,第一茬韮菜长得不好,割掉之后第二茬就长得茂盛,我的第二茬头发,想必不用养,就能茂盛起来。” 维风气笑了,“行,你说的还真有道理,我支持你剃光头。” 徐希是真的想剃,哪有六七岁的人,还顶着一头稀黄三根毛的? 维风以为她歪理邪说,也只是想想,没想到真找老祖把头发剃光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只有犯罪之人才会作髡刑,老祖怎能由着她胡来?” 老祖却看的很开,还跟徒弟一起把自己的头发也剪的很短,“徒儿想试验头发会不会如韮一样一而细,再而密,并身体力行,此精神可嘉。” 众人虽然不敢杠老祖,但对徐希就没那么客气了,之乎者也的大道理讲了一堆,埋怨她连累老祖也剪掉头发。 徐希听的头大,感觉帽子都紧了,拿掉了帽子,露出锃光瓦亮的脑袋。 几个士子看着她的模样,当场心梗,又骂了她一遍:竖子不识礼。 徐希抬起脑袋,大步出去,到内谷练剑。 维风又凑过来,看她连帽子都不戴,剑眉拧起,暗自咬咬牙,“希,他们都嘲笑你剃头,你想不想再多一个人陪你一起剃?” 徐希吓的剑都掉了,脚一踩踢起来,伸手抓住,盯着他诘问,“你到底想干啥?” 维风知道她聪敏,状似不在意的问她,“你想不想学兵法谋略?以后出将入相,可做贵族。” “你要教我兵法谋略?”徐希觉得很奇怪。 “是,你聪慧不凡,合该学些厉害的兵法谋略。”维风扬起一个和善的笑脸,夸赞她。 “学成了为你效命吗?你是哪国的公子王孙?”徐希直接问。她到现在都不知道维风姓什么呢,管猗和管禾也不知道。 维风摇头,“我非公子王孙,只是觉得你聪慧,想教你兵法谋略,看你学兵法可有别的神奇见解,能悟到什么不一样的。” 徐希很想翻眼,她一个化学生,哪里懂兵法谋略。她只是新瓶装旧酒,投胎没喝孟婆汤,站在巨人肩膀上,也不是什么聪慧不凡的神童,能悟出个屁来! “我对兵法谋略不感兴趣,只对美食和养殖感兴趣,倒是还想学织布。”改改织布机,增加生产力啊。 维风一听这话,大为生气,“你......你虽然生为女身,但你是老祖的关门弟子,你怎么能这么没有志向,去学那些普通女子都会的事项!?” “普通女子怎么了,且师父又没限制我学什么,又有何不可。”徐希不再多说,转身练剑。 维风换了几次气,开始跟她讲兵法谋略的好处,“兵法谋略不光用在打仗上,还有与人相交上,不仅大臣们要学,天下士子,商贾豪族,包括庶人黎民学了都有大用。运用得当,能让你始终占据优势,不吃亏,还不被人欺负,若被人欺负,也能报仇回来。” 徐希回他个假笑,“我相信以理服人。” 维风不知道她的理就握在手中,以为她也爱儒学,就围着她讲打仗的趣事,和苏秦合纵抗秦,张仪连横的趣事。 这些倒很少有人讲,徐希出了一只耳朵。 看她感兴趣,维风又跟她讲史学趣事,全是兵法谋略一类,棋高一着,都能谋取胜利。 徐希只是想多了解点历史,毕竟战国时期的人肯定比汉朝的司马迁要知道的更清楚? 他讲了几天,也不厌烦,还指点徐希练字,甚至跟她一块喂鸡,就差连蚯蚓也一块养了。 这天老祖招了徐希到学室,“你字已认得许多,雅言也说得成调,为师开始正式教你学本领。” “师父现在就在教我本领啊,师父讲道,我不做课业时,也都在听。”徐希疑惑,师父除了道,除了武,还能教她别的? 老祖呵呵呵笑着摇摇头,拿出一把简牍,“我这里有悟道养生,兵法谋略,纵横谋略,天文历法气象之术,法经法典刑名之法,辩理之法,医道之法,你想学什么?” 一排简牍一字排开,放在她面前。 徐希惊呆了,她这师父......活得久,会的多,也能解释,可这会的未免太多了! 为什么她关于历史的记忆里没有玄微子这号人物? “徒儿想学什么,师父便传于你什么。”老祖笑着道。 徐希早想过她今后要做什么,能从谷中启蒙毕业就可以了,现在大路摆在面前,她忍不住伸出手,“我想学天文历法气象之术,和医道之法。” “当真要想清楚了?”老祖扬眉追问。 徐希有自知之明,她做不了战场上的将,也不会去做冲杀的卒,她有更重要的事,现在只待积攒力量,等候时机。 “我想清楚了,师父。我就想学这些。” 老祖望着她仰天感叹,“吾徒识道也!” 徐希想说,她不识。 老祖看她的眼神亲切又宠爱,摸着她的头,“徒儿选了最难学的两项,且两者无甚关系,皆是耗费心神,耗费时日之道,可要用心专心才是啊。” 徐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祖开怀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感谢在2023-03-25 20:14:19~2023-03-27 19:5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e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菌子立于危墙之下 20瓶;琪亚娜 15瓶;艾零画芳 3瓶;清乐麓 2瓶;周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7 第017章:大势所趋 六国必亡!秦将…… 徐希对着成堆的《易经》和《内经》两眼发黑,这跨界跨的有点过于远了!学医先学《内经》她也认了,为啥学天文历法气象之术,要学《易经》啊?她不练八卦! 她只是想学一点观星象,看天气的本领,以后用于出海寻找高产粮种和香料。再把这几国不同的历法给补全纠正,不要十三就圆月,补齐二十四节气,配合气象之术,种田杠杠! “可不可以不学占卜和算卦?这个我真学不会。” 管禾一脸不理解不认同,“阿希,能学占卜算卦,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那些贵族士子们,都只能听浅显的讲道,你却能得真传。这是你的大机缘。” “我不是很想要。”徐希哭唧唧,并且很想透剧:六国必亡!秦将统一! 管禾正要劝解她,房门咣当一声被推开。 维风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声音沉冷,“老祖教你学占卜算卦了?” 徐希皱眉,“怎么?” 管禾也蹙眉不虞,“维风,你这样不讲礼数了。”房间不是她的,她虽然同住,却是阿希的仆从,阿希不是谷中童仆。 维风没回答,一双厉眼盯着徐希,“是老祖教你的,还是你自己要求的?” 徐希挑了挑眉,“你想让我学兵法谋略?” 被她拆穿了,维风没否认,收敛了心中戾气,抬脚进来,直接对着她行跪礼。 徐希整个小脸都皱起来了,“天下兵法十卷,各有谋略,还不够你学吗?” 维风一言不发,跪地不起。 “我不知道师父的兵法谋略有什么厉害之处,让你筹守两年之多,又来求我。但这兵法谋略即是师父的,我也做不了主。” “你若学,老祖必传。”维风之前也不信,可老祖对她这个关门弟子格外看重,看似放养,却无声无息的教引着,更是传她不世武学。 徐希无法答应,“师父不传,必有他的道理。” 维风以为至少能说动她,结果她断言拒绝,之前所有都做了无用功。 看他指节发白,脸下方低落水滴,徐希张了张嘴,暗叹一声,从垫子上起来扶他,“你起来吧,我帮你问师父。” 维风猛地抬头,回神又忙低头垂眸,拱手作礼,“多谢!” “即便我去说,师父也不一定会答应。”徐希给他打预防针,先把丑话说了。 “那我便死心。”维风抿紧唇,哑声道。 徐希点头。 很快找了老祖,请求他传兵法谋略给维风,“他在谷中这么久,不是蹭课听道,是求师父的兵法谋略。师父可能传书给他?” 老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徒儿也听人讲天下时局,你认为当前七国未来会走向何方?” 徐希苦了脸,“他们虽然议论时局,但很多我都听不懂。” “七雄混战已两百四十多年,该是时候了。”老祖说着目光深远。 徐希心吓一跳,师父懂《易经》,那占卜算卦,观天象,测天命岂不手到擒来?自己这没喝孟婆汤的算偷渡者吧,在师父面前岂不跟皇帝的新装一样? “大势所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你就不用多心这些了,专心做你的课业吧。”老祖拍了拍她,让她去。 徐希提着心出来,一路小步回了房。 维风还在这里等她的答案,管禾给他倒了水,没有动。 徐希看他眼眶还红着,因为生的白皙格外显眼,不忍道,“大势所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维风死死睁着眼,忍下眼眶里的水光,垂眸水光散去,只剩下幽暗的不屈和倔强。 “师父可能觉得......时候未到......吧......”徐希想胡扯两句宽慰他,在他猩红不屈的目光下,熄了声。 “多谢,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若我还能活着见你,此情必报。”维风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徐希忙问,“你要去哪?韩魏,还是楚?” 维风停顿了下,没有回头,只留一句,“我家五世相韩。” 徐希不知道说什么,告诉他:韩国必亡,你别伤心?反正大家都会亡? 她心里只有一个中国,这片土地都是华夏儿女一家亲。但他们没这观念。 维风走了,谷中仿佛没有变化,依旧络绎不绝的人来求仙问道。 他们聚集在谷外,每旬进谷听道,带进来外面的新消息。 天下大旱,各地减产。 秦兵攻打韩国,要韩非入秦效力,韩非荐秦,缓伐韩而先伐赵国。 谷中的山泉已经断流,井里的水位也在持续下降,徐希力气大,也很难打上来水了。 “师父,我想阿父阿母和祖父了。”从过年祖父和阿父把她送来,还没来看过她,这都几个月了,不知道砖窑什么样,今年地里还有没有收成。 老祖看她拨着筹算的竹筹,没精打采,到底不忍心,“让管猗送你回去一趟可好?” 然后就看到刚才还蔫吧的小徒弟,瞬间激活,两眼锃亮,“好!我会快去快回的,功课也不会拉下。” 老祖笑着点了点她,“去吧。” 管猗驾马车,带着她回徐家村。 之前都一路太平,这次竟然遇到了拦路打劫的。 徐希抽出她的新剑,对着前面十几个扎头巾的劫匪喊话,“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管猗一言难尽的扭头看她,“他们是劫匪!” 劫匪们也懵逼了,“劫我们?你是谁?好狂的口气!” 徐希扒掉碍事的帽子一扔,抽出长剑,冷冷一笑,“你祖爷爷!” 看她刺猬毛似的脑袋,劫匪们更是惊呆了,小声议论,“这是被髡刑了,她犯了什么罪?” “看她小小一点年龄,估计是个变态。” “拿剑的架势也很猛的样子,我们不一定能打得过吧?” “大兄,我看旁边那男的更厉害,他身上有弓,还有长剑。这俩人敢独自上路,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劫匪们一合计,转身走了。 还越走越快。 “给我切磋一下啊!”徐希不满,她的武功还没试过呢。 管猗伸出手,朝她竖起大拇指,默默地捡起她的帽子,重新赶车上路。 天气热,又干又旱,徐希无聊,趴在窗户上搜寻第二波劫匪,但没见到。 摘了一串旱蔫吧的不知名小红花儿,忍不住嚎嗓子,“山丹丹滴那个开花呦,红个艳艳个鲜~~” 就像扔了一只鞋子,下一句半天没听到,只听她来回重复这一句山丹丹,管猗忍不住了,“下一句呢?” 徐希回他,“下一句没有。” 管猗:“......” 马车到底速度快,往日四天路程,两天半就到家了。 田里冬耕麦瘦小可怜,春耕麦也旱的叶片干黄,菽株也羸弱瘦小,耸拉着叶片,农人都在井边排队打水,从河中拉水抢救干旱。 只是徐家村这边的农人,没有一路见到的那么悲戚沧桑。 一座砖窑坐落在土坡下,稳住磐石,路上一辆辆人拉车和牛拉车运送着红砖。 毒辣的日头把人晒的皮肤黢黑,路被碾的次数太多,表面一层因干旱而起的尘土,沉重的砖车碾在地上扬起尘灰,拉绳磨损肩膀上的厚茧,又浸出血痕。 但认出徐希后,停下车,感激的笑着打招呼,“是徐希回来了!” “徐希?徐公的圣童小孙女?” “是啊,公示墙上的画就是她画的。” 有人感激的朝她行礼,有人亲切招呼,“你阿父带着村人出去收粮食去了,你祖父在砖窑那里。” 徐希拱手还礼,“咱们乡,可缺粮?” 一个汉子咧开嘴笑,“不缺!还有余粮呢。” 徐希点头,让他们先行过去。 一行人不应,非让她先过。 徐希再行一礼,让管猗赶车。 徐长正在砖窑跟徐冲点数,新的砖坯要入窑了。 见到徐希回来,顿时大喜,“点完这批数,就回家。” “我来一块点。”徐希跳下马车。 徐长这才发现她头发没了,惊问,“你这头发,怎么没了?” 徐希早想好了借口,有锅当然往师父头上推,“我和师父试验头发可能如韮一样,一而细小,再而盛。就都把头发剃掉了。” “你说真的?”徐长看她一脸正经,却有些不信,小孙女是有些忽悠本领在身上的。 “对,而且我新长出来的头发,果然比之前茂盛,也更黑了。”徐希摘了帽子给他看。 徐长摸了下她的新发,嘴角抽了抽,一脸想不通圣人为什么要作这种怪异试验的神情。 徐冲也摸了摸,又摸摸自己几天没洗而打结生虱子的头,也升起一股想剃头的冲动。圣人都剃了,他跟着剃应该不会挨家里打? 徐长只能说一句,“剃就剃了吧。” “我来一块点数,我学了数术,筹算,点数更快。”徐希把帽子戴好,接过简牍和毛笔。 之前每一架砖坯都记过,这会是核算。 两人看徐希速度奇快的点过去,一一报数,每一架砖坯数都跟记录对上,又惊又喜。 连管猗都惊诧的投过来目光。她还藏拙了。 提前核算正确,徐长带着徐希回家,跟她商量,“我准备把烧砖的法子献给王上,看能不能求一道恩令,减免咱们乡的赋税。你看可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27 19:56:56~2023-03-28 20:3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50瓶;媛媛 10瓶;pi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8 第018章:打劫都不会 见到你祖爷爷…… 徐希望着祖父期望的神色,笑起来,“行!我支持祖父这么做!” 徐长也很欣慰,“善。” 问起她回来的事。 徐希沉了小脸,严肃道,“是有一件事要托付祖父,此事不繁杂却历时日久,我需要祖父完成,并保密。否则,会招来大麻烦,或杀身之祸。” 徐长神情肃穆,“可是利于庶人之事?” “是,利天下万民。”徐希点头。 徐长呵呵笑起来,“放心交给祖父,定能帮你办好。” “祖父都没问具体是什么事。”徐希无奈道。 “你既然交给我,那一定是祖父能办到的!”徐长一脸看透的笑。 徐希不吓唬老头了,直接跟他说了,“我要今年的新竹和去年的麦秸,选一处水池沤发百日以上,再取两者清洗,竹子去皮,与石灰蒸煮八天八夜,蒸煮后放入流水中浸泡洗刷半月。再次以草木灰蒸煮阴晒。取仙人掌种植在家中,若有,可多种。” 徐长听这一道道顺序,和烧砖一样要做新东西,蹙着眉,“这是要做什么?” “能让天下人人都识字的东西,拜托祖父了。”徐希拱手作礼。 徐长动容的抓住她,“人人都识字?” 徐希对着他点头。 徐长是想自家出一个大贤,能带全家脱离卑贱之列,能再现祖上繁荣,现在所做的也是为此拼斗。可要人人都能识字......万人争夺独木桥,与徐家不利啊! 但徐希却没感应到他的这个担忧和抗拒,清冽的星眸,透亮清澈,自信坚毅。 看着这样的她,徐长突然心里酸涩,他们徐家可真的要出一个心怀天下万民的圣人了!但要成圣何其难啊。 “祖父不必担心,我们低调行事,猥琐发育。在自保之前,我会跟师父好好苟命的。”徐希宽慰他放心。 徐长忍下泛酸的眼眶,哑声道,“好!祖父帮你做。” 晚上徐猛和徐烈带着村人拉着粮食回来,算了囤积的粮食,从开始烧砖,卖给商贾豪族和士族就多换粮食,少收金银。 “目前囤积的粮食,够乡里所有人吃到年节了,还有田里快成熟的,即便全交赋税,也不用挨饿。” “粮食不能集中在我们家,要及时散出去,并像外散播砖窑赔本助农的消息。”徐希道。 “财不露白,家里都知道,粮食大多都分在乡人家里。地里的麦子熟了也能有一点收成。不过后天新一窑的砖烧好开窑,就把砖窑库房里的粮食给拉砖干活儿的农人们都分了,不少外乡人,家中无粮。”徐长一直警惕着呢,纵然有郡守做靠山,也不敢高调张狂,砖烧了一窑又一窑,自家的房屋从没想过翻修。 “赔本的消息有必要散播。”徐希坚持。 徐猛在外跑,以砖换粮,知道有多难,还有拦路抢劫的,要不是大兄威猛,带的壮男多,也不能平安,“行,听希的,就散播赔本的消息。” “那这新衣衫,等希去了谷中再穿吧。”徐母新裁了布,浅紫鲜嫩好看,还是丝绸,穿出去必然不会被谷中其他士族弟子们轻贱欺负。 “好。”徐希并不缺衣衫,看她小心地包起来的新衣衫,高兴的试穿给她看看,收了装进自己的行囊里。 新一窑红砖出来,九成好砖,烧砖的村人欢呼。 各村民夫也都拉着车等着给豪绅士家运送砖头,听今天就给他们分粮,都干劲十足,感激不已。 运砖的时候,忍不住就跟外面的人说起砖窑,说起徐公仁义,为了卖砖降低价钱,但民夫村人的工钱和粮食却没降低,不是商贾,不懂经商之道,又是贫农上位,一心向着庶人,已经赔钱了。 时人没什么娱乐,民夫见识也少,知道一件事就要反复说,更何况自己真的得了利。 徐希也暂时放心了,回来就这么些事,再看看家里情况,见村里攒的粮食充足,留下话让他们饮用干净的水,尽量烧开,就返回谷中。 半途又碰见劫匪,还是那伙人,不过劫的不是他们,而是另一路人。就是拦路那词听着很熟悉。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管猗扶额,“这是你弟子。” 徐希立马拳头硬了,拎着板砖出来。 对方也看到了他们,双方对视,劫匪一伙有些尴尬,假装没看到她。 徐希没给机会,拎着板砖站在车顶,“见到你祖爷爷我,不来拜见?” 这下真是祖爷爷了,一伙劫匪恼羞成怒,拿着刀斧就朝她过来,“狂妄竖子,今儿个就先拿你开刀!” “我也是这么想的!单挑,敢不敢?”徐希说着把板砖背到身后。 劫匪头头目光落到她头上,十分想说群殴,但她到了跟前,一个几岁的小童,就算他们是劫匪,也实在没脸,“单挑就单挑!” 徐希兴奋的跳下来,回头给管猗个垫后的眼神,就朝站出来的劫匪头头冲了上去。 她没有拿剑,还那么兴奋的冲过来,劫匪头头惊愣了一下,甚至后退半步,反应过来,才壮胆的怒吼一声,举着斧子冲上去。 两人相撞,徐希灵活的错开,走位到他身后,一搬砖拍了上去。 “啊......” 劫匪头头被一砖拍晕乎了,踉跄着往前跑了十几步。 徐希反身冲上去,就是一通连环踹,夺了斧子,站在他身上,“服不服?” 蓄势待发的劫匪们都惊呆了,一个个变了脸色,几个想往前冲的,就见管猗拔出长剑,一身杀气的站起来。 劫匪头头已经眼前发黑,还吃了一嘴土,身上仿佛压了座山一样,头上的那一下让他感觉自己可能要完,她果然是个变态! “服,我服了!” “还敢跟我学,叫祖爷爷!”徐希凶恶的威胁。 “祖爷爷!祖爷爷!”劫匪头头立马低头。 “叫我祖爷爷,你也配!?”徐希踢了一脚。 劫匪头头哭了:“......” “劫了几个人了?劫了多少东西?”徐希的问话。 她一副自己也要见面分一份的架势,劫匪头头觉得头更懵人更晕了,“你们是第三个,前面劫了两个过路的士子,只得了些干粮和铜钱。” “我竟然不是第一个!?”徐希不可思议,又踢一脚。 不仅劫匪们惊郁了,管猗也郁闷了。这个第一,有什么可光荣的吗? 只有另一辆马车里传出笑声,“如此劫匪,当不得小侠士出手。” 徐希朝马车里瞧了眼,跟劫匪们说,“他嘲笑你们蠢,打劫都不会。” 御车的车夫不可思议的瞪着她,“你跟劫匪一伙的吗?” 徐希拿回自己的板砖,“我就是想试试我的砖头,果然顺手。” 这是一个大力变态儿,劫匪头头脱困,立马趔趄的回到弟兄们身边,见徐希上了马车要走,拧着眉想了想,“我们是附近的山民,今年干旱过不下去,才出来拦路打劫。小侠士,我......我们愿意跟着你!” 徐希惊的后退半步,“跟着我?你想得美!”她自己吃饱都勉强。 一伙劫匪:“......” 管猗看他们也成不了气候,御车上路。 徐希趴在窗户上,见果然没敢再拦,又笑眯眯的好心提醒,“你那脑袋我没下重手,但会淤血起包脑震荡,要喝点活血化瘀的草药,卧床休养啊,不然头晕眼黑还呕吐。打劫就别干了,没那本事!” 没下重手......没那本事......劫匪头头露出个骂祖宗的假笑。 管猗觉得老祖做的对,徐希这弟子,还是关在谷中比较好。速度加快赶回谷。 徐希回到谷中就开始给众师兄士子们分发礼物,中心人物每人一份,师父三份。 “这是何物?”有人拿着砖头,十分不解。 “如今天下大旱,世道离乱,走在路上容易被拦,我特意从琅琊郡选了防身武器送给你们。已经在路上试验过了,拍人脑袋,十分顺手。”徐希笑嘿嘿的解释。 管猗斜了她一眼。 众人拿着砖头,也是一言难尽。 之扬是知道她老实待不住,之前维风总爱跟她对上,维风走后没老实多久,回家一趟,果然又要搞事,“此砖与青砖有何不同?” 徐希皱着小脸思考半天,“不同还没发现,相同是拍人都很疼。” 之扬:“......那你拿这个是想做什么?” “我想不起来,你想。”徐希把问题甩了过去。 之扬:“??” 要是搞吃的那他就提供思路,明知她要搞幺蛾子还要思路?免谈! 其他人自诩身份,而且她还有前科,当着老祖的面不至于拒收礼物,也都不愿意想。 徐希很失望,圆圆的眼眸控诉一圈,“亏我给你们带礼物,人家砖窑立志‘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你们连这点脑子都不动。难道要被一烧砖窑的比下去?” 众人头皮一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28 20:34:55~2023-03-29 22:3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就是小仙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dilraid 7瓶;周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9 第019章:哪来的妖孽 话都让她说了…… “话说,我们为何要跟烧砖窑的比?”一个士子郁闷的提问。 徐希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烧砖窑的都比不过,你还想跟谁比?” 看那士子被问的说不来话,之扬开口,“阿希,你这是诡辩了。烧砖窑的安心烧砖,我等求道专心学道,各司其职,不必比较。” 其他几人连连应和。有人眼神不善的瞪徐希。 “非也。子曰‘君子多能’,你们不敢与烧砖窑的比较,说各司其职,只是自欺欺人。若说出世求道,古往今来得道者几人?师父亦多能,且长寿。”徐希抬着下巴辩驳。 众人瞬间感受到来自小儿的鄙视,一个个都被激起了斗志,要跟她辩解一番。 徐希一点不惧,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并给他们科普了摆烂一词的真正含义,“便是求道,不仅修习心境,要识字,要通典,也要精通医学药理,各种病情状况。即便炼丹,也要辩药认石,控火炮制。说什么各司其职,你们这就是摆烂!连向学之心都没有,何谈求仙得道?” 之扬看她口若悬河,一个人能辩一拨人,悄悄看了眼老祖,老祖很开心,他心下很郁闷。老祖这是私下教了小徒弟名家之法啊。 “你说触类旁通,一通百通,那你看这烧砖通了什么?” 徐希看他给喂招,立马顺杆子上,“达者,百通也。就如火能炼铜炼铁,火能烧陶,亦能烧砖烧瓦,还能给人火化。” 给人火化?众人变了脸色。 徐希扫视一圈,继续说,“火烧土能炼陶,能烧砖,陶器可盛物,可炊饭,砖头可建房,建城墙,建墓地。” 之扬扶额觑笑,还是才七岁,稍微拐弯下个套就自己倒出来了。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见徐希逐渐气鼓了脸,目光意味起来,刚才见她一个人辩的他们一群处于下风,差点以为自己面对的不是几岁小儿,而是哪来的妖孽。还好,是他们陷入了这小儿的诡辩逻辑中。跳出来给她下套,她就脑子不够用,现出原形了。 “红砖喜庆,轻巧灵便,声音清脆,拍着砰一声。青砖泅润,拿着沉重,拍着是嘭一声。”徐希愤愤然自己答题。 她那给他们一人一砖的架势,众人脸色僵硬。嘭和砰有什么区别?她都试过? 恰巧这时老仆通禀,“老祖,您的远客到了。” 不时引着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进来,那老者身边跟着两个年轻男子,还有一个堆雪砌玉的小童。 “见过老祖。”几人拱手见礼。 “渚道子有礼。”老祖拱手还礼,徐希一众人也跟随作礼。 双方坐定寒暄。 之扬给徐希个小心的眼神。 徐希还在纳闷,对方就把话砸到了她脸上,“听闻老祖收得关门弟子,乃圣童也。昨日一见果然不凡。” “昨日一见?”老祖问徒儿。 徐希微笑,“昨日,路见不平拔砖相助,救了几个劫匪。” 对面渚道子哈哈笑着点头。 之扬一众人被整懵了,救了几个劫匪? 渚道子又问,“可知此地乃何地?” 徐希惊疑,“已经不是齐地了?” “非也,古有大禹定九州,此地乃涂州,北接青州,西临豫州,兖州,东临大海。然海外还有大九州。②有裨海环之,人民禽兽莫能相通者,如一区中者,乃为州。如此者九,乃有大瀛海环其外,天地之际焉。”渚道子笑道。 大九州之说,这个她听说过,徐希看着渚道子,小心翼翼道,“也可能是七大洲呢?” “哦?如何说?”渚道子问。 徐希眨了眨眼,“没有人出海验证过,便只是想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很好,老祖这小徒儿镇定自若,毫不惧人,还杠的很。渚道子还没开口,他身旁的年轻男子拱手一礼,“敢问小圣童以为,何为实?何为虚?” “我听老先生讲大九州,非眼见,乃以为虚。然海上惊现山水楼阁缥缈仙洲,乃眼见,实为虚。师父听老先生言昨日见我,今日听我拍砖救劫匪,有证,乃为实。实者虚也,虚者实也。”徐希回答。 年轻男子张嘴怼不出来,不禁憋闷。话都让她说了! 另一个年轻男子见礼,提问,“古有天圆地方,不知小圣童的七大洲,是在何处?” 先给她一个假设,让她跟随他的假设走。 徐希幽幽的翻他,答曰,“天地浑圆如鸡子,若从此地一直向东出发,早晚有一天,你会从西边回来。” 众人觉得太滑稽太荒谬了,然心里细嚼又震撼不已。 渚道子拧着眉,幽深锐利的目光锁定徐希,“如何说?” “太阳啊。”徐希指了指西边。 “太阳怎么了?”之扬不解。 这下不仅对方提问,连自己人也开始加入。 徐希看她师父稳坐上方,不紧不慢地回答,“太阳每日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若每日都是新的太阳,那东边是不是有一个炼日炉,每日炼制一个太阳升起?那西边就遭殃了,古往今来多少日月,每日落下一个太阳,亿万万个太阳都落在西边,怕是早被烧为灰烬了。所以太阳只有一个,围着我们转圈,从东边到西边,转一圈是一天。那年呢?为什么会有春夏秋冬四季变换?” 她自己答题自己还提问,说着摩挲着下巴,丝毫不管已经被她这一说震惊到的众人,一边自我思索,一边说,“事情都有两面性,要要举一反三,也有可能是天地围着太阳转。就像烤鱼烤丸子,烤完正面烤侧边,烤完侧边烤反面。好饿......师父我想吃烤鱼。” 话音落,她的肚子咕噜噜叫起来。 老祖嘴角微抽,扭头问,“谷中可还有鱼?” 管禾跽坐在屋外廊下听令,闻言回话,“有。”起身去厨房找大食烤鱼。 徐希也起身跟着她走,漏这么多,够他们琢磨的了。 “等等。”对方还不让她走。 徐希回头见是那小童,疑问,“你也想吃?” 小童脸一红,“我还有问题,敢问小圣童,你说天地浑圆如鸡子,那何为上何为下?在下的人为何不会往下掉?” 徐希拿起一块砖头抛向空中,砖头砰的落在地上,她手托着,放到他跟前,“砖头已经飞去空中,落在地上称为落地,天上下雨称为落雨,下雪称为落雪,麦穗成熟种子落地,菽粟亦是,树倒了是落地,人倒也是落地,这是为了什么?” 小童愣愣的望着她,清澈的眸中倒映着她糊弄的脸,懵懂的摇头,“为什么?” “因为土地对我们爱的深沉。” 好像回答了,又好像没有回答。 小童拱手一礼,“公孙萚受教。” 不仅人聪明,接受力高,还老老实实告名字,真乖。徐希拍拍他的脑袋,决定一会分他一条烤鱼。 谷中朝食,餔食一天两顿,但不包括徐希。老祖养徒弟又大方又认真,一天两顿再加早点晚餐,大食试菜也给开小灶。 今天沾了徐希的光,晚上吃烤鱼,还有丸子汤。 但众人都被傍晚的那一场辩讲弄的无心用餐,已经陷入徐希的浑天设想中,尤其吃的还是烤鱼。 “烤哪一面,哪一面就是白天,背面就是黑夜?火未动,鱼在转。” “若是如此,那日蚀又是怎么回事儿?” “君王不仁,上天降罪。”徐希嘴快道。 这是绝大多数人的观点,尤其是庶人百姓,深信不疑。 但之扬几人看她那神色,接话接的快,明显不相信这话的。 公孙萚有好多问题,红着脸朝徐希作礼,求问,“我来齐国见到了大海,海水时而涨时而落,为什么会有涨潮和落潮?” 徐希都没见过这个时代的海呢,不过这不妨碍她忽悠,“是海神上岸。海神每次上岸,都留下馈赠,但当场冲撞海神的,也会被它带走。” 果不然,她看到小孩震惊的睁圆了眼,半天没说出话来,因为落潮后,很多人去捡海鲜,他也捡到了海鲜和贝壳。 “那......小圣童知道,地动是怎么回事儿吗?”公孙萚又问。 徐希理所当然道,“这俩字已经说明了一切,是地在动啊。” 公孙萚想问的是,“地为什么会动?” 徐希反问,“你为什么会说话?” 公孙萚认认真真回话,“乃天生......” 话说一半,察觉到是他太笨,小圣童说地是天生会动,又红了脸。 之扬给徐希个赞叹的眼神,让她不能输人输阵,她不仅把对面弟子按着打,还把渚道子的小徒弟忽悠傻了。 渚道子和老祖坐在学室,煮了茶,也在说徒弟。 “老祖的弟子胆大如天,聪慧绝顶,非凡人也。” “③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大,需要两个烧烤架,她要一个蜂蜜,一个麻辣。确非凡人也。”老祖无奈的直摇头。 渚道子惊呆,这是什么徒弟? 想到拿砖头乎劫匪的事,又不觉得意外了,仿佛她本该如此。 “天地浑圆说,乃是你所教授?” 老祖摇头,端起茶盏。 公孙萚也在问徐希,“天地浑圆之说,是你师父教的吗?” “对!我师父牛逼厉害吧?”徐希点头,有锅当然师父背。 公孙萚拱手,赞道,“不愧是老祖。” 作者有话要说:  子曰‘君子多能’。——摘取自《论语·子罕篇》 ②有裨海环之,人民禽兽莫能相通者,如一区中者,乃为州。如此者九,乃有大瀛海环其外,天地之际焉。——《史记·孟子荀卿列传》 ③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庄子·逍遥游》 20 第020章:有点意思。 谁两眼一抹黑…… 或许是白天忽悠了人,当晚徐希就做了个梦,梦见太阳围绕着她转,烤的她冒汗,内里躁火,还越来越近,越来越热。 她是知道太阳温度的,但这么围绕着她转圈,她要被烤化了。 管禾睡到半夜,被热醒,伸手摸蒲扇,听到难受的哼唧声,浑身一个激灵坐起来,“阿希!?” 徐希身体一直很好,小伤寒小咳嗽,两碗药下去活蹦乱跳。大半夜发高烧,吓的管禾抱起她就出去喊人。 谷中人被折腾的醒了大半。 老祖给小徒弟把脉,配了药,砭针在身上几处穴位走了一遍,又喂了药。 徐希迷迷糊糊折腾完一通,又睡着了。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全身又沉又疼。 管禾心疼的拿来清淡的粟粥,一个灌蛋,一碗药,“你昨儿中暑,又吃了烤鱼烤菜烤蘑菇,夜里发烧,老祖给你配了药,这几天要吃清淡点了。” “差点以为要被太阳烤死了。”徐希摆烂的瘫在竹席上不想动弹。 “又说胡话,有老祖在呢。”管禾拿来扇子给她扇风。 看她不想动弹,摸了摸她脑门,“还有点烫,你半夜也是哼唧着被太阳烤死了,老祖说你烧迷糊了。” 缓了缓神,徐希立马起来吃饭喝药,这医疗落后的时代,小病不重视也能噶了的。 公孙萚捧着小蜜罐来看她,见她呼噜噜吃完饭,一碗药一口喝尽,亮晶晶的眼眸望着她,仿佛在说她真乖。 “珍惜生命,远离疾病。”徐希一边喊口号,一边炫了一勺蜜。 公孙萚觉得她不愧是小圣童,说话好有道理。 下晌徐希就又活蹦乱跳了。 渚道子还跟老祖说,“你这小徒儿,还真省心。” 老祖笑而不语。 次一天徐希好利索了,开始搞事情了,又是扯绢布,又是和泥巴,又是砍竹子,削竹篾。 管猗,管禾,包括大食都被她指使的团团转。 最后成品出来,一个架子,上面顶了三个泥球,一个大的在中间,俩小的围着转。 “要是能自动转就好了,我还得用手摇。而且太阳也不亮啊。”徐希不满意。 扔了又重新做。 捏了泥巴,烧成陶的,中间大的还在上面贴了崎岖的泥巴做大九州。 还是得向推磨一样,手动转圈。 “你们也动动脑子啊。”徐希鞭策一块做手工实验的仨合伙人。 三人皆一言难尽的看着她。 “阿希,我和阿兄,大食都是不太识字的人,你还指望我们懂这高深的学问,太难为我们了。”管禾幽怨的控诉。 “很难理解吗?”徐希幽幽的瞪着她。 管禾顶着压力,硬是没点下头去。 大食也是一脑门的问号,“日月为什么围着天地转?天地为什么围着日月转?天地为什么自己转?” 徐希赞赏的拍拍他,“大食,你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就是你问道的时候。善!大善!” 大食莫名被夸了,还有点小开心。 管猗出声,“要不做成两个?一个日月不动天地自己转,一个日月围着天地转。你两个装到一起,我们又不是墨家弟子,的确难。” 徐希看盯他半天,只能重新再来过。 这次做成了两个,依旧是手摇动才会转,不过勉强像那么回事儿了。 但做好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如果太阳和月亮在对立的两个方向,那为什么现在天还没黑,太阳还没落,却出现了月亮。月亮为什么上旬时是上弦月,下旬时是下弦月,而中旬是满月?”徐希指着天边挂着的弦月。 管禾苦着脸,想撂挑子摆烂。这问题是问他们的吗? 大食被夸了,也跟着动脑子,“太阳是全身都发光发热,月亮可能是上弦,满月,下弦交替的规则发光,但不发热。” 徐希惊讶地握住大食的手,“大食,你能悟出月亮自有规则,你了不起了!” “是......是吗?”大食憨憨的笑起来,心里挺美。 徐希又抓住管猗,“该你说了。” 管猗顿时头大,望着圆溜溜又期待催促的大眼,急中生智,“太阳能晒到地上,能不能也晒到月亮?” “啊......”徐希惊了,呆了。 然后就跑了。留下仨人面面相觑。 徐希蹬蹬瞪跑到前堂,“师父!师父!老先生!” “老祖在学室。”老仆提醒。 徐希又蹬蹬瞪跑到学室,“师父!!” “何事这样着急?”老祖打开门。 徐希笑嘿嘿的老实站定拱手见礼,“师父,渚道子。” 见俩人桌上堆放着算筹,简牍,白帛,正在演算什么,没往里进,“师父现在可有空闲?若没有,我过会再来。” “无妨,你是什么急事找为师?”老祖领着她进了学室。 徐希立马跟进,老实跽坐,两眼发光道,“师父,我和管猗,管禾,大食四人在做天地日月模型,大食说,月亮上弦,满月,下弦自有规则的发光,而不发热。管猗提出,太阳是火球,能晒到我们,应该也能晒到月亮。你看他们俩,是不是很厉害?” “有点意思。”渚道子捏着竹筹停了手。 老祖可知道那俩人,“你做了什么?” 徐希嘻嘻一笑,“我想不出来了,就让他们动脑子。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老祖无奈的点了点她,“那你是悟出什么问题了?” 徐希立马皱起眉头,“如果太阳晒到月亮,月亮会不会也在自己转?月亮和太阳经常在傍晚和早晨同时出现,会不会有重叠的时候?重叠的时候是不是就是日蚀出现的时候?” 啪嗒!渚道子的算筹掉落了。 老祖也神情严肃,拧眉深深望着徐希。 徐希一脸以为他不明白,赶紧起身,“师父,我给你看我的模型!” 风风火火跑出去,又带着人风风火火跑回来,把两个模型放在学室地上,然后就摇啊摇,一边摇,一边提了一堆问题。 老祖和渚道子刚开始还循着想天地自转,日月围绕天地转,但三下五下被她谁绕着谁转,它转它也转,哪样是一天,哪样是一年给搞的头大。 最后三个模型都被征用了。 徐希转身又去削竹篾,大圈套小圈,小圈套油灯,做了个小滚灯,兴冲冲地拿过来,“这个会发光了,换这个试试。” 学室熄了灯,滚灯做太阳,和月亮面对面,天地如鸡子居中间,摇动自转,在涂州地块上插一支竹筹做小人儿,自西向东转。 “太阳从东边出来了,中午了,晚上了,天黑了,月亮升起了,月上中天,月亮落山,天又亮了。”徐希一连转了好几天,小脸满是得意。 落在老祖眼里,那是一脸傻气,“这就是你在梦中所见?” 徐希点头,又摇头,“我梦见太阳围着我转,快给我烤死了。” 又把滚灯换到另一个模型上,开始摇动,太阳和月亮都围绕着天地转,两者速度不一样,不过十几圈,就发生重叠,月亮挡住了滚灯。 “日蚀!是日蚀!”渚道子惊道。 “日蚀若真可推演计算......”老祖神色变了几变。 渚道子催促徐希,“再转。” 徐希又开始推磨一般转动太阳和月亮。 渚道子拧着眉,死死盯着模型,极度不满,“太小!太小!太小了!” 然后这位来炫徒弟,带徒弟游学的老先生就决定不走了,还要在谷中建一个更大的模型,以便于推演天地和日月的变化规律,天文数术和星座数术。 这也是徐希选的天文历法气象之法的其中一个,老祖自然留人,又着人请了工匠来谷中,为了让小徒弟能跟上后面的推演数术,又加快了课程。 筹算和徐希学的珠心算不同就罢了,这个影响不大,算数她能跟上,推演真是难为她,面对填鸭式的师父,徐希人前笑嘻嘻,背后哭唧唧。 管禾只觉得徐希越来越厉害,学的东西玄而又玄,她现在是完全听不懂,只剩下崇拜,“阿希还是小孩,能听懂一半,已经非常厉害了。还有人两眼一抹黑呢。” 徐希扭头幽怨道,“谁两眼一抹黑,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管禾一口气没上来:“......” 只能找补,“来蹭课的都不懂。” “来蹭课的都是同好,若是他们都不懂,那也说明,推演成了,也不会有人听懂,天下士子也都不认同。”徐希对师父和渚道子的求索精神是敬佩的,但对固定思维千百年的人不抱希望。若不然,师父这样的人不会隐蔽谷中,采药教徒;渚道子不会带徒弟游学;而是在朝堂辅佐帝王,治理天下。 管禾不认同,“高深的学识,本来就不该天下人都懂,只有大贤大才的圣人才配懂!如同老祖的衣钵,也只有你才配传承。” 徐希看着她理所当然的神情,心里一下迫切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论语·述而》 感谢在2023-03-30 22:41:16~2023-04-01 00:02: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观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子 10瓶;晴天有雨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1 第021章:徐家来人了 她又没有父母…… “管禾,有些东西本就该天下人人都会,像吃饭喝水一样。”对徐希来说,是常识的东西,在这里,被认为只有贤才和贵族士子们才配,天下黎民皆为刍狗。 管禾心中阶级观念深重,虽然她自己争取了来谷中有向上的志愿。 她也才十六,徐希拍拍她,“管禾,你要好好认字,多看书,多动脑,天文历法你不懂没关系,别的各家典籍我这里有的,你都可以看。学无止境,学海无涯,任何时候都不晚。” 管禾虽然不认同那个天下人人都会,但更加感动了,她打着当仆从能识字蹭课的想法,却也做好了服侍的不允她就学不成的打算,没想到阿希不仅教她,还督促她天天学,努力学。 就是,“你是小孩,我才是大人。” 徐希笑着收回拍她脑袋的小爪,“嘿嘿。” 管禾起身,“我去给你弄俩冰镇桃子,你快赶课业吧。” 徐希笑眯眯的应声。 公孙萚过来找她,见她一手拿桃子啃,一手奋笔疾书,专注的一心二用,佩服的退出来,也回房用功。 墨家的工匠来的不慢,看了徐希的模型,又听了要求,几个人开始动工。 木制的,铜制的,两者结合的,一个个试验。 徐希的砖没出名,倒是那个滚灯出名了,一个墨者把它打制成了铜制小香炉。 干旱还在继续,吃的水都要节省,即便是爱干净的那些士子想要沐浴洗澡也不容易了,大夏天身上的味儿就越来越重,虽然有香粉,依然糟糕。 随身小香炉出来,几乎一夜间,这些不差钱的士子就佩戴上了。 徐希也收到一对,一个铜制,一个银制,还有十缗齐刀币。 她这里不用什么钱,准备把钱送回家,托了管猗跑一趟,顺便看看减免赋税的进度。 管猗禀了老祖,带着钱直接御马出谷。 几天后,带回消息,烧红砖之法献上去了,上面减免了徐家今年的赋税,并赏赐了十缗齐刀币。 “徐公说赏的钱会拿去买粮,用于支付拉砖的民夫。” 徐希抿了抿唇,点头,“行,这趟辛苦你了。” 管猗看她那想刀人的眼神,提醒她,“你可以卖些东西,赚钱买粮也一样。” 徐希看他。 管猗又提醒,“贵族们,非常富裕。” 徐希摩挲着下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 管猗扭头就走,毫不留恋。 徐希龇牙笑,挣钱的事也需要慢慢来,现在的徐家还没什么力量,遭不住风吹雨打。 谷中人来人往,徐希的天地浑圆之说被她甩锅给了师父,老祖又和渚道子一起做大型天地日月模型来演算推测,又吸引来了不少人。 谷外几个村子虽然收成大减,却靠着来往的士子们挣到了钱粮。 没有出现灾民,和饿死的情况,面上一派和谐。 徐希也转身投入学习中。 老祖和渚道子已经在研究推算日蚀月蚀规律,计算南北东西和四季的昼夜长短,日月轮换规则,润月规则,朔晦。又绘制了十八个星宿布于天地球体上。 并推算出赤道,黄道,白道之说,演算求证。 徐希每日跟着学习,也更加崇拜古人智慧,她只是凭着现代科普知道天地日月规则,师父和渚道子只凭借她漏的假说,就能用数学计算推演出各种规律。虽然还夹杂了大量占星术,专业度已经是她这个现代人难以企及的了。 她只知道拿来用,而他们,正在发现,探索与创造。 渚道子也是个学术狂,投入进去,完全不管徒弟了。 老祖还拉着徒弟教学,公孙萚完全被放养了。 徐希看他小可怜一样,找了她几次,把小孩招过来,给他看了自己的学习规划表,帮着他也制定了一个,并送了一卷自己用的名言名录,实则奇奇怪怪的知识。 如失败是成功之母,一上来就成功的都是孤儿。 如年轻的时候就要多吃点苦,这样老了吃苦才会习惯。 再如你以为有钱人真像你想的那么快乐吗?不!他们的快乐你无法想象。 公孙萚用半个时辰看完,却懵逼了好几天,反应过来,自己深切应证了那句:白天虚度光阴,晚上懊恼失眠。 更加崇拜徐希,觉得她不愧是小圣童,不愧是老祖的关门弟子。指点过的吃食美味可口,连用以激励自我的都是真理。时常来找徐希问问题。 转眼到秋分祭月,渚道子想要再去海边观测潮汐。 老祖招了徐希,正要问话,老仆快步小跑进来,“老祖,徐家来人了。” “是我祖父来了吗?还是阿父过来的?”徐希算算时间,她要做的东西做成了! 老仆犹疑着,“是......您的长兄。” 徐希不解,徐咨过来了? “将人请进来吧。”老祖缓声道。 徐希没有细听他话里的无奈,出门迎头看到一身孝服的徐咨。 脑中嗡的一声,全身血液凝滞。 徐咨看到她,来时说的话全忘了,哇的一声大哭不止,极尽情怯委屈,慌怕无措。 徐希挪动步子,走到他跟前,给他擦眼泪鼻涕。 她两眼通红却忍着没哭没出声,徐冲也忍不住擦着眼泪哭的不能自已。 老祖站在廊下看着,目光无奈悲痛。 众人也都目露不忍。 还是两位族叔提醒徐冲,这才上前见礼,哽咽着回话,“盗贼......杀进了村里,我二兄,二嫂......都死了。我来接希回去守丧。” 徐咨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抓着徐希想要跟她说话,“阿......阿父......阿母......” 徐希猛吸一口气仰起头,强行憋回眼泪,转身跪下,哑声道,“师父,我要回家守丧。” 老祖快步下来,扶着她起来,“现在收拾行李,今天就回。” “师父......”徐希抬头。 老祖长叹一声,搂着她拍了拍,“幼年失孤是你命中一劫,人固有一死,你聪慧,悲戚后,莫忘了为师嘱托。” 徐希终究没忍住眼泪,她又没有父母了。 管禾含着泪着急忙慌的收拾了行李。 管猗也套了马车,交给徐冲赶车,他骑马跟随护卫。牛车就先留在谷中。 徐希拜别师父,直接上了马车。 大食连忙把半袋麦粉,肉干,一竹屉焖饼,包子,蒸饺放上车,“我刚才热了热,你们路上能垫垫。” 徐希拱手一礼谢他。 公孙萚也连忙上前,举着手里的小布包执着的递给她。 徐希伸手接过,布包很小,入手分量却很沉。 公孙萚看她接了,转身跑回廊下。 徐冲对老祖,渚道子等人行礼,赶着马车出了谷。 在路上,徐希才知道详细真相,徐猛,徐烈带着村里几个壮劳力在砖窑守夜,劫匪以为砖窑有钱有粮,一伙人偷袭进砖窑,把人全杀了。只有每天回家捣腾竹子麦秸的徐长逃过一劫。 “你阿母也跟随你阿父歇在砖窑里,也遭了毒手。”想想那个惨状,徐冲就悲愤怒恨。 “狗呢?”徐希问。 徐冲咬牙,“狗被毒死了。” “砖窑早就放出赔本的消息,就算齐王赏了十缗钱,祖父也不敢把这钱藏在家里,劫匪怎么知道砖窑有钱有粮?”徐希不相信以祖父的谨慎,会给家里留有钱粮,招来劫匪。 说到这个,徐冲更是怒恨,“你祖父也不相信,劫匪不去抢劫那些富户,跑到一个穷砖窑作坊里,抢东西还罢了,竟然把人全都杀死。你祖父已经禀了郡守追查,定要抓住那伙该死的劫匪五马分尸!” 换手赶车的徐茂咬着牙怒哼,“我看就是石氏从中使坏!劫匪哪那么巧,就冲着砖窑来了。” 徐冲红着眼,“徐河年底就要娶妻了,也被杀了。” 徐茂也是父母早亡,他长兄如父,拉扯两个弟妹,三弟马上要娶妻了,被劫匪杀了。 徐希到家时,徐氏族人刚跟石氏打了一架。 徐长头发干枯,满面沧桑,两个眼睛却仿如饿狼,盯着来要人的石氏,“人不是我抓的,官不是我告的,你们应该去找郡守要人!石勉石弁要清白,郡守也不会强关着他们。” “就是有人举告,郡守才派人来抓走他们俩,这举告的人就是你们徐家的人!除了你们,没有别人!” “他们俩根本不认识什么劫匪,更不可能带劫匪杀到砖窑里,你们就是趁机报复!” “不把人放了,我们决不罢休!” 几十号人,蛮横的堵在门外,威逼徐长。十几个徐氏族人脸上挂着伤,都气的红着眼,咬牙怒愤的和他们对峙。 嘶—— 外面马儿嘶鸣声,惊起众人。 众人回转身,见徐希头上系着白缟,面无表情,目光冷冽的从马车上下来。 “原来在琅琊郡,石氏已经成了王法,让抓谁抓谁,让放谁放谁。乡三老要听令石氏,想必郡守也该听令石氏,是吧,石族长?” 她说一句,步子就往前压一步。 徐长看到她回来,瞬间红了眼眶。 徐氏族人看管猗管禾都背着剑,还是坐马车回来,气势一下更高了。 石族长的目光也从徐希身上掠过,扫向管猗管禾,隐隐忌惮。但见两人都没出声,又看向徐希,一个几岁小儿,头发还剃了,目露轻视,“你也算是识过字了,你知道栽赃勾结劫匪的罪名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01 00:02:19~2023-04-01 23:1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哈哈哈 104瓶;彦辅 51瓶;寒烟、云深、南月江清 20瓶;但求一睡叶不修 5瓶;周粥、晴天有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2 第022章:大雨倾盆 要杀她的,另有…… “那你为什么不去举告我家栽赃呢?不知道路?我带你们去。”徐希冷声说完。 管猗立马出手,身形鬼魅的移到石族长身边,转身就把他拎到了徐希跟前,跪趴在地上。 石族长大惊,想要挣扎,全身像是被卸了力,动弹不得,又慌又怒,“你......你们敢......” 石氏族人也都大惊失色,“放了我们族长!你们光天化日劫持我们族长,还有没有王法!?” “有什么不敢?我再年幼也是读了诗书典籍的人,石族长是什么高官贵族吗?”徐希反问。 石族长盯着她清冽无辜的眼睛,羞怒愤恨不止,“识得几个字就敢殴打正经良民,如此刁横恶毒之人,你岂能有出头之日!” “你也知道你是民啊?刚才的架势,我以为你官大乡三老,郡守见你都得拜谒呢。”徐希冷笑恭维。 石族长一时说不出话来,阴测测的盯着她打量,“放了我,我们只是族人无故被抓,过来问问话。” 那打量,藏着隐晦的恶意,希脊背一寒,沉声问,“是吗?” 她眼神扫过石氏众人,见族长都被按在地上不能动弹,又没吃亏,从善如流的应声,“我们本来就是问话的。” “就是,要不是人被抓了还不来问呢。” “劫匪和我们又没关系,我们族人被抓了,冤屈啊!当然就来问话。” 徐希看向徐氏众人。他们每个人都带着伤,神情愤怒,却没说话,而是看向徐长。 徐长痛心的抬手,“放了吧。” 儿子儿媳的棺还在院中停着,他就只剩下孙儿和孙女了。 徐希抿唇看向管猗。 管猗拎着石族长就扔回石氏众人堆里。 石族长扶着众人爬起来,怒恨的盯着徐希,“走,这里问不到,我们去问郡守。” 带着人快速离开。 外人都走了,徐长红着眼含泪看着徐希,“你阿父阿母去了,祖父还在。” 徐希跟着他踏进门,院中两口棺还没钉上。 “看一眼,就合上吧。他们该入土了,你能回来守丧,已经全了孝道。”徐尚哑声道。 徐希目光印在徐猛和徐母头脸上狰狞生腐的伤口,噙泪跪倒在棺前,“民生乱,世无道,庶民苦。阿父阿母有来世,要往盛世去!你们的仇,我来报。” 徐咨也哭倒在棺前。 整个徐家村八家,九个人,悲声一片,哭声连天。 停灵后,徐猛和徐母,徐烈,徐河全部葬入徐氏祖坟。 出殡当日,干旱大半年的天,阴云密布,大雨倾盆。 农人们欢呼痛哭,终于下雨了!再不下雨,连冬耕麦都种不了,今年还能撑住,明年就只能卖身做奴隶了。 葬完徐猛夫妻,徐希换下一身湿透的孝服,冒雨赶到郡邑牢狱。 管猗上去打点,狱掾吏押送了石勉再行审问。 石弁听了半天,没听到石勉被用刑的惨叫声,心里却更加没底,更加害怕了。郡守根本不信他们说的话,那徐希要奔丧,带着人回来报仇,只怕郡守要给她家交代,真的把他们给杀了。 他心里正想着徐希报复,抬头就见徐希一身白衫站在他眼前,正冷幽幽盯着他,心中猛地大骇,“啊!” 徐希直接走到他跟前,“我祖父升任乡三老,虽然官职低微,却尽力教化乡民,办砖窑以砖换粮救乡民于危难,十八乡县莫不尊崇。石氏哪来的底气,勾连劫匪杀入砖窑,又到我家威逼祖父放了你和石勉?” 她声音平静,石弁却听她这话已经认定他们的罪行,他必死无疑了! 石弁扑通跪下,乞求道,“徐希,我真的没有勾连劫匪,你相信我!我虽然想让儿子也拜圣人为师,但有自知之明。经你指点,我儿子拜在郡邑姜夫子门下启蒙,我......我一直都感激你的!家里挣钱的来源也是盘火榻,绝对不可能干出勾连劫匪杀你父母的事来啊!” 徐希冷漠的睨视着他,没有说话。 石弁慌乱的眼泪横流,“徐希,我是真的感激你指点,还有给我们的焖饼还是热的。我就是畜生也不会恩将仇报。更何况和劫匪勾结,把一家人都陷于绝地。” 徐希双眸微眯,“所以,我准备放你活路。” 石弁喜的大松一口气,扬起的笑却僵在脸上,因为此时的徐希正凝着他,等着他做什么。他咽了口气,“我......你想让我做什么?” 徐希望着他微笑,“你果然不蠢。” “你想让我指证石勉?”石弁并不难接受,他想活。 徐希却否认了,“石氏胆大包天,身后必有人。之后郡守会把你和石勉都放了,你劝他按捺下来,等风声过了再暗中报仇,套出背后之人是谁,劫匪去向。” “这我真不知道,就算是石勉干的,他也没有告诉过我。他是族长的侄子,我只是旁支。”石弁看这事不简单,立马强调清白。 徐希却没应他的话,而是说起他儿子,“石贝挺聪明的,学字很快,可惜不会武学。” 石弁脸色泛白,“我一定会套出你要的话来!” “郡守没有人证物证,不能仅凭村中矛盾抓人杀人。”徐希丢下一句话悄无声息离开。 石弁愣了半天,直到石勉被笞刑完,恨怒的咬着牙押回来,骂骂咧咧,他眸光一定,靠了过去。 两天后,石勉和石弁被放出来。 徐氏人人恨的不行,却又无可奈何。 徐希请人在徐猛夫妻的坟前破下建了草庐,又把砖窑丧生的几家孩子不论男女都招到草庐,“从现在起,你们跟着我识字念书,三年后启蒙结束,若有悟性,我会送你们去拜师求学,但凡学成者,必有官做。” 一众大小孩子都震惊了,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徐该以为只是识字,现在想捂住她的嘴,“希,能识字就是万幸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我说到做到。”徐希望着他沉声道。 徐该心神震荡,久久无法平静。 其他孩子也都激动起来,做官太远,但能识字念书,以后就能受人尊敬,不会有吃不饱饭的时候。有了学识,要报仇,也会变得容易。 徐英沉着小脸,大声说,“我想要学武!我要杀光劫匪,为我阿父和二叔报仇!” 徐烈死的最凄惨,身上十几处砍伤,又被拦腰劈成了两半。 来的都是家中父兄丧命的,听徐英誓言,也纷纷乞望能学武报仇,“我们也想学武,希你能叫我们学武吗?” “能!我教你们。”徐希高声应。 徐桃目光从几个女孩身上看过去,忍不住出声问,“希,女孩也学识字念书吗?” 徐希点头,“对,女孩只是生成女儿身,力量食量不如男儿,但脑子都是一样的,女孩也织布交税,下地耕作,开渠挖河道。但女孩能做的不止于此,墨家有女钜子,兵家有女将军,医家有女医师,孔夫子少年得益于母亲教养,孟夫子亦是。我也是女孩,被师父收做徒弟传他衣钵。你们只要肯学,你们也能。” 徐桃还没有从丧父的悲伤中回过神来,脑子混沌惶惶地,但她心里的本能告诉她,要紧紧抓住,抓住这个未知的不一样的路,以后她也会变得不一样。 “我学!我们都学!” 其他几个女孩还有些懵,心中的悸动让她们下意识的从众,都点头应和,“我们学!” “那就从现在开始,化悲愤为力量,我们命如草芥,即便死也轻于鸿毛,只有勤奋求学一条路。” 她话音落,低低的呜咽声响在草庐中。 徐希没当过老师,她的启蒙,师父边教字边讲史,适用于她,不适用于所有人,她把《诗经》、《论语》、《孟子》中摘录出来若干,再加上数术筹算,从简单开始教。另有每日一成语,或每日一名言,或每日一历史故事讲述道理调节气氛。 所有孩子用毛笔蘸水在木板上习字,但有竹简,每家孩子共用一卷,可带回家复习。 村里其他人家见他们学的像模像样,不过几天就开始口中背《诗》,顿时羡慕起他们能跟着识字念书,念了书可就不一样了。 徐希连女孩都教,更让人羡慕的不行。 有人试探着求上门,想把孩子也送来识字,徐希收下了。 收了一个,其他人一窝蜂全来了。 草庐装不下,笔墨也不够用。 徐希拿出钱来,请了人扩建草庐,前堂就做教室讲学。 见石勉又在外面盯梢,被石弁警惕的拉走,徐希让管猗回谷,“回来的急,把我的衣物,还有现学的书都带过来。” 因为还有牛车留在谷中,徐长去村里找人,跟随管猗一块去拉书回来。 眼看着管猗御车,和徐茂等人出了村子远去。 石勉望向草庐的眼神顿时阴冷嘲讽起来,“碍事的走了,我们的机会来了。” “大兄,报仇也不能冲动行事,弄死她,徐长不会放过我们,若再死人,我们也得不了好。”石弁劝诫他。 石勉冷哼一声,“我没那么蠢,要杀她的,另有其人。或者说,是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01 23:14:22~2023-04-02 22:39: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好名字都让沙雕给叫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豆豆、晴天娃娃 10瓶;哀酱 5瓶;周粥 2瓶;寒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3 第023章:老子要活命! 谁他老母的…… 石弁惊骇,想多问,石勉已经转身走人。 他心里乱成一团,又惊又怒,石勉和族长看徐希年幼,师父是个不得位的隐士,竟然动了这样的心思。却不知道徐希是真的天生聪敏,早算了一步。 和徐氏的仇怨,可以用别的报,哪至于要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这是带着整个石氏族人找死! 石勉察觉他没跟上来,停下回头睨他一眼,“你想到了什么?” 石弁立马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眼神不善的跟上去,“你知道徐希就是徐长的眼珠子,这种事做出来,徐氏要跟我们不死不休了,我们还怎么在这待下去。” 石勉嘲讽一笑,“谁还要在这穷乡僻壤待下去?办完这个事,我们的富贵就来了。” 石弁眼神闪烁,伸手抓住他,“你之前还瞒着我,我都跟你一块进牢狱受刑了,还辩赢了理让郡守不得不放了我们,你这是想撇开我们家呢!” 石勉只当他是被撇开,沾不上便宜,不能一起享富贵才气恼不善,勾起嘴角笑了笑,“好兄弟,我自然不会忘了你。接下来就看我们的了。” 石弁立马眼神大亮,凑近了和他嘀咕怎么计划,谁出手谁接应,把人弄到哪。看石勉怀疑他打听秘密,还出主意,“吃聪慧之人的脑子,是不是真能长智慧吗?要是能,你看石力和石贝他们......” 他眼中闪过的贪婪和狠意,让石勉放下戒心来,“这个谁知道,就算真能,那也得几年后才能学成有所建树。现在机会摆在眼前,我们今年就能发财享富贵。” 石弁有些遗憾的笑道,“那倒也是。” 在石勉跟前演完,石弁回到家,忍不住脸上狰狞怒恨,“狗杂种!找死还想带着老子全家一起。” 两岁的小儿子蹬蹬跑过来,奶声奶气的叫人,“阿父。” 看到他瘆人的神色,敏感的小孩吓的不敢往前走。 石弁看到小儿子,立马变了脸,笑着上前抱起他,“我们小石贤找阿父做什么?” 小石贤拿着一把炒豆子给他吃。 石弁笑着吃了小儿子喂的炒豆子,心里却想着怎么把信儿告诉徐希。她家里有狗,摸黑过去不行,只要有动静狗就叫;白天狗不叫,但会被人看见。 他正焦虑这个问题,当晚就被无声无息出现在家中的徐希吓了一跳,“你应该得到消息了。” 石弁稳了稳心神,急忙跟她回禀,“是石勉!勾连劫匪的就是他,不过他不是要杀你父母,是冲着你来的。” 徐希面无表情,“说。” 石弁警惕的侧耳听了听,夜很寂静,没有丝毫动静,他大着胆子上前两步,“徐烈兄弟带着乡里人去临沂方向,为了错开,我和石勉去了即墨郡,在那认识了石勉外祖家家的一个亲戚,叫侯廉的,听说在公子假的府上做门客,当时他匆忙忙离开即墨,只见过两次,后来不知道他们怎么勾连到一起的。” 看徐希已经危险的眯起眼,石弁咽了下气,“我说这些不是废话,你也先别生气,那个公子假,听说是王上弟弟,他......他曾经蒸煮稚童处女用来吃。石勉他......” 他说着有些说不下去,就怕徐希震怒。 “何时动手?来多少人?他们是否准备把家人先送走,送去哪里?”徐希很平静。 石弁暗暗心惊,她竟然一点不慌不怕,要是别的小孩,不,就算大人听到自己会被一个王室贵族给蒸煮吃掉,也会吓得不行。她面不改色的询问计划,简直妖孽! 他有些庆幸倒戈,深吸口气,定下神道,“石勉都没说,他期间还怀疑我,只告诉了我会有人来动手。” “管猗一来一去,只要六天,最多八天。”徐希说下话,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石弁静候了半天,没有再听到动静,这才小心翼翼回屋,第二天就去提醒石勉尽快动手,以免错过机会,又出主意,先把家人送走,他们再亲自动手,不然别人会抢功劳。 石勉对他的心机不怀疑,他从小主意多,认为他说的有道理。 五天后的夜里,一伙十七八个强盗摸进了村里。 石勉和族长的儿子石富,又领着石弁,去接应。石弁自告奋勇去毒狗。 加了蛇毒的肉烤的半生不熟,石弁直接换了下来,轻手轻脚的靠近草庐。 狗警惕的呜呜叫了几声,就销声了。 石弁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缓步走出来,朝他伸出手,忙掏出下了料的肉递给他,又连连提醒,“告诉希,千万小心。他们来了十八个人,个个带着凶器,听那意思要再搜刮一回。族长和石勉家都没睡,得手之后,连夜就走。” 对方嗯了声,表示知道。 石弁不敢耽搁,又立马返回,跟石勉报消息,“狗撂倒了,我亲眼看见狗吃了肉倒下了。” “知道你一向谨慎,你果然靠谱。这次功劳一定算你一份,有我们一口肉吃,就绝对有你一口汤喝。”石勉低声笑着拍拍他,猖狂的仿佛已经得手。 石弁面上嘿嘿笑,心里咒骂:谁他老母的要跟你喝汤!老子要活命! 来的强盗也催促,“快点,抓了人,我们还要去发财呢!” 一行人立马行动起来,围着草庐上去。 石勉没来过草庐,但格局简单的一眼明了,前堂还没盖起来,后面的草屋中现在就住着徐希,徐咨,徐该,和一个仆从管禾,再没有别人。 他甚至有些大模大样的进了院里,发号施令,“上去抓人!我只要那个小的,其他你们随意。” 强盗们拿着刀剑上去。 屋门猛地打开,嗖嗖嗖的破空声响起。 噗嗤一声,利器刺入血肉中。 “啊......” “不好......中......计......” “撤!” 场面瞬间大乱。 石弁惊的浑身发抖,仓惶逃命。徐希直接放箭,她也想他的命! 石勉已经中箭,寻找石弁,完全看不到人了,捂着肩膀慌不择路的逃跑。 院中亮起火把,照亮了四周,强盗们已经死伤过半,剩下的人见势不妙就撤。 管猗带着几个人杀出来。 徐希站在廊下冷眼观战,“留活口。” 管猗手中剑招立即变幻。 不过片刻时间,十八个强盗,加石勉三人全部抓了回来。管猗让人把死的放一起,活的放一起。 石勉身中一箭又被砍了两刀,疼的满头汗珠,愤恨的猩红着眼,满脸狰狞愤恨的冲徐希嚎叫,“你骗我!骗我!无耻竖子,你该死!!” 徐咨满眼仇恨,咬着牙冲上去抓着他就打,“你才该死!!!” 徐该也没忍住恨意冲动,扑上去打。 石弁立马朝边上躲,乞求的看向徐希,“希,我......” 徐希冷冷扫过,“老实交代的留一命,不交代的直接死刑。” 石弁对上她的目光,心猛地一沉,立马顺着她的话说,“我交代!我全都交代!” 当即就把石勉和族长家勾结盗匪,洗劫村子,挟持她卖给人吃肉,包括之前洗劫砖窑的全部倒了出来。 奄奄一息的石富对石弁大骂,“是你.......叛徒!叛徒!” 村里也闹哄哄乱起来。 石族长带着家人等待成功就连夜逃跑,准备从此去即墨发财享富贵。 没想到临走找不到石弁妻子和老母几个,还被徐长,徐冲带着人给围了。 徐长有准备,石族长却只准备自家逃走,两方人数反过来,再动手,石族长和石勉一家全被打趴下。 村人惊起,小心翼翼出来探看情况,得知真相,惊骇不已。 徐氏族人有一个算一个,个个恨的破口大骂,不解恨的还上去踢两脚,打两拳。 石氏族人也大骂不止,恨石勉和族长家找死拖着他们下水,享富贵却自己逃跑。 天将亮时,徐冲到隔壁下河村找了人手,带着石勉一众,死的,伤的,活的全部拉去郡邑。 郡守正在接见都邑的人,见状大惊失色,待问明真相后,沉默了。 徐长和他打交道多,看他这个神情,心一沉,“郡守!他们身上背着我徐家村十几口人命!这石勉和石富他们挟持我徐家子孙烹煮吃肉,天理不容!这样穷凶极恶的人,肯定不止一桩罪行,请郡守严惩,以正法度!” “强盗抢掠村子,杀人盗窃,自然要严惩。”郡守只提强盗,却不提别的。 徐长气急,“郡守......” 他还要说,郡守顿时皱起眉,目光锐利威慑。公子假是王上的亲弟弟,强盗死刑就罢了,还真让去找公子假要公道!? 徐长两眼一阵发黑。 徐冲,徐尚等徐氏族人也都愤慨不已。 徐希望着侧门朝她拱手作礼的人,挑了挑眉,朝他走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02 22:39:02~2023-04-04 00:04: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豆豆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4 第024章:只要他在 我就吃睡不安,…… 李黾含笑,“小圣童,我今早入城,正好见到一术士,他说他叫侯廉,现在人就在我下榻的客舍里。” 徐希直接问,“李先生是路过琅琊郡还是特意过来?” 李黾笑出声,“哈哈哈哈,小圣童果然聪慧。” 说完他收了神色,面色悲戚的叹息,“听闻老祖建成天地日月模型推演日月运转规则,我奉命前去学习,却听说了小圣童父母皆丧的消息,特意前来祭拜,小圣童还请节哀。” 徐希拱手还礼,“烦劳先生跑一趟。” 李黾也没端架子提条件,他过来就是为了讨好徐希,“公子假在王上继位后,就搬去了即墨,即墨郡拥有整个齐国七成的海岸线,盐业繁华,公子假富可敌国。小圣童不可以卵击石,免遭坑害。”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呢?”徐希神色平静。 李黾有些拿不定主意,眼底光芒闪烁,“小圣童有无离开的打算?” 徐希挑眉,“你可给我引路?引去哪里?” 李黾心下一滞,讪笑着拱手,“小圣童折煞我也,有老祖在,哪里用得着在下。不过,小圣童不妨跟老祖讨个策略,齐国虽遭难,然受灾者不重,其他诸国都有干旱,此时出手,必定有所建树。我观徐公老当益壮,又心怀乡民,一个乡三老未免委屈。” 他转移话题的样子让徐希眸光晦测。 李黾对上她的眼神,立马就要领她去见侯廉,“此人给公子假炼丹,颇为受宠。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盯上小圣童的,你是要拉他出来问话,还是去客舍见他?” 徐希已经从管猗那得到消息没逮住侯廉,“带我去见见。” 郡守看李黾对徐希恭敬的样子,皱起眉峰,这事难道要烫手? 跟徐长打了招呼,徐希跟着李黾去了他的客舍,在那里见到了贴着假胡子的侯廉,他被五花大绑着,扔在地上,堵着嘴,看到他们进来就怒瞪着眼呜呜叫。 “吃聪慧之人的脑子长智慧,是你进献的方法?”徐希一脚踩在他的脚踝上。 尖锐的疼痛传来,侯廉呜咽着叫,瞪着徐希的眼神还很嚣张,满是威胁。 徐希脚上重力增加,冷冷睨着他,“在你的主子救你之前,必是你先死于此地。” 见他还有不服之色,直接喊管猗,“把他手脚筋挑了。” 管猗哗啦抽出长剑,上来就干。 侯廉顿时惧怕,涕泪满脸的呜呜求救,浑身蛄蛹着乞求。 看一滩水溢出来,徐希皱眉后退,也摆手拦住了管猗。 管猗合上剑,把他口中的破布撤掉,“老实交代。” 侯廉大口喘着气,后怕的脸色发白,又羞愤欲死,“主意不是我出的,我去之前他就那样,我只是拿钱炼丹。抓你的主意也不是我出的,都是石勉,是他说能弄到一个天生不凡的小圣童,我所受微薄,这才动了邪念,求侠士饶命,我有钱,我可以给你钱!” “有多少钱?”徐希问。 管猗嘴角狠狠一抽,他要挖你的脑子,你就这么原谅了? 李黾也有些一言难尽,提醒徐希,“这人要放回去,必然报复。” “可是我穷啊。”徐希说的坦然。 李黾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有多少?”徐希神情不改。 侯廉顿时冒出希望,“我有一匣金粉,还有三个金饼,一翁铜钱,还有珍珠,玉器,银器。我都给你!只要你能放过我。” “这还所受微薄!”徐希咒骂着给了他两脚。 “让人全部运过来,在我收到之前,你就先跟我走吧。” 侯廉确定她果然天生力大,是天生不凡那一类人,也是真聪慧,反过来把他们全抓了,只能祈望她收到钱,放过他。 听到徐希的决定,只追究强盗之事,郡守松了口气,当即大手一挥,主从皆当众枭首,家人不论老少男女贬为奴,发配戍边苦役。 戍边的奴隶不如牲畜,发生战事,还有可能被拉上城墙做人墙抵挡箭雨,有今日没明日。 石勉和石族长家的人都在哭嚎。 石弁慌怕的大喊徐希,“徐希!徐希!我交代了!我交代了!你说要放过我的!” 徐长上去周旋,把他摘了出来。 郡守手一挥,其余主从都拉去市口行刑。 石勉临到死期还在咒骂,喊着让家人给他报仇。 人头落地,悬首示众。 郡邑围观的乡民纷纷叫好,“勾结强盗杀到自己村里,把用砖换粮救济乡民的好人都杀了,这种牲畜不如的应该剁成肉酱!斩首太便宜他们了!” 彪悍的古时人民叫嚣,“对!就该剁肉酱!” “剁肉酱!剁肉酱!!” 面对激愤的众人,石勉妻子和族长家人也不敢再吭声,哭哭啼啼的被押送走。 徐希和徐长一众人也回了村里。 石氏其他族人期期艾艾的想来道歉,但之前双方打过太多次,虽然石勉和石族长被斩首了,徐氏的族人并未有大仇得报的感觉,看到石氏的人就忍不住涌起仇恨。 石弁是劫后余生,抱着儿子和妻子老母亲躲在家里不敢再出门。 李黾带着礼给徐猛和徐母上了香祭拜,问徐希打算,“小圣童若有打算,我也好尽一份绵薄之力。” “暂时还没有,我先拿到钱,再看看怎么花。”徐希摇头。 李黾现在都怀疑她聪慧的不对劲儿,也怀疑田假要吃了她的脑子,会不会更有病。不过他也不相信田假有那个能耐动她,老祖能收她做关门弟子传承衣钵,还不是一个齐公子能动得了的。 在村里直接亮明身份,他是丞相后胜的门客,特意来祭拜徐希的父母,给徐家带了一波威势。就去了郡邑,说是等她几天想想打算,可随时让人喊他。 至于侯廉,他的建议还是杀了,只要信传过去,那边就会送金银过来,留他已经没用了。 侯廉也害怕自己命丧于此,拼命证明自己的价值,和徐希谈合作,“你若放了我,我以后炼丹的金银都给你!公子假把持盐业,极其富贵,能得他宠信,就会赏赐大量金银珍珠和宝器。” “你用什么炼丹?”徐希问。 侯廉话音一滞,看她冷幽幽森然的目光,踟蹰着,“我......我用朱砂,砒黄,雄,硫,金银,经血等物,再辅以麦粉菽粉珍珠粉。” “和我炼丹差不多,不过我会加草药。”徐希在他惊疑的目光中,掏出一个小银瓶。 “你会炼丹?”侯廉完全不相信,像她这个年纪,就算会走路开始学,也不可能学会。 徐希冷笑,“你在即墨都听说我聪慧不凡,会炼丹有什么奇怪?” 侯廉张了张嘴,不敢再多说,看她把小银瓶打开,倒出来个颜色妖艳的玫红丹丸,心里顿时升起不祥的预感。 徐希捏起一颗,两眼阴厉的捏住他下巴,“这是我炼的毒丹,加了野葛、乌头、滴水观音、狼毒草、见血封喉毒箭木、曼陀罗花、鹤顶红七种毒,为了让它变得好吃,我还加了蜜。” 野葛乌头他知道,都有毒。后面的狼毒草,见血封喉一听就不是好玩意儿,侯廉目露惊恐,死命往后退,却被管猗按着动弹不得,“求求......” 刚张嘴,就被她塞进了一颗。 那毒丹果然像她说的一样,入口就甜,他却惊惧的立马就吐,被徐希抬起头,在他喉外一巴掌,咽了下去。 徐希看着他干呕,擦了擦手,“这毒丹刚吃下去,三天发作一次,往后三十多天发作一次,再往后就是三个月发作一次。我会在你毒发时给你送解药。” 侯廉呕的眼泪都出来了,却没能吐出那个毒丹,哭着道,“我说话算话,一定会把金银按时给你送来的!” “金银送不送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还给不给你主子炼丹,只要他在,我就吃睡不安,心里难受。你需要多长时间?”徐希扔了帕子,挑眉问他。 侯廉睁大了眼,“你......你......要毒杀公子假!?” 徐希伸手甩出去一巴掌,“说错了,重新再说!” 侯廉被打的脸上火辣辣,脑子也清醒过来,“我......我?” 啪—— “说完整。” 侯廉顶着半边肿起来的脸,刚才吃进肚里的毒丹也火辣辣的,思虑半天,咬着牙关,“是我炼的丹给公子假吃出了事,毒死了公子假。”公子假可以死,他不可以死。 徐希满意的点头,“孺子可教也。” 又皱眉端详他,“我觉得你的脸不对称。” 在她抬手的瞬间,侯廉急声大喊,“我就喜欢这样的!!” 徐希的手停在半路,啧了声,“你还有点聪明。既然喜欢,就留着吧。” 看她遗憾的收回手起身离开,侯廉落下泪来,这哪是聪慧不凡的小圣童,这他老母的是个变态妖孽! 徐希走到外面,又回头,“欸,我都忘了,已经喂了毒丹,就给他松绑吧。免得再尿屋里。” 管猗朝天看了眼,转身给侯廉松绑。 侯廉隔空接收到了来自两人的杀气,原因让他羞愤欲死,咬牙捶地,“田假!!”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入V啦~~ 努力努力努力啦~~~ 感谢在2023-04-04 00:04:37~2023-04-04 22:2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酥酥比利亚 20瓶;欧皇墨墨、南月江清 10瓶;达达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5 第025章:我是徐福!? 现在的我,…… 侯廉获得了自由, 刚开始还不敢走出屋门,但见真的没人看管,就往外移动。 除了有人盯他, 没有谁阻拦。 徐希正在筹算着他的钱怎么花, 还不光她自己花,而是徐氏全族都有份儿。 他人就在这, 被喂了毒, 她们还在商量怎么花他的钱, 让侯廉有种落进了土匪窝的感觉。 石弁看到他在村里晃悠,也没监视, 晃悠完又自己回去, 知道他也被徐希收服了,但徐希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侯廉也想过逃跑,但三天就毒发,体内仿佛有什么要钻出来的剧痒剧痛,他差点把自己胸膛抓烂。 管猗扔了一小颗黑绿色丹丸给他,吃完很快平息了。 侯廉也完全打消了要逃跑的念头, 那种毒发的感觉, 他死都不想再体验。 装高人的习惯,让他开始端起架势,仿佛客居在此, 见徐希跟人讨论怎么花他的钱建设村子,还能上去发表几句好建议。 听徐氏族人言辞中都看石氏碍眼, 他立马打起精神,找到徐希,“我可以出钱,买下石氏的房子田地, 让他们全都搬走。房子正好推倒,空出地来。田地就补偿给徐氏族人。” 哪知道徐希并没有觉得他这谋划好,沉着小脸冷幽幽的凝着他,“你哪来的钱?” 侯廉:“......” 好在他反应快,立马改口,“是您的钱,不过我出面去找石氏族人。这个钱我后面炼丹挣了十倍还你。” 钱是她的,坏人他当。 徐希果然神色稍霁,“你光明正大去啊?” “我......我悄悄去,找那个石弁接头?”侯廉询问看着她。 “主动的掉价。”徐希翻他一眼。 侯廉深吸一口气,笑着道,“我找石弁接头,让他主动过来。” 徐希没再发表意见。 侯廉的主意,正中下怀,石弁也不想再在徐家村待了,再有个什么事,徐希一定会弄死他们! 石族长和石勉都死了,两家人也都发配了,石氏族人正没有主心骨,他站出来说要卖了房屋和田地搬迁走,纷纷响应。 至于不愿意走的,石弁暂时不劝,他听村里要建乌堡,把徐氏族人都迁进乌堡里,以徐希的聪敏,十几家外姓人依附她家的,也会被妥善安置,只有石氏族人。到时候他们自然求着跟自己走。 他态度极好的拿着鸡蛋,两只仅有的母鸡和干肉过来找徐长,想要把房屋,田地都送给徐氏做赔偿。 不说徐长现在是乡三老,便是以前也不会白收农人房屋和田地,直接拒绝了。但石氏能搬迁走,他却十分心动。 侯廉主动站出来说话,“这房屋和田产我买了!我要在此地建宅院修道,正好需要。” 双方一番商议,侯廉也没压低价钱,反而还多给了些。 石弁开始收拾家里,准备拿了钱粮就离开。 李黾知道后,问,“还多给了钱?” 童仆应声,“是的,还说想闯荡就往秦国去,想太平安生就留在齐国。” 李黾想了半天,扬起嘴角,直接出马接下了另一个难题,“我过些天要回都邑,路上随行者没人轻易动手,你们若上路,可以跟在后面。” 丞相的门客,还随行带有护卫,石弁是彻底放心了,不管是半路安置,还是过了都邑往北走,起码能保证路上安全。徐希没有阻止他们用盘火榻,豆腐菽芽挣钱粮,活路有了。 还是有几家不愿意走,就算缩着头过,起码安稳,不比颠沛流离强万分!? 几天后,一行游侠拉着好几车东西过来,拉车的有牛有马,前面车上坐着个眼熟的身形。 徐希赶到家,果然见到是他,“大食,你怎么过来了?” 大食跳下车,组织了下言辞,“老祖说你守孝,肯定吃不好,让我过来照顾你吃饭。” 徐希翻了他一眼,“你不来我还能偷吃点肉。” 守孝的规矩,前三天不动火,三年不沾荤腥,坟头结草庐,初一十五上香拜祭,闭门谢客不设宴。 虽然礼乐崩坏,但孝道深入人心,大多数人还在遵循守孝规矩。 大食听她小声的嘟囔,差点惊掉眼珠子,“你已经偷吃肉了?” 他是自己人,管禾也不那么谨慎,“没有吃肉,但有蛋,荤的葱姜蒜芥都没忌。” “酒肉穿肠过,父母心中留。”徐希就这个问题和祖父商量过,让她们过了今年就食肉。整个族里的孩子就她营养正常,再三年不吃荤腥,全都营养不良。 大食嘴角抽搐,但看她短短时日就瘦了一圈,小脸上吃的肉都没了,也是心疼,“来时老祖说了,让你不必拘泥表面愚孝,守到过了岁首,就不用太忌讳,以身体为重。” 徐希笑了笑,拱手一礼,“谨遵师父教诲。” 大食还有书信,拿出一沓白绢递给她,“老祖给你的课业。” 徐希打开,白绢一尺见宽,却有半丈长,上面写满了各种课业。 见她正感动,大食又补充,“这是半年的,老祖说,明年夏收前,他会亲自过来,给你送新的课业,并考校你功课。” 徐希感动的想哭,“师父未免太爱我了,恨不得我学生学死。” 管禾捂着偷笑,清了清嗓子,“你可是要传老祖衣钵的,当然得多学。这些书卷都放哪?草庐还是家里?” 徐希看着几大车的竹箱,“放......草庐吧。我整理了再说。” 徐长看着几大车书卷,可是由衷的高兴。老祖依旧看重希,没有放弃。 村人也都心生敬意,“这么多书卷,都让咱们的孩子学吗?” 那当然不是!管禾没直接说,这不好听,解释说,“这里有些是深奥的学识,寻常士子都学不懂。村里的孩子,跟着阿希启蒙就足够了。” 村人们连连点头,这才深刻感觉到,徐希是不一样的!她年纪小,但是真聪慧,这几大车的书,深奥的学识,都学会了绝对了不得! 之后再看徐希的眼神都变得不同了,明显多了敬意。 大食来送书,并留下照顾徐希,李黾立马留住在村里了,等着徐希找他。 徐希也没让他失望,撕了块白绢,刷刷几笔,请了他到草庐喝茶。 侯廉见李黾恭恭敬敬的对徐希见礼,笑着揣了东西出来,仿佛得了钱财,再次后悔把主意打到这个变态妖孽的头上。 李黾迫不及待的离开,还带走了石弁一众石氏族人。 村中一下空了大半。 侯廉看徐希仿佛心情很好,忍不住凑上去搭话儿,“主君,我......” 徐希一个眼刀甩过来,“谁是你主君?” “我决定投靠你了,以后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侯廉好话不要钱,话说的很坚定。 徐希那个脸,肉眼可见的嫌弃,“莫挨老子!” 侯廉不放弃,他还有时间门,会让主君看到他的诚意!不过听话的后退两步,转移了话题,“小圣童,我想问,滴水观音是什么?” 看徐希眼神意味起来,立马表态,“我绝不是想要自己解毒,就是闻所未闻,有些好奇,嘿嘿。” 徐希哼了哼,直接告诉他,“告诉你也无妨,滴水观音生于南方,叶似雍菜,根茎老桩,生的清雅宜人,可做观赏物,汁液有毒,眼睛触之即瞎。狼毒草生于藏区古羌,又名断肠草,烂肠草。见血封喉箭毒木生于百越丛林,名副其实,见血封喉。曼陀罗花生于雒越之南,开花妖娆优美似夕颜花,全身有毒。至于鹤顶红......红矾你都不认识?” 她每说一个,侯廉的心就往下沉一分,开始以为她夸大其词糊弄人,或者套出话来再找名医解毒,不能一直受制于她。现在他是完全没有想法了。 活不活的,就这样吧。他也是有名的术士,竟然还不如她一个几岁小儿见多识广,真忽悠都不一定能忽悠过她,更何况她是真有学识。 他有些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开,临走还不忘又说了遍,“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大食出来送包子,见他那个样子,不解疑问,“他怎么了?” “被全方位碾压了。”管猗平静道。 大食看他这神色,被碾压的还有他,不过他是来炫包子的,不关他的事。 “希,你看,新包子,我把豆干和菌菇捯饬一下,吃起来有肉味儿。” 徐希咬了一口,果然有肉味儿,“用的猪油吧?” 大食眨了眨眼,强调说,“没有肉!” 徐希叹息一声,把一个包子吃完了,扭头对管猗说,“找侯廉,让他快点活过来,我要买粮。” 侯廉一听,立马活过来了,“我有办法拿到粮,您喜欢吃粟,还是麦?” “要菽。”徐希直接道。 侯廉立马狗腿的称赞,“小圣童是为乡民换粮吗?您对乡民真好!如此爱民如子,便是齐王都不及您。” 徐希抬眸冷眼看他。 侯廉立马收敛,小心请示,“我可能要离开些天,不知可行否?” 徐希完全没拦,“可。” 侯廉得了令,立马收拾行动起来。 看他坐车马车出了村子,管禾有些担忧,“阿希,你还给他马车,你不怕他真跑啊?”那个颜色妖艳的毒丹,分明就是糖丸,她也吃了,不仅甜,还香。 “他不会。”这点自信,徐希还是有的。 十几天后,侯廉的人送金银来了,侯廉还没见人影。 看着箱子里的东西,徐希酸了,“这还叫所受微薄。” 一匣子金粉,还是纯度很高的那种,三个金饼,每一块都有半斤,一翁铜钱足有七八万,一匣子大小不一的珍珠,几样玉器,银杯银碗,还有几样精美漆器。 徐希越看越酸,“他不受宠信都有这么多赏,我活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多钱。” 管猗看她又想刀人,出声提醒,“这些都是你的啊。” “诶!?对噢!”徐希一下子快乐了。 “加上老祖给的,你现在也富了。”管猗说她。 徐希想到师父给的一大箱钱币,还有眼前这些,更快乐了,“招人!大量招人!把村里的房子都给我推倒,重建!” 管猗嘴角抿起笑意,她这只要有事搞,人就过的很开心。 徐家村大兴土木,所有村人都暂时搬去了砖窑。 没有人怀疑什么,只道徐家要崛起了,丞相都看重徐希,派门客过来,圣人师父又送来好几大车的书,徐家以后要富贵了。连琅琊郡的豪绅都送礼以示好。 十八乡县的农人都赶过来,想找个活计,挣点口粮,能挨到明年收麦。 人多力量大,效率快,由工匠带着,依照徐希的规划图,深挖地基,建起厚墙。 侯廉带着粮食回来时,差点没认出来,还是看村里的展示墙依旧在那,这才确认。 管禾看到他很是有些开心,“阿希,侯廉回来了!还带了粮食。” 徐希嗯了声,“去看看。” 她说要菽,侯廉拉回来的全是菽,有三十多车,看到她立马上来回禀,“全是菽,有一万三千斤之多。” 这时候一斤是十六两,就有两万来斤。徐希满意的笑起来,“不错!付钱了吗?” 侯廉有些得意,“我用丹药与几个贵族豪绅换的。” 徐希小脸刹那晴转阴。怪不得好些人当术士,还有一群跑到秦始皇面前行骗,不仅得秦始皇看重,赏赐金银封邑,还能在背后咒骂。更甚者有一个骗了几大船物资和三千童男童女出海去了小日子的徐福。 看她变了脸,侯廉皮一紧,顿时小心翼翼起来,“小圣童?我可以提前吃解药吗?” 徐希回神,扬起一个笑,“当然可以!你可是我们村的大功臣!” 侯廉听这话,觉得跟随徐希有希望。 尤其是跟在她后面,见她给一车车的菽称重入账,那个算术的速度,张口就来,心里更加坚定,他要跟随徐希!她必成大事! 豆子拿回来,徐希立马带人行动起来,压榨工具已经准备好,石磨和大锅都也安置好了,她指使着人把豆子炒制好,磨成粉上锅蒸,用麦秸盘好装进卡盘中,做成油饼,一个一个码放进压榨木中,以重型木击锤压榨。 橙黄的豆油随着重型木一声声击锤,缓缓流下油槽,独属于豆油的香味儿溢散开来。 徐冲和徐茂等人兴奋的不行,“真是油,真的是油!这下可好了,我们不缺油吃了!” 家中不服丧都难得见一点油腥,只能抓着菽饭麦饭多吃才有气力承担重苦力。见到这菽真的榨出油来,简直喜极而泣。 徐希让徐咨和徐该去喊人,“叫咱们的人都来,拿着瓦罐,接油吃。” 两人也激动的脸发红,“诺!” 看俩人跑的比兔子还快,徐长也难得露出笑脸。 不时,各家人都拿着瓦罐一脸疑惑的赶过来,见到大缸里满满一缸,像水一样,真的是油,又惊又喜,喊着家里干活儿不要工钱了,她们换油吃。 “第一次的油,就给咱自家人都尝尝,一家打一罐回去吧。”徐希笑道。 这个时候没人贪心,一家一瓢,多了就不要了。 就算是吃菹菜,加一点油进去,下饭吃着也香了。 剩的几家石氏的村人,看着一脸欢喜说着如何处理新油如何吃油的村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忍不住后悔,跟着族长石勉他们,和徐氏作对,不然现在的乌堡,还有油,肯定也都有他们一份。 大量的油出来,徐希让徐长通知所有来干活儿的工匠和农人们,可用工钱换油。 “为何不先卖了?”侯廉看她这样搞,粮可不够折腾。 “吃油才有力气干活儿,我要赶进度。”徐希翻他一眼。 侯廉觉得她是对自己人好,油多金贵,这些民夫一天才几个钱,哪够换那一罐油的。 她虽然好心,但换油的却寥寥无几,只要粮,只要钱,她要赶进度,农人们就拼命干。 徐希拧着眉找了大食,“找几个人帮你,把豆渣油饼掺上发面,炸成丸子,一人一份!” 大食迟疑,“不是要留着......喂猪吗?” 徐希怒,“猪也配吃!?” 大食立马不说话了,看她气哼哼走了,小声嘀咕,“我早说了人能吃的,非要喂猪。” 炸好的豆渣油饼发面丸子,油汪汪的喷香,来做工的一人一份。 离家远的都是拿着碗和干粮,直接吃干粮,再在主家喝些热水,这天都端着一碗炸丸子,一颗没舍得吃,小心翼翼的护着带回家。 全家吃着炸丸子,不停的夸赞徐家仁善,是大贤之人。 徐家的豆油也跟着侯廉离开琅琊郡,赶往即墨。 落雪时,徐家村停了工,农人们带着钱背着粮回家。 徐家村安安静静窝冬,安安静静过了年节,只有草庐里每日笔耕不缀。 天渐暖时,侯廉又拉着大批的粮食过来,村里已经开工了。 去年大旱,几乎颗粒无收,地里的冬耕麦还没抽穗,青黄不接。这批粮食,赢得了所有人的欢迎。 看着一袋袋粮都被分给做工的农人们,侯廉一气拉着豆油赶往都邑,又换了一批粮回来。 李黾和他碰到一起,都惊呆了,“你现在......在为徐希做事?” 侯廉倨傲的瞥他一眼,“现在的我,还不配。” 李黾心里刺挠了一样,徐希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收服了侯廉为她卖命? “你懂什么。”侯廉给他一个白眼,运着钱粮往回赶。 李黾觉得他有必要去一趟,收拾了行囊,跟后胜告辞。 再来到徐家村,他惊的下巴都掉了。 两个方方正正的庞然大物,屹立在徐家村的位置,大门口的牌匾上书:徐氏乌堡。两边还有联,曰:有狗胆没善心莫进来;有壮志没本事莫出去。 李黾嘴角狠狠抽了抽。 外面没什么人,里面都是人,在加紧时间门安装门窗栏杆,盘火榻。 徐希正领着老祖,渚道子一行人在讲解乌堡,这是按照客家土楼建造的,不似其他贵族豪绅的乌堡,一共两层住人,加一层地窖存放粮食物品。一个大门进出,下面两个暗道通外面。 “两个乌堡都不是很大,但住徐家村的人足够有余。只要关起门来,防御力在那,再厉害的盗匪也进不来。”徐希嘿嘿。 老祖摸摸小徒儿的脑袋,满脸慈爱,“乌堡很牢固,防御力很强,凝聚村人同住也极善。但这不是你完不成课业的理由。” 徐希脸色僵硬,急忙拉住他的袖子,“师父......你听我再狡辩。” 老祖满眼含笑,好整以暇的望着她,等着她狡辩。 徐希拉低他,垫着脚小声道,“我烧出了宝贝!瓦蓝瓦蓝的宝瓶,肯定能卖千金!” “所以我把你管猗给你,你给他指使出去卖宝瓶了?”老祖扬眉。 徐希嘿嘿讪笑,“乌堡还没完工,我这不是缺钱嘛。” 又悄悄说,“那宝瓶我给你留了一套十八件,给渚道子留了一个。” 话音落,身后就传来哼的一声。 徐希僵着脸扭转身子,对上渚道子盯着她的眼,又扭回来,“他也会武功?” 老祖哈哈哈笑起来,点着她的脑门,“叫你不务正业,连是不是武者都瞧不出来。” 所以他决定留一段时间门,给小徒弟抓一抓学问。 徐希整个苦瓜脸,心里念着管猗晚些回来,千万不要撞上,这丫是师父的人,师父问啥他肯定说啥。 结果抬头看到李黾,暗骂了声:艹!他可千万别提自己又给师父甩了锅的事,不然刀了他! 李黾准确接收到她带有杀气的眼神,目光闪烁,笑着上去给老祖和渚道子见礼。 听老祖要在这给小徒儿抓课业,李黾也留了下来,在村里晃悠,详细参观了两座乌堡。 另一座已经建成,有二十多家外姓人搬进去,里面宽宽松松,还有空余的屋等着新来的人入住。 而徐氏族人都暂时挤在砖窑或者村里新搭建的草棚,新乌堡建好,就全部搬进乌堡里。 只有石氏的几家人在外面,徐长也说了他们可以住在另一座乌堡里,但乌堡中的村人都不同意,只同意有难时,让他们进去避难。 这次没用李黾出声,那几家看到李黾主动来求,能不能也让他们跟着,去找石弁,又打听石弁他们在哪落脚,混的如何。 李黾倒是给石弁行了方便,毕竟要为徐家村扫尾,当即也同意了回都邑可以让他们跟着一起。 叫啥啥不灵,得知石氏那几家要走,不用再想办法调和矛盾,还没放心几天,管猗回来了。 徐希一听到消息,忽的站起来。 “嗯?”老祖抬头。 徐希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坐下,屁股刚挨着脚后跟,咬咬牙还是麻利的爬起来,冲出去,“管猗!我想死你了——” 听她话里带着杀意,一脸风尘的管猗黑着脸把包袱扔在地上,里面咣当咣当,都是金银碰撞声。 徐希出来,两眼左右扫射,见就他一个人,顿时狠狠松了口气,尴尬笑,她还真怕管猗把韩非子给直接带回来,撞到师父的脸上。 “管猗!东西都卖了吗?卖了多少钱呀?”她态度亲昵的跑过去,仰着小脸笑着问他。 “老祖来了。”管猗神色不善的开口。 “你饿不饿?渴不渴?我给你接风洗尘!”徐希讨好地扶着他的胳膊,给他使眼色。 管猗睨她半天,“身上很脏,想沐浴洗澡,很饿,想喝酒。” 徐希连连点头,全部答应,“好好好!这一趟辛苦你了,我让大食给你炖红烧肉,再开一坛酒。” 管猗扬了扬嘴角,“韩非去乌堡了。” 徐希脸色一变,拔腿就跑。 管猗伸手只捞住个衣角,啧了声,“比兔子还快。” 捡起包袱,进了草庐。 老祖问起话,他把包袱打开,露出里面的金饼银饼,“宝瓶很值钱。” 老祖看着他,没有说话。 渚道子笑,“你这小徒儿,还是个财迷。恐怕不能传你衣钵了。” 管猗抬眼看了看老祖,低头认错,“宝瓶珍贵,阿希不放心旁人,猗有罪。” “我看到你安排的人了,但下不为例。”老祖声音低缓,极有压迫感。 “诺。”管猗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保护徐希,这次实在被她缠的没办法,把他忽悠了。 一头扎进隔壁乌堡的徐希,在里面见到了传说中的历史牛人,韩非子。 今年四十七岁的韩非已经须发花白,目光锐利,面容严肃,有着深深的法令纹,一看就是搞法律的。 一路劳顿只略减精气神,徐希当时就来了句,“身子骨还挺硬!还能再榨二十年。” 韩非正观察乌堡,见跑进来个小女童盯着他,打量他的眼神清清澈澈带着兴奋,明明白白打着他的主意,他愣了下,剑眉微皱,“是你家大人救我过来的?” 徐希反应过来,拉着他就上楼,找了个空房间门把他塞进去,“先生,先委屈你几天待在这个乌堡别出去!千万千万别出去!也别想不开!我之后再来请罪!告辞了!” 韩非惊愣的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好大的力气。” 徐希已经跑下楼,抓住姜初一飞快的安排几句,“二楼东侧空房的老头,给我好吃好喝看好了,不能出乌堡!人要敬着!” 话没说完,人已经跑没影儿了。 姜初一愣了半天,跑过去关大门,又赶紧回家找祖父。 刚从牢狱出来,不远千里而来,又被软禁的韩非懵了,不是带他见那位大贤琅琊子的吗?若是求得琅琊子归韩,必能延缓韩国覆亡。 徐希一口气跑回草庐,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瘫倒在门口,“师父,村里有急事,喊我去了趟。” “是吗?”老祖抬眸,手里把玩着一个孔雀蓝瓷杯。 案几上还摆着其他杯碗花瓶和茶壶,虽然有些粗糙,但都是瓷器了。 管禾跪坐在一旁不敢抬头,阿兄让她把这套宝贝拿出来给阿希救命,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已经吓的不敢动。 徐希缓了半天气,拖着身子进来,“哎呀,管禾把这套宝贝拿出来给师父鉴赏了啊!师父你看咋样?我认识了个炼丹的,跟他交流了一番,他给了我些炼丹材料,我炼不成,捣鼓在了陶器上,就烧出这些宝贝了。” 渚道子还在一旁加劲儿,“我真的就一个杯子?” 公孙萚睁着圆圆的大眼望着她,也想要一个。 徐希看看两人呜咽一声,坐在案几前的垫子上,“师父,我就想赚点钱,我再也不干了。” 看小徒儿吓的够呛,老祖叹息一声,“你筹钱建立乌堡是为护佑乡民,为师怎会怪你。你若要缺钱可与为师言说,不该把管猗派出去。” 徐希感动的膝行上前,抱住他的胳膊,“师父!我就知道你是心疼我,担心我身边没有保护的人了!我再也不把管猗派出去了!” 老祖无奈的摇了摇头,显然不怎么信她。 徐希看他没再追问旁的事,把心略略放下,老老实实地听讲,做课业。又给渚道子也送上一套六杯茶壶。 公孙萚是一个杯子一个碗。毕竟这小孩送别她时,塞了她一块金饼,太实在了! 瓷器入手温凉如玉,滑腻非常,公孙萚很是喜欢,“谢谢阿希。” 徐希又小心的伺候了十来天,把剩下的瓷器一部分交给师父带走,另一部分全给李黾带走,并保证不会再瞎玩乱烧,保证老老实实守孝,并在冬日前完成所有课业扫榻以待,这才把几人都送走。 不过老祖临走给了她当头一棒,“你有护佑乡民之志,将来也必能福泽万民,为师未曾给你起学名,今日就赐一字:福。你也当克谨慎之,惜福自身。” 徐希懵了大半天,“徐、福,我!?呵呵......呵呵......” “希?你怎么了?”徐长担心的摇她。 徐希双眼无焦的转向他,“我是徐福!?” 徐长心一沉,扛起她就回去,喊管猗快快赶车,“赶紧去追老祖!这名字,希压不住!” 管猗也吓了个不轻。 管禾一下子脸就白了,“阿希!阿希!”催促管猗,“快!阿兄快去追老祖!” 管猗转身就跑,一下绊倒,差点趴下。 徐希身形灵活的从他身上下来,站稳,双眼光芒万射,“不用!我是被点醒了!我是徐福!” 徐长更慌,“你......你还是...希吗?” “祖父,你说什么话呢,我当然是!一个人,可以有很多名字的。我依旧叫徐希,是徐希。只是多了个徐福的名字。我以后是干大事的人!”徐希一时间门豪情万丈。 踏马的!前不久刚骂过坑骗秦始皇几船物资和三千童男童女去小日子的徐福,转眼她就成了徐福。 炼毒丹坑害政哥?嘎嘎乱杀! 骗政哥的物资?嘎嘎乱杀! 有她在,腐儒术士,统统乱杀! 徐长狠狠松了口气,看小孙女豪情壮志,与有荣焉的笑着摸摸她的头,“祖父相信希,以后定成大事!” 徐希想起被关禁闭的韩非子,又立马赶过去,恭恭敬敬的请罪。 韩非已经一肚子不满,这乌堡他全摸清了,想要出去只有一个门,但乌堡里的人无比团结,看似没什么人盯着他,只要他靠近大门,所有在乌堡里的人都盯着他,并准备随时关门。 他曾跟村人询问琅琊子,只知道琅琊子是大贤,红砖窑,新乌堡,曲辕犁,榨豆油,都是出自琅琊子。但村人谁也没见过,让他耐心等着徐希。 再看到面前这个请罪的小女童,他没多言,而是盯着上了年纪的徐长,拱手作礼,“敢问先生可是琅琊子?” 徐长偷瞥了眼小孙女,笑着还一礼,“老汉是村里的乡三老,徐长,并非琅琊子。” “琅琊子在何处,还请告知。”韩非追问。 徐长歉意的回他,“琅琊子并不在村中。” “不过留了话,让先生在此等她。”徐希补充,法家大佬,要是能捞过来,给徐咨他们教几年秦律,等政哥统一,就能放出去为官为吏,协管一方了。 韩非犹疑的望向她。 徐希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琅琊子说她救你乃是惜才,不指望你报答。但你若知恩图报,非要报恩,可替她还了徐家村的人情。” “是何人情?”韩非询问。 徐希有些赧然的笑着道,“我们乡里要建个学堂,教乡里孩子学法,不知先生可否暂时停留?” “这......我恐怕无法答应。”韩非拧着眉缓缓摇头。 徐希睁眼,古人不是很重诺,很重义吗?对面的还是牛人韩非子。 “国将不国,我重命在身,任务尚未完成,又怎可抛却家国,苟且在此讲学收徒!?”韩非眼中涌着痛色。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又怎会以个人意志更改?”徐希想劝他,若他心志不改,还要入秦阻碍秦国东出统一,早晚会被杀。 韩非愣愣的看着她,有些可笑可悲的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连几岁小童都知大势不可违,可我韩非偏要逆势而上!” “自夏,商,周以来,我们不都是一个国家,同为华夏族人吗?若有哪国统一,从此停止战乱不好吗?”徐希道。 韩非揩掉眼角水痕,低头看向徐希,“小童,你师从何方高人?” 这个徐希没瞒着,“我师父乃山谷隐士,玄微子。擅天文历法气象之术和医道之术。” 韩非神色一滞,看着她稚嫩的小脸,呵笑,“玄微子?原来是鬼谷先生高徒,怪不得口吐真言。” 徐希如遭雷击,脑子一懵,身体直直向后倒。 徐长吓的连忙扶住她,“希!” 徐希长吸一口气,站直身体,盯着韩非追问,“你确定我师父是鬼谷子?” “他未教你纵横谋略之术,可见......天下大势,当真不可违逆也。”韩非说着,眼中泪意难忍。 徐希想说,师父倒是愿意教,可她兵法谋略都没选,选了俩最难最耗时的。 “先生,韩魏赵曾三家分晋,如今归于一处,您就当......重新回到原点?” 韩非眸光锐利,自嘲,“你是想说报应吧。” 徐希尴尬,圣人不愧是圣人,只受时代局限,但智商的高度足以碾压一众凡人。 但她还得狡辩,“墨家助秦,希望以战止战;儒家奔走各国,希望恢复秩序,天下安乐;法家以求强败弱,皆是希望天下统一,天下太平。先生你师从儒家,又扬名法家,你难道不想吗?” 韩非久久不语,伸手按住她的头,“非,乃韩人。” “先生可要走吗?”徐希舍不得。 “你们可知琅琊子去向?”韩非没忘了自己是为谁来的。 徐希瓮声回,“不知道。” 徐长也摇头,“琅琊子让你在此地等她,说不定过段时日会再来琅琊郡。” “既他不来见非,那非便去寻他。”韩非当场告辞。 徐希一激动抱住他大腿,抬头和他紧皱不虞的眼睛对上,“能不能留书再走?” 韩非想到函谷关留书的老子,嘴角一抽。 “我对法家,也十分感兴趣。国当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方可维护秩序,治理国家。”徐希怕他抽腿就走,开始卖弄常识。 韩非沉默了,默默把自己的腿抽出来,“你哪里还用得着非留书。” “告辞!” 徐希想一哭二闹三上吊,可韩非意志坚定,背起包袱只身上路。 徐长摸了摸小孙女的头安慰她,“先生身有大志,我们不能为了私利绑缚先生留在村里。村里孩子若有造化,以后也能成才的。” 徐希想笑却没笑出来,她救韩非一次,却无法改变他的意志,他又走了,极大可能再入秦阻止伐韩,更大可能依旧丧生在那。 或许她根本无法改变历史?历史,不会因个人意愿更改。即便她叫徐希,即便叫了七年,师父还是给她赐名叫徐福。 看她精神萎靡,管猗迈步进来,低声回话,“韩非子已出了郡邑,我安排了几个游侠一路护送。他准备在琅琊郡寻找琅琊子,说有机会,会拜访老祖。” 徐希一个激灵,“那岂不穿帮了?” “你非要救回他,你看怎么办?”管猗问。 徐希整张小脸都皱起来了,但想着想着,又扬起眉头,叉起腰。她是不能改变历史方向,但她的确把韩非子从李斯手里救下来了啊。李斯一心辅佐秦始皇统一大业,拿到马镫三件套必会献给秦始皇。而且,她给的可不止一个东西。 此时的咸阳。 王翦刚打了胜仗回来,虽然只是小股摩擦,但马镫马鞍和马蹄铁发挥了大作用,见到李斯,难得和颜悦色,“李廷尉,那马镫三件套果然大有所用,是哪个人才所出?单此一样,便大功一件,可请封为客卿,再为我大秦效力。” 李斯却更在意那张作画的纸,他在边角上试过,比之丝帛强千万,若他拥有了此物...... 26 第026章:师父保佑! 琅琊子确有其…… “李廷尉?可是舍不得你那门客?”王翦提高了声音。 李斯抬眸, “王老将军说笑了,人若真在我门下,我早荐给王上得用了。” 王翦幽深矍铄的鹰眸看着他可惜的笑了笑, “人在哪?可许以高官厚禄, 招来大秦。” 说起这个,李斯也郁闷, 他手下能人者过百, 那来的游侠虽然功夫厉害, 带着个韩非走不快,竟然跟丢了。 “来人有些楚地口音, 往东而去。” “姓甚名谁?可有名号?”王翦追问。 李斯神色僵硬, “无有。” 王翦遗憾的摇着头叹息,“若落入六国手中,战场上碰见,是一大阻碍啊。” 李斯拱手,“王老将军放心,我必定会寻出此人, 早日荐给王上。” 对方直接找上了李斯的门, 看他不准备禀给王上,王翦不再多说。李斯这小儿,是有些妒忌心在身上的。 李斯回到府中, 跽坐在书案前,再次打开那个平平无奇的细竹筒, 抽出里面的纸张,捻在手中半天,还是堪不破,“来人!再加派人手, 务必寻到韩非,看他去了何处,接触了什么人,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仆从应声,“诺。” 韩非在琅琊郡转了一大圈,琅琊子没寻到,这个人半点踪迹都没有。但郡里农人们处处都知道,曲辕犁轻便好用,红砖,豆油也很有名。 甚至懒人种菽,粪便腐殖土沤粪肥地增产粮食,也被传成了琅琊子所授。反正都是徐家传出来的,琅琊子得了徐家的人情提点他们家,而徐公没有藏私,心怀乡民。 正值夏收,今年风雨还算顺遂,是个丰收年,琅琊郡的农人心怀感激,也乐意传扬琅琊子贤名。 韩非猜测这琅琊子只怕是个假名,循着路去拜访了老祖。 谷中正在建立新的推演模型,根据滚灯的原理延伸,创出了浑天仪。 旧的天地日月模型就在旁边,经过调制改造,更加精密,⑴日蚀在朔,月蚀在望。 老祖已经推演出日蚀月蚀几年轮换。所以制作新的浑天仪,推演精准时间,如此就能提前预测日蚀和月蚀的轮换时间了。 韩非看了大为震惊,“此乃......真大功也。” 渚道子是阴阳家本家,看到他就嘶了口气,拿出龟壳一通算,“一个死人,成了变数。呵!” 公孙萚捧着瓷杯,喝着凉茶,听这话愣了下,“师父,那位先生明明是活人,怎么会说他是死人?他是会死吗?” “以后会不会死为师不知道,但他本该已经死了人,却好好地出现这里。”渚道子想不通,也算不出来,不甘心的再次推算。 “这是为什么?”公孙萚疑问。 渚道子教徒弟,“这种必死之人躲过杀劫,定然是有一个奇异命格的人插手了。”他怀疑老祖,不然人怎么会在死劫过后往谷中来。 老祖身上的锅又多了一口。 韩非拜谒了老祖,直接开门见山询问,“先生是否假借琅琊子之名,提点乡民?” 老祖直接否认了,“未曾。” 韩非锐利洞察的目光凝着他,显然不相信,拜求他出山助韩,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他还是想试试。 老祖也一口回绝了,“我已年迈,动弹不得,无有多少时日了。只盼望临终之前,能把历法完善。” 一十年前他曾相求,也是这话。韩非沉默了下,又向他请教破解韩国危局之法,“求老祖指教我。” “⑵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老祖端起小徒儿孝敬的瓷杯,从容闲适的品着新果茶。 韩非心中已经断定,他就是琅琊子,虽然没有挑破,但‘指教’来了,韩国危局破解不了,他还得回琅琊郡徐家村给那小圣童教学。 在谷中待了几日,韩非实在没脸直接走人,只能传书回去,又背起行囊赶回琅琊郡。 谷中弟子担忧,“师父,阿希冒然救人,恐为人所驱。” 现在还跟在老祖身边的几个弟子都上了年纪,甚至比徐长都大,虽然早已抛却凡尘俗物,不论慧眼还是经验值都在线。认为徐希一个几岁小儿,就算聪慧,也不会自己想到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韩非。只怕有人利用。 老祖低哼了声,“会有福泽佑她。” 徐希看到回来的韩非,咧起嘴,“师父保佑!” “阿希,你是想哭还是想笑?”管禾忍不住问。 “师父接住了我甩的锅。并把韩非子送回来了。”徐希得去问问详细情况。 她一番旁敲侧击,确定了,韩非不清楚琅琊子是谁,但他十分怀疑她师父,还因为她在这里瞎打探,对她一丝怀疑都没有。 韩非也不耽误功夫,当即就霸占了草堂,开始给她**。 之后就发现,她只知法骨,不知其皮肉。看来老祖的确只传了天文历法气象之术和医道之术,百家学问只教了她知道。 但这个弟子对法家学问接受度却极高,给她讲学,比给大人讲学还要顺遂,她一点就通,还会举一反三。若不是老祖的关门徒弟,他还真想抢弟子。 至于草庐其他的人,字还不认得,他也就隔天讲一讲律法,用他所知道的案件做案例。 人的天性是八卦,草庐的孩子大多都当故事听热闹,还非常爱听。徐咨和徐该几个知道重要,学的极为认真。 韩非也很是满意,尤其是冬日来临,草庐却温暖如春,再支上一个鸳鸯锅,边涮边吃,清脆的菽芽,韭黄,昆布;水灵的葑菲,菘菜,雍菜;猪血,豆腐泡,冻豆腐;厚薄均匀的羊肉片,鱼肉片,咬一口劲道弹牙还冒汁水的肉丸子,鱼丸子,再来一盘里脊小酥肉,蜜汁烤鸡,烫上一壶酒。 他吃不惯辣茱萸的味道,只爱那菌菇红枣枸杞汤,但今日待客,就要了鸳鸯锅子。 “非也不知琅琊子何许人也,怕是要让你们廷尉失望了。” 来人是李斯门客,一人走到琅琊郡就已经打听到了些消息,没找到琅琊子。村中的人排查了一遍,只有徐长有点苗头,而徐长,字都识不了几个,更不可能是。 但韩非却在这里讲学,实在怪异。 总不能因为这里有火榻,有美食? 然后发现,火锅涮肉真他娘的好吃!这村里美食比之王宫不遑多让。乌堡内家家有火榻,草庐更是直接整个地面都是热的。外面下雪,里面更美。 顶着小孩脸的真琅琊子徐希,逮住这俩肥羊就宰了一顿,牛油火锅底料,各种丸子,酥肉胚,两大坛子的麦芽糖浆,一坛老面头,两大车豆油,并几个铁釜,铜锅子。 两人还拓走了展示墙上的简笔画,学了做火榻地龙,丝毫不觉被宰,爽快给了金币,带着东西回去复命了。 人没带回来,但他们带回来东西了呀! 李斯无语,并想骂死这俩蠢货。 一个门客咦了声,发现拓印的曲辕犁,和粪土肥地增产之法,“主家你看这个,若真像这图上所绘,我秦国不缺粮草了。” 李斯仔细看了一遍,微眯着眼,神色稍霁。 两个门客立马又说了一遍在琅琊郡打听的消息,“这也倒是真能增产,齐王建还是有些心机,传扬要吃干净纯贞的豚肉,不让庶人用粪土喂猪,私下里却是悄悄颁布农令,增产粮食收成呢。亩产多收三五斗,攒够了粮草,只怕要出兵。” 李斯怀疑的眼神看着一人,齐王建真能有此雄心? 但确定了粪肥能增产,李斯想了想,带上火锅底料,丸子酥肉,铜锅子等一堆东西进了王宫。 “王上今日不忙,臣请用膳。” 年轻的嬴政,刚一十六岁,生的挺拔高大猿背蜂腰,面容英挺俊美逼人,刀眉凌厉,鹰眸狭长,眸光深邃中透着势不可挡的锐气,手握实权雄心勃勃的君王,对待心腹大臣和颜悦色,“哦?请寡人用膳?” 李斯笑着拍拍手,内侍们轻手轻脚捧着铜锅子和菜品进来。 辣茱萸和花椒炒牛油的香味儿十分霸道,还加了芥末,一打开锅盖,便冲击而来。 嬴政不防备吸了口气,当场打了个喷嚏。 李斯吓了一跳,忙递帕子。 嬴政眉峰已经微微蹙起,“此乃何处吃食,如此霸道?” 李斯已经试过,没毒,“齐地吃法。” 然后讲了自己派人寻贤才的经过。 吃完一顿涮牛羊肉的火锅,剩余的火锅底料和丸子,麦芽糖浆和豆油等物全部归了王宫。 几天后,君王寝宫,朝会大殿,后殿等处,全部铺上了地龙,还在寝宫给嬴政新盘了火榻。 秦国冬日寒冷,第一次在严冬睡觉被热醒的嬴政,召了李斯,王绾,“在全国推行沤粪施肥之法,推行曲辕犁,推行火榻。李斯,寡人命你务必请回琅琊子。” 一人应声,“诺。” 火榻在咸阳风靡,迅速蔓延至整个秦国。 徐希看着又来的人,除了上次的其中一个,换了另一个貌似更恭敬有礼也更聪明的,上次那俩货看了烧砖窑,还敢提出看她的榨油坊和熬制糖稀。这次这个卫程只参观了乌堡,还送上了秦国特产。 徐长看着一匣子金银珠玉,沉默了下,“不是我们不告知先生,实在是不知道琅琊子去向。” “徐公可知琅琊子相貌如何?”卫程笑容和善的询问。 徐长略一思索,回道,“⑶一张长方脸,颏下微须,粗手大脚,身上衣服东一块西一块的打满了补丁,却洗得干干净净,手里拿著一根打狗棒,背上负著个大葫芦,身法迅雷不可目,神龙见首不见尾。” 卫程听此,忍不住赞叹,“高人也!” 那当然,洪七公可是赫赫有名的绝顶高手!让你们找!徐希笑。 卫程还真有两把刷子,在丝帛上画了洪七公的形象图,让徐长辨认。 徐长哪见过,这是小孙女胡诌给他的,只能睁着眼说瞎话,“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问到韩非,他只道承琅琊子搭救人情,在此帮他还债。 卫程听这个债是教徐家村的孩子学法,也不再多纠缠,没有他在王上面前攻讦廷尉更好。 待了几天,又拉走了几坛麦芽糖浆,几车豆油,一箱龙须糖。 侯廉拉着粮食过来,一听他要的货没了,立马抓狂,“谁?是谁!??” “闹啥,豆油还多着呢。”徐希翻他一眼。 侯廉要哭啊,“贵族又不缺油,他们要糖!要糖啊!不卖糖,不给粮!” 徐希有点尴尬,知道李斯得了东西肯定献宝似的拿给秦始皇,她一时偏心就把几坛麦芽糖浆和一整箱龙须糖都卖了。 “等着,下一批糖要不了几天。” 侯廉能怎么办,只能等。 甜味是最受人类欢迎的味感,在这个甜食匮乏,只能从蜂蜜和拓浆和果子中摄取甜味的时代,麦芽糖浆一出现,就赢得了几乎所有贵族的喜爱。 侯廉只需要拉上一车麦芽糖浆,就能换回几十车的粮食。龙须糖第一次传到都邑,就受到了贵族们的热烈亲爱。 管猗看他解药都吃的愤愤不在意,只一心要糖,嘴角狠狠抽了下。 徐希摸了摸鼻子,回家找堂祖母。 龙须糖是徐婆带着俩儿媳妇做的,把糖浆当成麻绳,拉成细线,再拉成丝,婆媳三人已经得心应手。 大伯母姜氏看到徐希过来,笑着摸了两个鱼干给她,“还要龙须糖,至少得个七八天。” 徐希从善如流的咬了鱼干,跟她说,“没事儿,好饭不怕晚,越急越香。” 姜氏笑着点头,“行,都听你的。” 徐希坐了会,又教了她一会算术,回去交差。她催了,但没有。 韩非还盯着她讲学,争取早日讲完早日回去。 侯廉急的在村里转圈。 几天后,麦芽糖浆先熬制出来,龙须糖也陆续做成。 侯廉拉着货,火急火燎的赶往都邑。 刚到都邑,火速卖光,都没用他吆喝。不仅王族,后胜丞相家也买了不少。 李黾还收到了徐希不远千里带的礼品,两大匣子龙须糖,一小坛子麦芽糖浆。 侯廉打着公子假的名号在帮徐希做事,之前卖些豆油,出个宝瓶,换点粮食也就罢了,麦芽糖出现,心动的人不在少数。要知道这生意不是公子假的,她怕这糖卖不了几天就得上供。 李黾尽心尽力在都邑给侯廉打掩护,收到徐希的礼品,笑了。 “郎君笑什么?”妻子不解。 “我的好日子要来啦。”李黾哈哈笑,拿起一块龙须糖给她,“来,尝尝。” 妻子接过,又拿起一块递给他,“郎君也尝尝。” 龙须糖入口即化,甜蜜可口,两夫妻吃的眯起眼喜欢的不行。 都邑各贵族家里,也都在分食龙须糖,身份尊贵的家主,公子和女公子们,受宠的爱妾都难得一块。 有人也动过心思,想让公子假把制糖的秘方献给王上,但自家吃的盐还把控在公子假手中,王上对这个亲弟弟也是宠信有加,也就只敢想想。 卫程也带着糖回到了咸阳,也回禀他在齐国探到的消息,“琅琊子确有其人,我留了些人手继续寻找,主家看,这是画像。” 不仅有画,还有文字记录,和徐长说的一字不差。 “身法迅雷不可目,神龙见首不见尾?”李斯咂摸这个描述,这样的人绝对是个高手。 卫程又道,“我在那村中见到了来救韩非的侠士,他跟在韩非身边。村子外,我也留了人,我怀疑琅琊子就出自那个徐家村,不然非救命之恩,不会如此为一个偏远小村各种打算。” 让他看带回来的糖。 上次的麦芽糖浆李斯没敢多留,都送入了王宫。看到几坛麦芽糖浆,和一大箱的龙须糖,捏了一颗,“此物也是村中所作?” 卫程应诺。 一颗龙须糖吃完,李斯心中已经有了主意,照旧把东西带去咸阳宫。 然后一个商队就出发了,从咸阳一路赶到齐国。 齐国正和楚国开战。 一直在当缩头乌龟的齐国,突然出兵攻打楚国,出其不意的攻占了莒城,费城,阳都县,启阳县,南下一直打到下邳,碰上楚国大军,扭头就跑。 退至羽山,以待楚军。 给秦国的国书也到了。上书:秦国正在攻打赵国,韩国,魏国一块出兵,南方失守,他查到楚国准备偷袭,于是先下手为强,和楚国开战了。现在朝秦国求救。 同样的国书还发给了魏国一份。 商队刚走,国书就到了。 魏国此时仰秦国鼻息,秦国打谁,他就跟着打谁。帮齐国的兴趣不大,但魏国去年来了两个农官,把魏国的粮食一通倒腾,本就沃土,亩产几乎翻了一倍。俩农官是齐国为示好送来的。 李斯不可思议的哼笑,“齐王建在王上面前装孙子,还有这等心计。” 秦国刚吃了败仗,损失严重,朝中几乎没人同意借兵助力齐国。 王翦站出来,“王上,老臣以为,齐国可助。” “哦?从何说来?”嬴政沉声问。 王翦从怀中掏出一个纸筒,“王上请看。” 李斯看那微黄的颜色和熟悉的质感,眸光一缩,神色顿时有些不好。他身躯前倾,紧盯着纸筒。 王翦瞥了他一眼,收回目光。 其他大臣也都好奇的等着。 赵高把纸筒转给嬴政。 嬴政入手就发现质感不同,打开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用来作画书写的纸张,“此物为何?” 王翦正要解说,见他看的是背面,停滞了下,“老臣也不知。”他哪知道这些,他只会领兵打仗!只关心打仗有关的! 嬴政看了看,就打开正面,上面画着茶树,采摘芽尖,烘烤,炒制一系列制茶工序,后面又划了分布地区,喝茶的好处。正疑惑这么个东西有何用处,黔首本就吃荼叶羹。 看到了最后一句,神情一变,正起身。 只见上面平淡的记录:游牧民族以牛羊肉,奶类制品和酥油为食,脂肪过多症,茶叶可以分解脂肪,防止和降低燥热,补充身体缺失,乃必需品。 秦国虽然霸道彪悍,一言不合就开干,但和狄戎,匈奴还是不一样,他们追逐水草放牧为生,常年食肉,无论男女,人人生的彪悍,且不讲武德,没吃的了,没穿的了,甚至高兴了,不高兴了都要南下抢掠一番。 “此事交由王老将军,速速派人验证。” 王翦已经让家中门客验证过,炒制好的茶叶也带过来了,“此乃夏茶,不及春茶珍贵味美。” “煮来。”嬴政吩咐。 赵高立马带着茶壶小炉子上来,当场煮了茶。 九卿大臣每人一碗。 但一众大臣端着茶碗却满腹疑惑,不知道有什么缘由,只能点评碗里茶,“闻着味儿有点怪,太过清淡。” 众人喝惯了葱姜橘皮红枣枸杞,甚至还有往里放花椒的,第一次品尝到清茶,都不太适应。 王翦年纪大了,倒觉得还好,“吃完肉喝上三大碗,解腻舒服。” 嬴政一碗茶喝完,没有多品评,而是把其余茶叶分给王绾,李斯等人,让他们回去试喝。 九卿大臣回家就连吃了好几顿肉,再喝清茶,喝完果然解腻,顺畅。 得到反馈的嬴政扬起嘴角,“此物作为贡品,着人私下带货前去狄戎和匈奴交易,用之三年断之,可换战马无数。” 王翦也是同样的看法,“王上英明,可要派兵助齐?” 嬴政当即下令,“王翦听令,封你为大将军,带十万人马,助齐伐楚!” 王翦拱手,“诺!” 接过虎符,转身去调兵。六百里加急告知齐国,又给魏国去了信。 李斯等了两天,果然等到了王上召见,把那卷纸递给了他,心里暗叹口气,“王上,臣曾收到同样的信笺,上画马镫三件套,换了韩非离秦。” “如此说来,这茶叶也是出自琅琊子?”嬴政问。 “臣不敢确认,正派了人查。不过,以臣之见,琅琊子,确实乃齐地之人。齐王建胸无大志,若非楚国先动,他绝不敢冒然伐楚,还连占几座城池,若是顺利,此时只怕已经打到下邳了。”李斯不止一次接触过齐王建,废物一个,整个齐国都不足为虑。 嬴政敲着手指,“不然,马镫三件独属于秦,荼叶制茶亦是,先生有向我之心。” 李斯呼吸顿了顿,都不好说他自作多情。嘉木生于南方,齐国地处东方一隅,既没有嘉木,也用不着骑兵啊。人家现在在打楚国,扩占地盘了。 但看王上面色噙笑,他也不好泼他冷水,只好再保证寻找琅琊子。 嬴政已经迫不及待,“给齐王建去信,就说:寡人听闻齐国有一个很有贤德的人,想邀请琅琊子到秦国做客。人随王翦回来便可。” 李斯脸色微变,眸光转了转,“诺。” 齐国大将军司马瞻带着大军盘踞在羽山,已经和楚军数次交战,再不来援军,士气下降,他要带着大军回退了。齐国多年未战,军兵早已不如其它六国强悍,他不能把大军全折损在这。 “报——六百里加急!” “秦国出兵了!王翦带十万大军于柏山伐楚!” “报——” “魏国也出兵了,三万大军集于砀山,助齐伐楚!”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司马瞻惊喜,转身朝李黾拱手,“先生果然好手段,此战若能胜,我齐国得楚地六百里,必举国欢庆,先生也该到出头之日了!” “黾不敢贪功,全赖大将军用兵如神。”李黾也意气风发,笑着恭维他。心中更加坚定要不能请老祖出山,一定要伺候好徐希这个关门弟子。略施小计便使三国动,齐国轻易得了城池。就是不知道秦国得了什么好处,让他们爽快出兵,还是王翦带兵。 三处围攻,楚国疲于应对,国内又正值涝灾发生,再强征兵卒,只怕要反。 齐国此时送上休战议和书,为齐公子求娶楚国公主,十分不要脸的说仰慕楚国强大,想要联姻,齐王建的两个成年儿子随便挑,若能求娶楚国公主,必立其为太子。 李黾觉得这个有点不太要脸,不像老祖的计谋,倒和徐希十分像。我打你是仰慕你强大,爱慕你的公主,快把公主嫁给我吧! 楚国众臣破口大骂。 魏国看齐国议和求娶楚国公主,也跟着议和,也要娶楚国公主。 秦国见了,一个字,打! 僵持了几个月,齐国又是一个大丰收,粮草运送到前线。一块赶到的还有徐冲,徐茂等人。 两人从乡里挑了几百号人,跟着运送粮草的民夫赶到羽山,勘察了地形,当即就划了地,建窑烧砖。 一窑一窑的红砖出来,全部拉去加固城墙,修筑城防。 楚国看这架势,砖窑都建过来了,根本没打算退兵,只得与齐国议和,但要齐王建的两位公子都到楚国为质,任由楚国公主挑选。 太子到别国为质的事不稀罕,已经传承了几百年,齐王建却不舍得,想要还了楚国六百里地。 这种决策,连后胜都忍不住骂爷,当即劝住了,把两位公子打包送去楚国。 一块送去的还有两位农官。 徐尚带着两个族人跟随在甲兵队伍里,身上背的是农书。一块随行的,还有侯廉。 到楚国都邑,徐尚并没有得到启用。 倒是侯廉,凭着一手点石成冰的绝技,得到了面见楚王的机会,把硝石制冰献给楚王,着重推荐了徐尚。 徐尚只认得三百多个字,种地也不如兄长,但他家中只有两个小儿了,徐尚不忍心,自己站了出来,又挑了两个聪明的族人,都是被徐希补过课,算账速度飞快又会做饭的庄稼好手。 接了楚王的命令,开始在都邑外教授农人们种麦。 楚地产稻米,并不种麦,但田地并非全部都适宜种稻,旱地更适合种麦。 侯廉辞了楚王的招揽,得了一批赏赐,大半都买成江米拉着赶回琅琊郡。 此时的郡守正在逼问徐长,让他交出琅琊子的住处,“王上下的死命,若不能找到琅琊子交予秦国,你我都要完蛋!” “我又不知道琅琊子去向,关我何事!”徐长再谨小慎微,这会也急了。王上要把琅琊子交给秦国,肯定没安好心! “琅琊子只与你家接触了。你休要愚昧,不懂大局,坏了两国大事。”郡守拧着眉神情满是怒意。 徐希在一旁听的嘴角抽搐。 徐长眼眶都要红了,“郡守神通广大,都找不到琅琊子,来逼问老汉,老汉又去哪里找人?琅琊子的相貌已经告知郡守,就不能多派人手去找吗?你若找不到,就让王上派人去找啊!” 郡守看他还固执,干脆告诉他,“秦王政要琅琊子入秦,人随王翦将军一路。王翦知道吗?秦国常胜大将军,此时正带兵十万,助齐伐楚。若找不到人,你知道多严重吗?” “啊......”徐长惊呆了,顿时有些慌乱起来。 郡守以为他该老实交代了。 徐长期艾地靠近两步,伸出右手小声说,“琅琊子喜好美食,有九根手指。” 郡守也惊呆了,他见过六指的,四指的,还有无指的,竟然还有九指的?他是把两个手的手指头都长在右手上了,还是徐长在忽悠他? 徐长已经跪地哭泣,乞求放过,“能说的全都说了,郡守您再想想办法去寻人吧!” 郡守无奈,只得回去复命,又派人在琅琊郡上下搜寻右手九根指头的老头,打狗棒可能会扔,背的大葫芦也可以会扔,装扮会改,但九根手指跑不了。 消息传回都邑,也随秦国的商队传回了咸阳。 嬴政满头问号:“???” 随即震怒,“齐王建,坑骗寡人!” 齐王建却相信了,“奇异之人,果然不凡也。” 然后全国颁布命令,寻找琅琊子,一个右手有九根手指的贤人老者。 徐希拿到告示布就疯狂大笑,笑的拍腿拍桌子,“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管禾探身看了一眼,布上画的正是洪七公形象的老者,伸出右手,九根手指,仿佛在举手展示。 “噗哧哈哈哈哈哈!”也没忍不住笑起来。 管猗无语的进来提醒,“王翦来了。” 徐希吓的立马变了脸色,止住了笑,“你快到韩非子身边,他不会找我,只会找韩非。” 27 第027章:小忽悠! 他们是来讲学,…… 徐希以为王翦是冲着韩非来的, 毕竟韩非远在秦国牢狱,以李斯那个小心眼不一定忍得住不下手。但出现一个和琅琊子有关的高手把人救走,还蹲在徐家村讲学。 哪知道好奇春秋战国四大名将, 装小孩出来看热闹, 被王翦逮住了。 王翦没有穿戴甲胄,更是一身寻常葛麻衣衫, 头发花白, 气势沉稳如山, 虽然刻意收敛,但依旧难掩隐隐煞气, 那是常年浸淫战场杀出来的气场。 他伸手掏出一个树叶包, 从里拿出一块狗肉笑眯眯的问徐希,“小童儿,想不想吃肉?” 徐希惊得睁大眼,后退了两步,宁贩子!? 王翦笑着安抚她,“别怕, 老汉就是路过想问几句话。”说着自己照着狗肉上咬了一大口, 示意没毒,能吃。 徐希看他还有馋她的成分,她的确很久没吃肉了, 人还在孝期,偶尔私下吃点就算了。 王翦眼神落到她衣摆侧边缝的孝布, 眼中闪过了然,又从怀里摸了摸,拿出一把秦半两,“这个给你, 能买两斗粟米吃。” 徐希伸手指着不远处的乌堡,跟他介绍,“那是我家的。” “左边那栋?”王翦顺着她搭话。 “两栋都是。”徐希回他。 王翦眨了眨眼。 徐希又指着乌堡旁边不远的工坊,指着远处的砖窑,坡下的草庐,以及旁边的展示墙,“都是。” 王翦:“......” 以为人家是个没吃过肉,没见过钱的小童儿,结果被人炫富炫到了脸上。 “你想问什么?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徐希扬起笑脸,两个大眼都带着清澈的愚蠢。 王翦轻咳一声,“你见过琅琊子吗?” “见过啊,我三岁就见过她。”毕竟她三岁开始照到了镜子。 “那他长什么样?你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王翦追问。 徐希蹙着眉头,“就和画像上画的一样,拄着拐杖,背着大葫芦,爱喝酒,爱吃烧鸡,穿的破破烂烂。还要化我去跟他要饭呢。但我阿父阿母舍不得我,拒绝了。” “化你去要饭?”王翦不理解,看形象就是一个乞索儿,有吃有喝不缺钱,怎会跟他去要饭!?这小童儿的话,有几分真? 徐希用力的点点头,“后来我拜了师父,我师父是玄微子,也非常厉害,好多人跟我师父学道。” 王翦扬起剑眉,“玄微子?你可认识苏秦,张仪?” “听说过,没见过。”也没求证过这俩纵横家是不是师父的徒弟。 “尉缭子呢?”王翦又问。 徐希想不起这个人生平,只听着耳熟,茫然的摇了摇头。 王翦明显脸上笑意增多,“如果你是苏秦,你会帮谁?” 徐希翻他一眼,“我要是苏秦,现在已经死了。” 王翦:“......” 他哈哈笑,“你这小童儿想法的确不同。” 话题一转,又问先前被她无视的问题,“你上次见琅琊子是什么时候?” “有三年了。”徐希直接告诉他,又凑近了些,小声说,“我悄悄告诉你,琅琊子她有九根手指。” 王翦可不信这个,“是一共九根手指吧?” 徐希一脸认真纯真的伸出右手,“这个!” 这个已经传遍了,画像就贴在各郡县告示墙上,还用得着你悄悄告诉!? 王翦觉得他被这个小童忽悠了,若说怯弱胆小的孩童不会骗人,这个小童明显一点不惧怕他,不要肉,不要钱,在这等着他一样,告诉他一堆废话。 “除了烧砖,豆油和糖浆,琅琊子还教了你们哪些东西?”他准备问点实用的。 “叫花鸡。”徐希笑道。 王翦疑问。 “选半年的童子鸡,宰杀干净,腹中塞上菌菇和葱姜蒜,外面抹上盐,用莲叶包裹,再用泥巴包裹,放在火中烧上两刻钟,再用炭灰闷上三刻钟。或直接用碳灰闷上半个时辰。”徐希说着自己都想流口水了。 “你见过莲叶吗?”王翦问她。 徐希:“......”上辈子见过,这辈子没有,她是见过还是没见过? 王翦伸手拍拍她的脑袋,“小忽悠!” 扔给她一把钱币,大步朝村中走去。 徐希低头看看钱,又抬头看看他,不服道,“老猴儿精!” 为什么她碰上的古人两极分化那么大?笨的恨不得笨死算了,精的顶着小孩脸都忽悠不过去。 想到了原因,心情顿时好不起来了。 王翦到村里见了韩非,还见了徐长,又跟村里的其他人聊了聊。得到了琅琊子的消息,徐长半路遇见对方,并给了对方一个发面饼,得了对方的指点。全村都感念琅琊子,包括徐长。 打量了一番吃胖一圈的韩非,王翦没有多逗留,带着人就往老祖的山谷而去。 他到的时候,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一道雷劈在了山坳外的树上,大树咔嚓断裂倒下。 王翦心里瘆了下,道了声,“不愧是鬼谷先生,果然神异。” 下一刻就见渚道子和弟子们跑出来,围上了被雷劈过的断树,两眼放光,“好木!好木!真乃好木也!” 上去把断树砍了,抬着扛回了谷中。 王翦松了口气,递上拜帖,被老仆领进谷中,拜见老祖。 热茶奉上,王翦瞟了几眼老祖的手指头,十个都在,一手五个,确定了,那村中传出的形象就是为了忽悠人的。 韩非蹲在那徐家村讲学,估计是借着老祖的小徒儿孝期,去讲学示好,想要搬老祖出山助韩。 进谷前的下马威,让王翦识趣的没有开口,要能行,这么多年早就请出山了,告了罪直接快马回程。 嬴政看他自己回来,面沉如水。 “王上,老臣有要事相告。”王翦知道自家君王的脾性,想要就得拿过来,但这现在不是拿不拿的事。 “是何要事?”嬴政沉声问。 王翦当即就把自己的分析说出来,“琅琊子只怕是鬼谷先生的假名,从琅琊子这个名号出现,所有好处都给了琅琊郡的徐家村,老祖在此收了一个关门弟子徐希,号小圣童。前年她父母被盗匪杀害,留在村中守孝。韩非此时,便在村中给那徐希**。救走韩非的侠士也在村中。” “韩非,阻我大秦东出之心不死。”嬴政虽然惜才,但也不容许人在他统一大业之前阻止破坏。 王翦请求,“王上,老祖态度不明,齐国突然南下伐楚,攻占莒,费,郯,薛几大城池后,又与楚国联姻。马镫三件是为换韩非,茶叶是为援助齐国。老臣请求尽快伐韩。” 嬴政听他的话,鹰眸冷沉的眯起来。 看他眼神冒出杀气,王翦又道,“韩国已摇摇欲坠,我们若出兵,韩非必会回国。我们再派有识之人去琅琊郡。那徐希的孝期还有一年,老祖正在谷中推演天文历法和五星运转,他想要临终之前完成推演和著作,没有多少时间教授徒弟。” 嬴政思躇半晌,“传李斯。” 王翦知道稳了,不再多说。 李斯听到这个决策的时候,眼神闪了下,“王老将军好计策,若派人过去讲学,还能监视徐家村,早日获取琅琊子的消息。” “非也,村中有高手,附近不少游侠徘徊,又是老祖关门弟子,还是真诚的派个贤才过去,只讲学,不做其他。焉知不会再有惊喜?”王翦被那一道雷劈的心中忌惮,不敢多动其他心思。 李斯听后,也不说旁的,推荐了两个不那么腐的儒生,“韩非之学我亦有所不能及,他已经讲学一年,只怕该讲的都讲过了。老祖的弟子只学了天文历法气象之术和医道之术,必然不曾学习儒学。” 听到儒学这俩字,嬴政就忍不住皱眉,“那便选一个**,一个儒生,再一个墨者。只说谢礼,不用提其他。” 李斯王翦齐齐应声,“诺。” 徐希这会正对着韩非掉金豆子,“先生,不想你走,你走了我们可怎么活呀!” 韩非教她那么久,也大概摸着点她的脾性,这多半是演的,“我已没有什么能给你讲的了,你虽年少,却天资聪慧,法家精髓你已掌握,再多的便是需要经过时间洗礼和历练所得。我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徐希哭唧唧的拉着他,“先生......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还有命,就有将来和希望。” 韩非拍拍她的脑袋,有些感叹,“村中,甚是安逸有活力,我会想念此地,想念你的。” “我为先生扛大旗!”徐希保证道。 韩非看她那脸色,仿佛在给他扛幡儿,“......我不一定会死。” “那可真是太好了!先生可要记得啊!”徐希顿时笑起来。 韩非不再跟她多扯,背起行囊上了马车,和几个韩国的游侠离开,赶往韩国去。 “免费的夫子走了,该考校一下那群不惜命的小崽子了!”徐希一转身,立马变了一个脸。 她想刀人的眼神太明显了,还没进草庐,前堂里的孩子们都紧了皮。 徐希进了讲堂,冷眼扫视一圈,“又一年要过去了,我想尽办法留下大贤给你们讲学,有多少人珍惜,有多少人摆烂?” 比她大的,比她小的,这会都不敢吭声。 “今天就进行一番考校,不合格的,踢出学堂。”有的实在不是那个料,好歹用功,有的是眼看日子比之前好太多,真就摆烂。 听这话,有的孩子开始慌乱害怕,想杠几句,却又不敢。村里只有她最有学问,有一屋子的书,父母还在她家作坊里做工,靠她家过活。 就是平日里认真用功的孩子们也开始害怕。 徐希直接给他们重新排了座位,大小掺花,甲乙丙三试卷,谁也抄不上谁,还考验了应变能力,“我看会不会有哪个傻贝贝自己的题没听到,去答别人的题。” 她背着小手,在座位中间穿梭,“甲组听题,《法经》三卷二十六条.......” 管禾挤坐在门外廊下,也拿着笔和简牍在听题答题,旁边是大食。 看管禾写字快,答题快,大食挠了挠头,“这个字怎么写的?” 管禾瞥了他一眼,“自己答,要正视自己。” 大食张了张嘴,愤愤的画了个圈,不会的字,他都画圈。 讲堂内的情况也一样,徐希一直在过道走动,稍有动作就逃不过她的眼,不会的字只能画圈,答不上来的空着。 考校到最后,好几个都哭了。 徐希批阅的速度也很快,当天就把几十份试卷都批了出来,好的就夸,有错的圈出来指出让改正,答的啥也不是的,给个阅。 很快把考校成绩贴出去,试卷发下去。 甲乙丙三个组,难易程度不同,但前排的人无一不是高分。吊车尾的有十一个不及格。 徐希说到做到,给这十一个人退学,不服的家里大人叫来,当面再考。 卫程过来时,整个村里都是鬼哭狼嚎的声音,他愣了下,“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村里的人还对他有印象,呵呵笑着说,“打孩子呢。” “集体打孩子?”卫程惊疑,什么奇怪的习俗吗? 对方嗐了声,摆着手道,“昨儿个学堂考校学问,不及格,被退学了。” 卫程唠嗑似的问起他家孩子,老汉有些得意,“我家初一乙字组第二名。” 把对方家孩子夸了一通,卫程起身,招呼同行的赶去草庐。 徐希听他们是自荐来讲学的,皱着小脸眨了半天眼,“啊送上门来的?” 卫程听出了自己的不值钱,但他们是奉命来的,“王上十分感谢琅琊子,听村中缺夫子讲学,特意命我等过来。只讲学,不讲其他。” 徐希微眯着眼打量对面三人,“你们在郡邑待几天了?” “三天。”卫程失笑,实话实说。他们的确是等韩非走后才过来的。心里也暗叹,这老祖的关门弟子果然聪敏。 “先生能教我什么?”徐希拱手一礼。 卫程是法家弟子,精通秦律,“法家之学也有分支,小圣童听完韩非子讲学,不妨再听听我家之言。” 张苍是有些不太愿意来的,但李斯找了一圈不那么偏儒的儒士,就找到了他,秦王命令他莫敢不从,只盼着教完回去,能得到提拔,对着徐希道,“小圣童可学了算数?” 徐希看看另一个,葛布麻衣一身俭朴,虽然年轻,但手上明显有做粗活留下伤口痕迹,就他背的行李最多,估计是墨者。中间这个,竟然不是儒生。 “先生请出题。” 张苍也不客气,当场从易到难依次出题。 但他没想到,他话音落,徐希一息之间就答出正确答案,筹算,口算没有一个能难道她。 看张苍变了脸,对面徐希还神色淡淡,卫程垂眸,心里打定主意不要张狂,否则就像现在这样给个下马威。 张苍把《九章算术》中的问题拿出来,徐希也张口就来,顿时想掀桌。 徐希看他神色,拱手一礼问他,“先生,假如一个水槽装满水需要2个半时辰,放完水需要1个半时辰,若是同时注水,同时放水,水槽多久会满?” 张苍愣了,几岁小孩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 卫程嘴角隐晦的一抽,这才是下马威啊! 徐希蹙了蹙眉,又问,“一个蜗牛从井里往上爬,井深十米,蜗牛白天爬一米,晚上滑落半米,蜗牛几天能爬出井来?” 张苍脸色隐隐涨紫,脖子已经红了,“你稍等,我先算一算。” 徐希伸手,示意他请便。转而看向一旁的墨者。 墨夙对上她的眼神,直接就说,“我只是一个木匠,可以在村里做工。” 果然够朴实!徐希拱手一礼,“烦劳先生不远千里而来,我正要打一个炼丹炉,不知先生能否指点一二?” 墨夙愣了下,沉默下来。 “不行吗?”徐希疑问。 墨夙看向她,默默开口,“我只是一个木匠。” 墨者大多都会炼铜炼铁打制器具和兵器,这个墨者拒绝她,估计是拒绝炼丹炉。炼丹不是好东西,但有和她本专业相关的,这是必学项目。 不仅炼丹,还有造船,她不会坑骗秦始皇带着童男童女出海去,但海外还是要去,粮种必须得寻。玉米,红薯,土豆都可以没有,但不能没有棉花。 徐希拱了拱手,“几位先生想住在楼里,还是草庐?楼里还有空余房间,都盘有火榻。若是住在草庐,我喊人再来盖几间房。” 这是问他们长久住还是短期住,卫程笑着道,“我出资,请村中农人帮忙建几间草庐吧。” 徐希应声,让他们先自便,她去找人安排。 砖和麦秸,泥土都是现成的,木材也容易买,有人会囤大批木材。 知道韩非子走了,村里又来了新的夫子,学堂的学子们一扫失落,高兴起来,考校成绩下游的纷纷握拳,要跟新夫子发奋学习。 张苍计算出徐希出的题,正要找人,就听见一阵高昂的背书声。 “三七二十一,三八二十四,三九二十七,四四一十六,四五二十,四六二十四,四七二十八......” 学堂的学子为了迎接新夫子激动发奋,张苍站在拐角如遭雷击。他研究很久的东西,这个村里的小儿们早已经会了? “倍数口诀。”卫程忍不住朝张苍投去同情的眼神,老祖现在就正在研究天文历法气象之术,徒弟自然也教了算筹和算术口诀。张苍不妨收起心思,给她们讲儒学的好。 课间休息,张苍问了几个学子,听学子们说,“这是快速运算口诀,不仅倍数口诀,还有加减口诀,除法口诀。” “若是不够减呢?”张苍考校对方。 姜初一笑的龇着一口白牙,“倒欠啊,五个减八个,倒欠三个,不过希说是负三。” 张苍长吸口气,仰天长叹,“张苍啊张苍,你自诩聪敏,算数少有人能及,却忘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他想辞行,感觉留下都丢人。 徐希惊诧了下,刺激太过了? 她尽量让自己语气更温和一点,“那先生想不想带点特产回去?” 张苍疑惑的看她,“我没钱买。” “不用买,学堂里那些,您瞧上哪个,都可以带走。”徐希笑眯眯的推销。 张苍嘴角抽了抽,想到自己来此的任务,直接回去肯定会得罪王上,得罪李斯,要是带几个村里学子回去......照样会得罪啊!除非他不想在秦国做官了。 卫程听说,拉着他不准走,“这小圣童有向秦之心,你若坏王上和廷尉的事,只怕脑袋搬家。” “那你让我教什么?她比我懂的还要多!”张苍想掀桌。 “正常。”卫程啧了声。 看张苍要发火,忙安抚他,“她是老祖的关门弟子啊,七个月大是就被收为弟子了啊。从老祖那里学到了绝学和诀窍不是正常事?!你就给他们讲儒学,我看学堂里还有些字都识不全,总之要占住位子。就算不能把老祖请出山,他这弟子过个几年也当用了。” “那我满腹学问岂不无用武之地?”张苍不满。 “在秦也无用武之地。”卫程补充。 张苍的心被扎透了。 卫程又宽慰他,“在此教个几年学,说不定你也能学到点那位老祖的诀窍,还有这学堂里的弟子们,有不少算数不错,人也聪明好学的可以收了做弟子,比如小圣童她亲兄长。” 张苍被说服了,留在草庐给学子们讲儒学和识字基础,其中也夹杂些其他百家学问。 他以为打击就这样了,然后就看到徐希给墨夙画的图,长方形的框框,里面一排一排的珠子,说是筹算用的竹筹改造而来,徐希嫌弃竹筹容易乱跑,不好计算要把它们框起来,下五上二,一排十进制。 “如此他们再算账算数就容易多了。机智如斯!”徐希由衷的夸赞算盘。 张苍由衷的觉得自己很废。 墨夙把算盘做好,他也拿了一个,回去试了下,越试越顺手,虽然比算筹笨重,但一目了然,看算盘珠子就知道答案多少,不识字都能上手学会。 看卫程已经安安稳稳地给徐希**,徐希也听得认真,忍不住破防,“这是个什么孩子啊!?” 他有一瞬间诡异的怀疑,这个孩子就是琅琊子。 但随即自我否定了,齐国攻楚六百里的计谋绝不可能是一个不足十岁的小童所想出来的。 好在村里的食物很丰盛,很美味,尤其是那豆腐馅儿的大包子,韮菜鸡蛋菜盒子。她们奢侈的有个暖房专门用来种菜,虽然不多,但就是贵族王室,在冬日里都难得见上绿色青菜。 还有糖浆喝,他最爱豆腐脑,加上一勺糖浆,美味也。早起一大碗,愉悦一整天。 年节买糖的多,王室贵族需求量都大了,侯廉给麦芽糖浆翻了价卖出去,全部换成菽拉回来。 一车一车的菽进榨油坊库房,立马被送去清洗,炒制,磨粉榨油。 一坛又一坛的豆油装车,由商贾们接手,卖往各地。 侯廉在乌堡有房,把行囊一扔,过来找徐希,“过完年节,我就留在村里跟你学炼丹吧。” 徐希挑眉,“公子假要玩完了?” “时日无多,我先跑路,反正我待那的时间少,献的又是香甜好吃加了有益药草的丹药,他们怨不到我身上,我和他们论辩,炼丹也应学医,他们还排挤我。”侯廉可是一点愧疚都没有,反而有即将完成任务的自豪。 徐希有些可惜道,“行,你就先留在村里吧。” 侯廉看她这样子可不像可惜公子假,他粗略查了查,公子假手上的无辜人命没有千八百,也有个几十号。说给她听的时候,她那个小脸阴戾的瘆人,他当晚就做了噩梦。 “豆油的买卖可以继续做。李黾如今也是上卿,多少能帮衬些。糖的生意,就私下卖给其他国的行商吧。我看那个秦国商队就挺好,糖卖出去离得远,来进货又孤立无援,正合适。” “公子假死后,我们就不做了。他们要敢动我的糖,我就动他们的盐。”徐希笑眯了眼,一脸无害。 侯廉想到在徐希家吃的饭,除了苦菜,其他饭菜几乎没有苦味,也就是她家里用的盐没有苦味。她不仅能炼糖,还能炼精盐。 他搞事不嫌大,“听说南边新郡邑也有晒盐场,我们跟随盐商买盐回来,炼成精盐再往外卖。” “我也深深觉得我贫穷。”徐希的收入很大一部分都填在村里了,粮食倒是囤了不少,各个库房都是满的,但金银钱财还真没多少。 侯廉心下松了口气,只要他还有用,那他就不会死。现在她对自己的信任度也越来越高,解药都是论瓶给了。很快他就会成为主君的人! 他的出现,立马引起了卫程的注意,听说他是个术士,在村里炼丹,当即看他的眼神不善起来。老祖的弟子,不是走的正道?为什么她会被一个术士蒙骗,跟着他学炼丹啊? 张苍也想不通,墨夙是个木头,沉默寡言不爱说,他就找卫程叨叨,“要不告诉老祖吧?他徒弟要被人带歪了!而且她过了年节才九岁,哪里用得着服丹啊!” “是给她祖父延寿用的吧,她父母皆丧,就剩一个祖父,也已经年迈,自然想要长久留住他。”卫程能理解,但不认同。 张苍是还没到年纪,不知道畏老怕死的感觉,但也完全不认同吃丹药就能长寿的看法。 两人叨叨完,准备一块劝诫徐希,丹药有丹毒,吃了不能长寿,还对人不好啊! 徐希刚搓完一碗丹丸,看到他们俩,笑着招呼,“快来快来,尝尝我新搞出的美容养颜丹。” 俩人脚步一顿,齐齐上去左右开弓,劝诫徐希不要吃丹药,讲述各种丹药有多大毒性云云一大堆。 徐希当着他俩的面扔一颗进嘴里,一边嚼一边点头,“嗯嗯,我也觉得,丹药都有丹毒,吃多了等于作死。”回去要看到政哥吃丹药,一定要拦住他。 卫程、张苍:“......” “不过我的美容养颜丹是用了药材,吃了没有毒。”徐希一脸自信。 卫程、张苍:你这是拉踩别人,摘除自己。 徐希打量他们俩一通,“你俩肤色都不白,来来来,先吃上一个月,看有没有美白养颜的功效,若是效果好,我就献给王后和夫人,美人们。不仅得一大笔赏赐,还能借王后的势做更多买卖。” 卫程、张苍:“......” 试药童仆?不!坚决不干!他们是来讲学,不是来找死! 卫程默默出声,“也有可能配方被献给夫人们,或者......” “或者她们为抢配方宰了我。”徐希毫无避讳的说出他未尽的话。 卫程尴尬的微笑。 徐希一点不担心,“那就告诉她们啊,同样都是馒头,人不同,手不同都有好吃和不好吃的。同样的顺序炒菜,有人炒的美味,有人炒的难吃,我又不光配方有用。” 卫程和张苍无话可说了,这么杠,这么有主意的徒弟,怕是只有老祖能治住了。 徐希拿着美容养颜丹找到大伯母和三婶,让她们先吃上一个月试试效果。 俩人都打心底里信任她,当即就吃下一颗,“香香的,甜甜的,还有种怪怪的药味儿。” 因为都是炮制好的药,白术,白芷,白芨,白茯苓,白附子加了珍珠粉,蜂蜜,梅花纯露调配成的,可以口服,也可以直接敷脸。 吃了十几天后,两人就觉得脸色有点比以前滑嫩了,也白了一点。 卫程和张苍见徐希听到结果那高兴样儿,对视一眼,默默噤声。 徐希目光飘过两人,看他们一副她给亲伯母亲婶子喂毒,为她名声着想不敢吭声的样子,抽了抽嘴角。她学的是《内经》,真的没有炼毒丹啊。 不过也好,政哥身边这样的臣子越多越好,最好看到坑骗的术士就抓住活埋。 但她的丸子就不一样了,养生!效用大于弊端。 新一批美容养颜丹以她的名义送进了都邑。 正值齐国年节,李黾把它们进献给了王后。 两个月后,徐希收到了来自齐王建的赏赐,美容养颜丹他吃了,效用不错,让她再进献配方。 28 第028章:陨石金手指 给我那迷人的…… 徐希以为自己听错了, 扭头问管禾,“齐王建说效用不错很好吃?” 管禾一脸应当的点头,“对。”齐王是整个齐国最尊贵的人, 好东西当然是他来享用。 徐希揉了揉脸, 实在没忍住,“艹啊!” 她美容养颜丹是给美人吃的啊! 她也只想走美人的路子, 谁想走他的路子啊! 侯廉却觉得甚好甚好, 公子假要死了, 再想找个有钱的王室贵族忽悠也不容易,这齐王建爱吃美容养颜丹, 那肯定也爱吃别的丹, 大不了把丹毒多除几次,加上有益身体的药草,肯定能得到齐王建的宠信。 他选的主君这么小的年龄就走到了一国君王的面前,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啊! 徐希嫌弃归嫌弃,面对王宫派过来的使者,还是保持了规矩崇高的礼仪, 然后把新制的美容养颜丹和配方一块奉上。 因为齐国得了楚地六百里, 几乎是齐国国土的三分之一,司马瞻被拜为大将军,李黾则被拜为上卿。 他自己来不到, 特意派了自己的堂弟李焦过来,拉了三大车的布匹, 和金银珍珠首饰玉器,精美漆器。 “兄长从丞相府出来,如今也不能再借丞相府的甲兵远行,是以现在才来答谢小圣童, 这些布匹还请您收下,还有些小玩意儿是长嫂挑选,送给小圣童把玩。若是小圣童能赏些美容养颜丹给长嫂,那就再好不过了。”李焦态度非常恭敬,说话又好听。还找好了借口,他只带了布匹和小玩意儿,来换美容养颜丹的。 徐希看着三大车布匹,一箱子金银珍珠玉器漆器,暗暗咋舌当官真赚钱。 把东西收了,不仅美容养颜丹,还有一个匣子,“这是我祖父吃的人参养荣丸,气血亏虚,病后虚弱,保养身体都可食用,但康健之人不可多吃。” 李焦大喜,“多谢小圣童!” 随王宫内侍回都邑的路上,对方因他兄长的关系还好心提醒他,“已经得了配方,凭上卿的功绩,王上必然会赏赐些更好的美容养颜丹。” “不敢不敢,宫中御医是伺候王上的,我兄长也和小圣童有些渊源,便在那里买了。”李焦面上惶恐的谦虚着,心下却不以为意。美容养颜丹还在其次,小圣童给自己祖父保养身体的人参养荣丸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内侍不再多说,但对他的态度很满意,回去还说了几句李黾的好话,毕竟他现在可是大红人。 李黾拿着人参养荣丸,搂住堂弟的肩膀哈哈笑,“焦,为兄告诉你,自己留用的这才是好东西。” “兄长准备怎么用?”李焦知道自己这一趟差事办的好,也笑了起来。 李黾没准备自己留用,只有十颗,他全部献给了丞相后胜。 言说是从老祖处求的人参养荣丸,小圣童本是拿来给自己祖父吃的,他因为去的次数多态度恭敬,又把所有赏赐全部送去,从小圣童那求来了这保养身体的药丸。 既给自己的赏赐财产找了合理的去处,还卖了好,表了忠心。 后胜也到了怕死的年纪,得了人参养荣丸,试吃后,果然气血变好,精神也变好了,医者说他大便都变好了。把李黾损失的金银布匹又补了回去,让他若得机会再去求药。 徐希数了数自己的存款,她现在比不上富豪,但也勉强差不多了,让侯廉去搞一批盐来,“下等盐就行。” 侯廉立马支棱起来,带着美容养颜丹和豆油,麦芽糖就出去了。 卫程和张苍都看他不顺眼,想过要把他搞走,但看他是帮徐希做买卖的,又只能熄了火。总不能还没取信于她,就把给她挣钱挣粮的人赶走。 而且这人出去做买卖,还能给徐希挣钱挣粮,可比蹲在村里炼丹毒徐希强太多了。 为了不让徐希有空闲自己也去炼丹,卫程抓住她对秦律感兴趣,开始给她讲秦律。 徐希顺水推舟,“秦律虽严苛,然好处更多,乱世用重典,方能涤荡一清。” 然后就让徐咨,徐该他们也都跟着学学。 她说了要学的,徐咨和徐该兄弟都埋头认真的学,不学会不罢休。 卫程也有自己的小九九,教的也更用心,争取要把他们都教成秦人! 两方很和谐,侯廉也很顺利,买了一大批下等粗盐回来。 徐希让人给秦国商队送了信儿,开始在家里炼精盐。 一坛又一坛雪白无垢的精盐出来,就是提前有心理准备的侯廉也惊呆了,忍不住嚎了声,“主君!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徐希翻他一眼,喊祖父去和商队谈生意。 商队来之前就得了令,无论卖啥都买,尽量不要讲价。所以每次都带足了金银。 但这次徐家村要出一大批盐给他们,再加上买糖浆的,金银肯定不够用了。 商队立马想办法,能筹多少筹多少,筹不到,准备留下定银,下次来拉。 徐长却没多要价就把盐和糖浆都卖了。 价钱竟然不贵,商队装了货就走。再不走,等韩国那边打起来,就难过去了。 商队一路急行,路上还碰见了劫匪,亮出玄色大旗,劫匪一窝蜂退去了。 赶到咸阳,东西拉去了少府,银钱不是他们的,货物也不是,他们只负责跑腿买,拿另外的钱财。 少府收了货物,一边验看,一边查账,不敢置信的看了看货,又盯着账册。 下属疑问,“少府,这账册不对吗?” “你看这盐价值几何?”少府问他。 几个下属都没吃过这么精细雪白的精盐,“这一箱最少得个三十缗吧。” “账上记的十缗。”少府拧眉,让他把那队行商叫来问话。 几个行商一脸纳闷,“是十缗一箱,虽然贵了点,但齐国的海盐差不多是这个价钱,我等去之前就得了命令,尽量不要讲价。”这个钱要是敢贪,那是在找死啊。 少府怒道,“你看看盐!” 几个行商以为出事了,立马过去看箱子中的盐。 盐是用布袋子装了,又装箱的,很严密,包装的很好,所以他们也没拆开验货,反正好歹都得买回来。就一跑腿儿的,看啥看啊。 这会一看,里面的盐毫无杂质,颜色雪白,哪里是普通海盐,分明是精盐! 拈了点放进嘴里,一点苦涩味儿都没有,也惊呆了,“这样的盐,这一箱的斤两,进货价钱没有三十缗都买不到。” “我们十缗买回来的!?” 几个人不是大喜,而是觉得大祸临头了,连忙陈表,“我们绝不敢违抗命令,强压价钱。买货的时候徐公把糖浆的价钱降了点,双方都好说话,我们也担心要出兵了,赶紧拉了货回来。真的不知道箱子里的都是精盐。” 少府把事情禀告给王上,请王上定夺。 嬴政刀眉微蹙,沉声问,“可有毒?” “无毒。”少府回话。 “比之我秦国精盐如何?”嬴政再问。 “甚好。”少府赞道。 嬴政面上浮起笑意,“这是先生馈赠,既收下便用上吧。” 少府连忙恭贺,应诺,退下安排。 琅琊郡也有些小贵族和士族居住,眼热过榨油坊,但因徐家村背后得势不敢掺和,还有些做着徐家村的柴火生意,拿着好处。 但打听到村里买了一批盐,也没见外出,算来算去,只能是买豆油的那些行商把盐买走了。 肯定是徐长从行商那里听到了信儿,才去买了下等粗盐回来,转手倒卖给其他国的行商,赚个差价。 原来买豆油的行商还爱买他们齐国的盐,那他们也能买了海盐回来卖了。 恰逢公子假暴毙,他儿子们都还小,即墨霎时乱了起来,海盐生意也乱了起来。 徐希当即出手,又进了一批粗制海盐。 就蹲在草庐专心做自己的学问。 齐王建两个成年的儿子都到楚国为质了,就一个亲弟弟还暴毙了,庶出弟弟他看不上眼,侄子们年龄又小,直接把盐业收回了自己手中。 诸侯贵族们都想分一杯羹,和齐王建博弈。 西边秦国大军和韩国打了起来,齐国内自己差点打起来。 看郡守也坐不住的架势,徐希拿了一张纸让徐长抄下来,又用丝帛画了个草图,拿去给郡守。 不是别的,正是古法晒盐。 时人煮海水为卤,再煮卤水制盐,耗费柴火无数,让盐的价钱也一直居高不下,有些贫寒的农人们,不仅菜里没油,甚至连盐都没有。 古法晒盐虽然时间门长,但不耗费柴火,而且产量更高。 郡守拿到秘法,看徐长的眼神再次满意火热起来,几次确认真的能晒制成盐,他一边秘密派家人到海边晒盐,一边上都邑献晒盐秘法。 齐王建得了古法晒盐的秘法,大为高兴,更不愿意让其他诸侯贵族沾染,直接派了郡守前去即墨做郡守,在海边做晒盐场,晒制海盐。 郡守投桃报李,当即就把徐长推了出来,言说,“琅琊郡乡民尽数言徐公仁善,徐公初一十五敬天地,都祈求上天庇佑王上身体康健,多子多福,疆域辽阔,齐国太平。” 李黾一听自己来活儿了,立马加了一把劲儿,又给徐长吹嘘了一波,“老祖曾称赞徐公,乃善民仁义也。自徐公教化乡民种菽种麦,我齐国不仅亩产提升,豚肉肥硕,还有农官去往魏国和楚国。王上,可不能让此等贤才旁落啊!” 你要不抬举,人家可就走了。 朝中反对的都是嫌弃徐长出身低下,又没有出名的著作,也没有显贵的师承,就算给老祖体面,也是等他徒弟长大再给到他徒弟,徐长是谁? 看后胜也垂着眼不吭声,李黾压低声音,“丞相,徐长祖上是徐国徐偃王的后人,亦乃仁君也。” 后胜撩起眼皮子看他,看他口型说的话,神色一顿,站出来,“王上,这徐氏一脉曾是徐国徐偃王后人,也非卑贱,可着其代理郡守,再看绩效如何。” 他出来说话,附庸们也不得不应和。 齐王建想了想,问,“徐家可还有其他类似美容养颜丹的丹药?” 李黾立马给徐希传信,让她快快再献两个厉害的丹药来。 侯廉听的精神大振,“来来来,我这里丹药多的是,还不是吃死他弟弟的那种,是有益身体的丹药!” 徐希还能说什么,给明君进献晒盐法,能得个‘盐神’的美称,给这么个玩意儿献方,他问你可是贵族?可有丹药? 她这么善良,当然是成全他。 让侯廉给他炼了一个雄风崛起的丹药,自己又配制了牛黄解毒丸,一块送上去。 齐王建试用之后,虽然效用不是特别明显,但那个牛黄解毒丸,他吃了两颗,第二天起来,目赤肿痛,内里躁火之症就好了,“善!着徐长代理琅琊郡守一职吧。” 徐长从乡三老一跃成了郡守,懵了半天,激动的带着徐希,徐咨和徐该一众人就去祭祖。 村里的人也都高兴极了,以后徐长做了郡守,肯定会对自己村的农人们更好。 徐长走马上任,当即就走访了郡内各地农田状况,先从农田收成抓起,又拿出飞梭,教给妇人们使用。 飞梭内里装了一个小弹簧装置,之前织布投掷木梭子速度慢,现在换成飞梭,出溜一下就弹过去,的确像飞一样。本来两天织一匹布,用上飞梭一天就能织一匹布。 海岸边也被置了晒盐场,但徐长下令,首先薄息卖给郡内庶人百姓,再用以交税。 农人无不念徐公的好,敲锣打鼓欢迎这个新郡守,传唱他的功德美名。 到入秋,已经有韩国庶人和赵国庶人往这边逃命,留在琅琊郡落户定居。 “韩国是在打仗,赵国人为什么也跑到这里来了?琅琊郡离赵国可不近。”徐希不解。韩国还没灭,已经跟赵国打起来了? “赵国发生了大地动,⑴地面裂开一道大沟,东西宽达一百三十步。自乐徐以西,北至平阴,台屋墙垣大半坍塌,数万百姓死伤,数十万灾民流离失所,赵王迁无力赈灾,向他国求助援助被拒,赵国内民怨沸腾,哀声遍野。”徐长叹息着解释。 徐希拧紧了眉头回忆她所知不多的史料,倒是影视剧里有一段,秦国统一路上攻打赵国,按说战国四大名将秦国有白起,王翦;赵国有廉颇,李牧;廉颇没了,李牧还正壮年,同样被封为武安君,只要他在,只要赵王用他,赵国就不会轻易被灭。 但赵国倒霉的先是发生大地震,接着又大旱,随着干旱的不用说,可能还有小股蝗灾和疫情,天怒人怨,秦军打过去,有人直接打开城门迎接。 “祖父,麦芽糖浆不卖了,豆油也限量,开荒屯粮。” 徐长一瞬间门被她说的紧张起来,“粮食还照收吗?” “照收,若有灾民过来,能救济一个是一个吧。”徐希也不确定影视剧有没有夸大糅合的成分,不管是不是真的,粮食多了不多余,用不到的时候再榨油做糖吧。 徐长应下,顾不上别的,赶紧去安排。 徐希回转身,对上卫程尴尬的笑脸,眉头微动。 “小圣童,琅琊郡离赵地甚远,倒是不必担忧灾民过多。”卫程扣着脚,一脸讪笑。 徐希认同的点点头,“的确,秦和燕才应该担心,我祖父也不过收拢几个远道而来的灾民,还能安置,也算不得卖好。” 卫程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王上让他们来讲学,没让他们传小话儿,她这话是让他传,还是不让传? 他纠结着不知道传不传,秦国的商队又来了。 不过这次既没有糖浆,也没有油,只有几车精盐给他们。 行商一琢磨,油和糖浆都是粮食做的,徐家村在囤粮。 卫程犹豫再三,还是试着把徐希的话告知了商队,要是真因此生气把他们辞退,那就罢了?徐希也要出孝期了。 村里的展示墙上又多了几样农具,其中一个开荒神器组合叉被重点画出来。 这个展示墙,在徐长当上郡守时,就搬去了郡邑,又到了各乡都置了一面,宣传开荒,若是愿意开荒者,可到官府租借农具。 徐长没有权利决定收多少赋税,但有权决定租借农具和耕牛,开荒十亩,可得一斤精盐奖励。 一时间门,琅琊郡的农人们都被激励起来,今年秋冬不轮琅琊郡的服徭役,还等什么?干就完了! 徐希出了孝期,带着徐咨,徐该,徐英连同十几个学问好年龄大一点的,巡游琅琊郡。 卫程和张苍,墨夙一商量,趁着耕种给学子们休假,跟着徐希一块出游。 从海边晒盐场,到琅琊内陆,徐希一路走,一路给徐咨和徐该他们布置课业,诸如你是这个村的村长应该怎么做? 有的田地还算肥沃,靠海边有很多盐碱地,种不出多少粮食,想要活命的只能打渔为生。 徐咨他们虽然听过,却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 路上还有小波的灾民流民过来。 还碰到了劫匪。 在此之前,卫程和张苍都以为徐希是个天生力气大的小女童,面对劫匪,看着彪悍如斯的徐希,一手一块砖头,撵着劫匪打,差点惊掉了下巴。 “她会功夫!?” 徐英圆胖的小脸上是跃跃欲试的兴奋,听这话翻了他一眼,“那当然,我姐姐天生力气大,不会功夫才不可能。她只是不和我们一块练拳,但砖头使的很厉害!” “你姐姐砖头使的很厉害是什么值得你骄傲自豪的吗?你看她那个架势,从小就毫无淑女的样子,长大岂不......”张苍决定回去必须要给他们讲上半年的礼。 “岂不什么?我姐姐要样样完美,还让其他人活吗?我姐姐说了,做人留一线,他日好相见。”徐英觉得是他不懂。 张苍转身去找墨夙,发现他也上去加入战斗了。 卫程也抽出自己的剑,护着徐英和徐桃他们几个,也随时准备加入,他有些见不得徐希好好一个小圣童,那砖拍劫匪的彪悍形象! 劫匪看碰上了硬茬儿,打不过就跑了。 结果没跑掉,被徐希撒了一把石灰迷住眼睛,管猗和两个侠士,加上墨夙迅速出手,给抓住绑了。 徐希看他们一伙人还不服,从管猗的眼神中确认,还是见过血的,她也不客气,从马车地板抽出一块沉甸甸的铁板,拿到不服的几个劫匪跟前,“来,踢!” 几人看看她,扭过头去,还怒哼一声。 徐希一脚踢在膝盖上,“我让你们踢,听见没有?谁不踢的,剔了膝盖骨。” “今日弟兄们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想羞辱我等,恕不奉陪!”一个高壮的怒哼。 砰———— 噗通一声倒地,噤声了。 徐希拿着砖头,指着下一个,“踢不踢?” “不就是想警告我们踢到铁板了,还让我们踢给你看,你等着!”一个瘦高的起身,怒阴着脸,一脚踢在铁板上。 咔嚓......骨折的声音响起。 “啊...”一声惨叫出声,他立马咬牙忍住,忍的脸色涨青。 徐咨,徐该一行睁大眼看戏,还没见过这么刺激这么好玩的。 “踢到铁板疼不疼?”徐希问话,手下的铁板也顺势呼了过去。 旁边不服的劫匪挨了一铁板,脸色僵硬,“......疼!” 其他人看这情况,也纷纷求饶,“求求女公子,饶了我们吧!我们是没吃的了,不得已才当劫匪的!我们以前也是良民!是好人!” 徐希出手,砖头甩出去,噗通又应声倒下一个,她小脸冷沉,“还没到这一步,给老子按顺序来!” 劫匪抢了那么多人,还没碰上这号的变态,有的人撑不住,眼眶都红了。 徐希让他们踢了一遍铁板,接着问,“踢到铁板,疼吗?” 劫匪们齐齐点头,“疼。” “还敢踢铁板吗?”徐希微笑询问。 劫匪们又齐齐摇头,“不...不敢了。” “踏马的不敢踢铁板就敢踢我?老子长了一个好欺负的脸吗!?我比铁板好欺负吗?”徐希瞬间门暴怒,连踹好几脚。 卫程,张苍,连墨夙都惊呆了,张着嘴,一脸的没见过世面。 管猗给俩帮忙的弟兄个眼神,表示这是正常操作。 徐咨几个觉得徐希做什么都对,虽然有那么点不淑女,但她生来就不是做淑女的啊。 徐英两眼放光,跑上来拉着徐希,“姐姐,我也要跟你学!” “后继有人!”徐希摸着堂弟的脑袋,满意的赞叹。 一帮劫匪被捆着送进郡邑府衙,徐长直接给关进了牢狱。 卫程,张苍默契的过来找徐长,劝他多多劝诫徐希,让她多学剑,打架不要使砖头,作为小圣童,实在不雅观。 徐长有些疑惑,“我家希,学的就是剑法啊?她使剑很厉害,每日都练。” 卫程、张苍:“......” “她出门都不佩剑,小圣童若是没有趁手的,我可以为小圣童寻一把好剑。”卫程道。 “她倒有一把木剑,使的很顺手。”徐长也意识到,没有佩剑不行,小孙女也十岁了,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佩剑了。 卫程看他也动了心思,又劝了一番。墨夙就会打制兵器,可以让墨夙给她打制一把她喜欢的好剑。 小孙女再回谷中学习,后面可能要跟着游学,徐长跟着一块回村,到家里扒开地面,掘土挖了半天,挖出来个坛子。 从坛子里面摸出一块黑漆漆的石块给徐希。 “这是啥?”徐希以为自己家还有什么传了多少代的宝贝,就一块黑矿石? 徐长却笑的高深莫测,“这块可不是普通的石块,是你出生那日,从天降落的天外陨铁。祖父藏了这许多年,如今拿出来,你用这天外陨铁打制一把趁手的佩剑来防身。想必也能让你如有神助,难有败绩。” 徐希惊呆了,陨石?她出生当天砸落在家里的?幸好她命大啊!这要砸在了产房,她当场就玩完了。 徐长封了土踩平,出去洗手。 徐希盘腿坐在炕上把式这块陨石,整体长椭圆,黑漆漆的,坑洼不平,像熄火的月球一样。想到什么,她凝目,盯着陨石。这不会是她的延时金手指吧? 她果断从胳膊上的痘痘里挤出一滴血蹭上去。 血一接触陨石,就肉眼可见渗了进去,一道金色的光芒闪过,顺着她的左手没入手心,一个奇怪的法阵符号闪了闪光,消失在她左手心。 徐希张大了嘴,心里迸发出无边的快乐。她也是有金手指的人了!要点粮种,要点医书不过分吧?最好来点长寿丹药! 绝世武器,给我那迷人的老祖宗安排上! 长生不老药,给我那身高一米九八,统一六国,南平百越,北击匈奴,修建长城,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建立皇帝制度的老祖宗安排上! 徐长洗完手进来,见她抱着陨铁一脸幻想的傻笑,失笑的摇了摇头,“希,这陨铁虽然不凡,还没打成武器,你找个放心的铸剑师傅给你打出来再乐,说不定不能用,只能当做石头传家呢。” 徐希回神,已经看到面前的一块面板,灰蓝的半透明色调,上面一排大字:王佐系统已绑定,启动......59%、60%、62%...... 然后就停在了99%,再也不动了。 徐希掀桌,系统的名字她很满意,王佐系统,这是辅佐君王的啊,但为什么卡在了这?因为她还没有和秦始皇汇合? 她心里压根没有别人,完全没想过,只有秦始皇。 跳下火榻,拍了拍手,“我让管猗和墨夙给我看看,怎么下手。” 把陨铁拿回草庐,她又挤了一滴血,已经没有半点反应了,好像就是一块普通陨铁,送了个系统过来,还延迟了那么多年。 不过能到位,徐希就不怪它了,等她和政哥汇合,正式启用,珠联璧合,嘎嘎乱杀! 管猗没想到她还有块天外陨铁,“用这个铸剑?” “能不能行?”徐希不是铸剑师,不过理论上来说,陨铁中有各种其他元素,要铸剑是没问题的。 管猗点头,但瞥了眼墨夙,不解他怎么也在这,什么时候他这么受阿希信任? 墨夙虽然有些诧异,不过面无表情,观摩着陨铁,掏出随身小锤敲敲敲,“能打,和其他铜铁一起混合,能让剑的韧性更好,更加锋利。” “我想要百炼成钢的,钢铁和陨铁混合。”徐希提出要求。 墨夙想了想点头,“可。” “行,那你拿走先试试。”徐希信任的把东西交给他。 墨夙看了眼,没说话,沉默的点头,带着陨铁就走了。 工坊旁边就是之前试用的小窑,一直没拆,徐希心血来潮会在里面烧陶,烧些低温瓷器,现在批给墨夙使用。 “陨铁珍贵,他要拿着东西跑了呢?”管猗有些不解,徐希怎么一时间门对墨夙的信任那么高,他有些心里不舒服,他要被外人比下去了。 徐希龇了龇牙,凶恶道,“告到他老巢!让秦王活埋了他全家!” 管猗嘴角一抽,朝她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你。” 徐希一边写未完的课业,一边美美等着她的剑。 墨夙就住在小窑了,研究试炼了十几天,来找徐希,“可以加铁,千锤百炼后,铸成剑,还能剩下一些,可以留作传家。” 徐希想了想,点头,“行。你帮我铸的漂亮点,就用北斗星宿纹样,再在剑上给我刻上字。” 她是女郎,墨夙自然把剑给她往好看上铸造,“刻什么字?” “真理!”徐希气势昂扬。 一旁的管禾立马想到她打架后的言论,说她向来以理服人...... 墨夙显然也想到了,沉默了片刻,“可。” “彩!”徐希学着秦话,高兴的夸了句。 墨夙扭头回了小窑,日夜兼程给她铸剑。 剑铸了一个多月,终于完成了,对徐希来说有点长,再大几岁用起来正好,剑身整体银灰色,金色的北斗星宿纹闪着点点光芒,剑锋凌厉,吹毛可破,剑身靠近剑柄的位置,刻着‘真理’二字。 徐希拿到剑,一下子就被它迷住了,“这是谁的剑啊?这是我的剑!美!” 墨夙看她满意,把剩余的一块陨铁交还给她,回自己屋里倒头就睡。 徐希也回到自己屋,陨铁收起来,拿着剑越看越喜欢,全身上下找痘痘,没找到,拿针给自己戳了一下,挤出一滴血,滴在剑上。 剑毫无反应。 徐希嘴角抽了抽,唾弃了自己一番,又给自己找补,“仪式感!从此拥有了我的血,就是我的剑了!” 把剑擦拭干净,拿着出去就舞了新练成的剑招。 往日在这一招上总是卡住,今日可能得了好剑心情大爽,竟然一次练成。 “好剑!好剑!真乃好剑也!” 剑柄铸好,她背上真理剑,带上两大车作业,和一些特产赶去找师父。 卫程送她们一行人离开,不满的嘟囔,“为什么张苍和墨夙也都去了?我得留家里?” 侯廉两手抱臂,“我不还留在家里吗?” 提到这个,卫程更气,他不出去做生意,竟然被徐希留在村里给人讲学,那不教坏了学子吗!? 侯廉也是学着儒家学问长大的,讲学对他来说,有何难度?况且他还有一个好口才。 春秋战国时期的名家名士,哪一个没有一张好嘴?哪一个不会推销自己?诸子百家,喷倒别人,传扬自家学说是大部分名士的人生目标。 学子们在学堂里学了三年,字已经识了不少,律法也学了不少,正适合学口才,学忽悠,防坑骗的时候。 侯廉这种善于忽悠坑骗人的,不拉过来讲学就浪费了。 至于张苍,他被徐希的算术打击,也对天文历法很感兴趣,早就想去谷中见识见识。 墨夙没说什么,默默收拾行李跟上了车,徐希看了眼,也没拦着。 到了谷中,第一次来的张苍和墨夙都震惊了。 楼高的大型浑象仪屹立在谷中,旁边还有天地日月模型的天球仪,浑天仪。 张苍和墨夙都围上去观摩。 徐希看了看,去拜见师父,把作业交了。 渚道子已经不在谷中,领着徒弟往南方观测星宿天象去了,还有一批人跟随他一块。谷中清净了好一段时日,徐希一来,后来的不知道徐希,先来的和一些弟子们都欢喜起来,乐子回来啦!谷中又热闹了! “小阿希不在,谷中还真清净的过分,现在人回来了,终于又热闹了。” 徐希把给师兄们的特产礼物送上,一人一个低温瓷的茶杯,“被人盼着回来的感觉真好,我决定给这个礼物换个名字,不叫杯具了,叫茶具。” 师兄们:“......” 她一点没变,还是那么气人! 老祖抬了抬眼,“三天都亲香不了。” 其他人一致赞同,只有徐希表示抗议,“我还是带了些好东西的。” 然后每人一个算盘。还美其名曰:“送算盘,视为送财。算盘一响,黄金万两。招财进宝,你们可要?” 众人犹豫了片刻,观摩着算盘,又琢磨她这话,话是好话,没有坑,这才欣然收下。毕竟谁会嫌自家钱多。 礼物收了,徐希开始亮出真面目,“我发现这算盘虽然比竹筹好用那么点,但和算筹还是有很多不同,越算不同的数,发现的不同越多,算筹那一套规则口诀,用在算盘上,速度没那么快,各位师兄,学长们,你们就钻研一下,寻一个新的算法规律吧?” 重驳作为年长弟子中最杠的一个,当即杠了回去,“你自己的课业写完了吗?” “就是因为写完了呀。”徐希开心道。 重驳连自己孙子都不打,但真的很想打她。 其他人也明白过来,这是来给他们留课业,使唤他们来了,想到了上次被送的砖头,当即就有人行动,“我们先看看你的课业如何。” “是极!” 她的课业有两大车,她有钱了,让村里人给她砍竹子做简牍做了很多很多,她想起来就写,不仅写了正面,还写了反面,指望师父一个人看,得好几天,有帮忙的了。 看这伙人仔细给她审批作业,努力找毛病挑刺的架势,徐希扬起下巴,笑意不止。 老祖看小徒儿嘚瑟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继续看她的课业。 虽然有人帮忙,但老祖还是把小徒儿的课业全部过了一边,加上重驳他们提出的一堆问题,等着徐希学习改正。 但徐希也没让他们好过,把张苍推出来,跟他们玩算盘。 也没叫墨夙闲着,“你看看这个模型,怎么让它自己动起来。” 墨夙不敢小瞧她,想了想答道,“可以用牛或驴来拉......天地间门自己会动的,有风,有水,需要推力。” 徐希收回眼刀,望着他笑道,“那你就想想,怎么用风做推力,或者用水做推力?风每个月都在刮,水每天都在流,不用多浪费。总用牛和驴,哪来那么多呢?它们还要吃东西。” 她是一毛不拔,连牛和驴的草料都不想喂,用不要钱的风力和水力。墨夙沉默了半晌,“我会改。” 徐希够不着他一米八的大个头,只能拍了拍他的胳膊,“你要是能做出来自己舀水往田地里浇水的,自己推磨碾磨麦粉菽粉的,你就成真正的墨者了!” “嗯。”这话墨夙认同,他现在还不算是一个真正的墨者,弹簧那么个小东西,都是她一个小儿想出来的,他算什么墨者。 把他们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徐希老实的找师父学习她落下的课程。 老祖拍着小徒儿的脑袋,感叹说,“你一回来,当真是鸡飞狗跳。” “那杀只鸡,餔食来吃蜜汁童子鸡行吗?”徐希笑嘿嘿的坐在他身旁。 老祖无奈宠溺的笑道,“好,给你留鸡翅鸡胗。” 徐希蹬蹬瞪跑出去喊话杀鸡。 大良有些感动,小圣童回谷了,连庖厨都热闹了,怜惜她守孝吃不得肉,他父亲会给肉吃也不会大模大样,最多隔些天吃一点打牙祭。把徐希往日爱吃的肉类食物,挨个做来。 一天吃三顿,晚上还有小烧烤。 “啧,刚瘦成细条模样,又吃上了,真不怕吃成胖豚肥彘,被人给卖了啊?” 一声不合时宜的话音在背后响起。 徐希啃着肉串回头,睁大了眼,“维风?韩国已经灭了吗?” 29 第029章:三剑客! 这么好的政哥,…… 维风当场气爆炸, 咬着牙声音阴森,“你是懂怎么诛心的。” “韩国真灭了?这么快?”徐希哪里知道具体哪个时间门灭的,只知道灭国顺序:韩、赵、魏、楚、燕、齐。 维风愤愤的强调, “没、有!” 徐希扬起一脸单纯美好的笑容, 拿着烤肉递过去,“你吃不吃烤肉?” “再装傻, 我也知道你那心是黑的。”维风接过肉串, 一个爆栗敲她头上。 徐希立马还手, “吃我的肉,还敲我?拿来吧你!” 一口没吃到的肉串, 原封不动回到了她手里。 维风两眼瞬间门酸涩, “你怎么没变啊。” “怎么没变,我变的更强了。”徐希翻他一眼。 维风忍不住笑,望着她看。 徐希那个肉有点吃不下去了,“你来找师父的吗?” “嗯。不知道老祖,可还会见我?”维风应声。 徐希三下五下啃完肉串,到学室通禀, “师父, 维风来了,问你可见他?” 老祖停下手里的算盘,“让他进来吧。” 徐希出来, 给廊外的维风使个眼色,示意他进去。 学室门关上, 她就站在门外偷听。师父是知道统一大势的,应该不会插手,不知道维风能不能降低反秦之心,避免伤亡。 但, 维风没有求老祖出山,只说再来聆听一次老祖的讲学。 老祖给他讲了一篇道法,是徐希没读过的,她听不太懂。 还没听完,被一个装束贵气的女郎招呼过去。 对方十五六岁的模样,长得细眉杏眼,琼鼻小口,腮边肉恰到好处,只是可爱的一张脸,睨视着她眼神高高在上,“你就是谷中的那个小圣童,叫徐希的?” 徐希挑眉,“我就是。” 对方怒嗤,神情鄙薄嫌弃,“粗鄙之女,还敢妄想攀附贵族。” 徐希嘴角微抽,看了眼学室,余光瞥见她的眼神,呵笑一声,“韩国要灭亡了。” “你......你敢诅咒我韩国灭亡,我打死你!”对方一下怒火起,上来就要打她的脸。 她仗着大了几岁,身高优势,高高扬起手,朝下打。 徐希眸光一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对方没想到被钳制住,手抽不回来,气恨的抬脚就踢她。 徐希顺势把她的脚抬到更高,下面伸腿扫了下。 对方惯性控制不住,狠狠摔在地上,背部着地,屁股也着地,尾椎骨咔嚓一声,一股奇痛传来,“啊啊啊......” 她的女仆也惊叫一声扑上去,“公主!?” “原来是韩姬,你果然......”徐希话说一半,退避三舍的后退几步。 韩陌桑正疼的痛哭,觉得丢了大脸,听见她这话,顿时暴躁起来,哭着怒叱,“我果然什么?谁跟你编排我什么了?” 徐希摊手,转身回廊下。 “你......你一个粗鄙贱民,胆敢伤我之尊,你给我等着!”韩陌桑疼的边哭边放狠话。 四周房舍内的人听到时间门出来瞧热闹,学室的门也打开,老祖和维风一前一后出来。 维风见韩陌桑摔在地上起不来,拧着眉上去,“陌桑,你招惹徐希了?” “是她打我,我骨头断了,我起不来了。”韩陌桑望着他泪水涟涟,好不可怜。 维风脸色变了变,抬头看了一圈,谷中懂医的不少,但没有哪个是女医者,只有守孝三年,水平不知的徐希,“你医道学的怎么样?” “七窍通了六窍。”徐希回他。 维风横她一眼,只能请老祖出手,“请老祖给陌桑诊脉看看。” 老祖诊了脉,“有些受惊,不妨碍。起不来,应当是尾骨断了,此处骨头无法续接,只得卧而休养。” 一听尾骨断了,韩陌桑眼泪止不住了。 维风和女仆把她搬进了客舍,目光严肃审视,冷声道,“来之前就已说过,谷中其他人无妨,单一个徐希,不要招惹。你的诺言,如同无物。” 韩陌桑对上他冷峻的眼神,想哭一场,但被训的面赤羞愤,“我......我也不是有意的。” 维风站起身,“暂时走不了了,你先安心养伤吧。徐希那里,不要招惹她,她武功不低,老祖也偏心。” 韩陌桑有些不服气,“她说韩国亡了。” 维风顿了顿脚,“她没说错,韩国的确要亡了。” 韩陌桑小脸煞白,戚惶无助的哭起来。 维风出来给徐希赔礼,送了她一个白玉剑穗。 “我不喜欢剑上有累赘,影响我拔剑的速度。”徐希抿嘴。 维风沉默,幽幽的问她,“你一把木剑,有什么好拔的?” 徐希一听,当即拿出自己的宝剑,给他炫了炫。 维风只看那个锋利度就暗暗一惊,“这是哪个大家铸造的?” 徐希朝墨夙住的客舍抬了抬下巴。 他屋里染了油灯,正在琢磨徐希给他布置的俩难题:水力,风力,到底怎么为我所用? 维风几天后才知道,他是秦地来的墨者,还是跟着徐希过来的。 刚出孝期回到谷中,整个谷中就被她折腾的热闹不止,仿佛和外面的战乱,灾荒,国破家亡是两个世界。 维风忍不住问徐希,“如果你是韩国公主,韩国要覆亡了,你会怎么做?” “该吃吃,该喝喝,有事儿别往心里搁?”徐希睁着两眼回他。 维风不善的眯起眼,朝她伸出爪子。 徐希立马改口,“投降,敌人太强大,我太弱小时,还有一堆软肋,只能先投降保存实力。” “为什么不是寻求外援?”维风又问。 徐希知道他现在很迷茫在寻出路,沉默了下,“靠人人会跑,靠山山会倒。你又怎知,请进家里的是个好的?你不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吗?” 维风不说话。 徐希继续改自己的课业,写的时候没注意到,竟然错了这么多。 “又错了。”维风蹲在一旁看她改课业,发现她之前错的,现在还错,分明也是死性不改。 徐希一看还真是,拧着眉头,拿起刻刀开始改。 维风看了半天,突然又问,“你真会投降吗?投降之后呢?” 徐希皱着小脸看着他,眉毛都在嫌弃,“大哥,你不会觉得我说的话有用吧?我又不是韩国公主,没有自小生在韩王宫,没有自小受韩国百姓供给奉养,我哪会感同身受?” 维风气,“攻打的要是齐国呢?” “那可关我的事了,毕竟我家在齐国。”休想套她的话,抓她的话柄! 维风微微笑,阴测测的开口,“你会怎么做?” “血可流,头可断,我为齐王保江山,我为黎民剖心肝!”徐希握拳起誓。 维风气死。 管禾看他又被气走了,笑着端了杯茶进来,“他这没事儿就来找气,图什么呀。” “见不得我优秀,拖延我改作业的进度!”徐希哼了哼。 管禾忍俊不禁,“好好好,你快点改吧,年节还要回家呢。” 徐希继续奋笔疾书。 维风在谷中无事,把式完天球仪,浑象仪,学了算盘,就待不住了。韩陌桑能下地行走,立马收拾行李离开了。 重驳和之扬都以为他又来求老祖谋划保韩的,毕竟韩姬也跟着一块来的。 徐希也这么认为。 直到她睡了一个沉沉的觉起来,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陌生的马车上。 马车里,只有她自己,御车的人是个头发潦草背影伟岸高大的男人。 徐希掀开身上盖的狐裘,冷静了半天,“韩维风!卧槽你大爷!” 御车的人听到声音,停下了马车,看她不哭不闹,躺着摆烂的架势,诧异了下,朝她拱手道歉,“我叫盖聂,先给小圣童赔个礼。劫你出来是我不对,但因我欠张家一条人命,只能如此。不过你不用害怕,我不会杀你。也不用担心,我和管猗相识,还曾指点过他练剑,不会对他下死手。还要他传信儿呢。” “骂错了,重新再来:张维风!卧槽你大爷!日你十八代祖宗!”徐希怒喊着咒骂。 盖聂脸上渐渐浮起疑惑,“你确定是鬼谷先生的弟子?” “我没病,我只是不怕。你又没给我捆上,还给我盖了狐裘大氅,我有啥害怕的?”徐希伸手在抽屉里摸了摸,还摸到了肉干和点心。 盖聂笑了笑,“不愧是鬼谷先生的关门弟子,好气概。狐裘是张良给你盖的。” 徐希一听这名,猛地坐起来,“啥?张良!?” “张维风,我受他所托劫你去韩国。”盖聂解释。 徐希闭眼照自己头上狠敲了敲,“书到用时方恨少!”她怎么就没想到五世相韩张子房啊! 自己抓了一通头发,躺在车上不想动了。 盖聂觉得有意见,但也提醒她,“你不用想着逃跑了,有我在,你跑不掉。” 徐希呵呵一声,手指尖都不想动,直接摆烂。谋圣张良,他可藏的真够深的,为了保韩国迂回一大圈。 逃跑?她不想了。再年轻,他也是谋圣,不是老了突然成谋圣的,就算还没有黄石公传书,他天生的智商还在的。 这个盖聂悄无声息撂倒管猗,墨夙,单枪匹马带她出来,绝对是个人物。她的剑又不在,这小胳膊拧什么大腿! 摸了块点心吃,又摸了个肉干搁嘴里嚼。 盖聂又开始御车,不过多了份心神,以防她逃跑。张良说过,这小女郎聪敏异常,不盯紧极有可能逃跑。 徐希没准备逃跑,但开始给他洗脑,“张维风劫持我,想逼迫我师父出山救韩国的算盘打的太烂了啊,我师父一直深居山谷中,传道讲学,几十年来从未踏足七国事。不可能为了救一个我,就出面保下快亡了的韩。” “我也说过,但张良坚持。”盖聂竟然是认同这话的。 “你比张良知我师父。”徐希夸赞。 盖聂点头,“但我没什么可报恩的,只用把你劫去韩国都邑,就和张家两清了。” “张家救你的命,你送个人过去就想两清,你可真会算计。”徐希直接嫌弃。 盖聂扭了扭头,继续御车,“张家不要我还命给他,只要把你送去。” “大恩不言谢,但要报答啊。作为一个侠客,你占人便宜都不羞愧脸红。”徐希继续洗脑。 盖聂:“......” 徐希不再说话,吃了五块点心,六根肉干,喝了半壶水,开始拉肚子。 盖聂觉得这是她的逃跑手段,抽出长剑,就在不远处等着她。 荒郊野外,徐希还害怕呢,隔一会就喊他一声,“你别走远啊,我害怕。” 盖聂:“......” 她肠胃娇气,不能再吃冷水,盖聂加快速度,找了水源,拿出铜罐打了水,捡了柴火,摸出阳燧开始生火烧水。 冬日寒冷,但也天干物燥,阳燧折射太阳于一点,很快就把绒毛点燃。 徐希看着感慨,“我第一个阳燧,还是维风给的,就是没有火折子好用。” “火折子是什么?”盖聂好奇的问。 “小圆筒装上易燃物,用时轻轻吹一口气就像油灯燃起来,不用时盖子一盖就熄灭了。”徐希跟他解释。 “你会做吗?”盖聂追问。 徐希摇头,就算她会,没有棉花,也做不出来。 盖聂发现,不仅自己爱说话,这小圣童也是个话痨,第一次出远门,还走在别国的路上,她看似不怕,连上茅房都得喊他,生怕被丢下。 经过十几天同行的革命友谊,快到韩国时,徐希露出了真面目,“韩国要灭亡了,其实怎么救,都没有。就算我师父来坐镇,也一样改变不了。唯有一法可解。” “什么法?”盖聂想听听她这人小鬼大的有什么高见。 “杀掉秦王政。我在谷中时常听秦王暴虐,野心勃勃,整个秦国也都虎视眈眈,若等秦王年老再死,燕,赵,齐,楚还在,韩、魏也早灭亡了。只有杀了秦王政,他子嗣不聪,且年幼,国内必会争夺王位陷入内乱。自古蚍蜉撼树,先从内蚀,只要秦王政一死,秦国再无力东征。”徐希沉声撺掇。 盖聂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他也曾和人吃酒时说过,要干一件轰动天下的大事方不白活。 看他心动,徐希继续忽悠,“要不我们去刺杀嬴政?” “你?”盖聂可不信她有什么武力值。 徐希气的小脸都歪了,“我怎么了?我也跟随管猗学过剑术,跟随师父学过剑招,我有一把锋利无比的真理剑,乃陨铁做铸。只要剑在手......我剑呢?” 盖聂开始怀疑她要兵器还是想逃跑,直接告诉她,“被张良拿走了。” 徐希握着两个拳头,龇牙切齿,“张维风!敢抢老子的宝剑,见到我一定咬死你!” 转身抓住盖聂,接着忽悠,“盖聂,张维风连我的宝剑都拿走了,要是韩国灭亡了,救不回来,他们一定会把我杀了的,张良也保不了我,是你把我劫出来的,你可要保护我!” 盖聂觉得他活三十年都没这么无语过。 “我们还是去刺杀嬴政吧,干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既能报恩,也能扬名天下。”徐希兴奋的抓住他,期待的大眼忽闪忽闪的望着他。 “去秦国你就不会被杀了?”盖聂问她。 徐希哼笑一声,得意道,“我会炼丹,我炼的美容养颜丹,连齐王建都爱吃。” 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个什么用处,但盖聂也没忍住给她泼冷水,“嬴政,长得不错。” 徐希一听心里一亮,老祖宗长得不错? “有多美?” 盖聂回忆了下,“我是十年前见他,身材挺拔,英气勃发,气势很足。” “还有呢?”徐希追问。 “离得太远,没看清脸。”盖聂认为,男人身材好就是长得好。 徐希瞪他:“......” 但她不放弃,“他长得美,那他的美人们岂不很自卑?我给他的美人献上美容养颜丹,为他献上雄风不倒丹。” 盖聂十分心动,但张良说过,无论她说什么都不能相信,要把她原样不动带到韩国都邑。 可,徐希的计划也很周密。 盖聂等到了接应的同伴,另一个侠客,于是决定按照徐希的计划去刺杀嬴政。 徐希好奇的打量这个新来的,“侠士,你姓甚名谁啊?” 对方冷着脸瞥她一眼,“荆轲。” “哎呦,我的妈呀。”徐希低声惊了下,刺客名人! 荆轲皱眉。 盖聂见她这么惊讶,“你认得荆轲?” 徐希眸光微转,在身上摸了下,摸出六个钱币,放在手中摇了摇,撒在地上。连摇三次,“果然,此名的命格生就不凡,始出于东方,少不得志,颠沛半生,图穷匕见,死于非命。” 荆轲神色一冷,当即拔出了剑。 盖聂立马拦住他,“她是鬼谷先生的关门弟子,本就善于天文历法,占星卜算。” 就是因为她前面算得准,后面说他死于非命,荆轲才一时气急。 “原来你这么怕死啊!我们准备去刺杀秦王政,还天下以安生太平,你想必也不愿意跟我们去送死,既如此你就离开吧,不要阻挡我们去干大事。”徐希微抬下巴,对他表示鄙视。 荆轲的确不愿意去,“刺杀秦王政,是在找死。” “知道你怕死了,下去吧。”徐希嫌弃的翻了眼。 荆轲神情阴郁。 徐希仰天大喊,“⑴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荆轲觉得脸好疼,当下怒从心起,“当真要去刺杀秦王政?” “当真!”徐希用力的点头,神情坚定,目光坚毅。 荆轲扭头问盖聂,“你可愿去?” “我愿意走这一趟!”盖聂已经完全被洗脑,心中豪情万丈。 “好!我就随你们趟这龙潭虎穴!若是不死,我荆轲也定然青史留名,流传千古!”荆轲愤然咬牙,杀气升腾。 “青史留名,流传千古!”徐希握拳郑重道。 三人伸出拳头握在一起,执手相看,用力点头。 计划是借着进献丹药刺杀嬴政,但丹药里面也有毒,徐希又把忽悠侯廉那一套搬出来,说有一个七毒丹,慢性毒药,三天必然穿肠烂肚而死。只是她现在没有配药。 她们改了道,一路搜集药草,又寻了炼丹炉。 看徐希熟练的炮制药材,配制丹砂毒粉,盖聂,荆轲都认为她有底气,源自实力,不愧是鬼谷先生的关门弟子,也不愧是张良要劫的人。 现在他们要去干更大的事!谁也想不到的人!除了他们三剑客,没人知道的大事! 待嬴政死后,改变天下格局,他们三剑客皆是闻名天下的名人侠客了! 徐希很快把丹药炼制好,抓了只大老鼠试药,不过片刻老鼠就蹬了腿儿。 盖聂和荆轲都朝她投来赞叹的目光。 徐希自信一笑,“万事俱备,走!” 三人一路西行,往秦国都邑咸阳城去。 家里已经乱套了。 管猗和墨夙一路追杀张良和韩陌桑到郑,都没有见到徐希的人。 而此时,张良自己也联络不到盖聂和荆轲了。 管猗拿着徐希的剑,有些茫然。人找不到,盖聂带着阿希会去哪里?荆轲,卫国人,他是不是想复国,也和张维风一样的谋算? 天地茫茫,大雪飘飘,去寻一个没了消息的小女郎,谈何容易! 墨夙提议去秦国搬大军,管猗不信任他,觉得他有借刀杀人的嫌疑,现在找人要紧,不是让秦军灭韩。 二人快马加鞭回到谷中。 老祖正在学室煮茶,没有怪罪二人。 “老祖,阿希她被盖聂荆轲带走,恐有危险。”管猗着急。 老祖从容不迫的斟茶,“不急,谁把谁带沟里还不一定呢。” 管猗:“???” 有这话,墨夙也不放心,王上让他们来示好,结果小圣童要是死了,不是示好,这是得罪。希望王上早日收到信,出兵韩国,把人捞出来。 赶到咸阳城的三剑客,沐浴洗澡收拾一番,徐希又买了白马的马尾,自制了一柄拂尘,裹紧丝绵袄子,外罩一件飘逸的薄丝罩衣,把自己捯饬的仙风道骨,拂尘一甩,单手结印,口念道号,“无量寿福!” 除了年纪,哪哪都像那么回事儿。 荆轲怀疑过,她是不是就这么骗他们的? 但徐希大胆从容的直奔咸阳宫,“吾乃琅琊子,徐福。现有美容养颜丹一份,特来献给王上的美人。” 宫门守卫一听这话,就认为又是一个骗子,“看你小小年纪,怎不学好?冒充琅琊子,可是要枭首的!” “秦王可是有令,若琅琊子入咸阳,必定报之?”徐希高深莫测的笑着。 守卫对视一眼,确实有令,但她一个小儿也敢来说自己是琅琊子,根本不用想,就是个骗子。 徐希望了望他,掐指一算,“吾观你刚得一子是也不是?” 守卫诧异,随即笑了,“那你可算错了,小骗子。” “还有一女,乃龙凤双胎。”徐希含笑补充。 守卫这下惊呆了,“真这么神?” 旁边的守卫也一脸想卜算的样子。 “一日一算,今日已毕。”徐希执手颔首。 守卫让她少待,转身去通报。 盖聂,荆轲也觉得她算的真神,真是天生就干这一行的! 徐希看两人也深信不疑,就没提她昨晚见到了这个守卫去岳家报喜。 不多时,一个年轻将领随守卫过来。 “蒙将军,就是她,说自己是琅琊子。” 蒙恬打量徐希,也是一言难尽,琅琊子是个老者,还是个九指,她这差的也太远了。 “你......如何证明你是琅琊子?”还是拦住吧,骗到王上面前,小小年纪就得活埋。 徐希不知道这是蒙恬还是蒙毅,压下心里的激动,面上淡定从容,“无需证明,我自幼便被封做小圣童,拜入玄微子门下修习道法。” 话音落,她拂尘一甩。 挡住蒙恬惊异的目光。 盯着她看了半天,蒙恬又看她身后两个明显气息有异的男人,“既如此,那便请随我来。” 一脚踏入咸阳宫,徐希微微吸了口气。要见秦始皇了!系统也快点启动吧!粮种,仙丹都来吧! 叮—— 【王佐系统启动,任务人:徐希(徐福),辅助帝王创业治国,成就王佐之才,达成任务可返航。任务对象:秦二世胡亥。】 徐希正欢喜,突然被雷劈。 她差点跳起来骂:秦二世胡亥??? 【胡亥降生,开启新手任务,为胡亥贺生,奖励拂尘一柄。】 徐希:艹———— 察觉她气息有变,蒙恬回头,见她两眼杀气,仿佛和谁有天大之仇,顿时惊了下。 她那杀气都溢出来了,跟她一块的盖聂,荆轲都感觉到了,立马全身皮紧。 盖聂和她熟一点,拍拍她,“小圣童,可是......宫中有变?” 徐希仿佛听到了耳边传来胡亥降生的婴儿哭声,“有变!宫中可是有公子刚刚降生?” 蒙恬讶异,“宫中确有美人今日临产。”刚刚才通禀王上的消息,还没生,她已经知道了!? “此公子......”徐希尽力维持面上的淡定和平,心里已经刷屏哔哔———— 蒙恬神色一慎,但也没多问,见了王上她自会说,不是他该过问的,“王上已经在殿中,小圣童请。” 三人跟随他来到偏殿。 蒙恬去通禀。 盖聂低声询问徐希,“你怎么这会忍不住气了?” “宫中有新儿降世,今日不宜动手。”徐希也压低声音。 “我们已经进来,多几日也无妨。”反正盖聂是没打算活着回去。 荆轲也一样。 正处理奏疏的嬴政,听蒙恬通报小圣童来了,愣了愣,“小圣童?鬼谷先生的弟子,徐希?” “她说她是琅琊子,徐福。身边跟着两个高手,似是挟持,又似不像。”蒙恬把自己的猜想一块通禀。 鹰眸微凝,嬴政吩咐,“带她见寡人,其他人殿外等候。” 蒙恬应诺,出来传徐希。 徐希一听只有自己,顿时紧张,朝盖聂,荆轲看去。 两人也担忧起来,盖聂防备心无限拉高,“蒙将军,我们和小圣童是一起的。” 蒙恬又看不懂了,“王上稍后会召见你们的。” 徐希看盖聂,荆轲一眼,让他们稍安勿躁,一脸赴死的仰起头,“走吧。” 跟随蒙恬上了殿内,远远就看到一道威严英挺的身影,跽坐在御案前书写,身上玄色常服,未戴冕琉,只一根玄色蟠龙簪束发。 听到声音,缓缓抬起头,朝她看过来。 徐希听到心跳停滞的声音,见到老祖宗了,果然不仅功绩伟大迷人,长得也是俊美迷人! 嬴政看她盯着自己激动,眼中似有水光泛起,眉峰皱起,“你便是徐希?可是受人挟持了?” 徐希哇哇嚎起来,伸着手朝他过来,一把抓住他。 嬴政惊了下,低头看这个抓着他嚎,还前后摸了摸的小童,一时间门搞懵了。 蒙恬也懵了下,嬴政没喝止,他也没上去动手,但随即眼神一厉,紧盯着徐希,以防她有不利君王的任何动作。 徐希真心想哭上一场,千辛万苦颠簸一路,从琅琊郡到咸阳两千多里,就为了见上这位祖宗,启动系统,结果踏马的绑定胡亥!他配吗?他不配啊! 奋六世之余烈统一全国,百越,匈奴四海归一,胡亥那个狗东西,得位不正,还不学学朱棣,转眼偌大一个王国全部败光!天下再次陷入大混战。他该死啊! 这么好的始皇,这么好的政哥,活的!年轻的!狗系统也该死! 嬴政已经释放开始释放杀气。 徐希连忙后退,“王上,我终于见到你了!” “跟随你来的两个便是挟持你的人?”嬴政自己也动过这个心思,又见她劫后余生,规矩礼仪全不顾,只顾着哭,更认定是为人所迫。 徐希心里一咯噔。 还没等她说话,外面传来急报,“王上,李廷尉传来急报。” 嬴政把她先搁置一旁,处理急报。 徐希也老实的等在一旁。 嬴政打开简牍一看,抬眸看向徐希,面上浮起难掩的笑意。 徐希被他打量的心里发毛,暗道一声不好,三剑客要完! “果然是小圣童,不负鬼谷先生关门弟子之名。”嬴政望着徐希,不足十岁的女童,被刺客挟持,竟然还能带着刺客拐到咸阳来,如此年纪便有此谋策。 他这明晃晃的满意,徐希想笑却笑不出来。 “蒙恬,带人把殿外盖聂,荆轲拿下!”嬴政霸气的冷声吩咐。 蒙恬露出个果然的目光,沉声应,“诺。” “等......等等!我还有话说!”徐希连忙举手,三剑客还是能抢救一下的! 30 第030章:二百五焉! 学得好,下次…… 嬴政好脾气的望着她, “你还有何话说?” 他那是在期待她加刑吗?徐希觉得盖聂,荆轲还是可以救一下的,“王上!我能一路逃亡, 都是他们护卫我, 我才能安全到秦地。既有功劳,也有苦劳?” “嗯?你要救他们?”嬴政剑眉挑起。 徐希恭敬规矩的拱手见礼, “王上容禀。” 嬴政也很感兴趣,她是怎么被刺客劫持后,还能忽悠着刺客送她来咸阳的。 他好整以暇的开口,“说。” 徐希扬起笑,“他们劫持我,也是被张家所迫, 盖聂欠了张家一条人命, 就答应他们劫持我, 以迫使我师父出手救韩。但也好吃好喝照顾我一路。路上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劝说他们放下屠刀, 送到我咸阳。他们并未触犯秦的律法,就不处死他们了吧!” 嬴政盯着她看, 哼笑, “寡人可不信这话。王翦老将军也曾说, 你挺善忽悠。” “我还没来秦国,我的恶名已经传过来了?”徐希惊愕。 嬴政哈哈哈笑出声。 隐形人伫立在一旁垂着头候命的赵高都抬起眼看了好几回。 嬴政还等着答案。 在他霸气锐利的目光审视之下, 徐希只得老实说话, 把自己如何忽悠盖聂刺杀他,一块骂暴秦苛政,征伐六国, 还炮制毒丹毒药,一路干到咸阳,准备杀他青史留名,流芳千古的事都交代了。 隐没了些一块骂秦王政的话。 但没隐没和盖聂一块夸他俊美身材好的话,还有荆轲说不愿刺杀他,为她所忽悠,半强迫应下的。 “这就叫三人成虎,他们本来十分不愿,被我一通忽悠,就上头了。若严格说来,我还是主谋?” 嬴政都忍不住道了声,“彩!” 徐希:“......” 蒙恬都听懵了,鬼谷先生的弟子,都这么妖孽吗?她那脑子怎么长得,竟然忽悠刺客一块来刺杀王上?不仅能顺利脱身,还能顺手报仇。他都想道一声彩。 赵高望着徐希的目光,很是有些羡慕,这么小的年龄,脑子都要比他强了。 嬴政满意了,“寡人以为,你十分有讲故事的天赋。把真事讲成故事,把故事讲成真事。” 徐希嘴角狠狠一抽,“是说我有颠倒黑白的天赋吗?” 嬴政轻笑出声,又问她,“他们劫持你,你不想报复回去?” “我已经报复了,等他们知道被我坑骗之后,就是他们气到吐血的时候。”徐希有仇当场就报了。 嬴政赞赏的点头,摆手让蒙恬先不必抓人,伸手请徐希坐。 赵高拿了垫子放好。 “再往前些,放到寡人面前。寡人有些道理想要请教小圣童。”嬴政也跽坐好,身体放松有些闲适般。 赵高瞥了眼,把垫子放到他面前丈尺内。 徐希正好也想跟他唠唠,有些弯路能避免就避免,“不敢当,王上请讲。” 嬴政看她恭谨正坐,礼仪优雅到位,带着些闲云野鹤的闲适,倒是相处舒适,直接问,“小圣童以为赵国可灭否?” “可。”徐希点头。 她这么干脆,让嬴政眼中闪过亮芒,他已经知道琅琊郡开荒囤粮的事,“秦赵两军交战,输赢过半,去岁攻肥,秦军战败,丧失十万大军,如何可破?” 徐希脱口而出,“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所以,⑵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如何说?”嬴政目光一亮。 徐希思虑道,“观七国名将,榜首之名唯白起,李牧,王翦,廉颇四位将军。秦有白起,王翦,赵有廉颇,李牧。长平之战,赵王临阵换将贬廉颇,秦军大获全胜。如今要伐赵,应擒李牧。李牧领兵一日,赵国存在一日。” 她一脸小儿学话来转述的样子。 嬴政不管她是不是学话,“伐楚呢?” 徐希蹙眉,小心翼翼的提建议,“不如......先伐魏?我们到秦国来,中间还隔着个魏国,实在不便。” “魏国已献地丽邑。”嬴政也是守诺之人,此时主要任务是趁机攻下赵国。 “那是不好再去打人家。”徐希点点头。 但打楚国,好像也吃了大亏。楚国有项羽的祖父项燕,项家也能征善战,不仅土地面积大,人口也多,《楚辞》也给楚地人马凝聚了一股民族力量。 “楚地宽广,人口众多,虽然名将不上榜首,亦悍将无数,非王翦将军不能胜也。” 打输了,跑去哭唧唧‘老将军怎么忍心抛弃寡人呜呜呜’,虽然始皇粉觉得有爱,但一仗打三年,双方死伤无数,也结了死仇。成了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看她笃定的模样,嬴政也认同的点头,“有王翦将军,乃寡人之幸。” 希望你到时候还信任人家。徐希心道。 嬴政突然提问,“齐国又如何?” 徐希扬了扬眉睁着两个大眼,悄悄凑近了些,“会投降。” 嬴政愣了一愣,“投降?” “齐王建十分喜欢吃我炼的美容养颜丹。”徐希笑道。 嬴政脸色一变。 徐希立马强调,“没毒的!是用七种带白的药材和珍珠粉炮制的药丸,可服用,也可化水敷脸,真有美容养颜的效用。” “药丸无毒且有效用,独给寡人的下了毒。”嬴政颔首表示理解到。 徐希:“......” 看她睁着两眼说不出话来,嬴政眸色微动,又问,“燕国呢?” 徐希立马想到刺秦的荆轲,有人说荆轲刺秦王,让秦始皇有了伐燕的理由。可没有就不打了吗?打韩魏赵楚也没用什么理会,说打就打了。 “王上若有心,可一路打过去,扫灭三韩。” “三韩之地?”嬴政疑问。 徐希用手指蘸了茶水案几上,一笔画出渤海湾,箕子朝鲜和三韩之地,“在这。” “与齐国相望的海外之地。”嬴政压下心中震惊,点点头。 徐希又把渚道子拉出来,大九州之说,浑天之说,讲了一通。 嬴政听着,时不时提问,应和。 赵高仿佛身子不舒服,等了半天,终于等到徐希说的口干舌燥,嬴政吩咐上茶。 端着茶水上来,低声提醒,“王上,胡姬今日生下小公子,还等待着王上呢。” 嬴政这才想起来他又多了一个儿子,但他儿子已经有十八个,物以稀为贵,儿子也一样,多了不稀罕,“寡人知道了。” 徐希虽然十分不想,却还是拱手道贺,“恭贺王上,贺喜王上,喜得公子。” 嬴政收下恭贺的一瞬间,任务完成,徐希获得了一个平平无奇的拂尘,她气的没去点领取。 “你想怎么收拾你这一摊子?”嬴政问她殿外的盖聂和荆轲。 “我想收他们做小弟?我这么缺德,我怕以后有人刺杀我。”徐希试探的寻求。 嬴政决定这个热闹他看了。 徐希退下,到偏殿外见了盖聂和荆轲,“秦王今日得子,我们先出宫。” 她一脸吃了苦菜的神情,盖聂安抚的看着她,“先出宫。” 三人出了宫,被蒙恬派的人领去了客舍。 盖聂,荆轲二人正准备问情况。 徐希就说,“我刚才,救了你们一命。” 盖聂、荆轲:“???” 荆轲心中闪过一抹不好的想法,神色逐渐难看。 “我把刺杀策略都交代给秦王政了,我是主谋,你们俩被我忽悠。现在我们快死了。”徐希说着叹了一声。 “为什么?不是计划顺利,已经见到了嬴政,把丹药献上就行了。”盖聂还很信任她,以为出了什么意外情况。 荆轲盯着她追问,“你是真的骗了我们?” “对,我是真的骗了你们,我没想刺杀秦王政,只想活命,不想去韩国。”徐希都承认了。 盖聂双眸猛地收缩,“忽悠我的?” 荆轲直接拔出了长剑,对着她,“没有人胆敢如此欺我,欺我者,皆被斩于我剑下了。” 盖聂也几欲气疯,尤其看看徐希,一个刚刚十岁的小童,连十岁生辰都是他帮着过的,竟然忽悠的他昏了头,放弃报恩,跟她来刺杀嬴政。 “不用你们动手,过了今日我也要死了。君子论迹不论心,我虽然忽悠你们来刺杀秦王政,但我真的炮制毒药毒丹,还带着你们一起行动。今日是宫中有公子降生被我劝住了,明日秦王政就要大开杀戒了。”徐希忧郁的抬头望天。 “欺我者,可恨也!你必须死在我剑下!”荆轲怒喝一声,就要一剑解决了她。 “可笑不可笑!”徐希也怒喝回去。 看他顿了下来。徐希抓住机会,往前压了一步,大眼冷冽怒然瞪着他,“我们三剑客来刺杀暴君,结果互相残杀,以后史记记载,刺客列传:盖聂,荆轲,二侠士也,少有名,气盖世,忠义之人。挟一小人入韩,小人善辩,三人结拜入秦,欲刺秦王行大事,见秦王,乃出。然为小人所骗也,秦王未动,三人互捅而死。嗟乎,悲哉?然也,世人皆笑其曰:‘二百五焉!’” 荆轲听此话,羞愤的怒声大吼,“啊啊啊......” 引剑就想要自绝于此。 徐希又接着道,“荆轲知其事,羞愤欲绝,仰天长啸后,引剑自刭!?” “噗——”荆轲脸色绀紫,一口老血吐出来。 “野史称:盖聂,荆轲少成名,武术高强,少有能及者,然四肢发达,无有智慧,头顶葑菲也!”徐希又加劲儿。 “噗哇——”盖聂也吐了。 徐希跪地大哭,“为什么要劫我?不劫我,我就不会想逃跑!不逃跑就不会出馊主意!没有这个馊主意,我就不会来咸阳!没有来咸阳,我就不会死!呜哇~~~~~” 盖聂吐了血,心下竟然有些茫然,听她哭的话,也不禁自我怀疑:为什么要劫她?不劫她,自己就不会变成一个笑话! 杀了她?自己会变得更加可笑! 不杀?自己会气到发疯。 荆轲提剑,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荆轲也有今日!” 笑完,拭泪而去。 徐希叫住他,“你去哪?我们明日就死了,要不死一块,黄泉路上有个伴儿?下一辈子一块投胎做个亲兄妹,你们不劫持我,我也不忽悠你们,我们相亲相爱一家亲!” 荆轲郎心已死,不愿意搭理她。但被外面弩兵拦住。 徐希见他走不掉,又看盖聂,小心翼翼问,“我们明日一块赴死?” “赴你祖宗!”盖聂怒骂。 徐希想了下,道,“赴我祖宗也行,我祖宗是徐国徐偃王,听说是一位仁君,他轻赋税,薄徭役,与民休养生息。曾巡游田间,见农人耕种,衣不蔽体,询问得知,村中农人无衣,不敢白日出来耕作,他家中妻儿皆死于大旱,只剩小孙,田地所出,不够交税吃饱饭,是以日夜耕作不停。徐偃王闻之落泪,‘寡人身居高堂,食农人之粟,未见农人之苦,愧为王也’。遂减免百姓赋税,百姓都称颂他。” 盖聂:“......” 看俩人都不说话,徐希朝盖聂挪了挪靠着他开口,“你俩想想办法,我不想死在这!我不认识路,死在这,魂魄都归不了故地。” 盖聂哼了声,荆轲连哼都不想哼她。 “师父啊~~~我不能传你老的衣钵,给你养老送终了!”徐希又开始哭师父。 盖聂:“......” 外面有弩兵,甲兵把守,三人插翅难飞,盖聂,荆轲又一肚子气,蹲在客舍等待天亮,要杀要剐,无所**谓。 天将明时,盖聂实在犯困,旁边的徐希还十分有规律的打着呼,他逐渐迷糊,似睡未睡间,仿佛上了刑台,刽子手举起白刃,他已无颜再活,自咎的伸出脖颈。 突然一声辽远的怒喝:还我徒儿!! 盖聂大惊,猛地一个激灵睁开眼,回想梦中情景,忍不住心下生起寒意。扭头搜寻,就见徐希抱着大氅睡的正香,依旧在打呼。 荆轲一夜没合眼,这会正在外面练剑,准备就算死,也要杀上一堆秦人,绝不乖乖束手就擒。 盖聂想了半天,把徐希推醒。 徐希惊的一下子坐起来,“怎么了?要上路了吗?” “你打呼。”盖聂说她。 徐希不承认,“怎么可能,我是女儿家,不会打呼!你没有证据,不要污蔑我,毁我名声!” 盖聂沉默了会,“你昨日是怎么忽悠嬴政放过我们的?再忽悠一遍。” “昨日是因为他的美人生了个儿子,今日再生一个?明日呢?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徐希问他。 盖聂噎了一口气,咬了咬牙,“想个别的理由,你不是想活?” 徐希想了半天,“别的理由......只能拿出我师父的独门秘术献给秦王政,以求他们放过我。然后你们俩是被我忽悠的,我是主谋,我都被放了,你们俩最多罚个城旦。” 盖聂冷呵一声,“你这个主谋都被放了,我们俩为什么罚四年苦役?” “因为我献秘方啊。”徐希理所当然道。 盖聂:“......” 他深吸口气,“我们仨是一伙的,要放都放。” “那你们俩给我当四年护卫?”徐希亮出真面目。 盖聂算是看清她了,也学会了她的不要脸,“出了咸阳再说。” “那你们还是去做城旦吧,谁让你们俩劫持我。我也不是真心要你们俩当护卫,就是怕你们俩再杀我,毕竟管猗打不过你。他现在不知道该多急,该多气。”徐希说着想念叹口气。 盖聂已经后悔死了,此为他三十年人生最后悔之事! 但一想管猗现在说不定气死,急死,他心里诡异的平衡了些。 “我去找荆轲说说。”他起身出去。 徐希也不凑,揉了揉眼睛,找水盆洗了个冷水脸,然后就找客舍里的人,要吃的要喝的。 等她吃饱喝饱,盖聂终于劝服了荆轲,来找她谈条件,“一年。” “一年城旦?”徐希擦着嘴问。 盖聂冷声改正,“一年护卫。” 徐希伸出手指,“三年。” 盖聂又出去找荆轲。 片刻后又回,“一年半。” “三年。”徐希不改口。 盖聂又出去,这回又进来,“两年。” “三年。”徐希还不改口。 不等盖聂出去,荆轲拿着剑进来,剑尖指着她,“就两年,不然我现在就把你斩于剑下。” “两年就两年,不给工钱。”徐希不满的嘟囔。 荆轲怒哼,收起剑不再说话。 徐希快乐地进宫,跟嬴政汇报,盖聂,荆轲已经愿意给她当两年小弟,“我会用这两年好好劝服他们,以后就跟着我卖命了。” 嬴政昨日就已经听完蒙恬的汇报,此时再看徐希,心里竟有些复杂,“寡人没有善心,也同情盖聂和荆轲了。” “我这都是为了他们好。”徐希扯出大旗。 看他神色,明显不信,徐希反问,“王上攻打六国,不是为了统一四海,天下再无战事吗?” 嬴政都被问愣了一下。 徐希自问自答,“当然是!王上不忍世道混乱,怜惜天下万民总是生活在战乱和饥荒之中,立志统一四海,让天下太平,再无战事!” 这高帽子戴的,嬴政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好。但也摸清了她的脾性:就算我忽悠的你吐血,我都是为了你好啊! 忍不住与她问道,“你于王道怎么理解?” “不乖的,碾过去。”徐希答。 “何谓霸道呢?”嬴政又问。 “乖的,也碾过去。” “何谓纵横之道?”嬴政再问。 “喊上一帮人,把你碾过去。”徐希回。 “如何理解,法家之道?”嬴政神色已经变了。 “依律法严厉的将你碾过去。”徐希就熟这个。 “儒学之道呢?”嬴政问这个,眉峰已经蹙起,并不掩饰自己不喜儒学。 “碾之前,先告诉你一声。”徐希拱手一礼。 嬴政沉默了,幽深的双眸望着她,“寡人从不知,儒学竟是这样的。你之道,想必就是‘我碾你是为了你好’。” 这徐希哪会承认,“我没有这么不要脸面。”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嬴政念了句。 徐希:“......” 当天她哭丧着脸跟随甲兵出宫,回到客舍,面对盖聂,荆轲,“秦王政没有说放过我们,我准备走走别人的路子。” “还走谁?”盖聂拧眉。 “公子扶苏,听闻他温润如玉,君子端方,自幼修习儒学精髓,最是仁善不过。关键的是,他还敢杠他老父。”徐希道。 “能行得通?”盖聂怀疑。 徐希点头,“魏国献地丽邑,秦就不攻打魏国了,我献上独门秘术,他理应放我,只是我还求放过你俩。” 盖聂嘴角一抽。 但三人行动受限,到哪里去见公子扶苏,并求情呢? 徐希每天入王宫,跟嬴政聊会天,还见到了传闻中的李斯,王绾。 李斯完全没把她往琅琊子上面去想,只以为是她聪慧,借琅琊子之名跑到王宫求救。不过对她也大加赞赏,宽慰她安心等待,已传信给老祖,不日就会有人来接她回去。 嬴政倒想把徐希留下,但被李斯劝住,“王上,小圣童尚且年幼,老祖必定还有很多学识没有教完,两地路途遥远,也十分不利传递消息。” 有徐希在谷中一天,他们的人就在琅琊郡一天,不论谷中有什么,或是齐国有什么动静,都能更快传过来。 嬴政看徐希尚且稚嫩的样子,的确是学问最重要,就暂且打消了想法。 很快管猗,墨夙和一行十几个游侠赶到咸阳。 徐希再不舍,也只得向嬴政辞行,想要送他个什么,想了想竟然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来的,她是光棍一个被劫持来的,狗系统还绑定了胡亥,完成任务的奖励还是个拂尘。 只能憋屈的暗道一声:下次一定! 临行赠了一句,“六国必亡,秦将统一。” 嬴政认为这是句谶语,也是对秦国实力的认同,眼含笑意的点头,“彩!” 徐希不放心的又提醒一句,“不要吃丹药,真有毒。” 嬴政:“......寡人不吃。” 徐希又看了看他,不舍得随管猗,墨夙离开。 盖聂,荆轲也随行一块离开,自己承诺的两年护卫,不然就是四年城旦。 也想过不认,但徐希的嘴,谁知道他们失信之后会怎么编排他们? 路过韩国时,正听到韩国覆亡,韩王安被擒的消息。 盖聂有些难受,“韩国亡了。” “昔日三家分晋,韩又灭郑国,如今秦灭韩国......不过重复前人之事。”徐希面无表情道。 盖聂气道,“你不是韩人。” “我是炎黄子孙,华夏之人。”徐希沉声道。 盖聂握拳,骨头喀嚓喀嚓响,“会有人灭秦吗?” 徐希望着远处的残垣断壁,血染成河,就在盖聂以为她不会回答时,点了点头,肯定的告诉他,“会。” 盖聂松开拳头。 徐希扭头看他,呵呵一笑,“你是活着看不到了。”我活着,也不会看到。 盖聂气的不想再说话,过了半刻,找管猗,“下次投宿后,你我二人决战一次。” “打赢我,又不代表你赢了她。”管猗不应,并怼了回去。 盖聂:“.......” 回到谷中,已经是春日渐远,夏阳灿烂之际。 徐希抱着师父的胳膊狠狠告了一状,“我差点就不能给你养老送终了哇。” 老祖笑呵呵的听着她满嘴胡吣,给她拿来冰镇好的瓜果。 盖聂和荆轲听她的讲述中,二人是仰慕老祖盛名,又被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躲过了几波追杀,十几波劫匪,一路产生了难以割舍的革命友谊,于是自愿跟随。 对视一眼,默契的没有吭声。这样已经很好了,总不能说他们是被忽悠完,又被忽悠了。不愿意赴死,也不愿意当城旦做苦役,这才给她当护卫。 谷中师兄们和听道的士子们虽然面上幸灾乐祸,但行动上都对徐希表示了慰问,吃的,喝的,穿的。这次是张家不做人,为胁迫老祖出山,竟然劫持一个小儿。这种行为,他们表示鄙视。 徐希和他们一块鄙视完,然后带着东西,领着人回家,得给家里人看看她还完好无损。 她是回家路上,快到家的时候被劫的,消息也没瞒住,虽然一直都有徐希福泽深厚,尚无危险的话传来,徐长和徐咨也是不放心。 看到她好好地回来,大为高兴,“希!有没有受伤?是不是吓坏了?” “小妹!劫你的人到底是谁?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姐姐!是谁欺负你,我们为你报仇!” 大家围着她七嘴八舌。 徐希笑着安抚了众人,讲了一路历险的经过,不过她在其中是个剑术牛逼的小侠客。 家里都知道她的真理剑锋利无比,是一把宝剑,也都信了她的话。 徐希让墨夙给学堂里的学子每人打一把木剑,让他们跟随盖聂,荆轲学剑。 “村中其他人,想要学的,也都可以过来。” 盖聂,荆轲面无表情,一脸冷酷,左边写着刺,右边写着客。 但学堂里的学子们都看到了右边的,兴奋的围着两人,想要拜师,想要学剑。以为他们和卫程,张苍,墨夙都是一样的,这样的好事,怎么能错过! 徐梨人敏锐,跟着练了两天,就发现了,“姐姐,他们好像不情愿。” 徐希瞪眼,“哪里不情愿,他们很情愿,只是天生面瘫,做不了嬉笑嗔怒的表情。有名的侠客,是这样的。” 徐梨眨了眨眼,“是吗?” “对!好好跟着学剑术,我们家梨长这么好看,要修得一身好本领来保护自己。”徐希应声,忽悠小堂妹。 阿父走时让她多听姐姐教诲,她说的都对。徐梨抛弃想法,笑着应声,继续跟着学。 徐希在家里半个多月,看着冬耕麦收进谷仓,种下的菽发了芽,这才放下心。 赵国大旱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这边。 琅琊郡还算风调雨顺,去岁开荒成倍增长,今年多收了不少粮。开荒三年是不用交赋税的,农人们粮食入仓,听赵国大旱,颗粒无收,叹息了一回,庆幸听徐公的话开荒种粮,家中有了余粮,即便再经历前年的大旱也不至于饿死。 徐家村的安居乐业,仿佛世外桃源。 农人有吃有喝不缺粮,还住着防御力极高的乌堡。 所以,徐希要回谷中继续求学,问盖聂,荆轲谁留下谁跟随时,俩人都拔出了剑。 盖聂剑术更厉害,上百招下来,就打的荆轲败北。 荆轲拎着剑,抿着唇,面沉如水的跟上徐希的马车。 盖聂看着,终于露出了个笑脸。 头头走了,盖聂很快和墨夙,卫程,张苍侯廉几人熟悉起来,并且认为他们四个都像自己一样,是被徐希忽悠,受她所害,不得已在村中讲学还债。 卫程笑着应和着,并给张苍,墨夙都提了醒,“还是不要拆穿了,他剑术极好,应该让他多教几个。” 至于侯廉,他认为自己以前不识好歹算计徐希,后来是他良禽择木而栖,追随他的主君,卫程张苍懂个屁!盖聂懂个屁!一群外人! 徐希看荆轲那张生无可恋的脸,扔给他一卷《九章算术》,一个算盘让他学习,“学得好,下次就不会被骗了。” 荆轲拿着简牍和算盘,拧紧了眉,很怀疑。 但徐希已经顾不上,她又落下很多课业,师父给她抓进度,一个人恨不得分成八个,乾、坤、震、巽、坎、离、艮、兑一边一个,同时吸收,同时学习。 有了荆轲,管猗就有了交班的人,把谷中护的铁桶一样。 荆轲也发现,徐希学的东西,已经完全不像她这么个小孩学的,《易经》,《内经》,还有外面几个经常被转动的什么浑天仪。 看她推演计算时,一个算盘不够用,一排摆了三个算盘,手指在算盘上下快速的拨动,心里的惊异压都压不住。 管禾见他不敢置信的眼神,趁机跟他炫耀,“阿希非常厉害,这算盘都是阿希从竹筹中悟出来的。你也学了算盘,我们一个算盘还用不明白,阿希已经用三个了,算的是一个数,因为数之大,亿万万后还有。” 荆轲咧嘴,想自嘲都没能笑出来,“所以她才那么会算。” “对啊,阿希天生不凡。不然,老祖也不会在她七个月的时候就收为关门弟子了。”管禾是希望他不要有二心,老老实实跟着徐希。 荆轲看着那个毫无形象趴在算盘上算数的小人儿,一瞬间仿佛放大了上百倍,如一座大山,高高俯视:荆轲!服不服? 31 第031章:赵国亡了。 离得道不远了…… 荆轲敏锐, 觉得自己有一种逃不出她手掌心的感觉。 杀了她,逃出去!他可以去燕国。 这个想法刚升起,就见墨夙来了。 从咸阳回来的路上, 徐希有时间就叨叨他,回到徐家村, 他终于做出了龙骨水车,和天车。 “经小圣童指点,天车和脚踏水车已经做好,在徐家村试过,水流湍急可用天车,借由水力推动天车转动,会自动舀水到水槽中,再经过水槽流入田地中。水流缓慢的溪流小河水沟,能用脚踏水车, 以人力舀水上岸,浇灌田地。” 看着丝帛上画的图, 徐希两眼赞叹, 朝墨夙拱手一礼, “先生此乃不世之功, 天下旱地农人皆感念先生功绩,我替农人们谢过先生!” 墨夙的心情却有些微妙, 她叨叨了他一路, 给他提一堆又一堆的问题, 他才做出了水车。现在她来感谢他?吹捧他? “还等什么,将这好东西传于天下,大力推广。我去找人,给你写几首赞美的文章。”徐希拿着图纸就把重驳, 之扬一群人拉出来,派发吹嘘水车的任务。 这么几年,谷中人也都深刻了解她了,她兴致勃勃要干的事,还要广告天下,大力推广,不给她干成,他们别想好过。 “农人增产,就多交赋税。推广水车灌溉,也能体现你们的仁善之名。水车名扬天下时,你们仁善有才的美名也能传扬天下,何乐而不为呢?” 重驳几个叹了口气,认命的写文章,写诗歌。 但还有大半的人不动如山,身份尊贵如他们,精与鄙事与他们可没什么好处,反而会被人嘲笑。 徐希也不管,有人写就行,她自己也瞎编了一个顺口溜,“风停了,雨停了,旱魃带着火来了。田地干,禾苗干,水车能救大干旱!” 老祖看了只说一句,“的确是瞎编。” 徐希厚脸皮的解释,“我没时间,我学问差,这种事交给做了几十年学问的人吧。” 这本来也不是老祖要教她的,也就不多问了。 谷中的工匠和墨夙一块又重新打制了两架水车,在谷外村子试用。 山上就有溪水下来,流过谷外的村庄,水不是很多,但水流湍急,水车装上,源源不断的水被车上来,流入田地。 村人都惊叹感激的不行,有人当场就给徐希磕头。 徐希眼疾手快,大力一推,把墨夙推出来,“是他!墨家的弟子,这水车也叫墨家水车!” 一群村人围着墨夙又是感激,又是拜。拜的墨夙脸色涨起,脖子涨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等徐希把村人都打发走,拍着他的胳膊称赞,“你离真正的墨者,更进一步了,再接再厉啊。” 这本来就是身为墨家弟子要做的,墨夙认同的点头,和她一起全力推广水车。 荆轲看她在干实事,利与百姓,按捺下想法。等此事毕再杀不迟。 徐长得了水车,首先在琅琊郡内大力推广,水车的图也添加到各乡村的展示墙上,郡邑也留了会打制水车的工匠,所有来学的,来者不拒。又把水车献给齐王建,以期全国推行。 “赵国干旱,我齐国又没干旱。”齐王建直接把奏疏扔在了一边。 纵有李黾在殿上大力支持,农人粮食增产可囤粮应对天灾。 齐王建也没有改了想法,“水车繁重,若全部推广,得花费多少银钱。我齐国不是已经增产不少?又不缺粮。” 李黾还要再劝,被交好的同僚拦下,“你好好的上大夫,没必要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若王上厌恶了你,纵然你功绩再高,都得走人。” 他干的要是吃力不讨好,徐希做的事呢?齐国农人是比别人多收了两斗菽粟,离吃饱饭还是有距离的。 徐长已经料到了,虽然失望,但也没空难受,反正他琅琊郡要推广。又给即墨的郡守也送了信,还送了工匠去做水车。 另送了一份给在楚国教人种麦的徐尚。 徐希给去送信的工匠交代,让他们往大了吹,“就说齐国都在用,别人干旱我们不旱,赵国干旱颗粒无收,齐国亩产多收三斗!水车还被秦国的墨者学走,要在秦国也推广。” 两个工匠带着水车零件跟随商队到了寿春,把信交给徐尚。 徐尚带着人在楚国推广种麦,也学了种稻谷,增产粮食的办法大同小异,深耕土地,沤粪肥地,挑选粗壮的植株,选颗粒多颗粒大的良穗留作种子。 寿春的农人对徐尚这个农官多有感激。 等他把水车献上,又一通吹嘘,楚幽王听是齐国来的,齐国又在囤粮,垂死病中惊坐起,当即就下令推广水车。齐国上次囤粮,突然南下,攻占他楚地六百里,现在都不还。结果今年他又开始囤粮? 虽然楚国大臣骂了一通齐王建,但分析下来,齐国不会再打楚国,怕是瞄准了赵国,“赵国去年大地动,死伤几万,几十万庶人流离失所。今年又大旱,秦国已经在调集大军要拿下赵国。齐王建这是想分一杯羹。” “齐国若动,我们可以趁机发兵,夺回郯,莒六百里地。” “对!发兵!” 楚国开始征兵役,齐国毫无动静,司马瞻还驻守在羽山边界,屯田,晒盐,烧砖砌墙,那城墙越来越高,越来越厚,越来越长。 楚人都骂,司马瞻却不为所动,这是他打下来的地盘,他得守住,不然就贻笑大方了。 多亏了齐王建,水车在楚国大力推广。 同时的秦国上下也在推广水车,还有徐希那个顺口溜。 不少地方迷信,干旱是因为旱魃来了,把所有水都晒干,都喝干了。有了水车就不怕干旱,不怕旱魃了! 之前全国推行沤粪肥地,给秦地的亩产又多增加了几斗,现在又有了水车,就算干旱也不会减产太过。 嬴政还没学到徐希‘我攻打六国是为了天下太平再无战事’的厚脸皮。李斯听后觉得很好。 此次大旱,不仅秦国太原郡,上党郡,河内郡,连刚置的韩国旧地颍川郡也深受其害。 秦国得了水车,李斯当即请命嬴政,给这四个郡下令,大力推广水车。 姚贾也极力配合,带着人在赵地宣传赵王无德,引来旱魃,导致赵国大旱,秦地也受赵国影响,但秦王政治国能力强,又仁爱百姓,请墨家发明了水车大力推广,上党,太原干旱的地方都浇上水了。 又有秦臣顿弱在赵地到处散播消息,“⑴秦人笑,赵人号。以为不信,视地生毛。” 不久后,地里果然长出尺馀长的白毛,赵国百姓惊恐慌乱,人人自危。 更有些百姓地里颗粒无收,家中余粮吃尽,只靠野菜野草果腹,就等着下雨种粮。 大旱一直持续到年底,冬日来临,终于落了两场雨夹雪。 勉强果腹的人都已经没有粮吃了,连草根都吃完了。 秦国南地却迎来大丰收,郑国渠沿岸更是连年增产,今年收成更好。 秦人在赵地各种散播流言,称赞秦国黔首迎来大丰收,秦王仁政,若赵国百姓也成了秦人,立马发粮分地,教他们粮食增产,教他们制作使用水车。 百姓实在饿,各地都出现人吃人,易子而食的事。 赵王迁还在大力征税,供给军粮。大旱严重的城内,听秦军来了,百姓被撺掇着直接打开城门,迎了秦军进城。 赵军营中无粮,兵卒们都饿的提不起刀枪,将领们急的满嘴燎泡。 郭开在朝中攻讦李牧贪污军粮,想要拉走军粮自立为王,说赵王无德他有德。 赵王迁此时一点就火,当即下令,掳了李牧的兵权,另派人接替。 李牧拒不还兵符,被指认谋反,赵王迁派人前去捉拿,就地诛杀。 徐希在家里听到消息时,顿了顿,“李牧被诛杀了?” 卫程摇头,“这个不知,有说逃去匈奴,有说被诛杀。” “假,李牧与匈奴互为死仇,半生都在代地抵抗匈奴,杀匈奴无数,逃去匈奴,必死无疑。”徐希不认为李牧会逃去匈奴。 “那就极有可能被赵王杀了。”卫程看她神色冷淡,着重提了赵王。 徐希冷笑,“赵国亡了。” 失了李牧的赵国,又无军粮,又无外援,找齐国借粮。 齐王建以‘赵国快亡国了,借了也无用,到时找谁还粮’给拒绝。 不到四个月,赵国全面崩溃,秦军攻占邯郸,又抓住了逃跑的赵王迁。 赵王迁为活命,献上了赵国地图。 公元前228年,赵国宣布灭亡。 楚国还等着齐军攻打赵国时去偷袭,夺回失地,结果齐国一动不动。 大将军项燕陈兵下邳,欲要攻城。 楚幽王突然逝世,继位的不是楚太子,而是楚幽王的弟弟熊犹。 楚哀王继位两月,就被同父异母的弟弟熊负刍杀死,并揭穿楚幽王和楚哀王的母亲李太后和春申君黄歇的奸情,言一人皆不是先父楚考烈王亲子,而是李太后与黄歇所出。 这一桩大丑闻,又接连两场政变,把楚国内搅的天翻地覆。 齐王建收到项燕陈兵下邳时,还害怕楚军打过来,想要把郯,莒等地还给楚国,以求太平。 结果还没开打,楚国内乱了,隔空看完笑话,嘲笑楚国,“再乱一些!楚国永远别想要回失地!” 齐王建也喘了起来,要求楚国把两位公子还回来。 新楚王负刍直接给他送回来两副尸体。 李黾在谷中跟徐希哭诉,“王上非要出兵攻打楚国,为两位公子报仇,命我献策。我哪里有什么良策。我之前请求王上推广水车,额头都磕出血了,都没能求得王上点头,国库钱粮有限,哪里能出得了兵,与楚国对抗呢!” “怎么没有良策?他不还有俩儿子,不行就再生两个。”徐希听见这个蠢货就烦,秦都不敢贸然伐楚,他要喘起来了。 李黾:“.......” “真的没有良策吗?”李黾很担心,以齐王建的随意,这次不献出良策,他会被贬黜。 “我哪有良策呢,我作业还没写完呢。”徐希没好气道。 李黾去求见老祖,果然,可以听道,但求良策?什么策?良什么? 他缠着徐希好几天,送了各种财宝,都没能求到什么,只得无功而返。 回去就建议不要和楚国交战,“新楚王负刍正要立威,如今楚国内乱,我们只需要坐山看戏,若是此时出兵讨伐,楚国一致对外,反而给楚王机会。” 说的都是实话,齐王建不听,还认为他收了楚人的贿赂,直接把他给贬黜了。 李黾在家里破口大骂,“要不是老子千求万求,求来良策,想拿下齐国三分之一的土地,你做梦!自己不知道自己多少斤两,还跟楚国打,秦国都不打,你去打,你早晚玩完!赵国就是你的下场!” 他骂完,门外李焦收到一封简牍,拿给他,“兄长,你看。” 一封推荐他去秦国的匿名信笺。 李黾拿着信笺对字迹仔细观摩,考虑了三天,收拾行李,带着妻儿兄弟去了秦国。 他识秦字,懂律法,又经常跑到谷内或者到徐家村,治地强民那一套学了个七八成,本身机敏善言,凭着掌握的东西很快在秦国求了官。 徐希在齐国朝中成了睁眼瞎,李黾走了,再没人给她传消息。 想了想,目光落在侯廉身上。 侯廉福至心灵,挺起胸膛,“主君!包在我身上!” 收拾了行李,拿着个拂尘,贴上假胡子,穿着一身更飘逸的道袍,单手结印,“无量寿福。” 举着刚练成的丹药,进了都邑。 赵地大旱,齐国也热,他曾经替琅琊郡献过制冰的方子,齐王建还认识他,听他一通忽悠,就让他留在了都邑做仙师。 消息传回来,徐希拿着简牍叹气,“这侯廉......” 管禾不解,“侯廉怎么了?” “果然会忽悠!”徐希把简牍递给她看。 管禾看后,也是赞叹不已,“侯廉真是厉害,一下子就得了齐王建的宠信。” 徐希感慨,“是啊。”秦始皇都能骗过,虽然被活埋是他活该,但他能忽悠秦始皇,不得不承认他的嘴上功夫很了得。 就是不知道,那个卢生现在在哪晃悠呢。 齐王建还是征兵八万,加上司马瞻带领的五万人马,征讨楚国。 楚国虽然内乱,人口在,领兵大将在,不缺粮草,项燕正憋着一腔怒火,直接把齐军打的溃败逃跑。 司马瞻死守羽山,伤亡惨重。 齐王建挨了打,不吃教训,还严厉申斥司马瞻无能,要贬黜他的大将军之位。 被后胜一众大臣拦下来。 齐国偏居半岛本就少征战,吃完败仗,立马支棱不起来了。满朝大臣都不同意再打。 齐王建发了一通火。 被侯廉安抚下来,每日与他讲道法,教他修炼,以求长寿,再求长生,无量寿福。 齐王建练了一段时间太极拳,觉得自己真的变得不同了,身体轻了很多,再配合丹药,认为自己离得道不远了。 后胜派的门客到琅琊郡求人参养荣丸,见徐长也在练太极,还领着郡内的老年人一块练,说练了可以长寿,侯廉就是在这学的,回去就告诉了后胜。 后胜对丹药不感兴趣,但对太极感了兴趣,也跟着一块练起来。 整个齐国朝中,齐王建这个最高权力者,后胜这个最高实权者都在跟侯廉练太极,再没几个人排挤侯廉。 各种消息,赏赐的珍宝,源源不断送到徐家村来。 徐希算了算村中的存粮,又做了一批麦芽糖浆,等秦国商队过来拉走。 盖聂看了,哼了两天,“齐王建要糖浆都没有,嬴政不过死了母亲,就给他送糖!哼!” 荆轲表示,已经看清了徐希,“她身在齐国心在秦,她就是秦人!” “你们俩骂我是齐奸?我卖齐国的土地了?还是卖齐国的人口了?还是卖齐国的机密消息了?”徐希可不认,她现在都还在往齐国扒拉人。 “你说没卖就没卖?我都看见了!”盖聂怒哼一声。 “你看见啥了,啊!?”一声暴怒传来。 盖聂身子一僵,扭过头去,顿时睁大眼睛。他老母亲和妻儿怎么过来了? “母亲!良人!你们咋过来了?” 盖母掐着腰怒吼一声,“我们咋就不能过来?你自己在外吃香喝辣,住着安逸的地方,夏天有冰,冬天吃肉,还有有火榻,一年一年不回家,哪里管我们婆媳幼儿的死活!?” 盖聂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对上妻子幽怨的眼神,顿时说不出来话了。 两个女儿也上来拉住他叫父亲,“父亲!父亲!你在这里真的是夏天吃冰,冬天吃肉吗?” 是真的,但......盖聂看着两个瘦弱的女儿,实在没脸说自己在外大吃大喝。 盖母把儿子训了好一顿,不仅她们,一块来的还有他岳家,又上来训了一顿,责怪他把老母亲和妻儿丢在家中不管,还要岳父岳母来照顾。 盖聂连忙认错,“是聂不对,都是聂的错。” “就是你的错!你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妻儿不管,多亏了小圣童给我们送钱送盐,又派人接我们过来享福,你还污蔑人家是齐奸,我就是教你这么做人的?”盖母越骂越气,把儿子的耳朵拧了好几圈。 盖聂这才知道,从他来当护卫,徐希就每半年往他家中送钱送盐,劝说她们来琅琊郡安居。 虽然知道她是个忽悠骗子,心黑的很,但这事的确做的让他心里触动。 徐希抱着胳膊,抬着下巴哼了声,“还不带老夫人她们去选房子。” 原来新建的那栋乌堡是给他的家人们住的,盖聂决定不骂她了,默默的拱了手行一礼,带着家人去挑房子安置。 徐希也转身也去忙自己的,今年过年,她要灌点肉肠来吃。 荆轲:“......” 村里知道盖聂的母亲和妻儿,连同岳父岳母都搬来村里住了,送来不少日常用品。 徐桃和徐梨还把自己的珠花拿出来送给盖聂的两个女儿。 这热情劲儿,让盖聂全家都觉得大老远搬迁过来没有错。 “这新屋子,这火榻,这铁釜,这大楼,还有这村里热情的村人,舒坦啊!” “听说这边很少打仗,郡守还是小圣童的祖父,最是为民谋福祉,在这过活就是舒坦啊。” “盖聂在这教徒弟练剑,还受人尊敬。” 一家人都很满意,亲亲热热的在这过起年节。 荆轲等了几天,没见徐希找他。 除夕还带着村里的小孩做滚灯,玩的不亦乐乎。 一眨眼,年节就过去了。 徐希收拾完东西,带着人回谷中学习。随行的,是盖聂,荆轲留下教学子们剑术。 盖虞很不解,“为什么荆先生总是冷着脸?” 过完年,徐希把她们姐妹俩也塞进了学堂,并跟着一块学剑。 徐桃和徐梨很快就跟姐妹俩玩到了一块,听这话,徐梨告诉她,“我姐姐说,他面瘫,不会嬉笑嗔怒,还说特别牛气厉害的高手是这样的。管猗也整天冷个脸的。” 盖虞很怀疑,“我父亲会大笑会骂人,还爱说话。” 妹妹盖音立马接上,“那父亲不是高手,不如荆先生。” 盖虞一想也对,认同的点了头,“那我们要认真跟荆先生学剑。” 荆轲:“.......” 还有半年之期结束,到时间他立马就走! 盖聂看徐希是越来越顺眼,尤其看她竟然那么用功,还到谷外村子给人看病送药,教村人养蚯蚓喂鸡,觉得她不坑人的时候,也是真的挺好? 徐希的好脾气却没维持多久,那个仿佛跟死了一样的狗系统,突然诈尸。 【⑵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徐希正一言难尽的看着突然念诗的狗系统,任务来了。 【胡亥学会第一首《诗经》,发布最新任务:收胡亥为徒,成为帝师第一步,任务完成,奖励良种若干,开启储物背包。】 徐希骂爹,只要是个人,都不会去给胡亥那玩意儿当师父!! 但气过之后,盯着任务奖励,又低了头。 拿出纸,略一思索,刷刷刷一篇《师说》,写完让管猗找人送去咸阳。 伸手看着自己不大但非常有力的巴掌,哼哼一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母,胡亥,我烧砖头是干什么的?我长这么大力气是为了什么?原来是为了你。” 又拿出她的拂尘,捋了捋,编成好几根小细辫子,满意的呵呵,“真像小皮鞭!” 琅琊子又送来一封信,洋洋洒洒一篇行书,说要收胡亥做学生。 嬴政让人把十八子抱过来,看着才刚断奶的胡亥,陷入了沉思。 赵高不解的询问,“王上,可是有什么不同?” 嬴政没看出来,“寡人听闻小圣童七个月被收为弟子,亦是关门弟子。这琅琊子,究竟何许人也?” 他之前也认为琅琊子是老祖的假名。 赵高听了,立马笑着夸赞,“王上,这收徒弟有关门,自然也有开门。说明小公子天生不凡啊!” “寡人没看出来。”嬴政直接道。 赵高张嘴,一口气噎住。 嬴政认为他没两点墨水,让蒙恬把李斯,王绾召来,商量这个事。 又看到这个纸,颜色有一点发黄,看起来像是几年前的旧物,但墨迹是新的,李斯心下有些抓狂。 卫程在齐地也有几年了,从来没有见过制作这种纸帛的。他找的人也是毁了大半纸张,一无所获,简直废物! 王绾提出自己的看法,“老臣以为,琅琊子并非老祖。老祖已余百岁,为何之前不曾有糖浆,曲辕犁和烧砖,烧瓷出来?为何之前不曾有马镫,有茶叶出来?这琅琊子,只怕另有其人。九指便是其人特征。” “寡人亦认同。”嬴政点头。 李斯这会也持相同意见,“王上,臣以为琅琊子收胡亥公子为徒,便是已经属意我大秦。此时应当顺势而上。胡亥公子已经三岁,很快就到启蒙的时候了,届时琅琊子必会前来教徒。最重要的是,还有这纸张,若是能为大秦带来此种纸张秘术,此乃大功绩!可作多少文章,天下士子皆向秦也!” 嬴政又看纸上文章,不仅写得好,连字都行云流水,洒脱不羁,看起来颇具美感。上次记茶叶的那封信他还没那么大的想法,这封信看的,他也想要动笔。 “可否给先生传信,扶苏如何?” 李斯和王绾愣了愣,“王上,纸上并未写有可传信的地方。大概先生是等王上答应,胡亥公子再大两岁,直接过来教徒。” 嬴政颔首,“那便让胡亥拜琅琊子为师。只可惜先生不能此时过来,扶苏不能同拜先生为师。” 【帝师任务第一步完成,成为胡亥之师,储物背包功能启动,领取任务奖励一份。】 徐希连忙点击领取,当老师就当老师吧,把胡亥当工具人使唤就行了,现在他才三岁,等他长大还早呢! 说不定到时候狗系统的羊毛被薅光,给政哥成就盛世霸业。 笑容还没展开,就僵硬龟裂。 “胡豆,胡麻,胡桃若干?” 徐希:“......” 日特祖宗!没有一个能做粮食的!棉花!棉花!! 再不行,土豆!红薯!! 你果然是胡亥的走狗! 徐希扒拉着狗系统翻了十几遍,眼睛激光一样扫射过去,都没能找到投诉的地方。 她发了几十条,石沉大海,‘三百字小作文’也毫无反馈。 徐希放弃了,打开背包,看着里面就一个格子是启用状态,呵呵一声也不在乎了。 荆轲过来辞行,看她一脸不善,仿佛被欠了很多钱,询问的看向盖聂。 盖聂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荆轲清了下嗓子,“还是谢谢你,把我一伯父和侄儿侄女接来。” 他以为这个黑心的只管盖聂,还气恨他拔剑杀她的事。 徐希看了看,嗯了声,“找遍了,你只剩下个一大爷,堂兄弟也都死了,仨孩子跟一老头。不过你一大爷把你父母牌位带过来了,你凑合用吧。” 荆轲:“......” “还是要谢你,我父母早就不在人世。一伯父......就是我亲父。” “过继的?”徐希扬眉。 荆轲沉默下来。 “仨孩子你不想养,我给你养。一大爷你不想管,我管了。你想走就走吧。”徐希朝他摆了摆手。 荆轲觉得这个恩他虽然不想要,但看盖聂家人在徐家村安居乐业,他认。 “我可以为你做一件事,只要我能做到的。” 徐希眼珠子飞快闪过一丝光芒,“给我做一件事?” 荆轲点头,“嗯。” “刺杀嬴政!”徐希直接道。 荆轲瞬间憋屈怒愤起来,“你......” “别急着拔剑,我还没说完。”徐希连忙阻拦。 荆轲怒哼一声,“我是答应你一件事,但我不想做的,我也不做!” 徐希看着他笑起来,手里搓着两个核桃哗啦啦,哗啦啦,“这件事不要命,我让你刺杀嬴政是说,有人找你做刺客,你就答应下来。我给你个东西,干完了你献给秦王,必定保你一命。” 荆轲想起她当初忽悠他,给他算命,说什么‘图穷匕见,死于非命’。他现在一点也不信她! “我要走了。” “好!行!”徐希把俩核桃扔过去,“就是这个,智慧果,吃了长脑子。” 俩小球飞射过来,荆轲伸手夺过,抓在手中看了看,形状诡异,和人脑一般,忍不住骇了下,“这东西......” “泡泡水就发芽了,能长成参天大树,结无数智慧果。”徐希一脸高深莫测。 荆轲皱着脸,觉得她又是在坑骗他,不过俩核桃没还回去,揣在了身上。 看他离开,盖聂也想仗剑走天涯,只是全家都在徐家村,过的还很好,荆轲走后,村里学子也没有教练剑的了。想了想,就先留在村里教学子们练剑。 卫程,张苍看他回来,对视一眼,“不愧是小圣童啊。” 大食也把徐希夸上了天,“希你真是厉害,竟然发现这节节高花的种子可以吃,真的香呢!看样子能榨油!” “我也觉得能榨油,就是太少了,本来当花儿养的,人行商也是这么教的。”徐希点头,明年政哥有香油吃了。 “别吃了,都留作种子,明年多种一片,就能榨油了。”大食发现一个新食物,还兼具新油很是高兴。又能创出几个新菜,他的菜谱又丰富了,离著书又近一步。 赶到燕地的荆轲想骂祖宗,骂徐希她祖宗。 32 第032章:还敢不服? 荆轲都被你打…… 荆轲现在不光愤怒, 还有一种被人掌控着,无法摆脱,还即将赴死的感觉。 仿佛他的命运已经被她写好了, 而他只能按着她写的去走。 他才不干! 摸了摸怀里的两个智慧果,他准备自己吃掉,看会不会长智慧。 抓着俩核桃盯着看了半天,荆轲又犹豫了。 之前可以不管,二伯父和侄儿侄女...... 徐希捏着他们的命。 那黑心死孩子一听他的名字就摇卦卜算, 张口说他图穷匕见,死于非命。他也怕不听她的, 真的就死于非命。 “先生?请。”对面的太子丹又唤了一声。 荆轲回神, 抬头望向这个势在必得的太子,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太子丹见他喝了, 也笑着饮尽杯中酒,“不知道先生刚才所持何物?我观先生似是睹物思人。” 他思个屁的人!荆轲推托, “无他,想念家中侄儿侄女了。” 太子丹知道他没有妻儿, 这是答应了抱着必死的心, 还是犹豫不答应? 荆轲喝着酒,思虑着他到底该如何做, “秦国如今势大,秦王野心勃勃,韩国已灭,赵国也亡了, 只剩公子嘉逃到代地自立为王,也不足为惧。田光先生亦没有良策,我多不如田光先生。” 太子丹听的落下泪来, “田光先生恨我不争气,把您推荐给我,我却没有做好,使得田光先生自刭。秦王野心甚大,不占尽天下的土地,使各国的君王向他臣服,他的野心是不会满足的。燕国弱小,调动全国的力量也不能够抵挡秦军。诸侯畏服秦国,没有谁敢提倡合纵策政。如今只有先生能救我燕国了啊!” 说着朝荆轲跪拜行礼,痛哭乞求。 荆轲扶他起来,共坐于案几后,“要刺杀嬴政,得有个万全之策。若没有良策,我就算去了,嬴政身在咸阳宫,弩兵甲胄把守,我也见不到他。即便见到,他身边皆是护卫高手,我也不能得手。” 太子丹连忙说道,“我燕国也有一个勇士,名叫秦舞阳,最善剑术,虽然年纪小,却胆大心细,我燕国勇士与他比试,多不如他,我让舞阳随先生一起,辅助先生。” 荆轲问他,“那我如何能见到嬴政呢?” 太子丹抹了把眼泪,又向他求策。 荆轲想了下就说,“嬴政既贪婪,使我出秦国,秦国正悬赏千金封邑万户以求叛将樊於期的人头,我若带着他的人头去见嬴政,必然能见到。” “这......樊将军走投无路来投奔我,我不能这么无情无义,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就杀了来投奔的人才,那丹也不算人了。”太子丹一脸迟疑抗拒。 荆轲起身就走,“我能力低劣,恐怕不能胜任太子重托。” 太子丹看他这样,气恨的砸了所有酒菜。 伺候的仆从噤若寒蝉。 太子丹发泄完,深吸口气,“来人,请荆先生到最豪华的客店住,送上最豪华的马车和金银珍宝,再送几个美人给他享用。” “诺。”仆从应声,忙下去准备。 一个仆从轻声走过来通禀,“太子,樊於期求见您。” 太子丹微眯起眼,眸光闪烁,“请。” 荆轲嘴上说自己不能胜任,但车马金银没有拒绝,若是他真的不能抵抗命运,那这些金银给徐希送去,会不会优待二伯父和孩子们? 但太子丹的仆从送来的东西,不止这些,另一个单独的箱子里,赫然装着樊於期的人头。 伺候他的仆从都吓了一跳。 荆轲盯着那颗人头,满脸冷肃,半天后,吩咐,“把人头处理了,否则带去秦地,都看不出是谁了。” 仆从胆战心惊的应诺。 太子丹又请荆轲喝酒。 荆轲果然赴宴。 这就是答应了。太子丹笑着拍了拍手,令舞姬上来献舞。 席间觥筹交错,一派歌舞升平。 荆轲喝的醉眼朦胧,盯着一个弹琴的乐女看,细长葱白的手指灵活地在琴弦上拨动,他想到徐希的手,比这双小,也更细,却拨弄三个算盘,算着亿万万之上的数字。也算着他的命运。 太子丹见此,一挥手就让弹琴的乐女上前伺候。 荆轲皱眉拒绝,“不必,我并不乐于此事。” “我观先生刚才盯着乐女失神,甚是喜欢。”太子丹笑着试探道。 “只是喜欢她的手,弹琴很灵活。”荆轲随口说了句,让人退下。 太子丹起身拿起剑,挥剑而去。 “啊啊——”乐女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打滚。 荆轲脸色骤然一变。 太子丹拿着那双手放到荆轲面前,“先生既然喜欢这双手,现在这双手是先生的了。还望先生满意,早日出发。” 他真不该来燕国!荆轲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离开太子丹的宫殿出来,荆轲哈哈大笑。好友高渐离来寻他,荆轲只说,“我高兴啊!太高兴了!” 高渐离看他喊着高兴,却眼中有泪,便击筑奏乐宽解他。 又有另一好友狗屠也过来唱起诗歌。 荆轲也跟着唱,边唱边和,又是笑,又是哭。 高渐离和狗屠见他旁若无人的在街市哭泣,也悲从中来,跟着一块哭泣。 醉过,哭完,荆轲就找太子丹,说只有樊於期的人头还不够,要显得诚意,还要献地。 太子丹考虑之后,这个地也不一定给秦国拿到,只要刺死嬴政,秦国内乱,到时候天下诸侯自然会趁机而起,群起而攻之。 于是准备了淬毒的匕首,又准备了一份督亢的地图,“这督亢是燕国膏腴之地,先生带着此图,必然会得到贪心的秦王召见。” 荆轲应诺,带着地图,匕首,加上樊於期的人头出发。 高渐离和狗屠等人为他送行,都知道他此行只怕有去无回。 “⑴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荆轲唱起这首歌,心里又悲哀又怒愤。上次是徐希用此激他,她却是去投靠嬴政的。现在从他嘴里唱出来,他可能真的得死。 “⑵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荆轲带着太子丹和燕人的期盼上了路,一路到了秦国都邑咸阳。 嬴政此时正见墨夙,看他献上的连弩和神臂弓,大为高兴,“小圣童可有说是何事?” 墨夙沉默了下,“王上稍等就知道了。” 嬴政疑惑不解。 赵高引着蒙恬进来禀告,“王上,燕国遣来使荆轲,秦舞阳献上樊於期人头和督亢地图。” 嬴政一听,顿时欣喜,“督亢地图可有假?” “荆轲说,确实是真。”蒙恬回答。 扩张领土的感觉是很好,但不费一兵一卒,让对方献上地图更好。嬴政一高兴,大手一挥,“宣荆轲朝见。” 目光落在沉默伫立在一旁的墨夙,嬴政更是高兴,叛贼的人头,督亢地图,再加上连弩和神臂弓,“寡人今日甚是高兴,命人设九宾仪式招待燕国来使,大摆摆宴,大宴群臣。” 赵高应诺,传人安排。 墨夙张了张嘴,又闭上。小圣童说,让他好好看戏,看完回去给她讲个详细,要波澜壮阔有意思。 荆轲也没想到嬴政摆出这么崇高的仪式,他手捧装有樊於期人头的箱子,秦舞阳手捧装地图的匣子。 二人一正一副上殿。 秦舞阳看这阵仗,脸色发白,忍不住两腿发抖,心里哀嚎:今日必死矣! 荆轲一眼横过去,又转头上前谢罪,“王上勿怪,东北蛮夷小地之人,没见过世面,请王上饶恕不礼之罪。” 嬴政面上带笑,摆手示意自己并不怪罪,“地图献来给寡人看看。” 荆轲取过地图的匣子打开,拿出地图卷轴献给他。此时他心里莫名诡异的平静,伸手帮着展开地图。 皮革特制的卷轴,绘制着督亢的地图,山川,合流,村庄无一不全。 嬴政正高兴,地图到头了,露出一把匕首来。 他惊的一愣,看看匕首,又抬眼看荆轲,电石火花之间,明白了徐希给他送连弩的意图,也明白了墨夙那句稍等就知道的含义。 荆轲也愣了下。 一旁不远的蒙恬负责防卫,看地图上竟然是一把匕首,愣了下,大喝一声,“王上小心!” 荆轲惊怒而起,抓起匕首,怒吼一声,“啊啊啊啊!秦王纳命来!” 举着匕首就朝嬴政刺去。 秦舞阳正要出手帮忙,猛然看到荆轲手里的匕首,瞬间惊呆懵逼了,“木的!??” 空气一瞬间的凝固。 荆轲仗着身形灵敏,迅速冲到嬴政的面前,举着木制匕首扎在他胸口上。 场面瞬间大乱,逃命的,叫喊的。 “王绕柱!王绕柱!” “王负剑!王负剑啊!” 嬴政看那一帮文武大臣,竟然没发现匕首是木的,还在叫喊乱跑,冷峻的面上杀气腾起。 夏无且举着药箱叫喊着砸过来,也看到了荆轲手里的匕首,张着嘴呆愣住。 荆轲被砸的脑袋一懵,看着嬴政满脸杀气,忍不住道,“如果我说我是被逼的,我再献上两颗能补脑的智慧果树种子,王上能放过我吗?” 嬴政大怒,怒火冲天的一脚把他踹开,“大胆!!” 荆轲没躲,被他一脚踹的甩出去丈远,脊背疼的他嘶了口气,一仰头看到了墨夙,他那一脸原来是这么个事的神情,荆轲顿时明白,朝他伸手,“捞我!” 墨夙嘴角狠狠一抽。 徐希遗憾的直摇头,“不能当面看戏,真是遗憾啊!一场大戏!大戏啊!” “你都不担心秦王会因此迁怒你吗?”墨夙有些想不通,她既然算到了,为什么不提醒呢? “秦王迁怒我了吗?”徐希忙问。 墨夙想了想,王上叉着腰,在大殿上气笑的样子,“王上说,要是连弩和神臂弓不管用,就再把荆轲抓住剁成肉酱......喂给你。” “什么?”徐希瞪眼,看墨夙不像说谎,盯住荆轲,立马叫人,“管禾!” 管禾应声。 徐希怒哼,“去,告诉荆二伯,荆轲被燕国收买刺杀秦王,我拿了所有财宝救了荆轲回来。” 管禾睁大眼,嘶了口气,看看荆轲生无可恋的死人脸,啧道,“诺。” 脚步轻快的跑出去告诉荆二伯去了。 荆二伯虽然年老,但年轻时也学过剑,听管禾一说,健步如飞的冲过来,怒声震天,“荆轲——当真是找死是不是?给老子滚出来!” 荆轲已经认命了,喊他就出来。 荆二伯手拿棍棒,看见他就挥过来,“混账东西!竖子小儿!上一次小圣童救你于危难,你还死性不改!晃悠三十年,无有一儿一女,无有一点建树,还辜负小圣童恩情,累的她三番五次救你!你对得起天地,对得起你父母,对得起祖宗吗!?” 棍棒落在身上,荆轲也不躲,并且承认,“是我有错,我对不起。” “你这是什么死人脸?你还敢不服?”荆二伯叫骂着,棍棒挥的更勤了。 荆轲:“......” 他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徐希在廊上看了热闹,还十分没有诚心的劝解,“哎呀,别打了!荆二伯别打了!荆轲都被你打哭了。” 荆轲心梗,还说不出来。盖聂现在也被她收买收服了,想找个人一块骂她都不能。 棍棒打断,荆二伯累的气喘吁吁,才被徐希和管禾一左一右搀着拦下来。 大年节的,荆轲在床上躺了三天,吃饭都是侄儿荆武邑给他送到跟前的。 过完年节,纵然身上的伤还没好彻底也爬起来,跟随着徐希出行。他要跟在徐希身边盯着她! 谷中的众人见他又随徐希过来,以为他和盖聂一人半年留守老家,今年换他随行,也都没多想旁的。只羡慕徐希竟然能收服盖聂,荆轲两大剑术高手。 还有人拿着财物来找荆轲,想让他跟随自己。 他说一句徐希是个女儿身,荆轲内心就抖一下。 说两句徐希年少,心里就怒呵一声。 说徐希将来不会有什么大成就,天文历法需要长年累月的经验,医道之术身份低贱。 荆轲面无表情,伸手拔出剑,剑尖直指对方咽喉,“她哪哪都比你强,死了这条心吧!” “你......荆轲!堂堂七尺男儿,有才有品,你真的甘愿跟着一个小女子?”对方气怒。 “我会把你的话原封不动告诉她。”荆轲冷声咬牙道。 对方脸色一变,怒甩袖子,骂他一声不识好歹,转身离去。 荆轲气的合上剑,还以为这个人很有种,结果只敢来暗的,听到她就吓成这个样子,还敢来游说他。 随着秦国对燕国出兵,大肆征伐,荆轲刺秦王的事也传开了。虽然没有细节,但荆轲受燕太子丹所托,去献地图和樊於期人头以刺杀秦王政的事却是事实。燕秦两地皆知。 谷中众人得到消息时,再看荆轲的眼神就变了,把他拜为天下剑客之首,“先生能于秦国满朝文武大臣中行刺秦王后全身而退,真乃神人也!” 一时间挖他的人更多了,还有的啥也不做,就想给他送点钱财珍宝,与他成为朋友。 荆轲现在哪需要一块骂秦王嬴政的朋友,他需要知道徐希心黑人坑,并和他一块骂徐希的朋友!一个就足矣。 徐希还对他拒绝所有馈赠表示不满,“我养你们也是不容易,不要白不要。他们也是搜刮的民脂民膏,我们花他们的钱财,也是为他们破财消灾啊。” 荆轲望着她,扯动嘴角,“呵呵。” 徐希摇了摇头,“你就不能趁你还活着的时候,挣点钱留给我和你二大爷吗?我们还要过活啊!” 荆轲气死。 还是管猗提醒他,“你把钱财收下,再把给你送钱财珍宝的人都记下名字,以便回头她要用。” 荆轲恍然,都忘了,她身在齐国心在秦。那些贿赂他的人,可不都是想干掉秦王的? 以徐希的黑心肝,不收拾他们,也会坑死他们的! 看她越发亭亭玉立,穿着管禾准备的新式衣裙,仿佛是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荆轲就心梗。 谁能想到她不仅会忽悠坑骗,还有一副黑成墨汁的心肝呢! “管禾,就是这样的裙子,你真厉害!还有多的布匹,你也做两身来穿。”徐希拎着裙子转了两圈,窄袖套小宽袖,利落方便,小百褶的裙子也是宽松方便,各样颜色层叠堆砌也好看,不仅飘逸,还保暖。 再来条带橡皮筋儿的秋裤就好了。 管禾笑着给她整理,“阿希现在身份不同,能穿丝绸,佩戴金银,佩玉。我若穿的跟阿希一样,人家会嘲笑你不懂礼。” “那是他们不懂,我学的有礼。只是我不尊礼。”徐希十分有道理。 管禾失笑,“好好好,我也会给自己穿好一点,不失了你的体面。” “这些布匹不用囤,该做衣衫做衣衫,该做被褥做被褥,我们不用囤,用完会有人给我们送新的。”不是必要,徐希不喜欢囤一些会过时的东西。 管禾无奈的应声,“诺!” 荆轲心中呵呵一声,再看那些给他送钱财做朋友的人,一个个仿佛小肥羊,拉他骂秦王,想要再行大事的仿佛大肥羊。 他把他们的名字,身份,老家,找他说的话,送的东西都记录下来。只做朋友的画个小羊,想干大事的画个大羊。 徐希收到后,惊讶的看着他,“荆轲,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心机。” 荆轲:“......” 指骨被他握的喀嚓喀嚓响,磨着牙,“我不干了。” 徐希立马讨好的笑着拉住他,“别啊!这是为民除害!等攒一些钱,咱们就成立一个慈善堂,专门救济孤寡老人和无父无母无亲人的孤儿。” “你做慈善我掏钱。”荆轲脸拉了老长,什么慈善堂,还准备用他继续挣钱吗? “这是在积阴德啊!你不知道地下有十八层地狱和六道轮回的吧?地府也要论功绩,计算阴德。谁身上功德高,谁下一辈子就能投生一个好人家一生顺遂。要是没功德,还损了大阴德,就会投生畜生道。”徐希拉着就是一通忽悠。 荆轲实在没忍不住,“要是真有,你会投生什么道?” “我这么缺德,估计也是动物了。”徐希叹息一声。 荆轲被她的真诚打败了。 徐希想着做猫主子的快乐,给自己敲了敲木鱼,继续学习,她要赶快学成,赶快出山。 燕国被灭的消息传至四国,秦国上下欢腾,离统一六国更进一步!封爵的封爵,封邑的封邑。 苟延残喘的魏国和楚国都人人自危,害怕的不行。 只有齐国淡定如斯,满朝文武大臣有一半都在修仙了。 徐希说想要大船,侯廉表示收到。 现在齐国正在造大船,准备去寻找海外仙山。 齐王建觉得他现在已经有气了,现在是引气入体,以他这样厉害的天赋资质,起码也得练气期三层了。等廉卿带他们找到海外仙山,求得入门练气法决和丹药,他就能筑基了。一旦筑基可是增加500年寿命。 他起码也是一国君王之尊,到时候各大仙山门派肯定都会争抢他这样天赋绝佳身份尊贵的弟子。 魏国发来求助信,齐王建看也没看,“弹丸小国,理他作甚!” 有清醒的臣子劝谏他,唇亡齿寒,现在燕赵两国都灭了,魏国也撑不住了,齐国不出面,下一个灭的就是他们。 齐王建十分自信,“若能修仙得道,还要齐国作甚!” 气的两个劝谏的臣子差点吐血。 侯廉出来宽慰他们,“若是秦国攻打来了,我必定第一个站出来。舍了一身修为,把修炼机会让给秦王,也会保下齐国。” “廉卿爱我。”齐王建满意赞叹。 劝谏的臣子失望而归。 魏国战战兢兢,向齐国求助被无视,向楚国求助以合纵抗秦。 楚国还记恨魏国帮着秦国打他们,帮着齐国打他们,现在自己也要完了,想起来与他们合纵了!? 楚国内政混乱,几方人吵了又吵,都没能决定个结果,也没想出个良策。 倒是韩国旧贵族们联络了魏国,想要起兵助魏,直接反了。 秦国也因此吵了一圈,昌平君叛逃出秦,新郑造反,刚打下燕国,嬴政就把矛头对准楚国。认为有了强壮的战马和战无不胜的利器,能一举拿下楚国了。 问朝中将领,需要多少人马攻下楚国。 李信言说二十万足矣,王翦张口六十万。 朝堂上吵了一圈,嬴政把兵权交给了李信,王翦辞官告老还乡。 征兵调兵非一日之功,人马粮草动起来,斥候就已经把消息送出去了。 徐希在谷中听着士子们大肆议论,嘲笑秦王政,“虽有野心,也没有脑子!狂妄不知天高地厚,妄想用二十万人马攻下楚国,做梦!” “楚国虽内乱,项燕还未老,楚国大军百万,不过是这几年内政混乱,不然也能打去秦国!轮得到秦王嚣张!” 这是个楚国人。 “荆轲,你还有没有良策,直接把秦王杀掉?” 荆轲看了眼徐希,见她大眼无辜,抿着唇和对方到一旁去说话。小账本上又多一笔。 徐希听完,起身去找了老祖,“师父,我明年想去游学。楚地要打仗了,我承诺大食要帮他一起著书,楚地食材繁多,鲜果味美,江汉鱼鳖鼋鼍为天下饶。人文情怀亦十分有趣,我一直向往。但要是打仗,乱起来得几年没有机会了。大食这两年的身体每况愈下,掌勺的多是大良他们,著书也需要时间,我怕他等不了了。” 老祖望着小徒儿,瞪了一眼,“哪里来的忽悠话,大食昨日餔食还吃了三碗饭。” “尴尬。”徐希嘿嘿讪笑,赶紧给师父捧上一杯参茶。 老祖漫不经心的喝着参茶,看她虽然老实,但跟跽坐不住浑身难受一样,叹息一声,“实在想去便去吧。不让你去,你也待不住。” “师父!?”徐希瞬间两眼锃亮。 老祖嗯了声,“你这两年倒是沉下心来学习钻研医术,药材也背了不少,趁此机会南行学习,我给你留些课业,回来时要做好完成。” 徐希连忙应诺。 卫程听她要南行游学,立马请求随行,“主君,我也想去。” “嗯!?”徐希听他这称呼,惊异不已。 卫程望着她笑,“主君,我已经把父母妻儿都接过来了,并跟李廷尉请辞。以后只效忠主君,请主君成全!” 说着跪下拱手行礼。 徐希扶了扶不起来,苦着脸犹豫,“卫程,你有大才,能得李斯的青眼,以后你的成就也肯定不凡。我要是跟他抢人,那就得罪他了。” “李廷尉已经答应了我的请辞。”卫程再次恳请她收下自己。 徐希想了想,点了头,“那行吧,若是李廷尉怪罪,我再给他送礼。” 卫程正式与她见礼,拜了主君,言明效忠于她。 徐希拉着他笑,叫荆轲,“看!倒戈了!” 荆轲不语,看向张苍。 张苍眨了眨眼,“我不敢。” 卫程是李廷尉的门客,他可是秦国的博士,是秦王的人,他要是倒戈,得不了好啊! 好在还有墨夙陪他一起。 但过完年节,不光盖聂,荆轲,卫程跟随出行,连墨夙都一言不吭地站进了出行的队伍中。 “不会就剩我了吧?”张苍傻眼。 “是的,家里就拜托先生你了。”徐希拱手朝他行了一礼。 张苍:“......” 眼睁睁看着她们扬长而去,差点气死。 徐希这次不仅带了大食,还带了大兄徐该,姜初一,徐授,赵蔓,徐妺四个年末考核优异,又年龄最大的学子。还有夹带私货的兄长徐咨。 路过谷中,拜别了老祖,一行人浩浩荡荡上了路。 卫程看徐希拿着简牍往空白的手札纸书上抄写,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只带了些笔墨,没带几卷汗青。 徐希见他眼巴巴看着,伸手摸了一本递给他,“想写啥见闻的,你自己记吧。还有我记不到的,你们也得记着。” 就这么入手了,虽然薄薄的一本,但一翻页,不知道能承载多少字啊!卫程觉得他认主太晚了,徐希现在才拿出这个纸张来用。明明几年前就有了这么方便神异的纸张,她真是沉得住气。 随即心里一紧,这是不是对他的考验? 随行的人,每人一大本,可以记录见闻感悟,也可做学问。 至于管猗,盖聂,荆轲则是每人一个小本。 “用完再裁。省着点用。”徐希要用的多,她要把药草生长习性和药性记录,形状画下来。 不用她说,众人也都十分珍惜手里的空白书页,甚至不舍得往上面写字。 一行人到了郯城,巡游了一圈,还上了羽山,爬了新城墙。 “这便是小叔带人烧砖建立的新城墙啊,真雄伟!”徐咨忍不住惊叹。 徐该几个也都惊叹不止,从新城墙往下看,恐高的都眼睛发晕。 卫程再望了望对面下邳,楚人也加固了城墙,但跟这个新城墙完全没法比,楚军望着这边的眼神都憋气,他忍不住笑出声。若不是这新城墙,齐军还真守不住。 憋气归憋气,徐希拿的是士子牌,去楚国是游学,求官,探亲。 探的谁不知道,但知道有个齐国的农官还在楚国,又是搞粪肥,又是搞养猪,还弄了水车。楚王负刍把齐公子给杀了,都没动那个农官。 又看徐希,一身丝绸衣衫,狐裘斗篷,清雅贵气,身边随行的也个个不凡,放了她们过去。 徐希进了楚地,就把荆轲的招牌打了出来:成功刺杀秦王政还全身而退的刺客——荆轲大侠。 招牌一亮,走一路,遇到不少贵族士族好酒好菜的招待她们,还有想要把荆轲推荐给楚王做官的,听荆轲就是要去都邑,还为她们送上金银钱财。 有剑客来找他比试,先让管猗、盖聂他们仨判断一下实力,荆轲打得过的,就让他自己上去打。 打不过的,就让荆轲装逼,“跟我打,你还不配。先跟我的小弟打一场,能赢了他,你才有跟我对决的资格!” 盖聂被逼给他当小弟,还不能反抗,拔剑就把对方打的落花流水。 来比剑的侠士佩服地不行,羞愧的拱手,“先生的小弟就如此厉害,是我不配先生出手。” 33 第033章:真儿戏! 我也没安好心。…… “又是为荆轲大侠折服的一天。” 一句话, 让荆轲,盖聂都心情不爽。 徐希心情很不错,还跟大食讨论,今天这顿不找人请了, 她们在野外喝菌菇汤, 吃砂锅饭。 咸肉咸鱼腊肠切好, 码放在米饭上,把砂锅往炭火上一坐。 架子上吊着个铁釜, 里面是野菜菌菇汤, 全都是刚采的。 还有一个凉拌野葱,淋上香油。 刚跟盖聂打完的侠士又返回来, “你们在做什么吃食吗?闻起来好香!” 徐希一个眼神,卫程就作为大管事上前邀请他一块吃顿野餐。 对方看了看徐希, 这一行人,连荆轲都不是话事人,而是这个女公子,吃人一顿饭自然要打招呼。 上来跟徐希见礼,又自报家门,“在下景顺之,见过女公子。适才闻到香味, 实在难忍, 冒昧打扰, 还请见谅。” 徐希礼仪优雅标准的拱手还一礼, “景公子有礼。” 荆轲以为她在外多少要装装淑女, 毕竟装扮那么好,在谷中时可随意的很。 结果徐希压根没那意思,直接就对这个景顺之捧上了, “听闻楚国四大姓氏:屈,景,昭,项,四大家族人才辈出,也被称为楚国四方擎柱,今日见景公子,虽然只是姓景,就已经不凡。” 景顺之是年轻这一代中的佼佼者,好话听过不少,但就像自家人的话听了都不管用,外人说一句就是圭臬圣旨。 尤其徐希还一脸真诚,两个大眼圆圆的,虽然不施粉黛,也见倾城之色。 被这样的女公子夸赞,景顺之顿时扭捏起来,“不敢当,不敢当。” 看她好奇,又是去看望在寿春做官的堂祖父,很快就跟她说起楚国四大家族的情况来。 砂锅饭好了,菌菇汤也煮好了,大食又在汤上撒葱花,淋香油。 景顺之忍不住长吸口气,“这究竟是何物?如此之香。” “是节节高的种子所压榨的油,名曰:香油。”徐希解释。 “果然是香,当得起香油的名字。我却从未听闻,不知女公子这香油可还有多余?能否卖于我些?我愿意出千金。”景顺之还没吃,已经被香油折服了。 徐希笑而不语。 大食喊话,“只有一瓶,没有多的。” 荆轲,盖聂直接翻了眼,脸上明晃晃写着自不量力。去年芝麻种了两亩地,过年榨了三瓶油,两瓶都是嬴政的。想啥美事儿呢! “等明年多了,可送于公子一些芝麻种子。”徐希开始画饼。 景顺之拱手道谢。 一顿砂锅饭吃完,他就爱上了香油拌野葱,提出他也准备回家,与她们一路。 徐希好脾气的答应下来。 一路上景顺之跟着她们吃饭,就算是露宿野外,也能把食物做的美味好吃,蒸煮煎炸烧焖炒,同样的食材,从大食手里过一遍,就没有不好吃的。 还有她们用来吃饭的碗,银的,用来喝水的杯子,竟然是瓷的。 荆轲大侠,是听命于叫徐福的女公子。 他开始脑补,徐希是齐国贵族,并且刺杀秦王政有她家在背后出谋划策,最好是把她哄到留在寿春。 徐希也在一路上给他画了好些大饼,走到寿春,他已经吃胖了七八斤。 “翩翩公子郎如玉,一下胖了七八斤。乃我之功也。” 荆轲嘴角微抽,望了眼不远处跟仆从说话的景顺之,同情他。还傻兮兮的笑呢,他根本不知道为了蹭饭即将付出什么。 徐希一行人一路走,交流了一路剑术和厨艺,终于在春暖花开的时候赶到了寿春。 徐尚已经病倒辞官,准备回乡。 听老仆说他病倒,徐希心里一沉,立马快步进屋,“一祖父!” 徐尚躺在床榻上,眯着眼打量他,“你是希?” “祖父!还有我!我是徐该啊!”徐该看他病倒,眼眶一下红了。 徐咨也难受的上前见礼。 徐尚自从来楚国,中间门只回过一次家,看到家里孩子过来,激动的一下坐起来,“三年没见了,你们......都长大了!希都及笄了吧?该已经是大人了,也到了娶妻的年龄了。咨也长成大人了。” 三人正伤感他病重,徐希看他坐起来的那个利索样儿,神色一顿,“一祖父,你的病......” 徐尚往外看了看,放低了声音,“楚国跟秦国要打仗了,燕赵都灭了,我看楚国也撑不了几年,就趁病请辞。楚王不放人,我只能‘越病越重’。” 徐该倒吸口气,“若被人看出来,告给了楚王......”那可不是仁善的,他杀齐国两公子眼睛眨都不眨。 徐尚也不是没有一点智慧的人,“我用人参养荣丸和保养手册结交了楚国的医师,又用瓷器贿赂他们,他们俩再诊三次脉,就会告诉楚王我时日无多了。” “保养手册可以送,人参养荣丸是给一祖父保养身体的。”徐希嗔道。 “我这身体还硬得很,你们几个小的也不用担心。”徐尚乐呵呵的笑。 “怎么能不担心,秦楚两国交战,楚国正需粮草,他们哪会这个时候放了祖父。”徐该两条眉毛都打结了。 徐尚也没万万没想到,他一个农人竟然也有在官场吃香的时候。 徐希抬眼看徐该,“大兄知道我带你们出来的原因了吧?” 徐该愣了愣。 “让大兄来接替一祖父继续在楚国做农官吗?”徐咨问。 “不仅他,还有你。五年考核三年实习,你们也是时候出来做事了。”徐希拍拍两位兄长。 徐咨今年已经十九了,徐该今年都一十三,若不是定亲的女郎出了事,他早就成亲了。立志要学成干一番事业做人上人的他们,至今还一事无成。 一听这话,徐该和徐咨都神色郑重的点了头。 徐尚看着俩孙儿,一下子就轻松快乐起来了,有人接班,后继有人啊。 而这个时候的官职是支持继承制的。他立马写了奏疏呈给上官,推荐自己的孙子,说他们俩饱读诗书,又深受弟弟琅琊郡守的教诲,治地强民比他厉害,而且俩人随便挑,随便选。 “祖父,随便挑随便选这个是不是不太好?”徐该想到了齐国送来和亲的两位公子。 徐尚一摆手,“你们又不是来结亲的,你们是来干活儿的,楚王目前就缺人,又不是什么高官厚位,只是个小农官。都有,都有!” 徐该、徐咨:“......” 果然楚王批了奏疏,连见都没见,就把他们俩给派成了农官,也批了徐尚的请辞。 徐咨有些憋气不开心,“真儿戏!”不说考校一番,连见都不见。 徐该认同的叹了口气。 楚王负刍没见他们,但见了徐希。 看她不是粉黛敷面一身华服盛装的倾城美人,蹙了蹙眉,“也不过如此。” 一旁的内侍劝话,“王上,女公子她未施粉黛。” “那就让她施粉黛,着华服盛装,再来见寡人。”负刍觉得这老祖的弟子竟然不尊重自己。 徐希听到这个命令,一脑袋问号,“王上,美貌若是光,我已经光芒照耀四方了,不需要施粉黛,着华服。” 负刍惊疑,“女公子跟老祖学的就是自夸自负吗?” “王上没有开天眼,自然看不到我身上的光芒。”徐希抿嘴道。 负刍脸色渐黑,赏赐了她一些金银让她下去。 徐希一走,他就发了火,“景瑜,这就是你们夸的天上有天下无,哄着让寡人娶的美人?” 被叫景瑜的中年男子面上含笑,不紧不缓的回他,“王上,此女乃老祖关门弟子,刺客荆轲随行左右,她祖父从一贫贱农人一跃成为琅琊郡守,此为老祖之功。王上若纳此女入宫,亦是抬举老祖,求得富国强兵之良策,秦兵可退矣。” “我楚国有雄兵百万,还需要向一个无名无姓之人寻求良策。”负刍怒哼。 景瑜却道,“齐国能拿下我楚地六百里,便是后胜的门客,在老祖谷中所求之策。” 负刍神色微变,“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景瑜点头。 负刍轻咳一声,“那也不必让寡人娶一个如此不通礼不尊礼,又对寡人言辞不敬的女子吧。” 景瑜笑着献策,“王上现在可召后宫美人,令其洗面,便知真相。” 负刍怀疑的看了他一会,“允。” 不时,三十多个后宫美人被召来,令她们洗去脸上粉黛。 不少美人都变了脸,有的往后退,有的以失礼婉言拒绝,大胆得宠的直接上来撒娇,温言娇语说的楚王心痒痒。 但景瑜不为所动,示意楚王下令。 负刍无奈的沉声下令,“谁敢不从,逐出宫去。” 一众美人皆变了脸色,有人带头出来,也不得不遵从。 一个个洗了脸,卸去面上粉黛。 景瑜再请楚王走近观看。 负刍已经脸色难看,脸上的筋膜抽了抽,“滚!都给寡人滚下去!一群丑八怪!” 美人们也有不少出身士族的贵女,被迫当众净面洗粉黛,还骂丑八怪,当即羞愤欲绝,转身跑走。 人走了,负刍还是很愤怒,“寡人平日宠爱的美人,竟然如此丑陋难看,欺寡人也!” 景瑜后宅也是这些,他并不觉得丑陋难看,与其他寻常女子比,已是倾人之姿。 只楚王酷爱美人,还爱绝世美人。美人们即便就寝也不敢洗去粉黛。 但这些景瑜没提,只问楚王,“王上,此时再看那徐福女公子,以为如何?” 负刍只一想就道,“胜之她们许多。” 景瑜笑意更深,“女为悦己者容,待她入宫得宠,身份尊贵起来,施粉黛,着华服,定是倾国之姿。” 负刍满意的露出笑容,“再召徐福。” 徐希回到家。 徐尚忙问了她见楚王的经过,听后放心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楚王好美人粉黛华服,每年寿春做胭脂水粉者无数,制衣匠也是一时飞天一时获罪。他既然嫌弃你无貌,那就好。” 徐希也没想到,楚国山清水秀的福地,怎么净出些癖好变态的大王。楚王好细腰,宫中大臣怕失宠只吃一顿饭导致饿死。楚王好美人粉黛华服,美人们就施粉遮住原本相貌。 她想了想,好好地美人非得刷一层厚厚的脂粉,夜里睡觉都不敢卸,浑身一个激灵,“这要半夜起来照镜子,一张大白脸加上黑长直,岂不吓死自己。” 徐尚倒没想过,他一个老头子也不照镜子。 管禾愤怒的开口,“是景家引荐的阿希,他们没安好心!” 看这话一出,几个年轻人都怒恨起来。徐希摆手道,“我也没安好心。” 管禾:“???” “你看卫程,荆轲和盖聂他们都不急。”徐希让她们淡定。 几个人看他们仨,果然是淡定的淡定,从容的从容,荆轲更是翻了一眼。 卫程笑起来,“景家目的已经很明确,主君后面要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当然是教他们做人啊。”徐希叹息一声。 外面老仆通禀,“王宫来了人,召见女公子。” 徐希皱了皱眉,喊管禾,“跟他说,我已经睡下了,我之所以这么美,就是因为美容觉睡多了。” 管禾忍笑,“诺。” 出了门,已经一脸淡然,眼眸含笑,带着歉意的传话,“女郎已经歇下了,让你们白跑一趟了。” 内侍们都惊呆了,你又不是闻名天下的大贤名士,还敢跟王上摆谱? “我家女郎之所以那么美,就是美容觉睡多了,再辅以美容养颜丹,若是此时叫醒,她有起床气。”管禾客气有礼的解释。 内侍们一言难尽的看着她转身回去,又不能站在这里无能狂怒,只得回王宫复命。 负刍此时的心态已经变了,美人是要宠爱纵容一些的,尤其她还是睡美容觉,“那就明日再召。” 内侍们应诺。 负刍不能灯下看美人,有些遗憾,忍不住又问,“美容养颜丹可是用过之后,就能变成美人?” “奴不知。”内侍们过去总共说了两句话。 “寡人等明日。”负刍皱眉。 第一天,徐希照旧常服束发的随意装扮,不过带了美容养颜丹。 负刍看到她那一身装扮有些不满,不过想到什么,随即展颜,走下来伸手扶住徐希。 徐希:“???” 负刍见她没有羞怯嗔怪的抽回,趁机握住她的手,笑着道,“寡人欲封女公子为美人,迎入王宫,不知道女公子......” 不等他话说完,徐希手下使力。 负刍脸色骤变,痛叫出声,“啊呜......” 危险意识让他立马甩开徐希,跳着退开来。 徐希惊呼一声,“哎呀,王上!你没事儿吧?我太激动了,没伤着你吧?” 上去又抓住他的手,“王上别怕,我医道双修,懂得治病,我给你看看......” 咔嚓—— “啊啊啊......” “王上,医师治病时不能反抗,尤其是骨科医师,容易再受伤的。”徐希遗憾的看着甩走。 内侍们都扑上去,负刍整个手骨疼的嚯嚯叫,怒瞪着眼呵斥徐希,“大胆!放肆!!将她给我拿......” 景瑜和另一个大臣立马冲过来阻拦,“王上!” 徐希还一脸无辜,“怎么了嘛?” 负刍怒指着她,“你......你......是谋害寡人吗?” “我之冤,冤于六月飘雪!”徐希不承认。 景瑜惊疑的盯着她,问,“女公子可是天生神力?” “非也,我七个月拜师,三岁半学习,不仅习文还习武。”徐希笑眯眯说着,直接举起了殿中的大鼎。 负刍惊的瞪圆了眼,一脸惊恐。美人很美,后台很强,但她不是弱柳扶风倾国倾城,她自信自负,力能举鼎!? 景瑜等人也都脸色大变,惊疑的睁大眼。 徐希把大鼎放下,闷响咚的一声,震的地面振颤。 景瑜突然发问,“荆轲之武艺与你相比,孰高孰低?” 徐希直接告诉他,“荆轲是我小弟。” 负刍听这话,两眼一黑。 巫医来给他看了手,“骨头断......” 景瑜一个眼神睨过去。 巫医从善如流的改口,“骨头断不了,因为手骨多,手掌扁平,握住的力气大,挤压到手骨了。” 当下抹了点药给他包住,又一通蹦跳祈福,烧了两张符,化水给负刍喝。 徐希第一次见巫医治病,跳大傩就跳大傩吧,还烧符水,看众人都习以为常,还一脸这么做就会很快好起来,皱了皱眉。 见他们一群人还围着,负刍不耐烦的摆手,“巫医的药已经见效,寡人疼痛减轻了。” 景瑜和内侍们都各自退开。 “王上,美容养颜丹你可要试试?”徐希看他要算账立马示好截话儿。 负刍还真感兴趣。 徐希一摆手,盖聂就打开盒子,她取出瓷盒,展示给负刍。 里面是粉白半透明的丹丸,透着淡淡的粉,娇嫩诱人。 负刍一手拈起一丸,闻着还有股淡淡的幽香,“美人颜色当如此。” “只需服上三个月,或化水敷面,美人就会面色粉白,红润透光。”徐希想了下,人在屋檐下,还是没直接提钱。 负刍也没敢再提封她为美人的话,收了美容养颜丹就让她退下了。 “打消想法了吧?”盖聂问。 徐希拉着脸,“没有。” “还怎么办?”盖聂承认自己脑子不太好使,就想听她还有什么办法。 “哎呀讨厌!小拳拳捶你胸口!”徐希怒着小脸。 “噗...嗯......”盖聂差点被她打吐血,惊愣的抬头看她,“我只是想知道怎么脱身。” 徐希无辜皱眉,“我只是撒娇啊,刚学的。” 盖聂:“......” “两句话,捶了我三十五拳。”他女儿要学成她这样,他立马送走。 “男人不都喜欢女孩撒娇吗。”徐希摊手。 盖聂真诚的建议她,“别这么对楚王,他年纪大了,会被你捶死的。我们不仅当不了官,还走不出楚国了。” 徐希开始扒拉楚王的儿子和侄子们,项梁和项羽起兵的时候,封了一个楚王扯大旗,不知道是哪个。 “吴先生,终于把你盼来了。” “项先生!” “吴先生好风采,待你稍作歇息,我这就为先生举荐,王上定会赏识先生。” “全赖项先生谬赞啊。” 两帮人在门口寒暄,挡住了路。 盖聂上去交涉,管禾接手了马车。 那帮人见御车的换了个女子也照常,不自觉的让开。 马车过去,吴授的妻子秦俪透过窗帘看到车内的徐希,对上她冷冽透亮的眼睛愣了愣,“这是谁啊?” 吴授望过去,“是哪家贵女吧。” “齐国来的一农官家的女公子。”项臣看了眼。 吴授点头,见马车进了隔壁院门,就不再多给眼神。 徐希回到家不开心,“一大匣子的美容养颜丹,没给钱。” 管禾和盖聂都吓的不轻,能全须全尾出来,已经谢天谢地了。 徐希从衣兜里摸出两个圆球,在手里搓的哗啦啦,哗啦啦,两眼也一直思躇地转着。 “别搓了。”管猗办完事进来看见眉心一跳,上来提醒她。 徐希低头看了看手里,继续搓,不过搓的慢了点,“这个钱不挣回来,我浑身难受。” 管猗拧着眉盯着她的手。 好在徐希搓了会,又揣了起来。 次一天,徐希主动求见楚王。 一夜过去,楚王觉得包药的丝绢越来越紧,他的手应该是肿了,现在徐希主动求见,他直接拉了脸,“不见!” “王上不准备封徐福女公子了吗?”内侍小心的问道。 负刍怒哼一声,“美容养颜丹若有效,三个月后,寡人就能收获一群美人。” “那徐福女公子......”内侍笑起来。 负刍皱眉想了想,“既她背后有人,那就让景家收了吧。” 内侍眼神闪了下,应诺去传话。 话传到景家,景家几个话事人经过讨论,选了几个旁支庶出子弟,令他们邀徐希游玩,示好徐希。 一下子连续收到七八个陌生拜帖,甚至有人直接上门拜访。 家里有徐尚,有徐该,徐咨,偏偏拜访她。 卫程看过,把拜帖呈给徐希,“主君,楚王打消主意了。” 徐希随手翻了翻,还有点遗憾。 再次求见楚王,这次她要求官。 负刍一言难尽,“她要求官?” 几个正议事的大臣也面露讽笑,“一介女子,还来求官,纵然她是鬼谷先生的弟子,一不是男儿,一没有尊贵的出身,求个什么的官。” “我看她就是在齐国求不到官,才到我们楚国来的。” “连齐国都不允,我们更不会允!” 徐希被拒绝后,开始给宫中美人们进献各种调养皮肤的膏方,面膜,淘制的胭脂,还有绘制的新式衣裙图卷,请美人们帮她在楚王面前美言。 美人们得了好处,有的难以婉拒,帮她说好话,被楚王厌弃了。 再也没人敢在楚王跟前引荐徐希。 徐希再次求见楚王。 负刍都烦她了,“景家为何还没行动?” 一旁的景瑜,景卓尔神色微变。总不能说他们选的旁支子弟送了拜帖连面都见到。 只能说,“这徐福,所图甚大。” 负刍现在还吃着她献的人参养荣丸,这个东西还不错,摆手召见了她。 徐希这次不求官,她求美人,“王上,我听说几位美人在您面前推荐我,被您厌弃了,我十分愧疚,她们只是看我有才,不忍心我满腹才学无用武之地。现在她们因我之事被厌弃,身在王宫,一旦被您厌弃将再无出头之日了。” “你是来求情的?”负刍觉得这样的她,还算有点良心。 “王上,我来求美人。您已经厌弃了的,不如就赏赐给我吧。”徐希拱手真诚的祈求。 负刍惊愕了,“你可知道,你要是个男子,寡人现在已经砍了你。” 景瑜和景卓尔对视一眼,眼中有异光闪过,望着徐希忍不住沉思。 徐希扫了两人一眼,笑着解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每日都是些不堪入目的在我眼前晃悠,我也眼睛疼啊。看美人心情愉悦,能激发血液流动,为人增加活力,可延长寿命啊。” 景瑜一人神色难看。 负刍嘶了口气,“当真如此?”他只是爱美人,原来看美人还有这么多的好处。 “当然!”徐希当即就给他上了一课,人的脑中有一个使人愉悦的东西,吃甜的愉悦,听乐声愉悦,赏花赏美人愉悦。但甜的吃多对身体不好,乐声听多会腻且对耳朵不好,所以赏美人最佳。 这可太对负刍的想法了,一高兴就把那四个被他叱骂的美人赏赐给她了。 这四个年龄大了,也不是很美,他也腻了。 四位美人心若死灰的拎着包袱跟随徐希离开了王宫。 她们之所以极力引荐徐希,不光是徐希上位能卖她一个好,也是跟她接触之后发现她是真的有才,天南地北见多识广。她们又收了徐希的好处。 万万没想到,不过一场引荐,竟然毁了自己。 从富丽堂皇的王宫,来到了徐希歇脚的宅院,有人忍不住哭出声,“全毁了!这辈子全毁了!” 管禾不虞的上来,“怎么就是全毁了?我家女郎救了你们。” “我一个美人,本可以在王宫风光富贵,现在到了这里来,不是毁了又是什么!”卢美人哭着埋怨。 管禾忍不住想翻眼,“别埋怨了,跟着我家女郎,未必不好。”楚国要完蛋了,离开王宫才是得救呢。 徐希泡上茶,含笑请她们入座,“你们四个都识字吧?” 卢美人不解,“我识不了几个,也就三百多,你问这个做什么?” 另外三人一脸麻木。 “做官啊。”徐希回道。 卢美人美眸瞪圆,复又幽怨,“你还没死了这条心?你自己想做官,还拉着我们也做官?” 徐希看向最远处的一个,“姒染美人,你呢?” 姒染已经三十了,全赖天生丽质又保养的好,就因为看到了徐希的价值,知道自己常盛不了,又无子女,才每次见楚王都为她说好话,“我是读过几卷书,可又有什么用呢?” “学识是一个人最大的财富,⑴天生我材必有用!”徐希沉声道。 她开始给几个人洗脑。 洗完一次,四个人虽然不认同,也知道身为女子本来卑贱,徐希聪慧有才学,又有志向,还真可能有希望。 这晚之后,徐希给姒染几个换上同样的常服,带着她们出门。 娇弱的美人,娇贵的身子,一天下来,倒床就睡。 天明起来,徐希继续带着她们出行。 不过几天,她们一行就在寿春出了名,遭无数嘲笑。 卢美人,姒染她们开始还不知道,因为徐希去的多是乡庄,接触的也多是平民,或是直接游逛野山采药。 后来从偶遇徐希的几个士子口中知道,说什么都不愿意跟她出门了。 徐希也不出门了,带着她们去了新建的榨油坊。 刚收的菜籽,炒制碾磨,在蒸过一遍,压榨出油。 还带着点黄绿的菜籽油,发出清亮特异的菜籽油香。 农人们不知道那个小青菜留着不收,长出种子竟然可以榨油,惊奇不已。之前徐尚推广种油菜,没人理睬,现在都开始后悔了。 徐希开始卖油,往贵族王室卖油千金一坛,农人一折,并对外吹嘘,提纯了所有油中精贵的精华之油,只有王室贵族才能享用。 又让大食教授来买油的各家新菜谱。 一时间门来买油的排成了队。大门排的是各家贵族王室的仆从门客,后门排的是农人百姓。 姒染看她卖的油分明就是从一个油缸里盛出来的,结果贵族王室很满意,庶人们也感念她,她还赚了钱。 “这才是女郎的真正作风,习惯就好。”管禾提醒她。 姒染突然想念一首: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又摇摇头,拿着大把金银买油的才是,徐福这是......劫富济贫? 徐希卖完了菜籽油,又开始卖豆油,卖麦芽糖浆。 豆油还没什么,缺油的从来不是贵族士族们,但麦芽糖浆到哪都稀缺,只知道是粮食做的,就是不知道怎么做出来的。 在齐国她举着公子假的大旗,还有侯廉,李黾打掩护。 在楚国她是外来户,虽然一身怪力很吓人,师父名头也挺厉害,但更多人眼睛看到的,是糖浆的巨大利益。 打着与她谈生意的旗号,说是帮着销往外地,或者在自己封地给她大开方便之门让她卖糖浆,但塞人参与制作也是明晃晃的。 还有的直接上来要她献配方。 “姓项的?要我配方?”徐希没打算跟项家扯上关系的。 34 第034章:问题不大 一个女人而已,…… “对方也说了, 可以举荐主君做官。”卫程笑道。 “项家很有权势吗?我求官那么久,连个芝麻小官都没有,项家却说能举荐我。还是有偿的, 这是卖官吗?”徐希也没想到项家竟然有人那么厚脸皮。 对方没有直接找她, 找了卫程做中间人, 还给他送了礼,甚至可以给他也举荐个官做。 “项家现在正在带兵打仗, 项燕在楚王面前, 还是极有体面的。隔壁院住的也是他们家推荐做官的士子。”卫程猜测,项家会趁着这个时间捞不少好处。 “那个士子做成官了吗?”徐希早出晚归,还真没注意。 卫程摇了摇头。 徐希翻了一眼,“再找你, 就告诉他们,隔壁院那个都还晾着,项家哪有本事举荐我做官呢。我也不想要别的, 就是官迷, 财迷。好点美食, 好点美人,好点坑人。” 卫程失笑, “诺。” 当然没把她好点坑人的话传出去。 很快卫程带回新消息,“隔壁的士子叫吴授, 听项臣说,之所以举荐失败, 是因为他妻子。” “管他妻子什么事?楚王看上了他的妻子?”徐希第一反应就是那个漂亮的女人被人盯上了。 卫程蹙眉,“他妻子是个秦国人,楚王不信任。” “我还是个齐国人呢,齐国攻占楚地六百里, 楚王不是照样想娶我,景家也弄一堆子弟在我跟前晃。不是这个吴授没有才学,家世不好,就是项家没本事。”徐希哼了哼。 卫程觉得她说得对,“但主君还是不一样的,主君是大贤大才之人,项家说必会如你所愿。看主君想要哪个官职?” “好大的口气,那我想做九卿,我想在楚国变法,让平民学习,让平民做官,开学宫,开医学宫。”徐希提出要求。 卫程看她神情认真,眸光深了深,“主君,这样的政策......只怕太难办成。” “总要试试的,这个不行就换下一个。”反正是国内流动,跨省工作而已。 卫程应诺。 姒染看她没让自己避开,忍不住提问,“要是都不行呢?” “我自己上。翻身农奴把歌唱。”徐希头也没抬,在纸上刷刷奋笔疾书。 那没好气的架势......姒染嘴角狠狠一抽,觉得她胆大包天,真有作死的天赋。跟着她不会真的得死吧? 外面卫程已经把徐希做官的诉求发散出去了,她在寿春已经很出名了,行商又把消息带去各地,很快就传开了。 齐国来了一个做制作糖浆,会榨油的女公子求官,想要让平民学习,让平民做官,要开学宫,开医学宫。 贵族骂她沽名钓誉。 平民农人都惊讶于她一个女子出来不是给大王做夫人做王后,竟然是做官的,还要给平民学习做官。大家一下子开始议论了起来。 项家却不能保证让她做九卿,连项家自己人都才只挤进去一个,多是带军打仗的。 但拿不到糖浆,又不甘心罢休,出主意,让她献给楚王。 徐希写了三千字文章劝诫楚王,你坐拥天下,想啥时候吃糖浆都有,不该与民争利。眼下楚国缺的是人才,缺的是良策,楚国内政混乱,外敌难退,再不改变就要玩完了。 “她这还是想要做官,一个女子做什么官!牝鸡司晨!”负刍气的砸了竹简。 项家趁机把吴授举荐上去。 徐希听后,翻了一眼,“去给隔壁秦夫人家送一份儿贺礼。” 管禾应声,准备一对瓷杯,一罐糖浆送出去。 “阿希——” 一声惊嚎隔墙传来。 徐希听这声音,神色一慎,直接飞快的攀墙过去。 盖聂也紧随其后,直接墙上过去。 管禾被吴授拿剑挟持着,剑上还在滴着血。 徐希扫视一圈没看到她身上有伤口,拧紧眉头,安抚吴授,“有话好好说,管禾若是犯了先生什么忌讳,都可以跟我说。” 管禾脸色惨白,点了点头,“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什么都没看见!” 吴授两眼腥红,咬着牙狰狞的歪着嘴,“又有什么不能说出去的?不就杀了两个女人!她是我的妻子,就是我的人,我想杀就杀了!” 徐希目光利剑一样射过去,“你杀妻杀女?” “她是秦国人!秦楚两国有仇,有她在,楚王就不会信任我!纵我有再多才学都不会得到重用!”吴授怒吼。 前天那个女子还领着女儿来给她们送果子,称她志向远大,让女儿长大向她学习。 徐希抽出剑,一脸杀气的冲过去。 盖聂立马出手,趁机救出管禾。 管禾躲闪不及,胳膊划伤一道掌长的口子,血一下涌出来。 徐希不再顾忌,直接使出最快的那一招。 破空声响起,吴授还想和她拼一拼剑,一个女人而已,有什么厉害的! 身体的牵引感突然一顿,视线逐渐下落,一阵滚落混乱,吴授大惊,挥手劈砍。 徐希抬起染血的剑,直接切掉。 双目冷厉的盯着地上的人头,对上他惊恐睁大的眼,“我从不轻易拔剑,你是第一个死在真理剑下的,是你的荣幸。” 管禾捂着胳膊过来,“阿希!” “没事。”徐希不是没杀过人。 屋内咣咚一声,酒樽掉在地上的声音。 徐希顾不上情绪,立马冲进屋里。 秦俪捂着胸口往外涌血的伤口,挣扎着去够床榻上的女儿,扒倒了案几的酒樽,也没能爬过去。 徐希快速上去看诊施救,“快去看孩子。” 盖聂立马去看塌上的小儿,触及耳下脉搏,已经毫无跳动迹象,小儿脖子一道深色掐痕,小脸黑紫,“没救了。” 缓过一口气的女子,听女儿已经没救,也昏死过去。 秦俪感觉自己在黑沉沉的框中走了很久很久,才看到前方有光亮,很刺眼,她使劲儿闭上眼,抬手去挡。 “啊呀,总算活了,几乎把我攒的好药都用光了,活了就好,活了我就有人要账,不用干亏本买卖了。”徐希笑着松开她的眼皮,把灯拿开。 秦俪懵了半晌,声音嘶哑的开口,“我还活着?” “目前是的,不过你再不吃饭,很快就要饿死了。人单喝水只能活七天,今天正好第七天。”徐希拿着方子斟酌半天,给她换个药方。 秦俪艰难的扭头,看到旁边是管禾,还有卖油的那个姒染,眼泪瞬间盈满眼眶,“我真没死。” “是的,阿希说你非常幸运,没有那个什么气胸,只是肺破裂。她医术不精,请了大巫医一块才把你救活。你要好长一段时间养伤,不过不影响以后生活。”管禾温柔的安慰她。 姒染起身,“我去拿点吃的给你。” 秦俪恍惚了两天,才想起来问吴授,“没有我们母女碍事,他做上大官了吧。” “死了,我杀的。你快点养伤,药和饭谨遵医嘱,我们在楚国待不下去了,得走了。”徐希不在意的说着。 秦俪一个激动坐起来,胸口的巨疼让她脸色惨白。 徐希给她垫个靠枕。 秦俪愧疚看着她,“是我害了你,你献上糖浆的配方,本来可以做官的。” “糖浆已经卖出去了,我要了钱。他们能给钱,不会让我做官。”徐希平静道。 秦俪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徐希又道,“不过我卖了四家,屈,景,昭,项一网打尽,他们真富有啊。金子已经拿到手了,我准备教一下所有人都做糖浆。” 秦俪眼泪渐渐断了,“一货卖四家?” “契书上写了不是独家授权,只是我的独家秘方。一切解释权归我所有。我只是答应了不再卖钱,没说不会免费教。”徐希扬起嘴角,哼笑。 “你这是与他们为敌啊。”秦俪担心起来。 “也不是我非要教,我教的是榨油技术,那些百姓是来学榨油的,不小心看到的,谁叫他们聪明呢,一看就会了。”徐希无所畏惧的架势。 秦俪愣了:“......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那个该死的贱男人死了就死了,还连累好人。 徐希点头,“问题不大。” 管禾端了补汤进来,翻她一眼,催促她,“医药书还没抄好,人家巫医又来要了。” 徐希连忙应声,回屋抄书。 秦俪看着管禾想问问她,又不敢开口,怕听到不好的事,这个恩情她死十回都还不上。 “阿希跟你说那么多话,就是为了让你安心养伤。死的是卫国人,阿希是齐国人,楚国人管不着。”管禾解释。 “那......一货卖四家呢?”秦俪有点担心。 “阿希又拿出了晒盐法和精盐法,盐比糖浆珍贵多了,那四家哪个没有占有盐业,他们已经息事宁人了。你没法出去看,整个都邑都热闹极了,各家都学会了麦芽糖浆的做法,都在熬糖浆呢。都邑的贵族们,现在看到我们就烦,就希望我们快点离开这。”管禾说起来还有点骄傲。 秦俪听完松了口气,端起补汤大口大口喝尽,“我会快点好起来,不拖女公子的后腿。” 徐希又抄完一本医药书,连同谢礼一块给大巫医送去。 大巫医神色复杂的接过医药书,“你以后,不会也拿我的医药书出去换新的医书医典吧?” “会。我之所以有这么多医学药理和药方膏方,就是我借鸡生蛋换来的。”徐希实话实说。 大巫医脸色拉了好长,“好走,不送!” 徐希还真不想走,看看秦俪的伤势,又拿出打制的宝剑,求见楚王。 负刍以为她又要求官,他现在正为前线战事焦头烂额,不想见,但又想看她献的宝剑是什么样的神兵利器。谁叫她总能拿出点好东西,要不是她这个人......算了,他的美人们已经足够了,选也是从楚地选那些温柔倾城的女子来。 “宣吧宣吧。” 徐希献上宝剑,再次求官。 负刍顿时不想要了。 “如果我能,刺杀嬴政呢?”徐希扬眉。 负刍神色一顿,微眯起眼,“你刺杀嬴政?” “对。我以献宝剑和金银珍奇为名入秦,嬴政爱宝剑,听闻我献的宝剑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必定会见我。到时候,剑在我手里,他的命,也在我手里。”徐希一脸笃定,十分自信。 负刍心里再次大骂秦国奸猾阴险,面上二十万大军用李信,他三十万大军过去妥妥的能胜,结果对面暗中却换成了王翦那个老贼,左右各增加十万大军。 “寡人先看看你那宝剑。” 徐希把宝剑呈给他。 古朴的剑鞘,看起来没有奇异之处,打开却是一把寒光闪闪的锋利剑刃,刀身光可鉴人。 徐希看他一脸想要,笑着解释,“荆轲刺秦,满朝文武大臣不允许带武器上殿,只有嬴政佩戴一把秦王剑,他想要抽出长剑反手杀荆轲,然后长剑太长,没拔出来。所以这把中剑,定然能被他看上。” “还有这事儿?”负刍以为荆轲是多么神异的人物才能刺杀嬴政,全身而退。 “千真万确啊。”徐希点头。 “寡人考虑一番。”负刍十分心动,让她先退下,立马召了议事大臣来商讨这件事的可行性。 景瑜,景卓尔,项臣一致认为可行。全赖吴授的尸首,让他们知道徐希有一把厉害的宝剑,而且剑术诡谲高超。否则荆轲也不会做她的小弟,追随她。 只是单独献宝剑,恐见不到秦王。金银珍宝,楚国还真拿不出来。 徐希看着就一箱,实在嫌弃,“王上,嬴政贪心,且残暴,这点东西拿过去,不仅见不到人,还会认为你侮辱他。并且嘲笑楚国贫穷,泱泱大国拿不出几箱珍宝。更加暴露楚国的财政危机,两国正交战,于我们非常不利。” 负刍发现她还真的挺有才,但,“寡人也国库不丰。” 徐希立马给他献策,“王上,四大家族刚学了制糖浆,又得了炼制精盐的方法和晒盐法,肯定日进斗金。如今生死存亡之际,家国安危全靠他们四大家族,难道他们不该捐献一些金银珍宝吗?” “捐献?”负刍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徐希直接拉着他上了一课,“......这是上供的另一种说法,但这个更好听,而且为了国家大事,也为了体现他们的仁善和忠心。这个时候他们有多少忠心就看他们的表现了。” “总不能国库空虚,他们四家富可敌国。我看景家嫡支的子弟,每天的丝绸衣服都不带重样的。还有一些其他贵族士族,酒喝不完都往池子倒,不是当天杀的肉,都不吃。” 一番洗脑忽悠,负刍转身就去执行了。 四家当然不同意,负刍发了大火。他们这是不忠君爱国的表现! 徐希又进宫,跟负刍叨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大家众志成城,共同抗敌才能渡过难关。你一个大王都软了身,他们多少会心疼你的。 负刍都觉的她要当官,比四大家族的那些还顺眼,不仅有大才,长得也美。只要不娶她,也不会被她的怪力伤害。 他这话,徐希特意放了出来。 四大家族的核心大臣眼看徐希要得宠,她又在都邑招了一批庶民教他们酿酱油,酿醋,一副要挣美名,不打算走的架势。 认为这是她的谋策,以退为进,换一个方法求官。 还真快要让她得逞了。 她要上位,王上一旦接受了她,光靠脸,都能得宠信,到时候他们可就受冷落了。 四大家族只得咬咬牙,捐献一部分金银珍宝。 徐希嫌少,让其他士族贵族一块捐,扯着大旗在大殿上批判他们不爱国,“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都危急关头了,你们还睡得着觉?” 负刍也对他们冷面以对。 又捐献了一批出来。 直到装满十个大箱子,徐希这才不堪满意的摇摇头,“发展经济!楚国要发展经济啊!等我回来,我来抓这一块。要想强国,必得富国,干什么都离不开钱啊。” 负刍当即就许诺她,“你若是成功归来,寡人就许你官位,让你发展楚国经济。” 徐希两眼都亮了,仿佛就等这话,激动的上去就想握楚王的手。 负刍吓的后退半步。 徐希停下来,笑着拱手一礼,“王上一言九鼎,可要说话算话。”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负刍承诺。 徐希开心极了,当即就跟他说了自己的详细计划,她怕从楚国去,等嬴政死后,秦国报复加大攻击力,准备从齐国和魏国走,“一箭三雕。” “女公子好计谋!”负刍还真有点担心像燕国一样,虽然楚国强盛,他也害怕。 徐希告别了他,领着十大箱金银珍宝回去,带着她的那一帮人就出发了。 卫程心里在发抖,又刺杀秦王政,这次也不会是真的吧?十大箱的金银珍宝,价值几百万,大模大样拉走了......拉走了...... 荆轲和盖聂一脸麻木,这会连骂她的心思都生不出来一丝一毫了。 管猗策马加快了速度,贴上马车,低声禀告,“景家的人跟上来了。他们怕是起疑心了。” “他们是去晒盐炼盐的吧。”管禾提起心。 徐希让路过城镇就卖糖浆,卖豆油,再教给当地的人榨油熬糖浆。 景顺之一行人赶上来时,神色很是有些不好。 “我这才像正常行程,别坏事。否则你们担待不起。”徐希丝毫不怵,还抓着他们怼了一顿。 景顺之解释,“我们是去西海晒盐场的。” 徐希哦了声,“我们也正好去买点盐。” “那......能不能不要再教给庶人们做糖浆了?榨油之法已经足够了。”景顺之觉得难以开口,毕竟花一份钱买了盐糖两个配方,盐是大头。 “我要传扬一些我的美名,等我回来做官,对我有益。”徐希表示拒绝。 景顺之不知道她一个女子为什么那么官迷,只能无功而返。 另几个景家子弟还玩笑他不舍得对美人发火摆架势,嘻嘻哈哈过去了。 徐希稳如老狗,带着人一路东行,一路教农人,赚美名。 秦俪感动的望着又给小孩义诊的徐希,“女公子人真好,她还叫福,真是个福娘娘。” 姒染看她一眼,有些冷嗤。人好?那些贵族可不觉得,只有庶人夸她好有什么用!她想做官,折腾了一遍又一遍,有多难!? 她没说,卢美人是个爱说嘴的,当即嫌了过去,“庶人贫贱,只有几句好话,什么用处都没有。就算真的刺杀了嬴政,那些贵族们也不会让她做官。负刍不过是骗她。” 秦俪张了张嘴,却反驳不出来,低下头生闷气。 一行人走到淮阴,徐希停了下来,留在乡镇继续教农人们榨油,制麦芽糖。 几个妇人在河边洗衣服,徐希下去洗脸,趁机也洗洗脚。南方的暑气真是热死个人。 有小儿拿着麦芽糖跑过来,“阿娘,你看,糖!才两文钱,还可以拉丝。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糖,我们家也做糖吧。” 他撒娇的妇人无奈道,“咱们家中没有麦,做糖浆需要麦芽,还要糯稻一起发酵,很费粮食的。” 小儿歪着头想了想,“现在不是在打仗吗?打仗需要很多粮草,把粮食拿来制糖了,还有粮草吗?” 妇人迟疑,“这......这阿娘哪里知道,这是那些大官需要想的事。” “大婶,卖小孩吗?三千金。” 一声调侃,吓了妇人一跳,转身才看到徐希,见她身上穿的丝绸薄衫,飘逸好看,人也长得好看,一看就是贵族的女公子,连忙见礼,“女公子,莫开玩笑。” 小儿丝毫不怯场的上来,用雅言跟徐希问话,“是买我吗?三千金不卖!我得值万金!” “噢?你如何值得万金啊?”徐希含笑问他。 小儿一抬脑袋,“我以后想当大官,我也一定能当大官,成为贵族。” “你叫什么名字?”徐希笑问。 小儿挺着胸膛,字正腔圆道,“我叫韩信。” 徐希愣了下,忍不住失笑,她只想顺道试试,没想到还真的碰到兵仙了。怪不得一口道破制糖会缺粮。 “原来叫韩信,你很有志向,让我想到了我堂弟,他和你很像,现在正在谷中跟随我师父学习兵法谋略。” 韩信惊呆了,望着她一下子就酸了,“你堂弟叫什么?” “他叫徐英,今年十二岁。我家是齐国琅琊郡的。”徐希指着远处的水车。 “那个水车,就出自谷中,还是我参与制作的呢。” “我听说过,琅琊郡有个琅琊子,家里用的曲辕犁,还有我阿娘织布的飞梭都是琅琊子所授。豆腐也从琅琊郡传过来的,糖浆也是。”韩信立马向她展示自己的见识。 “你很有见识,很了不起。”徐希说完,点了点头,转身朝岸上去。 韩信一直望着她走远,糖浆也不想吃了,握着小拳头。 没两天,他随着阿娘卖布,又看到徐希在义诊,她应当是个贵女,也不嫌小孩脏,给他针砭按摩,神色专注。结束还赠了药草。 药碾子被碰掉了,她看也没看,伸脚接住,踢了上来,稳稳接住。 韩信睁大了眼,拉住他阿娘,“阿娘,那个人,她会功夫。” “那是个心善的大贤之人,她来义诊好几天了。说是还没学成,医术不精,不收诊钱。但大多数被她看过的都好起来了,想来是个极厉害的。”韩母一脸感念。 韩信心动了,“她的师父很厉害!我也想要一个厉害的师父!” “我们家可没有钱财给你跑那么远去拜师,而且你还小,先在家里识字就行了。”韩母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韩信不甘心的噘着嘴。 隔天他又跑来,就见到徐希在啃着瓜,看手下跟游侠对决比拼剑术。有人说对方是荆轲,刺杀过秦王嬴政全身而退的大侠。 韩信更加向往,看的入迷。 上百招过去,荆轲毫无悬念的胜出。 对方输了觉得没脸,想找回场子,就让一旁的女剑客挑战徐希。 荆轲双手抱臂,一脸睥睨,冷声道,“跟我家女公子打,你还不配她出手。” 女剑客被侮辱,气急地怒指着徐希,“拔剑!” “真理剑出鞘必见血,你找荆轲跟你打一圈吧。”徐希拒绝,起身离开。 女剑客不服,直接朝她攻击过来。 徐希猛地转身,身形快速移动,手中药杵快速照攻来的剑砸上去。 哗啦—— 女剑客惯性还在往前冲,她的剑已经断了,震的她虎口裂开,浸出血来。 “说了不跟你打,看,毁了一把剑吧。”徐希叹了口气,捡起断剑递给她。 看热闹的忍不住大声叫好。 韩信也跟着叫好,跑到徐希跟前,“你的剑跟谁学的?我也要拜他为师!” “我师父怕是不会收你,你太小了,没法离家。路途也遥远。”徐希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怕!我现在能做很多事,能自己照顾自己了。我要去拜你的师父学剑,你的剑肯定更厉害。”韩信就是有这种推测。 “我们明天就走,你不若回家试试吧。”徐希朝他摆了摆手离开。 韩信立马跑回去找阿娘。 结果第二天走了都没见到人。 徐希有些遗憾,“下次再来吧。” 车队走出去十几里,她正昏昏欲睡,被管猗喊醒,“韩信,那个小儿。” 韩信背着行囊,站在路边,小小的人,仿佛一个大人一样,一脸坚毅自信。 徐希惊讶,“不愧是我。” 荆轲听这话,就猜到这个叫韩信的小儿定是命格非凡,她肯定又算到了,所以才在淮阴磨蹭,还不教制糖浆了。上去把人拎过来,一点也不同情。 韩信也不怕他,还自发爬上徐希的马车,“我给我阿娘留了书,还告知了我外祖父,会让他去告知我阿娘。我要跟你去拜你的师父。” “行啊,你想的很周到,还提前在必经路上等我,那跟我们一块走吧。”徐希拉他坐好,扔给他一小包糖豆。 韩信看那白丸子十分漂亮还带绿色花纹,吃了一颗,“甜的!为何这个糖如此不一样?” “因为科学。”徐希回他。 韩信又追问,“什么是科学?” “科学就是......”徐希长篇大论的开启忽悠模式。 不论韩信问什么问题她都能讲。 眼看快要出下邳,前方就是齐国的地盘,卫程都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秋风凉爽,他却一身冷汗。 徐希还在跟韩信讲天边的积雨云,“那便是积雨云,它已经颜色发黑,很快就要有一场阵雨或者雷阵雨。” “为什么会有雷电?”韩信不解。 “天地有阴阳,数字有阴阳,云也有阴阳,也叫正负极,正负云层互相碰撞,就会产生雷声。碰撞小,就只有闪电,或者只有短雷,碰撞大并速度快,就会产生雷电。”徐希解释。 “为什么闪电,比雷声快?”韩信又问。 “因为光的速度比声音的速度更快,太阳的光照到地面上,都需要半刻中。”徐希道。 韩信还想问,被人打断。 “阿希?” 路边传来一声呼喊。 徐希扭头就见渚道子坐在路边,她摇了摇手,上前去见礼,“老先生,还能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渚道子已经须发全白了,更加仙风道骨,笑呵呵看着她,“老祖的小徒儿都长大了。你师父身子可还好?” “一顿三碗饭。”徐希笑道。 渚道子哈哈大笑,“谷中饭菜的确美味,所以我们又转过来了。” 徐希笑,又给他身后的三人见礼。 公孙萚已经长成少年模样,俊美如玉,郎艳独绝之姿。 徐希看他一脸不高兴,疑惑的看向渚道子。 渚道子直接道,“刚才喊你,你没理他,也没第一个看到他。” 公孙萚惊了下,俊脸一下子红了,“师父......” 徐希笑着又朝他拱手一礼,“老先生一身仙气纵然是你这如玉郎君也难以掩盖,下次一定先跟你招呼。” 公孙萚红着耳朵还了一礼。 徐希问起他们几时上路,邀了他们一起。 一行人顺利过关,到了郯城,也到了齐国的地界儿。 卫程狠狠松了口气。 荆轲和盖聂也明显松弛了脊背。 公孙萚以为她们是游学归来,要一起回谷中。 谁知道徐希不和他们一路,给徐冲的商队扔下一个箱子,让他们把姜初一几个,和韩信带回去,就改道西行。 “阿希......”公孙萚话都没说上。 韩信看着他,抿了抿嘴,“⑵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公孙萚红着耳朵教他,“小儿家不要胡说。” 韩信哼了哼,“还敢说你不是心悦她?我一个小儿都看出来了。堂堂七尺男儿,心悦一个女子有什么不敢承认的。直接去求啊!” 公孙萚抿了唇,没说话。 徐希抱着个枕头昏昏欲睡,嘴上还催着赶路。 卫程和荆轲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摇头。真无情,过边城时拉人家利用,用完立马扔。 管猗丝毫不在意这俩眉眼官司,只做守卫一件事,“前方有劫匪,目测三百人。” 35 第035章:嬴政裂开了 这是您要的仙…… 徐希听又有劫匪, 就问,“到哪国了?” “还没出魏国境内,前方是颍川郡。”管猗回道。 徐希磨磨蹭蹭拿出一面玄色旗帜递给他, “找根棍儿, 插在车顶上。” 玄色的旗帜,上面一个显目的秦字。 王贲此时正带大军攻打魏国都邑大梁城, 这些匪徒多是之前打不过秦军, 溃逃到山里的逃兵,无以生计,就出来打劫。 看她们一行人不多, 但车队拉着大箱子, 车辙都挺深, 肯定拉的好东西, 仿佛逮到了大肥羊。 结果对方毫不在意拦路的他们, 把玄色大旗举了起来。 劫匪顿时畏惧,又怒恨秦人。 卫程站在马车上朝他们喊话, “你们是逃兵吧?快快退开,我等是入秦求和的使臣, 坏了魏王大事,国破家灭, 你们就是千古罪人!” 劫匪一听她们是入秦求和的, 有人心生退意,离得近了又发现马车里坐了好几位美人。 “她们入秦求和,肯定带了大量金银珍宝, 那几个女人也是美,不如我们抢了享用一番,左右入山做匪徒也没打算活命, 那就干一票大的!” 几个领头的一商量,就举着刀斧冲过来。 “艹!天上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徐希骂了声,朝前方一摆手。 墨夙领着随行众人利落的拿出连弩,冲到车前,嗖嗖嗖一通扫射。 劫匪没想到她们装备这么强,转眼丧失几十人手,头头一看不好,“撤!快撤!” 神臂弓射程远,威力更大,管猗瞄准逃跑的头头,发射! 破空声响起,箭矢穿透皮甲,没入头头的后背。 荆轲,盖聂拿着剑等着,都还没上手。 劫匪溃散逃跑,路上又平静下来。 进了颍川郡,就到了秦国的范围。 盖聂和荆轲看着依旧熟悉的新郑,韩国的都邑所在,齐齐扭过头,装作没看到。黑历史,简直不堪回首。 不过,他们现在正创造别人的黑历史,平~衡~! 走在秦国的官道上,再也没有遇到一个劫匪。 商君变法后,秦人勇于公斗,怯于私斗。路上被其他人看到,也只猜测议论她们是行商,或是来秦求和的,也不敢靠近。 车队刚到咸阳外,迎面碰上了出城的嬴政。 “政,特在此迎小圣童入咸阳。”嬴政一身礼服,头戴冕旒,却朝徐希拱手见礼。 管猗,管禾,和荆轲几人都撤开位子,免受了他的礼。 徐希一脸懵逼,扭头瞪卫程,“你当二五仔了?” 卫程虽然没听说过二五仔这个词,但一瞬间领会其意思,大喊冤枉,“主君!我万万没有!也不敢。” 徐希凶恶的瞪他一眼,上去一脸激动的拉住嬴政,“王上,我给你送的楚国特产到了。” 嬴政也拉住她,鹰眸带着敬服,“小圣童真乃政的福星也!” “王上帝王之威,忧天下万民,思天下太平,乃千古名君也!我心向往,特来投奔。”徐希沉声道。 嬴政被夸的神色微顿,扬起笑脸,“好!小圣童快随政入咸阳。” 两人携手坐上嬴政备的马车,共入咸阳。 史称君臣始相会,秦王得福,秦国盛,天下安。 野史批:暴君奸臣沆瀣一气,天下被他们二人搅的天翻地覆,自此六国贵族再也没有好日子。 徐希怎么会放过那群尸位素餐的玩意儿,在外面还正经,一入咸阳宫,拉着嬴政就开始哭诉告状,“楚国欺负人啊!王上!我本是去楚国游学,被景家逼着给一个老头子做小妾,刚出虎口,又被塞了一堆歪瓜裂枣,对我挑挑拣拣,还要我带着全部家产做嫁妆!” “抢我的丹药,拿我的配方,还不给钱!太不是东西了啊!我就那么几个发家的秘方,全让楚国拿走了!简直欺人太甚啊!” “还在我隔壁安排一个天天打老婆的变态恐吓我啊!我不过求一个小官做,榨干我的价值,就把我一脚踢出寿春了啊!” 嬴政呆愣,“......” 要不是寡人在楚国有人,寡人就信了你的嘴。 “我要报仇!欺人太甚,我一定要报仇!!”徐希还在哭嚎,捶着装金银珍宝的箱子喊话。 嬴政和蒙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一言难尽之色。她能从楚国珍宝箱子上站起来吗? 但嬴政是谁?当即大手一挥,“楚国欺人太甚,寡人定给小圣童报仇!” “我要亲自报仇!”徐希喊话。 嬴政皱眉略一思索,“寡人封你为副将,领兵三万,去找王翦。” “啊?我不会打仗。”徐希吓了一跳。 嬴政又改了口,“待王翦老将军打下楚国,寡人亲自陪你去寿春报仇。” “那......那倒也......不必?”徐希讪笑。 嬴政心下暗哼,道你也不敢去。寡人若是负刍,六国通缉,封邑万户也要悬赏你的项上人头。 又问她,“你准备怎么报仇啊?”当场报的还不满意,这气性不小。 徐希抽了抽鼻子,从身侧的背包里摸了一通,拿出一个黑色的拳头大铁球,还有一沓折叠的纸张,“这是我炼的仙丹,仙力威猛,一口气非十个人能顶;这是我画的地图,楚国山水,尽在这份地图之中。” 嬴政看着那个黑漆漆的铁球,嘴角微抽。她对仙丹有什么误解?齐王建不会就在吃这个吧? 他不感兴趣,盯着那份地图,接过来查看。 地图是用皮纸所画,坚韧结实,展开来,上面不仅楚国山脉地形,往南还有百越之地,所有山脉大河几近详细。 嬴政上次见她随手画出箕子朝鲜和三韩之地的地图,就已经留意,现在看到这份详尽的楚国地图,依旧难掩激动,“彩!” 蒙恬也伸长了脖子看,满眼惊叹。 “马上重新绘制一份,给王翦老将军送去。”嬴政直接吩咐。 蒙恬立马应诺。 徐希看他们围着地图大赞,还在看纸张,她的仙丹无人问津,一手抓过来,“这个是遭了嫌弃了吗?还是它长得太平平无奇了?” 看她失落,嬴政伸手接过来,“这是什么仙丹,寡人来看看。” 铁球不是特别沉,里面应该是空的,难道是仙丹藏在这铁球之中? 看到有一个线疙瘩,他想这就是机关所在了,伸手抠着一拉。 徐希猛地一个尥蹶子,“卧槽!!!” “快扔出去——” 她一声歇声大吼,嬴政神色一凛,看铁球已经冒烟,危机感急速充斥全身,脑中一阵尖锐的鸣叫,他伸手大力甩出去。 嘭————轰———— 大殿震了震,塌了半边。 “救驾——” “王上!!” 一阵大混乱。 徐希拽着嬴政从灰尘破壁中爬出来,灰头土脸的呸了几口土,“你是强迫症,还是处女座?” 嬴政一脸兴奋,两眼盯着破坏现场,又盯着徐希,哈哈哈狂笑不止,“哈哈哈哈哈!天助我大秦!天助我大秦!小圣童真真乃天降福星也!寡人爱煞你了!” 来救驾的兵将看他站在坍塌的大殿前那么高兴,都懵了。雷劈大殿,视为不祥之兆吧,王上还高兴个啥啊! 嬴政激动的拉着徐希问,“这样的仙丹有多少?” “没有了。”徐希回他。 嬴政裂开了,“......” “真没有了?”他不甘心的追问。天降神兵利器,只有一个,还被他拿来炸了自己的宫殿?他不相信! “真没有了。”徐希叹了口气,样品就俩,一个哑炮,一个已炸。哑炮在楚国装逼失败,这个差点把自己送走。 嬴政后悔,嬴政恍惚,他彻底裂开了。 “这个样品不太好,只能再炼新的了。”徐希捡起一个小碎片,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嬴政一口气,又活了过来,“还能再炼?” 徐希点头,“当然啊,我从小就炼丹。” 嬴政沉默了。 蒙恬咽了下口水。 赵高看徐希的眼神,仿佛看到了什么妖孽鬼怪,明晃晃地畏惧。 次日,大朝会,徐希随行上朝,当场被拜为上卿。 一群惊疑万分的大臣站出来反对,“女子怎可当朝为官?” “此女有何功绩,能被拜为上卿?” “王上莫要为美色所惑,误了家国大事!” “自古男为阳,女为阴,男为清,女为浊,如今女子临朝当政,是祸乱大秦国政之兆,王上三思啊!” 徐希一眼扫过去,拿小本本全记下。 嬴政已经看到她记仇的眼神,眸中笑意闪过,面上威严肃穆,“此女就是寡人遍寻不着的琅琊子,乃大贤之才,得福卿,寡人心甚慰。相信福卿定能为我大秦带来不世之伟绩。” “琅琊子?她是琅琊子?” “琅琊子是个年逾古稀的老者,只怕现在已经作古了,哪可能是个小女儿!” “琅琊子九指,她十指俱全。” 徐希伸出两手反问,“这不是九指吗?谁不识数啊。” “荒唐!琅琊子右手没有食指,你小小一介妇女之辈竟然冒充贤才,你......”淳于越怒指着她。 徐希弯起食指,“是九指啊。这一根,它是我的幻指,你看它都不听我指挥。” 朝淳于越勾了勾,一指头戳在他眼上。 “啊啊......”淳于越捂着眼睛,连连后退。 朝会顿时乱了起来,有人当场指着徐希骂,还有的跃跃欲试想动手。 王绾扫了一眼李斯,狗小子一动不动? 李斯也瞥了他一眼,老家伙一点不表示? 嬴政剑目扫视下面的抗拒和混乱,霸气的一挥袖子,“寡人已确认,福卿就是琅琊子。福卿昔日年少,假托琅琊子之名行事。今日大贤圣才归我大秦,你们不欢迎?” “这......” “她不可能是琅琊子,琅琊子既是大贤圣才,怎么可能是一个女子?” “尔等连个女子都不如,还心生嫉妒?”嬴政冷声反问。 淳于越捂着右眼又站直,“王上,她如何证明她就是琅琊子?” 徐希拱手一礼,“请赐教。” 她斜着拱手礼,本就是个不尊重又挑衅的姿态,不说淳于越,殿上不少大臣,儒士都觉得尊严不能被践踏,一个个都站出来,誓要叱的她哑口无言,再不敢猖狂放肆,妄图参与朝政。 上来就给她一个暴击,“⑴《尚书》曰: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何如?” “燕赵韩魏四国君王,连同满朝大臣皆是雄鸡,四国已灭。”徐希冷笑。 提问的儒士顿觉自己脸上挨了一巴掌。 立马有其他人又站出来,“我秦国君王英明,大臣有能,将士勇猛,是以强秦国,灭四国也。非女子之功也。” “没有给我机会,给我机会,我能灭六国。”徐希倨傲的抬起下巴自吹。 “你凭何灭六国?”有将士看不下去怒问。 “昨日王殿,我炸的。”徐希微微一笑。 问话将士不敢置信的瞪大眼。 其他人也都倒吸一口气,昨日王宫惊雷,今日来朝,就见偏殿塌了一半,正要朝议是什么不祥之兆。她说她炸的? 众人齐齐看向王座,嬴政面上含笑,十分满意,仿佛他叫炸的。 一句话,致死一大半。 殿上的大臣哪个不知道秦国正在脚踢魏国,拳打楚国,君王统一六国之心强盛,无人能阻。若是炸了大殿是人为,那不管是她本人之能,还是有神兵利器,都会用她!管她是男是女。 但还有一大堆人不甘心,“没有你,秦国照样灭六国统一四海。” 徐希点头表示赞同,“拉长时间线,打死更多人。” “打仗哪有不死人!?这就是妇人之仁,会坏了大事。”有人逮住这话开始喷。 “儒家不是奉行仁政爱民?常年打仗乃穷兵黩武之事,将士战死,百姓流亡,田地荒芜,十室九空,这就是你们儒士想看到的?”徐希激情反问。 说这话的又不是儒士!几个儒士立马站出来反驳,又强调一遍儒家核心思想。 之后嬴政就看到,儒家的那群儒士又和其他学派的大臣互喷了起来。而挑起喷战的徐希,悄悄变幻了站位,哪边弱势就帮那边喷一喷,整个朝堂很快成市井之所。 淳于越反应过来,想要喊话停止,看到上位的嬴政饶有兴趣的看着,忍不住两眼发黑。王上弄回来个搅屎棍啊! 他站到徐希面前,面色发青,“儒学仁爱,亦忠君爱国,守正恶邪,你亦认同否?” 徐希点头,“对,我认同啊。我虽然不是出自儒家也看了些儒家著作,⑵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学习到了!非常好!” 说着拱手,势在必得。 淳于越一噎,“子曰......” “子没曰那么多,不要把自己狭义的想法加在子身上,且孔夫子倡导有教无类。你们儒士为什么不能出仕无类?”徐希问他。 “天地于阴阳男女各有安排,应遵秩序而为。女子就该相夫教子,朝堂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淳于越气的脸色发绀。 徐希问到他脸上,“昔日孟母三迁,生养教导孟子学习。没有继承孟母的智慧,和孟母的谆谆教诲,哪来孟子?孟母如此智慧,只教一个孟子,多可惜?所谓,放一只羊是放,放一群羊也是放,放羊人未变,然而收获大为不同,何乐而不为呢?” 淳于越噎的脸色难看,又想别的驳斥。 徐希又问,“⑶孟子曰: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其身正而天下归之。如今天下不归儒,是尔等儒士身不正乎?” 淳于越一时难以反驳,其他儒士脸色难看,想回喷,一时找不到有理有据的。 徐希再问,“秦国马上得六国,划分郡县,需大量熟悉秦律,治地强民的基层官员,不知道淳于博士有何妙策?” 嬴政眉梢微挑,她开始进攻了。 淳于越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天下有志之士无数,择品学兼优者授之。” “天下士人通秦律者十无其二,只看品学就把一郡百姓交给他,难道不是儿戏?而天下有学识之人千百无其一,皆在六国贵族士阶层。六国遗贵恨秦人灭国,会如何治理郡下?”徐希让他想想,也让其他叫嚣的人都想想。 问到现实问题,他们都没良策了。 “分封功臣和宗族,自行治理封地,王上只需携领天下诸侯,便可坐拥天下。”另一个大龄些的儒士轻哼一声出策。 “分封制和郡县制啊?这个问题不用讨论,周天子分封七十二路诸侯,现在他在哪?”徐希摆手,不稀罕讨论。 “殷商和周朝分封子弟及功臣做为膀臂辅翼,皆延续上千年国祚。秦国不事古,前路往何方?”淳于越反驳。 “⑷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知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殷商已灭,周朝已亡。秦国为什么明知学了会灭还要走老路?为什么不创新?我这人,就爱创新。”徐希说着叉腰,增加气势。 众臣齐齐被噎住。 刚才喊话的老博士怒问,“那你又有什么良策?” “就等你这句。我也尊崇儒家的有教无类,所以奏请王上,在咸阳建立学宫,广收天下学子,学成为我大秦所用。”徐希笑着朝上位拱手。 这可是大事,也是有益于秦国的大事,若能效仿齐国设立学宫,天下士子纷纷归秦,何愁无人可用? 这下吵的面红耳赤地众位大臣纷纷表示支持。 治粟内史站出来了,拉长个脸,“臣坚决反对!连年征战,国库空虚,哪有钱再建立学宫!?前方粮草谁来供应?断了粮草谁来负责?” 徐希举手,“我!” 治粟内史朝她看过来一眼,很是不屑的哼了声。现在谁要钱都没有!休想! “我昨天来时,带了些楚国特产,都是楚王负刍和各大贵族士族捐献的。拿出一箱建学宫,足够了。再不够,我还可以挣。”徐希保证。 “什么楚国特产?还能卖成金银建立偌大学宫?”治粟内史斜着眼问。 “金银珍宝。”徐希笑着道。 治粟内史一个趔趄,惊的睁大了眼,“楚国特产?” 尉缭站出来问,“楚王负刍和楚国贵族为何要给你捐献金银珍宝?”他觉得这里面有诡异。 徐希哦了声,“我跟他们说,我要去刺杀秦王嬴政,我出一把剑,他们出金银。负刍国库不丰,就让贵族们捐献,攒了十箱。” 众臣脸色大变,想通诀窍的人更是看她的眼神来回变幻。 尉缭睁了睁眼,瞥了眼王绾,李斯,怪不得这俩老狐狸不吭声。上前朝徐希佩服的拱手一礼,“女公子之胆量,之谋策,尉缭佩服。” 不只是佩服,朝中已经有人看她的眼神透着害怕。楚王国库不丰,她还搜刮了十箱金银珍宝,还送到了敌国来,这要让楚王和楚国贵族知道,只怕气死都有的。 但还是有人反对她做官,扯着大旗,“阴阳混乱,祸国殃民!” “只阳不阴的都亡了。阴阳调和,方为正道。”徐希呵呵,掷地有声的驳斥。 嬴政对此表示认同,“此事无需再议,福卿乃我大秦之功臣福星,谁再有异议,罢黜不论。” 为这件事敲槌定论。 下朝后的文武大臣各自凑到一堆,商量对策。 只有治粟内史跑得快,他要赶紧去收那十箱金银珍宝,学宫建就建吧,花费不了太多,其他的别又被王上拿去修宫殿建皇陵了。国库不丰,他现在很愁。 十箱金银珍宝还整整齐齐的放着,昨日偏殿塌了一半,只搬到了后殿,还没来得及入少府。 治粟内史把东西看一遍,又是满意又是开心,“不止百万,足有千万啊!徐上卿,真有大贤才!” 然后毫不客气的请示,把这批‘特产’入国库,用以军饷,现在军饷告急。 说到军饷告急,嬴政也没办法,只得应了。 徐希听没钱,就问,“为什么不抄家呢?” 这话一说,议事九卿都看过来。 徐希解释,“六国贵族士族还留有田产祖业,家财无数,也恶习陋习不改,图谋叛乱。谁要犯大罪,就抄他家呀!” 她话说完,李斯当即应和,“徐上卿妙策!” 之后商议国政大事,徐希就不吭声了,她的目标已经达成了。 嬴政看她那事不关己,懒得搭理的样子,也没多问,现在最重要的是给她筹备炼丹的材料,抓紧时间炼制她的仙丹,送去前线战场。 王绾,李斯,尉缭,冯去疾一众人见她基本不插话,心里的那股抗拒也减淡了些。 尤其徐希领到了她的上卿府邸,丢下一句,抓紧建立学宫,拍拍屁股就走人了。根本没有问政务的一点态度,微微松了半口气。 徐希带着自己的一帮人马从客舍搬出来,就住进了赏赐的府邸。 府邸很大,新建好不久,就为了赏赐给功臣公爵的。 卫程自动担任起门客打理起上卿府的往来事务。管禾直接安排内务。管猗和盖聂,荆轲自动负责府中防卫。大食进了自己的新庖厨。 看徐希跽坐在上座,悠闲的喝着清茶,姒染和一旁的陈沅对视一眼,都满眼复杂。没想到还真给她求到官做了,还一下子跨过士大夫的层次,做了上卿。 卢美人卢菲菲满眼不敢置信,也不好好跽坐,凑着问徐希,“那群贵族大官不仅让你做官,还做上卿了?我以为他们就算同意,最多只让你做个下大夫呢。” “他们忙着攻讦女子不能为官,没注意到这个,明天就该反应过来了。”徐希吹了吹茶叶,抿了一口。明前茶,政哥爱我! 卢菲菲诧异,直言不讳道,“那他们也太蠢了吧?” “都是父母生养的,大家智商都一样,你为什么把男人的脑子想的那么厉害呢?”徐希反问她。 卢菲菲愣了愣,“男人们不是天生聪明吗?” “脑子都一样,只是男人们读书学习了。事实上,女子们会更加心细聪明,学东西更快,活的也更久。”徐希道。 “怎么说?”卢菲菲不懂,觉得她的说法,和她和大家的认知全都不同,相悖着来的。 “你见过哪个生物每月流血七天不死的?”徐希扬眉问。 卢菲菲略一想,面色微赧,“女子有月事,每月几天。” “谁敢惹我们?炸它!”徐希现在已经身负上卿的气势。 卢菲菲忍不住崇拜,“我要是能像你的脑子那么好就好了。” “你用心努力学,差不到哪里去。秦国现在,很缺人。后面,会更缺人。”徐希提醒她们。 卢菲菲还在犹豫还在想。 姒染和陈沅已经做了决定,朝徐希拜下去,“主君,请教我们学秦律吧!” 秦俪一看,给另一个昭韵使眼色,“主君!我也想学秦律。” 昭韵也是昭家的女公子,没想到自己会被放弃的那么彻底。以为跟着徐福会是生死不顾的奴仆了,没想到她不仅干成了大事,成了秦国的上卿,还提点她们也能做官。 女子做官啊,她只是一个旁支女儿,字也不识得几个,真的能行吗? “我时间不多,每日晚间一个时辰,其余时间,你们要自己努力了。”徐希对几个美人的觉悟很满意。就连最唯诺胆小的昭韵,也眼含试探。 秦俪攥着拳头,咬着牙关,“世道对女子不公,我们要比男人更多的努力,狠狠压在他们头上,才能挺直了腰杆子做人,而不是成为他们的附属,随意辱骂打杀。” 看她红着眼,姒染几人知道她的事,没有多说,却也认同这话。 徐希给她们提供了纸张,秦律,还有算盘,又教了珠心算。 第二天起早上朝,姒染,秦俪,连昭韵都早早起来。 徐希疑惑的看着三人,“干吗?” “我们想跟你一起上朝,就算不能进去,也在外面等着,最快的速度听到你的消息。”秦俪道。她们都担心,今天徐希会再次被文武大臣欺负。 昨天没反应过来是太突然了,今天肯定有备而来,绝对来者不善。 见三人非要跟着,徐希打个哈欠,摆摆手,随意她们了。 她的马车够大,可以用两匹马拉车,带上了她们一起。 盖聂,荆轲一个御车,一个随侍,都是一脸无语。担心徐希?她心又黑人又猛,朝臣很快都害怕了。 朝臣们昨日太震惊,徐希又善狡辩,才觉得自己辩输了,回去恶补功课,今日准备充足了上殿。 就算她是能人异士,那最多也是个匠人。坑骗楚国这是心黑,这种风气不能助长! 王上非要认她是琅琊子给她官做,万不得已,也只能做个微末小官,绝不是现在身份尊贵的上卿! 朝臣们来的早,徐希落后一步。 “徐福是不是迟到?” “她是不懂朝议的规矩?还是懒惰起不来?” “我看是不敢来,昨日我等毫无准备,才被她狡辩过去。知道我等今日定是做了十全准备,她胸无点墨,只会奸计阴谋,巧言诡辩,所以不敢来了!” “我已经准备好了,不辩的她接不上话来,羞愧请辞,决不罢休!” “就算与她打一架也不怕!连礼都不懂,君子六艺,她会哪一个?比拼哪一个都打得她溃败离开!” “朝堂政事本就是男人们的,一个女人跑到朝政中搅合,绝不能开这个先例!” “对!一旦这个口子一开,她将要带坏多少相夫教子的妇人?妇人不事生产,不生养奉孝,跑来跟男人抢功夺权,简直岂有此理!” 众人议论纷纷,还有人敏锐,看王绾,李斯都不站出来反对,前去询问拉拢又劝说他们也站出来表态。 “王上要用她,拟个封号给她,留她做事也就是了。” 李斯面上不管,心下冷笑。马上天都要变了,你们还在这争论要不要徐希做官。 他敢站出来反对,王上用不了多久就会把他换下去。 他有才,能协理王上治国平天下,但徐希就像个土匪,会的多,还偏偏有大才。他现在该担心,丞相的位子,还有没有他的份儿! 王绾也警惕着,李斯向来跟王上一个鼻孔出气,他要是支持徐福,俩人联手,还有王上鼎力支持,他和王家都不用混了。 但他也乐得看热闹,好整以暇的看着气势汹汹的儒士大臣们,等着徐福怎么应对。 “人来了......” “人呢?” 只见一个硕大的青铜大鼎朝殿上而来。 “这呢!”徐希脑袋从大鼎后面探出来,朝一众大臣招呼。 一众大臣:“!!!” 徐希举着青铜大鼎上了殿,把大鼎转了几圈,借着惯力,越来越低,然后轻轻放置在地上。地下做的地龙,可不能压塌了。 被青铜大鼎带起的风扫得胡子头发乱飞的大臣:“......” 36 第036章:就叫仙丹 都尽量与其交好…… 嬴政以为又有一场好戏看了, 不知道今天的骂战会喷什么。 结果上朝一看,底下一片静谧,气氛诡异。 看徐希, 她胳膊搭着一个青铜大鼎,一脸闲适, 就问,“福卿,为何带鼎上朝啊?” 徐希站直了身子, 拱手见礼,“回王上, 我上朝路上, 看见这青铜大鼎立在我前面,实在碍事, 就给它挪了地方。” 这话一出,朝中大臣脸色又是一变。 连王绾,李斯, 冯去疾和尉缭都觉得受到了威胁。 嬴政鹰眸扫视一圈,明白她干了什么事,嘴角抽了下, “不成体统, 朝议后搬下大殿。” “我现在就搬,刚才没找到地方, 只能放旁边,结果在旁边也碍事。”徐希说着双腿一曲,两手抓起青铜大鼎,一使力,甩着借势举起来, 径直朝殿下走去。 嬴政微微张嘴,“......” 一众大臣们也面色如铁。 “有何事奏疏,尽早奏来。”嬴政发话。 徐希把大鼎搬出大殿,放在殿外,请内侍们着人搬走。 再转身回到大殿,就听朝臣正商议在魏国设立新郡县的事宜,没人提她,也没人再拿她说话。 她站到上卿的队伍中,一旁的尉缭还给她挪了挪地方。 秦国行事自有章程,徐希就听了听,下了朝会就走。 儒士博士们垂头丧气,如丧考妣的出来。 有人实在忍不住,捶胸怒喊,“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但这种威胁,对嬴政不管用,对徐希也不管用,或许她还高兴得意呢。 连王绾,李斯都支持她,怕反抗了她被贬黜,被抢了职位。他们要是腾出位子来......好像她也不稀罕,她现在都是上卿了。 出了宫门,看徐希马车外,三个容色气质和穿戴都上佳的女郎,路过看到的朝臣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主君,他们有没有欺负你?”秦俪上前询问。 徐希扭头看了看后面出来的朝臣,扬起笑脸,“可能暂时不敢了吧。” 姒染看着那几个朝臣的脸色,忍不住笑,“他们没有以死相逼?或者气的辞官不干了?” “那倒还没有。能来给秦王做官的,心脏不是一般士子能有的。指望这个气不走他们。”徐希望着对面有点可惜。 秋风飒飒,她的话顺着秋风吹到了脸上,几个朝臣脚步一顿,脸色更难看了。 尤其是看秦俪和姒染也跟着一脸可惜的瞧他们,仿佛他们下去,立马就能上位的样子,更是浑身皮都紧了紧。以死相逼?退出位子?休想! 但心理状态很快从女子不能为官,为官祸乱朝政,变成了对徐希斗法,坚决不让位置。还有人做好了,徐希在朝堂上说什么都反对的打算。 徐希却没有跟他们扯的兴趣了,上朝会也就点个卯,散了就走。 她一副只拿俸禄不干实事的架势,让一众朝臣又怒愤攻讦她尸位素餐,又怕她真的啥都插手。 徐希只是把每日朝议的内容带回去给姒染,秦俪她们解析,然后就去忙活自己的‘仙丹’。 现在她炼丹只有管猗,管禾随侍左右,负责一部分,墨夙负责最后装配的一部分。 徐希手快,材料锻造提纯,配比调和,安装。 管猗看她配比的材料又不同了,好问道,“做大了,换了配方,是不是威力更大了?” “那倒不是,只是个头变大,同等体积,威力变小。”徐希随口回他。 管猗不明白的皱眉,“为什么不用威力更大的?” 徐希停下手,把配比好的火药拿给墨夙装配,坐在椅子上就不干了,给他答疑,“是个好问题!楚人现在是楚人,打下之后是不是秦人?” “还没打下来,你已经把楚人看做自己的了?”管猗对她的厚脸皮再次刷新认知。 “难道不是吗?”徐希反问他。 管猗无法反驳,她说的真对。 “⑴墨子曰:视人之国,若视其国;视人之家,若视其家;视人之身,若视其身。我把楚国当做自己的国,把楚人当做自己的人,有什么不对吗?”徐希表示她把墨家思想理解应用的很准确。 管猗还没表示,墨夙沉默的从外间进来,“主君,墨子这话的意思,是让人对待别人的国家如同对待自己的国家,对待别人的家族如同对待自己的家族,对待别人如同对待自己。” “我是啊!我现在平等地把楚国人视若自己的人,以后也是。”徐希伸手。 墨子是‘兼爱平等’,你是‘我的!拿来吧你!’ 墨夙不善辩驳,看她那架势明知道自己理解不对但就是不改,说了也肯定不听,听了也肯定左耳进右耳出。 他沉默的退回外间,继续装他的火药。这么大,威力肯定很猛,光震慑就足够了,反正她的目的是不想打死更多人。把楚人当成自己的人......纯粹的说......也对!? 管猗不想说话,朝徐希比个大拇指。终于知道她干活儿不积极的目的了。 一个多月搞十个,再加俩样品,徐希速度已经很快了。 样品拿出来试验,嬴政带着蒙恬,李斯,王绾,尉缭也挤了过来,非要看看。 徐希抱着个脑袋大的炸弹,一脸宝贝,两眼防备的盯着李斯,王绾和尉缭,“你们看了我的大宝贝,要帮我说话噢!” “你要做什么,寡人必鼎力支持。”嬴政此时已经迫不及待了,那小的威力就那么大,人头这么大的,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威力! 他都发话了,李斯,王绾和尉缭也都知道,他们反对也没用,都朝徐希拱手,“满朝上下皆服徐上卿!” 徐希笑着把炸弹放入投掷器。 新型投掷器,加装了弹簧装置,由墨夙和他的两个同门改造的,已经试验过射程,比之前最先进的投石器射程远了十余丈,精准度也更高。 墨夙和管猗几个拉好拉栓,瞄准射程点的夯土伪墙,扣动机关。 嗖———— 炸弹直接弹射出去,落在夯土伪墙上,一声震天巨响,轰然炸开。 震耳欲聋的声响,炸裂开的城墙,让第一次当面看到热武器威力的李斯,王绾等人都震的睁大了眼,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嬴政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鹰眸盯着破坏的地方,兴奋激动之色难掩,“彩!!” 蒙恬也激动的大喊,“彩!彩!!” 回过神的李斯,王绾,尉缭等人也都激动起来,连连叫彩。 “有此神兵利器,不仅六国尽在囊中,南边百越,北边匈奴,西边大月氏全都不在话下了!”李斯脑中迅速规划了新的战略策划,扫平!扫平!!统统扫平!! 王绾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心里万分庆幸他看到王上的必行之意,没有阻拦徐福拜官。不然立马就给自己在朝中树立一个强敌啊! 尉缭忍不住朝徐希拱手,“敢问徐上卿,师承何处?” “我师父乃山谷隐士,玄微子。”徐希回他。 尉缭惊呆了,“敢问......你是老祖第几任弟子?” “关门弟子啊。”徐希望着他有些不解。 尉缭一脸吃了苦菜,快哭的神情,悲戚的控诉,“师父为何不曾教给我呀?” 徐希这才知道他竟然还是同门,不过,“这个师父没教。” 尉缭不信,“那你为何会这个?” “我炼丹装逼啊!出门在外行走,不得有点威慑别人的东西吗?有了这个,我就能仗势欺人了啊。”徐希一脸理所当然。 嬴政、李斯、王绾:“......” 尉缭还是不愿相信,“你既是师父关门弟子,师父教了你什么?” “天文历法气象之术,和医道之术。师父夸我有眼光,有远见,比你们都强!”徐希毫不客气的给自己脸上贴金。 尉缭逐渐产生了怀疑,这真是师父教的徒弟吗?他们师门没有这样的。 徐希转过身,不再多说,跟墨夙,管猗说,“再试一次,可能会有哑火的。” 墨夙,管猗应诺,又拿出一个。 嬴政忍不住上去摸了摸。 “这个是引线的,不点火不会炸,摸了也没事儿。”徐希凑过来解释。 嬴政小心的拿起来,入手沉甸甸的重,他心中一下子豪情万丈,仿佛天下尽在掌中。摸完把炸弹放下。 尉缭立马凑上来也要摸一摸。 结果蒙恬,李斯,王绾,连同赵高都趁机摸了一把。 这个被摸了一圈的威力更大,点燃引线后,徐希喊发射才允许发射。炸弹发射出去,直接在夯土伪墙上面空爆了。 “我的大母哎!这要是投在敌军的军营里......”赵高浑身一个激灵。 “是不是赢麻了?”徐希微笑。 嬴政的确激动的指尖发麻,“赢麻了吗?的确是。” “蒙恬何在?”他沉声喊。 蒙恬一下激动了,“臣在!” “寡人命你带精锐护送‘仙丹’前往楚地,连同新的投掷器,亲手交予王翦老将军!”嬴政霸气的吩咐。 “诺!”蒙恬大声应答。 嬴政心中激动澎湃难以抑制,然后就想给这个大杀器取一个更厉害的名字,“此物叫仙丹,折损威力,也不能显示威名!应该换一个。” 赵高立马恭维,“王上说的是。此种威力震天,声音如雷的神兵利器,是得取个霸气威风的名字才是。” 看李斯,王绾也露出一样的神色,徐希快速挪到前面,幽幽道,“我炼的东西,为什么要给我的东西改名字。叫仙丹不好吗?它就是丹啊!此丹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就叫仙丹,以后做了始皇想要吃丹药,就想想炸弹,不信你还吃得下去! 赵高看她很有做御史的架势,连王上兴致头上都敢泼凉水。他没多吭声,王上现在正宠信她。 嬴政刀眉微皱,“仙丹不是服用的?这哪里能称为仙丹。” “战忽政策知道吗?”徐希当即就给他忽悠了一通扮猪吃老虎的爽感,逆风翻盘,反转打脸。 嬴政知道她这是歪理,他也不必用什么战忽,亮出野心,亮出势力,霸气的碾过去! 但他也知道行军打仗他怕是不如徐希,她吆喝着只学了天文历法气象之术和医道之术,但她善忽悠啊! 尉缭适时的站出来说话,“此为阳谋,诱敌深入,出其不意之策。”师父还是教了她兵法谋略。 嬴政看他眼含酸意,也确认徐希只怕跟老祖也学了兵法,大手一挥,“仙丹就仙丹吧。” 赵高露出个果然的神色,瞟了眼徐希,又畏惧又忌惮。 李斯,王绾对视一眼,都说仙丹好,然后转移话题,“以后可还会有更多不同的‘仙丹’问世?” “当然得有啊!这个是炸开的丹,它不还得有喷火的?有喷毒?有喷烟做信号的?”徐希一脸正经理所当然。 李斯心里狠狠一抽,他就知道!她这哪是人啊!妖孽不如她呀! 嬴政听了十分满意,立马追问,“现在能不能快快做来?” “没有原材料,还正在研发。目前这个仙丹,打楚国应该足够了。不知道楚王负刍,喜欢不喜欢我给他的还礼啊。”徐希叹息。 嬴政:“......” 李斯、王绾、蒙恬、尉缭、赵高:“......” “研发出来需要多久?”嬴政问。 “还不知道,得用可能的不同材料一一试验。”徐希没给个准话儿。 嬴政虽然遗憾,但也满意,“那个原材料所需什么,还有人手工匠,福卿尽管跟寡人提。” 徐希应声,保证了一番。 看着蒙恬把炸弹和新型投掷器当即送走,嬴政提起几年前的旧事,“昔日福卿曾修书一封要收寡人十八子胡亥为徒,近日胡亥总缠着寡人要见你,不知道福卿何时得空?” 徐希突然想起还有这么个玩意儿,一巴掌拍在脸上抹了抹,“我没忘。近日事忙,学宫也未建成,这才推了推。” 嬴政目光幽然,“是吗?你表现的再真诚一点,寡人还有信你的可能。” “看我真诚的大眼睛。”徐希睁大了眼,两个圆溜溜,黑亮晶莹,一看就真诚的很虚假。 “你看寡人信不信?”嬴政也瞪大了眼。 徐希嘶了口气,捂着眼睛,“啊呀,王上身上的帝王光芒太盛,闪瞎了我的狗眼。” 嬴政又气又笑,她每次吹嘘奉承他,就往十分夸大了说,“行了,寡人又不是怪罪你,只是希望你有空余早日教导胡亥。” 徐希忙应了。 后面跟着的李斯,王绾几个,都不约而同地受到了冲击。她不仅土匪,有奇才,还如此会奉承拍马屁!还有别人的活路吗? 李斯回到家,一脸怀疑人生的样子,让他的门客都提起了心,担忧的凑过来。 “主家,发生了何事?为何失魂落魄?”几个心腹来问。 李斯渐渐回神,看着自己的门客们,想到了那个聪敏会做人的卫程,派去徐希身边本是示好和监视,但成了打狗的肉包子,再也没回来。 良禽择木而栖,他也不能怪什么,没看王上挑的墨夙也都和徐希一个鼻孔出气了!?那张苍估计也成她的人了。 “以后你们见了卫程......不光卫程,徐上卿府上的人,都尽量与其交好,避其锋芒。” 门客们都吓了一跳,“可是那徐福又做了什么?” 李斯提醒他们,“你们以后,也莫要对徐上卿不敬。她的官位不可能贬黜,还极有可能更进一步。现在学宫未建成,纸张还没有拿出来,不知道她还有什么手段。” 之后就给他们讲了今日的见闻。 门客们听后,久久不语。 “若主家所言是真,那徐福真有此等本领,我们是该避其锋芒,与其交好。” 这样的事,同样还发生在王绾家,尉缭家,和蒙家。 李斯让门客上门送礼结交时,就和另外三家碰上了。 “你说丞相府去的是王夫人和王家嫡出女公子?”李斯知道后,连忙追问。 心腹点头应声,“我等是由卫程招待,王夫人和王家女公子由徐上卿亲自招待。” 李斯皱着眉思躇半天,“去,把三位女公子都叫来。” 仆从一听就知道,是幺女李佩,长孙女李滢,一孙女李薰,其他不是已经婚嫁,就是庶出,不得宠爱。应诺,把三位女公子请过来。 李佩很是疑惑,尤其是看到那几个心腹门客也在,“父亲,你唤我和滢儿薰儿过来,是为何事?” 李斯打量幺女和两个孙女,相貌不说倾城,但也清丽过人,因他私心,也都教导了识字,尤其幺女还通秦律,眸光一正,他沉声问,“佩儿,滢儿,薰儿,我问你们,你们可愿意出头做官?” 李佩三人惊呆了,“我们?做官?” 连一旁的门客也吃了一惊,廷尉这是疯了啊?被徐福刺激疯了? 李斯也认为自己疯了,但机会就在眼前,若不抓住,以后就难行了。 他告诉女儿和孙女,“王上亲自出咸阳,玄纁礼服,冕琉冠发,下车礼迎徐福,携同共乘君王御驾入咸阳,拜为上卿。你们可听说过?可心向往?” 徐福在楚国兴风作浪,坑骗了楚王和楚国贵族十箱金银珍宝投秦,被拜为上卿,和舌战群臣,举鼎上朝的事迹,整个咸阳都听说了,李佩姑侄自然知道。但被王上亲自迎入咸阳还是刚刚知道。 “徐福的事迹作为,当入史册。”李佩是由衷的佩服她能从楚国逃出来还骗到了那么多金银珍宝。 “所以我现在问你们,可愿意像她一样,入朝为官?”李斯又问。 李滢不敢置信,“祖父,我们也可以吗?” 李薰皱起小脸,“祖父说笑了,光听徐福作为就知其谋略心智上佳,少有人能及。她又是贤才琅琊子,年少便成名,定是天赋绝顶之人,才被老祖收徒教导。我们只是识得几个字,不做睁眼瞎,哪里能和徐福一样出头做官?” “让你们和徐福比,的确是为难你们,即便是祖父我,只怕也多有不能及。”李斯也不介意在晚辈面前承认自己不如人。 看三人惊疑,就把徐希的事又讲了一遍。 李佩三人听的震惊崇拜,“此乃当为丞相也。” 李斯:“......”你老父我还没当上丞相呢! 李佩反应过来,尴尬一笑,“父亲,如此说来,徐福岂不是成为父亲的对手?” 李斯哼了声,“现在该心里发毛的是王绾和冯去疾。我们应避其锋芒,与其交好。” “祖父以为,女子为官之势可为?所以才有意让我们也做官?”李薰问。 李斯点头,“我观徐上卿身边有几个不凡的妇人女郎,开口唤她主君,视为门客。她老家琅琊郡的学堂里,不光男学子,还有一批女学子,皆是修习百家学问,律法,筹算。治地强民又是她最擅长的,必定尽数传授。” 李滢鼓起小脸,“既然徐上卿本人厉害,又有厉害的女学子和门客,我们哪里挣得过?” “谁让你们与她争了。‘仙丹’一出,楚国必亡。齐国更不在话下,王上缺人的时候在后头呢。与其让那群私心猖狂的贵族遗留和士子们上去,不如我家儿女上去!”李斯说着眼中闪过狼意。 李佩当即跪下,“请父亲教我,我愿意做官。” 李滢和李佩也齐齐跪下,“请祖父教我们,我们愿意一试。” 李斯满意的扬起下巴,这一步,他定是走在了前面。 徐希也有些懵了,眼前这么大个人,被尉缭领着非要拜她为师。 “你师叔乃师祖关门弟子,不光兵法谋略,奇技百门,更是精通天文历法气象之术和医道之术,百家学问亦不在话下。你们能拜师叔为师,是你们的造化。”尉缭给一双儿女训话。 尉华是他长子,已经一十七,长得人高马壮,一身大块头。 尉襄也已经一十,生的高挑一身英气。 听了父亲的话,两人打顿都没有,噗通一声跪下,“师叔!” 看徐希懵的睁眼,尉缭一脸习以为常道,“师妹不必讶异,师父长寿,早年弟子更是比师父都大,他们的子孙怕是都已作古,见了耄耋老者拜你为长,亦不稀奇。” 徐希嘴角抽搐,“我现在还没到收徒的时候,自己还学艺未精,只敢教些小儿启蒙。不如......你们等学宫建好,把小的送来?” 尉华松了口气,“我儿今十一,人还不算蠢笨,幼女也七岁,正适启蒙,师叔愿意教导,自是感激不尽。” 尉襄也已嫁人,“我女也五岁,尚可启蒙,承蒙师叔恩惠,感激不尽。” 尉缭见此,立马把仨小的带进来,“拜见师叔祖,你们就跟师叔祖启蒙学习了。” 仨小的奇怪地偷偷打量徐希,行动立马跪拜。 徐希张了张嘴,朝管禾伸手,“......拿见面礼来。” 大的一人一对低温瓷器茶杯,小的一人一个再加一包糖豆,尉缭的是一整个九件套茶具。 徐希留了他们用饭。 虽然豆油和铁釜,面食豆腐都传过来了,涮锅子也在咸阳盛行,但几人吃了大食做的饭菜,依旧惊讶,忍不住道彩。 “大食子已经著了半册美食菜谱。”徐希趁机炫耀自家大食子。 尉缭听这话并不敢小瞧,“昔日商汤王寻贤,拜求伊尹为相辅佐治国一直被视为佳话,伊尹也被尊为华夏厨祖。大食子亦有厨祖之象。” 徐希忍不住笑起来,“大食子也有大才,极善美食。” 尉缭扭头就教导孙辈,“你们若是喜爱师叔祖这里,可以常来。” 仨小的点着脑袋,“喜爱!十分喜爱!” “糖豆很甜,很好吃。” 徐希笑,她别成了孩子王啊!不然她可不保证会把孩子教歪到哪去啊。 远在千里之外的韩信连打几个喷嚏,裹紧身上的绵衣,“北方的冬日,为何这样冷啊!” 又看徐英,还穿着单衣,又羡慕又妒忌,“你为何不冷?” “因为我穿的是姐姐送我的火灵单。”徐英抬着下巴骄傲道。 “火灵单是何物?穿着很暖和吗?”韩信追问。 徐英解释,“火灵单,火灵单,冬日穿着不打冷颤,心中发火,身上发暖,别人有绵衣,我有火灵单,千金都不换。” 韩信是偷偷留书出来,只跟不靠谱的外祖父嘀咕了一通,哪想到北方的冬天那么冷,到下大雪,他肯定扛不住,总不能天天坐在被窝里,那他还来求个什么学!? 盯着徐英身上的单衣,眼神飞快转了转,笑着上前,“徐英,我们来玩个戏法吧。” 徐英一脸醇厚真诚,“好哇。” 一刻钟后,韩信得了徐英的单衣,徐英得了他的一百钱。 但韩信仔细观察了火灵单,也没发现奇异之处,想了想可能穿着才见效,于是就把绵衣脱下,火灵单穿上。 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冻的直打哆嗦,两条鼻涕止不住的流。 “徐英——你个骗子!胆敢骗我!” 徐英两手抱臂,望着他哼笑,“你难道没觉得心中发火,身上发暖?” “我不会放过你的!”韩信怒指着他。 徐英瞥了瞥他,“这叫经历世道的毒打,亏你还天生聪慧,要学兵法谋略,连这都被骗,不及我姐姐十之一一,老祖怎么可能收你为徒。” 韩信羞愤不已,听他的话,“你姐姐比你还会骗吗?” “那怎么可能,我姐姐智慧天赋无人能及,不仅聪慧善良,还爱民如子。她是心中有大爱,大仁的贤才!”徐英哼了哼。 “我要拜不了老祖为师,我就拜她!”韩信虽然小,也知道好歹。老祖虽然让他在谷中学习,却并不教他兵法谋略,也说不再收徒。其他的人,并没有徐福那么厉害,无所不知。 徐英望着他皱眉,“你想得美!我姐姐早把你忘了。” 韩信气的鼻孔都通气了。 胡亥也正对着徐希摆着君王公子的架势,抬着下巴,眼神睥睨嫌弃,“你确定你是琅琊子?” “你父王很确定。”徐希平静的看着才五岁的胡亥。 提到嬴政,胡亥小脸变了一瞬,复又摆出架势,怒哼一声,“你一个女人,怎配做我的师父。” “我也只做你的老师。”徐希回他。 “女人卑贱,老师你就配了?”胡亥瞪她。 “你父王也称我为师。”徐希冷呵。 胡亥不相信,“不可能!” “你父王礼迎我入咸阳,拜我为上卿,建立学宫交于我。时常请教我问题,称我为师。你若觉得我不配,与你父王回话,不拜就是。”徐希伸手示意他随时可以走。 胡亥阴了小脸,“你少拿父王压我!你身为女人,卑贱之列,掺和朝政,祸国殃民。父王被你哄骗被你迷住了!” “能哄骗,迷住你父王,真是我的荣幸。那我将告诉他,你出生之日,咸阳宫上的不祥黑云正吞噬宫中帝王龙气。有你在,秦朝必亡。”徐希沉声道。 胡亥三岁学诗,也懂得了道理,听她这话,顿时惊恐的睁大眼,小脸煞白,“你......你敢!我立马烹了你!” “烹了我?你父王今有一十子,你算老几?扶苏温润宽和,将闾敦厚知礼,赢高聪敏,更有其他公子和王女,我为何偏偏收你?又置之不理?”徐希反问。 胡亥已经心中惊恐不止,双腿打颤,“你胡说!你胡说!你妖言惑众!来人!来人!给我杀死她!剁成肉酱喂狗!” 送他来的内侍仆从这会已经跪下来,脸色发白,浑身发抖,哪里还敢动。以王上对徐福的宠信,这话她要是告诉王上,公子必死无疑!他们也要死了! 胡亥叫喊半天,没有人应从,又看徐希双目冷冽,毫无半点温度,眸色森然诡谲,她还拿出了卜算的龟甲,踉跄一下摔倒在地上,手擦在地上,浸出血来。 胡亥吃痛,低头看了看手,又看徐希已经占卜起来,啊啊啊一通叫,惊恐害怕的逃出去。 内侍仆从哆哆嗦嗦。 徐希皱眉,冷声道,“还不快追上?” 几人立马强撑着爬起来,赶紧出去追胡亥。 卢菲菲嘴快,看徐希没有发怒,凑过来问,“主君,你说那胡亥公子天生不祥,是真的吗?” “我炼丹还行,占星术不准。”徐希挑眉。 卢菲菲撅嘴,不信她这话,“天文历法气象之术可是先学《易经》,你既跟老祖专学此道,怎么会不准。又是哄我们。” 姒染不明白了,“那主君为何还要收他为弟子?” 徐希仰头望天,一脸忧郁。 37 第037章:就这? 完成任务,奖励丰…… 管禾有些担心, “阿希,若是王上问起来,你该怎么说啊?” 徐希叹息一声, “我又不善骗人,只能实话实说了。” 管禾瞪她,“你要好好想个对策,当年你和荆轲, 盖聂入咸阳宫时, 突然变脸,一口道出宫中有公子降生,那时候蒙恬肯定已经告诉了王上。你早年又修书过来要收他做弟子,只怕他们都认为胡亥公子天生神异,才被大贤早早看中,宠惯了几年长大。现在再说他是生而不祥......” “还有这个缘由?那是肯定受不了落差, 要恨死主君了。”卢菲菲惊道。 姒染也面露担忧,“要是王上信重,直接把胡亥公子杀了......” 卢菲菲扭头看她,惊了一脸, 缩起肩膀, “那些大臣会以此攻讦主君。” “还不止。”姒染拧眉。 “还有什么?”卢菲菲追问。 管禾脸色不好道, “别的太卜奉常都没看出来, 就阿希一个看出来, 王上信是与他们为敌,王上不信,失去王上看重,会影响阿希后面要做的大事。女子想像阿希一样出来挺直腰杆子做官也机会渺茫了。” “这么严重!?那快想想办法啊。”卢菲菲这会恨自己太笨了,她这脑子就感觉不够使的。 姒染不通卜算, 谋略也不行,只能看着徐希,等她想个良策。 “没事儿,山人自有妙计。”徐希伸手让她们淡定。 回了书房,她把狗系统扒出来,开始谈条件:“话已经传出去了,胡亥马上就要死了,你救不救吧?” 王佐系统:“......” 【王佐系统带你飞,达成任务可返航。】 徐希嗤笑,“就这?” 界面突然出现一张照片。 徐希脸色一变:“哎呀,十五岁的我,比现在更胖更高一点,奶粉出力不少啊。这一年的外公外婆和爷爷也还年轻。现代人的寿命就是高,我祖父那老头要不是保养好,我这家里就没个人了。” 她一脸无所畏忌,王佐系统半天没回信。 【任务失败,系统将退出此界,宿主将恢复现代运势。】 徐希一脸惊叹满意:“哇~哇~~哇~~~还有十年。年内统一四海,年后我坐船出海,出海回来,我就打西域,那边有西瓜,有葡萄,有番薯,有棉花,还有好多菜菜瓜瓜。时间真充足。” 狗系统仿佛没气儿了。 徐希也不管,径直去忙自己的,学宫要建起来,她得给第一批进学的学子们准备课本,这套教材还没写好。 胡亥跌跌撞撞跑出去,惊恐的跑回王宫,找到母亲胡姬,哇的一声出来。 他今日是被内侍带着拜师去了,这个样子回来,胡姬吓了一跳,“我儿怎么了?可是谁欺辱你了?阿母这就去杀了他!” 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受了大惊吓的样子,胡姬当即大怒,“人呢?跟着去伺候的奴婢呢?到底是谁欺辱我儿?给我通通处死!” 跟着跑回来的内侍仆从一听这话,通通跪了下去。 有人激灵,落后几步,跑去找赵高,准备告给王上。 扶苏刚从外面回来,正要去拜见父王,见一个内侍惊慌的撞上来,赶紧扶住。 一旁的随侍上去一脚,“大胆!你个狗眼往哪看的,冲撞到公子身上来了。” 内侍被一脚踹开,以为必死无疑,待看清是扶苏,顿时松了口气,跪在地上惊慌的回话,“扶苏公子,出大事了。今日胡亥公子前去拜师,公子有些不情愿问徐上卿是不是琅琊子,言语多有不敬。徐上卿就说......就说......” 扶苏听这传说中的徐上卿琅琊子,已经拧眉,如玉的面庞上带着不虞,“就说什么?” 内侍抬眼看他,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就说胡亥公子出生当日,不祥的黑气从王宫冒出来,吞噬宫中帝王龙气。有公子在,秦朝必亡。” 扶苏大吃一惊,“她可会卜算?为何会有如此大骇之言?” 内侍也不懂,所知都是听说,“奴婢没有听说过徐上卿会卜算。”他只知道王上若是知道,胡亥公子不死,也再没有宠爱了。胡姬也完了,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倒是扶苏的随侍知道这个,“那徐福号称琅琊子,是拜在老祖名下,修习天文历法气象之术和医道之术。她如此说,不是她卜算推演,怕也是谷中老祖推演所出。” 扶苏神色也开始慌了,“胡亥现在怎么样了?我先去看看他。” 随侍拦住他,摇了摇头,“公子应该先去拜谒王上,最好不要失礼。” 扶苏却坚持要先去看看胡亥,“他该吓坏了。” 随侍眼中闪过为难,又担忧。这个时候,公子不该去兄友弟恭啊。 后宫中,胡姬已经逼问出了原因,惊骇的脸色惨白一片,“胡说八道!肯定是胡说八道!胡亥是王上最宠爱的儿子,明明是该天生神异,生而不凡才对!这么说,岂不是要我儿去死?” 胡亥也认为自己天生不凡,现在完全接受不了,拉着胡姬,“阿母,徐福就是想要害我,杀死她!一定要杀死她!” 胡姬已经心神大乱,听他哭求才抖着手扶住他,白着脸道,“对,应该杀了!都杀了才对!还有你们!” 她突然阴狠的盯着地上的内侍,两眼猩红,杀意狰狞。 几个内侍赶紧磕头求饶,“夫人饶命!公子饶命啊!” 有人看这母子都疯了,也不管了,爬起来就跑。 “不能跑!不能跑出去!”胡姬着急忙慌的拿出长剑就追。 但她心里知道兹事体大,更知道利害,王上能因为儿子被圣贤收为弟子而多宠爱儿子和她。更会因为天生不祥除掉她和儿子。这位君王,对儿女,对王宫的女人都没有几分情意。 越害怕,人越抖,拿不稳剑,拔不出来。 眼看着那个内侍跑出去了,胡亥冲上来拔出长剑,满脸狰狞阴戾的冲上去,“杀死你!!” 他一拿剑,求饶命的几个也都知道凶多吉少,纷纷逃窜,不想死在这里。 胡亥恨怒的举剑就杀,“杀了你们!胆敢跑都杀死!都杀死!” 惨叫哀嚎一声声响起。 扶苏听到立马加快了脚步。 随侍担忧,“公子等等!” 大殿里跑出来个小内侍,扶苏正要喝止,就见他惨叫一声,吐着血倒在了他面前。 扶苏看到后面抓着长剑,脸上带血的胡亥,大吃一惊,“胡亥!?你在做什么?” 胡亥杀红了眼,举着剑就朝他也劈砍过来。 随侍眼神一厉,上去几下踢开他的剑,直接把他捉住。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都该死!你们才是该死的!”胡亥挣扎着哭嚎。 扶苏上去抱着他安抚,还被踢了几脚。 这边的事也有人立马报给了嬴政。 “不祥的黑云在吞噬帝王龙气?”嬴政心中暗惊。 内侍低着头,趴在地上不敢多说。 “蒙毅,传召太卜,奉常,和徐福。把胡亥给寡人带过来。”嬴政吩咐。 蒙毅应诺,带人忙去传召。 蒙毅来到上卿府时,徐希直接推了,“请王上为胡亥公子另择贤才为师吧,福才疏学浅,不足以为公子师。” 她直接连书房的门都没出。 蒙毅连人都没见到。 徐希稳坐不动,心下跟狗系统说:“胡亥要死了,彻底扭转秦朝二世而亡的命运啊!真好!政哥能多活十年,秦朝就稳了。” 王佐系统:【完成任务,奖励丰厚!】 徐希目光落在它后面的标点符号上,冷哼一声:“我说,王佐系统,你也有脸叫这个名字?人家王佐之才,辅佐的是千古名君,开国帝王,再不济,辅佐曹司空那样的枭雄。你辅佐秦二世胡亥?你总不是自己脑子有病吧?” 王佐系统:...... 徐希自己摇摇头:“不对,你这是被其他系统霸凌了啊!给你的奖励少,难度大,活儿还脏。完不成任务,你就玩完了!完成任务,说出来,辅佐了一个残暴变态的秦二世胡亥,你站在其他王佐系统中,你有脸?听我的,这活儿太脏,咱不干!” 王佐系统:┭┮﹏┭┮ 徐希可怜的望着界面:“哪里都有压迫,这操蛋的统生啊!” 王佐系统:【完成收徒奖励,可增加自选项目一。】 徐希嫌弃:“嗐!谁看上这些啊。海南有棉花,西域有番薯,我大船齐国都给我造好了,瓷器丝绸茶叶一拉,我要你那一堆胡瓜胡菜?” 王佐系统:【完成收徒奖励,可增加自选项目二。】 徐希连连叹气,“你也别二了,我看你就是个二。你连现代的人工智能都不如,什么等级?老年机啊!先去升个级去吧!胡亥死了,你要是级别高,还能换任务对象。始皇帝你看不上,你换刘邦,你换项羽,或者你愿意咱换吕雉,都比这么个玩意儿强啊!” 【嬴政起杀心,胡亥危。】 徐希双手托着脑袋,两腿翘在书案上,在椅子上晃悠:“死就死吧,无所**谓。” 见她真的毫无动静,系统刷过一排红色的感叹号。 【!!!!!!!!】 【完成任务,宿主可提一项要求。】 徐希不动如山:“我也不为难你,都有哪些可选?” 【胡椒,胡瓜,胡葱,胡蒜,胡萝卜,番茄,葡萄,菖蒲,芫荽,芋头,西瓜,番薯。】 徐希无奈的呵呵呵笑出声:“还胡着呢?你都快糊了。” 【以上随机良种若干,宿主可另提一项要求。】 徐希嫌弃:“随机一堆糊的玩意儿,你也别随机了。那玩意儿和胡亥一样,要了干吗?” 【宿主抗拒任务,系统将有重新绑定宿主的几率。】 徐希来兴趣了:“多大几率?” 【......1%。也拥有无限可能。】 徐希翻了一眼,吓死老娘了! “你也别在这折腾了,老年机,我去救人,你去升级。把中棉所38,徐薯98给我。其他几样你随意,我都行。” 【宿主只能提一项要求!】 徐希不耐烦的伸手:“徐薯98,快点吧!” 王佐系统:【任务主线之一:收胡亥为徒,任务奖励徐薯98加随机种子若干。】 “有钱能使鬼推磨!”徐希叫了声,麻利的弹跳起来,一阵风似的冲出来,“蒙毅别走!等等我——” 蒙毅还没走,还在跟管事的卫程说话,王上传召有大事。结果就见一阵风嗖的冲了出去。 他伸手想拦,只看到一个消失的衣角。 两个内侍询问的看着他。 “追!”蒙毅说完,立马起身追出去。 徐希在王宫门口和蒙毅汇合了,“啊,没迟到。” 蒙毅大口喘着气,看她脸不红气不喘,心中一阵敬佩,“徐......徐上卿......请!” 徐希大步进了王宫。 太卜,奉常都已经到了,胡亥也挨完打了。 扶苏跪在地上,拦住了嬴政,心中对徐福这个登上朝堂的女子全无好感,都是恶感。 “王上,臣来迟,万望王上恕罪。”徐希拱手请罪。 “福卿免礼。”嬴政垂目盯着她看了许久。 徐希站立,两眼清冽剔透,神情带着正经的浅笑,“王上,您信天命吗?” 没有哪个帝王不信天命所授,即便不信,也要让天下人信。 而嬴政,他信。 “帝星出西方,龙气尽显,帝王之势日隆,则天下一统。”徐希声音缓慢辽远。 嬴政刀眉凌厉,鹰眸深深凝着她,“帝王龙气又是何物?” “师父言我有天赋,然我心思杂乱,只观星望气略通其二。天有天象,星有星象,地有龙气,人有气场。天下龙气尽归咸阳,秦国必出,六国必亡。”徐希说的浅显,眸色却高深莫测。 一旁的太卜和奉常都神色不太好,她已经挤上朝堂,现在又想要卖弄天命,插手卜算祭祀。这一套说辞,偏偏王上还信? “秦朝必亡,又是何说?”嬴政神色平静的又问。 徐希望着那双幽深无底的鹰眸,死气弥漫到身上一样。 太卜和奉常也盯着徐希,目光睥睨。妄想用这个吓唬王上,再让王上信她那一套糊弄的说辞,他们定要拆穿她。一个女人入朝为官插手政事,他们还没出手,她就犯到他们手里来了。 “天命。”徐希望着嬴政沉声道出。 嬴政心中的暴戾几欲泄出,危险的眯着眸,“寡人从不信天命。” 徐希睁了睁眼,激动的眼冒水光,“王上!我也不信!” 嬴政皱眉,眸光如剑一样盯着她。 徐希不管他的眼神,上来就跟他告状,“师父言我乃乱世变星,我出生时家里连下七八天的雨,我一降生,大雨就骤然而停。七个月时师父就来收我为徒,我一开始以为是见我七个月能抓长虫,后来长大才知道我是乱世变星,亦正亦邪无有定型,师父为我赐名叫福,希望我能自身带福,福泽万民。” 说着她眼眶湿了起来,“自从叫了这个名字之后,我就没有存上过钱,我挣一点,就给老百姓花一点。花的心甘情愿,莫名其妙。农人们说琅琊子爱民如子,我不是爱民如子,我是奉若农人为父母啊!拉来的十箱金银珍宝,我本来想漏下一箱两箱,一想我又存不住财......” 嬴政看着她目光开始怀疑,“心甘情愿,又莫名其妙?与胡亥有何关系?” “我们俩互克啊!”徐希一脸找到了希望一样,跟他讲。 “王上,胡亥公子出生当日,王宫上方黑云现世,盘踞在王宫之上的帝王龙气尚未成型,功德未满,金光不盛,那黑云有气吞之势,我当时怒不可遏。然黑云只是当时气盛,偃旗息鼓,我不敢贸然,等待了几年,大行推演。” “让我推演出,我与胡亥公子乃互克之命。我收其为徒,以福泽制他,他亦制我。正负相合,终得平衡。” 嬴政拿不准这是不是她忽悠的,“若是不制呢?你又当如何?” 徐希也毫不含糊,“王上,我连自己的手指都控制不住,变星依帝王,您德兼皇,功高五帝,天下大势所趋,顺者昌逆者亡。我又忍不住靠近,疯狂给您鼓劲儿,那是大步狂奔往前闯。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蛋啊!虽然我没有,我怕扯着你的啊。” 前面嬴政还好好听着,听到后面俊脸顿黑,声音幽冷,“你不知羞耻为何物吗?” “羞耻究竟是什么?我七个月拜师,岁半离家启蒙,六岁死了父母,也没人教我啊。”徐希一脸无辜,清澈的大眼求知的望着他。 嬴政:“......” 看她这样子,心里那点恻隐占了上风,“胡亥你当如何?” “我收他为徒,以毒攻毒。”徐希沉声道。 扶苏实在忍不住了站起来,“敢问女士,准备如何对待我弟?” 徐希听这个称呼挑了挑眉,看着如玉公子的少年,“扶苏?” “扶苏有礼。”扶苏目光淡冷的望着她。 徐希从兜里摸出个龟甲,又摸出个罗盘,盘腿坐在地上,开始卜算,“上善若水,公子如玉,帝位无缘,亡于自戕。” 扶苏睁大了眼,“你......你......” 卜算时,双眸古朴幽深,扶苏对上她的眼眸,一时竟然没有反驳出来。 嬴政已经冷了脸,他儿子众多,最看重也就是长子扶苏,他帝位无缘,亡于自戕? 太卜忍不了了,站出来说话,“王上,扶苏公子身份尊贵,得您信重,又怎会亡于自戕?不过危言耸听,以谋王上和公子信重。” 扶苏也不信,“父王,儿臣亦不信。” 嬴政却盯着徐希手中的罗盘来了兴趣,“此为何物?” “我学艺不精,只用龟壳常常不准,就制作了这个罗盘。”徐希见他伸手,把罗盘递给他。 嬴政转了转上面一圈套一圈的星盘,每一环都可以随意转动对应八卦,能看出此物奇技淫巧,尤其是中间的指针,无论他如何转动反转,始终指向北方。 “这中间的小针为何一直指向北方?” “王上不愧是帝王之尊,连打造这个罗盘的墨夙他们都没有看出来,你一眼就看出关键所在了。”徐希笑着过来。 嬴政抬眼看她。 徐希忙解释,“这个叫指南针,不论丛林大山中,无边沙漠中,还是无垠大海中,磁场不乱,它就必然指向正北方。” 嬴政听的眸光微缩,“此乃指路神器,用在卜算罗盘中,大材小用了。” “我也觉得,所以我准备造一个大的,以后出海用。”徐希认同的点头。 “指南针......”嬴政看着她,又是一言难尽。那眼神明确的说她起名废,乱起名。 “你想叫它指北针吗?”徐希大眼可怜的望着他。 嬴政想到了人头那么大的‘仙丹’,又看她那个脸,“寡人不想。” 徐希笑起来,“战忽。” 一旁的太卜和奉常已经气的脸色发绿了。 嬴政又关心起长子,“扶苏命格可破否?” “时机未到,尚未可破。”徐希也不知道,但她被叫女士了,她不开心。 嬴政也不勉强,说起胡亥,“胡亥自幼得宠,性情专横顽劣,对福卿不敬之处,寡人以罚了禁闭月,禁闭结束,还望福卿费心教导。” 徐希知道没自己事了,拱手应诺,“臣告退。” 然后就等着他把罗盘还她。 嬴政手里把玩着,看她还不走,剑眉微微扬起。 徐希:“......” “臣告退。” 她耷拉着肩膀退出去。 等她一走,太卜和奉常立马开始上谏,“王上,徐福为人奸诈,又巧言善辩,在王上面前所言皆是胡说八道!稍有大局之观者,就能看出七国之中,唯有我大秦强盛,吞并六国早晚之势。她言秦朝必亡,乃危言耸听,妖言惑众!” 嬴政也并没有全信徐希的话,他比他们还知道徐希多善忽悠,但她今日之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传太史,查寡人执政七年天象和齐国变化。” 太史很快查了记录过来,“王上,当年所载皆在此。” 嬴政拿过来展开,神色微变。 ⑴秦王政七年,彗星光出东方,见北方,八月见西方。 齐国岁首大雨,寒涝,赵伐之。 嬴政想起他第一次见徐希时她虽然才十岁,却言之凿凿,说赵国可伐,言名将之首者四人,秦有白起,王翦,赵有廉颇,李牧。 而她从楚国到咸阳之日,正是八月的月末之日。 徐希不知道嬴政脑补了什么,出了王宫大松了口气。 系统却不满意,催促她:【请宿主尽快完成收徒任务,任务有时效。】 徐希翻了一眼:“放心吧,用不了个月,不出天,我必收他为徒。” 王佐系统:【宿主尽快完成。后续任务,奖励丰厚。】 徐希瞥了眼,坐马车回了家。 管禾和盖聂一路赶着马车追来接她,见她神色平静,没敢多说,一路快速回到家里,忍不住了。 “阿希,王上怎么说的?相信你了吗?” 徐希看她们都担心的不行,也没瞒着,“王上应当信了,不信也信。” “咸阳宫上方真有帝王龙气吗?”卢菲菲对这个特别好奇。 “自然。”徐希点头。 “天下龙气尽归咸阳。”姒染琢磨这话。 徐希嗯了声,不过有一条被刘邦他娘给劫了,交而生邦,所以老流氓宣称自己是龙的儿子。 不过她这个唯物主义者,坚决认为这是司马迁给刘邦吹嘘,或是记录刘邦自己的吹嘘。 既然他们都能吹,还能吹上《史记》,那她也吹。她给政哥使劲儿吹! 秦俪想学这个,“观气,望星象,果然厉害!主君,我能不能学这个?” “仕而优则学。”徐希笑着回她。 秦俪一下被现实激醒,她秦律还没学会,官还没当上呢,敬服的朝她拜了一拜。 当天夜里,胡亥就发起了发烧,不仅高烧不退,还被梦魇住,口中呓语不止。 宫中巫医施展手段,药,针砭,大傩,祈福都试过了,全都没啥用。 事情禀给嬴政。 此时嬴政已经不觉得这个十八子可爱讨喜,他子女众多,少几个也无知无感。 但徐希依旧要收胡亥以毒攻毒,那个步子迈得太大,又狂奔之势,想了想,“福卿亦通医道之术,着福卿来看诊吧。” 宫中人还没来,徐希已经拎着药箱到了宫门外,“胡亥病危,我来瞧他。” 内侍们听这话,顿时敬服,领着她入了王宫。 胡姬已经被幽禁,胡亥也被另择偏殿禁闭,只有两个内侍,和巫医在。 “徐上卿,您请。”内侍毕恭毕敬的哪来垫子。 徐希才不跪着诊脉,看着他烧的脸上身上通红,直接在塌边上坐下,拿出胡亥的胳膊,左右手依次诊脉,吩咐内侍,“拿几个帕子,用冰水拧过,搭在他额头和后脖颈。” 内侍连忙应诺,很快准备了冰水帕子来。 徐希先给他物理降温,又起身到外间写药方。 拿着简牍,竹笔半天没动,抬眼望着系统:“他太严重了,病情复杂,我医术不精,求一本专治小儿的医家著作。” 王佐系统:“......” 徐希拧着眉,祈求:“不需要太先进,那个专治小儿病的钱乙,把他的著作借我几天就可。” 王佐系统:【救治病危胡亥,奖励《小儿药证直诀》一册。】 徐希一脸可怜:“胡亥的情况是真的严重,尤其是被巫医喂了符水,又念了半天咒语,蹦蹦跶跶跳大傩。正噩梦魇住的时候,来这么一出,几岁的小儿,现在都醒不过来了。” 王佐系统:【救治病危胡亥,奖励《小儿药证直诀》两册。】 徐希轻叹口气:“我不知道全书有多少,但一册两册,果然你也看不起胡亥吧?” 王佐系统:【!!!】 王佐系统:【救治胡亥,奖励《小儿药证直诀》全册。】 徐希满意的点点头:“放我包里。” 她背的包一沉,徐希立马伸手掏出来,翻开一看,果然,上中下册,上册讲病症,中册讲案例,下册才是重中之重,全是药方。六味地黄丸没人不熟悉,泻黄散,泻青丸也是现代常见。 巫医见她翻那书甚是奇特,忍不住想凑上去,但又自持身份,只远远用眼瞄。 徐希翻了相关的病症和药方,把自己的药方增减增减,配好药,就坐在火炉旁翻书。 一碗药没熬好,巫医已经挪到了她身后,探着身子往她医书上看。 徐希一扭头,被一个花花绿绿带羽毛的大花脸吓了一跳,啪叽合上书,捂着心口,“大巫医,人吓人,吓死人啊!” 巫医有些尴尬,背着手轻咳一声,“你这是何物?” “医书啊。”徐希拍了拍医书。 “小小一册,竟然能记这许多篇章,是何物所做?”巫医实在没看懂上面有些字,但书他看中了。 “纸张,至于何物所做,学宫还未建好,我与王上相约,开学宫,献纸方。”徐希笑了笑。 听是秘方,还与王上相约,巫医就不再多说。 徐希看药熬好,倒出一碗,晾好端给内侍,让他们直接灌给胡亥,“扶着脑袋,抬着下巴,直接灌。” 巫医和内侍都拿眼神瞟她。 徐希面色淡然,“否则喂不进去,有两味好药难炮制,我这里并不多。” 内侍一听,赶紧灌药。 胡亥梦魇中还在挣扎,但一个小儿,也挣不过两个大的内侍。 一碗药灌下去,徐希又让备下温水,摸了摸温度和体温差不多,又让内侍把胡亥放进水中退烧。 复又熬药,灌药。 折腾了一天,胡亥终于退烧,也不再梦魇惊悸,脸色也转为正常,人也睡安稳了。 胡亥醒来,听是徐希治好了他,还为他求情,依旧愿意收他为弟子,愣怔了半天。 徐希下了朝,没有回去,过来看他,“已经能下床了吧?我的医术果然又精进了。” 拿过他的胳膊,给他诊脉。 胡亥挣扎,却发现她只凭两指,就按着他不能动弹,望着她的眼神又恨怒又惊疑。 “我岁半拜师,五岁学武,你这样的连我一根指头都不够按的。”徐希幽幽地说完,起身去配新药方。 胡亥在王宫听过她的事迹,他早早就知道自己被大贤才琅琊子收为徒弟,王宫上下都认为他天生不凡,他也这么认为。直到徐福上朝,证实她就是琅琊子。 虽然种种事迹都很厉害,但他依旧鄙夷怒恨,让一个卑贱的女人做他师父。 他肆无忌惮惯了,蛮横的大闹一场。母亲被幽禁,他也被打了一顿,还永远失去了父王宠爱,差点连命都没有。 想到内侍劝他的话,抬眼阴狠狠地盯着徐希,爬下床榻,指着她,“你想收我,我就拜你为师,看谁克谁!” “我只做你老师,跪下敬茶吧。”徐希随意道。 内侍被指派给胡亥,只能跟着他,见此大为高兴,连忙准备茶水过来。 胡亥怒恨咬牙,“你会的要都教给我!” 徐希挑眉,“那要看你的脑子能学会多少。” 胡亥阴着小脸,端着茶跪下,“老师请喝茶。” 【收胡亥为弟子任务完成,领取任务奖励:徐薯98两颗,随机种子若干。】 徐希:“!!!” 38. 第038章:气病了 她出动了。…… 徐希想把系统杀了。 “两颗?我把你当伙伴,你把我当乞索儿。” 王佐系统:【你知道徐薯98吗?】 徐希当然知道,她家徐鲲鹏院士的最新研究成果,抗旱,抗涝,抗病抗虫害,脱毒,早熟,果大出粉多,皮薄丝少,亩产六千五。 “它是养殖和工业用途,又不是粮食。我要三百颗。” 王佐系统把徐薯98这个品种特性贴出来:【三颗,再也没有多得了。】 徐希还要:“一百颗,不然我投诉你。” 王佐系统:【宿主可先领取任务奖励。】 徐希狐疑的回到书房,点击了领取任务奖励。 礼包展开,她眼神顿时一亮,一眼就看到了棉种十斤。后面胡瓜,胡荽,菖蒲,葡萄若干,没写多少棵,但看一包最少也有上百颗了。 棉花要是自己育苗,一亩地三斤就足够了,十斤,她可以种三亩半地。化肥农药她可以自己手搓简易的,怎么也能收个几百斤,全部留作种子。只要五年,大部分人都能穿上棉衣御寒了。 徐希心中满意,脸上的笑意也止不住,又仔细审查一遍,落在那个普普通通的[棉花种子十斤]上,谨慎道:“棉花我要中棉所38。” 王佐系统:【五颗徐薯98。】 徐希笑容僵硬:“最次的棉种?” 王佐系统:【初始棉种。后续任务完成,会有良种优种特级种奖励。】 徐希冷了脸,目光冷厉:“胡亥活了,就耍我?” 王佐系统:【徐薯98经系统检测为特级种。】 徐希冷笑:“一百颗。” 王佐系统:【宿主可完成后续任务,后续任务奖励丰厚。】 【系统升级中,请稍等。升级之后,王佐系统将为宿主提供更高等协助。】 徐希:“......” 徐希给自己气病了,头嗡嗡的疼,眼睛疼,喉咙疼,背也疼,身体发沉,鼻孔还不透气。 朝会上站着走神,差点摔倒。 尉缭看着她担忧道,“徐上卿身体不适?” “只是伤风,我回家熬点药喝。”徐希抽了抽难受的鼻子。 看她脸色苍白,说话嗓音都憨哑了,尉缭皱了皱眉,能举鼎上朝的人,也会被伤寒所扰? 徐希回到家配了药,管禾就给她熬了一大碗。 “这边的冬天还是和谷中,和琅琊郡不同的,喝完药先好好睡一觉。编书可以晚几天,学宫得明年仲春才能建好呢。”管禾把她按到被窝里,给火榻烧了炭。 徐希两个眼睛都冒火,看着背包里的五颗红薯,甚至想拿出来培养青霉素,想法冒出来,按捺下去,闭上眼,“我睡一个时辰,等会叫我。” “好。”管禾应声,轻声轻脚的出去,把房门关好。 她这一觉睡醒,已经到下午用餔食了。 卫程汇报,“尉缭子和尉襄女公子过来看望主君,听你吃完药睡下,放下东西说再来。王夫人和王家女公子也来过了,李佩女公子,蒙毅蒙乐兄妹也来了。” “看我这交际圈,全是上层。”徐希想说笑一句,嗓子哑的差点说不出来。 卫程拧眉,“更严重了?” “是药见效慢,病情上来了。你们给我告假,也别在我面前晃悠了,传染。”徐希现代时病毒性重感冒就这样,有抗生素吃,也得个几天。 卫程之前也听她说风寒传染身体不强壮的人,忙应了,出去给她告假。 徐希淘了淘她的存药,翻着《小儿药证直诀》,她现在也算青少年,综合个复方来治。 嬴政听她病倒,觉得蹊跷,拧了拧眉,“医者不自医,让大巫医去一趟。夏无且也去。” 大巫医正有此意,当即就赶到上卿府给徐希看诊。 徐希戴了个口罩见他们,让给把脉。 两人给她看诊后,大巫医直言,“徐上卿这病情蹊跷,我给你驱邪祈福。” 徐希嘴角抽了下,“我这就是寻常伤风,我喝几天药就好。” 大巫医皱着眉,一脸不赞同,“王上让我来给徐上卿治病,徐上卿也该知道,你刚治好了胡亥公子。” 他认为胡亥真的克人,自己病的诡异,被徐福治醒拜了师,她立马病倒了,还不蹊跷!? “你信不信我光吃药七天必好?”徐希问他。 大巫医轻哼一声,干脆的让出地方。 夏无且是御医,只看病,不会巫医那一套,给她看后,斟酌着开了药,“徐上卿的病情有些重,不若换换药吃,效用可能更快。” 徐希就跟他聊起他的药,和自己的配伍虽有不同,大方向上是对症的,就吃了一剂。 大巫医见她吃了药也不走,说是看效用如何。 徐希看他就坐着不动,也不怕传染,出声问,“想跟我换书看吗?” 大巫医一个精神,两个不大的眼睛盯着她,试探道,“徐上卿想换什么书?” “医书,我在楚国亦和他们大巫医换过医书药典。”徐希没有医术绝学不外传的毛病,她还指望多一些学医的,提高医师地位。 大巫医想了想,有些不舍得,他的医典是自家祖上传下来的,非自家传人不外传。 看他满脸抗拒,徐希嘴角微抽,“不给我瞧,我也借给你。医学宫开起来,我那些医书药典都要公之于众,供人修习。” 起身拿了一本她自己的整理递给他。 大巫医看厚厚的一本纸张,小心的接过来,封面上只有《医用手札》几个字,翻开页,他顿时皱起眉毛,连翻了几页,两眼逐渐茫然。 尴尬的抬眼看徐希,“徐上卿,你这里面......是用的特制密文。” 徐希愣了下,“我忘了,手札是隶书,简化字。” 让管禾拿一本对照字册子给他。 对照字册子厚厚一本,里面的字还没整理完,只有一千六百多个常用字。 大巫医对着册子翻着手札,再一次体验到了学习的辛苦。 几天下来,药典没看多少,隶书倒是学了不少。 嬴政问起徐希的病情。 大巫医吸着鼻子回话,“徐上卿已经转好了。” 嬴政听他说话的声腔也变了,还抽鼻子,“你传染了?” 大巫医反应过来,惊的后退几步,“只是小风寒,不碍大事?” 嬴政:“......” 徐希彻底好了,精神焕发的来朝议。 大巫医开始了。 徐希还把自己新配的药给他送去,大巫医不用,让把《医用手札》和对照字册子借给他,他要接着学。 “他的医书药典一卷不给看,却还要把咱们的书拿回家去看。”秦俪不满的嘟囔。 “你当是白看的?”管禾道。 秦俪不明白,“看完后会给主君换书看?” “看完了会给主君卖命,医学宫不仅没弟子,还没夫子。”管禾笑着解释。 秦俪扑哧一声笑出来,“那可好,我们现在就缺人。主君天天挑灯忙活,要不然也不会病倒。” 夏无且是嬴政的随行御医,徐希没想把他捞过来,但懂医的人要么是儒士,要么是道家的,要么是术士,顺便学了点医,捞也不好捞。 这个大巫医捞过来,给他洗洗脑子还能用,也免得他在王宫到处祈福跳大傩,给人烧符水喝。 嬴政把徐希召过来,问她,“因何而病?” “偶感风寒,之前也有过。隔个一两年总会得一次,好了之后,身体倍棒。”徐希回道。 嬴政鹰眸在她身上打量,绵衣并不厚,玄色的朝服在她身上还有点打晃悠,“当真如此?” 徐希看他这会不忙政务,就给他讲了一课道家养生,皮肤受伤能再生,血流了能再补回来,肉瘦下去还会再吃回来,身体的其他部位的微末之处也是如此在不断新生。 偶尔风寒感冒,是身体在排掉老旧的部分,换成了新生的部分。最明显的就是每次搓澡都能搓掉一层灰,那就是人体自皮肤排泄出的废料。 想要健康长寿,就经常排排身体里的老旧废料部分,焕发新生活力。 嬴政是知道她师父活了一百多岁了,对她说的养生之法还挺感兴趣。 徐希想教他也练练太极,但看他依旧英俊年轻的霸气模样,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就开始打太极,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 “怎么?”嬴政看她那打量的眼神,还一脸纠结可惜没觉得逾矩,实在不像话。 “王上,您要不要学一下练练太极?我祖父,师父他们都练,我时常也会练一练,练完不仅气色好,身体好,心境也更好了。”徐希把选择权交给他。 嬴政总算明白了,气笑道,“寡人是老了吗?” 徐希实话实说,“是看您还太年轻了,现在就练太极是不是有点早?” 嬴政哼了声。 徐希当即给他演练了一遍,用实话告诉他,年轻人也打太极。 嬴政看她那招式轻飘飘的,一点劲儿都没有,比花架子还花架子。 徐希为了证明太极有用,又拉蒙毅来跟她对打,“我就用太极,和蒙少卿练练,你尽管攻击。” 蒙毅皱着脸看她,“......徐上卿,毅不善武。” 嬴政也觉得,蒙毅不够徐希一拳头打的。 徐希只得折中,把管禾叫来,“管禾一直照顾我长大,和我一起学习,但没传武艺。只会太极。” 管禾就在宫门外等她,听内侍说要演示太极,跟着进来。 蒙毅又觉得跟她打是在欺负弱女子。 管禾当即演示了一遍太极,“蒙少卿,请。” 蒙毅看嬴政,示意他开始,硬着头皮上。 看着轻飘飘,慢悠悠的花架子,谁知道蒙毅一攻击上去,就逐渐被她带走。招式看着没劲儿,却各种顺势,借力,巧妙的化解他所有攻击。偶尔不借力,打他一下,也是真的疼。 嬴政看半天,也看出门道来了,招式慢悠悠,却有暗劲,把蒙毅打倒那一下子,换成徐希,他已经内伤吐血了。 蒙毅趔趄着站稳,有些惊疑,“她也天生力气大吗?” 徐希笑着摇头,“用的是气力,暗劲。” 蒙毅思躇了半晌,“王上,臣以为......您可以练上一练。”王上都练了,那他也能跟着练。其他人肯定都跟着练,秦国上行下效,到时候岂不都长寿? “寡人姑且试一试。”嬴政还是觉得练这个仿佛他就老了。 徐希当即献上一本册子,“王上,所有招式都画在册子上了,我再给王上演练一遍,你对照册子看看。” 赵高接过来,双手奉给嬴政。 嬴政翻着小册子,看她一招一式的演示,一套演练完,已记下了七八成,“福卿一片拳拳之心,寡人会练的。” 虽然他还年壮,唱他长寿永昌的每年都听,但福卿不仅劝谏,还实施演练付诸行动,她的真心,他收到了。 徐希放心的告退。政哥的长寿砝码又加一个。 出宫时,迎面碰上扶苏。 扶苏神情冷淡,但还是拱手一礼,“扶苏谢过上卿救治胡亥。” 徐希淡淡的还一礼,带管禾出宫去。 看她一句话没说,扶苏本想问问教导胡亥的事,蹙了蹙眉,只得作罢。 出了宫门,坐上自家马车,管禾才忍不住说话,“扶苏公子是想问罪你打了淳于博士的事吧?” “他要来问我,我就打胡亥。他还有其他弟弟妹妹。”反正是放羊了,徐希准备放一群。 管禾忍俊不禁。 回到家,家门口围了十几辆大车。 “是徐咨和徐该。”管禾欢喜道。 看到马车回来,徐咨和徐该也都笑着迎上来,“我们把你要的东西都拉过来了,还有年节礼。” 徐希跳下马车,两厢招呼过,领他们进屋,“外面冷,进屋说话。楚国反应不慢,你们怎么逃出来的?” 王翦在前线可是收到了楚国的议和书,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的项上人头。 两人讲了一路历险逃回家的经过。 “大兄还得了个媳妇儿。”徐咨笑呵呵道。 徐希感兴趣了,“从哪得了个媳妇儿?英雄救美?” 徐该脸色通红,连连拱手求放过。 徐咨朝外面抬了抬下巴,“英雄倒是女英雄,我们大兄美不美,得问问女英雄了。” 徐希一看,原来还是个女侠客,让管禾去请人过来。 姑娘一身英气,长得盘条靓顺,一双大眼盯着徐希,“我是沉桑,我以后就是你长嫂了。” 人爽快,徐希也不客气,拱手见礼,“长嫂有礼。” 沉桑眉眼微挑,“咱俩比武,荆轲瞧不起我,你还打断了我的剑。贺礼,就给一把剑吧。” 徐咨在一旁笑着补充,“这馊主意是大兄出的,为了哄他良人。” 徐希嘴角微抽,她记得这个沉桑了,她兄长跟荆轲比剑败了,就让沉桑出来跟她比剑。当时她们正装逼,她没拔剑,用药杵把她的剑打断了。没想到转眼要债的就来了。 “真是缘分啊。长嫂放心,新婚贺礼,我定送上一把好剑。” 沉桑笑起来,两个酒窝就显出来,顿时高冷美人变的有些憨傻了。 徐该解释,沉桑人好,他很心悦,对方八字硬,他就求娶了。 之前订婚的姑娘出事,徐希劝解过不是他命硬克妻,但没用,也就随他了。 老家送来的货物,大部分都是纸张,这些都是今年徐长和徐尚带人制的,还有糖浆和精盐,香油,鱼露,酱油,醋,芝麻,蚕豆,和家中的一些土产。 大食眼尖,把糖浆,精盐,香油,鱼露,酱油和醋一把捞走,他的了。 徐希一把拉住他,“香油不多,鱼露不多,酱油和醋总够多吧?你全捞光了?” 大食甩开她,中气十足道,“我是深得你的思想精髓,且这些调味料也都是用在你的饭菜里了。”他不抢,转眼都送秦王政那去了,说不定还不止秦王政一个。 “给我一半。”徐希跟他打商量。 “三分之一。”大食退了一步。 徐希爱讨价还价,也恨讨价还价。 大食行动麻利的把东西一分三份,他的都叫人给搬到厨房的地下窖藏室里。窖藏室他带人亲自挖的,里面窖藏着他的宝贝。 徐希把东西整合了下,带着送去王宫,连同两箱宣纸。 自从豆腐,面食和涮锅子,手打肉丸传过来,王宫的御厨们就变幻了不少花样了。 有了地龙火炕,冬日里也能见上青菜了,嬴政的餐食也更加丰富了。 看徐希又带上来的一桌子吃食和调料,赵高心里那个妒忌。她为什么有那么多东西献给王上? “大虾,海鱼,海参,螃蟹都是冻着过来的,虽然不新鲜了,也能吃个味儿。酱油和醋都是今年酿制的,需要用到大量的菽和粮食,鱼露亦需要大量的小虾小杂鱼,目前量都不多。” “这个油炸蚕豆,下酒好菜,明年种的多了,可做豆瓣酱,和黄豆酱类似,口感可能更好一点。” 一桌子海鲜,红烧肉,酱牛肉,还有凉拌小菜。 “寡人常听楚国物产丰富,美食众多,鱼鳖鼋鼍吃用不尽。如今看来,天下人都不如福卿会吃。”嬴政一边用餐,一边说她。 徐希叫屈,“我吃过鱼鳖,但没吃过鼋鼍。也在楚国赴过宴,但他们都没有用鼋鼍招待过我。还是王上有眼光,真龙天子慧眼如炬,天下无人能及。” “寡人也未食过鼋鼍。”嬴政幽声道。 巨鳖和鳄鱼,真给徐希,她不一定吃得下。 “臣所作的稀罕吃食,王上定是独有一份。” 这个嬴政倒是信,连续几年,他都能收到来自琅琊郡的特产。 餐食量都不多,一碟一碟的,等嬴政吃好,也不剩下多少。 其余的未成品都被收入庖厨,以供后需。 嬴政擦拭手口,再次打开那两箱竹纸,“咸阳外泡的竹子和构树楮树皮还不能用吗?” 徐希入咸阳时就造纸问题上奏过,嬴政当即下了密令,调了大批的竹子和构树,楮树皮,连同麦秸,稻草。 “泡到过完年节,就可以捞出来加工做纸了。”秦国的历法以十月为岁首,润九月,竹子还没泡俩月,还不到时候。 “行,寡人就看你能做成什么样。”嬴政点头。 他现在还没深切体会到一天一百多斤奏疏的痛苦,徐希给他换算了一下,一斤十六两,一天光奏疏都得看个二百斤。千古一帝做的也是真艰难。 徐希回到家,又把酱油和醋,连同糖浆,精盐,加两刀纸送给了李斯,王绾,冯去疾,尉缭几人。 李斯看到竹纸,浑身一个激灵,“来了!” 他不觉得徐希那么沉得住气,把纸张藏了几年,入朝做官都没有献上,会没有什么大谋算。 现在拿出来,说明她出动了。 他召了所有门客商议此事。 尉缭跑得快,他也不自己想了,当即就带着礼过来找徐希。 徐希直接把隶书对照册子递给他看,“师兄以为,若全国上下用纸张,推行此字,怎么样?” 谁刚开始拿刻刀学篆书的时候没有哭过,手指还健在,全靠小心技术高,熟能成巧。 尉缭摸着薄薄的一册书本,看着上面简化了的隶书,思忖半天,“你准备收天下学子都教什么?” “爱国、敬业,公正、法治,诚信、友善,富强、文明,和谐、平等。”民主和自由,徐希暂时不想了,上层阶级眼中,百姓只是劳力财产,不算人。 尉缭满脸慎重,双目肃穆的望着她,“非登天之功不能成也。” 徐希面色含笑,不急不缓道,“我有的是功夫,一步一步来。” “你所谋甚大,非一人之力能成,若是缺人,尽管找我。”尉缭许诺。 “我不会跟师兄客气的,若论为官治国,还得是师兄。”徐希笑道。 尉缭没听她那夸赞,临走把隶书对照册子拿走了。 管禾看着,又拿出一本,放在书房里。 李斯的门客来拜访,又拿走一本。 王绾,冯去疾的门客过来,也各拿走一本。 纸张出现在朝会上,议政的九卿大臣看到,轻薄薄一张纸,比之绢帛更方便,一打听是徐希进献的,纷纷派了人来求纸。 徐希每人卖了两张,限购。 但买纸的仆从发现,有的人家不止派了一个,那三个人分明都是宗正家的仆从,那岂不是能买六张? 发现了这个漏洞,立马回家,换了人,拿着钱再来。 徐希刚来咸阳不久,家里的门客仆从也都不认识咸阳各家管事和仆从,只问了话,对方称是哪哪家的,随便说一个,就卖了纸。 不到半月,各家大臣得了纸张,徐希也日进斗金。 得了纸张的大臣,准备把自己的著作写在纸上,虽然这纸张脆弱,但携带方便,能写的字多。 几大卷竹简的内容,一张纸就记完了,咸阳的文人士子们听说,也都疯狂了,拿着钱来求纸。尤其是家里藏书多的。 徐希说是卖完了,关起门来过年节,不再多管。 年节被允许出来放风的张良,听到咸阳城都在议论徐福卖纸和纸张的神奇,酒肆还有人拿着自己买来的纸炫耀,他骤然变了脸色,就往上卿府跑。 “张良等等我。”韩翙叫喊一声,急忙跟上。 卫程接见了他,“请问来者何人?可有拜帖?寻我家上卿何事?” 张良一愣,“张维风,来请罪。” 卫程眸光微转,“公子稍等,我去通传。” 徐希听张良过来请罪,顿时皱了脸,伸手拿了块板砖,“让他过来。” 卫程应诺,下去领了张良,韩翙到会客厅。 徐希不爱跽坐,自小就不穿胫衣,直接穿裤子,做了官,自己的府邸,规矩自己立。墨夙闲着也是闲着,带着同门打制了桌椅板凳。 张良一进屋,就见她无礼的胡坐在坐具上,手里拿着个砖头,面色沉沉的望着他,脚下迟疑了片刻,硬着头皮进去,朝她深深作礼。 韩翙犹疑着,也跟进去,朝她作揖见礼。 他是韩国公子,韩国亡了,后又起叛乱,被抓来咸阳为质。 徐希没起身,只朝他拱手还了一礼。 “堂下张维风,还是张良?寻本官何事?” 张良苦笑,再次作礼,解释当年之事,“韩即将破亡,我遍寻良策,却无功而返,为保韩国只能出此下策。盼望老祖能看在你的面上,出手搭救韩国。是我想错了。” “现在才来道歉,还两手空空。”徐希哼了声。 张良脸色涨红,生硬的转移话题,“你为何到秦来为官?” “若我去韩国求官,求得到吗?”徐希反问他。 张良:“......” “你还是那么擅长诛心。” 徐希翻了他一眼,“我也去楚国求官了,楚国上下,都烦我。” 张良黑着脸,直接拆穿她,“你那是去楚国求官吗?你是去灭了楚国。” “我是一片好心为楚国人民。”徐希瞪他。 张良呵呵,“好心教他们榨油,教他们熬糖浆,甚至酿醋,酿酱油。庶人们为了糖浆和榨油疯狂,拿麦和米,菽换钱。贵族们为了糖浆,精盐疯狂,到处圈海滩晒钱,炼盐。楚国上下无粮,还不专心战事。你还捞走了十箱金银珍宝。” “和你劫持我有什么关系?”徐希被拆穿,脸色都黑了。 张良一噎,盯着她有些愤然,瓮声道,“我不应该挟持老祖,指望救韩,应该拜你。” “那是不可能的,韩国必亡。”徐希继续扎刀子。 “齐国呢?”张良高声问她。 徐希抬起下巴,哼道,“齐国现在,安稳又富强。” “何时会灭?”张良直接问她。 徐希气,反问他,“你活不到那时候了?” “你真是......”张良望着她,想笑,两眼却渐渐红了。 “我真是有眼光!”徐希给他补全了。 张良盯着她半晌,“秦国好吗?” “不管它好不好,我都希望它变好,并会为此付出一生精力,在所不惜。”徐希回望他,沉声回答。 “为什么不能是别人?”张良红着眼问。 徐希抿唇,“无论是谁,都会灭韩。” 张良受不了,喘着气转身大步出去。 韩翙也有气,没有保持礼仪,沉着脸转身追出去。 卢菲菲跑进来,佩服道,“主君,骂哭了!” “下次来,直接打哭。”徐希捶了捶她的砖头。 扭头叫了卫程问话,“他不是被关着做质子?知道的还挺多。” 卫程笑着解释,“只是不许出大门,在院中自由,住处亦有仆从采办每日往返。” “他会不会来刺杀我?”徐希可不信,张维风能对她有什么多深的友谊,国仇家恨和杀她相比,他肯定毫不犹豫朝她下手。 卫程收起笑,神色也慎重起来,“主君出行,带好管猗,荆轲和盖聂他们,佩剑不离身。” 徐希不出远门,也不想带剑,目光落在板砖上,塞了一块进包里。 年节互相宴请,尉缭,李斯,王绾几家都邀请了徐希。 看她随身带个挎包,里面沉甸甸地,不少人好奇,李滢看她为人很随和,就大胆的询问,“徐上卿的包里是装了什么?看起来好沉。” 她们会在身上带些银钱,帕子,香薰之类,但没谁带那么沉个东西。 徐希掏出来给她看。 李滢惊愕,“一...一块砖头!?”上面还有个阳刻的德字。 宴中众人一看也都惊了半天,谁出来赴宴还带块砖头的!? 李斯看她那神情,生怕谁在宴会上得罪了她,她要使一使那块砖头。 徐希哦了声,出声解释,“我素来缺德,为了彰显自己的德行,免除有人德行过剩而显的我自己功德不足,所以带了一块沉甸甸的德。” “德行......”李斯僵硬的开口。 徐希朝她笑了笑,“我一向以理服人,以德服人。” 李斯看着她板砖上的德字沉默了,听说她有一把吹毛断发,锋利无比的宝剑,叫真理。 全场沉默。 李斯哈哈哈笑起来,“听说徐上卿自幼生性诙谐,爱逗人笑,果然如此。不知,徐上卿什么时候再卖纸?” 话题引到卖纸上,众人也都给面子,转移了话题。体验过了纸张的好处,他们都想买纸,大量的买纸。 徐希讲起造纸的繁杂,“要用新纸,还得俩月。到时候学宫建成,还需要各位鼎力支持啊。” 李斯特意倒了酒来敬她,“徐上卿才是真正的心忧国政,纸张和简化字一出,功在千秋。” “还要仰仗李廷尉,我人微言轻,成不了大事啊。”徐希接着酒,敬了他。 李斯眸光微转,脸上笑容微收,“徐上卿认为,我幺女如何?” 徐希目光转到李佩身上。 李佩顿时紧张,暗自挺直脊背。:,,. 39 第039章:绝妙如斯! 但安天下,少…… 李佩望着她的目光有敬佩有期待, 因为紧张嘴唇都抿紧了。 徐希笑起来,“今年学宫建好,可以去学宫里待一段时间。平日也可以到我府上找姒染、秦俪她们一块玩。年节过完,我堂姐, 堂妹也会过来。” 李佩不觉得她是叫自己真的去玩, 她去过府上,见过她那几个女门客, 待人接物都进退有度, 与之交谈,也能看出颇有智慧。 她堂姐, 堂妹只怕跟她一起长大一起学习的,定有所长,才让来咸阳。 李佩心里谨慎, “那我就不怕打扰上卿了。” 徐希拍拍她,“多吃点, 你还能再长高高, 平日空闲多拉筋。” 李佩今年十五岁,有两年没长个了,很羡慕她如男子一般的身高,“拉筋是怎么拉?” “年节后,你找姒染她们看看, 也能跟管禾练练太极。”徐希说着看向李斯。 李斯看她对幺女的态度,心下满意, 见她望来, 目露疑问。 徐希拉着他科普了一顿了练太极的好处,“李廷尉是长寿之相,但若保养好身体, 康健到老,岂不更美?” 李斯一听,心动不已,“还请徐上卿教我。” 徐希从包里摸了摸,拿出一本册子送他,“我给王上也送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王上理解为年老的才需要练这个养生。” 李斯接过来,一边翻一遍笑道,“王上正值壮年,雄风依旧。” 可不是,魏国破了,又接收了一批魏国美人,开春又要仿建魏国王宫。 其他人看徐希送了李斯一本薄薄的册子,一翻很多页,那是纸张裁小了制作的,忍不住都想凑过来看看。 李斯心中一动,“徐上卿府上哪日宴请?” “不宴请。没什么人跟我往来,开不起来宴。”徐希才不想出钱出力招麻烦。她现在需要被孤立,也正被孤立,卖惨保安稳。 李斯嘴角僵硬,“还是有不少朝臣敬服徐上卿,‘仙丹’一事现在无几人知晓,待王翦老将军打下楚国,大军回朝,论功行赏,王上必封邑徐上卿。” 最开始的十颗炸弹用完,第二批十五颗由蒙恬再押送去前线,王翦的奏疏中对炸弹极其推崇,上奏请封徐希。 这份奏疏李斯看过,嬴政也和李斯,王绾商讨过,现在是还没看到王翦那边的最终成果,暂时不发。 “不能让人知道是我干的,我还想长寿呢。”徐希很难不怀疑,楚国人知道之后,集体恨她。毕竟统一六国,只有楚国用到了炸弹,还被她坑过。 李斯一想也是,“徐上卿保重,出行多带人手。” 徐希也很真诚,呵呵笑道,“出行带剑不方便,所以我带了一块砖。” 李斯笑起来。 年节宴会后,徐该和沉桑带着人手赶回琅琊郡成亲,徐希没法回去,提前把贺礼送了。 沉桑看是两把剑,一把男剑,一把女剑,看外形就是一对,很是喜欢。拔出剑鞘,白刃光可鉴人,寒锋凌厉。 “好剑!”沉桑的剑被她打断,一直觉得自己的剑太差了,现在这把看着就喜欢。 试用了下,比她之前用的锋利数倍,韧性也更好,绝不容易断裂。 徐该也一直没有一把自己的佩剑,还是夫妻双剑,高兴朝徐希拱手,“大兄在此谢过了。” 得了贺礼的两人赶回老家。 徐希得了两天清净,给姒染,秦俪,卢菲菲她们狠抓了抓学习进度。 李佩带着侄女李滢,李薰过来时,就听她正在给几人讲课,童仆问她们可要听一听,李佩连忙应了。 被童仆从后门带进去。 这是一间被改装的教室,黑板桌凳俱全,徐希在前台讲,姒染,秦俪,卢菲菲,陈沅,昭韵,连同十几个童仆都在听。 李薰看了眼那些童仆,眼中难掩讶异,徐福这府上,连童仆都要识字? 李佩有些尴尬,这些胡凳一坐下,总觉得裙下悬空,腿上的胫衣都有一种往下脱落的感觉。 徐希看到三人只点了点头,继续讲课。 好在后排没有人,姒染她们都在前排,她们仨靠着后排胡坐了,这才听讲。 黑板上板书着隶书,手搓农药。 粟,菽,麦,稻等五谷甚至蔬果的主要病虫害都列在了黑板上,用于病虫害的农药制作也一一列出来,对症下药。 李佩三人颇受震惊,她这是把五谷蔬果的病虫害,当成疾患的人来治了,还开方配药,真的能治好吗? 带着强烈的疑惑听了会,就听进去了。 徐希讲学不是死讲知识点,像是在讲斗法,还是很有趣的那种,把五谷蔬果和病虫害拟人,跟它们斗,上啊!看谁赢过谁,丰收见真章。 一堂大课两个时辰,中间一刻钟更衣休息,记笔记。 最后有一点提问题和答疑的时间。 李薰一肚子问题,看看小姑姑和堂姐也都一样,但听秦俪她们提的问题都很专业,没好出声。 李佩直接学着举手,提出疑问,“上卿,五谷蔬果的病害,真的能用药治好吗?” 徐希点头,“这是我实践之后得出的几种主要病虫害的药方,你若是对一件事有疑问,那就去实践,实践才能检验真理。” 李佩若有所思的点头。 李滢也举手,“上卿,蝗虫怎么治?” 徐希笑了, “这是我下一次的主讲内容,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还钓钩子......”李滢愣了。 李佩当即决定,“我们明天还来。” 回到家三人就跟李斯说了在上卿府上的听学过程。 李斯十分赞同幺女的决定,“治地强民是她们最擅长的,那琅琊郡的亩产收成每每都比别的地方多。要治理一个郡县,光增产一项,就能赢得民心。” “明天要讲治理蝗虫了,我想拿着纸去,祖父给我一张纸吧。我看姒染,秦俪她们都记笔记。”李滢拉着祖父撒娇。 纸虽然有两刀,李斯自己都不舍得用,还要分给心腹门客一些。看着三人渴望的眼神,只得点头,“行,那就每人半张纸,要把治理蝗虫的重中之重记下来。” 三人齐声应诺。 李斯又提醒她们,“那姒染,秦俪都记笔记,你们可以借来抄一份。” 三人迟疑,李佩言说试一试,“这样的东西肯定珍贵,我明天跟秦俪姐姐问问。” 第二天特意带着礼来,李佩找秦俪一问,她二话不说就把笔记借给她了。 姒染看到,暗自摇头。即便是农学类的学识也极其珍贵的,秦俪极为用功,笔记特别多,甚至主君随口的教导也都零碎记下,借的太轻易了。 李佩三人,今日收获颇丰,不仅听了一堂专治蝗虫的讲学,还借到了秦俪的笔记,虽然全是简体隶书,但关于治地强民的记录十分丰富。 李斯问起三人,“今日听讲如何?她们怎么治理蝗虫的?又是怎么处理蝗虫的?” 李佩把三人的笔记拿给他。 非常详细,甚至连提前预防蝗虫,和蝗虫处理都有,只是他盯着最后哪一项,表情凝固,“吃?” 李滢心有余悸道,“徐上卿说油炸蝗虫十分美味,还能增加蛋白什么的,就和吃鸡蛋吃肉一样。” “蝗虫岂能吃?”李斯惊了。 “说是脱毒之后可以吃,还教了脱毒的方法,今年我准备让人捉一些来实践。徐上卿说,实践才能检验真理。”李佩解释。 李斯敏锐,看着幺女和孙女一口一个徐上卿,单听两次讲学,讲的还是给五谷治病,吃蝗虫这些。以后听了她讲别的,甚至讲‘炼丹’,只怕不仅仅崇拜,而是要疯狂膜拜了。 连他家的女儿都如此,以后那些入学宫的人,只怕更甚。尤其是她推行儒家有教无类,从庶人阶层里出来的人得到了学习的机会,学完还能做官,做有用的官,再带别的人,那徐福就会变成天下官员之师。 李斯有些感慨,明知她所图甚大,然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强民富国,王上得天下后,正是需要她这样的,必会鼎力支持。 “罢了,秦国得天下或许不用她,但安天下,少她不得。” 他也说好,李佩姑侄三人就天天往徐希家里跑,徐希却不是天天讲学,大多数时候是卫程在讲秦律,还有姒染,秦俪她们轮流上去给童仆们讲字,照着徐希编撰的课本讲爱国敬业诚信友善和百家学问精华。 来的次数多了,三人发现,管禾也会上去讲学,讲算盘算账,珠心算的口诀姒染她们和家里童仆都在背。她还会讲一些天时天象和地理等方面的自然科普。 听过管禾的课,李佩姑侄再看她的眼神都变了,“怪不得她一个仆从,对徐上卿不称主君,而是亲昵的叫本名。” 李斯拿着她们带回的算盘,和珠心算的口诀笔记,研究摆弄了半天,仰天长叹,“绝妙如斯!绝妙如斯啊!怪不得卫程,墨夙他们都被她收服了。” 李佩和侄女对视一眼,忍不住笑,“我等也为徐上卿倾倒了。” 李斯等不及了,带着算盘和礼首次上门拜访徐希。 “推广算盘和珠心算?”徐希疑问。 “不光隶书实用,这算盘和珠心算绝妙又实用,当大力推广。徐上卿意下如何?”李斯来找她就是表示会在朝议上鼎力支持。 “行吧,反正学堂学宫也都会教,我列入了必学项目。”徐希点了头。 “徐上卿大功!”李斯称赞。 他是个执行派,当□□议就拿出来,请求王上推行盘算和珠心算。 嬴政问起,“何种好物?如何用之?” 李斯就推徐希出来讲算盘的绝妙之处。 徐希讲了基本算法,珠心算和筹算的区别,“速度更快,算法更简单易学,对初学者和实用来说,完全足够。” 嬴政拿过算盘,按口诀拨算,果然一目了然。 “要算大数目呢?”治粟内史盯着算盘问。 徐希把送给他们的小算盘并排一放,抬头问他,“你要算多大的?” 治粟内史看着六七个算盘并成一排,又是算筹,无限数目都能算,倒吸口气,“妙哉!妙哉!” 上来朝徐希拱手作礼,“请徐上卿教我算盘和珠心算。” 每次赋税收缴计算,都是一个大工程,治粟内史带着下属官员都要忙的没日没夜,他太需要算盘了! 徐希起身还了一礼,“内史客气,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倾囊相授。” 嬴政见此,便吩咐,“着治粟内史先学,以观后效,再行推广。” “王上英明!”徐希领命。 现在不收赋税,但要筹算粮草运往楚国前线,治粟内史着急,直接不客气的把徐希请到了府衙内,每人一个算盘加珠心算口诀,听徐希讲学。 徐希又在治粟内史府衙讲起学,还顺便做为案例,把粮草运算给核算清楚了。 听过几天课,治粟内史拉着徐希,一脸慎重,“徐上卿,你可愿到治粟府衙来?你若来,你我二人不分正副。” 徐希嘴角微抽,“我现在也是九卿。”虽然是个编外的。 “但你无实权啊。”治粟内史直接道。 徐希:“......” 治粟内史掌管全国财政税收,平日政务多,很繁忙,但权势也很大,还是百官结交拉拢的对象,时常会收到各郡县官员的孝敬。 “我很快就有了,才不想天天管钱算账呢。”徐希拒绝。 治粟内史又游说一番,跟她讲管财政和税收的好处。 徐希通通拒绝,“我的任务在学宫,要为大秦输出实用人才。” 底下的官吏确实不够用,新郡县上都需要忠心于大秦的人才去治理才放心,治粟内史只得遗憾的作罢。 不过徐希给他推荐了个人,“张苍专精测算,计算。不仅《九章算术》补全大半,也是看着算盘和珠心算问世,并参与研究了的。若得他,内史就有接班人了。” 她如此推崇,治粟内史就想见见人。 “他还在老家讲学,我已经给他去信了。不过他来了之后,也不能光到治粟府衙干活儿,还得给我带带学生。能者多劳,咱俩一人一半。”徐希跟他商量。 治粟内史望着她的眼神有些敬佩,人就一个还分两半,干两份活儿。 但不分他可能用不上,“若真是大才,当如此。” 轻松是他,劳累对方,彩! 张苍年节之前就收到了徐希信笺,她把卫程和墨夙都带在身边,把他丢在老家,还以为要把他忘了。 年节后,安排村里学堂,另请了夫子在学堂启蒙讲学。 徐长也在郡邑设立了郡学,在里面请了姜夫子等人讲百家学问,若有对隶书和秦律感兴趣的就转去村里的学堂再学习,学的差不多了,看意愿就往徐希这边送。 对外说是教化乡民,也招揽培养门客。 家有余粮余钱的,不少送孩子来的,那徐家的两个大的孙子,都被楚国召去做农官了呢。农官也是官,和卑贱的庶民不一样了。 所以,徐咨,徐该,沉桑他们再来咸阳时,带了一大批人过来。 “造纸的事,交给三叔三婶了,我要办学宫讲学,还要忙朝中的政务。王上要用纸张来掌控天下士子,布施天下学子,目前造纸还要保密,这个重任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徐希朝徐冲夫妻拱手深深一礼。 徐冲和云氏都上前扶她,“来时全家就已经商量过,你要做大事,我们帮不上什么忙,这些细微小忙,你不用跟家里客气,尽管吩咐我们。” 徐希笑起来,“那行,我就不多礼了。” 造纸作坊年前就已经建好,只是竹子和构树楮树皮还没泡好,现在时机到了,人手也来了,徐希立马禀给嬴政。 嬴政当即下令,封了徐冲一个少府吏,负责秘密造纸。 徐冲领命,带着造纸的几个人手和少府派的奴仆入驻了造纸坊。 一车又一车泡好的材料拉到造纸坊,蒸煮,捶打,切割,一步一步制作成纸。 嬴政朝议后,随徐希来到造纸坊巡视,看那些泡烂的竹子树皮和麦秸稻草,逐渐变成纸浆,又变成纸张,大为惊奇,“福卿于绝技上的天赋,只怕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我跟墨家弟子差远了,他们能工巧匠,奇技淫巧,是真正实用型的人才,任何时候都无法缺失的人才。”思想太理想化,可以不用,但科学研究少不了。 嬴政打六国的兵器甲胄靠的就是墨家,见她推崇墨家技巧,“寡人听你到处送宝剑,可是有打制宝剑宝刀的诀窍?” 徐希也没瞒着他,直接回话,“墨夙正带着人研究高炉炼铁,提高冶铁温度,不仅能炼铁,炼钢也不在话下。” “如何提高温度?”嬴政忙问。 “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高炉若能造出来,再换上燃料,就能提高炼铁温度。”徐希指着烘干纸张的厚壁火墙讲解高炉,让他想象高炉运作的原理。 她讲这些,嬴政有些似懂非懂,但看她神色平静两眼却光芒闪耀,也能想到若真试验成,将会带来多大的益处。 “寡人得福卿晚矣,若早十年,六国早已收入囊下,亦可早日扫平四海。” 徐希皱着脸看他,“早十年,我还在家养蚯蚓呢。” “养蚯蚓?”嬴政惊诧。 徐希顺便提了一嘴养蚯蚓喂鸡鸭,收粪土肥地的事。 嬴政却神色抗拒,想到她才几岁,弄上几大筐,遍地密密麻麻软体蚯蚓乱爬,脸色逐渐发绿。 看他明显抗拒的样子,徐希笑了笑,“这东西虽好,一般人看了掉色。” “上次听你提过,送于寡人的瓷器乃低温瓷器,若是高炉建成,是否就能烧出高温瓷器?高温瓷器又是何种模样的?”他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徐希上道的跟他讲起瓷器的美学艺术,丝绸,瓷器和茶叶可是三大出口扛把子,以后出海的货物,全靠这仨呢。 瓷器在她的形容里,洁白滑腻,如玉一般,还有斑斓艺术的纹样色彩,美轮美奂。 但当夜嬴政入眠后,还是梦见了蚯蚓,成千上万的蚯蚓大军蠕动着包围他。 半夜醒来,嬴政沉着一张脸,叫内侍问时辰,刚刚寅时三刻,离破晓还有一个时辰。 大朝议时,徐希就发现了他两个黑眼圈,精神也不太好,朝议后,她想了想,落后一步,提醒道,“王上,养生之道,三十不早。节制养生,也是为了厚积薄发。” 嬴政一身低气压,鹰眸沉沉盯着她,“寡人许久不曾做梦,昨夜被万千蚯蚓包围。福卿以为,是何解?” 她讲蚯蚓让王上做了噩梦,还暗示他节欲养生?徐希尴尬,讪笑着后退,“我没学解梦,王上可问一问太卜?臣还要去看印刷之事,臣告退。” 嬴政扶额,揉了揉眉心。 李斯正要出宫,见她有些逃似的一脸心虚从王上那里过来,心下一激灵,“徐上卿?可是王上有事?” 徐希不仅大才奇才,人长得也有倾城之貌,又会哄王上开心,献吃食,送礼物。王上终于动心了? 看他关心,已经把他当做合作人,徐希也没藏着掖着,直接跟他说,“王上去造纸坊巡视,说早十年召我来,现在就不缺人用了。我说我十年前还在老家养蚯蚓。王上昨夜做了被万千蚯蚓包围的噩梦,我没眼色,还去劝他节制。” 李斯睁大了眼,一言难尽的看着她,“你真是个人才啊!” “像我这样做官,要不是会的多,早晚得玩完啊。李廷尉有没有什么诀窍,可能教教我?”徐希朝他请教。 李斯也觉得她不会做官,但她多智近乎妖孽,能不会做官?怕不是在忽悠他。 看她一脸真诚,李斯还是传授了些经验给她。 关系就是麻烦出来的,虽然李斯一脸怀疑是在忽悠他,但明显拉近了关系,徐希满意的背着手,带着管猗,盖聂回去。 管禾已经把新一版的课本拿过来,“阿希,你再看看校验一下,若是能通过,就按这个印刷了。” “好,我来校验。”徐希换下朝服,搬着课本就进了书房。 新课本她编撰了几个月,基础启蒙课本,基础算术,农书课本,医学课本,秦律是整印,加了一册注解和判案技巧答疑。 “就这几本,实在有点寒酸啊。”徐希编撰嫌多,教的时候就嫌弃太少了。 “这些学完,不是到郡县做官,就是做医师,对于能识字的庶人黔首来说,已经是通天青云路了。”管禾不赞同。 徐希也没法跟她说现代的孩子都接受着怎样的教育,抓紧了时间校验。 这套课本已经校验过几遍,没有再发现印刷问题,徐希抱着课本就进了王宫。 “王上,教材印刷出来了,你过目一下,若是通过,臣就着人大量印刷了。” 嬴政之前就已经审过这套教材,也参与了删改才通过。不过那是手写稿,拿到印刷版,立马就发现了不同之处。 字距行距,字体大小,工工整整,分毫不多分寸不少。 简化易学的隶书,半白话,字句之间她又用了标点符号,学子不用再自行断句,还有小一字号的疑难注解,“傻瓜有此书,都能学会。” “那王上就把一众公子和王女也都交给臣吧。等外援到了,还会讲天文历法,探索宇宙星宿,学来成为有用之才,还是当个兴趣爱好陶冶情操,都是美事。”徐希开始提建议。 嬴政想到她的孟母言论,深深瞥她一眼,“福卿奇才,不放一群羊,实在可惜。” 命赵高把在咸阳宫的适龄公子、王女都带来。 徐希刚开始还美美想着要在一群公子和王女之中挑出能干大事的培养,脸上的笑意都溢出来了。 突然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由远及近,她扭头去看,笑容僵在了脸上,惊问,“这么多!?不是三十多个吗?这得五六十了!” 她一脸‘你竟然这么能生’的表情,让嬴政一下黑了脸,“寡人就算子女过百又如何?” 徐希连忙改口,“不如何,不如何。”就是没有一个能当大用的。老康儿子多个个成才,你这儿子更多,没一个继承你的英明神武,智勇盖世的。养不教父之过啊。 赵高带着一群大小孩子上前见礼。 徐希才听到,有的叫父王,有的叫王上,叫王上的一大半。 赵高笑着回禀,“所有适龄的公子、王女,连同宗族家的公子女公子们都来了。” 嬴政指着徐希,对一众小儿们道,“这便是你们的老师,以后跟随老师启蒙读书,不可懈怠,不可不敬,如有不从者,寡人定不轻饶。” 公子高已经十三了,正是做学问的关键时候,也被叫来跟徐希学习,还和一群幼龄弟弟妹妹一起,满眼抗拒之色,但父王命令,只能硬着头拱手见礼,“见过老师,老师有礼。” 不管服不服,一群大小儿也都有礼的拱手见过老师。 徐希扬起嘴角微笑,“三日后,报名入学。” 宗正家的小孙赢殊是个大胆活泼的,见徐希告退,就忍不住了,“女子不是本性温和吗?刚才和她对视,感觉我们以后会被打。” 公子高和公子珈对视一眼,忍不住苦笑。他们母亲不得宠爱,自己也不得宠爱,都到了可以定亲的年纪,还被拉来和小儿们一起启蒙。 小的他们不知道,他却知道这位徐上卿的事迹,她有一把叫真理的宝剑,她那包里沉甸甸的,就是刻着‘德’字的板砖,日常‘以理服人’、‘以德服人’。 她讲学,不会也带着板砖吧? 徐希倒没辜负他们的期待,回家就做了几把戒尺,弯了一下,韧性十足,满意的弹了弹,“先拿胡亥试试手。” 扶苏听说,过来上奏,请求嬴政收回成命,“父王,弟弟妹妹学业之重,非一人能托。且高和珈都年龄不小,该正经做学问的时候,和启蒙的小儿一起,实在荒废了学业。” 嬴政盯着长子,目光幽深,半晌没说话。 “父王!”扶苏恳求。 “寡人旨意并未说完,你也去。”嬴政直接下令。 扶苏惊愕,“父王让我也拜徐上卿为师?” “无需为师,且去听讲。三个月后,寡人再来问你成效。”嬴政吩咐。 扶苏还要反驳,嬴政已经摆手,“寡人还有政务要忙,你若有疑,可去问师。” 是让他去找徐福问疑?扶苏神色不好的出了王宫,去了淳于越府上。 近日朝中的风向明显在发生着变化,朝臣私下传着一本简化隶书的对照册子,王上还未下令推行,却也在御案上摆了一本。 造纸坊开起来了,却没见到纸张;学宫已经万事筹备好,没见有行动。 淳于越从晚辈那里得了一本隶书的对照册子,正在看。 听是扶苏来府上,忙让人请去书堂。 扶苏今日却不是听讲,“夫子,父王命我跟随徐福到学宫听讲了。” 淳于越惊愣,“何出此言?” 扶苏皱着眉把徐希要放一群羊,把所有公子、王女连同宗室适龄学子都招到学宫的事告知于他。 淳于越被徐希在朝议上当众戳了眼,这个仇就结下了,没能把她踢出朝堂,还眼看着她越来越得王上信重。现在又要抢走自己的得意弟子!? “胡闹!简直胡闹!公子的教导乃重中之重,岂能交给她随意摆弄!我......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反对到底!” 扶苏扶着他,让他先别激动,“夫子保重身体,此事我会再上奏父王,请父王收回成命。” 淳于越怎么不激动,徐福这已经捞过界了! “她满腹奸计,又巧言诡辩,楚国上下都恨她。如今又要掌控公子们的教导,其心叵测。绝不能容!” “就是此事不小,扶苏才来寻求夫子,可否请夫子一起教导公子高和公子珈?其他弟弟妹妹年龄尚小,高和珈今年已经十三十二,若是都去了学宫,以后只怕......”扶苏朝他深深拱手作礼。 淳于越不蠢,听他这话,心下一怔,“你说王上命公子高和公子珈他们都拜徐福为师,让你且去听讲?” “是。还请夫子出面,若您能收了高和珈一起,扶苏定感念不尽。”扶苏诚实的应声。 淳于越张了张嘴,望着这个得意学生,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40. 第040章:又输了! 是他们都疯了,…… 他今年十八岁了,若不是之前守孝,也该娶亲了。 王上此时把其他公子都塞到学宫里,拜徐希为老师,没让他拜师只让听讲。 这是王上在为他扫除以后登位的可能性障碍。 淳于越教他礼,教他书,教他孝,教他仁,独独没有教过他阴谋算计。 为君子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立于天地间门。 现在...... “我想想,我先想想。” 扶苏让他不必为难,他会再上奏劝父王的。 淳于越还是求见了嬴政,恳求他收回成命,不能让徐希教导所有公子,连王女也不允许。她自己身为女子却是个官迷,让她教导王女,能教出一群什么?想想就甚是可怕。 “王上,学宫建成,应请有学识有品德的圣贤大才入驻,教导有学之士以为我大秦所用。现在全权交给徐福一人把持,后果不可设想啊!” “福卿说实践才能检验真理,寡人深以为然。特许了福卿一年时间门,看学宫学堂能教出什么成果来。”嬴政并不听信他的,寿春马上要打下来了,扫平了楚国,他需要更多的人用。 “王上!请王上下一道招贤令,招全国贤才和有识之士来咸阳,到时择其优者而用,也定能教化更多人才!”淳于越跪地叩头。 嬴政沉声道,“此事不用再议。” “王上三思啊!”淳于越急的两眼都红了。 嬴政冷了脸,“寡人一言九鼎。” 淳于越出宫时,整个人都受了打击的样子,愤愤然不服,找了其他博士仆射的儒士,准备朝议上再次请命。绝不能让徐福把持学宫,把持学子官员的教导! 其他朝臣听闻学宫全权交给徐希,也都炸了,虽然只是一年时间门,但这一年时间门她能搞多少事? 一场轰轰烈烈的抗议掀起来了。 朝臣们不管是不是政敌,都联合了起来,反对徐希负责学宫,还搬出昔日齐国学宫里的祭酒都是何等大贤人物,哪一个都比徐希强百倍。叱骂她祸乱朝纲,又祸乱学宫教导。 这一次他们都准备充分,引经据典,批判徐希的恶性,让嬴政收回成命,另择大贤圣人做学宫掌事人。 徐希老神在在旁若无物的听着。 看她不说话,有人直接叱到她脸上,“把持学宫教导,祸国殃民!徐福你有何话可说?” 徐希抬眸,双眸冷厉,嗤笑一声,“私人学堂,关你屁事!” 问话的朝臣顿时噎住。 其他人也都停了下来,脸上还是愤懑未去,瞪着的两眼依旧喷着火。 徐希冷嘲的斜着拱手一礼,“我不插手重大朝政,空余时间门多,开个私人学堂,收几个愿意学医,愿意学农的学生。劳烦众位一腔奋勇,为了天下学子教育之事冲锋陷阵。” “学宫就在那里,怎么可能是私人学堂?”淳于越也是关注学宫建设,圈的地方明明很大,建的也是楼,怎么也不会是私人学堂,不过偷换概念。 “怎么不可能?我一没有让朝中发布招生消息,二没有借官办的名义,三没有用国库的金银建造,四没有保证教出来的学生必定为官。怎么?就允许你们收公子做学生,不允许有公子王女跟我启蒙?”徐希反问他。 淳于越被噎的半天没有反驳出来。 徐希又喷其他人,“看那么多公子王女拜我为老师,你嫉妒啊?你嫉妒你也收啊!我可有阻拦你们也办学堂,也收徒教学?” 众人骂不出来,只得攻击她‘缺德’会教坏学子。 “那你们就去家访,告诉他们,不要把儿女送到我的学堂里。”徐希伸手请便。 “男女七岁不同席,你把男女混到一起讲学,就是不讲礼仪,败坏风气,毁了女儿名声。”有人总算找到一个理由攻讦。 “我这学堂没有席子,一桌一凳。要学武,校服都是胡裤。再说毁了女儿名声,你就是败坏人家儿孙名声了。人家只是上学听课,叫你说的好像他们是去非礼女公子了,你思想肮脏,看什么都脏,实在荒唐!”徐希也骂回去。 对方憋的脸色涨紫,生生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一群朝臣气的半死,又输了! 嬴政观战半天,突然明白了战忽政策的反向应用。徐希高喊着拿出一箱金银珍宝建立学宫,有教无类,先是堵住了那群儒士的嘴。 大张旗鼓建学宫,悄悄把学宫变学堂,等着那群朝臣跳起来反对攻讦,她轻飘飘一句‘私人学堂’噎死人。 “王上......”朝臣们喷不过,告状寻求助力。 嬴政无情的拒绝了,“只要不是私行有亏,寡人还管到众卿屋里去?你们若不影响个人政务,也可以收徒讲学。不必嫉妒!” 他们嫉妒......... 差点憋死的朝臣,又被他一句话扎透了心。 这场朝议后,参与骂战的朝臣,个个都像斗败的公鸡一样。 来之前还有人呐喊,“这次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甚至还有人准备谏言不通,就撞柱明志。 结果,私人的,私人的,私人的!? 淳于越和另一个年纪大的姬纨,被骂思想肮脏的陈溯,回去就气病了。 没两天,徐咨和徐该不知道从哪带回来一批半大孩子,有男有女,男少女多,一百多个。 学宫圈的地不小,前方是造纸坊,右侧是印刷坊,距离徐希的上卿府还不远。 后方的大片地方徐希没用,前面被她分成了两部分,全部启蒙之后再分科,一部分去学秦律,一部分去学医术。 姒染,秦俪,卢菲菲和陈沅,昭韵几个都有了活儿干,男学子们由徐咨领去男宿舍,女学子就由她们带去女宿舍。 “先领校服,再沐浴洗澡之后,换上校服,然后由老师带你们参观学堂。”姒染说话不紧不慢,温和而有力。 她最年长,更像掌事人,一群女学子都齐齐行礼应诺。 没谁吃的一身膘,甚至大多营养不良,小脸黑黄,校服只分长短不分大小,是最简单款的丝麻制,上面印染了水墨山水和水墨竹纹。 女丑摸了摸,实在不舍得把这么好的衣裳穿自己身上,“我能不能把衣裳放着?” 昭韵柔声询问,“为什么不穿上呢?” 女丑赧然的回话,“我卑贱,不配穿这么好的衣裳。” 昭韵愣了下,摸着她的头柔声教导,“就算以前卑贱,来了学堂就是你的人生机遇,你能来就是抓住了一半。用功学习,听老师教导,等学成出去,就不再卑贱了。到时,你会成为人上人,吃穿不愁,受人尊敬。” 女丑是一罐豆油换来的,来时以为做女奴,路上却听那两位公子说要学识字,跟女圣贤琅琊子启蒙,学医术,学种地,学做工。 她打量昭韵,也穿着丝麻的衣裙,却是彩色的,还有印花,极其好看,“女公子是琅琊子的仆从吗?做琅琊子的仆从必须得识字吗?” “琅琊子家中的童仆也都学了识字算术,不过我不是仆从,算是琅琊子的学生,也算你们的老师。你也不是仆从,是学子。若是签了身契,等你学成当用,会把身契作废。”昭韵跟她解释。 女丑惊得睁大眼,“我成学子了?” 昭韵肯定的告诉她,“对!现在是女学子,学成之后,就是女士子。” 女丑不敢置信,半天才反应过来,无声哭起来。 其他人大多也是穷苦人家换来的,有的来时知道是求学,但一多半都不相信,即便不是在家不当人的,也是贫苦庶人家的女儿,家里粮食不够吃干脆‘赶出家门’。 这会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又见女丑哭,也忍不住跟着哭起来。 “想要改变命运,机会就在眼前,沐浴洗澡,洗去尘埃,换上校服,你们以后都是学子!我等你们参观学堂。”姒染出来稳住局面。 她一发话,女丑众人不敢耽误,连忙行动起来。 待所有人焕然一新,大家怀着激动澎湃的心情出来。 几十个男学子也都一腔热血,满脸期待,亮晶晶的眼中都是斗志,显然也刚被徐咨和徐该洗过脑。 众人按年龄暂时打乱分班,由姒染,徐咨,徐该每人带一班,各自参观。 秦俪,卢菲菲,陈沅,昭韵也一人跟上一个班。 学堂身在学宫中,地方亦不小,还有试验田,猪圈,打铁炉,小磨坊,小陶窑,食堂等。 学室墙上写着劝学的名言警句: ⑴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⑵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⑶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 前面还是好好地劝学,后面逐渐猖狂。 ⑷天生我材必有用! ⑸读书不下苦功,妄想显荣,岂有此理? 学室门里甚至有一句白话:⑹你这个年纪你睡得着觉? 这句话让徐咨想到了在草庐打盹,一睁眼看到小妹蹲在他头边,冷幽幽的问他这句话。从那开始,他再也没敢偷懒睡觉过。 这些新入学堂的学子们现在还懵懵懂懂,听着讲解明白意思,但还没有深刻理解意义。只听老师教诲,要用功学习,乖巧的谨遵师命。 学室对面的墙上写着工工整整的大字:⑺爱国、敬业,公正、法治,诚信、友善,富强、文明,和谐、平等。 亮堂宽敞的学室,里面摆着桌凳,一人一套笔墨纸砚,一套教材,一把算盘,一个书包,一个竹编储物箱。 食堂里吃的是杂面馒头,粟粥,炒豆腐,炒青菜,青菜里有肉丝,锅里是茶叶蛋。 徐希深知升米恩斗米仇,所以人来时签身契的没阻止,入学第一天,每人写了个欠条,申请助学贷款。 “学堂里会有勤工俭学的职位,考核得了特优等,会有奖学金。周末沐休,若有事也会聘用你们去做工,力所能及。学成之后,显贵了,更是不在话下。所以你们也不必担心,路已经给你们铺好了,接下来就是你们奔跑的时候了!” 卢菲菲跟陈沅小声说话,“姒染越来越有主君的派头了。” 陈沅赞同的点头。 姒染看到了两人交头接耳似是在说她,神色不变的给学子们自我介绍,又介绍她们的恩师琅琊子,也是学堂的掌事人,校令长。 听着教她们学识的琅琊子,七个月拜师,五岁学武,学过的书三间门屋子装不下,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令田地增产,会做很多农具水车和其他利民益民的东西,心下对这位校令长的崇慕已经快冲破胸膛了。 个个期盼着校令长来给她们讲学。 这批学子安置好,公子高和公子珈,赢殊,连同胡亥,一众人来报名入学了。 姒染数了数,人数不对,报给了徐希,“有十七个没来,多是宗室子女。” “没来是他们的损失,没登记,就不用管了。”徐希摆手。 姒染笑着应诺。 公子珈看学堂新颖,学室也新奇,那些劝学的名言警句浅显易懂,朗朗上口,本来沮丧的心情好了一点。 结果一进学室,周围同班的学子不仅有庶人,还有奴隶,两眼一阵阵发黑。 公子高立马扶了他一把。 公子珈抬眼见他眼眶都红了,没忍住也哭了出来,“兄长,我们何至于此啊。” “父王命令,我等莫敢不从。”公子高已经心如死灰。 其他王女也都满心不愿,直接摆在脸上,她们是王女公主,竟然要和庶民,和奴隶一起启蒙学习,简直是莫大的侮辱! 年龄大一点的,看公子高和公子珈两位兄长都只能哭,也都跟着哭泣。 能听命来学堂的,多是不敢反抗的。 让学堂里的学子看着他们,也都吓的瑟缩在一起,惶恐无助。 胡亥坐在偏僻的角落,两眼阴测测冷眼看着,没人理他,这些人都无视了他。 赢殊转了一圈,跳着进来,“学堂好新颖!后面操练场上还有个会转的天球仪呐!还有秋千,和滑梯,我刚去玩了一下,好好玩啊!” 他脸上还带着兴奋新奇的笑,进来一看,哭了一大片,顿时困惑,“你们怎么哭了?老师已经开始打人了吗?” 赢肥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赢殊,你是真心想来这里求学的吗?” 赢殊笑的一脸开心,“对呀,我阿父特意写信回来,夸老师是个很牛的人,让我一定拜她为师。祖父和祖母也都说好,让我好好学。” 赢肥扯着嘴,一言难尽道,“你父亲不是去打楚国了吗?他让你拜徐福为师,他是被楚人收买了吧。” “你才被楚人收买了。”赢殊白他一眼哼了哼。 “班里不是庶人,就是奴隶,还有女奴,你与她们同室求学不觉得耻辱吗?”另一边赢鹄哭唧唧的问他。 赢殊一来就去玩了,还不知道这个,看着缩在一堆的庶人奴隶们,傻眼了半天,“那咋办?跟老师抗议?” “我们不能走吗?”赢肥撺掇他。 赢殊歪着脑袋想了想,“阿父让我来学绝技,学成了能威震四海,我走了,回去会挨打吧?” 想到这,他两股隐隐生疼,摇摇头,“让老师把庶人和奴隶赶出去,不让和我们同室求学就行了。” 想的很好,要么把庶人奴隶赶出去,要么给另择学室给他们。 结果就见尉缭家三个孙儿被送过来,直接在学室里坐了。 蒙毅也抽空把小妹和两个旁支侄儿送过来。 李佩姑侄三个也过来了,见学室人多,从善如流的找了空位置坐下。 “李斯的女儿那么大了还过来?王绾竟然也把亲孙子送来了?”赢鹄不相信,又看了看,就是王禹。 “还有王贲的小儿子王定,那几个都是王翦老将军家的,他们都疯了吗?”赢肥揉了揉眼,觉得是他没睡醒。 公子高和公子珈也都懵了,是他们都疯了,还是徐福真有奇才? 赵泗进来,就朝两人来了,给他们见礼,“公子有礼。” 公子高不认识,“你是......” “我二伯父是中车府令赵高。”赵泗介绍。 公子高点头,心下疑窦丛生。朝臣大骂徐福把持学宫,都在攻讦她。报名了其他好些人没来。 结果到了学堂开讲日,丞相,廷尉,蒙家,尉缭家,连赵高都把侄子送来了。 宗正也把唯一的孙子赢殊安排进学堂,他从一开始就不觉得受辱受屈,还高高兴兴的。 是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 能来这里不是被放逐,踢开,而是别的? 徐咨笑容满面的进来,“校令长来了,大家先去操练场排队开会。 “开会是什么?”赢殊不解,高声问。 徐咨朝他一笑,“听训。” 赢殊:“!!!” 其他人也都变了脸。 “走吧。”徐咨笑着领他们出去。 徐该,姒染也都领着学子们出来,到操练场排队。 姒染站到讲台上讲了礼和规矩,请徐希出来。 众学子这才看到讲台后方的墙上,写着大字:厚德载物,知行合一;实事求是,自强不息。 徐希穿着同款的水墨山水和水墨竹纹的常服,走上讲台。 姒染,徐咨一行人带头朝她拱手见礼,“老师有礼。” 众学子们不管情愿不情愿,都拱手见礼。 “众位学子有礼。”徐希拱了拱手。 赢殊那双大眼就在她身上打量,她没带佩剑,身上也没有包,剑和砖头都没带! 笑脸还没展开,就见徐希拿出了一根臂长的戒尺...... 胡亥一下变了脸,觉得徐希扫过来的那一眼再说,戒尺是为他准备的。 徐希指着后面墙上的大字,“厚德载物,知行合一;实事求是,自强不息。乃本学堂的堂训。我不管你们在学堂以外是什么人,身份或尊贵,或平凡,在学堂里,都是学子,彼此平等,所以,记得遵循堂规,犯规处罚。” “我不看身份,只看成绩,学得好,就有奖赏奖励,学得差,戒尺教你重新做人。”她手中戒尺如剑,随手挥舞,一阵破空的颤鸣。 底下的学子们齐齐变了脸。 徐希扫视一圈,“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不管你们现在心里怎么想,若是学后觉得配不得你,允许退学,交给家里大人领走。” 赢肥,赢鹄他们还来时就不想来,就是被家里大人逼着来的,必须得听令王上。听这话,都泄了气。 其他公子王女更是小脸发白,家里大人会领走她们吗?不,父王会一道命令惩戒她们。 看底下这一群大小学生都老实了,徐希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开始给他们打鸡血,画大饼。 这些鸡血和大饼对公子高和公子珈,赢殊,胡亥他们没什么大用,但对庶人堆里选上来的学子们却是旱逢甘霖,个个热血沸腾。 等徐咨,徐该,姒染,秦俪她们全都介绍完,讲了话,所有学子拉去大讲室,一个扇形可容纳百人的大屋,拢音扩音。 在这里听徐希讲了入学第一课,自然科学。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自然科学,但徐希讲的见闻,星宿宇宙日月轮转,高山水脉地下河,人类与动物,海外之外。 给一群没见过甚至听都没听过的学子们听的目瞪口呆,满脑问题,探索求知的**一下子就上来了。 到提问答疑时间门,赢殊第一个跳出来,“老师老师,天地真是个球吗?月亮也是球吗?太阳也是球吗?所有星星都是球吗?为什么不是长的扁的?” 徐希问他,“水面必定是平的吗?” 赢殊想了下,点头,“静止是平的。” “你很严谨。”徐希表示了夸赞,告诉他,“如果你去过海边,看着一望无垠的大海,海平面上有船只行驶过来,最先看到的船帆,然后是船楼,最后才是船身。” “那我从咸阳出发,不管从哪个方向走,都能转一圈走回来!?”赢殊惊叹。 “不错。”徐希毫不掩饰她的赞赏。 蒙乐比较好奇,“老师,日蚀和月蚀真的能测算吗?下次日蚀是什么时候?” 徐希点头,“都有规律,都可以测算。下次日蚀......正好是下个月的朔日,你们可以等着看看。” 蒙乐吃惊脸,下个月就有日蚀?日蚀不是天灾吗? 底下一阵嗡嗡骚乱,好些对日蚀天灾打心底里畏惧,一下子也没心思认真听讲了。 徐希干脆给他们讲起了美食故事。 一说到吃,底下的学子们可就来了兴趣,听的口齿生津,饥肠辘辘。 到放学,冲到食堂,看到里面饭菜,杂面馍馍,粟米粥,豆芽炒豆腐,一个煎鸡蛋。 一众自小养尊处优,山珍海味吃到腻的公子王女傻眼了:他们也吃这个吗? 但庶人奴隶出身的学子们都吃得很香,不仅能吃饱,还有鸡子,还会有肉吃,以前做梦才敢想的。 徐希和姒染,徐咨她们也都在食堂吃的饭,和学子们都一样。 饭后,女丑几个在食堂做工,洗刷碗筷,收拾食堂。 管事给她们记上账。 其他人也去了学堂各处溜达参观游玩。 休息后,各自回到学室,开始学习隶书,算术,打算盘和农学,医学的基础知识。 赢殊又翻了几遍教材,一脸迷茫,“这些也不厉害啊!哪有绝技?” 回到家就闹祖父祖母,“徐福就威吓了我们一通,给我们讲了一堆天上地下的,吃完饭就走了。剩下我们跟着一个叫徐咨的老师,学简化字,学打算盘就罢了,还要学种地,学医药治病!?哪有绝技!” 宗正笑呵呵的拉住孙儿,“既是绝技,又怎会人人都教?你若在学堂表现好,得了优等,入了她的眼,做了亲弟子,才会把绝技传授给你。” 赢殊又闹了一通,“我才不想学种地,学医药!我只想学绝技,祖父你去跟她说,让她收我为徒,叫我绝技!连胡亥都敬茶拜师,我为什么不可以?” 宗正老两口安抚了孙儿一通,给了拿了好些吃食哄他。 赢殊咬着糖饼想着徐希说的美食,有些愤愤,“她讲那些美食多美味,食堂里却吃的很差很差,肉羹都没有。还说什么下个月朔日会有日蚀。” 宗正忙问,“你说什么?她言说下个月朔日会有日蚀?” 赢殊想起这个,立马跟他说了一通。 其他听讲完回到家的公子女公子们也把这个消息带回了家。 嬴政也在朝中下令,各郡县提前通知百姓有日蚀,预防日蚀恐慌混乱,也防止趁机作乱的。 整个咸阳的气氛都紧张了起来。 底下的郡县接到消息,也都担忧起日蚀会发生灾乱。 眼看没几天,做事都没心思了。 徐希正常上朝,正常到学堂讲学,整个上卿府一切照旧。 只有几个童仆心里担忧,又期待能被主君说中,以后肯定天下人都信主君,那他们府就不会被贵族士族们排挤看不起了。 几天后,到了朔日,天公作美,晴空万里春风舒适。 整个秦国上下都在仰头望天,等待着可能会来的日蚀。 午时一刻,天突然变暗。 徐希正在学堂里讲学,察觉到天色变暗,“开始了,可要出来观看日蚀?下次再看,可要等后年了。” 好些学子们满脸抗拒,不敢出来。 但挡不住大胆好奇的,还有之前心里怀疑的,要出来看看。 “天耶!真的是日蚀!” “阿父!阿母!是日蚀来了!” “快看!日蚀!” 徐希高声提醒,“不要拿肉眼一直盯着太阳看,视网膜脱落,会瞎。” 一听会瞎,好些学子忙低下了头,但又忍不住观看。 连之前害怕的也忍不住探出身子来看看。 这次天没有完全黑下去,太阳从缺角到缺角,一直都有亮光,但也更加明显能看到整个过程。 “日偏食。” 秦国上下沉浸在日蚀可以预测,徐福竟然能预知日蚀,是不是仙师的惊疑中。 楚国前线,王翦大军趁机让人散布楚国不降,不敬上天,天下一统是天下大势,顺者昌逆者亡! 天下苦战久矣,秦王嬴政奉天命统一四海,是为天下百姓再无战争,能安居乐业,过太平盛世。 楚王负刍德行有亏,杀兄杀弟,逼死母亲,得位不正,还拒不投降,终遭天谴! 楚国朝中上下在徐希到了秦国就反应过来,她根本不是来游学求官,是帮秦国颠覆楚国。好心教糖浆,做酱油做醋,甚至晒盐炼盐,都是为了让楚国更快覆亡。 上面征兵还能行,征粮草,比预期低了一半。兵将再多,没有粮草,这仗怎么打? 尤其是那天雷仙丹,到了守备严密的关隘,他们投掷器对准,震天响声,要不了三下,就能轰炸开城门。如狼似虎的秦军气势万丈的高喊着冲上来,被威震过的楚军根本杀不过。 负刍下令强征,底下庶人理解不了的,怨声载道。 又经过日蚀散布恐慌,天雷仙丹配合,一通轰炸,楚国都邑,寿春城破。 楚王负刍被擒,楚国宣布灭亡。 李信,杨端和,羌瘣,桓齮各自带着大军下去,一路横扫其余城池。 拿到炸弹的王贲,也和蒙恬挥师北上,一直打到箕子朝鲜。 捷报频传,咸阳上下一片欢畅。 嬴政下令,天下大酺,大宴三日。 徐希送上贺礼,两大桶烟花。 当晚,咸阳宫上空,炸开绚烂的花火,整个咸阳宫周围的人也都看到那绚彩一现的美景,他们不知道是烟花,以为是祥瑞奇景,直接朝王宫的方向跪拜,高呼王上千秋万代! “怎么样?好看不好看?”徐希扭头问嬴政。 嬴政抹了下脸,“落了寡人一脸灰土。” 徐希:“......” 看她神情龟裂,嬴政哼了声,“寡人让你炼丹,你说没有原材料,结果你就练出个这?” 徐希讪笑,“王上,这真是炼仙丹剩下的废料,你看这俩都不一样。那个炸的是人,这个炸开是花啊。” 嬴政深深的瞟她一眼,明显的不信,直接问她,“五国已灭,只剩齐国。福卿以为,齐国如何拿下为好?” “不费一兵一卒。”徐希拱手认真道。 嬴政盯着她,眸光沉沉,“你要去劝降?” 徐希抬首,直接摇摇头,笑着道,“王上神威,威震天下四海,哪用得着我去劝降啊。咱们大军一过去,就可以接手齐国了。”:,,. 41. 第041章:寡人想看戏 你请了韩非给…… 嬴政意味深长的眼神,让徐希心里愤愤不服,回去跟管禾抱怨,“侯廉呢?为什么还不动。他不会自己也相信了吧?” 管禾是知道她都教给侯廉了些什么东西的,听此自己也想了想,“阿希,以侯廉对你的崇慕,只怕......只怕他真信。” 徐希不愿意相信能骗到秦始皇的术士,历史书上留名的人,在骗人的时候说的话,自己也会信。那岂不是说明政哥很傻? 她又发了一封急信,直接让人送去给侯廉。 两骑快马一路狂奔到齐国。 路上的张苍眼尖,认出了在客舍换马的两个侠士,上去搭话,“在下张苍,想请问咸阳目前形势如何了?徐上卿可还好?” 两人看看他,换了马就走,“徐上卿正在家骂你,年轻气壮的竟然这么墨迹。” 张苍嘴角狠狠一抽,“是我不想快吗?没见给我派了个什么任务。她自己不去,让我去。我哪忽悠得过.......” 姜初一猛地清了下嗓子,盖过他的话。 张苍扭头,见客舍开着门窗,韩非正在窗下拿着纸张写什么,立马闭了嘴。 姜初一朝他笑,“先生这是大功,等你回朝,必定连升三级。” 张苍哼哼一声。 徐桃,徐梨几个都笑起来,“快到咸阳了,我们还是快快赶路吧。” 张苍又得去问候队伍里的大佬,要他说,请这尊神出山做什么?徐希要开民智,有教无类。她是没有读完这一位的著作,他可是“禁奸之法”和“无书论”的强力创造者和支持者。 韩非身体尚可,听张苍催促,也想快点赶路,就收起了纸张,“那就快些赶路吧。” 徐希再见到韩非,见他还是几年前的模样,扬起笑上前见礼,“先生!我日盼夜盼终于把您盼来了,先生别来无恙?” 韩非一眼就认出了她,“徐希,你果然不负鬼谷先生关门弟子之名啊。” “我怎么听着不像好话?”徐希表示抗议。 “是夸赞。楚国那一趟做的很好。只是我没想到,你身为女子,尚且年少,就有此等谋略。”韩非是真觉得她那一手用得好,不着痕迹削弱了楚国。楚国庶人说不定还在感念她好。 徐希整个脸都不怎么好了,这个夸赞,怎么听着像是阴阳她。 韩非望向她,无视她的苦菜脸,“我想知道齐国怎么样,所以转道去了一趟齐。临淄......也是你的手笔吧?” 他去的时候,正值日蚀,临淄众人早就接到了日蚀的消息,言说是侯仙师提前测算出的。王宫搭建了高台,齐王建盘腿坐在中间门,朝中各大臣分列四周,要借日蚀光华修炼。 底下不少庶人也都沿途偷偷修炼,丝毫不惧日蚀,反而期望能从日蚀中吸收到精华灵气。被甲兵发现,轻则驱赶,重则下狱。 整个齐国上下,全废了。 齐国之所以还在,就是没人打它。 “不是!跟我没有半文钱关系!齐国是我的母国啊,我现在还盼着齐国人民好。”徐希睁着眼不承认,又不是她亲自去忽悠的,怎么是她干的? “⑴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男浊女清,男动女静。降本流末,而生万物。清者浊之源,静者动之基。自古男子为天,为尊,女子为地,位卑。天清地浊,天动地静。这清净经中自相矛盾,想来这天下只有一个能有此等谋略和雄心的女子。”韩非深深望着她。 徐希整个人都被束缚住了,憋着脸,不敢说话。 韩非从她脸上收回目光,背着手上了马车。 张苍看徐希快僵化的神情,心下颇有些幸灾乐祸,朝她拱手一礼,也上了马车。 马车径直赶往上卿府邸。 徐希看韩非下了马车就在府邸溜达,学室,演武场,实验室转了一圈,偷偷跟卫程说,“我现在要是后悔,能不能把他踢出家门去?” 卫程还真的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但最终摇了头,“当个大神像尊着吧。” 张苍凑过来多嘴,“韩非子虽然是法家集大成者,但,我以为也不太有请的必要。” “有。”徐希翻他一眼。她只能用武力挟持张良,有韩非在,可以在思想和精神上挟持他。 老流氓现在又没造反当皇帝,她也不能一剑戳死他。但没了张良和韩信的老流氓,没有了和项羽一较高低的臂膀,更不具备当皇帝的可能了。 “那您敬着,我先回去了。”张苍拱手一礼,就回家看望老父老母去了。 韩非转完一圈下来,问道,“纸张是只有在你府上和学堂里可以随便用吧?” “也不是,王上那里已经换上了纸张用,其他人还没有。”徐希有些心虚的解释。 “这个堪称绝妙啊!”韩非忍不住又赞起纸张来,用纸张掌控天下士子,和她在楚国的那一手,齐国的那一手都堪称绝妙。看似温和的手段中,是无形狠辣的摧毁。 徐希已经被夸的一头冷汗,幽幽的开口,“先生,你看我还有机会做好人吗?” “无毒不执政。”韩非回她一句,背着手让童仆带他去自己的房间门。 徐希愤愤地擦了一把汗,“我是‘⑵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卫程也认同,低声道,“别让他在史书上说话。” 徐希危险的眯起眼,点点头,“把他嘴缝上。” 卫程笑起来。 徐桃,徐梨,姜初一众人已经安排不下了,她现在没升官,按规制,上卿府邸就这么大。 徐希问过众人,把她们先行安排到学堂去。 韩非的到来,很快就被李斯等人得知,都摸不准她一个杂家,把韩非捞到自己家里做什么?做门客?怎么想也不会是真的。她愿意,韩非也不愿意。 事实上,韩非就是为她而来,也是为纸而来。 修养了两天,就径直去了学堂。 在学堂里转了一圈,对着各处点头,对着堂训赞赏,但对着核心价值观念拧眉表示反对,“以此教化,卑奴庶人位升人贵,必生祸乱。” 跟着他的姜初一几人,不是卑奴,也是庶人,听这话都没吭声。 把学堂逛了一圈,又翻看学堂的教材,虽然给他送过初始版,但这一版也没删改多少。她能在咸阳大行其事,必定有秦王嬴政支持。 韩非想不通,以他的脾性怎么会同意开民智。 又到后面的学宫参观。 虽然建成说是学宫,但并未启用,钥匙也在徐希手里,只守卫用的甲兵。 他要进去看,自然打开门允许他进去。 学宫只建了楼房大屋,地面还未整,而是翻地施肥,种着东西。 墙上却已经画上了大字:⑶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⑷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⑸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每一句都是她的道德绑架和大饼。 韩非哼了一声,“儒家虚伪学了个十成十。” 姜初一几个不认同,“希是心怀天下万民,为百姓谋福。” “就是如此,才是错!”韩非是地地道道的法家,讲王权□□,王法只为君主一人服务。 法家的眼中,世上只允许有两种人,一个是战士,用以打仗,一个庶民,用以种粮,生养战士和庶民,再打仗,再种粮。 儒法两家骂战,韩非能以一敌百。姜初一几个根本不够看,他还是徐希请回来的,就闭上嘴不再跟他扛。 “这学宫的地上种的都是什么?”韩非指着一片绿荫询问。 姜初一他们也不认识,只知道徐希爱种一些稀奇的东西。 “是徐上卿种的东西,不许任何人碰。”值守的老汉一把年纪,脚步轻缓,走路无声。 韩非扭头看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老汉,指着架子上绿油油的长形果实问,“这个是什么?” “黄瓜。”老汉回答。 老了黄了的刚被摘掉留作种子,架子上全是绿的。 韩非皱眉道一句,“像她取的名字。” 又问另一片开花的,散发着浓浓怪味儿的。 老汉看一眼,“芫荽。” 这俩字韩非都没听过,又问远处最大的一片,有密有稀疏的,“又是何物?” “红薯。”老汉道。 韩非也不认识,问老汉细节,他摇头一问三不知。 又转了一圈,不止这些东西,还有蘡薁,只是叶片更大,藤蔓更粗,不用问,肯定也是她种的。 “不用问了,这片地,包括水里的,都是徐上卿种的。”老汉懒得回答,不让多问了。 韩非深深看了一眼,背着手走了。 转到印刷坊门外,姜初一见他想去,就上前跟守卫自报家门,询问可能进去参观。 墨夙从里面出来,“先生想看,自然可以。” 韩非走进去,就闻到飘散不开的油墨香,看着里面运行着印刷的流水线,教材本的疑惑瞬间门被解开。 令他没想到的是,速度竟然那么快,刷刷一大页过去,工匠把印刷好的纸张取走,裁剪折叠,不过取了几张,就成了厚厚一本书。 韩非有些震惊的拿过一本成书,翻开一看《隶书字典》。一千多个常用字已经增加到了三千多个。 “这是李廷尉带人著的。”墨夙解释一句。 韩非看到了,目录前面写着作者:李斯,徐福,程邈。 另一边正在装箱的,是《秦律》,同样都是隶书简体。 他拿了一本,夹在腋下,走出印刷坊。 走到另一地大门前,见高墙灰瓦,大门紧闭。 停了停脚步,径直离开,“不外乎是炼铁炼钢,天生福,心向秦,秦何愁不统一。” 姜初一几人没敢吭声,连忙跟上。 他走这一圈还没走完,徐希已经接到了消息,拿了一幅字画在家里等着他。 看到他回来,不等他在开怼,就把字画送给他,“先生,我近日得了一幅名画,送给您。” 韩非不解,打开卷轴,就见画上一只老牛,仰头冲天,哞声嚎叫。 上面还有一句行书:⑹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这是想让我做什么?”韩非皱眉,严肃的脸上带着冷肃。 “秦国即将统一,秦律可以得天下,然不足以安天下万民。我请先生来,是为大秦新律。”徐希朝他郑重拱手。 韩非一听,整个脸都皱起来了,怒哼一声,“妇人之仁!” 转身回了屋。 徐希嘴角抽了抽,跟上去,“严刑峻法未施加在先生身上,你当然说仁。若王上召见先生,命你三日抵达咸阳,无人带领,你可能到?若不到,就下诏狱,手上夹板,腿上铁刷,脚下开水,你开不开心?” 韩非不习惯的胡坐着,听她的话,抬眼,“手上夹板,腿上铁刷,脚下开水,可以用上。” “我是让您改新法,不是给你发明刑罚。”徐希气。 “夹板是怎么样的?”韩非追问。 徐希司马脸,“......” 嬴政朝议后问起徐希,“福卿,你请了韩非给你做门客?” “你想要吗?”徐希无精打采的抬头问他。 嬴政看她这脸就知道被韩非那老顽固折磨的不轻,抿唇一笑,“寡人想看戏。” 徐希扯着嘴角苦笑,“这老头谁爱要谁要!” 嬴政之前恐韩非阻扰东出统一要杀他,也十分惜才放了他走。现在有了徐希,得天下足以。 “寡人得福卿足矣,韩非你自己留着用吧。” 徐希又找李斯,尉缭推销韩非,两人全都拒绝。 这俩主张兼并扩张的狠人都不要,其他更不要。 推销不掉,徐希回到家就找了韩非,“我近日为王上,李斯,尉缭,包括王绾,冯去疾,冯劫他们推荐你,但都被拒绝了。” “你想说我只有你了,让我助你改法。”韩非一眼看透她。 “我不是,我没有。你真的推销不出去。”徐希摇头否认。 她天天在这磨他,很快韩非看见她也烦,“秦王嬴政是不会同意改革变法的,你死了这条心吧。免得自己这上卿都没得做。” “⑺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徐希固执的盯着他。 韩非矍铄的目光盯着她半晌。只从她眼中看到势在必行的坚毅。 抿了唇,“你去找儒家,淳于越,姬纨都支持你。” “我上朝第一天就打了淳于越,姬纨因为学宫之事也被气的病倒好几天。”徐希有脸找,淳于越和姬纨也不会理她。而且儒法互喷上百年了,让儒家出来变法?根本没可能!只能是法家内部变革,重新立法。 “你真是个人才!”韩非默。 “⑻天生我材必有用。”徐希顺杆子爬。 韩非哼了声,不愿意理她。 反正人在自己府上住着,徐希天天都能磨他,洗脑他。 韩非也不是天天蹲在家里,没事就出府,到学堂转悠,到学宫转悠。 张良偷溜出来,蹲守到了人,“先生。” 韩非看着他,“天不生你,再多妄图也无用。” 张良是出来劝他的,没想到一见面被他扎了心,“先生何出此言?” “以你的谋略,可能胜得过徐希?”韩非问他。 张良自认他在谋略上不输徐希,但徐希如有神助,有她在,复国无望。 见他不说话,韩非又道,“天下已定,你想成事,难上登天。” 张良攥紧拳头,红着眼,“我祖父,我父亲皆死于秦人,家国皆亡于秦。” “你若想成事,除非迎娶徐希,后谋大事。”韩非面色冷肃,直接道破方法。 张良惊起,“先生?” “但以徐希的心性,你真心假意都无用。你的爱慕,注定自苦。”韩非眸光幽深,直言道。 张良被他一言戳穿心事,脸色隐隐发白。 韩非不再多说,继续往学宫去。 徐希今日在学堂讲学,讲完留了课业,就到学宫来看她的红薯,徐薯98可春播,可夏播。 春播的五颗红薯,每一颗都发散了藤蔓,剪枝扦插的第二茬已经长得旺盛,第一茬也到了该收获的时候。 这几天她没事儿都要看看。 头茬的红薯藤已经老化了,再长下去,也没什么劲力了。 徐希准备这几天就扒出来。 见韩非又来逛游,朝他过来,“一片菜地,有什么好看的?” “哪个是菜地?”韩非问她。 徐希摘了一根黄瓜,在身上擦了擦,咔嚓掰两半,递给他个黄瓜把,“你尝尝。” “我见你师父那谷中也有,只不知何物。”韩非看她喀嚓咔嚓的啃,也咬了一口,确实味道与其他瓜菜不同,甚是爽脆。 “我给师父种了两陇。嫩黄瓜拌皮蛋才好吃,这个老了。”徐希吃着还嫌弃。 韩非:“......” 指着红薯地问她,“这一片是药材还是什么?” “粮食,亩产千斤。”徐希啃着黄瓜回他。 啪嗒—— 韩非手里的黄瓜把子掉了,惊愕的追问,“你说多少?” “亩产千斤啊。”徐希一脸理所当然,稀松平常。 韩非的脸色变了几变,嘴唇都颤抖,“是真是假?真有亩产千斤的粮种?” “过两天就扒。”徐希弯腰捡起来黄瓜把子,嗖的一下扔去了远处的粪堆里。 韩非主张愚民,王法不拿百姓当人看,但他师从儒家荀子,亦知民为国本,几十年经历无数次灾荒饥荒,眼见饿死多少人。 他激动的现在就想扒开红薯藤看看。 被徐希揪住,“只是预测亩产千斤,具体情况还未知。而且要扒红薯,得等王上空余,能亲临现场。” 韩非冷静下来,看她淡然的神色,追问她,“这粮种何处得来?” “我也不清楚了,我从好几年前就从各大商队购买稀奇的种子,有胡人那来的胡麻,榨成了香油,胡豆做成了粗粮和小菜。百越南方来的棉种,还有些不知道是啥东西的,都种上了。”徐希解释。 “棉种又是何物?”韩非问。 徐希看他实在好奇,朝他微微一笑,“绝世好物,比红薯还牛。但我不告诉你。” 她不告诉他,又说是绝世好物,比亩产千斤的粮食还厉害,一下子钩的韩非心里焦急,迫切的想要知道。 徐希已经跟看守的老汉说,“赢老伯,这几天谁也不让进来了。” 赢老伯拱手应诺。 徐希放心的揪着韩非出了门。 韩非急着问粮种,她就问变法。 “庶人若有了这亩产千斤的粮食,就能吃饱饭,还要什么变法。” “庶人是人,非刍狗。” “庶人就该奉王命,耕种,生育,作战。” “你要玩‘存天理,灭人欲’那套,我就灭了你。” “存天理,灭人欲?不错!这个与我所持相通。” 徐希拿出了板砖。 韩非闭上了嘴。 再一次互辩结束,徐希给他断了纸,换上了简牍和刻刀。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韩非不写了。 徐希就带着他到田庄上去干活儿。 这田庄就在咸阳郊外,地方不大,只有五十多亩,徐希全部给圈上了墙,里面除了蚕豆,芝麻,种了十亩地的棉花。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棉花采摘期。 看守的人是嬴政派的奴隶,听徐希吩咐这棉花珍贵,就日夜盯守着棉花地,有多少棉桃,开了多少棉桃都要数出来记录。 “徐上卿,又有九十三个棉桃开花了。”伯夫上来见礼,把记录的小册子给她。 徐希接过看了一遍,“好,做的很不错。我今儿个把大朵的棉花摘了,还有多少,你们过后再数一遍吧。” 伯夫连忙应诺。 徐希拿着筐塞给韩非一个,教给他摘棉花,“只要棉絮,不要壳,不能沾叶子,别弄脏。” 韩非是韩国的公子,王室出身,没挨过冻,绵衣和被褥里从来不差蚕丝,还有狐裘貂绒熊皮能穿。 摘了几朵棉花看,明白是作御寒之物,却并不看重,“远不如红薯之功也。” “快摘,干不完没饭吃。”徐希毫无愧疚之心的喊话。 “应该让你师父也来摘一摘。”韩非跟她怼。 “我师父一百多了,你才五十六。”徐希头也没抬,“而且你说我学儒家,我才不是。” “哪一家不需尊老?”韩非嘴上说着,手上倒也没停。 “法家。”徐希直接回他。 “法家还讲⑼臣事君,子事父,妻事夫,三者顺则天下治,三者逆则天下乱。”韩非哼道。 徐希起身,“我要不逆,在家里找个男人嫁了,相夫教子。就不会有红薯,有棉花了。哦,你也死了。” 韩非:“......” “⑽有些人死了,他还活着;有些人活着,他已经死了。”徐希的声音又飘过来。 韩非:“......” “你要变法,有种找嬴政!” 徐希可惜的叹了口气,“除非我当丞相,但王绾,冯去疾还在上头,连李斯都上不去,我打不过他们仨呀。” “还有你打不过的人。”韩非冷呵。 “当然,我可是守法好人,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徐希自夸道。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韩非再次记到。 徐希:“......” 管禾,盖聂,荆轲,还有徐桃,徐梨,姜初一她们也跟随一起,十亩地的棉花,很快采摘完毕。 徐希看了下,不堪满意,心里骂了一通狗系统,带着摘取的棉花回了学宫,晾在架子上,交给赢老伯看守,“夜里就收回去,白天晴好就拿出来晒,中间门翻动一下。” 赢老伯应诺,摸了一把棉花,神色有些动容,“这个也高产吗?” “现在看来,不高产。不过粮食都能培育出新种子,亩产越来越多,棉花也能。”徐希回他。 手中的棉花柔柔软软,触之生温,赢老伯眼眶有些红。 徐希望着他,临走说,“棉种多了,天下都能种。” 韩非摘了半天棉花,累的不轻。看她连一个奴仆都宽慰,手一背,“该仁不仁,妇人之仁。” “我这是当仁不让。”徐希回嘴。 “何解?”韩非问她。 徐希嘻嘻,“该我出来做好人的时候,那我必定出来。” 韩非想到了那些传唱嬴政天命所授,统一四海是为了天下百姓再无战争的言论。 荆轲这些天常常看到徐希被气的变脸,但她也没少气的韩非说不出话来,看韩非那神情,只怕是对徐希又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她不仅黑心肝,脸皮还特别厚,又深得儒家虚伪真传。想跟她斗,不知道韩非斗到死前,能不能赢。 抬头看到张良在前面,眸光一变,和盖聂对视一眼,立马警惕,对徐希形成一个保护圈。 徐希看到他,不客气的打招呼,“呦,张维风,又出来放风啊。” 张良被韩非戳破心思,再看她就忍不住心虚心怯,“我来见先生。” “你俩亲香去吧,不过不能在我府上。不然人家还以为我勾结韩国遗贵,有反叛之心。”徐希摆了摆手,大方道。 韩非就是个借口,他也不愿意,“我干一天活儿,累了,有话明日再说吧。” 张良被他洞察的眼神扫过,一下子面上滚烫。 徐希又倒回来两步,跟他招呼,“对了,明日我们去挖红薯,你要是愿意,也过来吧。亩产千斤哦。” 一瞬间门所有情意旖旎全部破碎,张良惊的睁大眼,“你、说、什、么?” 徐希已经挥手,大步回了府。 韩非也跟着进去。管禾走前面,荆轲,盖聂走后面。 张良脑袋嗡嗡鸣叫,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的住处。 韩翙看他这样子,有些无奈,“你又去见她了?明知道没好话,你还去。这个徐福,她就不是一个女子,我看你不是因为她不顾友情支持灭韩又辅助秦国,你是心里爱慕她,才更加不能忍受她那么冷硬绝对。” 张良躺在塌上,神情呆滞,一口一口的喘着气。 韩翙叹了口气,给他端来一碗水。 第二□□议后,嬴政换了常服出宫,直接跟徐希来到学宫,同来的还有扶苏。 张良还是来了,见到嬴政果然也到场了,攥紧拳头,一转头就和徐希对上,她朝他粲然一笑。 嬴政立马注意到他,鹰眸落在他身上,似是在作着比较。 张良一瞬间门脊背生寒。 “王上,你今日穿了胡服,也想下地试试吗?”徐希出声。 嬴政收回目光,“寡人看看究竟有多少,是何种粮食。扶苏你随福卿下地。” 扶苏今日也穿了胡服,拱手应诺。 徐希给嬴政也塞了一把铲子,拿着铲刀上去割掉红薯藤,喊着韩非,张良,“快来拉走,这些拿去切碎做成猪饲料。红薯在地垄下面。” 张良绷着脸和韩非上去拉红薯藤。 掀开红薯藤,底下的地垄露出来,有的已经能看见冒头的红薯,土面明显膨大,被顶的开裂。 土很松软,一铲子下去,就能挖出边缘的红薯来。 嬴政看着,终究没能忍住,手里还抓着铲子,上去就掘了一铲子。 大块红皮的红薯被挖出来,一窝一窝全放在一边。 五颗红薯育苗只种了两垄,地少人多,很快就全部被挖出来。 看着成堆的红薯,嬴政鹰眸渐深,“称重。” 赵高殷勤的上手,装着红薯称重。 “一百二十六斤!” 觉得不对,又重新看一遍,还是一百二十六斤。 “王上!是一百二十六斤,绝对没有错!” 徐希快速的换算了下,秦国的亩产是分大小亩,大亩不到七分地,小亩不到三分地。一斤十六两。这里有半分地的样子,二百斤。亩产四千,根本没有达到六千五。 其他人都已经激动的不知道怎么好了。 “亩产千斤!亩产千斤啊!” “什么亩产千斤,亩产一千五百斤!天下庶人再不缺粮了!” 扶苏整个人都震惊了,看着徐希还皱眉,似是不满意,更是惊疑。 嬴政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彩!天下黔首,将再无饥饿!” 正要狠狠夸赞徐希一顿,就发现她神色似是不满意,“福卿,可是有什么不对?” 徐希话不敢说满,拱手回道,“回王上,目前所看,亩产有一千五百斤,皆是土地肥沃,我又精心侍弄,病虫害都防治到位。若是留种再种,各地气候,田地土质,所种百姓不同,只怕达不到亩产千斤。” 嬴政激动的上前扶起她,拉着她激动不已,“福卿,你可知黔首所种粟菽,亩产尚且不足百斤。即便是亩产千斤,你也是不世之功!你当真是上天派给寡人的福星啊!” “这都是王上感动上天,才偶然得了这高产的红薯。王上之功绩,千秋万代,开创先河,后世人皆拜服王上!”徐希也笑着回他。 嬴政高兴的畅快大笑。 张良脸色发白,目光从红薯又落到他们君臣相握的手上,格外刺眼。:,,. 42 第042章:这是白送! 他要乘船出海…… 红薯挖出来, 亩产让人满意,让人震惊。 当天餔食徐希被嬴政带到了王宫吃的,还有韩非, 没有张良。 红薯磕碰掉皮的几块被挑出来,蒸了一块, 其余下锅煮粥。 因为白心薯用以出粉,用来喂猪, 或者工业用途的。口感没有红心黄心的红薯甜,但特别粉,有白心薯的甘面粉糯,煮透烂糊了,和粟米粥一起, 也是喷香。 至少对没吃过红薯的嬴政, 韩非, 扶苏他们来说, 堪称美味, 尤其这红薯是自己劳动挖出来的。 徐希怀念的吃了一碗, 就冲着那些美味佳肴去了。 “福卿不爱吃红薯吗?还是不舍得多吃?”嬴政喝了三碗,见她只用一碗, 就问她。 徐希只能说, “终究是粗粮, 吃着有点噎得慌。”吃多了放屁。 嬴政扬眉,鹰眸中直接不信,“你竟然还娇气?” “我自幼跟着师父, 没吃过苦。我是村里最胖的。”徐希骄傲。 嬴政轻笑出声。 韩非看他对徐希的态度不似君臣,喝着红薯粥,掩饰眼中神色。 嬴政实在高兴, 恨不得大宴群臣,被徐希劝住了。 “王上,红薯不易储存,这只有两垄,等第二茬收获,留作种子,明年再种两茬,就可以多多育苗,往外分发了。”今天这一顿吃的,都是没干过活儿的几人下过手的。 “好,寡人暂且忍忍,等着看下一茬。”嬴政心情格外好,人也很好劝。 他目光又落在韩非身上,“先生以后就跟着福卿了吗?” 韩非斜了眼徐希,“还没确定。” 徐希立马说话,“我愿意给先生养老送终,让先生安度晚年。” 韩非:“......” 嬴政看这情景就知道,徐希也没让韩非这老顽固好过,不管他来做什么,大秦统一无人争锋。 看他心情好,徐希趁机告状,“王上,大巫医看了我的医书绝学,不愿意给我当老师。” 嬴政鹰眸含笑的瞥着她,“你私人学堂里的事,寡人也管不着啊。” “医师多了,没人乱治病,也提高百姓成活率啊。”徐希仰着头,求做主。 “你祈望没人乱治病,却找一个你认为乱治病的去,大巫医能同意才怪。”嬴政直接道破。 徐希叹了口气,“我就是让他改弦易辙,用我的医书教,他不愿意。” “该。”嬴政轻哼。 “那我能请夏无且吗?偶尔讲学就行?我把我的医书药典都给他看,以后都学夏无且正经当医师,气死大巫医。”徐希准备用御医刺激大巫医。 嬴政哈哈笑,“你要体面大,那你就去找吧。” “御医的医术水平高了,也会更好的服侍王上的。”徐希知道这是能扯大旗了,笑的龇着牙。 嬴政微笑嗯了声,算是认同。 扶苏看他对徐希这态度,是不是有些过于亲近?比对他这个儿子还要亲了。 目光落在徐希莹白倾城的脸上,忙垂了眸。 告状成功,徐希告退。 韩非随着回到家,端上初春茶,看里面还有茉莉花,皱了下眉,把花儿挑出来,这才端着茶盏慢慢地喝起来。 徐希嗤了声,“不要再给这老头泡我的明前茉莉茶。” 管禾笑着道,“好,下次不泡。” 韩非才不稀罕,“这清茶味道本来就清淡,还偏偏搁里面放花儿,放点橘皮红枣和花椒才好。” “听见就喝不下去了。”徐希翻了一眼。 韩非瞥她一眼,出口道,“你想要改革变法,还有一法可行。” “什么法子?”徐希忙问。 “嫁给秦王嬴政。”韩非沉声道。 徐希嘴角抽了又抽,“我以为是个什么好法子......”嫁给秦始皇?她不配。 想想以后史记上说,徐福和秦始皇,成亲了。 她自己先浑身狂甩。 “不失为一个妙法。前朝路走不通,你可以走后宫。以你的谋略,王后之位不在话下,以你的才能本领,秦王嬴政必定要用你,让你临朝参政也不是不可能。”韩非慢悠悠的说着。 “别想了,没可能!我好好地仕途不走,去干宫斗?我又没病。”徐希哼道。男人都知道手握权柄爽,她为什么不知道? 韩非看她官迷到这个程度,也不再多说,只丢下一句,“伴君如伴虎。” 徐希撇嘴:政哥可没杀过功臣。 挖了一场红薯,还一口没吃上,被扔下的张良,失魂落魄的回到住处,跽坐在窗下,仰头看着天。 韩翙没受邀,没能去,他是韩王安的嫡子,太扎眼,被盯得紧也不爱偷溜出去。 见他出去一趟回来又变成这样,过来劝他,“不若你去求娶,若是能和她结亲,你不仅能出了这牢笼,也能得偿所愿。至于复国......也别再想了,那不是你应该背负的。” 张良人没动,双拳却握紧了,拳头咔嚓咔嚓响。 韩翙看他这样,吃了一惊,“她和别的男子好了?” “极尽溢美之词,执手互相称赞算是好了吗?”张良怒道。 韩翙张了张嘴,“那......那应该是的,在郑时,我和良人便如此。” 张良冷笑着从牙缝挤出声,“我倒是不知道,她竟喜欢那样的。” “哪样的?看你如此,定是配她不上。难不成对方有权势?”韩翙看着他猜测。 “权势滔天。”张良冷笑连连。 韩翙惊的张嘴,“秦王嬴政......” 两人都不说话,沉默下来。 韩翙叹口气,“如此也说得通了,若非仰慕秦王嬴政,她又怎会费劲谋略襄助秦国统一。” 张良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喜欢嬴政,明明比她大那么多,比她父亲都大。她第一次见嬴政,应该就是他让盖聂挟持她那次,她十岁。 想到她天生多智,见嬴政时,他二十九了,若因老祖的关系,如父如兄的对她,可能真的会喜欢上他。 所以知道秦国东出,知道他要灭六国,就一腔热血投奔,为他削弱楚国,做废了齐国;为他造纸炼铁倾力辅佐。 还收他的儿子为徒,帮他教导子女成才。即便被误会不配,误会教废了公子王女,也在所不惜。 “为什么呢?”张良望着上天,眼中清泪闪过。 不光身边的人,满朝文武大臣都发现王上对徐福的态度好了太多,之前就好,现在简直亲密且有些黏糊。 九卿议事结束,还要叫福卿多留片刻。 连接手的楚国美人都没临幸几次,反而出宫去找徐福。 曾经被徐希骂思想肮脏的陈溯,一口咬定她和王上有首尾,找淳于越商量大事。 “你是说,奏请王上纳了徐福,让她到后宫去?”淳于越说着摸起胡子思索。 陈溯点头,“对,徐福再厉害,再多手段,进了王上后宫,那就让她去管后宫的美人去。即便是做王后,咱们这位王上,可不是能容许后宫女子插手朝政,分夺他的权利之人。” “王上非重欲之人,这几年宫中已无生育......”淳于越觉得有点行不通。 陈溯嘲讽,“王上若真不重欲,就不会生下那么多子女,不会仿制几国宫殿,住上千美人。淳于博士你没看出来,我是完全看出来了,王上早对徐福起心了。” 淳于越听他分析嬴政对徐希的种种亲近,眉头越皱越紧,“王上可纳她入后宫,却不能宠爱。她最善巧言诡辩,又心思阴险,有她吹耳边风,即便王上专权霸道,也总会听进去一些。到时候,就没有你我的活路可走了。” 陈溯面色沉下来,“难道现在就有你我的活路可走了?” 淳于越谨慎,没有多说。 等陈溯走后,叫来了扶苏,先是考校一番他的学问,然后问起他去学堂之事,“可有收获?” 扶苏应声,“学堂所教,浅显易懂。徐上卿于治地强民确实有道,我昨日去,她正教学子熬制灭杀麦上害虫的药水。明日讲学内容是医道之术的灭毒菌,这个扶苏不懂,是用大蒜所制,可治痢疾,百日咳,肠胃疼痛感和毒菌的感染。” “大蒜可治痢疾,百日咳?”淳于越觉得不可思议。 扶苏不懂,“扶苏准备明日去听个究竟。” 淳于越心里装着事儿,也没多细想,问完学识,就转移了话题,“你认为,王上近日对徐福如何?” 扶苏讶异,“父王对徐上卿......” “怎么?”淳于越看他的神情,分明有事,知道的比其他人多。 扶苏思躇片刻,还是告诉他,“父王近日对徐上卿格外亲近,扶苏以为,甚至超过了我和将闾,超过阴嫚王妹。” 淳于越自是信他的消息,“只怕王上真有纳她入后宫的想法,真是......” 扶苏忙问,“徐上卿有大才,若父王当真心爱,她可当得王后之位。老师,如此她就不会再出现在前朝了是吗?” “她在前朝搅风搅雨,祸国殃民。若到了后宫,只怕吹起耳边风,更肆无忌惮。”淳于越低哼一声。 扶苏之前认同,但现在却不认同‘祸国殃民’这个称号了,“扶苏以为徐上卿......确有大功绩,算不得......祸国殃民了。” 红薯的事,嬴政封了口,虽然吃了一顿,但没人敢往外说。 淳于越听这话,心里一咯噔,急忙道,“扶苏,你不要被那妖女迷惑了!她巧言诡辩,连王翦老将军都言说她善忽悠,满嘴胡沁,都是谎话。面对王上,面对权贵,皆是些趋炎附势的夸大溢美,对不如她的儒生士子极尽嘲讽鄙薄。” 看他情绪激动,扶苏张了张嘴,没有再多反驳,“扶苏不会为她所迷惑,老师也会明白的。” “你以后少去学堂吧,她们要讲的书,你拿一套回去看看也就是了。你要学的是治国之道,不是给五谷治病,给人看痢疾,那些都有农人和医者去做。”淳于越又跟他讲了一套为君之道。 扶苏听着应着。 也认为自己应该少去学堂,父王喜爱她,他应当避嫌,不应多接触。 但炮制大蒜灭毒菌的他还是想知道,所以次一天又到学堂听讲。 徐希令人攒了几筐的大蒜,加上其他化学制品,试验教给学子们制作简易版大蒜素。 所费时间久,步骤多,连李佩姑侄都跟不上,只有徐桃,徐梨和姜初一她们能打下手,跟上事儿。 扶苏记着笔记,觉得她讲了很多教材上没有的东西,听她讲学总会发散一些其他学识,他不懂化学物理,但能感到,处处离不了这两样。 简易版大蒜素教完,徐希让学子们自己动手实践,“分成小组做实验,等这次实验成功结束,下个周我们讲水杨酸。此物不仅可以用以治病,做农药,还可以用来做香料,染料助剂,亦可用来护肤。” “诺。”众学子拱手应声。 扶苏面上有些痛苦,说的少来学堂,下次又讲水杨酸,他不知道是个什么,但光听效用就知其重要,若是错过...... 看徐希离开,他犹豫着要不要上去请教问题。 蒙乐已经拿着笔记去问了。 蒙小妹很有天赋,尤其是在化学炮制上,徐希爱惜,也不介意给她开小灶,给她讲一些课外知识,和更深的东西。 扶苏在栏外听了半天,也记了些笔记,但很多字都不对,更别说意思。 蒙乐一脸受教的出来,看他一眼,点点头,抱着笔记走了。堂规说了,在学堂里,学子之间没有身份之别。 徐希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府,见他还在外面没走,不禁疑问,“是有什么不明白的想问吗?” 扶苏比她高大半个头,见她仰着脸询问,两眼清澈剔透,轻眨着眼,哪里像老师,分明是个年纪不大的倾色少女。他心下一惊,忙后退了一步,赧然道,“我......扶苏想知道,老师所说的化学,物理。” “我现在所教的,就属于化学,之前给你们演示过的硝石制冰,铁粉发热,那便是。农学课本中的水车灌溉,水车磨盘,包括飞梭织布,就属于物理的力学。”徐希边走边跟他解释。 “何为化学?”扶苏之前没来,不知道她的试验,不过夏日里殿中用的冰,确实是硝石所制。 “简单说,就是研究物质中的成分组成,有何性质,组合变化。就如水能导电,若人立在水中,雷电劈在水面,水中的人也会中电死亡。若举一把木伞,雷劈在伞上,也不会导电,只会是力的作用。”徐希尽力换个能让他理解的说法。 扶苏想了半天,她说的不知是否为真,但堂训写的实事求是,应该不是有假。 又问,“物理我应该明白一点,只是还不清楚本质,还请老师赐教。” “墨家机械便是物理运用,物理基本就是研究物质的运动,互相作用,小到风吹纸鸢,孔明灯上天,物质不同,称出的重量不同,水流推动水车和水力磨盘,大到雨雪为何落地而不飞天,所有地面物体会吸附在大地上,天地日月为何运转如何运转,皆是物理。”徐希回他。 扶苏连忙记下来,越品越觉得有道理。 徐希问他,“还有问题吗?我要回家吃饭了。” 听她肚子饿的咕咕叫。 扶苏脸一热,朝她拱手一礼,“多谢老师解惑,扶苏告退。” 回到宫中整理了一番笔记,想了想,去向父王问安。 嬴政内殿中的御案已经换成了书案,跽坐的软垫也换成了楠木椅,常年跽坐虽然习惯,但坐在椅子上伏案书写,一下子放松了双腿,书案外面有雕花挡板,腿脚可以在书案下随便活动。 竹简又换成了纸张,即便每日的奏疏依旧上石,嬴政精力充沛,不觉劳累。每日处理完政务,还有些空闲时间。 见扶苏过来,放下竹笔,“近日去学堂,可有所得?” 扶苏拿出笔记呈给他,又把近日所学讲了一遍,“所学皆是实用的,不论治地,治粟,治病,皆对症开药。” “嗯。”嬴政看过教材,知道她人虽忽悠,但教学却极其认真。 “寡人观你言语,可是对徐上卿改观了?” 扶苏心下不解,父王为何问他这个?若是父王心爱徐上卿,直接娶进宫中便可。父王娶亲,应该......也不会过问他的意思。难道父王想让他为徐上卿说话? “父王,徐上卿不仅博古通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于格物一学,尤其擅长。讲学教弟子,也甚是有道。” 嬴政听他这话,面上笑意多起来,“福卿所知甚多,所学甚广,你可多去请教,必有所得。” 扶苏不知该不该应诺,老师让他少和徐上卿接触,父王偏让他多接触。 见他面色为难,嬴政眸光微动,沉下声来,“怎么?求学解惑也为难你?” “不是。父王,徐上卿多才,是该多学,只是......课堂所讲都是基础,扶苏与徐上卿皆以成年,私下理应避嫌,不适太多接触。”扶苏一脸难色的解释。 “心无龃龉,便行坦荡。”嬴政低哼了声。 扶苏只得应声,“诺。” 嬴政都对徐希讲学感了兴趣,教材中的他已经看过,但教材之外的,她在讲学中不自觉带出来,也甚至有道。 想他如今政务多,但桌椅纸张也便捷不少,便召了徐希,“寡人听福卿所讲格物,甚至有理有道,福卿若得空闲,以后给寡人也讲一讲吧。” 徐希皱着脸看他,“王上,让我给你讲一些乱七八糟的,我这是侍讲,还是帝师?” “帝师?你想得美。”嬴政瞪她一眼。 “哦,那侍讲。”徐希从善如流的点头。真闲。 侍讲?倒也贴切。嬴政直接命令,“以后每三日来给寡人侍讲。” “臣领命。”徐希能有给他忽悠洗脑的机会,怎么会拒绝。面上很为难,心里乐开了花。 当即就给他讲了一课基础物理。 不过嬴政也不是要学习的人,所以徐希讲的很随性,想到哪讲哪,还是带有神秘色彩或者是解谜类型的。 不知道她有几分忽悠,嬴政是听的很入迷。 讲完从王宫出来,天色已晚,徐希神情满意,面上带笑。 管猗等了她半天,半本书都读完了,看她这样,“是有什么好事?” “我又多了一个职位,帝王侍讲,虽然还是没有实权,但是可以给王上讲学,近距离接触。”徐希笑着上了马车。 荆轲一脸不可思议,你不会是心悦了嬴政吧!? 管猗可知道她,这么高兴绝不是因为爱慕秦王嬴政,而是抓住了忽悠嬴政,给他洗脑的机会。怪不得乐开了花儿。 把书放到马车上,御车回家。 她这每三天就要在餔食后去王宫面见嬴政,更让朝臣们猜测确认。王上要被徐福迷住了! 几个朝臣博士一番商议,决定上奏,请封徐希为妃。既然弄不走她,那把她弄去后宫,总好过在前朝与男子争权夺利,祸乱朝纲的好。 还没等他们发起奏请,齐国的国书到了。 齐国献地投降了。 齐王建不干了,他要乘船出海,去找三仙岛了。 齐国?秦王嬴政已经统一六国,反正齐国也要被统一,是被天雷仙丹轰炸一顿,打个血染沙场被统一,还是好好说话,献上国土,带着封赏和金银珍宝去修仙,还落个识时务的好名声? 齐王建觉得,凡尘俗务已经成为他的束缚了。他如今引气入体,身体轻健,能从丈高的房顶一跃而下。若是之前,不是摔死也是残疾,现在他驾轻就熟。 是时候出发去寻找仙山门派了,等他拜入仙门,求得修炼法诀和筑基丹,就能御剑飞行,得道长生。 听着使臣的话,嬴政神情呆滞。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 啪嗒—— 谁的嘴张开太久,口水滴在了地板上。 嬴政深吸口气,望着一脸方外之人,仙风道骨的使臣,又看向徐希。 徐希一脸无辜,两个大眼睁的很圆,还出声惊讶一句,“啊!是什么样的仙山?我们能不能也去仙山啊?” 嬴政蹙起刀眉,一言难尽。 偏偏使臣神情倨傲,还真回她,“出海寻找仙山,路途遥远,海上有大妖把守,亦有刀锋般的罡风所化阵法,非一般凡尘之子能往。我家王上已经修炼几年,引气入体,已是练气三层,又有仙缘,才可通往。” “啊!齐王从哪获得了这样的机缘?可否请仙师也给我家王上引气入体,修炼一番啊?”徐希又问。 使臣皱眉抗拒,“仙师要带我们王上去海外拜师,无法教导秦王修炼了。你们还是快快派人去齐国接手。我们王上马上要走了。” 徐希也不可思议的瞪大眼,“齐王建已经走了?” “现在还未走,等你们去接手,立即起航。”使臣回答,仿佛抛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一样。 徐希龇着牙嘴巴动了动。 嬴政看出来她没好话,估计骂人的,心中感慨万万千,“福卿之前所言,错了啊。” 这哪是投降,这是白送! 徐希也没想到侯廉这么猛,齐王建这么蠢,他蠢,他手底下的那一帮臣子也都蠢。 李斯和尉缭大喜,齐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拿到了! 但看这个情况,看看齐国的使臣,又让他们兴奋不起来。 气氛诡异,复杂,微妙。 齐国使臣还在催促,他还要回去搭船,怕回去晚了,有票也上不了船,到时岂非被丢下,那他可失去进入仙山门派的机会了! 谁知道他们拜入仙门之后还会不会再回来? 说的会回来带家人和属臣,可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几个真仙人。修仙闭关,动辄百年,眼睛闭合间,修为进步了,凡尘中的他们可已经作古了。 六国灭了,天下统一了,嬴政却没有觉得很开心。 平静的皱着眉下令,“令王贲,蒙恬带兵前去齐地接手舆图。” 群臣齐声应,“诺。” 齐国使臣看任务达成,多一天都不愿意多待,带着属下就狂奔而去。 朝臣中还有人怀疑有诡诈,各种商议,不能中了齐国埋伏。 韩非没有坐他那个躺椅,而是跽坐在廊下,小炉子里煮着橘皮红枣枸杞花椒,见徐希回来,神色反而不好,问她,“千古绝谋啊!为何不开心?” 徐希拿眼睖他。 “得齐地不费一兵一卒,此乃上谋。秦军不损,齐地将士亦不损,庶人也免受战争离乱。一谋谋之一国,前无古人的绝谋。”韩非真心称赞她,也为这手腕谋略赞服。 “你再夸,我也觉得你是阴阳怪气。”徐希皱着小脸不服听。 “阴阳怪气?”韩非又学一新词,“非也。” 徐希不想听他的夸赞,闷头就走。 韩非还在后面说,“不要真把自己当成虚伪的儒家腐儒了。” 徐希回了客室,在这里见到了侯廉的徒弟,侯遇。 侯遇给徐希见了礼,递上了师父的手书。 侯廉在信中言辞恳切的告罪了一番,不是他墨迹,说是身为她的亲传人,不能给她丢脸,也要干一番大事,青史留名。 他已经在临淄安排好,把齐王建和后胜那一帮昏君庸臣奸佞之人都送上大船。金银珍宝给他们换成粮食,以后就去海外自生自灭了。 他再令人散布齐王建带全部财宝逃跑去海外的消息,不会让仙山和修炼的谣言散开来,会告诉世人他教的是修心,炼体,打太极的养生之道,不会败坏了主君的名声。 徐希呵呵一顿。 侯遇看她那笑不似很满意,不知道是气怨师父还是气恨齐王建君臣废物,他也不敢多问。 徐希冷笑完,目光落在他身上,见他年纪也不大,就问他,“你师父炼丹多吗?他也日日修炼?” 侯遇被她盯住的一瞬间,背后就紧了,有些磕磕巴巴的回话,“师父修炼多,炼丹少,平日除了讲道,就是学习主君赐的医书药典,研习医术。” 侯廉知道,他能在齐国大行忽悠之术,但到秦国不行,跟着徐希不行。不论美化的多好听,都会有人因此骂主君是阴险奸佞,而非圣贤。 所以他要到秦国找她,必定得换个身份。主君给他的医书药典就是为他指的路。 不仅他学,底下的徒弟们也都得学。 “知道了,你可还要回齐地接应他?”徐希问。 侯遇看看她,垂下头,“师父说,让我听主君的。” “医术学了多久?”徐希看着他。 侯遇乖巧的答话,“学了三年半,医书药典都会背,会炮制药材,也会针灸,针砭,拔罐刮痧,就是脉学实践的少。师父让我来了秦国,专心锻炼诊脉之术。” 徐希眯起眼,“你有过目不忘之能?” 侯遇摇摇头,“多背几遍就能全记住。” “他把你送到我这来......”徐希旋即起身,让管禾去叫人。 管猗和荆轲,盖聂很快都过来。 “你们三个留下一个,另外两个去一趟齐地,侯廉可能有麻烦了。”徐希沉声道。 “郑伯立他们已经过去......”管猗拧眉,对上她的双眸,闭了嘴。 荆轲这两年苦练剑法,已经追赶盖聂,但他也知道自己没有那份谋算的心,“我和管猗去吧?盖聂留家里。”盖聂有妻儿有家人,他和管猗都没有。 管猗同意,点头应下,把一块令牌掏出来递给盖聂,“再调几个人手来阿希身边,府上必须盯紧。” 盖聂郑重的接过令牌,“放心,有我在,就有她在。” 徐希没有意见,“立即出发吧。” 管猗和荆轲二人朝她拱手一礼,转身立马出门去。 齐国白送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当然没有使臣说的那样,齐王建是去海外寻求仙山门派去了,而是畏惧大秦铁骑,顺应天命,特向秦国献地。 整个咸阳黔首一片欢腾。 消息飞一样传出去。张良自然也知道了,齐国虽然最后一个被灭,却灭的太过诡异,他不相信齐王建在还没见到秦国大军时就主动来投。 忍不住跑过来找韩非,或是能找到徐希。 就见管猗,荆轲二人背着弩戴着佩剑,轻骑狂奔出城。 韩翙虽然见徐希的次数少,但也认识她身边的三大剑术高手,“一下出动两个,是有什么事发生?” 张良拧眉就往上卿府去。 韩翙眸光转了转,拉住他,“他们像是出远门,一下子走了最厉害的两个,就剩一个盖聂......” 43 第043章:主君爱我! 我是造了什么…… 张良听他的话, 有刺杀之意,皱了皱眉问他,“你能打得过徐希吗?” 韩翙这才反应过来, 徐希身边没了两大剑术高手,但她自己本身也学了武,虽然不知道剑术如何, 但听她的真理剑锋利程度就可窥一二。 他顿时泄了气,“你也别冲动行事了,我们可能都不够她一砖拍的。” 张良看他知道,不再多说,赶往上卿府。 徐希正在家里练剑,白刃飞舞, 剑光闪烁。正值深秋落叶纷纷之际, 随着她的剑锋, 落叶被刷刷刷斩碎。 看她一脸杀气,目光凛然, 手中真理剑之下, 落叶粉碎。 韩翙吓的瞪着眼吸了口气, 拍着胸口给自己顺了顺气。 管禾跽坐在树下看着,托盘上放着帕子和水杯。 张良提了下衣摆, 也跽坐在席上,“她这是跟谁置气呢?” 管禾看他一眼, 摇了摇头,“不清楚。” 韩翙也会武, 学了剑术,觉得是君子雅事。但现在再看徐希练剑,分明是杀意凛然, 杀气四散。 他心有戚戚的跽坐在张良旁边,“她的剑术跟谁学的?” “老祖亲自所授。”张良回他。 韩翙不敢置信,活一百多岁,竟然还有这样厉害的剑术。也怪不得张良去谷中蹲守,只可惜老祖收完这徐希,就不再收徒,维风终究是被错过了。 看她练了两刻钟,之前还不知道练了多久,满头汗珠浸湿的额间发梢,张良喊停,“别练了,我陪你下棋。” 徐希练完一整套剑招,停下来,长长的头发甩过来,随手举起剑刃,长发从中而断。 张良,韩翙都睁大了眼。 徐希合上剑,朝两人看过来,眸光清冽幽深。 对上她的双眸,韩翙身体一僵,朝她讪笑拱手。他没行动,只是动动念头。 徐希把剑扔给管禾,“我先去洗漱,等下过来。” 管禾不满的朝她抗议,“心情不好拿头发撒气,好不容易养长的。” “可以做假发包。总比不知道哪来的强。”徐希挥了下手,去了后院。 童仆已经备好了热水。 等她回来,张良已经在韩非这里摆上了棋盘。 看她换了一身浅青色交领齐腰绣花裙裳,半干的头发随意在后头用玉簪绾了个篡儿,随性又雅致,面上未施粉黛却难掩倾人之色,韩翙心下直摇头。这样的姿容,又有倾国谋略,维风若不能得偿所愿,要难受一生。 韩非来到咸阳就发现了,徐希不光谋略出奇,衣裳也是出奇,除了朝服礼服,其他都不按礼制穿,只讲好看方便。 徐希上来就占了主位,抬眸看对面张良,“让你三子。” 张良面色发沉,盯着她,“你确定让我三子还能赢?” “不确定。”徐希直接道。 张良皱眉有些无奈,但还是听她的,先落三子。 徐希随后落子。 两人你来我往,刚开始时速度快,越往后越慢。 一局结束,徐希赢了,虽然只赢了半个子。 她扔了棋子,颇为嫌弃,“你真好侮辱。” 张良:“......” “徐——希————” 杀人的怒吼响彻上空。 “我是造了什么孽,遇到了你!?” “那可能是倒了八辈子霉吧。”徐希还认真想了想。 从上卿府出来,张良整个人气的想要杀人,满脸杀气,气势汹汹的回了住处,拿出他的剑。 韩翙扯了扯嘴角,“你不会是要找她去挑衅吧?” 张良拔出长剑,剑尖直指着他,“打!” 刚刚对他升起的无限同情一下没了,韩翙呵声冷笑,“那我就让你试试我的剑。” 两人噼里啪啦打了一场,最后累倒在席上。 “人家有气,找你发泄一通。你有气,找兄弟我发泄一通。你们俩还真是同类,同样的欺软怕硬。”韩翙缓过来气,对两人都表示蔑视。 张良没说话,望着天上的树顶,在想徐希愤怒什么,她不辅佐齐国,又把齐国养废,却恨齐国太废物。或许还有什么? 只为给嬴政天下一统,那究竟还气什么。 韩非看她散着头发在家里乱转,饭菜也只吃素,停了停箸,“你父母的死,和齐国有关?” 徐希没停筷子,似是平常的开口,“公子假要吃聪慧小儿的脑子长智慧,他的门客术士与村里人勾连,杀进了砖窑,我父母,大伯父,从叔叔,族兄,还有村里守窑的人,都死了。” 韩非知道这个事,却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因由,烹人是刑罚,大灾大旱也有人相食的情况。但贵族烹聪慧小儿的脑子...... “荒唐!” “不过,你这倒是法家行事。只是手段还柔软,妇人之仁未去。”韩非又开始嫌弃她。 法家眼中只有君王,战士和农人为君王奴使,用小吏来管理战士和农人。徐希现在做的就是培养胥吏,但手段不够狠。 徐希抬眼看他,“怎么是不柔软?” 韩非哼了声,“⑴太上禁其心,其次禁其言,其次禁其事。” “捂嘴?”徐希停了箸。 韩非点头,“不错,⑵明主之国,无书简之文,以法为教;无先王之语,以吏为师。君王身之使臂,臂之使指,庶人莫敢不从,天下岂能不安!” 徐希猛地抬头,“何人所言?出自哪里?” 韩非皱眉,气怒,“我早在所著书中着重提过,你没有看过《五蠹》吗?” “我知道儒士,纵横家,墨侠,畏战者和工匠商贾被您指为五蠹,但没看过。”徐希要学的太多了,很多百家学问只略通梗概。只是没想到,秦始皇焚书竟然是他的‘功劳’。 韩非不满极了,“你也算是个纵横家了,别人合纵抗秦,你合纵灭国,上谋之士,竟然不看骂你的书,碰上了你如何骂得回去?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徐希看着他呵笑一声。你幸亏是死得早!不然这焚书的千古骂名你非背了不可。 见她还很不忿,韩非对着她一顿喷教。 等他喷教累了,起身回屋歇息去了。 徐希有些生无可恋的望着饭桌,“我后悔了,我把他弄过来干吗呀!?” 卫程上前宽慰她,“主君想要改法,还要借他之用。” “他现在活的好好地,有嘴有腿,怎么借?囚禁?”徐希翻他一眼,虽然她也打着这个主意,但囚禁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头子,她干得出来,也瞒不过去。 “主君当缓缓图之,总之,不能让他跑了。“卫程笑着道。 徐希抓头。 那一头乌发,很快被她抓成了鸡窝。 卫程看她这样,眼中带了些慈爱,“要不给他吃点丹药算了。” “他去过临淄,还有一套教材,鬼才觉得能行。”徐希继续抓头。 那卫程就没办法了,其实可以给他弄点药吃,但他也知道以徐希的为人,绝不同意,即便不是她自己下手。 管禾带人把碗筷都收下去,泡了茶过来,看她还在抓头,把茶给她,“不是说有事少反省自己,多指责别人吗?要不把张维风叫过来?” “张维风现在就想刀了我。”徐希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管禾笑着转移了话,“往后应该没哪个人想要服丹药以求长生了,就是那修炼之法,传了出去,肯定会有人寻。” “堵不如疏,那就都传出去,让他们练太极,五禽戏,八段锦都练起来。不能长生,但能长寿。”徐希皱着脸灌了一杯花茶。 想了想,起身进了炼丹房。 管禾看她搓的那一盒糖丸,嘴角抽了抽,“是准备拿去给王上吃吗?”她不知道阿希为什么一直都挺担心嬴政吃丹药,给炸弹取名叫仙丹,再献上这种色的糖丸? 徐希觉得管禾说得对,她不能总指责张维风,也要刺激刺激秦始皇。 所以,第二天她就揣着一瓷盒的糖丸进了王宫。 齐国降了,朝议上正商量大事,要重新划分郡县,派人前去治理。 还有人见六国统一了,再提分封,李斯和尉缭跟王绾,淳于越,姬纨互喷。 徐希还以为冯去疾会支持分封,这位右丞相存在感实在低,但没想到他不吭声,王绾却支持分封。 嬴政一力强压,鹰眸落在徐希脸上,见她一脸看热闹还嫌弃,不满皱了皱眉。 朝议后,徐希落在后头。 “今日朝议之事,福卿有何高见,竟不见你发言。”嬴政沉声问她。 “王上远见,非愚钝之人能比,此事已经定论,再议无用,多说浪费。要知道蠢人打败聪慧之人,往往都是把聪慧之人拉到和自己同一个水平线,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他。”徐希笑回。李斯和尉缭的风头,她抢个啥。 “寡人看你是躲懒,怕被群起而攻之。”嬴政哼了声。 徐希掏出瓷盒,“王上消消气,我给你拿来一盒糖丸吃。” 嬴政看她那献宝一样的神色就起了好奇之心。 糖丸用瓷盒装着,瓷盒很精美,白瓷上绘制着金色紫色和粉色彩云,说是宝物也不为过。 嬴政满意地拿过来,打开瓷盒,神色顿时僵了,“你管这叫糖?” “怎么不叫糖,要不叫丹药?多炫彩,多好看啊。还甜。那几个幻彩还是酒心的,里面是我今春酿的桃子酒。”徐希大力推崇,还让他尝尝。 嬴政这会实在好奇了,“你是怎么把糖丸,做成妖艳诡异之色的?” 十分扎眼妖艳的血红色,诡异妖冶的玫红色,幽幽的水晶紫色半透明像妖鬼眼珠子,另外几个白色糅合三色拉丝的所谓幻彩,一个个拉的都像妖鬼眼珠子。 “这些颜色不仅可以做糖,还可以用来做染料,染出来的布都非常好看。还可以用来作画,纸造出来不是单单写字的,也可以练书法,练绘画。把美人美景,尽收画中。”徐希是没时间,画的也烂,要不然早下手了。 嬴政实在一言难尽,“你确定这些糖丸没有毒?” “你要不放心,吃完喝点菉豆汤?”徐希不负责的建议。 嬴政黑着脸道,“滚下去吧你。” “诺!”徐希从善如流的撤退。 扶苏来问安,看到父王御案上的那一瓷盒妖艳诡异的丸子,吃了一惊,“父王,这是何物?” “福卿献给寡人的糖丸,你若想吃,拿去用吧。”嬴政瞥了眼瓷盒,瓷盒也不要。 扶苏顿时皱起了眉,“这是......糖...丸?”他怎么看都不像糖丸,像是要毒死父王。 “嗯。”嬴政应声。 “可找童仆试过?”扶苏忙问。 嬴政直接道,“她没那个心。” 扶苏还是不敢大意,找来了试药童仆。 这东西给试药童仆看的心里发怵,但试药必行,拿起一颗不那么瘆人的紫色放进嘴里,“甜的,还有花香。” 又把其他几个颜色都试了一遍,童仆边吃边口述了一篇吃后感,总结就是这些糖丸或者丹药,很甜很香很好吃,还带酒心。 嬴政拈起一颗放入口中,甜糯花香和酒香在口中蔓延,确实也算得一美味。只颜色唬人。 “父王......”扶苏想劝。 “给寡人留着吧,你想吃再去找福卿求一盒。”嬴政摆摆手。 扶苏:“......” 张良自己调整好心情,过来看徐希。 就见她哼着不知名小调从王宫的方向回来。 徐希对上他那张黑沉的脸,一脸无辜,“干吗?还气呢?” 张良气的转身就走。 徐希望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眯了眯眼,“正式一统后,王上若赦免,他只怕要跑。” 管禾以为,“掀不起什么浪。” 咸阳没有掀起什么浪,齐国却是掀起千层浪潮。 齐王建很快登船,带着后胜一众心腹大臣,要在冬天季风不猛的时候出海,楼船造的很大,船上还有指南针,淡水蒸馏装置,载装了各种粮食,肉类,金银,和能拿走的便携珍宝。 虽然侯廉说在修真界都是花灵石,金银无用,但齐王建和后胜没人愿意放弃金银,就都装上了船。 人还没有走出去,流言已经从偏远乡下散布开来了。 秦国打败了楚国,楚国灭亡了,北地的燕赵残余也被剿灭了,现在整个天下就只有秦国和齐国。齐王建吓的屁股尿流,带着所有大臣和珍宝出海逃命去了,把偌大一个齐国和庶人们全扔了。 百姓一下恐慌起来,周围都是秦国的了,逃命都不知道往哪逃。 流言传着传着就变了面目,底下的百姓几十年没经历战乱,认为秦国统一,秦军都是豺狼虎豹,到一个地方就杀光当地所有人。因为秦国的军功制,按杀多少人头来算的。他们的人头就是秦军加官进爵的筹码。 百姓乱了,各地贵族豪绅也都恐慌了,到处寻找出路。 大将军司马瞻亲自带兵去拦截齐王建,劝说他留下主持大局。 侯廉看到司马瞻过来,已经心下警惕。若说齐国还有那些有血性的将臣,当属这大将军司马瞻。主君曾献策,助他打下楚地六百里,又固守城墙。他身不在朝中,又养出了将士血性,只怕难行。 齐王建犹豫着要不要见他,“仙师,既然海上有大妖,有罡风阵法,你我修炼不足,恐难以对付,不如戴上司马瞻,由他带精兵将士和大妖作战?” “只怕司马将军不肯,反而坏了出海之行。”侯廉面上浅笑,不动声色。 “朝中那些都不能阻拦,他司马瞻岂敢。”齐王建冷哼一声,思虑片刻,还是让召见了司马瞻。 司马瞻看齐王建一身神仙复原服装,头戴金冠,脖子上戴着金镶玉的璎珞,手中还持一白圭,连后胜等人皆是如此,已经大为不满。 再看侯廉,白须白发,一身丝麻白色道袍,手持拂尘,看起来仙风道骨,似是方外之人。眼中杀意闪过。 齐王建没耐心,直接问,“司马瞻,可愿随寡人出海?” 司马瞻回神,盯着他反问其话,“王上,我们是为国家立王呢?还是为王上您而立王呢?” 齐王建心中不悦,“是为国家立王。” 司马瞻直言,“既然是为国家立王,那您为何要抛弃国家而去海外呢?” “寡人找到了更为重要的事做,待寡人出海寻到仙山门派,拜入其门下,修炼得道,即便筑基也是五百年寿命。区区凡人,不过几十年寿数,若寡人不修炼,恐是没有几年了。”齐王建拉了脸。 司马瞻听的脑中嗡嗡,伸手拔剑,咬牙怒声,“王上,此乃术士妖言惑众,蒙骗王上!待本将杀了这个骗子!” 剑刃直指侯廉,满身杀气的冲过来。 侯廉身边也是笼络了一批高手护卫,立马阻拦。 司马瞻带兵打仗,熟通兵法武艺好,却打不过专精武术的侠客,很快败下阵来。 侯廉甩了甩拂尘,悲悯的手持法印,“无量寿福。将军痴妄了。” 司马瞻目眦欲裂,破口大骂,“骗子!祸国殃民的骗子,齐国就毁在你手里!王上千万不能信他啊!” 齐王建不为所动,修炼乃逆天而行,为人所不解,乃正常之事。 “你不懂,寡人不怪你。如今寡人就问你,你可愿随寡人出海?” 司马瞻不愿意,但也不让他去,以为他是不敢对抗秦国,才找理由逃命。 言辞恳切的劝谏,“王上!齐国土地方圆数千里,大军数十万。赵、魏、韩三国的朝臣士子们都不愿替秦国做事,而在东阿、鄄城两地之间聚集数百人。王上如果与赵、魏、韩三国联合,就有十万之众,必能收复三国被秦国占领的失地,还可以攻进秦国东边的临晋关。齐国还不到末路啊!” 又喊后胜,“丞相!你是王上肱股之臣,齐国支柱,你快劝谏王上,齐国还有翻身的机会啊!楚国被灭,朝臣士子们也不愿意替秦国谋利,在齐国南部的下邳聚集数百人,王上如果和楚国联合,又有十万大军去收复楚国被秦国占领的失地,还可以攻进秦国南边的武关。这样,齐国强大的威势就可以建立,还可以灭掉秦国啊!” 后胜没有完全被修炼迷住,也知道目前的形势,听司马瞻字字泣泪,叹了口气,“司马将军,你可顶得住那天雷仙丹?” 司马瞻立马上谏,“天雷仙丹虽然神异,只起攻城和威慑之用,秦军并不多,大事可谋啊!” 后生摇了摇头,看他就像看个蠢人,“你愿意带将士送死,王上仁德,不愿将士送死,亦不愿庶人离乱,退世修炼,亦是大德。” 侯廉也在旁边进言,“待王上练到金丹期,便可轻松通过罡风阵法,回到凡尘人世看一看。金丹期的大能,亦可移山填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定会震惊世人。小小凡人之国,凡人君主,必顶礼膜拜王上。” “金丹期还是差了些,寡人待元婴期再回来。”齐王建背着手,海风吹来,立在船头,仿佛御剑而行。 “王上——”司马瞻红着眼嘶喊。 侯廉手中拂尘一挥。 司马瞻眼前一黑,渐渐昏了过去。 侯廉自己都惊了下,望着手中平平无奇的拂尘,心下感动万千:主君爱我! 齐王建也发现了,“仙师手中拂尘竟然还有这等奇效?” 侯廉胡沁,高深莫测的一笑,“低阶法器罢了,在仙山门派中算不得什么。” 齐王建感兴趣了,虽然不能直接要,但可以借来一观,“可否给寡人一看。” 侯廉只得把拂尘借给他。 齐王建当即对着司马瞻随行将士挥了挥,又挥晕两个,“奇物!仙器也!” 这下不用侯廉催促,他就急着启航了。 王贲和蒙恬的大军还没到,齐王建就命令起锚,开船。 恐慌的百姓无法靠近前面,只看到两艘庞大的楼船从海上行驶离开。 王上走了!他们的王上抛弃了国家,抛弃了他们,自己逃跑了! 一时间民怨四起,甚至要自行造反。 秦国大军一到,一颗炸弹轰了临淄城门,造反的百姓立马老实了。 王贲,蒙恬非常顺利的接手了舆图,拿下了整个齐国,并正式对外宣称,齐王建弃国逃跑。秦王嬴政统一六国是为永远止战,为天下太平,顺应天命所为。 秦国对待六国庶人,如同一家,只愿富国强民,华夏之族一家亲,共同崛起,抵御外敌,共创盛世。 齐地众人嗤之以鼻,根本不相信。 只有琅琊郡安静如鸡。 郡守徐长一直在稳定民心,致力于富民强民,琅琊郡的油价盐价都不贵,粮食丰收,酿的酱油和醋远卖到临淄,丝麻布匹丰产,染上漂亮的颜色卖给富户豪绅。 烧的砖把城墙建高,房屋一个乡村一个乡村的翻新,乌堡耸立。 就算打过来,他们也不怕。 那些读了书的士子说得也对,打不过就加入。不管做齐人,还是做秦人,他们在琅琊郡的日子都不会太难过了。 等秦军过来,徐长接受了一番审查询问,依旧是郡守。 其他人不知道,王贲和蒙恬都对徐希敬服的五体投地,见徐长不欲宣扬,也就没有多做什么,让他推荐几个得用的贤才。 徐长自己是学完了秦律,村里学得好的,多被徐咨徐该带走,去咸阳找徐希了。剩下的都是些刚识字,没学完的半桶水。 他推荐不出来,“要学会秦律,可能还......得个一年两年。” 蒙恬也没办法,现在各地都缺人,王上不想用六国旧人,但熟悉秦律的人哪有那么多?本以为楚国要打几年,结果炸弹仙丹一出,楚国两年不到灭了。齐国更绝,白送了。 他和王贲商议后,都认为徐希善谋,村里的族人都识字念书,那就挑拣挑拣。 愣是把几个半桶水给拎走了。 徐长很不赞同,转身就拿着《隶书字典》和《秦律》在郡邑的学堂推行,又让其他私学堂也都学,“只要学的好,一两年就可以为吏做官,再向上走。比埋头学个十几年还不一定能授官的强。不说十几年,过了这个几年的机会,时过境迁,就没有庶人的份儿了!” 都邑学堂里他空余时间不休息,都是去讲学。 再一个就是徐家村的草庐。 草庐外被搭建了新的草堂,十里八乡想学《秦律》的学子都在这。 对于那些正学秦字和秦律的人来说,隶书更简便,立马多加上一科。 漂浮在海上的楼船已经远离了陆地。 对于没有出过海的齐王建和后胜等人过了前面的新奇感,就开始晕船。 晕晕乎乎在船舱在待了几天,到了海中的一片岛屿。 大船靠岸补给加满,再次朝着大海中行去。 夜晚静谧,船上除了值夜的守卫都睡了,突然着了火。 “船帆着火了!快灭火!快灭火啊!” 一声惊嚎,喊醒了船上沉睡的众人,立马乱了起来。 船帆是特制的密实布料,刷了油,扬满船帆,顺风而行,只需掌舵就能日行千里。 现在船帆突然着火了,后胜一惊,“去找仙师!马上去!” 侯廉坐在小船上漫游,远远看着海面上的火点,啧啧不已,“只是烧了船帆,拿走指南针,主君还是太过心软了,应该把船给他们凿个洞,永绝后患。” “闭嘴吧,阿希的拂尘都没拿回来。”管猗轻斥。 侯廉也觉得可惜,“不知道主君攒了多少药材,才有此奇效,等回去我再给主君收集一批上好的药材。” 现在逃回陆地要紧,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人还没到,消息已经到了。 徐希地铁老爷脸看着系统通知:“拂尘去了小日子海?” 王佐系统:【系统出品之物,远到海上,是宿主失职,请尽快取回。】 徐希眼中暗芒闪过:“系统,上报功绩,宿主为秦二世开拓海域航线,请求奖励。” 王佐系统:【!!!】 徐希不满的皱眉:“你不是升级了吗?上报啊。这可是比胡亥识字,背会珠心算口诀还牛的功绩!” 王佐系统怀疑了统生片刻:【系统正在上报,请稍等。】 【宿主开拓海域航线,奖励东进倭岛航行路线图一份。】 徐希冷嗤:“我都已经开拓出到倭岛海的航线了,还一份路线图打发我?倭岛有什么可用的。给我杂交稻种。” 王佐系统:【完成隐藏支线,开拓海域航线,奖励倭岛航行路线图一份,深海鲑鱼,石斑鱼各一条。】 徐希嫌弃:“我吃过,不稀罕。杂交麦种。” 王佐系统:【隐藏支线任务奖励无法更换。请宿主再接再厉。】 然后就装死了。 徐希龇牙半天,只能点了领取奖励。 一条二百多斤的鲑鱼砸在了地面上,上面又砸下一条几十斤重的石斑鱼。 徐希:“!!!” 屋里的响动,惊动了盖聂,他飞速冲进屋里。落后一步的还有管禾。 徐希一脸呆滞,看着两人震惊呆滞的样子,咽了下气,“我说,是突然从天而降的大鱼,你们信吗?” 两人齐齐摇头。 “你们等会儿,听我编个好点的理由。”徐希说着眼刀频发。 盖聂噗通一声跪下,“仙师!之前聂错了,聂若有任何冒犯之处,还请你恕罪。以后聂定肝脑涂地给你做护卫!” 管禾腿也有点软,尤其看这俩大鱼还张着嘴,尾巴还在摆,“阿......阿希?” “我刚才向上天祈福了。但以后这种福还是别祈求了,不然活不了。”徐希叹口气,有好物美味,却不能和政哥分享! 管禾一个激灵反应过来,“阿希,此事不能告诉任何人知道。否则是祸非福!” 她自小跟着徐希,对她的神异之处很容易接受,只是没有这一幕震惊,突然变出大鱼来。 盖聂也立马起誓,“若泄露半分,必全家亡于虎口犬齿之下。” 徐希想了办法,把鱼塞进系统背包,被拒绝。 王佐系统:【没有装两百斤的背包,你已经超标。】 徐希狡辩:“农民叔叔打工背的大背包,被褥锅碗瓢盆都能装,绝对有两百斤。” 王佐系统:【背包上限两百斤,你的鱼有三百斤。】 徐希竟然无话可说。 三人当晚秘密处理了两条鱼。 “天冷了,大食极少去冰窖,去了也不会随意翻阿希的东西,不会发现。”管禾宽慰徐希,也自我安慰。 徐希应声,“嗯,找个机会把它们吃了。” 吃鱼的机会没有,升职的机会来了。 六国统一,齐地平顺交接,捷报传回,举国上下欢腾。 所有人都在给秦王嬴政吹功绩,有一批朝臣上奏,为了庆贺王上统一,让嬴政纳娶徐希为妃,以正后位。 44 第044章:彻底输了 你当真不明白他…… “王上后位悬空, 如今有大贤圣才之女,当予以厚赏,纳娶入宫为妃。” “王上!徐福贤才, 又有倾城之色,当得国母,以配后位。” “王上功绩盖世,当以贤后佐之,世间再难寻徐福此等奇女子也。” “徐上卿心忧王上,时时入宫献宝,问候, 若能入主后宫,也定能更好地服侍王上,为王上分忧。” “徐福不仅博古通今, 又贤才之名远播四方, 若入宫为妃, 当得一代贤后,不仅能安民心, 亦能教化王上后宫美人,以免后宫各国美人群龙无首,不专心服侍王上。” 徐希听着这些夸赞,恨不得立马把她打包踢到后宫去的奏请, 缓缓露出个笑。 见她笑了,陈溯更是笃定她是忍不住欣喜, 毕竟哪个女人不想登上后位,荣华富贵一生?徐福不过是出身低贱,学了些阴险谋算,过来做官哗众取宠。现在送她登上后位, 指不定多高兴。 “王上!徐福对王上一片痴心,天地可鉴啊!”他立马又捧一句。 姬纨,淳于越也都端着架势奏请,“王上后位悬空,如今天下初定,阴阳方位安定,亦安天下万民。徐福之才之贤,应当予以后位,以配王上!” 嬴政面无表情的睨着这群激情奏请的大臣,“众卿都如此认为?” 淳于越和姬纨,陈溯众人齐声应诺,跪地奏请。 自嬴政执政,就免了跪地行礼的繁文缛节,非大事不跪,执手见礼就可。 这些朝臣可是真的心切希望将徐希赶紧弄去后宫,和女人扎堆去。 王绾和冯去疾对视一眼,两人都没动,也没出声。 李斯站出来反对,“臣以为徐上卿之才,应治顺万民,困于后宫,大材小用,是我大秦之憾!” 尉缭也站出来反对,“王上一向赏罚分明,有功必赏,从无抹杀功臣之事,如今天下统一,淳于博士和姬纨仆射,陈溯博士却要王上诘除功臣,是陷王上于不仁不义!” 陈溯冷笑一声,拱手道,“我等称赞徐福贤才,王上一统天下,正天子之位,奏请徐福为王上后位,是抬举徐福!是封赏徐福!难道尉缭子认为做王后是贬谪,而非奖赏?” 尉缭冷蔑一笑,“陈溯博士不知徐上卿之功,乃井底观天,王上远见非你等比之一二。” 陈溯气怒的脸色涨紫,矛盾对准徐希,“难道徐福听到奏请自己封赏为后妃,能入主王后以正后宫不觉得欣喜吗?” “当然欣喜!我欣喜万分!”徐希笑着站出来。 陈溯眼中闪过轻蔑,果然贪慕虚荣的女人,不是攀附王上,想爬龙塌,给你搭好梯子了。 尉缭看她出来,瞥了眼上位的王上,看他鹰眸深不见底,目光幽冷的高高睨视,闭嘴不再多言。一群蠢货! 李斯余光扫了眼陈溯众人,已经摆起看戏的架势。徐希之图谋绝非后位,当真以为想了个良策能把她踢出朝堂,是脸被打的不疼了。 徐希脸上带着风光霁月的笑容,神情满意极了,朝上位拱手,“王上功垂竹帛,重光累洽,德兼三皇功盖五帝,乃千古第一帝王。淳于博士,姬纨仆射,陈溯博士你们认为只有王上才能配得上我,虽是夸大,然我实在欣喜!” 她走到陈溯面前问道,“陈溯博士,你认为我有圣贤之才,当配得后位是吧?” 陈溯虽然心中蔑视,面上虚伪的应和,“确实如此。” “这么说,你当是配不上我的?”徐希认真的询问。 陈溯面色一僵,嗤笑嘲讽,“鄙人不才,自然不及你徐福圣贤之才。” 徐希又到姬纨面前问道,“姬仆射,你说我当得国母之位,世间再难寻我这等奇女子是吧?” 姬纨微抬着下巴,“你之贤才,姿容,对王上之心,又有王上爱重,确实当得国母之位。” 徐希拱手,“如此说来,你承认自己废物,丑陋,食君之禄,却不担君之忧,是也不是?” “你......”姬纨当即气的变了脸。 姬纨强压着怒火,抿着嘴道,“我等自然不如你徐福为君分忧,所以你才当得后位。” “你确实不如我。有你这样的站在朝堂上,国之忧矣。不如请辞退位,让给更有贤才的能人来辅佐王上?”徐希看着询问。 姬纨涨紫了脸,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自认废物,却不愿退位让贤,仆射之心奸乎?”徐希又不解的反问。 姬纨气怒的发抖,颤着手指着她,“你......你......” “还是仆射也知儒家虚伪,所言所做皆是虚假,而为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徐希又问。 姬纨脸色发绀,左右立马搀扶住他。 徐希拿出小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塞给他,“这是速效救心丸,仆射先服一颗,我怕你等会死在大殿上,晦气。” 姬纨两眼发黑,几欲愤死,“王上......” 嬴政冷冷睨视,完全没有应声。 徐希又走到淳于越前面。 淳于越脸色难看,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他先开口拿话压住,“徐福,你既心忧王上,做了王后亦能为王上分忧。从此母仪天下,亦是你徐家荣誉,你也必将载入史册,成一代贤后。何乐而不为?” 徐希朝他拱手一礼,“多谢淳于博士赞赏,您不愧是扶苏公子的老师,能当得您如此高的评价,我心甚慰。只是,我想问,在您心中,我如此优异贤才,只有王上能配得上,扶苏公子不如我,亦配不上我,实在惭愧!” 淳于越怒火高升,“扶苏尚且少年。” “比我大两岁。”徐希补充。 淳于越涨着脸,说不出话来。 徐希一脸奇怪不解,“怎么淳于博士一副生恐扶苏公子被我侮辱的样子?” “不敢。”淳于越气的头昏,紧咬着牙道。 “你不敢?可你却敢为王上立后,为我请命封赏后位,是因为淳于博士脸大乎?”徐希反问。 淳于越咬紧牙关不说话。 徐希啧了声,“儒家有越,脸之甚大,脸之大,一朝装不下。化而为人,其名为越,越之脸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淳于越气恨恼怒的脸色青紫一片,怒而跃起,终于没忍住,怒指着徐希大骂,“无耻!奸佞!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呀!淳于博士竟然如此歧视女子,你非女子所生,乃野生乎?”徐希讶异的看着他问。 其他人也忍不住了,想要开骂。 冲动的上来就喷,“徐福你个奸佞小人!祸乱大秦,侮辱朝臣,今日你非死不可!” 徐希皱眉,大声叱问,“我奸佞小人?陈溯!姬纨!淳于越!我乃奸佞小人,祸乱大秦,你们却奏请王上立我为后,是何居心?” 陈溯扭头狠狠盯了那个冲动的朝臣一眼,转过身继续道,“王上无后,徐福圣贤,立徐福为王后,一是恩赏,二是安天下,三是以正后宫,阴阳正位。” “后宫需要阴阳正位?”徐希转头看他,又好脾气的询问。 “不错。”陈溯这次把怒愤全压下,面上摆着好态度。 徐希拱手一礼,“受教了!儒学不愧是百家之首,总能让我学到东西,学到新的感悟。” 转过身就奏请,“王上,诸位大臣以为臣居于庙堂,乃阴阳不正之风。王上后宫亦不少贵族女子,和六国公主,她们皆是公卿士族精心教养所出,臣恳请,由臣每日入后宫为众夫人美人讲解秦律,教导富国强民之道,争取早日让此等贤才潜力之女站上朝堂,为王上分忧!” 淳于越和姬纨等人大惊,“王上不可!” “朝堂阳盛阴衰,是以诸位大臣自认废物,自认丑陋,无有贤才,却还站在朝堂上。老贼硕鼠,尸位素餐,奸佞误国!臣恳请阴阳平衡,选有志有贤之女,为王上分忧,才是忧国忧民。臣一片忠君之心,苍天可鉴啊!”徐希也跪地高声奏请。 李斯也立马站出来表态,“臣也恳请王上,选有志有才的女贤才,为王上分忧,亦为不堪重用的虚臣分忧。” 尉缭不甘落后,“如今正是用人之际,王上唯才是用,既陈溯,姬纨仆射他们年老衰退,不足以忧心治国,那不如选些年轻贤才,不拘男女,只要能为我大秦治地强民,便是我大秦功臣能吏。” “臣亦觉得,如今当选取更多年轻贤才,以辅治郡下。”王绾也站出来说话。 周青臣几人看他们都力挺徐希,连王绾和冯去疾都说话,虽然话说的中立,但态度偏颇徐希,也站出来跟随发言,恳请招贤纳士。 徐希不开心,她是真的想去秦始皇的后宫给美人们讲课,她们不光能歌善舞,也有不少识字,有不愿困在后宫的。既然在后宫盼不到君王临幸,不如出来给她做事,起码体现人生价值。 嬴政眸光凌厉,冷冷落在陈溯,姬纨和淳于越一帮人身上,威严肃冷,“寡人亦成了你们诛灭功臣的刽子手。” 淳于越大惊,站不住,整个人噗通跪下,凄慌无助,“王上!老臣一心为大秦,绝无利用王上之心啊!” 姬纨,陈溯几个也都脸色煞白的跪下。这话简直诛心,他们真是一片忠心为王上为大秦,虽有私心,但徐福祸乱朝堂也是事实啊! “能者居之弗能者下之,既你们亦自认无才,统统贬黜!”嬴政沉声命令。 众臣大惊失色,“王上......” 嬴政一甩袖子站起身,“发布招贤令,凡是有才有志之人,能治地强民,心向大秦,熟通秦律者,不论身份贵贱,能用当用!” “吾王圣明!”李斯带头高呼。 “吾王圣明!” 徐希望着上位霸气凛然的王上,眼芒中闪过笑意,“王上如今天下一统,再称秦王已是不妥。” 这事早先便已经私下议过,李斯,王绾,冯去疾也都出来奏请大事。 “从前五帝统治方圆千里的地方,外围侯服、夷服等地的诸侯是否前来朝贡,天子不能控制。现在王上发动正义之师,诛杀乱臣贼子,平定天下,四海之内都成为郡县,法令都由王上一人发布,自从上古以来也没有这样的事情,是五帝所不能比的。” “是以,我等商议,‘古时候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泰皇最尊贵。’我们冒死献上尊号,王上称‘泰皇’,教命称‘制’,号令称‘诏’,天子自称为‘朕’。” 嬴政思躇,“去掉‘泰’字,保留‘皇’字,采用上古时代的‘帝’这一称号,称为‘皇帝’,是为帝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徐希恭敬地重礼高呼。 李斯,王绾,尉缭看看她,“......”这是什么称赞?她是怎么想出来的? 嬴政也觉得这句夸大,谁能真活万万岁?修仙的齐王建吗? 但看徐希两眼认真清澈,肃穆恭敬的样子,她是真的期望期盼,也恭祝他能万万岁。 微抿唇,惜言道,“可。” “吾皇千秋万代!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徐希有些激动,政哥为帝,成为真正的秦始皇了。 “吾皇千秋万代!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斯,王绾众人从善如流的重礼高呼。 嬴政霸气伸手,“众卿免礼。” “谢吾皇陛下!”徐希迅速改口。 李斯,王绾,尉缭冯去疾再次跟着学话,“谢吾皇陛下。” 嬴政鹰眸横视,沉声道,“朕,听说上古有名号而没有谥号,中古时有名号,死后根据生前行为追加谥号。如此便是子议父,臣议君,朕,不令此法。从今日起,废除追加谥号。朕为始皇帝,后世用数字计算,二世、三世一直到万世,世代传承。” 众臣山呼:“吾皇千秋万代!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绾,冯去疾,奉常,宗正,着令祭祀宗庙,天下大脯。” “诺。” 徐希神色淡然的从王宫出来。 后面还跟着尉缭,想要与她商议举荐她手下能人为官。 淳于越,姬纨,陈溯和一众带头激情奏请的人被贬黜官位,一脸死灰的出来。 这一次,彻底输了,还被打到了脸上,丢了官职。 徐希让管禾,盖聂稍等,转过身看着他们一群人,抬脚上去。 “你...还想...怎样?”姬纨抖着手,嘴唇哆嗦。 徐希拿出两个小瓷瓶,“我这里有救心丸,可救心脏突发病;有牛黄丸,可救脑溢突发病。我这人虽然缺德,但也是天生好心,见几位年老的大臣脸色有异,恐你等被自己气病,一命呜呼倒还好,若是瘫痪在床,口眼歪斜,话不能言,手不能提,生不如死,我亦不忍心你们家中伺候的妇人女仆们。” 姬纨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淳于越,陈溯等人嗡一下乱起来。 徐希不紧不慢的捏住脉象,扭头缓管禾,“针。” 管禾抿着唇拿出银针。 徐希手下快速的连扎十几针,又给姬纨塞了一颗牛黄丸,看他神色渐缓,拔了针,对姬纨的仆从道,“我这牛黄丸是用牛黄、犀角、麝香、珍珠、朱砂、雄黄等几十种名贵药材配伍制成,千金一颗,记得把药钱送到我府上。” 仆从还千恩万谢的行礼,表示回家取了金就登门道谢,抬着姬纨上了马车。 “我的医术果然又精进了。”徐希自叹一声。 “难得见到一个现场中风的病人。”管禾应和。 徐希赞同的点头,看向脸色更加难看的淳于越,陈溯等人,“你们可要?若是需要,也可令家人到府上求取。” 说完领着管禾上了马车。 盖聂直接赶车离开。 淳于越回家就倒了,一病不起。 家里人着急,又惶惶不安,之前能请王上的御医来诊脉,现在被贬黜了,也不敢再去请夏无且来用。只能去求扶苏。 扶苏听闻,大惊失色,“父王贬黜了老师和姬仆射所有人?” 淳于越之子痛哭着捶胸,“家父一片忠心为王上,又非贬黜徐福,而是封赏恩德她为王后,却不知竟被如此侮辱作践啊。公子,有此女在一日,国将不宁一日啊。” 他的其他弟子们也都在这里哭老师,哭求扶苏做主。 扶苏立马进宫求情。 九卿议事完,徐希和李斯,尉缭几个出来,见他跪在殿外,脸色苍白无血色,扭头问,“昨晚跪到现在?” 李斯垂了垂眼默认。 徐希抬头望天,看着天上阴云聚集,“来场雨吧。” 李斯,尉缭惊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好话,你竟然求雨?深秋雨寒,就扶苏公子养尊处优的身子,立马能病倒。 “不然怎么办?陛下不给台阶,扶苏不给台阶,只能求上天给一个了。”徐希翻了一眼,背着手离开。 李斯,尉缭对视一眼,不禁赞叹她的思想智慧,真他祖宗的有道理! 天公仿佛听到了,很快哗啦啦的秋雨落下来,给扶苏淋了个透湿。 嬴政不动如山,处理着政务。 赵高朝殿外看了几回,“陛下,扶苏公子快撑不住了。” 看嬴政仿若未闻,赵高闭上嘴。 把今日的政务处理完,嬴政起身,走到大殿门口,沉冷的目光凝着雨中摇摇欲坠的长子,神情冷硬。 赵高已经备好了雨伞,热汤,姜茶,还请了夏无且暂留,但他摸不准陛下这时的打算。 扶苏气硬,他不知道此事怎么惹怒了父王,竟然把老师和姬纨仆射他们几十人全部贬黜。父王不是爱重徐上卿吗?王后难道比不上一个上卿之位吗? 他想不通,亦不服,直跪到天色将黑,再也撑不住,晕倒在秋雨中。 “陛下,扶苏公子昏倒了,臣......可否先为扶苏公子看诊?”赵高小心的求问。 嬴政冷着脸,面沉如冰,“抬走。” 赵高应诺,忙带着人冲过去把扶苏抬走,请夏无且看诊。 夏无且也是倒霉,秋风寒,秋雨更寒,又不到用炭盆烧地龙的时候,他一早被唤过来,只吃了些冷食,寒风秋雨中等了一天,头脑嗡嗡,面赤目疼,给扶苏这边折腾一番,也倒下了。 “扶苏公子高烧未退,求陛下垂怜。”随侍哭着恳求。 嬴政剑眉微拧,“着福卿先去看诊。” 赵高领命。 雨下了一天一夜才停,风刮在身上已经开始透骨,徐希给裙裳外罩了两层绣花褙子,拎着药箱过来。 随侍虽然不情愿,还是听说了她医术好,连夏无且也曾称赞过,拱手引她进去。 徐希给把了脉,配药交给仆从去煎,又用上厚布缠裹冰块,物理降温。 “掀起胫衣。” 随侍吃了一惊,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你公子久跪,膝盖不处理,他就可以改名叫赢膑了。”徐希没好气道。 随侍红着脸低头,应声后,把公子的胫衣掀起。 两个膝盖已经挤压的青紫,血流不畅,两条腿都颜色不正常。 徐希啧了声,古人动不动能跪一天一夜,甚至三天三夜,她之前奇怪他们膝盖竟然没事,现在看来是假的。 上去放了血,又把推拿教给随侍,让他给扶苏推拿按摩。 扶苏适才已经醒了,挣扎着坐起来,“多谢徐上卿为扶苏诊治。” “你是应该谢我,不仅你是我治的,你老师,还有他一伙的博士,仆射都是吃了我的救命药。以德报怨,只此一家了。”徐希不客气道。 扶苏果又谢了一番,想了想,还是出声道,“老师之言,亦是赞赏徐上卿,才觉徐上卿能当得后位。” “别人是傻得可爱,你是傻得冒气。”徐希呵呵。 扶苏不明白,“王后之尊,比不上一个上卿之位吗?” 徐希站起身,垂目看着他,“扶苏公子可知昌平君?” 扶苏自然知道,他点头,“扶苏知道。” “楚考烈王在咸阳为质,只数年,生昌平君,他自幼居于咸阳,母亲亦是大秦公主,从未去过楚国。然其在秦国统一大业之时,却叛变谋乱,逃去楚国,以楚国为母国。公子何解?”徐希问他。 扶苏张了张嘴,一脸难色。若说昌平君乃楚王之子,理应向楚。可他母亲亦是秦国公主,吃住都在秦,却反秦而去。 徐希冷笑,“昌平君亦学诗书礼仪,深受儒家思想教导,却不尊亲母,歧视其母,所以心向楚而反秦。女子亦顶半边天,若一边享受女子带来的利益,再歧视她们,枉顾她们心志意愿,何其虚伪?何其下作?” 扶苏面色隐隐发白,不知所措。 “我所做功绩,哪里不如朝中的大臣?”徐希问他。 扶苏说不出来,不说她助秦伐楚,单她献上的农具,农书,医书,纸张,印刷,瓷器,茶叶,甚至亩产千斤的红薯,还有其他新的蔬果粮种,可称为济世之功,朝中无人能及。 “你当真以为朝臣驱逐有功之女是为好心?你当真不明白他们的真正意图吗?还是以为我做王后亦能为国效力?那其他身负贤才的女子呢?都为后?” “还是说,让她们做男人背后的女子,默默无闻的奉献,任凭他人顶着功劳之名行走,还大书特书?” “你当真认为此举是人所为吗?” “你当真认为此乃正道吗?” 扶苏呆坐在塌上,满脸煞白,久久说不出一个字。 徐希已经走了,她的话却宛如重锤,一遍遍砸在他身上。 看他直愣愣瞪着眼,呆坐着一动不动大半天,随侍吓的不行,哭着道,“公子!公子你说句话啊,奴害怕!” 扶苏说什么?说他不知道老师他们的真正意图?他们就是要把徐希踢出朝堂之上。 但还会用她献上的那些东西。 她若在前朝,抛却女子身份,以她之功,当得丞相之位。留名青史,名传万世。 可她是女子,也因她是女子...... 扶苏病情没有见好,反而又严重了。 徐希低头处理着手里的政务,“让大巫医去给他跳一段就好了。” 王宫内侍把这话当真,进宫回禀,请了大巫医来。 大巫医又是祈福,又是跳大傩,烧了符水给扶苏喝,忙活了一通。 扶苏却知徐希生气了,不愿来看诊,把他推给了大巫医。平日患疾都是御医诊治,只有怪病才会用得上大巫医。 他灌了三大碗药,撑着身子起来,“我好了,不用再折腾。” 大巫医挺得意,夏无且不中用,徐福也搞不定,还得是他! 拎着药箱,过来找徐希,想要炫一炫。 徐希直接扔给他三本医书,“新收集的,你看看,学一学。” 大巫医:“......” “你说巫医无用,要大行疾医,还让我改弦易辙,现在,是我治好了扶苏公子。”他强调。 徐希手边一堆活儿,看他仿佛一个斗胜的老公鸡一样,头上的羽毛都一翘一翘地,伸手拍了拍他,敷衍道,“没说巫医无用,是说让你改革一下。疾医治病救人,巫医就专精心病,心病需要心药医,你们巫医是有用的。” “我们巫医也有神药,自古多少人病重都是巫医所救。”大巫医不满又开始讲辉煌历史。 “我相信,所以你们是疾医和心医双修,比单纯疾医作用大。现在秦国统一,已称秦朝,日新月异,你们也别抱着老传统了,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才能更好的流传下去。不然你就永远只能是巫医,而疾医将发扬光大,传世万代。”徐希手下没停,嘴上也不饶人。 大巫医是来炫耀的,不是来遭受打击的,又被她怼了一通,愤愤的起身离开。临走把三本医书夹在腋下带走。 “若要禁止巫医害人,烧毁所有巫医之书,禁止巫医行走,一旦发现就重罚之,若敢延请者重罚,知情不报者重罚,不若十年,世上就再没巫医了。”韩非遗憾的端着杯茶摇头。 “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徐希隔窗对骂。 韩非哼了声。 见她伏案忙的不抬头,韩非喝完了一壶茶,“什么时候挖红薯?” “霜降之后。”徐希不耐的喊回一句。 “霜降?”韩非想了想又问,“你师父修的历法不用吗?” “没空!”徐希头也不抬。 韩非起身,带走茶壶和茶杯,朝她看了看,赞了赞,“一心多用,还是能的。” 徐希也想有人使,可能使唤的人,尉缭都给她举荐了。 两日后,扶苏彻底痊愈,带着礼来上卿府。 张良也过来,抬眼见他自己却跑来找徐希,顿时眯了眯眼。朝臣奏请徐希为后,嬴政直接贬黜了淳于越和姬纨他们,应是无意纳娶。 现在看到扶苏,再想到当日挖红薯,本是密事,他也被嬴政带了过去,还时常到学堂里去。顿时心下警惕。 扶苏没有多注意他,进门拜访徐希,送上礼,谢她赠药,诊治。 徐希看他那礼不轻,微微挑眉,“谢礼如此之重,扶苏公子心中确实尊师重道。” 扶苏呐呐的张嘴,“徐上卿当日所言,扶苏醍醐灌顶,才恍然大悟,这些......亦是给徐上卿的赔礼,还请徐上卿勿怪老师缪言。” 都开始称自己老师缪言了,徐希看着他,眼中不禁带了些笑意,“⑴计利当计天下利,求名应求万世名。陛下所处之位,所忧之事,目光之深远,非凡人能比。扶苏公子乃陛下长子,理应追陛下之功,陛下之远虑。” “扶苏受教。”扶苏拱手。 徐希笑着点头。 扶苏抬眼对上她含笑的双眸,清澈透亮,宛若星辰,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看他,仿佛他在她眼中也成为了当用之人。不觉脸上泛红,心中赧然。 张良和韩非坐在廊下喝着茶,眼神却一直盯着会客厅中的情况,见此脸色渐沉。 韩非看他茶都喝到腿上去了,也不提醒,老神在在地品着自己的杯中酒。 她还有客,扶苏没有多待,面色微烫的走了。 张良盯着几匣子礼物,冷笑,“送点小礼,说几句好话就把你抚平了?” “那不然呢?我有仇当场报了,事后觉得不够再报一遍,有点太缺德了吧?”徐希皱眉疑问。 张良气,“你看不出他在图谋于你?” “图谋我,说明我有用啊。吕不韦以奇货可居图谋嬴异人,结果做了秦国丞相,而嬴异人也得了陛下这么牛的儿子,秦朝得了一统天下。”徐希扒拉着几个匣子,看有没有当用的,让管禾分类入库。 张良握拳,深吸口气,“你喜欢这些?” 徐希惊诧的抬头,“张维风,你我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你不知道我是财迷吗?” 张良气的转身出去。 但出了门,就有些忍不住,她说,与他青梅竹马? 笑意还没从脸上展开,迎面就见一俊美无匹的少年过来。 望着上卿府大门,展颜一笑,“阿希就住这里了。” 45 第045章:大秦历法 我也不想来,但…… 阿希?能这么叫她的, 必定是关系亲近之人。张良看着迎面这人就觉得刺眼, 上前询问,“敢问你们是何人?是来找徐希的?” 徐希在外行走都叫徐福,她想用这个名字留下不一样的痕迹,以图能改变历史轨迹。 能知道她本名的人不多, 也不会叫。 公孙萚观他俊朗不凡, 面庞如玉,一身丝绸衣裳, 盯过来的眼神隐含戒备,拱手一礼, “鄙人公孙萚,家师渚道子, 我等皆是阿希的亲友, 来寻亲的。” 张良看他不像来寻亲, 像是来结亲的。 “你是谁啊?我姐姐的门客吗?”徐英也下马过来, 疑问的打量他。 张良看这半大少年,还真和徐希有三分相像, “在下张维风,徐希的好友,她正在家。” 他也不走了,反而领着他们进门。 守门的童仆也很快通禀, 把马车直接引到家里。 韩信早不耐烦了, 不让他骑马, 非要让他坐马车, 他已经八岁了,完全可以学骑马了,这一路走这么久, 多好的学骑术的机会。 拉开马车门,直接蹦下来,绷着小脸不是很高兴的打量。 徐希听人到了,快速冲过来,“先生!阿萚!!” 张良:“?!!!” 公孙萚听见声音,已经扬起笑。 徐英也很久没见她,跳到前面,“姐姐,你就只看见先生,没看见我吗?” “好小子,又长高了。晚上给你炖带皮羊肉吃。”徐希拍了拍他的肩膀。 十三岁的徐英,快赶上她的个高了,致力于练武和剑术,一身硬肉。听说炖肉,咧嘴笑起来。 韩信不以为意的嘁了声。 “呦,这是咋了?一来咸阳就板个小脸。”徐希摸了摸小兵仙的脑袋。 “从谷中到咸阳一路多好的机会,不让我趁此学骑术,要不然我也会骑马了。”韩信哼了声,不满的控诉。 “我让荆轲教你骑马,怎么样?”徐希问他。 韩信明显眼神一亮,又摆着小大人的模样,“善!” 徐希笑。 公孙萚和师兄扶着师父渚道子下马车。 徐希忙上去接手,“先生一路颠簸受苦了。” “你打的马车很好,不是太颠簸,就是年纪大了,骨头老了。”渚道子笑着道。 后面的马车中,麻着腿下来,一脸木然的之扬,“我才是被颠簸的快没命了。” 张良看到他,一下惊喜,“之扬!?” “维风!”之扬也是欣喜。 两人老友相见,都很是激动了一番。 其他人搬书搬行李,徐希给众人安排到休息室先行歇息说话。 卫程亲自带人安排渚道子他们的住处。 张良这才发现,隔壁府邸也被赐给徐希了,一直关着门,是给渚道子他们留着的。 “你怎么也来了?她怎么忽悠你们的?”他坐在之扬旁边跟他说话。 之扬叹了口气,“我非儒非法非道非阴阳,她说我非她不可。” 张良嘴角狠狠抽了抽,“她说你就来?” “我也不想来,但她给的太多了。”之扬也才三十岁,求学一十年也是有抱负的,徐希把吃穿住行都给到了顶尖,又画了开国名臣榜的大饼,他也想凑一份热闹。 “造纸出来不让用,拿捏的就是你们这帮读书人。”张良愤愤道。 之扬很赞同,他已经被完全拿捏了,就看捏的他舒服不舒服了。 当晚徐希在府上摆宴,叫花鸡,红烧肉,干锅带皮羊肉,水煮牛肉,羊方藏鱼,八宝鸭子,稠酒,果酒,桃罐头。 众人吃的心满意足。 “还是大食的厨艺精湛,饭菜好吃。”之扬抚着吃撑的肚子,忍不住赞叹。 “大良他们的厨艺不好吗?”徐希问。 之扬叹了口气,“也很好,但旁边没有你,鬼主意少了,花样就少。” “你自己的厨子带过来,让大食帮你教导两年。或者你先跟我吃。”徐希笑着安排。 “善!”之扬点头。 把他们一众人安排妥当,徐希整个人都绷紧了,秦国一直奉颛顼历法,要贸然改动用了五百多年的历法,不是那么容易的。而她要做的,还不止于此。 次一天,她就向秦始皇举荐了渚道子,“渚道子虽是阴阳家,专精占星术,但他与我师父历经十年修订历法,证实天地混元说,建造天球仪,浑象仪,贡献卓著,乃大家大贤之圣人。我师父实在年迈,便请了渚道子出山,恳请陛下见上一见。” 嬴政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着重举荐一个人,“能得福卿如此推崇,必是大圣贤,该朕去亲见先生才是。” 徐希眼神顿时亮了,“陛下,渚道子才是真正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游历几十载,曾去过匈奴草原,亦南下百越,东出大海,见闻非凡,当可一见。” 她这么说的,嬴政更感兴趣了,听她侍讲,他总有种道听途说的感觉,若是这渚道子,必然是自己所见所闻。 看看手边的政务,他有一个时辰空余,就换了常服,随徐希出宫。 两人大模大样走出宫门,坐上了徐希的马车,消息也风吹秋叶般扫向四方。 新居虽然和谷中不同,但景设雅致,亭台阁楼假山流水,尤其是一片的苔藓景观,深得渚道子喜爱,稠酒虽然有些香味浓郁,喝起来也是雅事一桩。 嬴政一踏入这里,就眼神一亮,“朕不知,福卿竟然还有此等心窍。” “也是投其所好。”徐希笑嘿嘿的解释。 渚道子白须白发,一身洗到发白的丝麻广袖衣裳,却仿如融入到景设之中,“祖龙来了。” 嬴政眉头微动,恭谨的上前见礼,“先生不远千里而来,政未曾远迎,失礼了。” 渚道子悠然的伸手。 公孙萚把红泥小炉拿上来,煮了茶。 普洱茶味道浓重,是这两年往草原贩卖最多的茶叶品类,士子们喝不惯清茶,对于浓郁的普洱茶乌龙茶都很是喜爱。 渚道子就尤其爱喝普洱,徐希特意准备了两斤多上等普洱,全在他这了。 嬴政饮茶几年,也能品出个高低,茶香入鼻就知道徐希用了多少心来笼络这渚道子。 徐希做个好学生,坐在旁边帮着泡茶,听嬴政和渚道子一问一答的谈天说地。 公孙萚看她神色似是紧绷,一杯热茶放到她面前。 徐希捧着茶杯,认真的听着,做个搭话的捧哏。 谈了些天文地理,嬴政开始问大事,“先生之见闻广阔,于星象占卜一术,政实在佩服,不知先生有何教导政的吗?” “祖龙天生帝王星,星芒闪耀,无有能及者。如今得有变星拱卫,我再没可教导的了。”渚道子面上含笑,缓缓道。 嬴政略一思索,就明白他口中的变星是指的谁。若没有炸弹仙丹,没有纸,没有亩产千斤的红薯,他亦知道自己有多少事需要强力摆平。 但这话细品,嬴政眸色幽深,“先生远道而来,又是为何?” “历法。你们不曾发现,月初上旬时,月亮还是下弦月吗?”渚道子问。 嬴政偶然有发现,但不曾多注意,“秦国历法几百年,黔首早已熟识,不知先生的历法有何精妙之处?” 渚道子抬手。 公孙萚转身捧上一本厚厚的历法。 嬴政接过翻看,新历法划分非常细致,一年十一个月,一十四节气,一节气十五日,一月三十天,分大进小进,闰年闰月。不是秦国所用颛顼历的闰九月,而是根据天象运转推演,在冬至开始第一个没有‘中气’的月份,闰月不固定,但规律十分严谨合理。 “陛下,大秦开创古今第一王朝,您为千古一帝,历法亦不用遵循旧制,若用新历法,更利于农时,以利于全国百姓黔首,弘扬陛下爱民之德。”徐希立马拿出自己写的推广小作文给他。 嬴政刚跟她和李斯,王绾商议过建立邮亭,驿馆,驿道,邸报等事。她从早就提,命领了邸报的差事。 拿来她那个小作文一看,嬴政嘴角微抽,大白话的吹嘘夸赞他是贤明圣主。 “不光是给天下贵族士子看,是给底下的黔首百姓们看的,深奥复杂了,他们不懂。反正咱有的是纸。以后但凡有益百姓的大事小事都可登上邸报,这历法,正好作为第一炮。”徐希笑道。 治顺民心,她确实有一套,楚地庶人现在都还有夸她的。嬴政暗自点点头,“我先看看,再与大臣们校对商议一番。” “好!”徐希立马应声,让人抬来了两个大箱子。 “陛下,这些都是这十年来的天象记录和推演规则,若校对历法少不了。”徐希解释。 嬴政嗯了声,告辞离开,带走了新历法和两大箱辅助资料。 徐希送出了大门,一脸殷殷切切的望着马车走远。 “新历法更好,会被采用的,阿希不用担心。”公孙萚宽慰她。 “改历法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新历法,叫农历。”徐希也不确定这个政策会不会被采用实施。统一文字,书同文,车同轨,统一货币,统一度量衡这些都记载在史书上的丰功伟绩。但没有新历法。 公孙萚弯着眼笑,“阿希忘了,师祖乃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的创始者,秦国尚五德终始的规律,师父既来了咸阳,新历法就会被采用。” 徐希是有印象,周朝崇尚火德,秦朝就崇尚水德,水能克火。这也行? 朝中大事都是九卿议事决策,李斯,王绾,尉缭,冯去疾都忙的不行,因为祭祀大典,奉常,宗正也都在忙。 之前没人提历法,只是直接命全国上下沿用秦国所用颛顼历。 徐希这么大的阵仗,还把渚道子师徒搬出来,李斯,尉缭都知道她势在必行,干脆举荐渚道子入朝为官。 “观天象,测天命,推吉凶,算吉日,若说这天下,渚道子称第一,无人敢称第一了。陛下,不若封赏渚道子为我大秦所用。” “此新历法既然是老祖和渚道子历经十年所著,当得一用。老祖年迈,渚道子师徒却来了咸阳,正适负责此项。” 嬴政目光落在王绾,冯去疾身上。 王绾出声道,“新历法确实更加精细,然还需适用一年且看成果如何,是否真的对应农时,比旧历法更精准。” “可有这十年依照新历农时的记载吗?”冯去疾问徐希。 “有。”徐希应声。 赵高带人抬着两大箱进来。 以为是竹简,结果箱子打开,是一本本的记录,每一本都几近详细。 “这些只是抄录,十年间所用竹简,丝帛大部分还在谷中,还有两车在家里。”徐希解释。 几人翻着记录信息,果然是她的风格,每一本都有目录,页数,整理详细,全是手抄本。 经过商议,九卿大半都举荐渚道子负责历法之事。 嬴政也正有此意,召渚道子入朝,拜为上卿,官封太卜令。 渚道子以年老推拒,举荐自己的徒弟。 被徐希和尉缭左右劝服,入朝为官,负责新历法。 渚道子出现在朝中,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一说推行新历法,朝中不少大臣反对。认为是改了秦朝特用历法,换成了别国历法,容易让秦地黔首改服六国旧民。 “诸位大臣是歧视旧六国的百姓吗?是以为旧六国的百姓低人一等吗?”徐希站出来强势质问。 “旧六国遗贵在各地聚集,宣扬大秦不利之言,庶人亦跟随其言行,自然不如大秦黔首恭顺。”奉常赢期抬起下巴,神态倨傲。 “如今陛下神威还未远播四海,旧六国的庶人还不归附,自是和大秦黔首比不了的,此乃事实,徐上卿亦当知。”怕被骂的像姬纨,淳于越一样,虽反对,话说的不硬。 但他们心中给天下百姓划分等级的事实就摆在这里。 “此新历法名为《大秦历》,亦称为《农历》,陛下心怀百姓,一直鼓励农耕,治地强民,然天下百姓不归心,是还未感受到陛下实政,此农历一出,百姓依照节气精准耕种,增产增收,念及农历法,便知陛下心,何愁天下万民不归心?”徐希沉声回问。 她现在负责邸报,亦是朝中对外发言之事,让她这么一说,反对的朝臣都说不出陛下要民心无用的话。 只能说六国旧民不归顺,还时有造反者。 可问题又转回来,徐希推出的农历就是归拢民心之用,解决办法之一。 经过几番朝议讨论辩驳,嬴政直接下令,“年节后,沿用新历法,新历名为《大秦历法》。” “陛下圣明!”徐希拱手高呼。 反对的朝臣也只得听命。 “大秦历法就大秦历法吧,告诉百姓们可称农历就行了。”徐希达成所愿,脚步轻快的过去接了渚道子回家。 历法之事摆平,只剩下推行,渚道子问起徐希的差事。 “我现在是宣发部长官,负责各郡县邸报之事,朝中所有公示,全国统一,每月一份发往各个郡县张贴,公示朝中大决策,或者各郡县大事,农事科普,疫病基础科普,亦可登报各家文章,用以教化百姓。”徐希很满意自己目前的工作。 渚道子眼中精光闪过,“登报百家学问?” “对!我让登什么,他们就得给我写什么,不然不登。”徐希嘿嘿乐。 纸张出来的时候,渚道子就知道天下士子要遭殃,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手,更狠。 “若是有人不贴,或者贴个假的呢?”之扬问。 徐希看他一眼,歪头乐,“你能想到这个问题,我们早想到了。纸张会用邸报专用纸,在造纸的时候就打上防伪标记,每一张邸报印刷出来,都带有朝中邸报宣发的大印。不说他们能不能拿到纸张,替换公示,或者不贴。我这里还有官报,也是每月一发行,会刊登各家名言文章,文人趣事,朝中快讯,甚至花边新闻,寓言故事,连载故事,寻人寻物启示,闲着没事儿又没有官做的贵族士子们,各地跑买卖的行商们,肯定想买。买了就会炫耀,就会到处传播消息。” 她说一个,之扬瞪一次眼,惊叹问,“连收支都平衡了!?” “那是,财迷是我的本性,花别人的钱,办自己的差事是我的本事。”徐希扬眉。 渚道子感慨,“你师父都不如你啊。” “我师父有眼光,我也赶上了好时候。”徐希笑眯了眼。 公孙萚也看着她笑,“阿希有大智,天下必将因阿希之智,走向太平盛世。” 徐希乐的翘尾巴,“我还有亩产千斤的粮种,不信他们不归心。” 渚道子,公孙萚,之扬几人大惊,“亩产千斤!?” “说起来已经霜降,红薯该挖了。”徐希邀请他们一起挖红薯。 这是大事,即便上一次参与过,这一次嬴政也不想错过,带着扶苏,还有李斯,王绾,冯去疾,尉缭等人一起。 一行人还以为陛下带他们来学宫是为了商量启用学宫,毕竟招贤令已经发往各郡县,该有贤才赶来咸阳了。 结果到地方,就见学宫除了房屋,四周都种着东西。 “这......这是学宫?”李斯有些惊疑,他还以为徐希把持着学宫在里面干什么,就是开垦了种地种菜了!? 王绾整个人都有点怀疑人生,孙子王禹说在学堂里不仅学种地,还要亲手种试验田,还要沤粪。现在学宫里也是这一套? 尉缭疑问的两眼盯着徐希,等她解释。 徐希给扶苏个眼神,拿着铲刀就上去。 扶苏颇有些激动,也拿着铲刀一块冲上去。 赢老伯和姒染,徐桃她们已经把霜打过的红薯叶摘了,做成了红薯叶饼子。 看李斯,王绾几个都不动,赵高激动的催促,“这地里是徐上卿种的红薯,亩产一千五百斤!只要割掉老藤,就能挖了!李廷尉,丞相,你们也快来挖吧!上次的试种只有两地垄,陛下和徐上卿,连同公子,韩非一起挖的,没过瘾就挖完了。” “一......一千五百......斤!?”冯去疾一下跳了起来,高声惊问。 “当真是一千五百斤?确定是粮食??”李斯,王绾,尉缭几个也都惊呆了。 问徐希,她已经和红薯藤战斗去了。 求救的看向陛下。 嬴政气势凛然的背着手,面上带着快意的笑,“确实如此。” 得到他肯定,几人还不敢置信,什么样的粮种能亩产千斤呢?莫不是神种!? “你们要不要来挖?有两亩地呢。”徐希挥着铲刀喊人。 犹豫一瞬都是神种的不尊重。李斯,王绾,尉缭,冯去疾几个大步冲进了红薯地。 老藤被铲掉,掀翻,拉到一边去等着处理成饲料。 底下一垄一垄的红薯也冒头了。 徐希连忙提醒,“不要挖烂了,一旦烂了就不能留种了。这些明年都得育苗留种的。” 扶苏连忙也提醒一遍。 看他们都不够抢的,徐希演示的挖了两窝,就把铲子递给了抢不到铲子的尉缭。 “这要让农人来挖,只怕早哭了。”渚道子精通算数,看两窝出来一堆,估算重量,再目测地里的面积和疏密,已经推测出这两亩地大概能挖多少来。 徐希立马跟嬴政奏请,“陛下,推广红薯时,就写陛下和几位朝臣听到亩产千斤的粮食,不敢置信的冲到红薯地亲自开挖,挖出来红薯一称重,亩产一千五,都激动哭了。” 嬴政嘴角一抽,“在你的邸报里,朕哭了几次了?”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徐希嘿嘿讪笑。 “朕是帝王,你给我悠着点。”嬴政横她一眼。 “那我只写众人激动泣泪,陛下高呼,大秦百姓将再无饥饿!让他们以为,是李斯,王绾他们哭了。”徐希从善如流的改稿。 嬴政又皱了皱眉,没再驳回。 几个大臣都几十岁了挖了一堆又一堆不喊累,尤其李斯,都五十六了却干的最起劲儿,比之扬这个青壮都快。 之扬身体不好,人也生的懒散,挖了会,累的满头汗,也不顾礼不礼,胡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喘气,“这开国名臣榜,不拿出来真东西,还真不好上啊。” 渚道子望着已经堆如小山的红薯,小徒弟还在殷勤的给徐希装红薯上称,点点头道,“是难啊。” 两亩地的红薯,光称重都费了不少时间,最后报上来数,“一共三千零九十五斤。” “刨除泥土,按三千斤算,亩产一千五百斤。”徐希换算了下,将近七分地是现代的一亩,亩产三千五,和徐薯98亩产六千五差三千斤了。还是地力,肥力不行,一代代往下,没有新的红薯种,产量也会逐渐减少。 “就这么一片地,收了三千斤的粮食,连做梦都没敢想过!”李斯红着眼眶,真的要哭了。他家世不贵,年少时也曾过过吃不饱的苦日子,即便如今养尊处优,偶然梦回少时,也忘不了那种感受。 “彩!大彩!!”冯去疾累的喘着气,还连连喝赞。 王绾现在又激动又庆幸,有这样高产的粮种,别说徐希自己本有王佐之才,就是块石头,陛下也会封她个仙石,让百官膜拜。淳于越要早知道,她手里还有这个绝杀神种,怕是也不敢对她出手了。 嬴政笑着吩咐,“赵高,把破皮的红薯都挑出来,祭祀大典后,朕要与群臣共享。” “诺。”赵高应声,上次他就只吃了一小碗,没敢多用。 几个人手快的上去,把挖破的红薯都挑出来,另外放了。 徐希又挑了一部分又大又好看的,用作祭祀,其余全部处理窖藏,留作明年做种。 祭祀大典准备就绪,王翦也带着大军回朝,各郡县派了人接手,留了郡尉和守军,他的任务完成了。 嬴政带朝臣迎出咸阳,犒赏三军。 论功行赏,有功的将士封爵升位,分田分宅。 王翦带着孙子王离朝徐希过来,祖孙一人齐齐朝她拱手一礼。 周围朝臣惊疑不已,就算徐希削弱了楚国国力,也只是稍有助力,用不着王翦亲自行礼感谢吧? 王翦却是真心佩服徐希,削弱楚国国力只是些微助力,天雷仙丹却是神兵利器,有此神器,秦军所向披靡。他原本打算和楚军耗个三四年,没想到天降神兵,直接拿下楚国全境。 “徐上卿,这小子可是对你仰慕至极,要拜你为师呢。” 王离双目炯炯的盯着徐希,简直在看什么神人一样,恭敬的朝她又是一礼。 众目睽睽之下,徐希被众人眼神盯的头大,笑着还手一礼,“低调。” 王翦知道她不欲宣扬,只是她一个女子在朝做官只怕不易,想要给她挣几分威严体面。以后打匈奴,打百越,必定少不了天雷仙丹。 王翦和王离走过去。 章邯等其他几个将军,副将也都上来朝徐希拱手见礼,“徐上卿有礼!徐上卿大功!” 朝臣们见宗正的儿子赢兕觥也跟着对徐希见礼,一个个开始怀疑人生。难道徐福在楚国不止干了盐粮和十箱金银珍宝的事,还有别的什么大事?而他们不知道。 看到王翦,章邯他们随朝臣进了城,急行赶路的管猗,荆轲和侯廉一众人这才松懈一口气。 “大军回朝,势必会传出天雷仙丹出自阿希的手,一旦消息走漏,不光六国遗贵,外族也会行动,不除阿希不罢手。”管猗担心盖聂头脑简单,当年阿希十岁都能忽悠的他去刺杀秦王嬴政,就别指望他长期守好府邸安全。 “主君乃天神下凡,上天也会保佑的。”侯廉很自信,尤其是知道了炸弹出自徐希之手。 管猗冷眼扫过去,幽声道,“不要把那一套迷信带到咸阳来,阿希会把你踢走。” 侯廉不怕别的,无惧无畏,但听会被徐希踢走,立马缩了头,“我知道,我不信这个,我也不传扬这个。” 荆轲催促,“走吧,先回去。” 后面还拉着几十车的特产,海鱼海货,家里的特产和纸,和齐王建以及后胜等人的金银珍宝。 徐希接到消息,立马把海鱼海货和齐王建君臣的金银珍宝献上去,系统奖励的两条大鱼,也被趁机混在其中。 群臣看到那十几箱金银珍宝,对齐王建和后胜等人鞠了一把同情泪。齐国果然也有她的手笔,好像比楚国还惨啊! 听说齐王建和后胜等人坐着大船到了瀛洲倭岛去了,对着那一百多斤的鲑鱼,几十斤的石斑鱼,又忍不住升起一丝丝羡慕。 徐希心虚,也没说齐王建吃不到这么大的鲑鱼和石斑鱼。 两条大鱼很得嬴政赞赏,“福卿之功甚伟,朕得福卿,如天赐福星,特命封徐福为少丞相,封田万顷,封邑万户。” 徐希头上冒起问号,少丞相? 其他朝臣看过来的眼神也多有不服。封邑万户就罢了,少丞相不合规制。 “陛下!我大秦自古左右丞相,统领九卿,如今硬是多加一个少丞相,不合规制啊!” 嬴政鹰眸冷厉的扫下去,沉声问,“王绾,冯去疾,你一人怎么看?” “陛下英明!”王绾,冯去疾拱手,齐声赞道。 朝臣:“!!!” 仇恨转移,立马对这俩人不满了。徐福是怎么收买你们俩了吗? 不同于这两人的赞叹满意,本该下一个上位的李斯竟然毫无怨言?无动于衷? 笑话!王绾,冯去疾要不支持,陛下就抬他们让位子了!大秦刚刚统一,名留青史之际,他们可不想这个时候搞掉了自己的官位。 李斯想争,但这时也不会跟徐希争,他盯着王绾,和冯去疾这两个老货就行了。 “福卿,还不接诏?”嬴政面色带笑的霸气出声。 徐希懵着脑袋行礼,“臣领命!谢陛下隆恩。” 嬴政又看这两条大鱼,一摆手,当即就命少府收好,“明日祭祀宗庙。” “诺。” 第一天,祭祀大典正式开始。 群臣列位,正衣冠,随秦始皇前往赢氏宗庙,举行祭祀大典,告慰祖宗,昭告天下。 一整套繁复严肃的规制礼仪走完,宫中设宴,大宴群臣。 大食还被征用,在宫中负责了制作海鱼海鲜的菜肴。 贵族朝臣虽然多食鱼脍,深海鲑鱼却是未曾见过。炙烤,香煎的鲑鱼片,油脂厚润,肉质鲜美。 切好的生鱼脍,橘红色的纹理,肥嫩的肉感,也让朝臣吃了个新鲜,还以为东海都是这样的大鱼。 嬴政望着案几上摆的海鲜,陷入沉思。 徐希心里咯噔:来了! 46 第046章:福卿爱朕! 不愧是陛下!…… “今日的海鱼甚是美味, 鱼刺少而肉质肥嫩,尤其这道鱼肉丸,鲜美劲道, 鱼刺分毫未见。”嬴政出声称赞。 其他朝臣也纷纷应和, 海鱼美味, 鱼肉丸好吃。 嬴政垂目看瓷盅里的鱼丸,又盛了一颗, “这鱼肉丸是何人所作?” 内侍回话, “少丞相府上的大厨。” 嬴政目光看向徐希。 徐希微微起身, 拱手回话, “陛下,大食子半生从业,致力各种美食, 现今著有一本南北美食菜谱, 正在校验。” 嬴政也吃过她带的小吃或饭菜, 听她称呼厨子叫大食子, “召来一见。” 大食听秦始皇要见他, 顿时欣喜,若他的菜谱能得陛下称赞命名,那就流传千古了。 跟着内侍小步上来,恭敬的见礼, “草民见过陛下。” “这道鱼肉丸乃你所作?”嬴政问话。 大食抬眼看了下是瓷盅所盛, “回陛下, 是草民所作。这道鱼肉丸用了鱼骨羊骨熬制汤水,鱼肉用了海鱼肉和大头鱼肉,去除鱼皮鱼骨,剔除鱼刺, 碾砸成肉糜,加入大海虾肉,增加弹劲儿,用蛋清和油调和,再用鱼皮包裹,和熬制的汤水一同放入小瓷盅,再把瓷盅放入大坛子中,文火慢煨一个时辰而成。” “果如朕所料,此鱼丸当得御膳之首。”嬴政神色满意。 徐希给他捧上,“陛下如此抬爱,不如给它赐个名字?” 嬴政正有此意,俊脸含笑,直接霸气道,“那就赐这道鱼肉丸叫,皇统无疆凤珠氽。” “彩!!”朝臣随即跟随点赞应和。 徐希差点没绷住自己正经的脸色,“果然好名字,不愧是陛下!彩!” 她伸手两手竖起拇指称赞,如此中二,得给两个手赞。 嬴政当即赏赐了大食黄金百两,又令他献上菜谱。 大食心满意足的应诺,揣着黄金退下。他的菜谱要出名了!他终于不负所望,以后能当得起希一句大食子了。 嬴政对今天的膳食相当满意,尤其东海来的大鱼,不仅祭祀祖庙上佳,食用也是味美,“东海如此物产丰厚,怪不得齐国富裕。” “朕,亦想东出巡视,到东海走一趟。” 你果然来了!徐希忍不住想扶额,刚刚统一,大势还没稳定,就想东巡。那边还有一个等着买凶刺杀你的张良。 不用她说话,李斯,王绾等人已经劝阻,“大势未定,驰道未修,陛下此时东出巡视,路途遥远,舟车劳顿,于国事不利,也于陛下身体不利。” “不若等驰道修好,陛下再东巡?”徐希也劝阻。 朝臣都劝阻,嬴政面色微沉,冷峻下来,“朕只作打算,并未此时就成行。” “陛下圣明!” 徐希回到家,想到嬴政不高兴的样子,连连摇头叹气,终究没忍心,点开系统:“拂尘是否已经登岛?” 王佐系统:【已靠岸,尚未登陆。】 徐希满意的点头:“为秦二世发现新陆地——倭岛,申请奖励倭岛海域产品。” 王佐系统:【.........】 徐希催促:“快点,我还要给胡亥制定新年学习计划呢。优秀学员都能提前毕业了,他身为未来的秦二世,却考核不及格。” 王佐系统吭了半天,弹出奖励框框:【发现新陆地倭岛,奖励深海鲑鱼,章鱼,乌贼,海蟹,海虾若干。】 “大功绩,别小气啊。”徐希还特意提醒。 完了立马转战冰窖,给大筐里撒上碎冰,点击领取奖励。 哗啦啦三大筐,满满当当。 大海蟹还很鲜活,钳子上去夹住了一旁的乌贼。 章鱼和乌贼卷在一起。 鲑鱼不大,一条四五斤的样子,还摆着尾巴。海虾够大,直接蹦了出来。 徐希盖上碎冰,捂严实了。 第二日再去看,除了海蟹都躺平了,徐希送了一程。 收拾了两大筐,带去王宫。 嬴政看到两大筐海鲜,挑了挑眉,“福卿还有多的?” 徐希只能扯,“下属送齐王建去海上,回程借用了渔民的船,要搬运特产以恐不便,就把船也买了,还有船上的鱼获。这些成色不太好,是以先前没有献给陛下。” 嬴政听出她这是找的借口,但又给他送来两大筐,她家里给的特产估计不剩下了,“福卿甚是爱朕啊!” “陛下,可趁新鲜吃。吃法,大食子已经都教给御厨了。若是陛下喜爱,以后可令东海那边再送来。”徐希是爱他,顶风干事儿,只盼望他先打消东巡的想法。 嬴政点头,颇有些遗憾道,“齐王建还去了个好地方。” 徐希一言难尽,“陛下,整顿好内政,我们也开大船,我带你到那小地儿看看?”这段她还真知道,直到明朝时,越洋登陆偷袭的倭寇还穿着肚兜和兜裆布。这个时候,那一片要不是蛮荒野人,齐王建早登陆了。 听出她话中的鄙视之意,嬴政不解,“海外不是有大九州?” “我们应该是最大的一洲。”徐希非常自信笃定,一脸正经。 嬴政也有此番自信骄傲,“即便不是,朕也会打过去,无论大小,都将成为我大秦国土!” 徐希抬头望着他霸气的模样,突然触动万分,霸气又迷人的老祖宗!真想给他一份世界地图! “陛下!臣定会辅佐陛下开疆拓土,开创千古盛世,苟利国家生死以矣。” 嬴政扶住她,展颜一笑,“朕有福卿,必将共创万古盛世!” 看着两人又在执手互夸,赵高喝醋。明明他才是那个最会捧陛下的人,陛下最爱听他说话,自从徐福出现,她那奉承吹嘘的话一箩筐一箩筐的,连陛下都被吹的不以为真,甚至难为情。 而他,再也没有奉承得过徐福,陛下也不爱听他说话了。 扶苏进来问安,就见他站在侧边,神情似是哀怨的盯着父王和少丞相,而另外两人,执手互夸。 他犹豫了一瞬,要不要进去。 内侍已经通禀,“陛下,扶苏公子来问安。” 嬴政高兴的招呼扶苏,“福卿把家底藏的海鱼海味都送来了,要趁鲜吃,今日在此吃海鲜宴吧。” “诺。”扶苏应声。 他以为的海鲜宴会叫上其他人一起,结果就他们仨。 案几已经换成了餐桌,不再分食,而是全部摆在餐桌之上,由内侍持箸布菜。 嬴政上座,扶苏和徐希坐下首对面。 笑着看了看两人,御膳又是鱼虾和海鲜,嬴政龙心大悦,“今日就当家宴,不必拘礼。” 扶苏微愣,父王还是心悦少丞相? 徐希也是头冒问号,但海鲜很鲜,很美味,她不要米饭,不要面,干了好几盘。 一场奇怪的‘家宴’结束,徐希告退。 扶苏一脸欲言又止。 “你有事?”嬴政今日心情好,对长子也有耐心。 “父王......”扶苏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也不是什么光鲜事。 “有事就说,吞吞吐吐是大丈夫所为?”嬴政沉了脸。 扶苏秉性纯直,最敢直言进谏,让他说,就说了,“父王可是心悦少丞相?” 嬴政望着大儿子,突然黑了脸,笑出了声,“扶苏,朕不知该说你聪明,还是没有脑子!” 扶苏不傻,看他这样那就是没有,刚才又说家宴,他大吃一惊,睁大了眼,“父王是想......我......” 看他总算明白过来,嬴政面沉如水,轻哼一声,“怎么?福卿还配你不得?” “不......不是。是......是扶苏才疏学浅,不及少丞相贤才,难以企及。”扶苏脸色爆红。 嬴政刀眉紧锁,怒道,“你身为朕的儿子,若连这点骄傲胆量都没有,趁早滚蛋!” 扶苏脸色红晕退却,直起身挺。 “你若不喜,朕亦不会强迫你,允你另选心悦的女子。”嬴政是个开明父亲,既想长子强强结合,能诞下更加聪慧绝顶的后代,亦有顾虑。 “不是......不是强迫。”扶苏小声道。 嬴政露出满意之色,“朕还要忙政务,你自去吧。” 吃撑的徐希回到家,看到渚道子和韩非,之扬,荆轲,侯廉,徐英他们也在用餔食,冬日里鲜菜少,还摆着菹菜,盘里也是咸菜炒肉,顿时有些心虚。 “昨天宴会没吃到什么,人多肉少,我们明日吃海鲜大餐。” 侯廉还嫌弃,“主君,海鲜没甚好吃的,都是硬壳,没什么肉,还腥味儿难闻,运到此地早已不新鲜,明日还是吃羊吧。” 他在即墨跟着公子假时,靠着东海,没少了海鲜吃。在临淄更没少吃。 “你吃羊,我们吃海鲜。”徐希好脾气道。家里人多,吃的不统一,她早放了话,只要不超额,谁想吃啥就做啥。 韩非已经被她养胖了一圈,“昨日那鱼脍鲜美,只可惜就两块。” 渚道子亦点头,“祭祀之用的大鱼,能分食两块怕已不易。” 韩信不满噘着嘴,“我还一口没吃到呢。” 徐希心里更虚,当晚又跑到冰窖看了看那一大筐海鲜,还新鲜着。 次一天起来,刚睁开眼,立马找大食,“今天吃海鲜,冰窖里还有一箱海鲜,都做了来吃。” 大食找过去,看那海鲜很是新鲜,不像日久运输的样子,还奇怪的嘀咕,“是放了奇怪的药粉药水了吗?” 又看了那大海蟹,像是刚刚咽气,肉还鲜弹着,顿时手痒,喊了徒弟来抬,“八成是藏了吃独食呢,又心虚了,拿出来都让一锅都做了。” 徒弟小食笑嘿嘿道,“少丞相待门客,待仆从都极好。奴一个贱籍能跟师父学厨,还识字,还吃上了少丞相家乡千里送来的海鱼,都是祖上积德了。” “少奉承,这么久就学了个颠勺。”大食翻了一眼蠢徒弟。 小食憨憨一笑。 当天的餔食,做了海鲜大餐,香煎鲑鱼,厚切鱼脍,辣茱萸炒章鱼,香炒乌贼,清蒸海蟹,油焖大虾。 鲑鱼多,这次让一众人吃了个满足。 之扬都觉得亏了,“这鱼不仅鲜美肥嫩,还是橘红色纹理,甚至好看。若是之前在齐国做官,应该早就吃过了。” 侯廉想说他没吃过这种鱼,但看到了主君飘过来的眼神,顿时打住。 “年节吃的,就只剩干货了。”徐希提前打预防针,不要以为这两天好吃的多,过年就会有更多好吃的。 “烤全羊!烤全羊!主君,我爱吃羊尾巴。”侯廉钟爱吃羊。 “牛尾也好吃,红烧牛尾。”徐希怀念。 “若没有,可以红烧猪尾。”侯廉立马找到了平替。 徐希朝他投去赞赏的一眼,“今年的年节,就再来一道干锅猪蹄。” “梅菜扣肉。”韩信也点了道自己爱吃的。 “这个必须有。”徐希点头。 徐英也喊话,“鲍鱼红烧肉。” “有!”徐希沉声道。 韩非端着茶杯,直摇头,“从上到下,一群吃货。” “你不吃货,你胖了八斤。”徐希怼回去。 韩非:“......” 之前他还不觉得,渚道子一来,就见他虽然身材清瘦,面色红润健朗的很,对比一下,自己确实圆润了。 “要不你打太极换成打拳?”徐希建议他,别给老头吃成三高了,没有仪器,她亲手搓的药都多半看运气。 韩非:“......” “我向渚道子请教养生之道。” “改革变法还没有见到,你可一定要长命百岁。”徐希真诚的望着他。 韩非:“......” 之扬一脸感慨怀念,“热闹。这两年你不在,谷中甚是清净。” “我就说你爱热闹,看到信一准来。”徐希笑眯眯道。 公孙萚含笑看着。 韩信踢了踢徐英,示意他看对面。 徐英顺着他努下巴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公孙萚满眼都是姐姐的在笑,他收回目光询问的看韩信,朝他挑眉。他姐姐有圣贤之才,人生的厉害,天下无有女子能及,公孙萚喜欢不是应该的吗? 韩信给他个笨的眼神,“那个张维风,看师父的眼神也不对。” 这个徐英没看出来,不过行为很好推测,“他也是和我姐姐一块长大的,不心悦我姐姐才不正常吧!” “你猜他们俩,师父喜欢谁?谁能胜出?”韩信低声问。 徐英猜不出来,他看姐姐对张维风和公孙萚都挺好?谁能胜出?姐姐喜欢谁就谁胜出呗。 “我看谁都赢不了。”韩信双手抱臂,抬着下巴,小大人一样分析。 徐英皱眉,“你怎么知道?” 韩信朝外面抬了抬下巴。 徐希今日没去学堂讲学,扶苏就拿着疑问找过来了。 听他问留的实验疑问,徐希告罪一声,带他去了书房。 韩信摇着头,“啧啧。能力打不过美好的姿容,美好的姿容打不过无上的权势。要是都有,无敌了。” 徐英按下他的头,“你知道个什么啊!” “我就是知道,别以为我小。我都学了半本兵书了。”韩信叉腰哼道。 提起他于兵法谋略上的天赋,徐英不得不羡慕,揪着他走,“半本兵书就想横?回去写你课业去,隶书必须学会。” 韩信打不过他,被揪走。 他还不服,“公孙萚,⑴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公孙萚面色微红,“⑵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徐英嘁了声,揪着韩信,“你不是说谁都赢不了?你还看好公孙萚?” “我想看他们打起来。”韩信笑哼。 徐英看着他皱眉,冷笑一声,“写你课业去,添乱。” 公孙萚从宴客厅挪到茶室,又挪到院外。 “磨蹭个什么,想看自己过去啊。”之扬还鼓励他。 公孙萚两耳绯红,想到他的确畏缩了,连个小儿都不如,微微吸了口气,抬脚过去。 书房门窗都开着,屋里传出扶苏和徐希一问一答的声音。 公孙萚听了会,又退出来。 “不敢进去?”之扬笑他。 公孙萚浅笑摇头,“扶苏公子在跟阿希问课业。” 之扬挑了挑眉,这不就是接近的借口吗? 扶苏把试验的疑问问完,“少丞相可还要去学堂?” “去。快年终了,考核之后,合格的那一批,准备放出去了。”徐希应声。 扶苏就跟着她一块,“我也正要过去看看......看看王妹和胡亥他们学的如何了。” 提到这个,徐希就皱起眉,“学的不怎么样,明年把她们分到下面郡县去打工,不接受社会的毒打,就不知道往前走。” 扶苏脸色有些赧然,“让老师费心了。” “还是我威严不足,镇不住这帮小的。”徐希觉得她应该现场手搓一个炸弹给她们当面炸了,才能镇住那帮小崽子。 “我看他们都极其喜欢听你讲学,也极为崇慕你。”扶苏笑着道。 徐希叹了口气,生活富足的熊孩子,很难激起斗志,尤其是被尊卑思想荼毒的王女们,还不如朝臣家里的女儿。 看她真的无奈担忧,扶苏暗暗打算,回去就找王妹和胡亥她们说一说。 餔食后,学堂里还有两节课,如今天冷,学堂里搭建了暖棚,里面培育了学子们自己种植的蔬果粮食和菌类。 徐咨,徐该都被尉缭征用了,他们只教到这个年底,明年会换成徐桃,徐梨,姜初一和徐授他们。 两人都想趁机给明年能速成毕业的学子们多灌输点东西,带了他们在暖棚里上实践课。 徐希过来看了看,把时间留给他们,又到其他学室去。 秦俪看到她来,问她是否要讲学。 徐希摇头,“只说几句,不讲课。” 课间休息结束,随秦俪进了学室,看着底下的学子们,徐希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看她这样的神情,目光威严冷冽,即便是赢殊这号没心没肺的也忍不住害怕,“老师?” “年末考核,成绩优异者,颁发举荐信,奖学金。成绩不合格者,辞退。”徐希沉声开口。 底下的一众学子顿时更加害怕,有的胆小,又担心被辞退的,小脸都白了。 “我知道有些学子是懵懂茫然进的学堂,还未启蒙,还不识字,进了学堂一切从头开始学的,也知道你们平常克己用功。但有些人已经启蒙,识字,结果学了一年还不及格的,持续摆烂的,明年学堂不再收留。”徐希冷眼扫视一圈。 底下鸦雀无声,没人再敢说话,呼气都不敢大声。 只有角落坐着的胡亥不以为意,眼神嘲讽。 徐希目光扫过他,“不要觉得我给你们的压力大,你们若是自己当差,办不成差事,不是被上官训诫,是直接活埋!” 有几个直接抖了抖。 “秦律你们学了一年,有的来学堂之前就已经学过,不要以为里面各种刑罚是对准别人的。⑶法不阿贵,绳不挠曲。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徐希说着笑起来。 她这突然一笑,让底下赢殊,赢肥几个更觉得危险将临。 “就剩下半个月了,复习的重要阶段,众位可要努力了噢。”徐希说完,换下一个学室。 把这一帮小崽子们都威慑一遍,徐希才又到后面学宫看她的大棚。 见边上撒着一圈芫荽都长了一掌高,徐希嘴角抽了下,当无视。大秦的土地上为什么会有这种生物?还是她弄过来的。 赢老伯看她那神色,想到她收芫荽种子时一言难尽的嫌弃表情,提了一句,“凉拌芫荽很好吃,蒸的老芫荽也好吃。” “行行,好吃就好。就是给你们种的!”徐希嘿嘿笑。 赢老伯那张严肃古板的脸上难得带了丝笑意。 徐希在大棚里转了几圈,没发现哪不对的,临走跟赢老伯道,“赢老伯,你就是布衣大神,不显山不露水,竟然还把大棚打理的这么好,比我这个半桶水强多了。不论哪方面,你都能当我师父了。” “少丞相谬赞,老汉差得远。”赢老伯不吃她这一套。 “你真的不想带几个学生吗?”徐希又问。 “老汉喜欢清净,不喜欢闹腾。”赢老伯婉拒。 徐希皱眉追问,“给你几个生性安静的学生呢?” “也不要。”赢老伯直拒。 “赢老伯你歧视哑巴吗?”徐希抓着他真诚发问。 赢老伯:“......” 徐希感动,“我就知道赢老伯你面冷心热,明年我就给你准备几个。放心,他们只是不会说话,但是不聋。” 赢老伯:“......” 徐希临走还朝他感念的拱手作礼。 扶苏看的忍俊不禁,出了学宫大门,看赢老伯幽幽的站在门口咣当锁了门,忍不住笑问,“父王让赢老伯来看学宫,他必是身负绝学吧?” “我没见他出过手,但他走路无声。好几次我翻地弄菜苗,他出现在我身后,都没发觉。这一身幽魂功夫失传多可惜。”徐希现在睁眼闭眼就是缺人,缺人还缺钱,看见羊毛就想薅。 扶苏赞同的点头,“若能得用,是大好事一桩。” 徐希应声,看看他,“扶苏公子还有事吗?” 扶苏愣愣的摇摇头,“没......没有了。” “那我先回去了。”徐希拱手一礼,领着管猗,荆轲离开。 扶苏站在路边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走远,张了张嘴,蹙起眉头。 随侍一脸疑问,满头问号。公子是怎么了?他和徐福越走越近,淳于博士起复的事也不再提了,难不成也被徐福给迷惑住了? 徐希回到家,天色已经黑了,又忙政务到半夜,才洗漱休息。 次一天早早起来上朝,朝议大事,一项项法令法规发布,很多都用到了邸报,她带着印刷坊忙的脚不沾地。 年末来临,不管其他旧六国的百姓过不过年节,秦国一律规定依照颛顼历过。 各大郡县突然接到了三份纸质邸报,盖着朝中印玺和少丞相宣发的印玺,命他们张贴推广。 早两年设立的郡县已经逐渐步上正轨,虽然纸张稀罕,但郡中有贵族从咸阳带出来过,也有行商拿出一张两张出来炫耀,更甚至有人把二十多卷竹简的著作抄录在一本纸张书册上宴请炫耀。 公示贴出,年节后,大秦全国上下推行《大秦历法》,详细到哪天开始正月初一,二十四节气农时。最后小字提醒,此部新历法专为农耕农时做创,亦称农历。 另外两张公示皆是统一文字,统一车轨,统一货币,统一度量衡的法令。 这些法令早在被统一之后就依照着大秦的规制来了,现在嬴政正式称帝,又是邸报第一次颁布,引起了不少人注意这些纸张的邸报。 “咸阳纸多吗?”有人不禁疑问。 “楚国和齐国也都被打下来了,全国四十多个郡,每个郡下又分县,咱们这小县都贴了,其他肯定也不会少。咸阳纸多呢。” 有行商发现了商机,找到郡守想问一问咸阳纸张的情况。 李黾来了秦国,很快就做了个县令长,因为治地强民有政绩,又被升了衡山郡的郡守。 见到大商绅送的金银,也说了实话,“据我所知,这纸张极为难制作,目前只有咸阳有造纸坊,属于朝中官办。其他人想要沾这份生意,得先看看脑袋结实不结实。” 这是徐希造出来献给秦始皇用来把持天下儒生士子的,就算有也别想随便买卖,除非给秦始皇卖命,说他想听的,写他想看的。 大商绅不甘心,“郡守不是在齐国时,和少丞相徐福曾经是旧交吗?” 李黾没有人脉权势,来秦国做了郡守,就扯了徐希的大旗。底下人流传着徐希的功绩,但都以为她会成为王后,母仪天下。 郡内的贵族和豪绅们也都给李黾些面子,怕他告状,突然被秦军来抄了家产。 结果徐福因为进献有功,被封为了少丞相,不说女子为官头一号,能做少丞相,可是比李斯,尉缭官职还高,仅次于左右丞相的高官了。 没做王后,却实权在握,郡内的贵族士子对李黾的态度也更加谨慎,更和善了。 “你若是实在想做这个生意,可去咸阳看看。”李黾也不阻拦,敢谋利到徐希头上的,他才不拦。他就没见徐希吃过亏! 大商绅又请求他手书一份引荐信,被李黾婉拒。 回去家里一商量,富贵险中求,去看看就看看。 有些人还遵循老历法过年节,不给秦国年节眼神,顶着寒风集结商队往咸阳赶。 徐希也把一帮学子们拉到寒风中召开年末大会,当场公布了考核优异的学子名称,发放了奖励和奖金。 成绩榜单张贴在最显眼的地方,学堂门外也有一张优秀弟子成绩榜单。《秦律》甲等,《农学》甲等,《医学》甲等三个排行榜。 有的弟子专擅一项,有的特别优异,三项全是甲等,或是乙等。 李佩姑侄榜上有名,蒙乐也在榜。 赢肥,赢鹄还看到了公子高和公子珈的名字,“赢殊,没有你的。” 赢殊看到了王定的名字,“为什么王定都上榜了,却没有我?” 王禹看看自己的成绩通知单,还要家里大人签字,就觉得没脸待下去了,垂着头走了。 族兄安慰他,“也没有胡亥。” 王禹更难受了。 “这个女丑真厉害,她《农学》甲等,《秦律》乙等,《医学》也是乙等。”李薰羡慕看着排行榜上。 李佩拿了榜首,三项全是甲等,但她知道自己的底细,比她们都大,来学堂前就通秦律识隶书,启蒙早了好几年。 “真正有天赋,又用功的人,不知道少丞相会怎么用她。” 学堂里放了年假,徐希把成绩优异能毕业的七十多个人召集到一起,“你们都是成绩优异或者合格的人,若想为官为吏,就举手报名。明年我安排你们到郡县下去实践,三人一组。” 她们大半是女儿,虽然早间也练拳练格斗,也会用木剑挥舞几下,到底弱势。三人一组,胆子就大了起来。 尤其被买回来的,贫苦出身的,就为了这一天,齐齐上去报名。 李佩和李薰,蒙乐对视一眼,想报名,又犹豫,就暂时没动。 公子高和公子珈已经知道徐希多才,他们要学的东西还多,也没动。 反倒王定报了名。 “很好,没报名的可以暂时放假了。”徐希伸手。 李佩一行只得拱手先告退。 徐希给留下的这群学子继续谈话,“每人一份特产,拿着回家过年,穿着你们的新衣裳昂首挺胸的荣归故乡。过完年来报名,若是能带拉人来学堂的,上任之前,奖励一份启动资金。” “拉人?拉新人来学堂吗?”女丑问。 徐希点头,“对!” 47 第047章:还能穷死? 若她日后得势…… 女丑聪慧, 略一想就明白了,还是问徐希确认,“校令长, 是不是拉来的人也要挑选一下?愚笨的不要, 奸猾的不要,品行不端的不要, 家里难缠的也不要?” 今夏时,有人来到学堂找女儿,以为做了官家的女奴, 会得赏钱,结果见人在学堂里学识字, 还穿着丝麻好衣料的衣裳, 没有赏钱还欠了学堂一笔钱, 当场扒走了女弟子的好衣裳。 若不是秦俪带着年龄大的打上去, 人也被拉走了。 女丑当时在场,那个女弟子已经不在学堂,自己卖了身,签了身契,被送去了印刷坊打杂。 “对!但若是能拉的,有那个智慧就拉一把,首先要做的是保护自己, 只有自己在,才有你们期盼的将来,才有我对你们的期待。”徐希点头补充提醒她们。 众弟子拱手应声,“诺。” 徐希又传授了一点识人之术的小窍门,给她们发了米面肉油,另一把铜钱, 安排回家。 她们都是距离咸阳不是太远的下县黔首,背着东西和小记事本坐上了回乡的马车。 女丑家在一个偏僻的山村,村里缺少水,田地也不丰产,各家的孩子都黑瘦黑瘦的,尤其是女童,七八岁还没开始长个头,瘦巴巴的,却要开始承担家里的洒扫,挖菜,捡柴火,带弟妹的活计。 她家原是村里最穷的,上面一个兄长,一个姐,她老三,下面还有弟弟小妹,吃不上饭,见徐咨和徐该挑人,把她卖过来了。 现在看到人回来,完全变了个样,人不仅白了,胖了,也长高了,穿着深紫色竹叶纹的绵衣,背着行囊,一把木剑,脚下有力神情坦荡的样子,父母都没能认出来。 “女丑?你真是女丑?” “阿母,是我。”女丑看着母亲沧桑操劳的样子也红了眼。 放下行囊和木剑,女丑恭敬的对父母行了一个标准的士子礼。 “我的大母哎,我们家女丑变成这样了?”女丑阿父吓的后退两步,不敢置信。 再看到她带回来的米面肉油,听她背秦律,还会写字,女丑阿父就整个人飘了起来,到处跟村里人炫耀,“我三女回来了!本指望她跟了官家做女奴能吃饱饭,碰到了好主家,还教识字,会背秦律呢!” “你不信?我三女正在家里写字呢!家里拿回来的还有米面,还有肉和油,我家岁首要炖肉呢!” “我吹嘘?你们不信,我叫女丑出来给你们瞧瞧,保管你们认不出来。” 村里人到他家里来看,就见女丑正研墨,用竹笔在大门上写了两个倒福字。 “这是啥?” “这写的是字吗?”村里哪有识字的人,都不认识。 女丑描了边,空心里面又填上墨,看两扇门上基本没差别,忍不住满意的点点头,“写的是倒立的福字,福来倒,福来倒,今年以后我们家定然有福气来到。”转身过来。 邻居婶娘哎呀一声,“我的天耶,这真是女丑那个黑黄黑黄的小黄毛丫头?” 女丑把竹笔收下,对着乡邻行了标准的士子礼。 吓的有些村人连忙避开。 “看,我说了没吹嘘吧!”女丑阿父得意的抬着头。 乡邻们围着看女丑,这和去年在家完全大变样,问她在哪家做女奴,竟然对她这么好。 女丑留了个心眼,没说自己在学堂念书,岁首后要去郡县下做实习官吏,笑着解释,“少丞相你们知道吗?徐福,是我们大秦女丞相,种地用的堆肥法,家里用的开荒铁叉,曲辕犁,水车,吃的豆油,豆腐,馒头,面条包子,卖的麦芽糖都是她做出来的,还帮着秦军打下了楚国,拿下齐国。” 这几年官府一直在宣传堆肥增产,村里不知道是谁所教,只夸着功劳大,这还帮着大军打下楚国和齐国,得将士杀多少敌军都比不上的军功啊! “这个女丞相这么厉害啊?” “对!我们少丞相的师父和太卜令渚道子用十年推演了新历法,岁首之后就按新历法过了,一年十二个月,一个月三十天,二十四节气十五天一个,按这节气算农时来耕种,以后就不会延误农时了。新的大秦历法就叫农历呢!”女丑说起满脸自豪。 这些都是村里农人们不知道的事,年节难得空闲,就追着女丑问咸阳的情况。 女丑就讲了些国策法令的大事,然后就是给乡邻夸徐希,传授给村人沤粪肥地,简单治虫害的方法,对付蝗虫的法子。 给乡邻把脉,科普能就地取材的免费药草,替身体病痛的乡邻简单针砭。 听这些都是女丞相徐福著的书,教给她的,有人就请她到自家门上也写两个倒福字,盼着自家今年也有福气来到。 女丑家过年吃了她带回来的面和肉包的豚肉饺子。 而她父母已经在跟她说,过了年节把兄弟也带去。 其他荣归故乡的学子们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宣传农历法,宣讲校令长的功绩,教些堆肥和防疫病的知识。 年节过后,接人回来,少了八个。 “全是女学子。”姒染脸色阴沉。 徐希神色未变,“比我料想的情况好多了。” 姒染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话来。 “主君怎么做?”秦俪见连自己看好的甲等学子都没能回来,一腔怒愤就难以忍受。 “拿我的手书,派人去村里传人。实在传不回来的,再说。”徐希说着,把几分手书交给府中侍卫,把人派出去。 几个侍卫拿着手书就赶往了八个未归女学子的老家。 村里都还在羡慕老捏家三女能嫁给豪绅侄子,不仅得了一笔金银,还能攀附一门富贵姻亲。 突见一玄衣束发男子骑马奔来村里,村人纷纷看过来。 “女丑家何在?”侍卫高声问。 村人看他面容冷肃,以为摊上大事了,怕被连坐,连忙带他到了女丑家大门外。 家中大门关着,但院墙低矮,骑在马上很轻易就能看到。 侍卫从怀里掏出徐希手书,高声喝问,“女丑何在?传少丞相令,陵川县吏女丑速速上任,不得延误!” “啥!?县吏?”村人惊呼出声。 门内的女丑父兄也吓了一跳,急忙出来。 侍卫冷声重复,“传少丞相令,陵川县吏女丑速速上任,不得延误!” 被锁在屋中的女丑一下哭出声,疯狂的拍打房门,“快放我出去!快开门!” 女丑阿父有些腿软,白着脸推长子,“快!快开门去!” 屋门打开,女丑哭红着眼冲出来,“我是女丑。” 跪在门口,“女丑接令。” 侍卫下马,把收书令给她,“少丞相命你三日内赶回,立即到陵川县上任。” “诺!”女丑看到这封手书,忍不住泪涌,转身就回去收拾行囊。 “女丑,你要是走了,家里怎么办?”女丑阿母急的跺脚。 女丑也没什么行李,课本和用具都没带,只一个小记事册子直接塞在怀里,包袱回来时装米面肉油,只剩一个包袱皮,也叠了塞进怀来,抬眼看面前操劳半生面容沧桑的阿母,“大姐不是觉得好,那就让大姐去吧。” 头也不回跑出去。 “女丑!”女丑阿父一把拉住她。 女丑愤然的抽回胳膊。 “你真要去当官了?你......你就这么去做官了?”女丑阿父又伸手抓住她。 “阿父也听见了,少丞相令,传我去上任。”女丑冷声道。 女丑阿父也不敢再拦,眼神一转,“把你兄长和你弟弟带上。” “我谁都不会带,我只是一个小吏,是去当差,不是享富贵。”女丑再次抽出胳膊,上前跟侍卫见礼,询问可能捎她一程。 侍卫冷淡的点头,“可。” 两人骑上马,直接奔出村子,朝大路而去。 发现情况不对,跑出去找了自己未婚夫的女薇领着一个年轻男子急匆匆赶回来。 “人呢?”年轻男子见村人聚在一起议论,女丑父母都神色难看,急忙追问。 乡邻抿着嘴,“女丑接了少丞相的令,去做官了。非得逼着嫁人,就算是县里的富贵人家,哪比得上少丞相!” 年轻男子气急,“你们懂什么,什么少丞相,不过是一个没实权的女人。朝中只有左右丞相,徐福就是陛下封着好看的!屁用没有!” 村里有看不惯眼的,当即就冲起来,“你可别在我们村说些不敬陛下的话,我们告到县里,叫你立马玩完。” 年轻男人阴沉着脸气恨的咬牙,冲女丑父母发火,“自古婚姻大事,奉父母之命,你们还管不住个女儿?她又不是真卖身了,你们怕什么!现在把人弄走了,陈大商家你们自己去交代吧!” 女薇想跟他说话,“郎君......” 年轻男人气哼的甩了她一巴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女薇捂着脸,眼泪大颗大颗落下,还是追了上去。 女丑第二天就赶回了咸阳,回到学堂,见到徐希,秦俪,姒染她们,哇的一声哭出来。 另有三个女学子也刚回来,正在讲不能按期归来的事。 不是被逼着嫁人,就是让换家中兄弟来,否则不能出门。 秦俪也是红着眼,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回去之前我还叮嘱你们多长心眼,连亲人也不能交底。” 女丑也忍不住落泪,她是看大姐那个未婚夫不像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想到任上时带着大姐一起,她要是愿意念书,她挣的俸禄可以供她。 没想到大姐转头就把她不是做女奴,而是学识字能在官府当差的事告诉了她那未婚夫。阿父阿母也听信那个男人的,硬逼着她嫁人。 “吃一堑长一智啊,有了这个出门前的经历,你们再去任上,也会更加谨慎小心的保全自己。我这几天把你们的木剑全部换成铁剑或是匕首,随你们自己挑选趁手,带着防身用。”徐希叹道。 几人都哭着谢她。 女丑擦了擦眼泪,“只是没能拉到一个人来学堂,没有完成校令长的任务。” 徐希笑着安慰她们,“倒也不必自责,什么都不多,就人多,到了哪里都能拉。多了学堂还装不下呢。” “那我去了陵川县任上,再拉几个聪慧品行好的来。”女丑保证。 另外三个女学子也都保证去了任上会重新拉人过来。 事实上,其他回家宣扬完的学子们,几乎每一个都拉来了三四个人。有的把适龄兄弟姊妹都带来了,不好意思,又挑了两个外村的,一人拉来五六个。 没两天,其他几个女学子也都被带回来,只有一个自愿留在家里带弟弟妹妹。 接人的侍卫打探了,“按少丞相吩咐,留下话,让她可自去当地县府应征县吏。” 徐希点点头,“休整差不多了,把这批人都分组,送去各自的任上。” 姒染,秦俪应声。 徐咨,徐该也要去上任了,尉缭本为两人举荐了朝内的职位,但两人都想去郡县下从小官做起,都领了县令长的职位。 “有谁跟我们顺路的,顺便捎送过去。” 徐希的安排大部分都在安全可控的地方,地方都不是特别远,分了东路,东北路,东南路三条行线。 徐咨,徐该也都在这三条行线上了,上任就带着顺路的学子们一块出发了。 送走了第一批优秀学子们,徐桃,徐梨,姜初一,徐授,徐妺等人也在学堂领了差事任教。 成绩优等没有报名县吏的李佩,公子高,公子珈等人被集中升到了进阶班。 不及格的老学子们被集中到一起,重新学习复读班。 新学子们则按旧例,发新教材,从启蒙开始教起。 他们都是被领进来的,已经不像头一批学子那么懵懂茫然,来到学堂之前就全知道了,学得好会派去做官吏,学得不好被赶走。 大多数接受良好,很是用功。 尤其是听去年考核差的,不是被辞退,就是转去做了奴仆还债,毕竟这一年的吃穿上学耗费都是打了欠条的,也没人敢欠少丞相的钱。 “知道要做什么,倒是比去年那一批还用功。”姒染还算满意。 “男学子占了六成半,还是要多招些女学子进来。”秦俪对这个比较不满意。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有些学子回家说了情况,有这样学习做官吏的机会,都会让家中儿子上。”昭韵柔声道。 秦俪拧眉哼了声,“自己也不懂得珍惜。” 知道她是不满有些女学子把兄弟族兄弟带了好几个,一个女学子没带。 “只要人聪慧品行端正,我们尽心教出来,以后都是我们的人。”姒染笑着宽慰她。 秦俪想了想,回府找徐希问招贤令的情况,“主君,有没有来投的女贤才?” “今年还早,再等等看吧。”徐希也不敢保证。 徐咨一路把学子们送到任上或是就近的大路,就急忙带着几个仆从赶到泗水郡沛县,原县令长调任,他填了县令长的缺。 此地处在魏楚齐交界处,东临下邳,郯城,北临薛城,距离琅琊郡不过几百里,离家近些,家中有事他也更方便往返。 县中贵族士子们见到徐咨一个刚及冠的年轻人,派了人来打探消息。 徐咨没有多结交,只说祖地就在泗水郡这边,对泗水郡有感情,被调任到此很开心。然后就在县中张贴了代田法的告示。要全县推广代田法,以新农历节气定农时春耕,鼓励开荒。 告示大篇幅推广代田法,登报了蓝田县,泾阳县,戈阳县,栎阳县前年大前年亩产,和去年代田法亩产对比的数据。 小篇幅公示朝廷招贤令,有志之士,不论男女皆也从县府报名举荐,或者前往咸阳自荐。 徐希没有一上来就呐喊着开民智,创科举制度,那是跟秦朝法令唱反调。即便秦始皇有这个远见魄力,阻力也绝对不小。 所以她奏请了用察举制,朝中征召贤才,地方官吏举荐,最后再由朝中考察考核,若合格再实践试用,试用合格再正式启用。 九卿议事通过,嬴政拍板下令。所以刚刚开春,各郡县公示邸报换成了代田法推广和招贤令。 “不论男女?秦国当真是缺人,这做官的男女都不论了。” “你怕是不知道,秦国少丞相徐福,就是位女官,因为有功封了少丞相,封邑万户。” “哎?这邸报上的大印是不是有一个少丞相印?” 识字的一看,肯定的点头,“对,就是这个。” 徐咨看聚集的人多,出来拱手一礼,为众人解释招贤令,“少丞相于前年已向陛下奏请建立学宫,广招天下贤士。去年学宫已建好,陛下发布招贤令,且男女不论,但凡有贤才者,都可一展抱负,或者前往咸阳学宫博取学业和仕途。咸阳亦有私学堂,凡是入学宫或是开办私学堂者,都可每旬申请用纸量。” 一说到用纸,不少士子读书人都来了兴趣,围着徐咨询问。 他怕后面的人听不到,站在一个树墩上,远远看去鹤立鸡群。 “少丞相叫徐福,这位县令长叫什么?”吕媭疑问。 “也姓徐,叫徐咨。说是徐偃王的后人,以前的徐国就在泗水郡这一带。”吕雉解答妹妹的疑问。 “都是徐家的人,这位县令长多少得和那位徐福有什么关系。”吕媭说出自己的猜测。 “或许有,但应该不大。”吕雉不觉得徐福的亲族会到一个小县中做县令长,咸阳是整个大秦的都邑,多少官职官位,徐福是得秦始皇宠信的少丞相,若是亲族必会安排上好职位。 若她日后得势,她的姊妹兄弟和族人也必会跟着荣宠。 “我们才刚搬到沛县,投奔的表叔父就被调走了,父亲若不想再搬,只得与这个徐咨交好了吧。”吕媭扭头道。 吕雉点头。 她们一家原本投奔沛县的县令长,住在县内的官府里,前县令长被调走,一家人的新宅未建好,也得搬出官府,另借地方住。 吕公命长子和次子去和徐咨结交,先探探他的底,若是不行,这沛县他们家就不待了,再迁个地方居住。 徐咨年轻,性情随和洒脱,对待农人都态度和煦,吕泽和吕释之兄弟有意交好,很快玩到一块去了。 吕公问起,“这徐咨人如何?” “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官。”吕泽道。 吕释之补充,“我们这两日没去找他,就是因为他领着弟子巡乡,教农人沤粪堆肥去了。说是堆肥的方法不对,增产不够多。” “教了乡三老还不放心?”吕公奇怪。 “我看他怪得很,丝毫没有县令长的架子,带了三个会农学秦律和医学的弟子,两个是女儿。还准备在乡里再招几个聪敏好学的,不拘男女由他带着学秦律和农学。”吕泽开始以为他好色,但那两个女弟子也并没有好颜色,年纪不大沤粪堆肥亲手上,谁当县令长的侍妾会做这些啊。 相处了些天,也并未发现徐咨有好色之象,反而三个弟子勤奋好学,精通秦律,还算账奇快。 “再看看。”吕公嘱咐儿子。 徐咨在巡乡的时候,走到辖下的各个乡村,亲自带着人推广代田法,教授沤粪堆肥,除病虫害的简单诀窍。 这一圈转下来,还真给他收到了五六个学子,他只看人知否聪慧品行是否好,不论男女和身份,奴籍也收。 然后就带着一串学子走到哪教到哪,不到一月下来,几个新收的学子打算盘已经非常熟练,九章算术口诀也背的很溜,字也识得不少。 远在会稽郡的徐该更猛,招了十七八个男女学子跟着,不仅学识字,秦律,农学,练剑练拳也教。 他剑术不怎么样,沉桑剑术好,儿子有仆从照看,就教一众学子们练剑。 平常一二十号人,背着木剑跟着出行,众人看着都觉得很威风,其他少年少女们还很向往,想要加入。 就是这些人吃的太多了,真半大孩子吃穷老子。 徐该看着吃喝上的消耗,深觉自己养不起,赶紧写信回家要俩熟手过来酿鱼露,又跟徐希去信,请教两个赚钱的法子。 徐希收到信就想骂人,“守着海岸线,长江入海口,钱塘江入海口,扭头是太湖,低头阳澄湖,还能穷死!?” 她这会忙的团团转,一堆政务压身上,学堂又不能不管,管禾见她就扫了一眼,拿过来仔细看了一遍,噗哧笑了,“不是治地穷,是他穷。你教他们当官不谋私利,他收了二十号学子,还要养妻儿,俸禄低,不够花用。这是想跟你哭哭穷要点钱。” “又不给我送人,还想跟我要钱。”徐希手下不停,头也没抬。 过了会,指着管禾,“你写,太湖银鱼,螃蟹,刀鱼,青虾,春茶,茶油,火腿,腊肉,大米,连它爹的石头都能卖钱,就看他会不会!” “那边产什么名石吗?”管禾问。 “想搞这个,就找人给太湖石使劲儿吹,这个又不要多少本钱。”徐希都想去这个地方做官。 管禾写上,“还有没有?” “一两样他能搞好就行了。”徐希嫌弃道。 管禾看也是,又把信看一遍没问题,让仆从投去邮亭,自己去炖了四物汤来端给她。 徐希看也没看,一碗喝完,碗扔一边,心中的暴躁往下压了压,幽声吐槽,“我已经很忙了,我为什么还要负责修路的事。” 墨夙低着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之扬看他下意识的动静,心下一激灵,也努力降低存在感。 徐希眼刀突然朝两个人甩过来,“我不信你们俩没有叨叨我什么事儿。” “应该是主君进献水泥配方,又要先搞发展,放缓进攻百越,还有那句‘要致富先修路,多开荒地多种树’,陛下觉得特别好?所以就把此事委任给主君了。”墨夙低声解释。 高炉炼铁实践成功,露天煤矿也被发掘开采,制成新的燃料,迅速就带起了钢铁兵器和农具制作的热潮。 炼化水泥也提上日程。 她奏请要修一条通往百越的水泥官道,行军运粮快速方便,她再带人研究克制百越瘴气的药和行军粮。 自己给秦始皇忽悠一通,百越暂缓,但修路的差事落她头上了。 “我哪会修路啊。”徐希哭唧唧。 “王宫的大道修得就很好?”之扬小心道。 “我总觉得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了,不然陛下怎么会让我修路。”徐希一向第六感敏锐。 跟陛下夸她会修路的就是她眼前的俩,墨夙和之扬都很心虚。 嬴政也觉得她会得多,王宫新修的水泥直道非石板能比。 水泥是她炼出来的,不炼炸弹炼烟花,不炼烟花她炼水泥。 还对水泥修路提了一二三四五六条规令,既如此,那就把修路之事交给她吧。 免得她一月出一次邸报,闲的跟商贾去卖故事书,别的朝臣都忙得不行,她闲的被御史弹劾。 半年的邸报内容徐希都安排完了,正想趁着各地商贾来咸阳,薅一圈羊毛,被修路绊住了脚。 看她餔食的饭都没吃下,墨夙和之扬吃完了饭赶紧撤。 侯廉凑了上去,“主君,不就是卖货挣钱吗?这事儿交给我吧。” “交给你了,我就体会不到赚钱的乐趣了。”徐希幽声道。 侯廉眨了眨眼,“我也想替主君去修路,可我不会。” 徐希这几天不爽利,看闲着的人也不顺眼,“那你就去少量限购的把瓷器推销给来咸阳的外地大商贾;还有大食的菜谱,我的故事书,太极修炼手册,也得继续卖。” 侯廉应声,立马行动起来了。 徐希又眼神瞪向一旁一脸闲适的公孙萚。 公孙萚立马主动问,“我做什么?” 徐希还真想不到他做什么,不管怎么忽悠的,政哥仿制六国宫殿的工程叫停不干了,韩、赵、魏三国已经仿制好的宫殿也拆改了。服徭役的黔首们都回了家春耕。 再给他找事儿,仿佛不道德。 看她说不出来,公孙萚双眸失落黯然,“没有我的事做吗?” 徐希皱眉,“那你就先打杂吧。” 公孙萚笑着应声,“诺!” 徐希让姒染她们先盯一段时间邸报,稿子都是她早就拟定好的,有事再找。 月事结束,带着人手立马开大,高炉炼焦煤,冶金焦炭含碳量高,气孔率高,强度大,是高炉炼铁的重要燃料和还原剂,也是整个高炉料柱的支撑剂和疏松剂,用到高炉就少不了。 炼焦煤炭产生的煤气,又循环利用做燃料。 收的沥青正好拿来修路。 王宫通往咸阳城门外的直道,每日车马商队经过,行走多,负重也多,沥青路承重高,减震性也更好。 运了砂子,石子,水泥,沥青铺设了一条大马路。 路干后,徐希立马奏请陛下出来试行。 帝王的六驾金根车从王宫驶出。 赵高御车,看着面前宽大平整如墨漆的直道,嘴上称赞,“少丞相还说不会修路,能修出此等直道,当真是大贤圣才!”以后若都是这样的路,给陛下御车也没有太多难度诀窍了吧?那他这个中车府令...... 嬴政看着这直道也是极为满意,沉声吩咐,“试行。” 赵高应诺,御车通行。 徐希也和李斯,王绾,尉缭,冯去疾等人驾马车跟随通行。 夯土修筑直道虽然平整,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尘土和泥水,马车走在上面,颠簸也重。 现在这沥青路走起来,几乎没有坐车颠簸的感觉,平稳的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到了咸阳城城门。 嬴政龙心大悦,“福卿果真大才!从现在开始,全国自咸阳通往东西南北的八方驰道全部修成此路!” 徐希就知道他的基建之魂又熊熊燃烧起来了,把奏疏呈给他,“陛下,沥青采集极为不易,修路耗时日久,虽承重高,弹性软宜驾行,也有不够平整,使用寿命短的缺点。臣提议,军备用路修成沥青路,常用通道修成水泥路。” 嬴政想象着以后不论秦军去往哪里,都有这样的沥青路和水泥路快速通行,天下都有种尽在掌握的豪情霸气,“可!福卿先修咸阳郡县的,尽快带出能用的人手来,咸阳外的就能交给他们。” “诺。” 赵高期盼落空。 48 第048章:一带一路 死了还帮她吆喝…… 徐希领了差事, 免了朝会,带着舆图和工匠人手,在咸阳通往南北东方规划了五条大道, 北方直通匈奴临关九原郡。 东方从咸阳直通临淄的东方道;通往南方百越的武关道;通往东南沿海的滨海道;通往东北燕地的上郡道。 之扬看她画的上郡道路线图,不禁疑惑,“你这不仅想打百越和匈奴, 还想打箕子朝鲜和三韩啊?” “瞎说什么呢, 我这是为通往各郡县规划大路, 既然是国道,总不能厚此薄彼吧。”徐希翻他一眼。 之扬看着她长大的,遭了她多少次毒手,根本不信她这话, “为什么不往西打?” 徐希没说话,在舆图上画到了一条通往西域诸国的路线,看着他道,“西域还是有很多好东西的,我们应该和他们友好往来,互相通商。” 之扬明白的点头, “我们应该打过去,攻占地盘。” “你不要总是败坏我的名声, 不然我跳起来打爆你的狗头。”徐希一脸凶相的警告他。 之扬抿嘴,弱弱道,“你先把砖头放下。” 见她放下砖头, 但拿起了真理剑, 之扬不得不改口,“是我的想法,我的看法, 我认为可以打!” 徐希还拍了拍他,“我们现在要搞发展,以和为贵,不要总是打打杀杀的。” 之扬:“......”他要赶紧掌握修水泥路的这一套规则和方法,然后随工匠出去修路,远离这个气死人的妖孽。 荆轲都忍不住翻他眼神,非要往上凑,不瞅瞅墨夙,人话少不吭声,就只是被叨叨干活儿。 之扬发力了,咸阳到丽邑的一段直道修完,他已经掌握了修水泥路的流程和诀窍,申请自己带队单干。 徐希给他分了工匠人手,包括搞宣传的学子,先下到沿途征徭役的郡县宣发:要致富,先修路;多开荒地,多种树。 大到郡县,小到乡村,都画有宣传标语。 秦人已经习惯了服徭役,而旧六国的百姓也默认被秦打败会低人一等,服徭役是常态。只是现在说的好听,不像之前简单粗暴的强征。 但服徭役的黔首们到了现场才发现,这次好像不一样? 少丞相严令,偷奸耍滑者罚,但监工不能殴打虐待,不准克扣吃食。他们饭菜里竟然还有油水,还有肉!? 开始还以为做面子,后面发现,每天都能见点肉腥,还能吃饱,干活儿也更有劲儿了。 纷纷夸赞少丞相心底好,仁善。 不知道谁传出的话,“少丞相是女官,生性仁善,对黔首好。我听说她都是以理服人,以德服人。” “那怪不得,少丞相是个好官,是个圣贤啊!” “这女子当官,对我们黔首是会更好一点啊。” 被薅了羊毛的沿途贵族和豪绅们,听到这些传言时,都忍不住骂骂咧咧:你们吃得好,是老子出粮出钱! 女子为官心善?屁!她又阴险又霸道! 治粟内史是满意的不得了,提起修路耗费,就对徐希夸赞不止,“少丞相当真是大才也!大秦有你了不起啊!” 副史张苍面上笑着,心里却道:只是让沿途贵族豪绅们捐粮捐钱修路而已,是她的基操。她的‘才’你还没见识到,等着吧! 徐希也不是白薅羊毛,修路之后,沿途的贵族商贾们确实方便了,而且她还给人立了功德碑。 一段路修好,就在沿途站点立上一块石碑,碑文刻着某地某家捐粮多少石,捐金多少钱。 有刻‘丰功茂德,必惠后人’,有的刻‘功德兼隆,后世敬仰’。 碰上财大气粗出钱出粮多的,单独立个功德碑,直接把那一段路以其姓氏命名。 “会不会让他们以为这成自家的大路,在路上设障收费?”墨夙问。 “这是国道,抓到活埋,谁还敢?”徐希斜他一眼。 墨夙立马不说话了,不过也担心,哪家都会出个不长眼的。 “他们送钱送粮,把这一段路以姓氏命名,是为宣扬财富和家世。但,谁能一直上坡路呢。”徐希笑眯眯道。 有些贵族世家已经传承了上千年,但科举制兴起后,哪个世家也保证不了自己世代不灭。 墨夙想想春秋时的贵族士大夫,很多现在已经找不到了,点了点头,放心了。 徐希手里财政宽裕,就给服徭役的黔首们加餐,赢得一片好名声。 有的联想到县里新来的县吏也是女子,会得多懂得多,待人温和有礼没架子,果然女子天性仁善的多,做了官也仁政爱民。 朝中不少大臣还在庆幸徐希离了朝堂,不再搅合事儿了。 修成的水泥路也极其平整干净,蒙恬带军在咸阳往丽邑的直道上来回通行后,大加赞赏,也过来跟了徐希,带着人手学习修筑水泥路,准备接手咸阳到九原郡通匈奴的直道修筑。 嬴政听着汇报,正东向的东方道已初见成果,速度快,两年时间,到时咸阳通往东海岸只需几天,亦是龙心大悦。 上下都满意。 秦俪和卢菲菲被调过来帮忙,跟徐希赞道,“发现修路也挺好的。” “不好也得变好,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谋利,并把利益最大化,才有果实摘。”徐希叹息。 “智慧树挂果了。”说到果实,卢菲菲来时看了学宫移植的智慧树。 “那今年就可以补脑子了。”徐希算了下,核桃树今年是第七年了,是该挂果了。 “真能补脑子吗?我想吃。”卢菲菲发现她跟着徐希两三年了,还不如徐桃,徐梨,应该是她的脑子不如她们好。 徐希笑着道,“结的多,就给你吃。” 卢菲菲开始期盼。 秦俪笑笑继续忙自己的账目。 有工匠聪敏,见徐希的下属算账都奇快,根本不用算盘,厚着脸皮请教。 秦俪和卢菲菲的工作量并不特别大,跟徐希请示后,干脆趁着晚间在工地上开班讲学,教隶书,算盘算数,教堆肥种地,疫病和小病科普。 提前告知每晚课上会教什么,随众人想学什么就来听讲。 徐希还多了两个治外伤接骨的大龄学生,在施工地给力役们治伤接骨。 见她越修越远,马上要远离咸阳了,嬴政皱眉,“福卿的差事还未有人能接手吗?” 朝臣们都不说话。 少府小心谨慎的回话,“陛下,少丞相修路奇快,是用到了天雷仙丹炸开拦路的山石,而天雷仙丹......只有极少的几人会用。” 尉缭看着,眼中闪过嘲讽。师妹已经远离朝堂去修路了,还攻讦她不把炸弹交出来。 王翦回话,“炼制炸弹非一日之功,不仅需要学识,也需要实践锻炼。” 说到这个,其他几人就开始不满了,以为是他的人炼制出了天雷仙丹,他还死死捂着不献方,不教人。 看几个人都在劝王翦,尉缭已经想象到,等他们知道炸弹是师妹炼出来的,会更恐惧,跳出来想尽办法也要排挤她。 不过王翦这个老谋深算的,小孙和同族子女送去学堂,长孙又送去跟着师妹,真奸。 嬴政传了蒙毅去问徐希。 蒙毅领命,顺着已经通行的水泥路,跑到雒邑才见到徐希,并且她已经和墨夙分工,一个向东往临淄,一个南下修滨海道。 “少丞相......不打算回朝了吗?”蒙毅都惊呆了,他兄长带兵修直道,是为攻打匈奴做准备,本也不会在朝做官。她一个少丞相,一直在外修路不回朝成什么样子? “那倒没有,只是这条驰道已经开工了,来学习者众多,总要有始有终。”徐希这一路也没少干事儿,不光修个路。 “现在正是关键时期,少丞相若离朝时间太久,恐怕不好。”蒙毅忍不住提醒她。 “有人说我坏话啊?那就让他们等着,我回去给他们放烟花。”徐希笑着掏出随身带的砖头。 蒙毅看到那块阳刻德字的砖头,嘴角抽了抽。 “还有问题吗?”徐希笑问。 蒙毅摇摇头,又点头,“陛下想念福卿了。” “臣也想念陛下,东方道已经三向开工,修好之后,只要五天五夜,陛下就能吃到东海运回的海鲜了。” 这就是不准备回去,蒙毅也只是传话,又去看了王离,他正在和两个墨家弟子装炸药,“你已经学会了吗?” 王离自嘲的呵呵笑,“哪那么容易,我只会后面的工序,怎么炼化原材料,根本不行。老师说都是炼丹的材料,很容易,我、就、不、是、炼、丹、的、料、儿!” 蒙毅看他有点想疯,“你现在不是跟着少丞相,每天都能学?” “是,每天学炼丹。”王离微笑。 蒙毅探头往里看了下,没旁的,还真是几个炼丹炉,一脸怀疑人生,“炼丹真能做炸弹?” 王离的认知是已经被颠覆了,以前他以为炼丹的都是术士,多是骗人的。炸弹之所以叫仙丹是为了蒙蔽敌方。现在明白,炸弹就是炼丹的材料做的,就是炼丹练出来的! 他还要先学炼丹,再学做炸弹。 看他生无可恋的样子,蒙毅安慰的拍拍他,“起码你能跟着学,少丞相教人很厉害,要不了两年你就能出师了。” “我准备用五年去学。”王离一脸刚毅坚韧。 “彩!”蒙毅夸赞了他一通。 又带着人回了咸阳复命。 嬴政有些心情不虞,也没有强行下令让徐希回朝。 蒙毅没忍住帮徐希说话,“修路炸开山石用到炸弹,暂时还真离不了少丞相。她倾囊相授,王离学了半年......还不会。” “福卿自少时就炼丹,半年能学会才怪了。”嬴政自己也知道,只能作罢。 不少朝臣却认为,徐希得了丰厚的好处,她自己都曾说过,她不仅官迷,还财迷。她那个属臣叫侯廉的,敛财就毫不手软。 弹劾了徐希几回,又让治粟内史和少府派人查账。 压根没人往炸弹上面想,王离在施工处负责炸山石,只以为是王家拿捏着,还时不时攻讦王翦私心太重。 嬴政都没理会。 徐希的水泥路开始往东南方向修,一路修,一路薅贵族豪绅们的羊毛,一路带学子,一路宣传美名。 “我们这就叫,一带一路。” “还真是。国道经过的郡县沿途,再行商走路都方便多了,我们还一路教人学问,也教百工技巧。一条路修好,那一带都受益。”秦俪赞同的点头。 “所以要致富,先修路啊。过几年国道修完了,就跟陛下奏请,开修‘郡郡通’!”徐希笑。 “‘郡郡通’?每一个郡县都修路吗?”卢菲菲不是很想在外面待着修路。 徐希点头,“对,趁此机会,多教点人出来,以后就有人用了。” “主君在外面修路都浪费了,真是大材小用。”卢菲菲还是觉得她留在咸阳忙政务,教学子才更重要,也不用现在这么辛苦。 徐希看着她笑,“过了年换姒染和陈沅过来,你们俩在咸阳坐镇。” 卢菲菲脸有些热,害羞的笑着解释,“我也不是不能受苦,就是心疼主君在外太辛苦了。” 徐希看她整个人都高兴起来了,也没再多说。 滨海道一直修到年底,修到了泗水郡,途径沛县。 徐咨带着学子接她到县衙过年。 今年是农历第一个年节,大力推广宣传了一年,农时的确更精准了,代田法和沤粪堆肥,也让粮食明显增产,都在慢慢认可新历法,过新历法的除夕和年节。 吕泽和吕释之来给徐咨送年节礼,见到他把少丞相接到了县衙来过年,立马吩咐仆从回家传消息。 刚说上几句话,听徐咨叫徐希小妹,而这个姿容倾人的女公子确实是少丞相,叫徐咨兄长,立马又给仆从使眼色,再回去传消息。 吕公在家准备了重礼,想攀一攀这少丞相的关系,礼品刚准备好,又见仆从连呼带喘的跑回来,“又有何事?” 仆从给自己顺顺气,喘着气回,“少......少丞相是县令长......的亲妹妹。” “当真?”吕公喝问。 仆从连连点头,“奴也听见了,少丞相......是叫县令长叫兄长。” 吕媭跑过来,“那岂不是说,徐咨的亲妹妹是少丞相?那他怎么跑来沛县当个小官?” 吕公也想不通,明明有通天路却不走,他家可不像那些不愿意给秦始皇效命的贵族士子们。 “我们可能去拜访?”吕雉对这个传说中的少丞相极其感兴趣。 吕公把礼品先放下,“先去探一下这个少丞相的喜好。” 吕雉应诺。 县衙内热闹一堂,家里算着她年节要和徐咨一块过,把特产分了两份,一份送去咸阳丞相府,一份送到沛县来。 徐该和沉桑也送来了不少年货,信上盼望,祈求,拜求希妹妹一定一定把驰道修到会稽郡,修到武原县!他县里的百姓有很多很多特产想要卖,但没有路。 徐希拿着信看的嘴角抽搐,给他回:“先想着,看能不能修到了。” 徐咨笑出声,“大兄在家时还稳重,和长嫂成亲后,俩人去了任上就放飞自我了。我这一年收了他好多信,鱼,火腿,腊肉,茶叶,还有几块什么太湖石,长得奇形怪状,非让我给它宣传名气。还说你教他的,让他靠这个发财。” “确实能发财,太湖石具有很强的观赏性,造园子想要雅致精巧,少不了假山流水,放几块太湖石不仅好看,也能布置风水。”徐希道。 徐咨笑容满满僵硬,“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真能发财?” 徐希点头,再次肯定。 徐咨想哭,“石头都能发财.......而我只能烧砖,养鱼,油坊,豆瓣酱。” “你还可以产出人才。”徐希可是对他寄予厚望,他都进了人才窝了。 说到这个,徐咨还真有个人举荐,“是我们县的狱掾吏,我提了他做主簿,此人虽然年纪大些,我看他也颇有大才之象。” “谁?”徐希追问。 “萧何,萧主簿。”徐咨说起来还有点不舍的,他也缺人,萧何也是真的好用。 此人没有随原县令长走,徐希不知道该不该松口气,面上笑的更灿烂,“不错不错,兄长另辟蹊径,也不失为一个擢政绩的好方法。” 徐咨心里苦,“其实还有一个人,现在也是典狱长,叫曹参的,我观他也是胸中有才,且有志向,更年轻些。” “若是当真有才,可请来与我见上一见。”徐希笑。 她在这里也待不了几天,徐咨把她安置了,就去找萧何,曹参。 萧何听县令长把他举荐给了少丞相,直接拒绝了,“鄙人无才,恐怕要辜负县令长一片好心了。” 徐咨听他不愿意,问他,“你可是觉得跟着少丞相一介女流,难成大事?” “非也,少丞相大功,然老朽已经年迈,又身无长物,干一个小县的主簿还勉强,要是跟着少丞相做官,只怕仨月都干不了。”萧何摇头。 “那先干仨月试试?”徐咨询问。三十多就喊自己年迈,这借口也是没谁了。 萧何:“???” “你若觉得太长,干俩月也行。”徐咨好脾气的放宽条件。 萧何:“......” 徐咨笑着解释,“少丞相只负责滨海道的水泥路修筑,一年的时间从咸阳修到泗水郡,年后开始修往会稽郡海岸边,预计一年完工。陛下一直在催召,之后就会返回咸阳。我是觉得萧主簿胸有沟壑,人有大才,不想埋没人才,你若觉得跟少丞相不妥,我也可以把你举荐给王绾和冯去疾两位。” 萧何还是不愿意,“老朽妻儿老小都在此,且已年迈,不想离家千万里去奔波了。” 徐咨拉着他,恳切道,“那就先干仨月试试吧,泗水郡的水泥路最低也要修四个月。” 萧何还是不愿,“老朽不中用了,县令长请回吧。” “我小妹,想见你一见。”徐咨只得把徐希拉出来。 自从他来沛县后,礼贤下士,提拔有能的县吏,严管治安,仁爱百姓,亲自在田间地头打转,传授不少百工技巧,才短短一年已经初见成效,实在是个好官。萧何不忍心拒绝,勉为其难答应下来,“只是见上一见。” “好。”徐咨笑眯眯答应。 又去找曹参。 还不等他说拒绝,徐咨就扯虎皮,说萧何已经被他举荐给少丞相了,“男子汉大丈夫当有抱负,萧主簿尚且有闯荡之心,你年纪轻轻,怎能荒废度日?自己不想博取功名仕途,也要为家里想想不是?” 曹参被他一通鸡血打的,拱手一礼,“县令长苦心,参感激不尽。若萧主簿愿往,我亦往。” 徐咨知道他与萧何关系好,若是萧何能愿意,那他也肯定也跟随一起。 至于萧何的拒绝,他认为放到小妹手上,根本不叫事儿。 萧何以为传闻中的少丞相是何等人物,见了人,竟然和他长女一样年纪,是个白皙貌容美的年轻女郎。 “萧主簿有礼。”徐希浅笑着拱手。 “不敢当少丞相的礼。”萧何连忙拱手见礼。 徐希伸手请他坐。 不时,曹参也过来了,互相见了礼。 徐希泡上工夫茶,“饮茶可提神益志、益气润肺、养颜回春、解腻除臭。会稽郡的明前茶,依太湖而生,有种特别茶味,两位尝尝。” 青瓷茶壶,同色小茶杯,洗杯,洗茶,润茶,点茶等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虽然繁复,却赏心悦目。 茶香扑面而来,人也跟着松懈下来。 茶泡一圈,一人一小杯。 这不是解渴,也不是喝茶,这是品茶,而且很烫。 “我这刚学的手艺,难得用上一次,可是泡的茶不好喝?”看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动,徐希笑着问。 曹参倒是想给面子,但这茶实在烫嘴,“有点热,晾一下再喝不迟。” 萧何也干脆得放下茶杯,直接开门见山,“少丞相传我兄弟二人,不妨直说。” 徐希微微挑眉,“萧主簿是个爽快人,那我便不客气了。” 萧何好整以暇的等着她。 “萧主簿可是觉得大秦活不长,不愿意为大秦效命?”徐希问。 萧何和曹参齐齐变了脸,让你有话直说,你竟然这么直接!? 徐希疑问的望着两人。 萧何脸色变了几变,“少丞相何出此言,鄙人推辞县令长举荐,皆是因为年迈,已无力再远行做官了。” “看来是真的。”徐希叹了口气。 萧何这话就不知道怎么接了。 曹参一脸等着看萧何怎么做的样子,他不说,他也不开口。 徐希自己喝尽小杯中的茶,望着二人,“秦能统一天下,从此止战,让百姓过上安稳些的日子,便是其他比之不足的长处。二位若觉得大秦严刑峻法,百姓困苦,而身有才干抱负,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是人所为也?” 萧何以为她会说非君子所为,他又不是君子,结果她出口上升到了人? “非鄙人无德,实在无才,难堪大用。” “对,我等也就在小县中出出力,当不得大用。”曹参也跟了一句。 “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若天下不安,你二人能改变却不作为,难道不是罪过吗?”徐希叹道。 萧何:“......” 他忍不住反问一句,“少丞相又怎知大秦长久不了?” 这是让她使劲儿说大秦坏事?徐希立马摆上了,“⑵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秦国靠变法强大而统一四海,可打天下,却难治天下。陛下一直在寻求圣贤之才,想要改革变法,安民治天下。” 然后就讲了一系列利国利民的政策和五年计划,十年计划。 虽然都是她的计划,但只要陛下支持,那就是陛下的! 萧何听的越来越慎重。 曹参虽然看他脸色,但已经被说的热血奔腾,“开国功臣榜,是否只刻开疆拓土的功臣之名?” “我推广堆肥增产,建议代田法,推广农历,甚至修驰道,可会有名?”徐希笑问。 “那必定榜上有名,且青史留名。”曹参肯定道。 “你们难道连女子都不如吗?”徐希微微扬眉,似是挑衅道。 曹参激动的站起来,“那必是不能!” 萧何一把拉着他坐下。 曹参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蹲的尾巴骨一阵疼,扭头瞪他。 萧何朝徐希拱手,“少丞相之功甚伟,我等小吏,实在难以企及。” 徐希哈哈哈笑出声,“萧主簿怕什么?怕秦朝大厦将倾?怕比不过我一个女子?还是怕自己当真无用再次成为亡国之臣?” 萧何脸色隐隐发白,“少丞相......” “连试一试都不敢?大不了看苗头不对,再跑嘛。”徐希笑容豁达,带着些揶揄。 萧何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拱手就告辞,“我家还有小儿盼归,鄙人先告辞了。辜负少丞相美意了。” 拉着曹参就赶紧撤。 从县衙出来,曹参还揉着疼的尾巴骨,不满叨叨,“萧何你个混蛋,我的屁股蛋都摔坏了。” 萧何没说话,闷头往前走。 曹参看他不对劲儿,跳着追上去,“萧何!大兄?怎么回事儿?” 萧何没说话,一直走到家。 曹参看他一脸忌惮,也正经起来,“怎么?你不愿意就不去,反正我随你一起,还怕她一个小小女子能对我们怎么样?” “小小女子?那你可真是小看她了。”萧何叫来长女。 萧静女过来,“阿父,可是煮茶?还是备饭?” 萧何指着她,问曹参,“你看我女,与徐福有何区别?” 曹参打量萧静女,没说姿容样貌,试探道,“穿戴和气韵上的差别?” 萧何也不避开长女,朝他哼了声,“那是双洞察敏锐的眼,那是双运筹帷幄的手。你要是把她当成和静女一样的女郎,与她无事还好,若有利可图,死了还帮她吆喝。” “啊!?”曹参惊疑的睁大眼。 萧静女也惊的不行,是说少丞相?她竟然那么可怕吗?她远远见了,年龄不大,长得很美,百姓们也都称赞她仁善做官好呢。 “知道楚国怎么灭的吗?知道齐国怎么灭的吗?”萧何冷笑。 曹参之前没仔细想过,虽然几个兄弟一起喝酒吃肉时,也吹嘘说空大话,但这和徐福什么关系? 萧何看他还一脸不懂,神情严慎,“她曾到楚国游学,教授楚人做麦芽糖,榨豆油,菜籽油,做酱油做醋,秦楚大战,楚国征不够粮草。齐国不战投降,齐王建带大臣携金银珍宝东出海外,然而她却进献了十几车齐国珍宝。楚国金银珍宝,齐国金银珍宝都被她献上去了,否则怎么会封为少丞相,封邑万户?” 曹参已经惊得张大嘴,“就那个看起来比我还小好几岁的女郎?” “她不过一番空话,就说得你热血沸腾,要为秦始皇效命了。”萧何不觉得嬴政会有多忧国忧民,也不会改革变法强百姓。现在修建驰道,征用几十万力役,只不过是图谋镇压遗贵叛乱,再次扩张战争。 曹参有些脸红,“那......你是不打算跟她?” 说到这个问题,萧何死死拧起眉头,考虑半天,“她说的也有道理。” “嗯?”曹参不解。 “这才是可怕之处!”萧何瞪他。 曹参缩着脖子点头。 给萧静女搞的满头疑问,一脸懵。转身去端了茶炉过来,“阿父,既然她那么厉害,要是立志做好官,那岂不是能做很多利国利民的好事?” 萧何也在想这个,他一是不愿意为秦始皇效命,一个就是不清楚这徐福的底细,她那些五年十年的计划究竟是真是假。 还有一个,她这样多智近乎妖孽的人,把自己的亲兄长放到泗水郡来,有何用意? 她们大兄在会稽郡,徐咨在泗水郡,这是为嬴政盯死了东边,控制滨海? 曹参觉得静女说得对,“大兄不若先看看?如果当真能用,那你我二人也闯荡一番,不博取功名仕途,枉为大丈夫啊!” 萧何幽幽看着他,气的没说话。 县衙那边却传出话来,陛下招贤纳士,县令长举荐了萧何,曹参给少丞相,她见了二人觉得能当大用,两人却不愿意。 少丞相劝两人入朝做好官,把奸佞昏官挤下去,才能施展陛下的仁政,才能强国富民,二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萧何一听这话,当即蹦了起来,“这话谁传出来?” “县衙传出来的,少丞相说,朝中有一批奸佞昏官把持朝政,陛下都横不过他们,很多仁政没法施展,朝中缺好官缺的女子有才也用上了。” 说完还问萧何,“你们是不是怕斗不过那些奸佞昏官啊?” 49 第049章:萧丞相! 她是不是每到一…… 曹参也听说了, 过来找萧何,“我听见有商贩议论我们兄弟是缩头乌龟......” 萧何看着他呵呵冷笑,“现在知道这位少丞相的厉害了吧?” 曹参嘶了口气, “不是很明白。” 萧何看他那德行都想给他几拳,“是这个阳谋挠到你心坎坎里了吧!” 曹参咧嘴嘿嘿笑,“大兄,你说我二人何德何能, 让少丞相如此费心招揽啊。岂非我二人有大才!?” 说着自己乐的哈哈哈笑出声来。 萧何真想给他一顿揍了,又气愤愤道, “当真是好手段!我只听闻没有见过, 这次可真是见识到了。” 曹参有个疑问, “你说这嬴政当真在朝中孤立无援?缺人缺的不论男女, 有才就用?” “你信她个鬼!嬴政专横霸道, 除嫪毐, 逐杀吕不韦便可见心机, 任用李斯尉缭,东出扩张,侵占六国。他要孤立无援, 被朝中奸佞小人把持,秦国能统一才怪!”萧何没好气道。 “她不像骗人的样子。”曹参怀疑。 “她不骗人, 怎么从楚王负刍那里拿走的十几箱金银珍宝?”萧何气死这无脑的兄弟了,她一脸无辜真诚, 真就把她当成好看的小女郎呢! “也是。”曹参认为有道理,用力的点头。 萧何拧着眉皱着脸警醒他, “她可没使美人计,你少自己着迷了。” “怎么可能,我有良人。”曹参连忙否认。那么可怕, 他才吃不消呢。 但整个沛县很快就传遍了,处在个年节上,又对她这个少丞相好奇,还吃到了体恤百姓的县令长是少丞相亲兄长的大热闹,都在传这个事。 朝中陛下想施行仁政,富民强国,奈何奸佞小人把持朝政,陛下缺人才缺的男女不忌,只要有才能就用。朝中不光少丞相一个女官,还有好几个身居要职的女官。 现在陛下培养的贤臣因为时日尚短不足以和奸佞小人抗衡,招贤纳士求各地贤才为国为民谋福利。 萧何在沛县百姓中一直有贤才美名,曹参亦是名声口碑不错,少丞相都给体面,亲自请了,这俩人居然不愿意? 是怕奸佞小人?还是端架子啊? 这个时代的贤才士子们,有才就是狂,还热心积极,一听陛下被奸佞小人掣肘,立马过来请萧何,曹参喝酒吃肉,给两人鼓劲儿,劝两人当为大丈夫,该入咸阳为官! 就算不为国为民,从沛县出去的人做了官,以后对沛县也更好啊!免个几年徭役赋税什么的,再拉几个人也去做官什么的。 一下把俩人架了起来。 连岳父都问他是不是没胆,萧何都不敢出门了。 偏偏曹参那个狗小子还一副只要他愿意,他就跟随一起的德行,责任全压他身上。 徐希放出话后,就不再催逼,而是见了吕雉姐妹。 原县令长调走,吕公乔迁新居,徐咨虽然和吕泽吕释之相识,但因为有个村子下雨塌方,他去村里巡查鱼塘,被困在那,就没参加。 萧何也被带着一起,就没发生给县令长体面,都去恭贺吕公乔迁的事。 吕雉还未见过刘邦,仍云英未嫁。 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却身居要职,号称第一女丞相的女子,吕雉有种恍然不真实的感觉。 与她见面说话,温和有礼,如沐春风,还时有风趣。 因为见的不单是她们姐妹,还有其他沛县的贵女和豪绅之女,有的羡慕佩服徐希身为女子能官拜少丞相,性情活泼大胆的,就问了出来,“少丞相是如何当上女官的啊?” 徐希也并不觉得无礼,笑容豁达的说话,“先拜一个名师,学习雅言和七国文字。” 有人觉得风趣,忍不住笑起来。 徐希又接着说,“现在简单多了,只用学隶书,懂秦律,还不拘男女,但凡有才,都有机会做官。像在座的诸位女公子,看着也是大方坦荡,识文断字的人,不比那些士子差,若真有志愿,也是能做个女官风光荣耀的。” 话题一转,有人想知道,怎么才能做女官。 徐希就从个人切入,问对方擅长什么,有识人之才,管理之能,甚至善经商,善纺织,善美衣华服,首饰鞋履,或者单纯识字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求个官做。 连说了几个,根据对方擅长,简单几句就给人点出了方向。 吕雉没问自己,宴会结束,回到家,坐在自己屋内,就陷入沉思。 吕公还等着,想问送的玉石是否得了少丞相喜欢,结果见她这样,“那少丞相极难相处吗?” 吕雉回神,摇了头,“她愿意跟我们相处,就很好相处,人也极聪慧,被问到难回的问题,不着痕迹的一句风趣话,就带过去了。这场拜访结束,得有好几个想跟她学习做女官的。” 吕公微微眯起眼,“她是不是每到一地就如此?” 吕雉听这话,顿时大吃一惊,“这......” “若真是这样,她所图不小。”吕公突然想就近见她一见,给她相面看看究竟。 “也可能......是在她兄长这里过年才这样。”吕雉为她解释了一句。但心里砰砰直跳,真如阿父所说,那朝中当真缺人。而徐福她一个少丞相不在咸阳,跑出来修路,沿途招揽人才,她在培植自己的权势人脉。 吕公让她找个机会,给他看一看这个少丞相。 吕雉漫不经心的应着。 机会很快来了,徐希并没有在县衙蹲着,而是换了丝麻绵衣,只带了管猗,盖聂俩人出门,说是巡视一下徐咨治下的百姓怎么样。 吕公访友时,碰上了徐希三人。 吕泽当即就认出了徐希,朝她见礼。 徐希淡笑着摇头,略一拱手,坐着牛车悠闲的过去。 “她便是少丞相徐福?”吕公问长子。 吕泽点头,“对,就是她。” 见他沉默的神色,吕泽知他有相术,很好奇,“阿父可相出什么来了?” 吕公连算几次,惊诧,“完全相不出来。” “怎么会有相不出来的人?那人的面相不就在那,又没戴帷帽遮住。”吕泽不解。 吕公神情慎肃,“但凡是这种相不出来的,不是面相太贵,就是面相太恶,亦或者她本身是个技高一筹的阴阳家。” “这个徐咨还真说过,他小妹七个月拜师,新历法是她师父和阴阳家渚道子历经十年所创。能七个月拜师,必定生而不凡,且她也精通阴阳术,所以才招揽萧何,曹参。”只有这么想,吕泽才想得通,徐咨和他们兄弟相处也不错,竟然没有举荐他们,徐福对他们兄弟连个招贤令的话都没没有。 但这么一想,好像更不好受了,他们兄弟天生没有做大官的命吗? 吕公低头思躇,没说话。 徐希运气不好,转了一大圈,只见到了狗屠樊哙,没见到老刘氓。 “明天再去逛一圈。” “徐咨治下挺好的,你好像很遗憾。”管猗御着车,扭头说她。 徐希是遗憾,她这墙角挖的,三杰马上都集齐了,老婆都快挖走了,老刘氓竟然都没见到面。 她嗯了声,没多说。 第二天继续坐了牛车出来晃悠。 徐咨在县衙招待了一帮来送年礼的下属官吏。 宴席上的菜肴都是跟着徐希的厨子小食做的,这一年离了师傅大食子,他抠着菜谱锻炼厨艺,争取让少丞相吃得满意,厨艺亦是突飞猛进。 一众下属官吏之前也吃过徐咨的宴席,却远远不如今日,菜肴美味,连盛菜的餐盘都是瓷器,精美好看。 刘季吃喝一番,剔着牙去找萧何,“县令长的好宴,萧主簿竟然不赏脸,在家吃豆腐饭?”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这是肉夹馍。”萧何这几天有气,逮着谁喷谁。 刘季不在意的笑着坐过来,“不就是给一个女人做属官吗,她要是权势大,长得美,还不美事一桩?” 萧何直接白他一眼,冷哼道,“你懂个屁,它要是好事,就不会找我!” “招你你还嫌弃,跟着少丞相不说权势在手,连吃喝都不是我等能比的。今日的宴席,菜肴美味,酒好,连它祖宗盛菜的盘碗都是瓷器。县令长可没这享受。”刘季一叶窥全貌,已经开始羡慕萧何,曹参了。 “那可不是一般人能享用的。”萧何把煎豆腐和肉狗都夹入烧饼,大口大口吃起来。 “你真不去啊?”刘季看他那神情,仿佛洪水猛兽? 萧何吃着烧饼没有回答。 刘季吆喝静女给自己一碗茶,毫无形象的瘫靠在靠壁上,啧了又啧,“女人都能如此,啥时候乃公也能手握权柄,享受荣华富贵啊!” 不多时,曹参也过来了,拎着一坛酒,后面跟着樊哙,拎着一块狗肉。 “乃公今儿个吃宴席都吃撑了。”刘季这会对那喷香的狗肉也不感兴趣了。 曹参递他碗酒。 刘季坐起来,接了酒,喝了一口,“好酒!只和今儿个县令长的好酒还差一截。” 他斜瘫着,闻着酒味儿,不再喝,刚才控制酒量,这会有些醉意,再喝就醉倒了。 曹参也抓了一个烧饼自己加上狗肉,“外面的传言愈演愈烈,都在说你我二人无才,辜负少丞相。她在沛县选不到人才举荐,已经在选识字有才的女郎了。这两天有人在外碰见她穿着麻衣坐着牛车,不知是不是寻觅贤才。” “真有哪家女郎愿意跟她去做官?”刘季问。 “还不少呢,我家堂妹就跃跃欲试,父亲骂我不中用,还不如个女子。”所以曹参在家里没吃上饭,揣了几个钱出来,打了一坛酒过来蹭饭的。 刘季啧啧两声,“乃公也有抱负,没来个人举荐乃公!” 又劝萧何,“现在就看你愿不愿意了,管它龙潭虎窟,大丈夫不闯荡何称大丈夫!” 樊哙一直分着肉,没说话。 “我再想想。”萧何不动如山。 兄弟几个说话喝酒吃肉,消遣半天,刘季酒劲儿上头,搭着樊哙回去,还醉醺醺的骂两句,“萧何就他娘的缩头乌龟,这也想想,那也想想,有那犹豫的时间,狗屎都吃不上热的了!有这样的好机会,不赶紧上!换成乃公,管他是男是女,有大官做,乃公就上!” “多请两次,才显的礼贤下士吧。”樊哙说了句。 “错失良机!错失良机啊!”刘季打个酒嗝。 徐希回到县衙,听徐咨宴请下属官吏,随口问了句,“宴了谁?” 底下的仆从数了人,“有狱掾吏,田啬夫,县尉吏,泗水亭长,还有几个乡三老。” 徐希皱眉遗憾,竟然和老刘氓错过了? 想了想,她让管禾去请萧静女来。 萧静女听少丞相找她,带着满腹疑惑过来。 徐咨没有女眷,县衙住着的都是他学生,徐希过来,住进了最大的西屋,书房也占满了。 萧静女见她坐在书房里,中间一个雕花镂空的隔断分成里外间,只一眼,暗自惊讶。书案和架子上全是书册,还有卷起来的纸筒。 “主君,静女到了。”秦俪低声向里面通禀。 徐希放下笔,笑着出来。 萧静女忙见礼,“见过少丞相。” “上一碗酒酿圆子。”徐希朝管禾道。 管禾应声,去了厨房。 萧静女有些局促的坐在凳子上,看她温和面善的样子,大胆的开口,“少丞相是想让我劝解阿父是吗?” “那倒不用,我是看你也识字,萧主簿做了几年狱掾吏,想必你也懂律法,可看过秦律?”徐希温声问。 萧静女反应过来,眨了眨眼,“倒是......懂一点点。” 心里直犯嘀咕,现在是什么情况?少丞相招揽阿父不成,想招她去做官!? 徐希拿了本《秦律》给她,“你看看,能不能看得懂?” 萧静女恭敬的接过来,翻开书页,两眼一抹黑,“隶书我大多不认得。” 徐希又给她拿来一本《隶书字典》。 七国文字虽然各自变化,但出自同源,象形象意多,大小篆多数都能认得,再对比隶书,对于原本识字的来说,并不算难。 热腾腾的酒糟酿圆子端上来,萧静女一碗吃完,已经为徐希打的鸡血,画的大饼上了头。 “若有机会做女官,走到人前掌权,意气风发,挥斥方遒,哪个女子愿意在家围着灶火打转。自己有本事做大事,那些琐碎有仆从去做啊!”徐希沉声道。 “对!若女子都像少丞相,才不枉到人间走一遭!”萧静女脸颊通红,豪气万丈。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陛下缺人,那些士子贵族自诩身份,正是我们女子崛起的大好时机。静女,我看好你。你是我在沛县见过最聪慧的女子!完全不输那些尸位素餐的士子官吏。”徐希用力的拍拍她的肩膀。 虽然手劲儿有些沉,萧静女却仿佛被拍的觉醒了,“少丞相谬赞了,你若不嫌弃静女愚笨,我回去就跟父母说,以后跟着少丞相,我也做女官!” “好!我们一言为定。”徐希满意的笑起来。 萧静女抱着两本书,满怀激动兴奋的回家。 徐咨过来,差点和她撞上。 萧静女两眼亮晶晶的抬头,“县令长!”匆匆行一礼,抱着书回家。 徐咨忙进去一问,徐希招揽了萧静女,“小妹,不能这么狠吧?” 萧何听到这事,直接呆愣了,“你要去做女官了?” “少丞相给我的书,纸书!这还能有假!?”萧静女得意的献宝。 这纸书连萧何都没有,看着已经完全被忽悠的长女,他怒的抓着拳头,“徐福!!!” 萧母出来一脸不悦的斜着他,“你不愿意去,还不让静女去?我看能做女官挺好的,少丞相才十七八就手握权柄,以后青史留名,她父母不知道多荣光。” “她幼年父母皆丧。”萧何怒道。 萧母惊讶,“呀!那这是天赋不凡,自己也争气。父母在地下也荣光了。人家的女儿都厉害,你别自己不争气,还阻拦女儿升官路。” 萧何:“......” 萧母第二天就带着长女回了娘家炫耀。 然后萧何又被岳父捶骂了一顿。 徐希的《秦律》和《隶书字典》已经送出去五套了,都是各家识字有才的女郎。 还在县里招了三个学子,跟着她打杂识字学秦律。 虽然没有像各家有才的女郎一样收到书,但对于庶人们来说,能跟着少丞相打杂识字学秦律,可是个光荣事。过两年说不准也能做个县吏。 但朝中被奸佞把持,陛下缺贤才的言论也更高了,甚至有人开始谴责萧何,“他连他女都不如,他不去,还不让曹参去!” 徐希听到这流言,立马登门道歉,“萧主簿有为相之才,是我求贤若渴,年轻冲动,说了几句遗憾话,没想到给萧主簿带来困扰,实在失礼了。这点薄礼还请萧主簿收下,万望消气。” 萧何看着茶叶,瓷器,火腿,都是他舍不得买,但喜爱的。徐希也是真心诚恳,一个少丞相来给他一个主簿赔礼。虽然不敢小觑,但她穿戴打扮竟然和他长女差不多,有火也不好发了。 “萧丞相......不是,萧主簿,我是真觉得你有丞相之才,何不到咸阳闯荡一番,为国为民谋大事,青史留名,流芳百世。”徐希清澈的大眼望着他。 萧何嘴角狠狠抽搐,上一句夸他有为相之才,下一句就叫他丞相,他这是非走不可了吗? “曹参曹主吏还盼望着你答应,跟随你一起施展抱负呢。”徐希又道。 萧何脸色涨了起来。 看他神色,徐希一脸恭敬的拱手一礼,“萧丞相!我今日不把你请到......” “我答应了。”萧何咬牙道。 徐希大喜,“我就说萧丞相不仅仁善有才,为人志气高,我真盼望您登上丞相之位的那一天。” “少丞相,换个称呼吧。”萧何欲哭无泪。 徐希看着他笑嘻嘻,“萧主簿。” 萧何喟叹一声,正经朝她见礼,“主君有礼!” 徐希满意的笑着扶他起来,“萧主簿不必一直跟我,我们修完滨海道就回朝。” 萧何知道,这一年的时间给他适应和学习,也看他的能力。朝她又一礼,“县令长那里,我和曹参还要去请辞,让县令长早日找人接手职务。” “好。”徐希应声。 曹参知道他答应,立马也答应了,豪情万丈的准备大干一场,“你有丞相之才,我好歹也是个副丞相吧!” “想着吧!九卿都做不上。”萧何没好气道。 “那你是怎么答应少丞相的?”曹参好奇。 萧何抬着下巴,神情颇为傲娇,不告诉他。 曹参看他这样,更是心痒好奇,缠着他打听。 结果萧何就是不说。 曹参找萧母打听。 萧母抿着笑意嫌弃的瞥了眼郎君,“叫了他两声萧丞相。” “啊!?”曹参扭头过来看着兄弟。 他一脸‘两声萧丞相就把你叫走了’的表情,萧何清了清嗓子,“明明是她心机,穿戴和静女一样,过来睁着大眼又是赔礼又是劝话,我这才同意的。” 曹参才不信,“你就是被两声萧丞相给迷住了。” “去去去!找人接你职务,收拾行李去!”萧何没好气的打发他。 曹参翻了一眼,哼哼着回了家。 县里已经传出话,少丞相又亲自登门找萧何,曹参,二人已经答应招贤,跟她一起修了滨海道就拿着功劳,入咸阳做大官。 都在夸徐希慧眼识人,礼贤下士。萧何,曹参志高胆大,不怕奸佞,誓为好官。 一时传为佳话。 徐希带着人走的时候,徐咨含泪送到城外,“雁过拔毛的,终于把这个土匪送走了。” 几个学子忍不住笑,“老师举荐的人,校令长信任老师,自然把人都拿走了。” “萧何,曹参已经带走了,夏侯婴只是管马驾车,她也带走。还有那几个聪慧的学子,也带走一串。”徐咨愤愤道。 “校令长已经很好了,没有带走萧家静女呢。”年大的弟子瞥着老师的脸色揶揄。 女学子挺起胸膛,“老师要忙政务,必定是没有时间讲学,我去给萧家静女讲隶书。” 徐咨扭头幽声哼笑,“都给我回去补课业!年底考核绩效垫了底,丢的不光是我的脸!” 几个学子一哄而散。 徐咨抹了下脸,“我得想个发财的法子,发掘贤才,总得被人摘桃。” 徐希对这一趟极其满意,把人带到工地上,愿意去咸阳学堂的学子,交给秦俪和卢菲菲带走,要留下的交给赶过来接手工作的姒染,陈沅。 萧何,曹参就先跟着她,熟悉之后,再看负责哪一块。 夏侯婴这个意外之喜,直接被她送去管车马队了。 就差老刘氓的老婆没能挖出来了。 萧何,曹参跟了徐希才发现,她不光心计谋略过人,修水泥路这么大的事统筹管理,算账算数,还有对舆图地形的熟悉,修水泥路的技巧掌控,连运送货物粮草的木轨道,各种工具,信手捏来。 临时的书房里还放着咸阳送来的邸报,她的门客属官时常过来,拿邸报给她审核决断。人远离咸阳,却完全没有远离朝政,各个郡县张贴的邸报,贵族商贾们买的报纸,全部掌控在手。 此人真可怕! “她这样的才是少丞相,我们......”曹参遭到了第一波打击。 萧何感慨,“她现在还没做到丞相之位,只因年龄,履历,和她女子的身份影响。” “修完路回朝,有一场硬仗要打吧?”曹参弱弱的问。 萧何慎重的点头。 徐希适时示弱,鞭策两人多进取,很快萧何就掌握了统筹粮草,石料,沙子和钢铁水泥输送。 就是算数速度不行,得要姒染和陈沅从旁协助。 曹参也以极快的速度掌握了修筑水泥路的诀窍。 徐希直接委以重任,让他带队另开一头,对向开工。 而她自己,处理完总务,不是带一下弟子,就是到乡村里去转悠。教农人们一些沤粪和种植技巧,或者义诊,采药。 天热起来,她带着农人采摘了树叶子,熬了神仙凉粉,还教农人做凉皮,米皮,擀面皮儿,分给人黄瓜种子,教人做变蛋,皮蛋。 县里一下多出来很多贩卖小吃的。 时间久了,熟悉了,有养殖的农人跑过来找徐希给鱼看病,给猪看病。 萧何看她又换了身洗到发白的丝麻裙赏,背着药箱,带着学子们跟农人走了,一张脸怨念极了,“我没来之前,主君就是这么修路的吗?” “当然不是,主君很忙。”姒染笑眯眯的否认。 “快把脸色收一收吧,农人出了门就该说你坏话了。”陈沅提醒。 萧何一想就明白了,“她到村里义诊,不叫徐福。” 徐希在外跟农人打交道,不仅换了衣裳,还改回了本名徐希。说是在工地上给大医做学徒的,但工地上的伤病没那么多,她就到出来到村里义诊,能提升医术,以后做大医挣钱。 说自己自小父母双亡,祖母也早早没了,祖父一个拉扯她们姊妹长大,她一定要学的有出息。 虽然看她手挺细,不像自小干粗活儿的样子,但沤粪,养猪,骟猪,养蚯蚓养鸡,养鱼说起来做起来都会。 那肯定也是个吃过苦的庶人家女儿。 里正扭头望了望萧何难看的脸色,好心的提醒徐希,“阿希,你们这的那个掌事,你得多留着心,防止他给你使坏。” “里正老伯不用担心,那个掌事只管修路,不管我。我之前已经报备过,出来义诊并不违规。”徐希笑着跟他说话。 里正还是提醒她,“那也多长个心眼,总没错。你祖父在家可还盼着你出息呢。” “好。”徐希笑应了。 跟他去村里给牛看病。 之前村里的猪生病,就是她帮着看好的,连着几头牛都生了病,里正才又赶紧跑过来找她。 村里会雅言的人几乎没有,但知道她会给猪瞧病,上来乞求她看看生病的牛。农人家里,牛甚至比人命都贵重,养一头牛十分不易,要是牛病死,那简直天塌了。 “先别急,我先看看。”徐希安抚村人。 几头生病的牛都被牵了过来。 盖聂立马警惕起来。 徐希仔细诊看半天,“有人碰过这些病牛,发生不舒服的状况吗?” 里正叽里咕噜一通问。村人稍有不舒服忍忍也就过去了,半天才有两个明显不舒服的。 徐希听了转达,呵笑出声,“上天待我不薄啊!” 里正奇怪了,人碰过病牛都不舒服,这不是更严重,咋还像是好事了? 盖聂知道她有神异,她这样必然是好事,皱着脸,“是什么?” “再有人出麻子,有救了。”徐希激动道。 出麻子是土话,盖聂更是一头雾水了。 徐希立马起来,让人都散开,开了药方子,又拿出她配的药,缺的让里正给村人去采。 她小心仔细的把病牛身上的牛痘采集在瓷瓶里。 一通折腾,给牛用了药,徐希带着牛痘返回,“明天我会再来。” 村人千恩万谢。 徐希回到工地上,立马进了炮制房。 熬了半夜,第二天又跑去村里。 一连忙了几天,几头牛好起来,严重的那一头牛被她买了。 徐希也得到了珍贵的牛痘,先给自己种了一个。 管禾看她都发烧了,担心的不行,“真的不会有事吗?” “没事儿,小烧,物理降降就行了。”徐希道。 管禾不敢松懈,见她果然降了温,恢复正常,才松了口气,只是胳膊点了个疮,“这看起来实在难看了,真能防治出麻子吗?” 徐希肯定的点头,“当然,你要种不?” 管禾犹豫着不想愿意,看她都没事,咬咬牙,“你给我种吧。” 她的抗体比徐希还要好一点,只微微发热不舒服,很快就过去了。 徐希把半大学子们都叫来,给他们讲了出麻子的土方,又证实她和管禾都种成功了,以后接触出麻子的也不再传染,自愿种痘。 众学子你看我,我看你,有人大胆的站出来,“我来种。” 另又有几个胆大的也上去种了痘。 看他们没事,好了只落一个小麻点,却被少丞相夸赞,一下得了青眼,忍不住也都喊着要种痘。 卫程急匆匆赶过来时,就见一群人露出膀子,排队在喊种痘。 徐希拿着针在每个人膀子上戳,一脸高兴满意。 “主君!” 看他神色,徐希笑意渐收,把针递给管禾,跟他去了书房。 不等她问,卫程就低声急道,“咸阳发了焚书令,陛下要焚尽天下书!” 50 第050章:遇刺了 她这不是要修史书…… 徐希眸光—凛, “焚什么书?已经下了令?” 史上秦始皇刚刚统一时,是有些狂,但也根本没有想要焚书。她历史不好也知道,焚书坑儒发生没两年秦始皇就病逝了, 更不该是这个时候! 现在朝中一切发展都在计划中, 这几年修路加休养生息, 等待种植高产的红薯,再起兵征伐百越和匈奴。 “有人做了什么, 催发了陛下想要焚书?” 卫程听她的问题, 大步跟她进了书房,“主君料的不错,是招贤令惹得祸。朝中发布招贤令, 主君这一路也是推广招贤纳士的政策,举荐贤才入朝。但旧六国遗贵和士族们聚集在—起嘲笑陛下‘失道寡助’, 只能拜—个女人做少丞相,还要用女官......” “姬纨和陈溯,还有些赢氏朝臣又提分封,说朝中缺人,主君谏言发布招贤令是在给大秦抹黑,使陛下丢脸被六国遗贵和天下士子嘲笑,挫大秦威望,易引发各方叛乱。奏请分封赢氏子弟,由各诸侯自行管理封地,朝中不会再缺人用, 陛下也不会被骂。” “虽然夸大其词,确实有人咒骂陛下,亦咒骂主君, 被陛下下令活埋。他们就借此夸大,重提分封。” “李廷尉提出焚烧六国旧史、诗、书、和对陛下朝中不敬的文章著书。朝臣为此大吵,陛下采纳了焚书谏言。” “谁让李斯提出焚书的?”徐希追问。 卫程愣了下,“李廷尉......” “⑴禁奸之法,太上禁其心,其次禁其言,其次禁其事;出自《韩非子·说疑》。⑵明主之国,无书简之文,以法为教,无先王之语,以吏为师;出自《韩非子·五蠹》。”徐希冷笑。 卫程想到什么,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他们在针对主君!” 又想提出焚书的是李斯,卫程更是半天没说出话来。主君在咸阳时,李廷尉明明与主君相处融洽,亦多有支持。为何这个时候要踩主君—脚? 是怕主君手握炸弹,修完驰道回朝,推广亩产千斤的红薯,功绩更大,压不过主君,就使了这—招? 可焚书由他口中提出,主君被天下士子仇恨,他又能得了多少好名声吗? 徐希也不愿意相信李斯会在这个时候针对她,不是李斯的人品,而是他的为人,以他的聪敏,在知道她底细的情况下,不会愚蠢到对她下手。 “我回去一趟。” 卫程慎重的点头,“主君先安排。” 徐希把萧何,曹参,姒染,陈沅他们都叫来,交代工地上的任务。 “咸阳发生了什么事?”萧何看她神色,这事绝对不小。 徐希也没隐瞒,“招贤令惹了旧六国遗贵和士子嘲讽,朝中有人再奏分封,李斯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谏言陛下焚尽天下旧史、诗、书。陛下采纳了。” “这......”几人脸色大变。 “焚尽天下诗书,必遭千古骂名!”萧何怒道。 “焚书主张是韩非提出来的,主君曾救他性命,又请了改革变法,目前人在少丞相府住着。”卫程提醒。 曹参浑身刺啦—下,“这是要陷主君于不仁不义,给主君按—个千古骂名,遭天下贵族士子仇恨啊!” 水泥路还没修好,还没回朝,就已经开始往死里针对了吗? “李廷尉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姒染也不敢相信,李斯竟然针对主君。 “正常。”萧何若不是跟了徐希,若是政敌,也会出手打压。她现在小小年纪已官居少丞相,又身为女子,稍有脑子就能想到以后—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掌权者极有可能是这个女官,自己要在她手下听令。 姒染以为他不知道,跟他解释,“李廷尉与主君关系融洽,曾数度合作。” “阿希当初从李斯手中救的韩非。”管猗提醒。 姒染脸色骤然一变。 萧何和曹参对视一眼,直接问细节情况。 这事稍微有心者都知道,韩非入秦劝谏,要保韩国,触怒了嬴政被下狱。 管猗当初去救人时,李斯已经备好了毒药,准备趁势除掉韩非。 同门师兄弟都能为了政绩权柄和利益下手,对徐希踩上一脚,不难理解。 “主君,现在最要紧的是,焚书令不能实施!若焚尽天下诗书,必将激起天下仇恨唾骂,旧六国还未归顺,势必反叛。”萧何拱手看着徐希。 徐希点头,“我回咸阳一趟,修路之事交给你们了。” “何时启程?”管猗问。 “立刻。”徐希沉声道。 管猗立马下去筹备安排。 萧何想了又想,见徐希准备要走,又上来进言,“主君只有这几个人手回去,急行赶路,必定是走修好的水泥路,万望主君做好防护,带足人手,以保路上安危!” 徐希皱眉,“我不能把人手都带走了。” 管猗没听她的,又转身去找了王离。 王离一听,立即牵出自己的坐骑,带着几个下属护卫,“我护送老师回去!” 看徐希神色不好,萧何曹参,姒染陈沅几个都请求她带足人手,“我们只是修路,此地人马众多,不会有人对我们下手。我们只盼主君安稳。” 徐希沉着脸道,“走!” 管猗御车,荆轲,盖聂,王离和几个下属骑马护卫,顺着修好的水泥大道一路疾行赶路。 到了夜间,月光正明,水泥路在月光照耀下很清晰,管猗,荆轲,盖聂,王离都没有夜盲之症,继续赶路不停。 赶了三天路,徐希就让众人白天赶路,夜里休息。 “快到雒邑了。” —行人到了晚间就到客舍投宿,天将明时赶路。 走了两天,走到一处山野处丛林,突然从林中发出万千箭矢。 王离第一时间反应出来,怒喝一声,“防护!” 他带的人手骑的马都是从战场上拼杀过来的,立马镇定,展开防护。 荆轲,盖聂也立马抽出长剑防护。 管猗按下马车的机关,马车四周瞬间被木板铁甲覆盖。拿出连弩和□□,分给荆轲,盖聂和王离。 徐希也在马车中抽出神臂弩,背上手.雷。 卫程看她要出去行动,—把拉住她,“主君,不可!” “你老实逮着。要有人攻到近前,就拿手.雷砸过去。拉完绳儿赶紧扔,扔的越远越好。”徐希把沉甸甸的—兜放他跟前,从马车底下的暗门出去。 卫程抱着包袱,脸色发白,怒恨的咬牙切齿。 徐希披了件绿衫,借着马车掩护,迅速躲到—旁的树丛中,借着树丛快速爬到一棵大树上。 驾车的马已经中箭跑走,管猗砍断了缰绳,留在路上的马车车厢上扎了不少箭矢,王离到底年轻,作战经验不够老练,应对这样寡不敌众的围杀捉襟见肘,已经中了箭受伤。 荆轲,盖聂也都不同程度受伤。 徐希收回目光,利落地把神臂弩组装在—起,架在树上,掏出望远镜找对面箭矢发出的位置,定位好,装上箭矢,长信手.雷捆缚在箭矢上,拿出火折子点燃,运气,手脚并用拉开强弩。 这是墨家专为她打制的组合神臂弩,只有足够的力气才能拉开,但射程是神臂弓的三倍。 嗖一——— —声裂帛破空声响起,带着火星的箭矢猛冲对面山坡上的隐藏地点。 嘭—一—— 箭矢上捆缚的手.雷在头上空爆,震天雷声和爆炸的威力炸的底下埋伏的众人倒了—片。 知道王离在,对方有天雷仙丹,但这样的雷爆,立马震住了那群死士。 正惊慌时,又发来—支。 这次准头更高,只是引线燃烧到头,没有达到目的地,再次空爆。 “撤!快撤!!” 徐希拿下望远镜,再次拉开组合弩,后点燃引线。 第三箭精准的落在对方撤退的大队中。 嘭———— 一声震天巨响,装了特制炸药的手.雷炸开一片。 徐希几乎力竭,手中虚软的拿起望远镜,看到对面有箭矢朝自己所在的树上射来,立马收起组合弩,滑下大树。 管猗知道那个组合弩需要多大的力气才能拉开,看她有些虚软的从树上下来,立马过来防护。 徐希这才看到他侧腹部一片血迹,扎着一个断箭头。 管猗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眼,“没事。” “上马车,你的伤要立刻处理。”徐希神色森然,冷厉的看向对向山坡,对方已经撤了。 管猗护着她返回马车上。 车上带足了伤药,徐希看了眼马车护壁上凸出来的箭尖,收回目光,立马给他处理伤口。 拔出断箭头,止血,清创后缝合,上药包扎。 管猗下了马车,换王离他们过来。 王离的下属死了三个,其余几个也都不同程度中箭,“先给他们治。” 徐希快速的拔掉箭头,止血清创包扎,然后换下一个。 等所有人的伤势处理好,卫程让伤势重些的坐上马车,他在外骑马,“经这一次,他们不敢再来了。但我们也要快点赶路,防止他们还有后手。” 拉车的马已经死在不远的丛林里,王离的坐骑是战马,才没有惊马逃窜。换了他的马拉车。 一行人继续赶路。 到下一个邮亭处,立马报官处理现场,郡尉听徐希在他辖区被刺杀差点没命,吓的从塌上爬起来,立即带兵捉拿刺客。又带着巫医和礼品来给徐希请罪,生怕她告到陛下那里,自己要玩完。 徐希没有多待,在客舍换了马,已经再次上路。 这次一路安稳到了咸阳。 马车到家,卫程立马喊人来接手。 带伤颠簸的管猗几个立马安排去养伤。 王离被护卫暂时送回了王家。 “没受伤吧?”渚道子出来,关心看着徐希。 徐希见了礼,“我没受伤,就是管猗他们都伤了,王离折了三个护卫。” “你的难关在后头啊。”渚道子点了点头,感慨道。 徐希知道他会测算,但没有问结果,“成事在人谋事在天。” 渚道子含笑点头。 “韩非子呢?”徐希问。 “被陛下请去了。”渚道子叹道。 徐希没说话,神色阴霾。 女仆稻禾,粟花过来,请她先去洗漱。 大食过来看一圈,见都伤了,回庖厨开始做药膳。 徐希没心情吃,沐浴洗澡收拾,换了衣裳,喊了人来,“去路上请李廷尉。” 侍卫应诺,立马出去请人。 李斯没在家,人在王宫,等了半天,见他和韩非一前一后出来。 侍卫上去拦住人,“李廷尉,我家少丞相有请。” “徐希回来了?”李斯问。 侍卫应声。 李斯看了眼韩非,面沉如水的开口,“带路。” 侍卫打马在前。 一路到了少丞相府。 李斯看着换了门庭,大小规格比廷尉府邸大了两倍的少丞相府,眼中闪过晦色。 “李廷尉,请。”侍卫伸手。 李斯一脸正色的抬脚进去,看到徐希,扬起笑,互相见礼,“少丞相终于舍得回来了。” “差点回不来呢。”徐希伸手请他坐。 李斯笑脸一收,“遇上了刺客?” 徐希嗯了声,平静的讲了遇刺的经过。 “那些遗贵士族越来越猖狂,年初刺杀陛下,在学宫咒骂陛下,现在又想借机除掉你。”李斯冷笑。 “所以你向陛下谏言要焚书?”徐希问。 “不错。底下的黔首根本不识字,灭国的仇恨也会慢慢磨平,只有那些家中藏有诗书的贵族士子,言语不逊,行为叛反,还会教出更多附庸。焚了他们那些狂言之书,就可以永绝后患。”李斯沉声道。 “你可知会担上千古骂名?”徐希盯着他。 “你我皆是开国功臣,前无古人,即便后有来者,亦不及你我,丰功伟绩在,些许骂名又有何。况且,焚烧了他们的诗书,以后只有大秦法令,骂名又能持续多久呢?不说千年,百年过去,天下将歌颂陛下治内太平盛世,开国始皇帝。”李斯是当真这么认为。不过现下会被贵族士子们仇恨咒骂,他没提。 是了,他不认为秦国会灭,也想不到后世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儒家学说沿用千年,焚书之事也被骂了千百年。 “我现在遇刺了,这一次躲过,下一次呢?”徐希跟他讲眼下。 李斯眼神飞快的闪过,“你以女子之身入仕,又举荐了不少女士子,之所以他们才更仇恨你,才对你下手。等亩产千斤的红薯推广,再拿出天雷仙丹,自然再没有人敢置喙半分。” “包括你吗?”徐希直问。 李斯心下一瘆,笑出声,“君房说笑了。” 徐希及笄,老祖给她贺生,就为她起了‘君房’二字作为她的字,但她极少会用,只有在外修路与人相交时,随带的介绍一二。 他这会看似亲近的称呼她的字,已经说明心虚了。 “是谁让廷尉提出焚书之言的呢?又是谁说动了陛下颁布焚书令的呢?”徐希似是问他,又自言自语。 李斯知道这事触怒了她,脑中飞快的转着,“君房不认可法家之言,然你不知如今大秦治国,状况百出,儒士们已经纠集起来,以陛下‘失道寡助’为点攻击,只有铁血手腕,强压下去,他们才不敢再兴起叛乱之心。” 徐希没有接应他的话,“李廷尉以为,我们着人修一部《史记》如何?可从三皇五帝,夏商周修起,一直到秦国统一。功过是非依据事实修撰,而大秦统一是为天命,陛下怜万民深受战乱之苦,为止战统一四海,功垂竹帛,为千古一帝。各功臣亦功勋卓著,李廷尉一力排众议,规划东出统一之策,与众位大将协助陛下统一,后又主持统一文字,钱币,车轨,度量衡,推广察举制,名垂千古。” 李斯望着她,微微眯起眼。 徐希再接着往下续,“第一女官,造纸封官,推广代田法,征夫三十万修筑水泥驰道,授命推广红薯,功勋卓著。如何?” 她这不是要修史书,而是要推让功绩。给他承诺不会暴露炸弹出自她的手,亦不会有任何记载这个功劳。察举制虽然有他大力支持,全按他头上。亩产千斤的红薯是授命于陛下,还揽了征夫修路劳苦伤民的恶名。或许不止,她一路搜刮贵族和豪绅们的钱粮,还有无数骂名。 李斯久久没有说话。 卫程端着茶进来,给徐希倒了一杯,又给李斯倒了一杯端给他,“廷尉,为你出谋划策对付少丞相的人,其心可诛。若少丞相和廷尉斗法,不论谁输谁赢,必定有伤。或者,陛下更听信少丞相,以重少丞相之功而贬黜廷尉......不仅仅是廷尉损失,亦是我们少丞相损失。廷尉听信谗言了!” 李斯脸色已经变了。 “即便焚尽天下诗书,我遭了天下贵族士子们仇恨,他们要杀我也难上登天。若廷尉再进一步,我真到走投无路之时,不论嫁给陛下,还是扶苏,谁又能扳倒我呢?”徐希望着他挑眉。 李斯盯着徐希胜券在握的脸,知道她要真做,极有可能。陛下惜才,她手中握有炸弹,现在都没能带出几个人掌握这项绝技,不会除掉她。 徐希冷呵,“我现在无意,若真走到那一步,我生育了太子,廷尉还要为我和我儿卖命。” 李斯瞳孔一缩,大怒一声,“奸人误我!!” 一声怒骂,李斯就红了眼眶,跟徐希说起门客劝说他利用此次机会,狠挫她一次,让她知道官场厉害,老老实实的做少丞相,不要挡了他的升迁路。 “朝中传扬来的贵族士子嘲笑陛下招贤令,咒骂陛下和君房的,如今想来,也是奸人烧火倒油,姬纨陈溯和赢氏宗族又闹分封,我与门客商议,为陛下出谋划策,才想到了此法。是我糊涂啊!” 徐希看他说着老泪纵横,眸光微转,也一脸真诚的跟他说,“我乍然听到消息就跟卫程说‘李斯不会这么做,若行此事必有缘由。’果不然,我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想要找廷尉问问清楚,商量对策。现在朝中形势严峻,旧六国百姓不归顺,遗贵士族们私谋叛乱,我们都是陛下重臣,若我们不合,大秦危矣啊!” “君房大义,是我年老糊涂,差点酿成大错!”李斯痛哭。 徐希握着他的手,也红着眼跟他讲自己修路时的见闻,“那些遗贵士族,尤其到了楚地,大多心有仇恨,时刻都在暗中环伺。儒学盛行日久,天下儒生众多,若是焚书令一出,陛下定会背上千古骂名!堵不如疏,越是强压,他们本来只是小打小闹的反抗,反而会激起仇恨,不顾生死的跳起来作乱啊!大秦刚刚统一,需要发展,需要时间啊!” 李斯抹着眼泪,点头赞同,“君房所提察举制甚好,只要给我们时间发展,统一海内不是问题,抚平万民亦不是问题,都怪我啊!” “怎么能怪廷尉,我常常听阿佩说,廷尉为国为民殚精竭虑,家里油灯都把书房顶上熏黑了。是奸人挑拨,他们在渗透,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我们防不胜防啊!”徐希恳切的为他开脱。 又教给他,“有事要指责别人,不能总是反省自己。” 李斯差点以为这是句阴阳怪气,但看徐希的神情,和她之前所说做所,那还真就是这么运用,松了口气。 徐希叫了水,洗了把脸,都冷静下来,又请韩非过来,商量对策。 韩非翻了她一眼,“与其在这商量对策,不如赶紧去求嬴政。” 徐希愤愤的指着他,“就是你个糟老头子惹的事!没事儿写什么书啊!” “我为法家之人,为君王治天下而生,我写的著作哪里不好吗?”韩非不认可的怒哼。 “我们若是五蠹,你就是大蠹!天不该生我们,亦不该生你!要灭也是先灭你!治天下应该以法而治,不应该以刑而治!你的法不是治国,是害国!新法才是治国强民的正道!”徐希也哼一声,一条条的怼他。 韩非写书厉害,嘴没有她快,他辩一条,徐希怼上三条,气的老脸涨紫。 “你出身王室,就是个剥削者!你不把万民当人看,我们也不把你当人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翻身农奴把歌唱!” 两人互喷了几百条。韩非气的胸口疼。 李斯知道她嘴皮子厉害,看她把韩非怼的气喘不上来,嘶了口气。 卫程给韩非拿来救心丸,把他请了出去。 公孙萚下了课回来,在外听了半天,见韩非出来,忙抬脚进去,“阿希,你确定没受伤?” “受伤了!伤的不轻!”徐希气道。 “我......我给你看看......”公孙萚这两年在咸阳镇守,帮她看着学堂,除在学堂讲学外,也看了她那些医书典籍,摸着点了皮毛。 徐希也没拒绝,让他把脉,抬眼看李斯,“今日晚了,我伤势不轻,明日再去面见陛下,到时廷尉一起?” 她刚才还说没受伤,李斯没有多说,从善如流的应声,“好,明日的朝议再谏。” 告辞出门,在门口碰上扶苏的随侍,李斯又朝院中深深瞥了眼,坐上马车,“回府。” 一直回到家,看着迎自己的几个门客,“主家,徐福回咸阳了。” “我刚从她那里回来。”李斯目光晦涩,把心腹召到书房说话。 “徐福竟然把主家拦到了府上,可是......” “是我听信谗言,一时糊涂,被敌手带进了沟里。”李斯为这件事定性,不论如何,他不可能扳倒徐希。而徐希刚刚已经表态,若是他执意对付她,她绝不手软。即便堵死所有路,她还有身为女子的便利。 陛下一直爱重她,淳于越他们想以王后之位把她踢出朝堂被陛下贬黜,却让扶苏接近她,只怕有意撮合,想以结亲拉拢。 是啊,她手中有炸弹,想要掌握这项绝技,只有把她变成自己人。陛下无意,于是安排了最看重的长子,予以徐希尊重。 真到了那一步,他就算爬上了丞相之位,也真是给她的儿子卖命。 “主家?”看他改变了主意,几个心腹门客有些吃惊。 李斯分析了他与徐希不合的利弊,又分析朝中烧火倒油的那批奸佞,“现在我们要和少丞相一起抵抗住,把焚书令从有害变成对大秦对陛下有利!” 心腹门客张了张嘴,只能顺着他的决策去谋划。 徐希没伤,不过是要卖惨,晚上还吃了一大碗牛肉凉面,到韩非屋里看他,见他气的躺在榻上,啧啧不已,“让你改法你不改,还把糟粕奉为圭臬,你现在所遭,是不是该?” 韩非怒哼一声,扭过头去。 徐希扯了扯他,“你看你的法治,或者说罚治,再看看我的法治,孰优孰劣,不是一目了然?我现在是让法家升华了!你的法治长久不了,我的法治有情理有法制,才能长久。现在你自己还固执己见,坚持不肯改法,那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你这前浪注定被我后浪拍死在沙滩上。” 韩非哼哼一声。 “不是说反对以古非今,要以今创新,新时代了,我们也该创新啊!”徐希劝说他。 “你还是给我一碗毒药吧。”韩非不肯屈就。 徐希拿起砖头试了试,气冲冲的出去。 韩非扭头看她气走,翘起腿,从床榻里侧翻出新书来看。 第二天的朝议,徐希脸色苍白无血色的出现在朝堂上。 惊了一片朝臣。 有人想到焚书令,怒愤的哼了声,甩了袖子背着手,表示鄙视反抗。 更有不少朝臣,隐隐敌视。 徐希淡淡的扫过去一眼,并不多说。 扶苏远远看见她,大步过来,担忧道,“少丞相伤势如何了?” “不妨碍。”徐希笑道。 扶苏看着她的脸色,眉头紧锁,“你既有伤在身,不用急着来朝议。” “我若不来,只怕要生大乱。”徐希叹道。 “是......为焚书吗?”扶苏听到这道政令第一时间就是反对,也不相信她竟然会支持焚尽天下诗书。从卫程那得知,她不可能会支持,更不会提出这种政令。昨晚知道她回来时被人刺杀,就猜到这事要牵扯她。 看他担忧的样子,徐希多少有些欣慰,起码已经会拐弯思考了。 “陛下驾到——” 一声唱礼,众臣立马站定,恭敬的见礼,“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免礼。”嬴政沉声摆手。 “谢陛下。” “陛下!臣奏请禁行焚书令,李斯,徐福筹谋焚尽天下诗书,就是在毁坏陛下在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威望,若行强制,逼的士族叛反,于国大不利!”陈溯一腔恳切的上来跪求。 “请陛下收回成命!天下诗书焚烧不得!此举乃有违天道,李斯,徐福奸佞,妄图害我大秦,亦害陛下!” 姬纨和一帮朝臣也纷纷出来跪求。 嬴政鹰眸落在前排的徐希身上,人似是长高了,瘦了,没晒黑,脸色白的难看,“福卿回朝,可是奔波劳碌?” “谢陛下关怀,只是路上遇刺,受了点小伤。”徐希一脸无事的拱手。 她话出口,朝中众人神色各异。 几道目光明显遗憾不甘,恨她命硬,都遇刺了,竟然没事儿,又回来搅弄风雨,实在可恶可恨! 嬴政剑眉紧蹙,眸光冷厉,“可抓住凶犯?在哪个治下遇见刺杀?” “刺客已经逃跑,当地郡尉也已经派人搜查捉拿。”徐希回话。 嬴政冷眸扫过一圈,“福卿有伤在身,先行偏殿养伤,有事朝议后再奏。” 这是怕她被反对焚书令的人气死?徐希感叹一声陛下细心温柔,“谢过陛下。” 就随内侍先行去了偏殿。 朝堂上见了徐希回来,吵的更凶了,有大臣甚至指着李斯的鼻子骂他。 各种攻讦徐希是谋害大秦的言论一箩筐,还告发她和张良有一腿,而张良与韩国公子韩翙,以及一帮韩国贵族士子一直不服大秦。 徐希不仅和张良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日深,还请了韩非在府上。 “陛下下令他都不服从,却被徐福一封信请到府上为她效命,难道不是在图谋对我大秦不利?” “可知徐福她是齐人,昔日齐国霸主,乃姜氏一族,后为田氏代齐。焉知她没有以韩带秦之心?!” 嬴政眸色阴戾,握起拳,“还有吗?” 51. 第051章:大仁君 我可真有智慧!…… 扶苏听着姬纨,陈溯和一众朝臣对徐希大肆攻讦,说她与张良有染,给她盖谋逆的帽子,暗暗开始后悔,不该求情,让姬纨和陈溯再回朝做官。 这事他还问过姒染,不仅她,公孙萚也都说她不会介意,用人之际,少不了饱学之士,反而会支持。 结果他们回朝后,又趁势针对徐希了。 “父王,少丞相一心为国为民,绝非心有谋逆之人!”他站出来沉声表态。 那群攻讦徐希的朝臣顿时变脸。昨日还在一起商议废黜焚书令,今日在朝议上就说徐福好话!? 姬纨看着扶苏挺拔固执的身姿,突然明白淳于越为什么拒绝再回朝了,他这个学生,已经偏到徐福那边去了。 他还会反对焚书吗?还会支持分封吗? 李斯看准时机,立马以扶苏扯大旗,反骂姬纨,陈溯他们为谋私利,谋害功臣,连扶苏这样纯良的性子都看不下去了。 然后逮着姬纨和几个赢氏宗族攻击分封制,“......旧制旧规旧礼,尔等打着这些旗号要分封国土,破坏陛下统一四海大局,明知殷商和周朝都因分封灭亡,大局已定犹不死心,强奏分封,你们才是大秦之蠹!分封一日不停,焚书一日不止。” 姬纨听这话,还要吵。 嬴政已经听出他这是改口了,先前强力谏言焚书,现在转头变成了分封不停就焚书不止。看着下面气势汹汹的李斯,他直接气笑出声来。 赵高一抬眼,就见陛下已经气走了,惊了下,连忙跟上。 徐希正默默的摸了颗葡萄塞嘴里,虽然不是培育品种,也是皮薄果肉甜,葡萄味儿浓郁,不是野外酸涩的蘡薁能比。 今年新挂的果,她还没吃上,吃完一颗,觉得好,又摸了两颗。 听见重重的脚步声,一下塞嘴里。 “陛下。”内侍屈膝见礼。 徐希扭头,吓的睁大眼,“避瞎!?” 嬴政面冷阴戾的大步进来,刚要问她话,就见她偷吃葡萄吓一跳,嘴里不知道塞了多少,撑的腮帮子都圆了,气道,“你是没吃过吗?” 徐希捂着嘴赶紧嚼嚼咽了,抹了下嘴,弱弱道,“陛下,我在外都快两年了,葡萄今年刚挂果,我哪吃过。” “葡萄今年种到两亩地,这是老桩上的第一茬果,要给你送去一些的。”嬴政神色不好的说着话,也不坐。 “还是陛下好,有好东西就想着我。”徐希说着,又伸手摸来两颗葡萄。 嬴政看她偷偷摸摸的样子,没好气道,“要吃就吃吧!” 徐希朝他讪笑一下,塞进一颗,“陛下,今年智慧树挂的果多吗?” 嬴政拿着眼神瞥着她,“不多。” “春红薯该挖了吧?亩产降低了没?明年够种五百亩的吗?”徐希吃着葡萄跟他聊收成。 嬴政站着,她坐着,嬴政听着,她问着,她还吃着。 看他脸色逐渐黑下来,徐希停下动作。 “田庄来报,明年够种六百亩,秋季再收了,能种一千五百亩。”嬴政还是黑着脸开口。 “陛下,要不您先坐下?您本就生的高大挺拔,您这么站着,我很有压迫感。一局促,就想吃东西。”徐希说着把个葡萄又塞嘴里。 “当着朕的面吃完了一盘葡萄,你还有脸说局促!?”嬴政瞪她一眼,喷着气,转身还是坐下。 见她还伸手,嬴政拧起眉峰,“你不是有伤在身,吃这个确定无碍?” “就剩这仨,有始有终?”徐希一脸询问,又理直气壮的捞走了最后三颗。 嬴政捏着眉心,“什么人刺杀,有什么蛛丝马迹没有?” “说到这个,我可来劲了。”徐希当即跟他讲了一段惊险刺激,自己神威大发,箭矢绑炸弹有多牛逼,对方怎么被她炸的落花流水,屁股尿流。 嬴政听着她满嘴胡沁,面无表情,盯着她的眼神漆黑嫌弃。 等她讲完,沉声道,“驰道你还要继续去修吗?” “有......有始有终?”徐希弱弱道。 嬴政敛眸,“朕再给你拨五百甲兵。” “谢陛下!”徐希高兴的一下跳起来,下一秒悲剧,疼的嘶了口气,小心老实的坐下。 嬴政冷声吩咐,“传夏无且。” 内侍应诺,立马跑出去传了夏无且来。 “我自己就是医,没大碍。”吃多了凉的,经期有点凶猛。 夏无且还是给她诊脉,抬眼看她,“脾虚气弱,失血过多,少丞相最近多吃些补气血的,调养一段时间。” “多谢夏医。”徐希笑着道谢。 夏无且点头,“我回去配了药,让人给送去少丞相府上。” “好。”徐希应道。 夏无且退下后,徐希又跟嬴政显摆她发现的牛痘,要给人种上牛痘,就不会再出麻子,“提前预防出麻子,到时候麻子疫病起来了,也碍不着大事了。我可真有智慧!” “你不问问焚书令?”嬴政看她扯了半天,一句正题都没有,直接问出来。 徐希笑眯眯道,“又不是我的锅。我就等陛下法令,写了文章登报。” “文章呢?”嬴政皱着脸问。 徐希还真带了,立马从袖子里拿出来呈给他。 一眼看到标题:《震惊!朝中搞分封制的派系和法家派系互相攻讦,大打出手。分封派以求贤令挟陛下定分封,法家派以焚书令击分封,当场拔刀!》 内容更是把他写成一个想要施仁政,废分封定天下黔首一视同仁,但被奸佞把持朝政的无助帝王。但他强力镇压了分封制,也强力禁止了焚书令,誓要把天下治理成太平盛世,让黔首都过上富足的生活。 看他俊脸黑沉,又一言难尽。 徐希还很得意,“有时候倒换一下时间顺序,事情就变得豁然开朗了呢。” 嬴政气怒的磨牙,“朕的福卿,可真是个人才。” “要不然留韩非干吗?陛下,天下都是好人,就显示不出到底谁好了。好人是需要坏人衬托的啊。”徐希嘻嘻。 嬴政再次气笑了,咬着牙,“滚回去吃你的药去吧!” “要不,我给你做点吃的?凉皮,凉面,擀面皮儿你想吃吗?”徐希试探的问。 嬴政闷着声,“滚。” 徐希从善如流的告退。 陛下被气的从朝议上甩袖走了,朝臣吵了半天终于停下来了。 九卿等在殿外求见。 李斯一背冷汗,小心谨慎的进去见礼,结果目光搜寻一圈,没见到徐希,顿时心下一紧。 公孙萚正要去王宫外接她,就见徐希已经回来了,“这么快就解决完了吗?” “又不是我的锅,关我屁事!我能上点润滑油是我善良。”徐希嫌弃了一句,去了庖厨。 公孙萚笑着应声,“是不是饿了?家里做好了饭,还有炖的药膳汤。” “我干了一大盘葡萄,还不饿。”徐希进了厨房,去看她要的面。 大食一言难尽的端来给她。 徐希满意的看着花花绿绿颜色鲜艳的面剂子,“还是我心底好。” “确定这个做了能吃吗?”大食只用红曲做过卤肉,但也没有她这个颜色妖艳啊。 “能吃!等会儿给你们都尝尝。”徐希一脸笃定。 大食不确定自己能吃得下。 “是给陛下做的吗?”公孙萚问。 “对。陛下给了我五百甲兵。”徐希嘿嘿。 公孙萚张了张,又抿唇,“我来给你帮忙。” 徐希让他打杂就行。 嬴政刚发完一通火,就听徐希给他送了吃食,他哪吃得下饭。 “少丞相说,陛下看过不想吃再说。”内侍小心道。 嬴政叉着腰转了一圈,冷声道,“打开。” 赵高忙上去打开食篮,一碗一碗端出来,端一碗,脸色变一变。 嬴政望着几碗五颜六色,颜色妖艳的面条,面容抽动半天。 内侍已经吓的腿软了,忍着畏惧,“少丞相还说,单独吃是有点瘆的慌,掺和到一起,你看像不像彩虹?” 嬴政:“......” 赵高看他神色,忙调制了一碗,彩虹凉面。 徐希在外等了半天,见内侍拎着食篮小跑过来,忙上前几步,“吃完了吗?” 内侍笑着打开食篮给她看,里面都空了。 不等徐希说话,又道,“陛下说,不要彩虹饺子。” “我都还没做出来呢,知我者,陛下也。”徐希笑着感叹。 丢给内侍两个银锞子,拎着食篮脚步轻快的回了家,至于焚书令的后续,问也没问。 第二天给嬴政送了彩虹馒头,彩虹卷饼,彩虹包子。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没有人能够随随便便成功~~”她还有一句唱。 “朕看她还能做出什么来!”嬴政怒喊。 “陛下对我有期待啊!这不得垂死病中惊坐起,不卖命我就对他不起。”徐希给他做了彩虹凉糕,彩虹冰棍,彩虹豆腐,彩虹蛋糕,彩虹面包,彩虹汤圆,甚至彩虹米饭,彩虹粥。 嬴政:“......”他第一次知道,食物竟然还有这么多花里胡哨的颜色。 一连几天,终于被一堆彩虹色的吃食糊了眼,听这些吃食都是她亲自做的,跟送饭的内侍道,“朕,没那么大的气性......” 徐希听这话是终于消气了,至于再次被贬黜的姬纨,陈溯,罚俸三年的李斯,不关她的事,出完小报,就进王宫告辞,“滨海道修完,我给陛下带海鱼回来。” “朕等着你的海鱼。”嬴政见她气色好了,也没再多说。 徐希又给他放上一罐糖丸,不过没有奇奇怪怪的颜色,都是乳白色里面包酒心,“天气暑热,陛下若食欲不佳,可召大食子进宫,为陛下换换口味。冰棍和冰镇瓜果,您少吃,保重身体。” “嗯。”嬴政皱着脸应声。 徐希又啰嗦了几句,这才不舍的离开。 李斯杀了两个门客给她交代,还给她送上了一车礼。 “李廷尉,修史这样的大事,就全托给廷尉了。”徐希朝他拱手。 这份功劳她一字没提,李斯拱手感念,“君房早日回朝!” 徐希坐上马车,带着她的拉风甲兵队伍,赶往工地。 新的小报也随着商队卖往了各地。 焚书令刚提出来时,家里有诗书的贵族士子们仇恨交加,有的当场就集结人手要叛反,有人赶紧偷偷藏起来。 提前得到消息的人一阵慌乱,结果传出小道消息,是那帮儒生宗室借由招贤令攻击陛下,要分封诸侯。李斯,韩非就提出焚书。两方斗法。陛下一力强压,贬黜姬纨陈溯,罚了李斯,拒了焚书令。 萧何,曹参他们还在担心的等着,不知道这事会怎么处理,两人都对李斯没有好感,认为此事难办。 村里的里正来给徐希送瓜果,听说她不在,还以为她被掌事的排挤。 徐希回来时,里正和几个农人背着瓜果正在外面跟管禾求情。 管禾只能告诉他们,“阿希回家了,过几天就来,真的没骗你们,过几天阿希来了,我们一块去村里。” 有人喊一声,“少丞相回来了!” 管禾欣喜,交代一句急忙跑过来。 里正几个一听是少丞相,连忙就往后撤,“少丞相听说是个好官,我们能不能送些东西,跟她求求情?” “少丞相是大官,跟掌事关系更好,可能都不认识阿希一个学徒女医,我们还是先回去,别给阿希添了麻烦。”里正睿智的分析完,把瓜果都留下给管禾,先行回去。 临走见几百甲兵护卫队,马车也大,威风的不行,里正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感慨,“这女儿要是争气出息做了官,一样风光荣耀嘞。” “回头见了阿希问问,那做女县吏都要啥样的女郎,咱们几个村的女郎也不少,总能挑出两个聪明当用的。” 萧何,曹参几人给徐希见了礼,打听了经过,都敬佩于她的脑子,太会长了! “是不是吃了智慧果?”曹参听卢菲菲和秦俪回咸阳时提了一嘴回家能吃智慧果,就一直记着了。 “对,智慧果这东西,除了外面的皮,里面的壳和果肉,都和人的脑子一模一样。”徐希点头,一脸正经的告诉他。 “那今年......结的多吗?”曹参迟疑的问。 “应该会更多。种了九棵,成了七棵。去年开始挂果,好的都留作种子育苗了,今年应该能多吃一点了。”徐希解释。 曹参咽了下口水,“主君,是不是我们这些属臣也有份?” “有啊!到时候多分你两个。”徐希抬了抬下巴,拍拍他。 曹参笑起来,“谢过主君。” 萧何转过头,抬手抹了把脸。世间真有吃了长脑子的智慧果,还能有愚蠢的君主,还能有蠢人吗。 “主君伤势在身,还是先修养一下。进度没有耽误,我们还加快了。管猗,荆轲几个都有伤,主君也暂且别往村里跑了,怕是有人认出主君,再行刺杀。” 看他一脸操心,徐希笑着应声,“行,我暂时不乱跑了。” “至于咸阳......”萧何不知道怎么说,他了解的太少了,情况远比他想的要复杂,形势也更严峻。 “那倒不妨事,先让他们吵着,等我回去,给他们惊喜。”徐希笑眯了眼。 萧何看她这模样,突然不担心了,陛下爱重,主君有智慧,还有大功绩在身,不论是那群看不惯主君女子为官的,还是心存嫉妒的李斯他们,都不可能轻易把她拉下去。 徐希把李斯送的金银赔礼拿出来,“都买上肉,给大家伙加餐!” 小食亲自去挑的大肥猪,赶了一群来,杀了猪,猪血炖汤,猪耳,猪头和内脏全部卤出来,骨头炖汤,肉被煮熟,切成厚厚的大肉片,过了冰水,拌上蒜汁酱料。 白切肉,所有的力役每人一大片,或者卤肉一勺拌饭。 正是暑热,每天重劳力干着,又累又热,饭都吃不下,来这么一顿,都激动起来,“早就听说少丞相仁善,没想到回咸阳一趟,刚来就给我们吃肉!” “平常饭菜里也能看见一点肉腥,今儿个突然吃这么大块肉,是不是少丞相又升官了?” “咱们修的这条水泥路还没到会稽郡,要升官得明年修完路吧。” 众人都当是有什么好事。 几天后传出小道消息,是少丞相回咸阳述职路上遇刺,差点丧了命,陛下恩赏的。她自己没用,拿出来给力役们加餐吃肉了。 即便是农人,奴隶,囚徒也不是完全愚笨呆蠢的。 相好的小群人聚在一群就说刺杀少丞相的人,显然就是看她快立功了,就杀掉她。一个是陛下施行仁政的心腹大臣,一个手握权势的女官,光这俩,都得有不少人想要杀她。 有人混不吝的放话,“老子不管他们怎么争权夺势,什么儒家法家,老子只要能让全家过上安稳好日子的官!管他是男是女!” “仁善的好官能掌权,对我们农人好,我们才有好日子过。” “是嘞!光陛下一个想仁政,被奸佞把持,也白瞎。” “应该再多选一些圣贤人才,陛下和朝臣都是好的,我们农人才有活路,才有好日子。” 这样的言论,随着小报消息传出去,传到了各地。 张良听着,呵笑一声,气的脸都绿了,“小报?嬴政在她笔下成了盛世无辜大仁君了!她就不怕哪天露出真面目,造成天下反叛唾骂!?” “露出真面目,也是奸佞所为,关秦始皇什么事?”韩翙冷笑。 “这一手,简直太狠了!会有人信吗?” “怎么没人信?就算是虚假的,描画的好,也有大半人相信。”张良还期待秦始皇一声令下,焚尽天下诗书,到时必会激怒天下贵族士子们揭竿而起。 现在被徐希倒换了一下事情发生的时间顺序,秦始皇成了那个拒绝焚书令的人,离咸阳更远的人知道,只怕真以为秦始皇是为好帝王。 而且,张良敢肯定,“她一定还有后手。” 没多久,李斯在朝中提出要修史书,把三皇五帝时期,一直到六国旧史,大秦统一,全部修成一部编年史,以记录真实的史料,供后人瞻仰。 朝中修史书,史官大为高兴,有太多旧六国,和之前诸侯国的史料缺失,博士藏书馆中也是著作不丰。如此一来,既能修撰一部《史记》,还能丰富博士藏书馆。 修史书总比焚书令强,朝中其他朝臣也提不出强硬的反对理由。 嬴政下令,旧六国史官和藏书贵族提供史料,协助朝中史官和博士们修撰《史记》。 鉴于先前的焚书令,有人警惕,不愿意拿出著书来。 还有人担忧惹怒了秦始皇,一道焚书令下来,一本也保不住,带着著书赶到咸阳。 有的则是担心提出修撰史书的人是李斯,这个史书会胡说八道,大肆抹黑旧六国,不得不赶到咸阳提供正确的史料,也盯着这帮修史的。 否则焚书令下来把他们的书烧了,再把他们埋了,这本胡说八道的《史记》流传下去,不堪设想。 咸阳很快因为修撰史书热闹起来。 也有士子赶来求官,立志要把奸佞昏官挤下去,自己做大官,辅佐秦始皇施行仁政,青史留名。 徐希看着咸阳的消息,哎呀一声,“欣欣向荣啊!没有我在,他们这几个月得过的多舒服啊。” 曹参:“???” “赶紧把这条国道修完,我要回去给他们添堵。攻击我的招贤令,骂陛下失道寡助?真当老娘好欺负!”徐希扬起嘴角狰狞冷笑。 曹参:“???” 卫程笑着应声,“主君还要多久?可是赶得及?” “先让他们舒服着,天若让其亡,必先让其狂。”徐希估算了工程量,要修到会稽山的海岸边,不仅要横跨长江,还要横跨钱塘江,若有条件修浮桥,两座浮桥都得半年。 卫程应诺,给她汇报完消息,又审批完下两期的邸报,返回办差。 曹参凑过来问,“主君,你还跟遗贵士族们有仇怨啊?” “你什么出身?”徐希抬头问他。 曹参想了想,“算是小士族出身,但家资也不丰,勉强识字。” “那你是觉得旧贵族和士族们好,还是现在的好?”徐希又问他。 曹参想了下,有些纠结,实话实说道,“差......差不多?” “那你想的是什么样的?”徐希并没气。 曹参摇头,“我现在想不出来,我知道主君是个为国为民的善臣贤臣,朝中若都是主君这样的贤臣,天下定然能变得更好。” 徐希冷笑呵呵,“想屁吃!老娘独一无二,一个就烧香了。” 曹参还以为是什么话,挠着头退出来。 再有一个,徐希可不敢肯定他是始皇粉还是流氓粉,或者干脆霸王粉,呵呵,天下有得玩了。 路马上修去会稽郡,徐希想想,把管猗叫过来,让他给徐咨送点鱼获特产,“再查一下他手下县里官员的详细情况,事无巨细吧。” “会稽郡也有人才能用吧?”管猗看她逮着徐咨一个沛县薅,都同情徐咨了。 “兄长没啥长处,也就看人的运气还行。”徐希笑嘿嘿道。 管猗无奈的带着东西赶去沛县。 徐咨一听要他属下全部详细情况,嘴角狠狠抽了抽,跟她提条件,“红薯,棉花先给我种。” “可以。”管猗知道这个不是事儿,他会种红薯也会种棉花,第一年往外放,少不了他。 徐咨还是不太情愿,把下属调查了一遍,写成资料给他。 管猗又拿给他一本书,“这个是阿希写的故事,给你拿去哄萧家女郎,今年再没有嫂子,明年,就没有红薯。” 徐咨一瞪眼,不忿道,“总要徐徐图之,不能直接去抢啊。” “过年徐公会来?”管猗问他。 徐咨还没说,听他这话就是让他搬家长,“我给祖父去信。” 管猗点点头,回了工地。 徐希拿到调查的情况,直接找到泗水亭长老刘氓,看着记录,顿时惊疑了。老刘氓娶吕雉之前竟然有老婆? 这曹寡妇不是姘头吗?是生了刘肥,但没哪个记载她是老刘氓的原配。 还是她蝴蝶翅膀扇的,吕雉没嫁老刘氓,曹寡妇有孕,被他接回了家? 徐咨看完她写的故事,十八年挖野菜,十八天皇后,命丧黄泉,很怀疑她不是拿来给他哄女郎,而是刺激萧静女,让她无视男人,专心学习做女官。 几个学生也看了,和他想法不同,“这是门不当户不对的结果,错误的时间,才导致了悲剧。老师和萧家静女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哪跟这个一样。” “要不老师试试,或者我先跟萧家静女讲一下大概。”出宛是个几个学生里急性子,换别人孩子都有了,她们老师一把年纪还徐徐图之。 徐咨还没拦住,她就跑出去了。 很快书就传到了萧静女的手中,她看过之后又传到了时常一起学隶书秦律的其他女公子那里。 吕雉拿到书只看了个开始,就心中预感不好,堂堂丞相之女,身份尊贵,又一身才学,嫁给皇子王孙不好吗?非得因为一个大富大贵的面相,嫁给一个穷乞索儿,简直荒谬! 再看到丞相父母和女儿决裂,也没能挽回倔驴的心,反而在男的应征从军后,住在寒窑挖了十八年野菜,她又气又怒,“世间怎么会有如此蠢笨之女!” 待看后面,男的发达,且隐瞒家中已有原配正妻,又娶了异国公主,靠着岳家掌控兵权,还当了皇帝,吕雉整个人都惊呆了。 结局更是让她怀疑人生,十八年寒窑,十八年野菜的原配甚至不被承认,承认后,当了十八天皇后,离奇死亡。男的扶正异国公主,君临天下。 再也维持不住礼仪优雅,破口大骂,差点把书给撕了。 故事看完了,但一腔怒愤无处发泄。 其他几个看完故事的女公子也恨得咬牙切齿,“这是谁写的?哪里会有这么离奇荒谬的事!” 萧静女轻咳两声,“是少丞相所写,听说她写这故事印刷成书卖了钱,都投进修路力役们的伙食里了,力役们饭能吃饱,菜里有肉。” “可是看书的人要气死了。” “这是整本,卖的时候,会分成上下两册,今年卖上册,明年卖下册。”萧静女一脸敬服道。 吕雉众女:“......” “路修好,少丞相会继续卖书的吧?”吕雉问。 萧静女也不清楚,“滨海道修完,还会修其他国道。即便不是少丞相负责,这份钱应该会一直赚。” 吕雉找到了自己的切入点,她现在家里也就只是学隶书,学秦律,对咸阳的政令法令都知之甚少。但若没有足够的能力,她就算过去也比不上跟了徐希好几年的女属官。 出的这个故事,现在都还是徐福写的,那就说明其他人无法胜任,这一块缺人。 “我决定了,我要去咸阳!” 听她要去咸阳,萧静女其他几个也都忍不住心动,可秦律难学,隶书也没学完。 吕雉做了决定,就回家说了,当即收拾行李,准备去投奔徐希。 “二姐现在就要去吗?少丞相不是还在修路,你是要去咸阳,她还得在会稽郡把路修完吧。”吕媭见她要走,有些慌。 吕雉抬眼看她,“先跟着她熟悉一段时日,也跟着她学习,到时候再跟她一起去咸阳。你若是愿意,就跟我一起。” 吕媭噘着嘴,神色难看不悦,“我隶书还没学完。” 吕雉叹了口气,“徐咨对你无意,反而中意萧静女,你莫要再去找他了。等去了咸阳,会有更好的男儿供你挑选。” “凭什么?我哪里不如萧静女!”吕媭不服气,拉着她不让走,继续给她出谋划策,“我若能嫁给他,以后对我们家不是一大助力!?我非得拿下他不可。” 吕雉抽出胳膊,去找父母说她投奔徐希之事。 吕公正领着一吊儿郎当的中年男子进来,吩咐家中仆从,“摆宴,再把我的好酒拿出来。” 仆从领命,赶忙去置办酒席。 “今日可真是多谢刘亭长,若不然我等还望着翻车的货物束手无策。”吕公笑着又朝刘季拱手。 “也是举手之劳,公不必太客气!”刘季笑呵呵坐下。 吕公看到二女,脸上笑意更深,“稚儿,过来见过恩公。”:,,. 52. 第052章:许配给他 秦律用在了这个…… 吕雉有些不解,还是上前见礼,“见过恩公。” 吕公含笑点头,跟她说自家货物翻进了沟里,“多亏了刘亭长出手相助,今日我要设宴答谢刘亭长,你去庖厨看看,上些好菜肴来。” 吕雉和萧静女几个得了徐希送的《隶书字典》和《秦律》后,常常一起向徐咨或者他的学生出宛请教疑问,偶尔在县衙里用饭,也听出宛讲咸阳的各种菜肴,大食子的食谱,家里跟着换了好些菜色。 她没多想,去了庖厨安排。 宴席菜肴有几道都是照着大食子菜谱上做来的,酒亦是好酒,席间门吕公也态度尤其好,言语奉承。 刘季吃的心满意足,同时心下也有些疑惑:这吕家老头未免太热情,想让乃公给你干什么事儿? 宴席吃完,吕公问刘季,“刘亭长以为今日这菜肴如何?” “嗯,菜肴很好,比得上县令长的宴席了。”刘季说着又喝了一口酒漱漱口。 吕公笑呵呵,“今日菜肴皆是我二女所作,我尚未听刘亭长婚配,欲把我这二女许配给刘亭长,意下如何?” 刘季心下大吃一惊,刚才那个姿容貌美的年轻女郎,许配给他? “吕公可是当真?莫要哄骗我。”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若刘亭长同意,我们可立即定下婚约。”吕公当即拍板。 刘季也混不吝的笑出声,“你若是真的,那我可当真了!” 吕媭在侧间门听着,看父亲当真是要把二姐许配给一个那么大年纪,毫无礼仪优雅的混不吝,抚着胸口把蹦跳出的心按下去,下意识的转身就要去告诉二姐。 但走到房屋外,见她行囊已经收拾好,立即就要离家奔赴咸阳,神色变了变,又停下了脚步。 吕雉看到她,往她脸上难看的神色看了看,“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咸阳吧,少丞相身边聚集了不少贤才士子,能被她挑中的大才,以后也极有可能当大用,你在里面选一个,许是更好呢。” “哪里比得上少丞相的亲兄长。他家就他们兄妹两个,数他们兄妹最亲,以后必定高官厚禄。你就说你帮不帮我?”吕媭不悦,心里的犹豫也在减少。 吕雉无奈,“不是我帮,就一定事成。他相不中你,再谋算也不成。我们权势比不上,财力也不一定比得上,徐咨不愿意,强行谋算,只会惹来嫌恶。” 吕媭气的转身出去回了自己屋。 吕雉看她不明白,打算跟父母说一说。她走后,以三妹的心智去谋算徐咨,不仅会得罪徐咨,说不定连萧静女萧何都得罪,实在太蠢了。 刚过来就见母亲正跟父亲吵架,“荒唐!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我已经定下了,哪容得了你来反对。”吕公态度强硬。 吕媪怒气冲冲,“你平素总是说我这个女儿不寻常,应该嫁与贵人。现在为何轻易把女儿打发了?对方那么大年纪,也不知家中有没有娶,又是那副德行做派,你这是看重我女吗?” 吕公反倒笑了,“妇道人家懂个什么!” “我是不懂你那些,可我也知道我女相貌人才都数上品,若配也该是配县令长那样的年轻贤才!”吕媪气的喘气。 “十个县令长,也比不得一个刘季。”吕公尤其自得的捋着胡须。 吕雉听这情况顿感不妙,快步进来,“父亲,母亲,你们把谁许配给那刘季了?” 吕公笑眯眯的招呼她,“稚儿,为父可是为你找个好人家,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了。你嫁过去,以后必享富贵。” 吕雉瞬间门脸色阴沉,又问,“父亲把我许配给了刘季?” “你只需忍耐几年,便是荣华富贵的好日子。”吕公跟她说。 “我不同意!”吕雉直接拒绝。 吕媪也立马站在女儿这一边,“我也不同意!就算不嫁县令长,那也是年轻贤才的公孙士子,才能配我女。” 知道二女脾性大,也素来有主意,又得了少丞相的青眼赠书,吕公为防她闹,跟她解释,“为父自少时就好给人相面。我相过的人太多了,但是没有一位像他的相貌这样高贵的相面,你嫁于他,以后也定是个富贵命,天下的贵人。” 看他说的慎重,吕雉却脸色更加难看,她想到了刚看过的故事书,堂堂丞相之女,十八年寒窑,十八年野菜,当了十八天皇后离奇死亡。 这书是少丞相亲自写的,说是给萧静女看着解闷儿,很轻易就传到她这里来。父亲就因相面,把她许配给一个中年混不吝的男人。可徐福不也会相面? “父亲以为你的相术和少丞相徐福比,如何?”她镇定下来,反问吕公。 吕公想到见徐希两次都没相出她的面相,迟疑了下,“她擅长的应是老祖和渚道子的占星术,测天命,而非相术。修习相术者,为父还从未见过哪个能遮掩面相。” “那只能说明父亲学艺不精又孤陋寡闻了。”吕雉一腔愤愤,说话也不客气。 吕公脸色冷沉下来。 吕媪虽然气怒,但看二女这话也是有点过了,拍她一下提醒。 吕雉不为所动,直接告诉他们,“少丞相传过来一本故事,我和三妹几天前都看过,写一个丞相之女因为相面,看中一个年轻乞索儿,不顾父母反对,私奔也要执意嫁给他。此人的确大富大贵,从军之后,攀附上了异国公主,借着岳家的势力掌控兵权,打回来,做了皇帝。而丞相之女......” 吕媪听的震惊,“丞相之女如何了?” 吕雉看着父亲,哼道,“住了十八年窑洞,挖了十八年野菜,不被承认原配身份,承认后做了十八天皇后,离奇死亡。” 吕媪啊了一声,“世间门哪会有这种事!” 吕公也惊疑不止,“这是那徐福所写?” 吕雉现在就认为他相术不如徐希,“她来沛县,礼贤下士,但只对萧何曹参,换装在沛县转了两天,临走把一个养马驾车的也带走了,又挑了一群学子送走。可没有对刘亭长有什么举荐礼遇。” 吕公被她这么一说,也有点怀疑自己了,可他看刘季当真是大富大贵的面相,这个不会有错。难道徐福观星象测天命看出了贵中带凶不成?还是单纯的巧合? “总之,管他富贵相还是什么相,我都不会嫁。我要去找少丞相了。她写的故事印刷成书册卖钱,所获拿来给服徭役的力役加餐,这两年修水泥路的力役伤亡比以往修筑苦役少了太多。她是个好官,做的也是大事,她手下缺人,我要去投奔她了。”吕雉神情坚毅,直接告诉他们,不是商量。 “做女官哪有什么富贵路!?且我已经把你许配给刘季。”吕公不同意。 吕雉张了张嘴,知道不能硬着来,转身出去。 吕媭看她跑出去,急忙追出来,“二姐!你去哪?” “找静女。”吕雉回了句。 萧静女正在家跟阿母商量,也想去咸阳,去找徐希。 看吕雉一脸慎重,好似发生了大事,“出什么事了?” 吕雉没说话。 萧静女把她拉到自己屋里,“你说怎么了,若是我能帮你,定会伸出手的。” 吕雉眼眶就红了,“我想跟你打听一下,泗水亭长刘季家中的情况。” 萧静女满腹疑惑,不过还是帮她打听,“我之前见过县令长好似调查过属官县吏的情况,出宛记性好,她肯定知道,我这就去叫她来问问。” 萧何被徐希招走后,他长子萧禄就做了典狱长,家也离县衙近。 萧静女跑过来叫了出宛,跟她打听。 出宛想了下,“这个泗水亭长刘季啊,他家中境况还是不错,比黔首百姓强许多,但他不务正业,混不吝,爱吃酒,走到哪都能吃喝到哪,倒是人脉很多,跟人谁都能唠一顿。” “多大年岁?可曾婚配?”萧静女又问。 出宛有些奇怪,“静女是要做媒吗?” “就问问,你快说。”萧静女催促。 出宛还真知道,“老大不小没婚配,但有相好,前些时候跟他相好的曹寡妇有孕,就领回家了,还摆了几桌酒席让县令长随礼,说他儿子出生要让县令长找少丞相取个命格好的名字呢。” 萧静女心下发沉,“好,那你忙,我先回去了。” 出宛满头疑惑的看她离开,但自己还有政务要忙,就放下了。 萧静女回去就把刘季家的情况告诉了吕雉。 吕雉听的恼怒,又大松了口气,朝萧静女拱手一礼,“今日之恩,他日必报。” 萧静女也没多问,想了想,拿出一把匕首递给她,“先借给你用。” 吕雉谢过,把匕首放在身上回家,次一天就命仆从赶车,她要去找刘季。 刘季刚从外面吃喝完回来,吆喝曹寡妇给他烧壶茶,“把徐咨给的茶叶泡上,泡浓一点。” 曹寡妇肚子已经大起来了,听他又要泡茶,“茶叶都要没了,你还爱浓的。” “要你这老妇管,喝完乃公自然有法子再搞来。”刘季不耐烦。 曹寡妇煮了茶给他端来。 刘季尝了一口,登时大怒,“想烫死乃公啊!” 曹寡妇可不是软茬儿,“你是不长脑子,不知道刚煮的茶烫嘴?自己犯蠢少找老娘的事儿!爱喝不喝!” 刘季以前就爱她这个劲儿,调笑狎玩,不亦乐乎。 但想着吕公起誓要把年轻漂亮的女儿许配给他做糟糠妻,也不确定是不是酒喝多了,耍弄他。 正想着,听外头有人找,“谁啊?” “吕家女郎。” 刘季一听,浑身一激灵,忙起来,扬起笑扯了扯身上歪斜随意的衣裳,抿了下头发,快步出来。 见门外果然是昨日见到的吕家二女,笑着拱手一礼,“不知女公子找鄙人何事?” 看他见个礼都不像样,吕雉深吸口气,沉声开口,“我是来向刘亭长请教,秦律停妻再娶,该当如何?” 刘季脸色骤然变了。 “刘亭长不通秦律吗?女可允其离夫归家,有子女者可将男子逐出家门,男施髡刑,罚苦役三年。”吕雉没想到自己学了快一年秦律用在了这个地方,真是好啊! “女公子是何意?”刘季已经心中恼怒。 “家父酒后胡言乱语,怕刘亭长当了真,毁了自己。刘亭长是富贵面相,万望多多自爱,珍重自身。”吕雉亦不想得罪他,送上两匹布赔礼,恭谨的对他拱手一礼,转身上了骡车,命仆从赶车。 刘季看着骡车走远,脸色阴沉难看。他刘季又不蠢,这是被人嫌弃了。 本来没想法,也把有孕的曹寡妇领回了家,结果要许他个娇娇女郎,转眼打一脸。 “日他母的!这叫什么事儿!当乃公好欺负!” 吕雉搞定他,回家直接跟父亲母亲说,“刘亭长家中有妻,且已有孕,不会停妻再娶,父亲就不要再想着这个事儿了。我也已经给刘亭长送了布匹赔礼,父亲就当酒后妄言,忘了吧。否则,停妻再娶,可是男髡刑,罚苦役三年,你这是在害刘亭长。” 吕公脸色难看,抖着手怒指着她,“你......你是想要气死为父吗?” “父亲若是气死,我们会为您守孝的。但您若气不死,就可以等着女儿出人头地的那一天,我也能荣光归家,让父亲母亲得享富贵。”吕雉朝两人行礼。 行李装上马车,“我今日就随商队南下去找少丞相了,父亲母亲保重,女儿拜别。” 吕媭看着父亲震怒的脸,问,“可要让人拦住二姐?” 吕公没好气,“拦她做什么,让她去!给她安排的富贵路不要,我看她能不能出头!” 吕媭皱着眉,抿着嘴,愤愤然气怒。 吕雉把借来的匕首送还给萧静女,也跟她告别,“这匕首,我见出宛他们都有,是徐咨送你的吧?” 萧静女脸色赧然,“我看出宛的匕首锋利,十分欣喜,她就拿过来给了我一把。” “这样锋利精绝的铸造技术,非一般所有。尤其这个匕首,我曾在徐咨那里见过一样的。你们既然情投意合,就早日结好吧。徐咨是个好官,亦是个好人,不看好点,可有很多人家想要这样的女婿呢。”吕雉笑着提醒她。 萧静女想到她打听刘季,终究没有多问,点点头,“我听你的,你路上千万保重。” “我有少丞相赠的书,必然一路畅通。”吕雉也不是没准备的。 能通行的水泥路上也不断人,甚至是看水泥路经过,有些贵族豪绅自行纠集人修了自家通往国道的夯土路。 吕雉坐着骡车,跟着商队车流走在水泥路上,看着路上往来的车马商队,已经想见国道修完,沿途将会是怎样的繁华。 路旁不远就立着一块功德碑,刻着捐献钱粮修路的人家,和爱护国道的警示语。 路面中间门画着一道白色的双线,过一段就在地面画着‘靠右行走’的隶书和行路箭头。 看不懂隶书的,还时而有车马牲畜或者人的简笔画。 往南和往北的车马商队互不干涉,自行靠右,中间门双白线隔开。好交际的还问好打听一下对方哪里来的,做什么生意,去往哪。 甚至问到自己所需货物,在路旁就交易起来。 吕雉半路停下休息,正啃着干粮,见前面商队把吃用后的垃圾扔在了路边,上前提醒,“诸位,提醒一句,秦法,弃灰于道者黥。” 对方脸色一变,见她穿着新奇的交领齐腰绣花裙裳,气度不凡,一脸正气,出口就是秦法,连忙道歉,又谢她提醒,把垃圾收走。 “女公子是哪个的人?对秦律如此精通。”一个女妇来跟她搭话。 吕雉笑着道,“算不得精通,不过是被少丞相提点过,如今要去投奔少丞相。” 女妇哎呀一声,赶紧行礼,“那可是女士子,失礼失礼。” 吕雉还了一礼。 看她坐上骡车走远,女妇还在跟人说,“少丞相当真是厉害,官做的大,也是个好官,这都见了好几个投奔她的男女士子了。” “听说咸阳有学堂呢,学成了就能出来做县吏,等进了咸阳,把你家大女也送去学堂好了。”同行的人笑道。 “我还真有这打算呢。带着大女就是想看看情况呢。”女妇翻了一眼笑道。 徐希现在不被允许随便往乡里跑,就在工地边缘摆了个摊子义诊,兼给人种牛痘,小孩种牛痘送糖豆。 她倒是想送疫苗糖丸,技术不允许,就让人搓了一坛坛的糖豆,分给来种牛痘的小儿们。 好些小儿为了个糖豆都跑过来点痘,自己点完不算,还跑回去拉其他小儿,毕竟拉一个人头分一个糖豆。 “排队!排队!不要挤啊!糖豆还有多的,都有都有!”荆轲在一旁维持秩序。 一大群小儿叽叽喳喳,说自己拉来了多少人,哪些人是他的,哪些人都是她的。 荆轲就让他们谁带的人都跟着排一块。 吕雉赶到时,就见到这一盛况,百来个小儿,还有大人排队种痘领糖豆,她有些惊疑,“这是在做什么?” 过来排队的人见她不懂,就想拉她,“看你像是外地的,肯定不知道少丞相带人研究的防治出麻子的土方吧?你快来也点一个,点完以后碰上出麻子都不会被传染,还发你一个糖豆呢。徐医说糖豆也是少丞相带人做的,可好吃了。” 吕雉多问了几句,就被她编到了自己的小队里种牛痘。 郑葭看她有三个人,很满意自己又多了三个人头,那就是三颗糖豆。 吕雉失笑,这小女童也就六七岁,年龄不大,心眼不少。 徐希认真的给人种着牛痘,也教着一旁的医学弟子,抬眸见坐过来个熟悉的人,惊讶,“稚姐?” 这是什么称呼?吕雉忙道不敢,笑着跟她见礼,“我听少丞相带人研究出了防治出麻子的土方,我先来点个痘,再去向少丞相自荐。” 徐希扬起嘴角笑起来,没多说,朝她一拱手,手下快速的给她种痘,“下一个。” 吕雉看她忙,就先行去旁边等着。 有小学子过来领她,“女公子先行跟姒染老师去安置歇息吧。” 吕雉早就从出宛那听说过姒染,她和秦俪是少丞相身边最得用的两位女属官,打起精神先随她去见人。 焚书令后,来投奔徐希自荐的人才多起来,姒染见了不少,能举荐的都已经举荐入咸阳,跟吕雉一聊,听她要跟着主君,还要负责印刷故事册子的事,一下对她刮目相看了。 “不瞒女公子说,我们都曾经写过一些故事,也刊登在小报上,但反馈不佳,都不如主君的故事吸引人,卖的也好。刚刚新出的《寒窑记》已经卖爆了,都在催下册呢。” 故事太离奇,又各种反转,还夹杂着神秘的相面之术,吕雉已经想见看完下册有多少破口大骂的,“少丞相当真是天下士无双,聪慧绝顶无二人。” “主君说是她听来的,不过下本她准备自己编,叫《霸道公卿爱上我》。”姒染笑道。 吕雉听这名字,和《寒窑记》不是一个品类,忍不住升起期待。 姒染看她也不乏累,主君赠书的女公子可没几个,除萧家静女是有私心,头一个就主动找着她赠书,就拿来些手稿给她看。 “这个能看吗?”吕雉迟疑。 “主君有些不能碰的东西,断然碰不得。不过这些手稿不止一个看过,主君还让我们看过提提意见呢。”姒染解释。 吕雉低头翻开手稿。 因为写得速度快,字迹不是很好,但内容却极其吸引人,丝毫不像这个名字,故事很正经,一个贵族公子落难失忆,被一采药女所救,与采药女结为连理,夫妻恩爱。但好景不长,贵族家人找了过来,公子恢复了记忆,嫌弃采药女配不上自己了,把她带到家里,就贬妻为妾。 采药女要走,发现有孕,又舍不得丈夫,留下。 之后公子就和贵女订婚,但贵女见采药女貌美,又先行有孕,容不下她,公子以她救命有恩,又有孕为由拒绝。 贵女被拒,恼羞成怒,找茬熏瞎了采药女的眼,又害的采药女早产。 期间门采药女各种想离开,都被‘霸道’的公子拒绝,又对她虐身虐心。 吕雉一言难尽,“就算是采药女身份配不得男主人公,也是救命之恩,又有夫妻之情,断断不该如此对待恩人吧?” “这是上册,下册的内容,主君说,采药女被发现是君主的女儿,一跃成了公主。这男主人公不愿娶贵女,又重礼求娶采药女。”姒染也是觉得离奇。 吕雉皱着脸,“这种男子嫌贫爱富,要来何用!且这人,即便是贵族公子,以秦律也该罚他髡刑,三年苦役。” “还不止呢,结局是男主人公把采药女哄回家,是为了利用,把君王给灭了,自己当上了君王。”姒染又道。 吕雉惊呆了。感觉脑子不够用。 “采药女发现男主人公开始不是嫌弃她,是为了保护他,因为他要报仇杀君王,娶贵女亦为了利用她报仇。但她成了公主,就转嫁仇恨,又来利用她。男主人公报了仇成了君王,采药女大彻大悟,跳城楼自尽。”姒染说完叹了声,自己怎么就想不出这样离奇反转的故事呢? 吕雉张着嘴,半天才反应过来,“啊,少丞相,大才!是我狂妄了。”她竟然想着要接手这个差事。 姒染笑着宽慰她,“少丞相赠书的人可没几个,女公子可不必妄自菲薄。” 吕雉也觉得自己必定不会庸碌,重新建设了下心志。 徐希忙完今天的义诊回来,摆宴为稚姐接风洗尘,听她想要接手印刷出版故事册子的事,“怎么会有这个想法的?” 吕雉想了想,没隐瞒,把自己对《寒窑记》的看法说了,又说了差点被许给刘季的事。 徐希听她拿秦律去退亲,不禁赞了句稚姐厉害!又心虚的朝老刘氓抱歉一句:你的大将,你的谋臣,你的老婆,现在都是我的了! 吕雉也感觉徐希对她的态度很不错,更是一腔干劲儿,跟着姒染,陈沅她们学习。 徐希名气大了,路修到会稽郡,已经有贵族豪绅自动过来送上钱粮,请立功德碑。 会稽郡内一个大湖,静立在郡内,太湖沿岸住了不少贵族豪绅,都想让水泥路从自家门前通行,方便自家生意通行。 徐希看着两方人竞标,悠哉哉的喝着茶,碧螺春虽然不如后世正宗地道,但太湖的野生茶树炒制的春茶,比之后世滋味更绝一点,就是炒茶的技术不太好,得再钻研练练。 殷通此时还只是个县令长,看徐希面上一派淡然优雅,清冽的眼中透着洞察,心下防备。 徐希余光扫过他,直接问,“那是谁?” 徐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介绍,“是吴中县县令长殷通,占了个好地方啊,西边太湖,东边阳澄湖。” 看他一脸羡慕,徐希嘴角微抽,如果她没记错,楚汉传奇的剧情没演错,项羽项梁就是杀了会稽郡的郡守殷通,后起事谋反的。他和项梁还是好友,掩护他叔侄二人在会稽郡藏匿。 “没什么好羡慕,大兄运气更好。”徐希拍了拍他。 徐该以为是说水泥路,他武原县在太湖南方,水泥路不论从太湖东边还是西边通过,都少不了武原县,又嘿嘿乐起来,“我已经提前跟县里的贵族豪绅们都谈过了,把国道修到武原县内得绕弯,大家都不吝啬,肯定多出钱粮。” 徐希点头。 殷通总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身上,抬眼对上徐希的眼神,看她扬唇微笑,忍不住心里发毛。这位女丞相,可不敢小看她。一来就把整个郡内的贵族豪绅请一起,让他们自己吵,让他们竞标,光这一手使的,都不简单。 但她关注到自己,殷通并不觉得是好事。 很快竞标结果出来,太湖东岸的贵族豪绅们更大方慷慨,出的钱粮更多,国道定为绕过太湖东岸往南。 西岸的贵族豪绅们不服气,喊着要加钱,甚至让徐希两边开工,直接修两道,“或是把水泥卖给我们,我们自己修!” 徐希遗憾的拱手,“诸位财大气粗,自行修路的做法我完全支持,毕竟要致富先修路。只是如今水泥和钢筋乃朝中法令限制用料,产量亦低,过两年产量提升,我会奏请陛下开放水泥限令的。” 还有不少人愤恼不满,“把我们叫过来,结果现在落了空。我等白白出钱出粮,还白白跑一趟了!” 殷通正要看这些人闹起来,给徐希没脸。 徐希三五句话,问了几家经营什么,提了个几个诀窍,还言说去帮他们看风水,改进家中经营,“太湖沿岸都是宝地,不仅地杰人灵,好山好水产好物,只需一个发现商机的眼。” 很快一帮豪绅被忽悠住了。 殷通眼神晦涩,垂了眸,准备撤。 徐希却没有让他那么轻易就走,直接把他叫到近前问话,“吴中县是个好地方,殷县令长在位几年了?” “两年多,会稽郡设立郡县,我因识得秦字,就做了吴中县的县令长。”殷通谨慎的回话。 “殷县令长运气好,赶上了好时候啊。”徐希笑道。 殷通没说话,眼神有些不以为意。 徐希话音一转,“但我观殷县令长命犯小人,是个横死之命啊。” 殷通一惊,“少丞相说笑了。” 荆轲看他不相信,给他个蔑视的眼神。说笑?当她对一个人说他早死横死枉死的时候,这个人后面必定会死。 殷通看他一眼,心下很是不悦。 “少丞相师从老祖,观天象测天命,看人极准。”荆轲自己被算过,现在也好心提醒他一句。至于这回没见徐希扔龟壳,认为她现在大了,算的更厉害了。 殷通不相信。 徐希只得又找出她的龟壳,连扔三次,啧啧不已,“自觉情谊深,断头来释真。殷县令长,即便不信我的测算,也请记住这个批语,好好保护自己的头颅啊。” 殷通:“!!!”:,,. 53 第053章:挺团结的 生死看淡,不服…… 殷通简直了, 这不是在说他的哪个好友中背刺了他,还是断头而死!? 他又恼怒又惊恐,阴着脸道, “少丞相还是莫要乱言的好!” 徐希笑的高深莫测,“殷县令长可要好好做大秦县令长啊。一念变,万物变;一念成灰,一念成仁。” 殷通心中惊骇, 面色已经隐隐有些发白,“鄙人只是一个愚钝的小县令长, 听不懂少丞相高深的道法,还请恕罪。” 他一直谨慎, 不该有什么蛛丝马迹的。 徐希不管他是本来就有反心, 还是后来生出的反心,都不可能再让他坐上会稽郡守的位子,笑容幽幽的望着他离开。 天已经不早了,晚上太湖起了雾, 趁着阴沉发暗的天, 她还穿着一身月白的交领齐腰裙裳搭宽袖褙子,站在风道门内,衣袂飘飘, 笑容诡异,殷通当晚回去就做了噩梦。 他梦见黑雾重重中,他想动却动弹不得, 外面一个白色幽魂漂浮过来, 危险将近,他心中知道是鬼,就是动不了。 那白色幽魂张口往他脸上吹了口冷气, 仿佛说话了,又仿佛没说话,但殷通就知道有一句声音:“要好好保护自己的头颅啊。” 突然一声小儿喝喊,黑雾和白色幽魂全部消失不见,殷通也能动弹了,他睁开眼看了下,自己睡在塌上,外面天色已经大亮。 摸了下额头,头发都被汗湿了,他阴鸷着脸起来,心中恨怒,“妖鬼手段,妄想坑害老子!” 又听到外面的喝喊声,好似梦中的那一声喝喊,殷通有种还没睡醒的感觉,起来打开门。 就见一个身体健壮的男童在搬太湖石,一大块沉重的石头,两三大人抬都费劲儿,他一使力就搬了起来。 旁边几个童仆还在惊叹的夸耀,“阿藉真厉害!真是天生神力啊!” 项藉骄傲的挺着胸膛,“我现在已经能搬起三百斤了,等我再大几岁,就能搬动千斤!” 童仆也称赞他,“以后肯定能当个力拔千斤的大将军!” 项藉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阿藉?”殷通出声唤他。 项藉扭头,看到他,跑过来拱手一礼,“殷叔父。” “刚才是你在喊?”殷通问。 项藉立马得意的跟他显摆,“我现在能搬动三个大人才能抬起来的太湖石了!” 他一脸快夸我的神情,殷通眸光渐深,刚才他被噩梦魇住,就是阿藉那一声喝喊驱散了梦魇。 望着他壮实高大的样子,已经不像个刚十岁的童儿,殷通笑容满面的拍拍他,“阿藉真是太厉害了!昔日力拔千斤的天生神力者,都是自带神威的,你将来长大必有大成就!” 项藉笑起来,也认为无人能比得上他。 殷通又问他,“你叔父呢?” “叔父起得早,听殷叔父还未起,就去了对面书厅。”项藉回话。 “好。”殷通点头,叫来童仆吩咐,“给阿藉拿些麦芽糖来吃,再去庖厨吩咐,朝食做几道阿藉爱吃的。” “我要吃烤肉,加了蜜浆的烧肉!”项藉一听,就不客气了。 殷通笑呵呵的应声,“好,都给阿藉安排上!” 童仆们疑惑,怎么主家今日对项藉这么好? 项藉还当自己搬起大石头,让殷通也敬服他了,所以给自己拿麦芽糖,又做好吃的。 殷通找到项梁,就跟他讲了自己见徐希的事,“她说那话,估计是有人私下告状,你们叔侄这段时间还是避一避。” 项梁眸光冷蔑,“就算告状又如何,我和阿藉现在有正经的验传,谁敢置喙,说我们什么?其他贵族士子们都还好好地在自家产业上过得好好的,哪里碍着事了!” “你们确定不避?”殷通又问。 “仲焦,你多虑了。须知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和阿藉就在这,保管让那徐福从我跟前过,都认不出来。”项梁笑呵呵的拍着他。 殷通想了想的确是,只是心下有些不安,叮嘱他,“那你千万多防备,不要松懈了。” 项梁点头,“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跟你讨个职位,免了徭役。” 殷通听此有些犹疑。 项梁劝他,“那徐福再也想不到,我在县吏中当着官了。” 殷通考虑片刻,“那让阿藉先安生些时日,不要往外跑,也别在外展示自己的神力了。我听徐福修路的时候到处搜罗贤才士子,不论男女,还有年少的聪慧学子,让她看到阿藉的神异,必会找上门。” 项梁笑着拱手,“职位的事拜托仲焦了,阿藉我会管好他的。” 水泥路的规划已经定好,宣传已经铺设下去,从会稽郡开始征发大量的力役。 先征的就是项梁和项藉所住的乡镇,徐希早就已经拿到了各县的户籍,她手里有调令,还有甲兵人手,“直接给我征!谁也跑不掉!” 项梁还没来得及当上县吏,就被征了徭役。 看着征发的甲兵,项梁脸色阴沉难看,给其中几个同伴的人使眼色。 立马有人嚷喊起来,“之前征夫也是提前通知了,没有这样强征的,这次怎么会如此?” “听说少丞相是个仁善的好官,怎么征夫是这样强征?” 甲兵脸色一冷,“少丞相命令,尔等胆敢置喙?” 看他们都老实起来,另一个甲兵笑着解释,“宣传标语早就发下来了,征夫的调令也早就下到县里了,这抽签先抽到了吴中县,县令长未通知你们吗?” 徐希早就一套流程做熟了,还没修到会稽郡,姒染和陈沅就按照旧例给会稽郡发了通知和调令。 三个月前的调令了,但县里没有具体确定征夫日期,就以为只是提前通知做准备,也就没有给他们提前通知。 底下的百姓也都习惯了服徭役,习惯了上层蛮横不拿庶人当人看,很快收拾了行囊。 两个甲兵还跟集结的众人解释,“少丞相仁善,待力役们是真的好,不仅能吃饱饭,菜里还有肉腥。之前得了陛下赏赐,半两没用,都买上大肥猪给力役们加餐了!大厚肥膘的白切肉,油汪汪的卤肉,吃过的都夸。咱们这一批可能要干到过年,到时候同样有加餐!” 力役们皆是一脸不信,能上来强征的人,还仁善?还加肉腥?今年不知道能不能全须全尾的服完徭役回家来呢。 项梁面色阴沉,趁着人多混乱,就想逃。 “谁要是逃跑不服征发的,抓住黥刑,罚三年苦役。互相隐瞒不告发者连坐。告发者有赏!”甲兵高声提醒。 几个人掩护项梁逃跑。 其他人看见了,对上杀气的眼神,也不敢吭声,赶紧躲开装作没看见,只要不吭声,谁也不能说他们看见了。秦法严苛,但他们也不是不能反抗的,告到县令长那里,县令长是个好官,也是向着他们的。 徐希领着管禾,管猗,一身洗到发白的粗麻,背着药箱走乡串村给人看病义诊,买些农人家自己采的药草。 “阿希,这吴中县的农人们称赞县令长是个好官,说起秦法却讳莫如深。”管禾长得个圆嫩脸,一向显的单纯年少,打听消息都很得心应手。但这吴中县却遭了难。 “殷通这县令长当得不错啊。”徐希称赞。 “就连县吏也问不出来朝中发的邸报有没有贴,有没有推广。”管猗沉声道。 徐希点头又赞了句,“挺团结的。” “要是等他坐了郡守,长久经营,把整个会稽郡都变成吴中县,那要起兵谋反,简直如有神助。”管禾瞪她。 “先等我抓个人。”徐希盯着小路上一身巫医打扮,却急行赶路的身影,两眼发亮。 她速度很快的跑过去,“巫医!巫医!我是疾医啊!卖药吗?” 项梁换了装,脸上涂抹了泥彩,头上戴着插羽毛的帽子,衣衫也是拖拖拉拉的,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看着突然跳出来拦路黑瘦少女,一摆手挥开她,“滚!不卖药!” “别走啊,我这里可能有你需要的药,我跟你换!”徐希笑着拉住他。 项梁眸光一凝,落在她龇着的大白牙上,瞬间心下猛缩。普通庶人即便是医者也不可能养出这样一口洁白无垢的牙! 他下意识的就推了徐希一把。 徐希顺势倒在了路边,就开始喊,“你怎么打人呢?打人啦!打人啦!巫医打人啦!救命啊——” 项梁立马就跑。 被一旁冲过来的管猗一个飞踢,踹进了水沟里,“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殴打百姓,该当何罪!?” 他一脚踹的不轻,项梁即便习武,也顶不住他那一踹,胸膛仿佛裂开一样闷疼,又栽在水沟里。心下大惊,知道坏事!忙不迭的爬起来就跑。 徐希坐在路边,还在叫喊,“哎呀!巫医打人了!他是不是干了坏事?还是偷了东西啊?快来人啊!” 但她这一嗓子在吴中县嚎的不管用,秦律推广到位的郡县,要是碰见这种情况,不出面救人会被罚,大家听到都会冲出来。 这里有人听到了,反而急忙躲了起来。 项梁心里恼恨极了,慌不择路的跑。 管猗运气飞快的追上去,“打了人竟然还想跑?我看你跑哪去!” 上去又给他两脚,狠狠踹飞出去,再次栽在了水沟里。 这回项梁半天没有爬起来。 管猗神色一变,抽出长匕首,上去抓他。 项梁抽出匕首就朝他刺来。 管猗匕首比他长,又事先防备,匕首尖直接抵住他的脖颈命门,另一手快速翻转,脚下踢在膝盖穴位,直接下掉了他的匕首。 “她撒谎!我根本没有打她!我是巫医,急着给人看病的!”项梁脑中快速想着应对之策。 管猗卸了他一条胳膊,冷声道,“拿你的验传来。” 项梁忍着疼,用另一只手掏出一根验传给他看。 “项琼,农人,良籍,可没有记载你是巫医,有行医资格。”管猗冷呵。 “我是有些天赋,还没有来得及在官府录入。”项梁狡辩。 “那你去谁家看病?”管猗又问。 项梁想说殷通,但想了想又改了念头,“到陈郑家里,他说这几天总是梦魇,让我去瞧他。” 徐希已经起来,也不拍身上的土,过来指着他,“你就是打人了,不承认也是打人了,我身上摔倒的土印子,还有你推倒我的事,证人都看见了。” “我真是急着赶路,我可以给你赔偿。”项梁盯着她低声下气的道歉。 “道歉要有用,还用律法做什么?把人打了,钱偷了,人杀了,只要道歉就行了?犯大罪就重罚,犯小罪就轻罚,但不能让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当没发生!”徐希朝他怒哼一声。 “我可以赔偿你金银,你行行好,我真是急着给人治病呢。”项梁抹了把眼,似是难受急切的要哭。 徐希扯着嘴角嫌弃,“你是不是不懂秦律啊?律法可规定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哭了要送官府。” 项梁咬牙,心里怒骂。 徐希撇着嘴上下打量他,“你说你是巫医,那我问你几个问题,看回不回得上来。” “小儿夜惊,尿频如何治?” 项梁哪知道,但他装巫医也不是白装的,“是沾染邪祟了,祈福,跳大傩,喝上三碗符水必好。” “你还真是巫医啊?巫医打人罪加一等。”徐希瞪着他胡扯。 项梁虽然对秦律鄙夷不屑,也不是一无所知,巫医打人哪来的罪加一等,就是在吓唬他。 “那边急着让我去看病,耽误了病情,对方要是死了,可就是你的责任了!到时候我告到县令长那,你就是害人命,是要被腰斩的。” 徐希吓的变了脸,“哎呀!真的吗?” “是真的!”项梁肯定道。 “那不行!那肯定不行!不然就知道我偷着跑出来了。”徐希皱着眉小声嘀咕。 项梁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只想赶快脱身。 “既然我也有责任,那我跟你一起去治吧!我的医术,连我师父都夸,这几年我才治死了二十多个人。”徐希撇着嘴得意又骄傲。 项梁怒恼,“不用,你赶紧放了我,我得赶紧去救治病人了。” “不行!我跟你一起去!不然就扭送官府。”徐希叉着腰哼声拒绝,一派蛮横像。 项梁咬牙切齿,却根本逃不脱,再狡辩也没办法,只得让她跟着。 管猗押着他,徐希和管禾跟在后面。 项梁磨蹭着,想着脱身之法。 然而不等他想到办法,迎头碰上两个追逃的甲兵,把他们叫住问话,“哪的人,干什么去?” 项梁立马紧张起来,低声跟徐希说,“他们是坏人,千万别跟他们多说。你姿容这么美,这些甲兵会起坏心思。” 徐希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就在项梁稍微放下心的时候,徐希朝甲兵举起手,“将士大哥,这里有个无证行医的,刚才还打我!” 项梁怒瞪了眼:“!!!” 五百甲兵从跟了徐希,就被指派了一堆训练任务,哪有不认识她的,即便换了装,她的声音,还有那管禾管猗也认出来了。 听她这话,立马上前来,“怎么回事儿?” 徐希小嘴叭叭很快给项梁盖了一堆帽子,什么无证行医,打人,还诬陷甲兵,还哭。 项梁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两甲兵拿着项梁的验传一看,“你就是项琼?征发徭役,没见到你人,你是逃跑了啊!” “什么?征徭役逃跑?岂不是罪加一等!?”徐希惊的出声。 “我不是逃跑,我是去给人看病的!”项梁不承认。 “无证行医,逃避徭役,你总要认一个吧?哦,还有打人,你知道你打的是谁吗?亮出我的身份,吓死你!”徐希凶恶恶的瞪他。 甲兵心中迷惑,但跟了她之后就被上了课,出任务要学伪装,所以少丞相现在就是在伪装,他们再迷惑,不能拆穿,还要假装不认识,配合她。 “项琼,你自己说,你认哪个?” 项梁哪个都不想认,“我要见县令长。” “你还想拉县令长下水?你有没有良心?县令长那么好,你想让县令长死吗?”徐希怒声警告他。 项梁:“......” 甲兵没见徐希发令,直接揪着项梁过来,“跟我们走!” 管猗看他们没领会徐希的话,心道学习不到位,出声提醒,“他打人就得扭送官府。” 甲兵反应过来,“跟我们去官府。” 项梁心里一下没底了。 一行几人速度不慢,很快到了县衙。 因为大模大样的,殷通早在征发徭役时就让人给项梁传信儿了,听他逃跑了,正要给他善后,结果下属就在街上碰见他被甲兵抓到。 两厢一见面,殷通张口问情况,“是犯了何罪?” 甲兵直接道,“征夫他逃跑,还无证行医,路上打人,无故哭嚎,诬陷我等会劫持民女。” 殷通惊呆了,“这......这不太可能吧?” 管禾上前说话,“怎么不可能,我小妹被他打的半天没反应过来,只是见他是个巫医,问他一句有没有药卖。” 殷通没有多注意躲在后头灰扑扑的徐希,他见到的人,贵气优雅,高高在上,手段多,又诡异,那个低着头灰扑扑的民女,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徐希。 现在着急救项梁。 但律法当前,甲兵铁面无私,项梁所犯都是事实,苦主来告了,还有路见不平的证人,以秦律,项梁应黥刑后,罚苦役八年。 “先把他关进牢狱去。”殷通把人先弄到自己手里。 两个甲兵再蠢,也知道少丞相要立威,还要查这个县令长,就把人给他了。 殷通让狱掾吏把项梁押送走,又问征夫情况。 两甲兵回他,“县令长三月前已经接到上级消息,却没有提前告示,黔首以为突然征夫,现在已经知道了,都在骂你,还有不少人逃跑。你还是想想,要怎么跟少丞相交代吧。” 殷通脸色一变,“我冤枉啊!征夫徭役的事......我也是一接到少丞相征调令,就立马配合了。” 两甲兵冷呵一声,没在多说,转身离开。 管禾也拉着徐希离开,跟管猗道谢,“这位壮士,多谢你刚才出手相助,我请壮士吃饭吧?” 管猗没吭声,跟着她们走了。 殷通安排了人下去,自己就过去见了项梁。 此时项梁不再被管猗挟持着,正坐在典狱长这边,神情愤怒,抬头看殷通过来,“今日怎么突然征夫?” 殷通并没多想,不以为意道,“你指望他们有多仁善?吹一吹好名声罢了,走到哪都像土匪一样抢掠贵族,搜刮豪绅,还能会对庶人多好?” 项梁也深以为然,哕了一口,“刚出来要往陈郑那里去,路上碰见个晦气玩意儿。” 殷通看他身上衣裳湿透,还带着泥水,“我先让人给你拿套衣裳换了,天凉了别风寒。这几天你先在这里委屈一下,我让人给你备着好酒好菜。” 项梁不愿意,“阿藉还在成媪那里,我只跟他说了会走几天,若是没有消息他会担心的。我必须回去跟他一块。” 殷通皱眉,心下有些不悦,“水泥路修到吴中县,我也被徐福盯上了,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真要被抓住把柄,到时候你我都玩完!” 那项梁也不愿意待在牢狱里,“我会换装,不会给你添麻烦。” “我让人把阿藉接过来,先跟着我,这你总放心吧?”殷通问他。 对上他透着愠色的双眼,项梁压下心里的恼怒,“那行吧,一切拜托仲焦了。” “放心。”殷通一拱手,赶忙出去。 项梁换了套干爽衣裳,在典狱长这里弄了好酒好菜吃喝上了。 徐希当夜就收到了消息,皱眉,“他竟然还有绵被褥?” 管猗点头。 徐希不忿了,“农人家养蚕十年都不一定有一条绵被褥,他一个囚犯不仅有酒有菜,还有绵被褥!” “要不要把他踢了?”管猗觉得证据差不多了,再逮个现行,就可以把这个殷通给搞掉了。她们也有能用的人才,正好顶上。 “不。”徐希瞪眼。 管猗询问的看着她。 徐希不善的哼笑一声,“先去提囚徒,然后安排上人,让他们都知道县令长有多仁善,好友犯罪被农人送官府,不仅不关押,还给住典狱长的单间,好酒好菜,绵被褥的招待着呢!” 管猗忍笑,“行。” 出去安排了人去县衙牢狱提囚徒。 囚徒经常被征用苦力,殷通正担心自己有什么把柄被徐希抓住,也就没多想,报了囚徒人数,让属官提走。 项梁不在人列。 不知道囚徒中谁传出了话,县令长自己的好友犯了秦法,面上抓进牢狱,却开了单间,好酒好菜,绵被褥,还有典狱长伺候着。 殷通素来爱名声,立着自己一心为民的牌匾,又为了凸显秦法严苛,下手也不软,好人他当了,坏的是秦法。 现在听他只是对他们狠,却对自己的好友徇私枉法,一下不平衡了,他们也只是犯个小错,凭什么对他们严刑逼供,罚的重,对自己好友就伺候着?那是进牢狱,还是享福啊? 有人凑在一起小声撺掇,“我听人说,搞事告发这种徇私枉法的官,能减刑呢。” “减什么刑,老子本来也就没有犯什么大事!被他在脸上烫了字!”有人怒喝。 “要是判的不准,那也能翻案啊。要不我们试试?” 几个不怕死,不服就干的,当即就商量好了,先给县令长宣传一波真面目,让众人都知道。 身材瘦小,抹黑了脸的甲兵看着一众囚徒行动起来,扬了扬眉。少丞相真厉害,他们果然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消息见风长,很快刮的整个征发服役的队伍中都知道了,还有征发的甲兵一直讲县令长没有提前告示,其他县都告示了,少丞相是仁善爱民的好官,能吃饱饭,不会虐待力役,还有肉,再不相信,也有些被煽的心里动摇的。 结果听囚徒们说,县令长只是对庶人严刑峻法,自己友人犯罪不是坐牢狱,是去享福,一下都不平衡了。 不少人的亲人友人也有犯错被重罚的,他们只当秦律严苛,现在有人能徇私,凭啥啊? 殷通治下的百姓们,畏惧憎恨秦律,但都没那么畏惧殷通,他体恤下民,经常好言好语的提醒安抚他们,关系拉进了,畏惧也没了。 不服就干的囚徒告到了徐希的跟前。 徐希早把秦律钻研透了,虽然条例很多,但漏洞也很多,小事不严的都可以钻个漏洞轻罚,当场就重新审问了几个囚徒,“实话实说,若是说谎,你们等于诬告朝廷官员,那可是重罪,全家获罪,首犯还腰斩。” 几个大胆狂暴的囚徒开始还轻视她一个年轻女官,再是少丞相也没威严,结果见了人,她一身冷冽威仪,气息凛然,幽深淡冷的目光透着敏锐洞察,仿佛看一眼就无所遁形,顿时缩了一起,老老实实的交代。 徐希神情冷冽威仪的审问一个,就问旁边的属官秦律第几条,让她念出来,然后以律判刑。 有的人是和原判一样,但一半都不同,并没有那么重。 囚徒一听自己被罚重了,就怒恨起来,“我当初一直在解释,一直在求饶,是他县令长严刑逼供,我才不得不认罪啊!” “秦律禁止严刑逼供,即便是问案上刑,也各有规定,不能超过规定的范围,官员若严刑逼供,亦是徇私枉法。”徐希沉声道。 “我们都是被严刑逼供的啊!” “我的腿都被打断了,现在走路就坡脚。” “跟我一起的表兄,生生被打死了,我命大,又急忙认了罪,才活下来啊。” 叫屈喊冤的人越来越多。 徐希这次是在工地公开问案,周围数不清的力役们都被召来旁听了。看那些也非杀人放火的囚徒哭喊冤枉,曾经遭过严刑拷打,而秦法并没有那么严苛,都惊疑不定。 “秦律每条法令严格,但也没有苛刻到非人的地步,它规范管束百姓,也是为了避免犯罪,为了让百姓在自己的地盘上过更安稳的日子。若人人遵守律法,人不犯法,路不拾遗,百姓自然安居乐业!”徐希拿了个简易扩音喇叭,高声跟众人**。 “如今我们大秦国策,就是修筑水泥国道,方便货运,促进商贸,让沿途百姓都能富足起来。我们五年国策,与民休养生息,修筑国道,研发新的粮种,十年国策,让天下黔首全部吃饱饭,穿暖衣,逐渐富足起来!”徐希边走边讲。 “但这些你们都不知道,朝中每个月都有邸报,哪个县的亩产翻倍了,哪个县做出了什么功绩,免了赋税,哪个县的县令长因黔首富足升迁了,哪个对黔首不好,违反秦法,被贬黜被惩罚了。刑过不避大夫,赏善不遗匹夫。你们的县令长都没有告诉你们!” “我们大秦不玩那一套把黔首当傻子糊弄的,我们大秦要的,是黔首吃饱穿暖,是万民富足,是天下太平,再无战争!” “陛下曾说,做帝王为的是什么?是为国家!是为天下!是为国土!是为黔首!国家不容欺,国土不容犯,黔首不容杀!若有强敌来犯,虽远必诛!若有蛀虫害民,定杀不饶!” 她掷地有声有力量的声音,传遍四方。 服徭役的力役们都仿佛被点燃了,“原来秦始皇这么好?” “秦法也没有县里传的那么严苛啊。” “其他县的农人高产翻倍,我们啥都不知道啊。” “肯定被一手遮天的县令长蒙蔽了!我们都不识字,也不懂,啥事不是听县令长说啊!他说啥我们就信啥了,谁知道他内里奸坏啊!” 众人没意识到这个口音不太对,都对她的话赞同起来。 还有人说,“我听老力役们说,别的县都选了庶人家聪慧的小孩送去咸阳学堂,学完就能当县吏,能当官了,还不论男女,我们也是完全不知道啊。” 本该自己的利益好处没见到,蒙蔽他们就算了,还徇私枉法干坏事,一下子激起了众怒。 有人叫嚣一句,“殷通违反秦法,该抓!” “该抓!该抓!!”一群人跟着叫喊。 “杀了他!杀了他!!”越喊越上头。 54 第054章:楚虽三户 亡秦必楚!…… 呐喊着抓殷通, 杀殷通的声音海啸震天,萧何看着中间那个单薄挺拔的身影,敬服的五体投地。主君说得对, 如她这样的人, 有一个就是烧香了! 秦始皇怕是都不知道他有那么好, 但凡有点羞耻心, 听见她的话,都会脸热。 曹参看姒染,陈沅还有几个学子都在记录,收回震叹的眼神, 凑过来, “回头让我也抄录一份。” “曹长史聪敏记性好,多念几遍就记住了,变一变自己的话, 也会更贴切。”姒染笑着回他。 曹参又拱手相求, 她们手里肯定有很多主君的厉害讲话,他一定得学一学! 姒染就把这一次记录给他看了。 萧何觉得他也有必要学会, 还有秦律的‘灵活’使用, 看看那些囚徒们, 小错小罪小惩大诫,又依律而判, 上下都没毛病。 徐希抬手, 让众人停下,“大秦律法规定,即便我身为少丞相,也没有未领处置官员的任务之下,没有查清证据之下, 有随意处置官员的权限。但殷通,我会命会稽郡守缉拿查案,犯了哪条罪,就以哪条律法判刑!依秦律,不会放过一个凶犯,亦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虽然恨不得立刻抓住处死殷通,但听徐希这么说,秦律确实有理有据,信服感一下子飙升。 徐希直接给会稽郡守下令,让他缉拿殷通和一干涉事人员,审查清楚,依律法办。 “为什么还要交给会稽郡守?少丞相有权,还不能处置一个小小县令长吗?”吕雉有些不明白。 陈沅声音放低跟她说话,“一、依照秦律规定确实如此;二、殷通胆敢一手遮天,定有庇护,若是会稽郡守,可一网打尽,若不是可考察郡守能力;、少丞相可要做白白嫩嫩的好官。” 吕雉呆愣,“啊......原来如此......是我狭隘了。” 曹参一脸受教:学到了!学到了! 萧何觉得跟徐希时间久了,都能变成人精,而这样的人精,她有一群。连这闷不吭声的陈沅都如此厉害,她还爱带学生。 会稽郡郡守周驹接到命令,立马招来心腹商议,“先前针对吴中县,果然动手了。” “殷通自己不小心,又爱名,又爱事,占着个富饶地盘,徐福的大兄才只是个武原县县令长,不弄他弄谁。” “这一招也真狠,让郡守去处置殷通,若处置的不满意,怕是立即给郡守个罪名。处置的她满意,底下的人可都看着呢,郡守就成了秦律和徐福的爪牙走狗。” 话说的难听,但周驹也没恼,因为是事实,现在他是被架在了火上,左右都难办。 “郡守可拖延一日,或者是光明正大的下缉拿审查的命令,有殷通的人脉,或是想卖个好的,自然会去给他报信。”有门客出主意。 周驹几个商量半天,决定光明正大的干。 果然有殷通的友人跑去给他通风报信。 殷通大惊失色,也连忙跟属下商议,“案件都是依照秦法判决的,就为几个小案子也不可能怎么样,还有缓转的余地。现在最该处理的是项琼之事。” “项琼所犯之事可大可小,最关键的是县令长并未对他有所处罚,所以才有这个徇私枉法的罪名。” 要处罚项梁,殷通也是犹豫,他所犯之事按照秦律要黥刑,加八年苦役,现在别说上刑,连审问都不曾。 他立马找项梁商议,“只能委屈项兄先受点皮肉之苦了。” 项梁心里破口大骂,“要给我上了黥刑,以后我还如何做人?” “若是不给你上刑,你我二人都要成那徐福的剑下亡魂了,哪还有以后?”殷通恼怒了,他如此维护项梁,因他获罪,结果他却完全不顾大局,这是要他死啊? 项梁还是不愿意,“还有别的办法,再想想别的办法。” 殷通突然就想到了徐希给他卜算的那句批语‘自觉情谊深,断头来释真’。他现在他十分怀疑,那个背叛他的好友就是项梁,自己会因他断头而死。 “什么?火烧眉毛,他却跑去算命了?”徐希惊奇。 “传回的消息是这样。”属下应声。 徐希一下子来了兴趣,“我想去看戏。” “主君不可。”萧何立马出声阻拦。 徐希拉了脸,目光睖他。 “殷通认得主君,现在认得主君的人更是不少。那周驹能不顾主君命令拿人审问,若狗急跳墙,对主君下手,对我们非常不利。主君不是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萧何不赞同她在情况未明的时候跑去看戏。 姒染几个也都赞同这个。 “旁听哪有直视爽。”徐希撇着嘴,心情不虞。 “时时传报。”萧何退了一步。 “浪费人力。”徐希也不愿意让自己的人手瞎干,“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吧。” 萧何几人应诺。 下一次消息再传过来时,项梁跑了,殷通的手下放的。 而殷通急的上火,正在缉拿他。 会稽郡郡守周驹派的人赶到,拿住了殷通问罪,他狡辩了一堆,又告狱掾吏张归和项梁勾结,放走项梁,现在张归也逃了。 周驹立马命人追拿,又审问涉事人员。 有个县吏都说是殷通故意放走的,自己就等着郡守来了告发他们。 看着背刺的下属,殷通怒不可遏,“我平日待你们不薄,你们竟然诬陷我?” “抓住项琼和张归,一问便知。”个县吏都不惧他,多的也没说,只这一件定死了,他已经逃不了罪罚,其他的自有其他人,他们也不会被连带,家人也能得以保全。 周驹只得令人尽快缉拿项琼和张归,又审问殷通错判案,徇私枉法,严刑逼供打死人的事。 此事,荆轲带着涉事囚徒和证人赶过来旁听。 有徐希的眼睛盯着,周驹只得依律重判,又给殷通上了刑,问出的暂时画押,关进牢狱听候再审。 之后写了奏疏,奏请贬黜殷通的官职,奏请对殷通依律处罚。 各地案件的奏疏都要送到咸阳,由秦始皇亲自批阅裁断。 周驹自以为做的挑不出错漏。 “有少丞相盯着,还敢如此行事,若少丞相不在,他们不知道怎样猖狂呢。”汇报的甲兵也逐渐长了脑子。 “项梁到哪了?”徐希问。 另一个甲兵来报,“方向是鄣郡,现在已经快到德清县了。” 徐希就想不通了,“他为什么不走海路呢?非要往南跑。” “穿不过武原县算他倒霉,穿过武原县,少丞相的大兄亦有罪。”甲兵提了句。 “我那大兄,满脑子发财,指望不上。”徐希自己摇头。 没两天,武原县来报,抓住了项梁和张归一行人。 押送的人是沉桑。 她一边驮着岁的儿子,一边扛着长剑,后面跟着同样扛剑的一帮弟子们,仿佛□□。 岁的徐望奶声奶气地打着小拳头,“抓坏人!抓坏人!阿母,阿望抓坏人!” 殷通也没想到项梁被抓了回来,这下可以还他清白了! 但,跑是项梁和张归合谋后跑的,之前的好酒好菜绵被褥,还让典狱长伺候着,可是铁证事实。 殷通又加一罪。 项梁又加两罪。 殷通以律罚黥刑后,罚苦役二十年,送去修长城。 项梁以律黥刑后,罚苦役十五年,送去修皇陵。 其他涉事典狱长,狱掾吏,还有下属皆以律判处苦刑,服役。 看徐希抱着小侄儿笑眯眯的样子,周驹不知道她这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上前呈上奏疏,“少丞相,殷通和项琼全部依律处置,奏疏在此。武原县县令长夫人亦抓捕有功,上奏奖赏。” “我这还有一份奏疏,会稽郡守治下富足太平,发现问题处理及时,堪当楷模。”徐希笑着称赞。 “不敢,是下官疏忽,才指使殷通犯下如此多的错事。下官亦在奏疏中请罪。”周驹心道,我可不是殷通,不会让你挑出我一点毛病。 徐希笑呵呵的宽慰他,“郡守不必自责,县内交给县令长了,就该他们自己负责。” “这吴中县的县令长一职......”周驹想推自己的人占住。 “我要在此修路,短则几个月,多则半年,我先来暂代吧。禀了朝中,看如何安排。”徐希随意道。 “诺。”周驹目光深了深,心里七上八下的回去了。 吴中县的县令长成了少丞相,县衙从里到外的替换大整改。她手里有的是人,把萧何,曹参,吕雉他们还有一帮学了不短时间的学子,都扔过来练手。 县内堆积的大事萧何把关,管理牢狱,钱粮赋税,宣传教化,疫病防治,各种先进农具,种植诀窍,养殖诀窍,还有各种百工技巧,生活储藏窍门。 还有轰轰烈烈种牛痘,发糖豆。各种工作快速有序的推进。 服徭役的只是小半,大半的人在家里种粮养殖,但换了县令长,农人们突然发现,竟然还有那么多挣钱,增产,养殖的诀窍。 这岂不是说,其他地方都已经开始了?就他们被县令长蒙蔽愚弄,还天天叫着苦,夸着县令长的好话? 殷通再次收获了一通骂声。 很快吴中县的风气就焕然一新。 开荒种茶的,养鱼养蟹养鳖的,养鸭养鹅的,加工变蛋,海鱼酿制鱼露的,还有提升的纺织技巧,染布技巧。 不论农人,还是商贾们都盼着国道修好,明年就能把所产的货物运出去贩卖,换来大量的钱粮,能富足起来。 徐该过来见了,简直羡慕嫉妒的头上冒气,“我当初只有几个人,还要跟地头蛇的贵族豪绅们斗智斗勇,教化顽固的黔首。用了两年才将将见到一点成效。吴中县让你的人接手之后,疯狂大改,不到一年就能超过武原县了。” 徐希翻他一眼,“怎么可能!不到半年。” 徐该愤愤:“厚此薄彼!” “我现在是吴中县的代县令长啊,自然出手治下。我要是给你治理武原县,你还真乐意?”徐希挑眉。 徐该想了想,坚定摇了头,“但你可以给我出主意啊。” “太湖石你不会卖,怨我?”徐希光主意给他出了一堆。 徐该急忙问她,“吴中县卖太湖石吗?” “卖啊,挨着太湖,不卖不是浪费。”徐希点点头。 徐该嘿嘿笑,“让我趁趁东风。” 徐希也知道,以她现在的地位要一个东西风靡,比徐该更容易,现在已经有之前打的基础,就推了一把。 今年的年礼,她给众人送的全是形状奇特的太湖石,有小的摆件,有大的假山,还有各种太湖石的好处,教给他们放在家中的福禄财的位置,单摆亦可镇宅。 少丞相府邸就有徐该去年送的造型太湖石,在莲池中,还有渚道子的苔藓造型布景,但凡去过的人都见过。 随即还流传出了几幅画,假山流水绿荫花丛的园林效果图,和一堆山水园林画的折扇。 “大冬天推折扇......”徐该都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你懂什么,折扇可不是用来扇风的。”徐希拿起一把折扇,换了件圆领袍,套个宽袖外衫,手中折扇刷的打开,摆了几个造型,朝他扬了扬下巴。 徐该眨了眨眼,扭头看向沉桑,“我要是这样,良人还喜欢我吗?” 沉桑嘴角抽了抽,“贵族公子们喜欢吧。” “去!”徐希伸手赶两人。 转身又跟姒染几个说,“哪个贵族公子没有一把风流潇洒君子之风的折扇?连一把折扇都没有还称得上是士子吗?” “按这俩谣言传出去?”姒染笑着问。 “对!”徐希点头。 姒染笑呵呵应声。 徐该懵逼,一言难尽,“你平时都......” “你想说什么?骗子道具多?”徐希满脸不善的幽幽问他。 徐该连忙摇头,“没有没有!都如此英明神武,怪不得我不及之一二。” 沉桑也跟着点头,是真认为徐该虽然不傻,但论做官和捞钱,跟徐希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不过武原县也被他们治的很好了。 徐希拿着折扇,骑马从街市通过,装逼的做派被县内贵族公子和士子们效仿了,很快县内手巧的就做起了折扇,没有纸张,就用丝帛作画,再糊在扇骨上,同样精美异常。 经她提醒,巧手织户的绣工女们做了绣花的团扇。 县内乃至整个郡内的夫人和女公子们也纷纷换了直裾和曲裾,跟风穿起交领齐腰绣花裙裳和绣花褙子。 做衣裳的贵女们多了,底下动手做活的人也挣得多了。 连农人们说,“之前活的战战兢兢,照样吃不饱穿不暖,现在也没那么畏惧了,还多收多得了,这才叫过日子啊。” “少丞相要是能一直在咱们这修路,做县令长就好了。” “那肯定不能,路修好了,就往下一个地方去了。现在就盼着换一个好的县令长,比不了少丞相,起码跟少丞相学学。” 吴中县的县令长还没着落,郡守周驹年底考核后先升迁了。 会稽郡虽然处在要地,但地方不是很大,太湖占据了大片地方,没有充足的发展,也不够繁华。这次他升迁调任到了河内郡郡守。 “河内郡可不小,中原腹地,贵族聚集,又是粮仓之地。”周驹有点不明白,徐福真给他说了好话? “我认为是缺人,招贤令现在还在,就算徐福搞个学堂,咸阳搞个学宫,但能用的却没几个人。郡守治下有能,自然就升迁了。”门客恭维他。 周驹想想,还是谨慎些,多留个心眼,“别是个火坑,把我推进去,腾出来会稽郡的位置来。” “新派来的也是我们认识的人,到时候拉拢好,有水泥路通行也方便,还可以和会稽郡这边守望相助。”心腹提议。 周驹做好准备工作,还宴请了徐希,特意感谢她的举荐。 徐希笑眯眯的应了,就是她举荐的。 收了周驹送的一堆礼,还有贵族豪绅讨好送的礼品,大手一挥,“全部换成粮油肉,给力役们发了带回家过年。” 服徭役没吃到肥膘厚厚的大肉片和卤肉,但回家带了粮油肉还是头一遭。 不少农人看到没有累垮的儿子,丈夫回来,还带了发的年节奖赏,又是感动碰上了好官,又心酸之前遭受的苦处。 那一帮搞宣传教化的学子们直接告诉她们,“这才是正常当官的。少丞相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去吃土。” 这句话就流传了下来。 又到了年节,徐希代了吴中县县令长的职位,也没法走了。 徐咨送信来,祖父徐长和二祖父徐尚到沛县了,正式向萧静女提亲,还有封信给萧何。 萧何也很看好徐咨,有他当女婿也是极为满意,赶回去和徐长见面,为徐咨和萧静女定下婚约,婚期定在了春耕之后。 徐希又换了装,这回给自己扮成个货郎,走街串巷卖针头线脑和狗皮膏药,小儿玩具,脸抹黑,贴上络腮胡,几天不洗头发再搓点土,走路架势都完全变了,折腾完之后,和荆轲走对面,他都没认出来。 挑着担子,拿着个梆子敲着就下乡去了。 项梁被罚去修皇陵了,项藉被托付给陈郑和成媪几个,让他们带项藉去找另外的好友,离开会稽郡。 但农人要想跨县都得有验传和符节,不然根本动不了,别说跨越郡与郡。 此时入冬,天冷多雨,看徐希也并没有追究其他人,陈郑和成媪把项藉藏在家里,准备在换新县令长的时候就离开这个地方。 项藉被关了四个月,早就憋疯了,乡里都在过年,还是过农历的年节,他心里不忿又委屈,趁陈郑疏忽,从茅房翻出来透风。 转角一个货郎正被村里小儿围着卖糖豆,和涂成彩色的泥泥狗,乡里小儿买了泥泥狗在新奇的吹着玩,响起热闹欢快的噪音。 项藉小心谨慎的靠近。 看有小儿拿着麦芽糖搅成一团,摸摸身上,一个半两都没有,怒沉下脸。之前不过年节,他也是想吃肉就吃肉,想吃糖就吃糖。现在叔父被那个奸相徐福害的罚去做苦役,连殷叔父也获罪,他又成了丧家之犬。 看着别的小儿拿着糖和泥泥狗欢快嚎叫,货郎收获满满的挑着担子起身,项藉不耐烦的朝另一边走了。 他爬上坡墙,看着坡下斗架的公鸡和大鹅。 只公鸡斗一只大鹅,把一只大鹅啄的白毛飞扬,拧不过只公鸡。 “围攻算什么本事!”他鄙夷的怒哼一声。 又看了会,只公鸡已经从上风逐渐处于下风,因为其中一只被大鹅拧住了,死命扑棱。 “楚虽户?” “亡秦必楚!”项藉听到这句下意识就答上了下一句,答完吓了一跳,猛地扭头瞪向一旁的货郎,眼中瞬间迸起杀意。 徐希面色不改,再次问,“国仇家恨?” 项藉警惕的盯死着她,“你是谁?”这话只有他和叔父知道。 徐希呵哼一声,“国仇家恨,生死莫忘;楚虽户,亡秦必楚!” 项藉见她还笑,迅猛的朝她扑杀过来。 徐希没动,亦没有还手,只触动的唤一声,“项羽。” 项藉猛地一惊,“除了项家人没有几个知道我的本名,你是谁?” 徐希看他吓的停下手,感动的抓住他,揉了把脸,“你还好好地在这,真好!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能说这话,必定是他家的亲人,可项藉怎么都想不起来他们项家有这样一个人。但项家人口众多,不说他,连叔父都不一定认得多少。 “你是我叔父派来接我的?” “对!项梁被罚去修皇陵了,我接到了曹咎的信,他去救项梁,我来接应你。”徐希睁着眼面不改色的应下来。 项藉听她认得曹咎,还知道叔父的本名,知道他的本名,那肯定是来接应自己的没错了! “你怎么才来!我已经被陈郑和成媪关几个月了。”他又委屈又愤怒。 徐希摸摸他的头,给他掏出来个鸡腿,“其实我早就来了,但你在陈郑的手里,我也不敢贸然过来。我见了你叔父,可惜没能说上几句话,他说陈郑不可靠。我这才来接应你。” 项藉望着油汪汪的烤鸡腿,咽了口水,还小大人一样道,“我也知道他不可靠,他总叫我学识字念书。” “你叔父可是要教你兵法谋略的。”徐希不悦道。 项藉立马点头,“对!我才不想学什么识字念书,也不想学单人比斗,我想学的是打万人,统领万人的兵法谋略!” “把你放在他们手里准荒废了。”徐希皱着眉哼了声。 她举着烤鸡腿还一直说话,也不让,项藉口中生津,忍不住眼神看向烤鸡腿。 徐希忙把鸡腿递给他,“我用麦芽糖在上一个卖酒翁那里换来的,快吃吧。” 项藉不客气的接过来,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好吃!” 徐希看着他把一个烤鸡腿吃完,跟他商量了逃离吴中县。 “我只有吴中县农人的验传,没有出行的符节,怎么逃离?”项藉问她。 徐希告诉他,“我有办法,躲在运送粮草的草堆里,我在城门守卫那里送了钱,不会严查。就是不能告诉陈郑了,项梁被抓就有他的原因。” “叔父就是去找他,结果被抓了。”项藉尚且年少,脑子根本还没拐弯,直接就信了。 徐希从怀里摸出一个印章,“这是你叔父的印章,还有曹咎的印章,你先藏好。谁也别告诉,我带不走那么多人,一次只能带你一个,成媪要下一趟。” 项藉看着两枚小印章,红了眼眶,听话的点点头。 徐希又塞给他一包糖豆,一兜钱币,“你心里过意不去,就拿钱给成媪买些酒肉,就说是你叔父留给你的,平常没花用的。我回去安排,等安排好了就来接你。” “好!”项藉用力的点头。 徐希秃噜下坡墙,走了几步,又返回来,望着他握拳一脸正气道,“楚虽户,亡秦必楚!” 项藉也握着拳,用力道,“楚虽户,亡秦必楚!” “我先走了,你自己多小心。”徐希挑着担子快步离开。 项藉看她那脚步走法,是个练家子,想到有自己人来接应他离开这个破地方,又激动又压抑,心砰砰跳,握着糖豆和钱币揣起来,建设一番心里想法,这才回了住处。 项梁被沉桑抓住押送回来,陈郑就把成媪和项藉接到了自己的住处,就近照顾。 一转眼,见人不见了,陈郑吓了一跳,连忙叫做饭的成媪就找。 项藉又从茅厕翻了进来。 陈郑见他拿着糖豆翻墙回来,气的脸色阴沉,“让你好好待在家里,你怎么就不听话!?”若是辜负项公所托,他只能一死交代了。 成媪也沉着脸说他,“阿藉,现在外面不安全,你不能往外跑。” 项藉原本还有一点犹豫,现在一点犹豫都没有了,叔父把他托付给他们,肯定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法,但另有安排。现在叔父真正放心的人来了,他要离开这里。 “我就是想出去买点糖吃,外面小儿们都在买。”他撒起谎来很是有些心虚。 但落在陈郑和成媪眼中,就是他犯了错被抓住了心虚,脸皮也薄。 成媪拉着他道,“好了,好了。这次就算了,以后可别跑出去了。” 项藉应付了一句,把徐希给他的钱币拿出来,“叔父之前给我的钱,成媪拿去买些酒肉过年节吧。” 成媪感叹他长大了,没有推辞,“我拿一半,剩下的你还放着。” 她一个老妪了,又领着阿藉,后面逃出吴中县还得靠陈郑,只得多示好。 陈郑软了态度,把项藉领回屋,又念叨了一通,还让他埋头学习,不要想别的。 项藉讨厌学习,他只想练武学兵法谋略,这个陈郑根本就不懂得教他,也不懂叔父给他的规划。 面上敷衍,心里盼着徐希来接他。 中间徐希又来了一次,匆匆塞了一整只叫花鸡,一罐拓浆。 项藉吃了个心满意足,看她走的匆忙,以为她还有很难的事情安排。 没两天,大晌午,徐希又换了个装扮,来和项藉接头。 “信留好了吗?” 项藉一脸激动,点点头,“留好了,告诉他们叔父的人来接应我,让他们别担心。我还把钱留给了成媪。” “他们要是不信呢?到时候找起来,会坏我们的事儿。”徐希问。 项藉想到了两枚印章,但他不舍得,“那我把曹咎的印章放下吧,他们总该信了。” 徐希想了想,点头,“行。” 项藉快速跑回去,把曹咎的印章和信笺放在一起,悄悄潜出来。 徐希牵着他,直接离开了。 到了城门,两个人躲到事先说的草车里,不着痕迹的出了城门。 驴车走出来了很远,才在一个地方停了停。徐希领着晃悠睡着的项藉,“阿羽,醒醒!” 项藉一个激灵,“我们出城了?” “对!出城了!”徐希肯定的点头。 项藉激动的跳下草车,两眼亮晶晶的望着她,“你果然有办法,叔父没有找错人。” 徐希领着他赶忙躲藏到一旁,跟他商量,“我给你安排了去处,你先跟着他们过去,我等办完这边的事,就过去找你。” 看她一脸狠意,眼冒杀意,项藉吓了一跳,“你要去报仇!?” “没有!我势单力薄怎么回去报仇呢!”徐希朝他笑。 项藉不相信,“你别骗我,你就是要去报仇!” “阿羽,你听话。跟着我安排的人先走,我稍后就会去找你。”徐希摸摸他的脑袋劝他。 “不行!那个徐福身边有很多高手,还有很多甲兵,你去报仇,根本近不了身就会被她的爪牙杀死!”项藉拉着她不让走。 徐希沉默了,“如果找不到机会,我不会下手的,但你要先过去,项梁在丽邑,曹咎找的关系也在那边,这边已经是徐福的地盘了,我们不能再待。” 说着塞给他个匕首,一包糖豆,肉干和点心。 接应的两个侠士已经来了,其中一个还要跟徐希一起去。 “阿羽更重要,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徐希把人交给他们。 项藉抱着东西红了眼。 55 第055章:紧一紧皮 她要回来收拾政…… 徐希望着马车走远, 长长叹了口气,“胡亥,我给你找了个伴儿啊, 他可有意思了, 你要好好跟他相处啊。” 扭头就跟系统报备:“帮胡亥收获少年项羽,阻止楚汉叛乱, 申请奖励。” 王佐系统:【.........】 徐希催促:“快点,能教化项羽,就少了一个霸王跟胡亥造反,这可是大功绩!中棉所38来200斤。” 王佐系统:【正在申请, 请稍等。】 王佐系统:【助力胡亥收获少年项羽,奖励良种棉种38斤。】 徐希:“......” 她笑眯眯的领取奖励:“反正项羽送过去了,胡亥够不够项羽一拳打的,我看你不想让我多管,那我就不管了。” 王佐系统:【......】 徐希转身把棉种分成两份交给盖聂,“一份和去年的棉种掺到一起给兄长,一份掺后给琅琊郡, 另一份多的送去田庄培育。” 盖聂想到凭空祈福求来的大鱼, 慎重的接过棉种, 出去执行任务。 半个月后,项藉被送到了咸阳学堂,交到了侯廉的手中。 徐希正被徐该缠着给他规划县里发展,系统就弹出消息。 王佐系统:【少年项羽进入教化学堂, 与秦二世成为同门, 奖励粮种中豫麦初种100斤。】 徐希看着弹出来的奖励,冷嗤一声。 徐该以为是嫌自己笨,“你大兄我不是笨, 是没有钱!没有钱!按你说的,一个县大半都挖池子养螃蟹养鱼,我哪来的钱!” “投资多少,收获多少,没有投资,想收获?做梦!”徐希呵呵。 徐该欲哭无泪。 王佐系统:【......】 过了片刻,再次弹出:【宿主改变项羽命运线,奖励《水产养殖手册》全本。】 徐希眼中终于闪过满意的笑,这个时期的种植和养殖知识太少了,即便有也是在地方上口口相传,根本没几个人记载这些。 这《水产养殖手册》养殖手册,算是瞌睡碰上枕头了。 “阿望,阿望啊!为父想给你树立个好榜样,奈何为父不争气啊!你希姑姑不愿意教给阿父啊!”徐该脸一皱,就演上了。 刚刚迈入四岁的徐望蹬蹬瞪跑过来,爬到徐希腿上,搂着她的脖子在脸上蹭了蹭,“希姑姑教给阿父吧!” 徐希搂着小家伙,皱着眉问他,“我要执意不教呢?阿望怎么办?” 徐望不会了,“阿望不几道了。” “你呢?”徐希扭头问大兄。 徐该也眨了眨眼,没答上来。 徐希收回嫌弃的眼神,教给小徐望,“阿望,希姑姑是自家亲人,也疼爱阿望,这时候阿望想要姑姑教给你阿父的东西,姑姑不愿意,你就可以撒娇‘姑姑教给阿望行不行?’但阿望人小记不了,让你阿父在旁边帮你记着。” 徐望睁着两个黑黝黝的大眼睛,不是很明白代表什么意思,但话他学会了,拉着她立马撒娇,“姑姑不教阿父,教给阿望行不行?阿望的糖都给姑姑吃。” “聪明!”徐希又跟他掰开揉碎了教会。 徐该在一旁想给自己脑子拍上两巴掌,“希,以后这小子跟你吧!跟我他没出息。” “我还给你带孩子,想得美。”徐希翻他一眼。 徐该回去跟沉桑一商量,说给徐希送几个学子,但自己又没人手了,换来几个使使。 徐希翻看着《水产养殖手册》听管禾几个叨叨,“同意留的全部换给他。” “啊?”管禾惊呆。 “这里和吴中县有天然的养殖条件,我准备在这里搞一个大型养殖区,这水产养殖的技巧需要试验,更需要专业人才。把学堂里这方面强项的也调过来。”徐希直接道。 “是都调来武原县吗?”管禾问。 徐希点头,“对,开凿万亩水塘,发展养殖区。” 管禾吸了口气,这是要搞一个大的啊。 “不然路修到这里干吗?只运些石头和鱼盐,不是浪费?”徐希扬眉。 “这一带的确湿地多,种植也多是水产植物,若是养殖水产再合适不过了。”姒染拿出舆图打开。 上面是新绘制的详细水路舆图,河流溪流密布,大湖小湖湿地遍布,商业的发展已经定了,种植的反而不多,唯有养殖大有搞头。 “给各大贵族豪绅们发去请柬,邀请他们参与万亩养殖区投资,民一份,官一份,他们可占大头。”徐希抬头道。 管禾应声,“整个郡内的?” “对,谁有眼光谁就来,第一批有优惠。往后的再来,给我涨价。”徐希沉声道。 管禾立马写请柬发送。 才刚过完年几天,她又折腾,贵族豪绅们又爱又恨。因为她的影响,现在太湖石摆件和造景假山都卖了出去,各家圈了地的都在加紧赶工,囤货。甚至一把折扇都有无数人追捧,着实肥了一堆手艺人。 现在她又要搞事,这还喊着万亩养殖区,谁去谁是冤大头! 结果徐希在太湖摆宴时,有头脸的贵族豪绅来了大半。 “螃蟹此时已经不肥了,鱼获也没到最美味的时节,不过没关系,我们今日吃的是一个味道,谈的是未来发展和发财计划。”徐希不先说,先给众人安排入座。 “上菜!”她拍了拍手。 大食和小食师徒带着人立马开始忙活上。 甜白瓷的餐具,上面是做了摆盘造型的菜品,盘子大,菜小,精美华丽,一看就很高贵上档次。 各种鱼鳖蟹虾螺,品种多样,煎炸烹炒蒸炖烧烤汤,做法繁多,丈长的桌子,从桌子这头,一直摆到另一头。 给个自诩高贵见多识广的贵族豪绅们看的目瞪口呆,“餐盘......菜品......做法......” 感觉自己平日吃的那些不叫餐食。 “品尝看看如何。”徐希笑着伸手邀请。 筷子也刻了银花,不怕有毒,众人立马行动起来。 食物入口才发现,有些菜品看着不怎么样,但口味极其鲜美好吃。还有些是从来没尝过的新口味,新味道。 有人舌头尖,当即就吃出了新的香料,但死活想不出是什么香料做出来的。 胡椒,芝麻酱,炼乳,奶油,还有各种其他新口味,徐希能保证他们没吃过,在产地可能不稀罕,但和会稽郡的本地豪绅们不沾边。 先给他们开了眼界,大吃一顿从未见过的美食,徐希又挂出吴中县和武原县的水系舆图,一边是原始图,另一边是改造后的水系网络图。 开始给他们讲解十几种鱼鳖蟹虾螺的好处,和养殖技巧,将会获得怎样的收益。 前期投入金钱多,时间多,但后期形成著名养殖区,以后整个太湖东岸将全国出名,各地的人不光来进货经商,还要游玩,甚至陛下亲临。 她一番忽悠,几个贵族豪绅当场拍板要干,别人可能干不成,但徐福她是少丞相,她要干,肯定能干成。太湖奇形怪状的石头都被她弄出名了,要让秦始皇亲临,不是难事。 这头茬好处吃不到,后面就难了。 徐希给吕雉个眼神,她立马拿出契约合同书,徐希当场就和意向强烈的几家签订了契书,契书一式三份,自家一份,官府一份,徐希一份会送进朝中备档。 “先富带动后富,我们先吃肉,让后来的喝汤。”签完契书,徐希又道。 几家签了契书的贵族豪绅别提心里多熨帖,“少丞相为了吴中县和武原县当真是尽心尽力了,若非少丞相还有要职,吴中县可不能让你这县令长走了啊。” “因为会稽郡值得。”徐希笑。 又是一番心怀万民的夸赞。 其他没签的赶紧回家去商量决策,或是去实地考察看地盘。 徐希已经带人下乡宣传,先选两处动工,调集了大量力夫来。 这次来干活儿的力夫就不是免费了,建成算合资的产业,工钱由贵族豪绅来兜底。 水泥路沿途县镇都发了招工的消息,来干活儿的力夫成群结队赶过来。 水塘挖了养殖鱼鳖蟹虾螺,潜水地种上水产菖蒲,茭白,莲藕,芡实,水芹,菱角等,淤泥地种上芋头,实地种上稻谷,油菜。 一片生态区就建成了。 脑子快的农人工匠跟了一遍,很快就学会了。 徐希让他们带着人扩大范围。 她收拾礼品赶往沛县,参加徐咨和萧静女的婚礼。 徐咨今年不仅得了红薯种,棉种,还有麦种,又娶到了心悦的良人,整个人意气风发,就是笑的有点傻。 徐长看小孙女笑盈盈的模样,私下问她,“希可有喜欢的人?你亦不小了,也不能光忙政务,终身大事也要考虑了。” “现在是没时间考虑,等回咸阳再说吧。”徐希道。 “你别是不想找,应付我这老头子哦。”徐长看她神情就是应付他。 徐希怎么跟他说,“想要夺走一个女子的功绩,就把她娶进门,让她生子持家,夫为妻纲,很快就没这个女子什么事了。” 徐长也明白这个,小孙女自出生全家都报以期望,他也绝对不想给别家做嫁衣。尽管没有哪个男子能比得上他家小孙女,就怕以后。 他想了想,“你要相不中那些贵族的公子士子,想另外找其他听话讨喜的也可以,总要有人陪你。” 徐希惊疑地看着祖父,“祖父,你想说养男宠吧?” 徐长虎着脸瞪她一眼,“男宠和男宠也是有区别的,能陪伴你,也是他们的福分。总比那些年老貌丑脾气怪的贵族男女强百倍!” 徐希嘴角狠狠抽了抽,她的祖父竟然比她外公外婆还开明,他们只是给她介绍小八岁的大学生,祖父牛气了,直接让她养男宠。 看她这脸,徐长也没好气,“那你找一个,我先看看配不配得上我家希。” “等我带着修路的功劳杀回咸阳,看看有没有自荐枕席的,要有好的,我就挑几个。”徐希抬起下巴阔气道。 徐长皱眉,教给她,“男子这东西贵精不贵多,要找也别挑那太精明的,找身世干净清白的,也不能让一个做大了,不然就狂傲起来,以为能跟你平起平坐了。” 看来祖父这两年没少学,徐希拱手一礼,“孙女受教了。” 徐长又给她列上好几条要求,什么相貌身材还要看家中大人的,若是有孕不必究清是谁的,都是她的子嗣,亦是徐家子嗣。 徐希对祖父的佩服又上升了一截,赶紧转移话题,“新的麦种怎么样了?红薯棉花育苗情况还好不?” 说起这个,徐长也自然转移了话,“新的麦种不似一个品种,春播的一半都出苗了,但我看着有的深绿有的浅绿,叶片的宽度厚度也有不同,个头也不同,估计长出来是一地高矮不同的大杂烩,等长起来看看吧。” “就是要杂交,才能优选优育。”徐希道。 “成熟时间都不一样,要杂交也不能乱哄哄一气,还是一垄一垄的杂交,品种不一样,杂交出来的也不一样。”徐长对这方面已经得心应手了。 徐希也相信他对种田的钻研,琅琊郡的麦已经均产一亩一百七十多斤,别的地,大亩才只有一百斤出头。 “就是棉花和红薯,头一年种,这个交给学堂来的两个农官负责了,看看今年能收多少,再学学怎么种吧。”说起这个,徐长就着急回去了。 徐咨和萧静女婚后没待两天,就命人收拾车马回家。 徐希和萧何也带着人撤了,他们有红薯和棉花任务,而她们还有个大工程在开工。 武原县的水泥路已经全面修完,又拐弯绕过钱塘江,往会稽山沿海岸修了一段。 朝中的调令下来,任命萧何为吴中县的县令长。 其他人看这新任县令长也都恍然,少丞相自己代了半年县令长,都规划好了也不可能给别人留个功绩,果然是自己人上了。 不过参与万亩水产养殖规划的贵族豪绅们都放了心,起码少丞相回朝之后,她的得力属官还留在这,南边又是她大兄,这个发展是有保证了,不会半路干不成。 新郡守黄骆还过来恭贺萧何,又为徐希送上一大批特产,感谢她为会稽郡发展做的一切。 “要走了,还真舍不得,打一船鱼回去吧。”徐希感叹。 萧何以为她要去太湖,谁知道海上开过来了大船。 看着雄伟高大的楼船,沿岸的人都震惊了,“这大船真是好大啊!” “那是,这可是站在齐国造船技术之上,由墨家工匠造出的新型楼船。齐王建的船都能出海,这个船,能到大九洲。”徐希自豪,墨家弟子太有用了,才两年不打仗,他们就造出了这样的大船。 萧何也想上去了。 徐该无情的拒绝,带着人上船出海。 中型渔船拱卫着大船,一直到鱼群回游处,打了一船的鱼获。 鱼获全部处理好,加急送往咸阳。 徐希也带着自己的人马返回咸阳。 咸阳城。 嬴政率先收到了来自会稽郡的鱼获,冷链运输,鱼获大多还都保持着海鲜味,也更多之前未曾见过的奇怪海产。 “福卿到哪了?” 蒙毅回答,“鱼获走的快运,少丞相的车马还在后面,应该到河内郡了。” “人还没到,已经嚷嚷起来了。”嬴政沉声说了句。 蒙毅想了下,“陛下,你等少丞相回来,再看看那五百甲兵。” 嬴政眉峰微蹙,“她还能全给教成高手了?” “臣也不清楚。”蒙毅心道,您到时候别抢就是了。 嬴政看他还卖关子,轻哼一声收回眸光。 少丞相府,卫程依照徐希手令,好的送进王宫,其他的都分分送到各个朝臣家中,又送到学堂给学子们加了一顿餐。 收到海产的人纷纷道谢,转过头就想开骂。人还没到地方,这预警先来了,这是干什么?这是警告这两年得罪她的人,紧一紧皮,她要回来收拾政敌了! “没有我,他们这两年的日子,肯定很好过。”徐希看着咸阳城的城门,叉腰感慨。 卫程笑着回禀,“这两年,就学宫闹的厉害,不过有渚道子老先生坐镇,倒是还好。就是淳于越,还致力于申请入学宫,他请奏陛下要进学宫时写的文章,主君回去闲了可以看看。” “他抄袭我?”徐希听这话就不像好话。 卫程笑出声,“倒是也没有,就是迂回了好多遍。” “肯定死性不改,不然他早进去了。”徐希没好气道。 “学宫是主君的心血,你在外修驰道,还被人攻讦暗害,被刺杀,陛下怎么会容许他轻易进了学宫。”卫程知道淳于越是真的有大才,有公子扶苏在,启用他是早晚的事,但肯定不是这个节骨眼上。 “我回来后,陛下就会把这个球踢给我。不过,想过我这一关,更不容易呢。”徐希冷笑。 “走!” 一众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城。 消息也很快飞往各家。 李斯甚至带着李佩姑侄三个亲自来接迎,要摆宴为她接风洗尘。 徐希笑着婉拒,“我们去宫里吃吧。” 李斯眼底眸色飞快的闪烁,旋即笑起来,“哈哈哈,少丞相刚回,就想蹭陛下的御膳,还带着我等一起,今日飧食赚到了!” 徐希笑笑,“我这赶了一路,吃多了受不住,既如此那就在陛下那里吃顿好的吧。” 家里交给卫程,管禾他们安置。 她带着特产直接赶往王宫。 “陛下,臣回来了!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徐希看到嬴政出来,快步上去见礼。 “免礼。”嬴政上来扶了她起来。 徐希抬头,冲着他嘿嘿笑,“陛下,我给你带好东西回来了。” 看她面色红润,一脸兴奋显摆的样子,嬴政收回手,霸气的背在身后,“什么好东西?” 各种假山太湖石,碧螺春,鱼虾蟹等,在年节已经上贡过了。 这次再送也不稀奇了,只是吃个新鲜。 关键在盖聂赶着的水车里。 徐希上去打开水车的盖子,“陛下请看。” 嬴政上前一观,顿时惊奇,“海中的鱼?竟然运到这里还活蹦乱跳。” “不是海鱼,是淡水观赏鱼,中华大锦鲤。养上一群,不仅镇宅辟邪还招财招好运。”徐希可是用海豚换来的,跟狗系统掰扯半天,才换来了这十条生命力旺盛的大锦鲤,路上还死了一条。 看着水车中见了光,游来游去,颜色鲜艳的锦鲤,嬴政刀眉微挑,“的确少见,很有观赏意趣。” “看它们,又大,又肥,又好看,还能招好运。”徐希自己都没舍得留两条。 嬴政认同的点点头,问,“味道如何?可是比别的鱼更加美味?” 徐希眨眨眼,“陛下真想吃......也可以,就是味道不太好。它们只是生来看的。” 嬴政斜着眸看她,“福卿吃过?” 徐希讪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山涧清泉里就发现这些,运的路上死了一条,我给烤了,味道一言难尽,刺还特别多。” 一听刺多,嬴政就没什么兴趣了,“挖个水池,把山泉引一道过来,养在正殿后吧。” 赵高应诺。 嬴政看水车一动,大锦鲤们受惊撒欢,看着就像撒欢的徐希,不知道她回来又要搞什么,不禁笑起来,“福卿在外修筑驰道,劳苦功高,今日回朝,摆庆功宴,召群臣共同宴饮。” 徐希没阻拦,笑眯眯的应了。 她刚回来,陛下就召群臣宴饮为她接风洗尘,一众朝臣们面上笑呵呵的进来,心里却各自骂起来。 徐希一身少丞相规制的礼服,不是大秦最崇尚的黑色,而是天青色绣花制,往首位一坐,尤其显眼。 立马就有博士出来奏了一本,“少丞相参加宫中宴饮,却不着大秦礼制的礼服,是蔑视大秦礼制吗?” 徐希一拱手,“我虽然没有穿黑色礼服,但我的心是黑的。” 奏本的博士:“???” 对面坐着王绾,冯去疾,徐希坐在王翦这个太尉的下首,和他相邻,听她这话,王翦差点笑出声来。 奏本的博士涨紫着脸,“陛下,少丞相穿着不合礼制,是为蔑视大秦礼制,陛下莫要纵容此等因功自大,目中无人之臣啊。” 嬴政面沉如水的高居在上,“非朝议,祭祀,出礼等,可不用依照礼制着服。” 李斯立马站起来,“宫中宴饮以君臣共享功绩和美味美酒之乐为主,昔日宫中大宴,可携带家眷者,也都并未规定全部统一着礼制的礼服。” “嗯。”嬴政沉沉嗯了声,“开饮吧!” 和徐希尤其不对付的朝臣心下警铃大作,她在打破规制,陛下还纵容。 反应快的,立马顺势称赞了一番徐希修筑驰道劳苦功高,话题一转,就转到了另外的驰道上。 “现在东方道,滨海道,秦直道都修筑完工,通往百越的武关道还没修,如今三年休养生息已到,下一步就要攻打匈奴,拿下百越了,不知道少丞相何时开始武关道的修筑?” “仆射这是在陷我于不义啊!”徐希叹了口气,停了箸。 “难道少丞相是不愿意?”公输琦挑眉问。 徐希目光平静的看着他,“仆射的日常公务是做什么?” “主射者掌事。”公输琦道。 “若是王翦太尉把你的活儿抢了,让你无用武之地,你会自愿退下让出位置吗?”徐希问他。 公输琦神色一僵,但他还不死心,“修筑水泥路乃少丞相研制,少丞相带人修筑,功绩卓著,现在只怕无人能替代少丞相接手此重任。” “我能接手,陛下给臣个机会?”之扬站出来说话。 东方道就是他和墨夙修筑的,虽然不如徐希进展速度快,但路途更短,提早修筑完了,至于怎么修筑水泥路,他也早烂熟于心。 公输琦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之扬叹了口气,“怪我名声不显,修筑完东方道,竟然还接不到后续的差事。” 有人立马提出,“水泥路伤马,而柏油路只有秦直道,蒙恬将军要带兵驻守匈奴,武关道可不得少丞相担此重任?” “柏油路我也会,宫门到城门的路,我也有参与。”之扬幽幽道。 嬴政鹰眸深冷,冷厉的扫视下方,“封莫之扬为副少府,全权负责武关道柏油路的修筑任务,三月后筹备开工。” “臣领命。”之扬高声道。 其他人再不敢多言。 面上很快恢复歌舞升平的景象。 之扬遥遥敬了徐希一杯酒,又让他捡个漏,不用留在朝中斗来斗去,还能青史留名,登上开国功臣榜。 徐希也很满意,就是嬴政,一场庆功宴吃了他一肚子气。 宴饮结束,徐希趁热打铁,立马就把自己的策划递给了他,“陛下您先看看,臣修路的任务完成,只有一个邸报,属官们也都已经能掌握,臣不能干拿俸禄不干事儿,这是我接下来的公务。” “福卿出去两年,心胸变的宽大了。”嬴政都没看见她记仇。 “臣长大了,不能喜形于色。再者说,丞相肚里能撑船,我好歹也是个少丞相,就撑个舟吧。”徐希解释。 嬴政翻开她的策划,忍不住朝她一笑,“朕看你这连舟也撑不起。”她还是她,人还没到咸阳已经想着报复了。 “我这也是为了他们好,谁干得好就能升迁了,不然总是稀里糊涂的干着,尤其那一大帮博士没个正经公务,也没个正经职位,多浪费啊。”徐希嘿嘿笑。 嬴政翻到后面,才发现,她的策划还是两份,考核百官政绩的事她只在其中担任一下配角,和左右丞相,太尉一起拥有一人否决权,其他就不管了。 而她自己则安排了印刷任务。 “纸张的产量上来了,印刷的产量也上来了,能帮那些家中有藏书的贵族士子们印刷书籍著作了。这可是个重任,一定得我来把关。”徐希沉声自吹。 嬴政已经想见,由她把关之后,印刷出来的书籍著作会变成什么样,“此差事,非福卿莫属。” 君臣二人狼狈为奸的商量完,徐希乐颠颠的回家了。 公孙萚还在王宫门外等她,“阿希,武关道由副少府接任,你之后就留在都邑了吧?” “对,我不在咸阳,他们过的太快乐了,看他们快乐,我就不快乐。为了我快乐,只能让他们不快乐了。”徐希说着随他上了马车。 公孙萚轻笑,“收到你送的海产,就已经开始想对策了,庆功宴都没忍住,看来他们很怕。” “我还怕呢。”徐希不悦道。 公孙萚收起笑,想安慰她,伸了伸手,又觉得无礼,默默收回。 “但我有陛下,吓死他们。”徐希哼笑。 公孙萚心情郁闷,“阿希有事,都可以找我,我也能帮你很多。” 徐希拍拍他,“你已经做了很多了,若不是你和老先生,咸阳现在已经推翻重建了。” 嬴政对此多有不满,他已统一六国,然而,咸阳宫还不如楚王宫和齐赵两国王宫,咸阳城也愈发拥挤。 他欲修筑王宫,扩建咸阳城,治粟内史说没钱,太卜令说时机未到,破坏帝王龙气,在王宫几处挖挖凿凿,埋法器,又是设阴阳八卦阵,蕴养帝王龙气和龙脉。 导致现在他还住在个小王宫里,王宫到城门的路也是眨眼就到。 公孙萚知道她的十年计划,不仅仅需要休养生息,还需要大量的人力财力,“还能再缓两年,等打了匈奴,百越,就难说了。” “⑴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徐希相信,到时必有别的办法。 公孙萚应声,“嗯。” 韩非看她回来那气色,啧了声,“不知道将有多少人要遭殃啊。” 徐希立马跳到他跟前,“先生,您有没有新书要印刷?我们印刷坊扩大产量了,从明日开始,可以另外接活儿,帮人印书籍著作。” 韩非防备的后退两步,“我的书,不让你印。” “没关系,你的《韩非子》我免费帮你印。”徐希大方的笑道。 韩非抿唇,斜着打量她,“你当别人都傻?拿着著作让你糟蹋?” “他们要是不愿意,那我就只能印博士藏书馆的书了,他们都能为诗书史做注解,我也能。我对百家学问都有涉猎,虽然不精,但印刷我是认真的。”徐希认真脸。 韩非嘴角狠狠抽了抽,见到纸张的时候就知道她要下手,阻止焚书令时跑那么快,结果转头下软刀子。 以后流传出去的各种诗书史,和百家学说,不知道会被她‘注解’成怎样的面目全非。 56 第056章:其心可诛! 骂人都不会,…… 第二天大朝会, 徐希请奏,开放印刷坊限令, 筛选书籍著作印刷传世, 亦帮贵族士子们印刷书籍;在邸报刊登文章,宣传百家学说,所收金银用以维持造纸坊和印刷坊的开支。 造纸坊的纸张每月限量, 也只售卖给官员使用,因为陛下如今的奏疏大多都用纸质的, 虽然还有竹简,但会另外放。收取, 运送都不方便。 所卖纸张价高昂贵,但有限令在, 只有极少量流入其他贵族手中,所收金银不够成本,一直在亏钱。 印刷坊的收入主要来自册子, 也勉强维持收支平衡。 这俩都没赚到钱。 朝臣们下意识就想反对, 你才回朝第一天,你就搞事情? 但回过神来, 就按捺住了, 印刷书籍著作, 那家中的竹简藏书就能变成轻便的纸书了。 他们大都对徐希这个人不屑, 但对造纸和印刷都极为推崇, 若不是这两项绝技在陛下手中,谁都想染指。 也都主动或者被动的看过印刷坊出的册子,最著名的《寒窑记》几乎都看过,从学堂的教材课本,再到册子, 书中的目录、页数、标点符号都大为方便。 若是自家的著作书籍也都印刷成书册收藏...... 反对的话说出半截,自己先疯狂心动了。 打住! 治粟内史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印刷坊还能收支平衡,造纸坊却一直在亏钱,再支撑几年,国库就空虚了。如此一来,既能收入补贴成本,还能造福书籍收藏的先生士子,刊登邸报也能令郡县下的大小官员和县吏多学爱国敬业,更好的为陛下效忠。” 只要正当赚钱,他都支持。 而且徐福回朝,还想要赚钱,以她捞钱的本事,肯定不止于此,还会带着其他所出器物一块赚,就算不充国库,造纸和印刷这些需要国库支出的也会减少。 李斯,王绾,尉缭,张苍也纷纷站出来支持。 冯去疾看了眼徐希,没吭声,但扫了眼那群熄火的朝臣,也没吭声。 嬴政直接大手一挥,威严开口,“允。” “陛下英明!”徐希拱手,退回原位,就不再多说。 一场架没吵起来,群臣各自有序的奏本。 朝会结束,徐希就回去给最新的邸报安排上了。 淳于越听到印刷限令放开,也是一阵激动,特意让儿子和弟子们整理自己的藏书和文章,准备印刷成纸书收藏在家里。 想了想,负责印刷坊的人是徐福啊,她能会有什么好心? 淳于越又警惕起来,让弟子先拿一本去试试。 徐希看了下,里面都是仁政,阶级秩序,君子如何如何,女子如何如何。 给所有人划分等级,然后以礼规范秩序,以仁教化上位者,以孝和善教化民众。 她拿出一张薄纸,写上拒绝,拒绝理由,和修改建议。 弟子拿着打回的文章和她的拒绝回执给淳于越看。 淳于越打开回执,脸色瞬间阴翳,冷哼一声,“老夫就知道她没安好心!把印刷的著作都改成她想看的,这和焚书令有什么区别?” “老师,兹事体大,还有好些人不知道,绝对不能让她一手遮天,毁了各家藏书著作啊!”几个弟子哭丧着脸祈求。 淳于越心情十分凝重,陛下听信法家学说,之前就支持焚书,他还当徐福之前赶回来阻止焚书令,起码有点妇人之仁和惜才之心。结果,她现在就想改天下诗书著作,真乃奸佞小人也! 若法家是强令霸道的捂嘴扼杀其他学说,这徐福就是改弦易辙谋取篡位的大奸人! 他立马就命弟子们去其他各家,告诉他们徐希所作所为,和她背后藏着的真正阴谋。 又起来亲自收拾了,去见公子扶苏。 扶苏正在徐希这里,她修驰道两年多的时间,都没再见到她,虽然偶有通信,也多是请教讨论学问。 她奏请了印刷坊的限令,要印刷天下诗书著作,他是真心觉得这是个流芳千古的盛举。 这会正夸赞徐希,“以后造纸坊的纸张多起来,印刷的书也多起来,会有更多人能接触到诗书,能够学习到学问知识,大秦也会出现更多的读书人,有更多人才用。” 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就认为徐希印刷书籍是为了有教无类,让大家都读书,出更多人才。 帝王眼里出心腹,嬴政就认为她是为修剪妨碍发展的枝杈芒刺,让那些朝他蹦跶朝大秦制度蹦跶的人都阉割听话。 徐希知道自己是个好人,跟扶苏说,“纸张现在还不够多,三个造纸坊以供用全国官员用纸,但供天下读书人用纸太难。印刷坊也是。要想教化更多人才,不光有人去教,还要配套的学习工具和学习环境。” “学宫里的士子多起来了,等他们学成,就能当用了。”扶苏看到了她长远的目光。 “能用的人,还是太少啊。那些狂士,只会张口指责秦制,咒骂政法,真把重担压他们身上,要不了两年就搞砸。他们自以为有才,只要君王听他们的,就能治出盛世来,为什么不想想,他们都不听君王的,让他们上位,底下的人会听他们的?”徐希嫌弃道。 看她连眉毛都在嫌弃,扶苏失笑,“确实如此。” 她总有道理,越跟她相处的久,扶苏越觉得她智慧,不是那些嘴上智慧的人,而是用实际行动在为国为民做事。即便身为女子亦不怕苦累,不惧强权险境。 正说话,仆从来报,淳于越找他。 扶苏有些疑惑,“老师找我何事?” 仆从也不知,只看先生脸色不太好,“奴亦不知。” “我知道。”徐希开口。 扶苏扭头,“嗯?” 徐希叹了口气,解释,“你老师想要印刷书籍,又恐我从中作奸,让自己的弟子拿了本文章来试探,我给他打回了。打回的不止是他儒家文章,墨家,法家的都有。” 她在朝中舌战群儒,怒怼百家的事迹才过去几年,一直都有流传,她骂各家学说的话也被对家记住,用以攻击别的学说。 扶苏也知道她哪家都不是,只讲为国为民,时刻站在诸子百家的对立面。 让她拒绝印刷的文章...... 他想到自己老师的脾性和学问,神色微变。 “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徐希询问。 扶苏不好拒绝,只得带她一起。 淳于越等了半天,见扶苏回来,立马上前,结果就见他和徐福一块,瞬间脸色难看。 他怒哼一声,摆起架势,“我和公子要事商谈,其他人还是退下吧。” 扶苏身形迟疑,神色也不是很好了。 徐希轻笑出声,“儒家不是一向讲礼,见了上官就如此无礼吗?” 淳于越羞愤恼怒,想想她做的事,实在压抑不住,指着她怒斥,“徐福!你欲阉割天下诗书文章,令百家学问都听你改弦易辙,其心恶毒!其心可诛!此举和焚书令有何区别!?” “当然有。”徐希挑眉。 “焚书令是烧光天下所有诗书史书,只留农学,医书,卜算之书。印刷术推行,是让你们把真正有用的东西印刷出来传于世人,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而不是学了半本《论语》当真以为自己能治天下。” “你......你懂个屁!你毁了诗书典籍,还为自己唱和美名,你就是个沽名钓誉的奸佞小人!”淳于越气的上头,脸色涨的青紫。 “说错了,我是李代桃僵,偷梁换柱的奸佞小人。骂人都不会,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博学。”徐希嫌弃的教给他。 淳于越气的脑子嚯嚯叫,“你......你的奸恶之心,我会昭告天下,你定然会遭到天下人的唾骂!毁了史书典籍,你就是千古罪人!” “又说错了,是天下的贵族士子们唾骂,农人百姓们因我吃饱穿暖挣到钱,都称我是好官,为国忠心,为民尽心。你们这些贵族士子的屈辱,关他们屁事!动不动就天下人,他们乐意被你代表吗?”徐希无奈的反驳。 看淳于越气的呼吸急促,脸色涨紫,扶苏赶忙上来搀住他,“老师,你先消消气,少丞相她并没有奸恶之心,是真的要做实事。” 淳于越一下子更气了,颤抖着手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药丸。 扶苏连忙命人拿茶水来给他。 徐希看他吃的,还是她的速效救心丸,坐在旁边,看着他们叹气,“我就说我的作用大吧,看我整合的医书,看我搓的救心丸,不知道救了多少回命了。” “你就......不怕天打雷劈!?”淳于越喘着气怒问。 徐希压低了声音,“要以你们的思想学说,最先遭雷劈的是陛下吧?” 淳于越:“......” 扶苏:“!!!” 徐希开始自言自语,“陛下一米九八,我才一米七二,也就比他的剑高那么点,天塌了肯定是高个的顶着,雷劈了肯定先劈陛下!但雷......它是自然现象,雷雨云聚集,正负极分子急速碰撞摩擦,才出现的雷电。什么时候雷雨云才会听人类召唤呢?” 淳于越:“......” 徐希一脸感激的望着淳于越,“你是点醒了我啊,淳于博士。我现在空闲了,我准备出一本自然科学的书,让众人认知、探索各种自然现象。就不用再为未知的现象而恐惧,还能促进人类发展。” 他早已经没有了职位,就是因为她!现在她又称呼他叫淳于博士,淳于越觉得刚才吃的药彻底失效了。 看他要直接开骂了,徐希望着他啧了啧,“先生看来是不想回朝。” 淳于越这才反应过来,“你要让我回朝?” 徐希叹笑,“先生,您这样的智慧教导出来的君王,会把天下治成什么样呢?” 她面上笑着,望过来的眼神却深深的悲哀,甚至沉痛,淳于越心惊,脸色逐渐苍白。 扶苏也心下震颤,脸色渐白。 徐希看着两人沉默,惊惶,出声又问淳于越,“先生种过地吗?养过鱼,喂过牛羊吗?知道农人过着怎样的日子吗?孔夫子少时也贱,所以多能,先生又会什么呢?” 这话淳于越答得上来,但他敢说,绝对立马被她攻讦。 他不开口,徐希也没有放弃攻讦,“没有。先生出身贵族,家产丰厚,童仆数百,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说体会农人艰难,连农人想要什么,连县官的难处和贡献你都没有!” “你可能要说,什么人什么身份就该做什么事,那你为什么要责骂我呢?我身为少丞相,责任就是教化黔首,为国为民干实事,谋福利啊。” “一地不治,何以治国?先生要真能在秦律规范之下,治理一地百姓安居乐业,才知能耐。”徐希给他个看不上不服他的冷笑。 扶苏听这话,心中仿佛拨云见日,豁然开朗,“还请少丞相教我,扶苏愿意治理一地百姓。” 淳于越差点吐血,“公子不可!你贵为公子,怎可屈就,去治一小地,而误了大事!” “扶苏在学堂亦学了不短时间,从第一届的学子完成学业,下到郡县试用,已经有人试用完成,回到学堂进修,正式做了官。而扶苏尚且一事无成,若能成为一地小官,学会治理一地,亦不愧父王和先生们的教导。”扶苏越说越肯定,心意已决。 淳于越恍惚,淳于越恐惧,他是来做什么的?是阻止徐福阉割毁灭诗书典籍!不是来听她撺掇扶苏去做底下做县令长啊! 徐希看着他的神情,直接泼上一盆冷水,“你想多了,他还做不了县令长,小县亦有上万人口,他只能做个小吏。” 扶苏想想,的确是,“扶苏不敢托大,我愿意从县吏做起,能为黔首,为大秦做些实事。知道真正的民生疾苦,和天下黔首真正想要什么样的日子。” “陛下同意,我就可以为公子安排。”徐希十分赞同扶苏远离腐儒,变成一个实干派,以后若是登位,不会成为一个纯直善良一根筋。 扶苏一脸找到人生方向的神情,深深刺痛了淳于越的心,让他两眼一阵阵发黑。 看他身体不好,扶苏忙喊人来,又请了疾医,把淳于越送回家。 他则是去面见父王,请求下放到地方上去做官。 嬴政愣了下,“你要到郡县下面去做县吏?” “对!一地不治,何以治国。父王,请准许臣下放为吏。”扶苏很坚持,面色坚毅,目光坚定。 嬴政望着他心情复杂,“他之前跟谁在一块?” 这个赵高知道,“是少丞相。” 扶苏以为他要迁怒徐希,连忙为她开脱,“少丞相所言完全正确,为国为民干实事,才算得是真正的贤良。臣所学不少,亦想为黔首为大秦做点实事,贡献臣之力量。” 嬴政有些一言难尽,“你当真要去?” “是!请父王成全。”扶苏深深作礼。 嬴政搓了搓竹笔,直接问他,“你学《秦律》了吗?” “自然。”扶苏虽然跟随淳于越等大儒启蒙学习,大秦律法亦自小就会。 “那你会用吗?”嬴政抿唇问。 扶苏略一思索就明白了,“父王是......”怕他自己犯了秦法吗? 他想到了商君变法,太子犯法,⑴太子君嗣,不可施刑,刑其傅公子虔,黥其师公孙贾。 “父王,臣定会依律做事,不会违反秦法。臣还可随学堂的学子一起,互相监督,互相照应。” 他现在已经会自己安排,迂回策略。 “朕想想再回复你。”嬴政很犹疑,觉得他去当县吏有必要,但又觉得浪费。 扶苏应诺退下。 徐希等了没多久,果然见内侍来传她,昂首挺胸进了宫,“见过陛下!” “你撺掇扶苏去做县吏的?”嬴政也没拐弯,直接问她。 “对。”徐希也直接应声。 “为何啊?”嬴政问。 徐希拱手,“请陛下稍等。” 出去就搬了个鼎进来。 嬴政嘴角一抽。 “陛下往这看,能看到什么?”徐希问他。 “一个大鼎。”嬴政沉声道。 徐希笑着道,“陛下走近一些再看。” 嬴政起身,走进了些,“大鼎里有一个盆,盆里装着碗。” “陛下再走近。”徐希把他领到大鼎的跟前。 嬴政蹙眉,深邃的鹰眸凝她一眼,“盆里有个碗,碗里装着水,水里有小鱼。” “您若再近一些呢?”徐希扬眉问。 嬴政背了手,挺拔的身姿颇有压迫感,睨望着她,“你就是想说,离远看全貌,离近看本质。所以扶苏去做县吏,是件好事。” “我也想扶苏能看的更远,一观全貌,但这不是有陛下在吗。”徐希嘿嘿。 嬴政哼了声,“也就是你有这般的狗胆。” “狗胆哪够,起码得是熊胆。”徐希自夸。 嬴政:“......” 但准许了扶苏的请命,并把此事交给了徐希安排。 徐希直接安排了自己带的学子,给扶苏安排了身份,把三人编到一个小组。 之前各地抽调县吏去会稽郡负责万亩水产养殖区,缺人的郡县都上报了,学堂正考核,准备下派新一批的学子。 扶苏化名之后,随着这一批学子离开了咸阳,赶往那边的一个小县。 一同下放的,还有公子高,公子珈,王禹,蒙乐,李佩,李滢李薰,嬴芳华,嬴瑜曼等一批王室贵族出身的公子,女公子。 别人还没怎么样,学堂里的学子们都紧了皮,这一次派出去的人不是庶人黔首出身的学子,而是进阶班里的王孙贵女们。 其他不是学习差,就是听命来学堂的宗室公子女公子,混着日子,以为自己再混个两年就该够了。 现在连公子高和公子珈,和嬴芳华,嬴瑜曼都被派出去做县吏了,那他们呢? 校令长还是校令长,回朝之后并没有不管他们,而是直接来了个狠招啊! 带着典籍著书来咸阳印刷的人也懵了,还得把自家典籍改成她愿意看的内容不可?那还是典籍吗!? 外面骂声如浪潮,都在传她乱改各家文章,居心叵测,毁了传世典籍,是千古罪人! 徐希不为所动,并且在邸报上刊登了两篇文章,一篇法家的,一篇墨家的。 见法家和墨家的文章刊登出来,占了先,儒家学者们不服了,各地都有写了文章投来,甚至带着书赶来咸阳。 结果来了咸阳,才发现完全和自己想的不一样,也加入了咒骂徐希的浪潮之中。 有人甚至太过愤怒,直接跑到少丞相府邸来堵徐希,势必要逼的她认错,辩的她再不敢猖狂作奸。 徐希打开大门,让他们进来。 “徐福你个奸佞小人,你强令我等修改诗书典籍,把持诸子学说,你不怕上天降罪吗?” “以印刷书籍诱我等带着典籍来咸阳,却要我等修改典籍,逆转先贤圣人之言,你之奸佞,人人得而诛之!你之罪孽,天诛地灭不以足!” 看他们激情开骂,徐希摆手叫停,“第一、印刷书籍乃自愿行为,你们不愿意改可以,我并未逼迫你们。第二、你们骂我一个朝廷少丞相,所犯秦法第几条?” 一众愤青顿时僵住,继而更加恼羞成怒,“就是你把我们骗来的!” “今日我们誓死不改,你若非要逼迫我等修改典籍,我等就死在这里!” 有人抽出戴的佩剑,当即就要抹脖子。 “这招可以逼迫淳于越,逼迫姬纨,但逼迫不了我。你们自己要死的,我连眼都不眨,今日死,明日埋。”徐希嫌弃道。 “你......你不是号称心怀万民,竟然如此恶毒冷血?”一个愤青跳出来指责。 徐希看着他冷笑,“你是民吗?你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吗?你面朝黄土背朝天,⑵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吗?你开过荒,挖过沟,挑过水吗?你知道真正的民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吗?跟我提民!” 她说一句,就往压一步,声音越问越高。 指责她的愤青羞恨的满脸通红,“我等是士子出身,不是卑贱庶人,但亦是大秦子民。” “听听你说的话,卑贱庶人,满脑子你尊贵,庶人卑贱,你却吃着他们种的粮,穿着她们织的布,走在他们修的路上,住在他们建的屋内,还打着为他们的旗号,来挟持我一个少丞相,何其可笑!”徐希怒骂。 看那愤青说不出话来,她厉眼转过来,扫视其他人,“一群虚伪的东西,不顺你们的心意就是奸佞,就该死,当真是顺你者昌,逆你者亡啊!我要和你们是同类,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直接下令强制修改那些逆反不敬的文章书籍了!” “你......你......”气势汹汹的众人气的说不上话来,也被她的威势震慑。 “你什么你!孔夫子才刚过了三百年不到,你学了什么?继承了什么呢?你当真明白孔夫子的思想吗?你知道孔夫子处在他的时代提出的思想真谛吗?你没有看过他看过的时代,又怎知他的真正思想学说呢?连他的随身弟子都不能全部明白,你们自己学了一点,就加上自己的主观看法,出来嚷嚷仁政,嚷嚷暴.政,嚷嚷怀才不遇,我呸!”徐希气势全开,直接喷骂。 “不爱国,却指望国家爱你,你算老几?不怜民,却扯着万民的旗号,你算老几?你又知道我做了哪些功绩,借贷千年之后我会挨骂?” “你们自己为国,为民做过哪些实事吗?没有!却自诩身份尊贵,清高有才,守着自以为是的学识文章,来挟持威逼我一个为民干实事的人!你们若当真愚蠢不长脑子,不妨等个十年八年,再看看大秦在我们君臣手中治理成怎样的盛世!” “别跟我说你们马上就死了,活不到那时候!” “滚——” 一群人怒火冲头杀气重重的过来,如丧考妣的退出去,眼看着徐希正气凛然的走出大门,坐上马车离去。 没有骂赢,还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众士子都捶胸发誓,“坚决不改诗书典籍!坚决不找她印刷!” “对!我们都不去,让她印刷落空!” “说白了,她就是印刷坊没钱了,又要我等出钱,还要我等修改诗书典籍,贪心不足,奸佞恶毒!我们绝不能让她得逞!” “对!我们全部一心,坚决不能让她得逞!” 众人商量好,又一同起誓,大家都不去印刷,让徐希的阴谋落空! 淳于越却担心博士藏书馆里的诗书典籍,没有人去印刷,以徐福的奸诈阴险,定会拿博士藏书馆的典籍下手。 可如今扶苏被她忽悠的迷了心智,去郡县下当县吏去了,朝中能阻止此事的人...... 思来想去,只有右丞相冯去疾,还有劝说的可能。 他颤颤巍巍的从病床上爬起来,和姬纨一帮老儒生赶到冯去疾的府上,乞求他阻止徐希。 冯去疾却苦笑,“若是惹急了她,拿出焚书令,得不偿失啊。” 淳于越和姬纨众人脸色发白,“难道就没有办法阻止她了吗?” “不是阻止她,而是陛下。徐福所做,皆是陛下所思所愿。”冯去疾叹了口气,他们以为反对的是徐福,殊不知陛下和徐福心意相通,政见一致。 “此举......此举......定会为后世人唾骂啊!”淳于越红眼眶,泣不成声。 “后世人若都学她之言,谁会骂呢?”冯去疾感慨。 “丞相!您不能坐视不管啊!”姬纨老眼含泪的请求。 冯去疾虽然知道徐希的意图,但他也不觉自己有那个阻止的能力,想到亩产一千五百斤的红薯还有棉花,他暗自摇了摇头,“非我不管,是我不管用啊。你等也不必如此灰心丧气,如今只是自愿修改文章著作,还不是焚书令,起码自家典籍藏书都能流传下去,只是没纸张方便罢了。” “她早晚会得寸进尺的啊!”姬纨不相信徐希没有后手。 冯去疾沉默了。 一群人在冯去疾这里痛哭流涕地求了半天,冯去疾答应朝议后向陛下奏请。 嬴政望着他的眸色幽深渐冷,“朕若不是胸怀宽大之人,那些妄议朝政,非议帝王,辱骂帝王、朝臣的人已经全部坑杀了!” 冯去疾抬眼对上他的目光,心中一瘆,老脸一下就白了。 “若不是为国效力干实事,就休在朕跟前嚷嚷。”嬴政怒斥。 冯去疾听这话,彻底心凉,神色青白,脚步微颤的出了王宫。 淳于越和姬纨等人还在府上等着,见他这个模样回来,心一下沉到谷底,“真的就没办法了吗?” 冯老夫人出来,看老头子仿佛去了半条命,只怕被陛下叱骂了好一顿,命人搀扶去休养,对淳于越和姬纨等人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诸位来找我家老头子已是不管用了。” 让他们去找徐福? 姬纨当即就甩了脸,“我就是一头撞死,也绝不去求那个奸佞小人!” 淳于越也绝不可能会去求她。 现在他们能做的,就是和还在朝中的公输琦他们拧在一起,保护好博士藏书馆,坚决不让徐希碰里面的一卷藏书。 李斯看着轰轰烈烈的反对浪潮,联合抵抗,简直想同情徐希,她总能站在风口浪尖,成为公敌。 这下又搞了个烫手山芋,还不如焚书令,直接烧光天下诗书典籍,百年后再无人懂诗书,哪还会有人骂? 她这样阉割诗书典籍,刀子切一半,只要儒学不灭,必定会留下千古骂名。 徐希丝毫不惧,直接把《抡语》搬了出来,拿到印刷坊先排版印刷了几本,揣着进宫,拿给嬴政看。 整本书不薄也不厚,蓝色的封皮,规规整整,但上面的两个字,让嬴政立马预感不好。 翻开一页,果然,是一张孔武有力肌肉发达的猛男画像,画像吐出个泡泡:孔子?非也,恐子也。 嬴政虎着脸,慎重的翻开。 第一页就一句: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恐子注解:有人不知道我的大名,可我还没发怒,这已经很君子了。 嬴政嘴角抽了下,又翻开一页。 第二句:既来之,则安之。 恐子注解:既然来到了这里,那么就安葬在这里吧。 又翻开第三页:朝闻道,夕可死矣。 恐子注解:早上知道了去你家的道路,晚上你就可以受死了。 第四页: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 恐子注解:但凡打架,只要犹豫,对面就站起来了。不犹豫便能直接将对面打废。 第五页: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恐子注解:你父母在我手里,你跑不了的,就算你跑了,我也有办法把你抓回来! 嬴政一整个裂开了,嘴角狂抽,一言难尽的看着她,“福卿,咱没必要。” 57 第057章:怕你挨打 给你看看我的五…… 嬴政都觉得这样的《抡语》拿出去, 得气出人命来,到时候不止儒家的那些人骂她,看她这架势, 只是儒家先受害,其他百家也跑不了。她就真成公敌了。 “陛下, 你的眼神仿佛被打死的是我。”徐希不满的幽幽出声。 “朕, 是怕你挨打。”嬴政说出实话, 连他都手痒。 “你往后看。”徐希提醒。 嬴政怀疑的往后翻。 下一页: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恐子注解:这件事的主谋,已经被我打得绝后了。 再翻:人之将死, 其言也善。 恐子注解:把人打到将死, 他说话就好听了。 嬴政:“......” 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但看她很不忿又不服的架势,嬴政耐着性子往后翻。 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恐子注解: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少知道,知道吗?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 恐子注解:君子打人就得下重手, 不然没法树立威信。 嬴政看着看着, 竟然觉得有些注解还......挺有道理, 再看看。 子曰:有教无类。 恐子注解:我教你做人的时候不会管你是谁! 子曰:非礼勿视, 非礼勿言, 非礼勿动。 恐子注解:不懂‘礼’就别跟我对视,不懂‘礼’就别跟我说话, 不懂‘礼’就别随意闯祸。 此时的‘礼’亦通‘理’。 嬴政想到了她那把叫真理的佩剑, 嘴角抽了抽。 后面更离谱。 子曰: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恐子注解:不正当的钱财,对我来说犹如浮云一般多。 子曰:君子爱财, 取之有道。 恐子注解:我爱你的财,所以拿过来很有道理。 几乎全部都是打人,要么就是拿钱。 后面还好心来了一句,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恐子注解:你学我的武功不学我的思想就会迷惘,你学我的思想不学我的武功就会被人打死。 她还知道会被人打死。 “自己看一个乐呵就行了,朕怕你被人打死了。”嬴政没同意发布。 “除非孔夫子在世,带着他的三千悍勇猛男才能打得过我。”徐希无所畏惧的叉腰,放大话。 嬴政皱着脸睨着她,“当真不怕死?” 徐希嘿嘿笑,“陛下,给你看看我的五百打手。” 领着他出宫,又出了城,到山外训练场。 训练场上,一队一队的劲装兵卒正在训练,即便看到马车过来,也面不改色,继续训练。 等看到马车上下来的人是徐希,后面迎下车的是陛下,众人才下意识的停滞,但想到军令如山,强行忍住心绪的上下不稳,继续训练。 嬴政看着依旧沉迷训练的兵卒,挑眉看向徐希。 大队长小跑过来,单膝跪地,“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嬴政摆手。 “谢陛下。”大队长起身。 又朝徐希,蒙毅他们见礼,然后面向徐希,“少丞相有何指令?请吩咐。” “暂停训练,列队。”徐希沉声道。 “诺!”大队长应声,立马朝训练的兵卒跑过去,传达命令。 “暂停训练,列队!” 命令下,不论再做什么的兵卒,迅速集结,眨眼时间,列队在场中,一个个站立的笔直,队形横看竖看都仿佛一条线。 整齐划一的见礼,“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嬴政眸光已经变了,看向徐希,“要演练一遍?” “一遍哪能演练得过来,挑几个演练给陛下看看。”徐希笑嘿嘿道。 蒙毅很感兴趣,眼睛都睁大了。 嬴政的好奇心也被激起来了。 “一队、一队开始!三队、四队准备!”大队长高声喝喊。 “一队收到!” “一队收到!” “三队收到!” “四队收到!” 各队都有队长,喊声应答。 “行动!” 嬴政也曾带兵出征过,秦律对兵卒有多严苛他亦知道,但那些兵卒的眼中是对秦律的畏惧,对军功的渴望,对残暴的兴奋。 而这些兵卒,目光正气,只有一往无前,不畏生死的坚毅,眼中只有目标任务。 每一个人单拎出来,都能上山上树爬屋,涉水,泥沙,荆棘障碍全都难不倒。但合到一起,又完全配合默契。 他们还是那些甲兵,不是学成了荆轲,盖聂那样的武学高手。他们不行刺,只为完成一个宏大正派的任务目标。 嬴政心神震动,这样的兵卒,是他未曾见过的。 徐希看演练到尾声,凑近他旁边,“他们也可以行刺,而且发现不了。” 嬴政睨她一眼,“行刺还发现不了?” “您没发现护卫队中多了两个人吗?”徐希问他。 嬴政惊的转身往后看。 蒙毅也惊了,身后的护卫也惊呆了,一报名字,真的多出两个人,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进了护卫队中。 把两人拉出来,脱下护卫队的甲胄,面相平平无奇,毫不起眼,有种往哪一站就能成为什么的特质。 “这两人不仅生的好,命格也好,天生没有存在感,就是扎在那个堆儿里就像哪个的,在严加训练后,即便混进了陛下的护卫队,都没有被发现。”徐希对自己这俩人手相当满意。 嬴政神色却有些不好了。 徐希还给他倒油,“即便是一国首脑,但凡有靠近的机会,就能无声无息的成为近前的人,在丈远之处扣动扳机,砰砰——” 嬴政俊脸黑沉,鹰眸扫向后面的护卫队,怒沉冷厉。 蒙毅有些不敢抬头,立马跪下请罪,“陛下恕罪。” 其余护卫也齐齐跪下,“陛下恕罪!臣该死!” 蒙毅还想帮她吹一吹训练的甲兵,结果火一下烧自己头上了,他这郎中令刚上位就到头了吗? “你们是该死。”嬴政气的鼻息都重了。 徐希立马凑过来问,“陛下!我那《抡语》能发了不?” 嬴政狠狠横她一眼,厉眼几欲喷火,“你发!” “诺!”徐希正气凛然的拱手应声。 完了又询问他。“陛下,你的护卫队,要不要也来特训一下?” 蒙毅眼中立马迸发出强烈的期望之光,要!要! 嬴政黑着脸,鹰眸沉冷,“所有护卫队甲兵全部拉过来特训,把护卫队暂时换成特训兵卒。” 徐希:“!!!” 这个暂时等于永久吧? 蒙毅嘴角忍不住微微弯曲。 “等等!等等!陛下——”徐希上来抱住他的胳膊,就嚎。 嬴政低眸,幽幽凝着她,“怎么?你有意见?” “我意见很大!我的人都走了,谁训练他们啊!”徐希哭嚎。 嬴政皱眉,“也是,那就一半吧。” 徐希肉疼的松开手,吸了吸鼻子,“列队!选出一半人马随郎中令走。” “诺!”大队长应声,转身去安排人手。 看着一半的特训兵卒被换到自己的护卫队里,嬴政这才跟蒙毅和他身后的护卫队道,“下不为例。” 蒙毅众人,“诺!” 回到王宫,再看那本《抡语》,嬴政拧眉,“发!” 他心情不虞,也不能让那帮气人的心情好了。 徐希回去就给印刷坊下令,“先印个一千册。” 墨夙的同门窈窕,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抡语》的雕版就是她做的,真是一边雕一边笑死。听徐希要印一千册,兴奋的应声,立马开印。 印刷出来的册子,大小和册子一样,来订购书册的商贾还以为是新出的,立马就想抢先购入。 要知道印刷坊出的册子,但凡识字,就没几个不喜欢看的,还是纸质册子,容易携带,背上几十本往哪个地方一卖都能赚一笔。 结果一打开,瞬间炸裂。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是君子坦荡的被我打死,小人被我追着打死的意思吗?” “孔子之劲,举国门之关,而不肯以力闻,是孔子的力量能徒手打开城门,却不想以力气大而被众人知晓吗?”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竟然是有一笔钱自远方送上门来,岂能不开心!?” “我等虽读书不多,但孔圣人之语......亦不是这么注解的吧?”几个商贾一脸怀疑人生。 “看封面。”窈窕冷声提醒。 几个人赶紧看封面,哦,《抡语》,不是那个《论语》。 但这不是扭曲圣人言论吗? “如此戏耍,是否不好?”有个商贾大胆的出声问。 窈窕嫌弃的撇嘴,“看结尾。” 几人又翻到最后一页,之间几行放大的字,写着:曲解圣贤非我意,博人一笑既如意,若能笑着学正语,人生无憾誓有义。 虽然学识难得,读书识字是一件光荣之事,但这些商贾也是家中富有之人,自小学得文章,而家中小儿们也是启蒙之时,拜了先生却不好好学。 要是这样的《抡语》拿给不勤学识的小儿少年们,的确能博人一笑,还能激发出他们对正语的求知欲和探索欲。 “写此书的人,果然用心良苦啊!” 窈窕双手抱臂,冷傲的接上一句,“那是。” “长史,我想多进几本这个《抡语》,行不?” “我也想多进一些。” “还有我,我来一趟咸阳不容易,下一趟又要几个月。” “对,我等都想多进一些。” 有钱赚,窈窕立马回去请示徐希。 徐希一脸被迫无奈的叹息道,“既然他们非要买,雕版太费功夫,那就再加印三千册吧。” 窈窕兴奋的回了几个商贾,立马加印。 崭新的书册子出来,几大商贾装车赶紧往外卖。 徐希派出管猗,荆轲和盖聂出去摆摊儿卖书,“卖初版。” 没有后置提醒标语的初版,只有教人打架抡拳的豪言。 管猗面无表情,荆轲一言难尽。 只有盖聂,一心信奉徐希不凡,认为她做事必有深意,脸不红气不喘的拿着书册子吆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喽!琅琊子最新注解书册《抡语》,替我们揭露不为人知的孔子和不为人知的儒学。” “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不买后悔!买了一本,想买十本,买了十本想买三千!” “齐鲁壮汉孔夫子的真正形象,和他的三千猛男打手,打便列国无敌手,因天下无敌,高处不胜寒,遂回乡著书教学。” “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全新注解《抡语》,讲解我们不曾理解到的另一面,和隐秘的细节!” 荆轲张着嘴,瞪着眼,望着他,很想走。 但他又不敢。 扭头看管猗,他不动如钟,左手握紧了剑柄,右手随时拔剑。 荆轲仰头望天:那群腐儒真造孽啊!招惹谁不好,偏偏去招惹徐希。结果祖师爷遭殃了吧! 来往路过的人见突然多出来个摆摊儿吆喝卖书册的,一下子被吸引住了目光,“《抡语》?你这字都写错了,印刷坊没有几个学问人啊。” “就这,还能写错,却霸着纸张和印刷坊阴谋算计我等贵族士子,她徐福也不过如此。” 管猗听他们嘲讽徐希,拿起一本册子怼到脸上,冷声道,“没有错字,是你不识字。” “明明就是错字......”嘲讽的士子还要反斥回去,被一旁的人拉住。 公输芸伸手拿过,飞快的打开一看,脸色瞬间大变,惊的睁大眼,抖着声音,“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最新注解,要不要买几本回去看啊?”盖聂解释。 陈义神色阴沉的上来,掏出一缗半两钱,拿起两本就走。 盖聂一把抓住他,“小本生意,不干买一送一的买卖。” 陈义又摸了摸身上,只能还回去一本,拿着其中一本就赶紧跑回去找老师。 书册到姬纨手中时,摊位前已经喷骂起来了。 姬纨打开书页,脸色瞬间铁青,死死瞪出眼,立马就往后翻,越翻呼吸越急促,“放肆......放肆......谁准她们改的?谁准她们这么改的!?” “圣贤之言,竟然如此曲解糟蹋!啊啊啊......” 一口血吐出来,倒了下去。 不等弟子出去请医者,门外已经有医者敲门了。 侯遇甚至提前一步来到了淳于越家中。 淳于越也很快见到了新版注解的《抡语》。 所有的圣贤之语,都被她扭曲成打人、打架、打废;要钱,要钱真开心! 不学礼,无以立。被曲解成:不学会礼仪来尊重我,我就打到你无法站立!? 见贤思齐焉。被扭曲成见到自己的七十一猛男打手,想起以前暴打齐国国君的往事。 弟子三千是孔夫子的三千打手...... 当场两眼一阵发黑,脑子嗡鸣,半边身子就麻了。 “老师?老师?” “父亲!!” 侯遇一听声音立马冲进去,“我是医者,快拿水来,给他一颗牛黄丸。” 牛黄丸塞下去,立马施针。 他的确于医道上极有天赋,侯廉把自己学的教给他,就让他跟着徐希,徐希又把他送去跟夏无且学了一年,自己也对徐希那些医书钻研精细,现在已经下针极稳。 淳于越吃了药,又被扎了针,慢慢缓过来,睁开眼就老泪纵横,“苍天啊!大地啊!世上为何会生出这样的奸佞之人啊!?你是要亡我儒学一派吗?” 侯遇犹豫了下,还是出声接了话,“并不是,还有墨家和法家,也都没跑。” 淳于越两眼一怔,又开始发黑,脑子嗡鸣。 侯遇立马又扎上针,不过半天又把他扎了回来,小心翼翼的提醒他,“大家都一样,你就不用......” 他的意思淳于越懂了,他儿子淳于礼、淳于善和弟子们也懂了,徐福要搞死他们诸子百家所有人! “如今时代变了,已不是春秋时期,亦不是混战时期,天下大统一了,之前的那些思想学说,有用的继承,没用可以让它们变成历史了。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谋取人类社会大发展。”侯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一点。 淳于越听这话,抖着手怒指着他,“你......你是谁的人?” “我老师琅琊子。”侯遇拱手敬道。 “你...滚!滚出去!老夫就是死,也不让你们来治!”淳于越脸色涨的青了又紫,有气无力的颤抖着撵人。 淳于礼他们也都怒瞪着他,“滚!滚出我家去!” “休再踏进我家半步!” 侯遇皱着眉收了药箱就走,“人已经救活了,给我诊费,还有药钱。” 淳于越青紫着脸,指着装金银的箱子,让给他拿钱。 仆从立马拿了两缗钱出来。 侯遇接过,“还差一点。” 淳于越差点气死,抖着手让再拿。 几个弟子都从身上掏钱出来,全部扔给他。 侯遇装起来,还好心提醒,“你们记得请夏医来,他若不肯,可报我老师的名字。” 刚刚看过《抡语》的一众人,听他这话,夏无且要不肯,报上徐希的名字,她就打到夏无且爬不起来。 赵青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已经被带歪,瞬间阴了脸,猛地甩头,甩出去。 侯遇拿着钱,让自己的弟子送回去,他赶往下一家。 不让他进门的,他就卖药,有急症就扎针。 小弟子有些不解,“老师,他们听说您出自少丞相府,就没有半点好脸色,直接大骂赶人,如此羞辱老师,老师为什么还要去给他们治病呢?” 侯遇笑呵呵道,“老师的老师说,这种病症不常见,我们踏破铁鞋无觅处,守株待兔,得来全不费工夫。” 小弟子恍然明白,“校令长果然高明。如此既救了人,又增长了医术。” “还卖了钱。”侯遇笑。 师生嘿嘿嘿乐。 从孙儿那拿到《抡语》的王翦也笑喷了,看一句就赞一句,“彩!” “说得对!” “对极!对极!” “就得这么打!徐福大智慧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兵家从中看出了兵法,霸权思想不就是武力强悍,打打打吗? 法家和墨家的激进派看这面无全非的《抡语》,也是哈哈直乐,直夸徐希有才!注解的绝妙! 虽然法家也有著作,但李斯和徐希关系好啊,韩非还在徐希的府邸住着呢。 少丞相就算不是整个法家,也是半个法家,拥护支持秦法的,毕竟学堂里《秦律》可是最重要的一门学科。 墨家是大部分都有其他事做,他们不只是传播自家学说,还有手艺,甚至绝技在身,大多数都在搞制造业和发明创造,很少出来出来推广学说了。 只有儒家士子们跳的高,一本《论语》一张嘴,出来就是礼仪仁孝,人又多,学的还参差不齐,偏偏爱现。 戳了马蜂窝,惹到了史上第一惹不起。 “至此一举,徐福必定千古传名。”李斯甚至有些嫉妒,为什么他就想不起来这样的手段?为《论语》重新注解后,一是狠搓那帮腐儒的气焰和志气,一是传扬自己的威名。 “咸阳城对于摆摊儿也有严格的规定,那地儿绝不是能摆摊儿的地方,他们敢在哪里摆摊儿还卖这书,定是陛下授意。” “听说印刷了一千册,几个商贾不够分,又加印了三千册。淳于越和姬纨他们只怕兜不了底。” 李斯看着几个心腹门客,神秘的笑了笑,“淳于越和姬纨只怕起来都难了,哪还有兜底的力气。” “主家如何说?”几个门客连忙问。 李斯把信儿拿出来,“我这里刚得到的消息,徐福为防止闹出人命,特意派了自己的医学弟子去各家看诊,送药。但知道是她的弟子,都拒绝了。” “要是真能气死几个人......” 几人对视,顿时兴味起来。 韩非拿着《抡语》也面部扭曲抽搐了半天,忍下了笑,立马找徐希。 “主君不在家。”卢菲菲回他。 “马上把人叫回来,她要闯祸了。”韩非皱眉道。 卢菲菲抬头,问他,“主君闯什么祸了?这《抡语》》虽是主君注解,但是经过陛下审查允许的。” “你以为陛下不会被骂?”韩非沉声怒喝。 卢菲菲吓了一跳,“可是,主君先被骂,才写的《抡语》,怪不得主君啊。”时间顺序她可记着呢。 韩非对这个女属官的脑子不抱希望了,直接跟她说,“要是气死了人,这个罪名就盖到她徐希的头上了。” “那不能,只有你死了,罪名才会盖在主君的头上。”卢菲菲抬着下巴,她可是每年都吃智慧果的,休想骗她。 韩非:“......” 他气的转身出去,找仆从找侍卫,让他们去找徐希回来。 找了半天,徐希施施然从外面回来,一身交领齐腰裙裳外罩一个木耳边薄纱半臂,拿着折扇,款步走来,真是优雅又潇洒。 “徐希!”韩非没好气的叫她。 “干啥?”徐希笑着过来,还摇着折扇。 “祸事临头了,你还笑得出来!你是真想背上人命吗?”韩非气问。 徐希扬眉,“你是问《抡语》吗?放心,我怎么会厚此薄彼呢!儒学的腐儒大行其道,大儒也正好在,我是把他们排到了前头,但也没有忘了先生,毕竟......” 韩非顿时升起不祥的预感,“你还干了什么?” “法家集大成者有俩在我这,跟我关系又好,少了谁也不能少了法家。”徐希嘿嘿笑。 韩非脸色骤变,立马朝她伸手,“先给我看看。” 徐希转身从管猗那接过一本新的书册递给他,“鉴于和你关系好,我先把初版给你看看。” 和《抡语》一样,前面一页是一张严肃的画像,但眼睛上涂黑了两个方形的墨迹。 第一页就是他的名句: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正确注解:儒不以文乱法,侠便不以武犯禁,若犯,互殴。 韩非脸色青紫,又翻一页:刑过不辟大臣,赏善不遗匹夫。 正确注解:若不对大臣们上刑令他们交钱,就会没有钱赏赐给匹夫。 下一页:君子不蔽人之美,不言人之恶。 正确注解:君子打架不避开人才是美事,才能让恶人不敢言语。 再翻:法不阿贵,绳不挠曲。 正确注解:要出名的办法就是挑那些尊贵的人打,不避开,不打到他弹唱一曲就用绳子吊起来打。 韩非火气上头,完全失去了耐心,刷刷往后翻:右手画圆,左手画方,不能两成。 打了不超过两成力的,左手跟我一起画个龙,右手那就画一道彩虹。 韩非卒。 “徐希——” “我要杀了你——” 韩非瞅了一圈,他平时不佩剑,怒火上头,实在难忍,转身从花坛上抠下来两块砖头,追着她撵,“竖子小人!你站住!当真以为我打不过你吗?” 徐希跳着躲开,边跳边回他,“你怎么不识好人心?你那些歪理邪说,从此得以正名,你也出名了,等你出名来拜求你的人就多了,一把年纪就能收徒弟了!” “我......我不想教徒弟!我就想杀了你!”韩非怒瞪着眼,头上喷着火,鼻子喷着气,抓着砖头狂追。 “刚骂完儒家的,怎么能少了法家呢?我这不是一碗水端平,雨露均沾吗?”徐希杠回去。 “你给我站住!”韩非追不上,开始叫她。 徐希站住,冲他笑,“我还好心,《抡语》印了四千册,你的给印五千册呢!” “啊啊啊啊啊——”韩非一咬牙飞速冲上去。 徐希哎呀一声,赶紧跑路。 韩非撵了半天,没撵上,累到力竭,瘫倒在廊下,喘着粗气,“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徐希一者皆占!” “这句也得改了。唯女子能制服小人并能打废,让他们养不活自己。”徐希拿出册子记笔记。 韩非目光呆滞:“......” “你到底想干啥?”韩非问她。 她之前非要改法,现在韩非想跟她谈谈。 徐希蹙眉,靠近了几步,“其实......我缺钱。” 韩非没钱,他虽然出身王室,韩国亡了,他家里的产业......不提也罢。 “看你就没钱,还要靠我养老送终。”徐希抿了抿嘴。 “儒家有钱吗?”韩非有气无力的问。 徐希立马气直了,“有啊!那些贵族士子们不仅有钱,还有地有产业呢!我跟卖书的商贾们说好了,四六分,我六,他们四。” 韩非:“......” “你真不怕气死了人,从此背上人命的骂名?”她连焚书不愿,明知有刺杀也赶回,就为了名。 “心病还须心药医,他们快气死了,我会去医治他们的,保证药到病除。”徐希对于自己的药很有自信。 她的药的确是厉害。韩非冷笑,“你以为别人会给你医治的机会?” “你是说有人会出手?那岂不是给我送个大把柄?从此不听我的话给我卖命,就得被我杀掉。”徐希可等着呢。 韩非:“......” “会有这样的大聪明吗?我可是很期待的。”徐希合上折扇,抵着下巴,眼中的光仿佛已经看到发生了。 她等了两天,那群儒士气的发疯,闹着要在徐希的府邸自尽,要以命来羞辱她,宣誓自己对《抡语》的抵抗。 还有人劝说淳于越一起,他名气大,又是公子扶苏的老师,即便现在没有官职,但儒家众学士,谁不知道他的大名? 只要淳于越拼死抵抗,定能扳回一局。 有人跑到少丞相府门外,结果还没靠近,就被甲兵以持剑冲撞朝廷官员犯禁抓走。 一连抓了三批人。 少丞相府邸大门外放出个大牌子:回收尸体,用以医学解剖,为医学进步做贡献,家人可获得一千金。 旁边还有一个面塑的肌肉和五脏六腑露出的人体模型。 除了学堂的医学生们,连路过的人都不路过了。 企图自尽的儒士:“......” 淳于越听到徐希的作为,深知儒家学派没有奸佞诡诈之人,根本斗不过她,他若不出手,以后只能阉割诗书典籍,或者看着她歪曲糟蹋先贤之言。 他没有去少丞相府邸,而是趁着晚色去了学宫大门外。 人刚到地方,学宫大门吱呀打开。 徐希在门内坐着,一张案几,一壶酒,一盏灯笼,含笑的望着他,“淳于博士,久候多时。” 淳于越脸色青白,在烛光下,透着暗黄,仿佛行将就木,有些颤颤巍巍的上前来,在她面前坐下,“少丞相果然好手段。” “这才到哪。”徐希轻笑,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拿出两本书给他看。 一本《秦律》,一本《秦法》。 淳于越眯了眯眼,“这是何意?” “淳于博士打开看看。”徐希伸手请。 淳于越把两本书都打开,脸色顿时一变,越往后翻,神色越慎重。 “这才是我的真正目的。”徐希叹道。 “你要让儒家帮着你改法!?”淳于越死死盯着她。 徐希望着他问,“淳于博士不觉得秦法苛刻?” 淳于越很是有些激动,但又怀疑,她要儒家帮着改法,直接说就行,为什么搞出个《抡语》? 58 第058章:但我亦往 李廷尉,你想做…… 对上他怀疑的目光, 徐希又拿出一本《韩非子语录》。 淳于越对韩非这个人以及他的思想学说都有很大的意见,秦国虽然因变法而崛起强大,最后完成统一, 但法家立的法除了君王,不把所有人当做人看待,暴秦苛政, 民不聊生,只懂打, 只懂杀。 尤其韩非把儒家列为头号消灭的五蠹之一,不论是他,还是李斯, 或是商鞅, 都欲以把儒家消灭。 若世人都不讲礼,不讲仁,不事孝,不论德, 那天下将会变成什么样? 淳于越打开书册,看着如出一辙的‘正确注解’,脸色一变。 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子,竟然成了外出打人不能避了仇人,在家打人不能避了儿子。法家讲上下公平, 就得这么干。 这样的曲解, 他看了都气, 更何况是本人看到。 “少丞相这又是何意?”他直接问徐希。 徐希也没瞎扯,直接说了,“想看你们气死。” 淳于越:“......” 看他脸色铁青, 徐希叹息,“招贤令已经发布三年,来咸阳骂苛政,骂陛下,甚至骂我的都络绎不绝,然而真正实干的人才却寥寥无几。那些身怀大才的不是偏安一隅的过着隐居生活;就是和其他同好聚集在一起吃喝摆烂,兴起就骂骂苛政,庸碌无为;要么就是欺上瞒下,意图叛乱谋反。” 招贤令淳于越也支持,并且出过不少力,听她说这些,也确实是弊病,和她曲解糟蹋圣贤之语有什么关系! “四千册《抡语》,三千册《韩非子语录》,后面还有《诸子百家语录》的大货,全部发往各个郡县,他们饱读诗书的各家文人学士就会群起而怒。再看到邸报上发表的文章,定会赶往咸阳来。如此一来,人手就有了。”徐希感慨,一脸我真聪慧的自豪神情。 “你想要人手,完全可以好生说话,恭敬邀请。”淳于越完全不理解她的这种手段。 徐希呵笑,“你是感谢一个人行动强烈,还是仇恨一个人行动强烈?” 淳于越张了张嘴,声音低下来,“那也不必如此。” 她终究还是为了挫儒家,法家,诸子百家的气焰,想令他们改弦易辙。 但改法对他的诱惑太大了,《秦律》这本书他那里有,也看过,现在这本《秦法》前面只有简单新旧对照刑罚,能直观的看起来减轻了,那些苛刻的连坐消失了。 几个对照之后,这本书开始**制和法治,法家之法和新的律法之法。 法家的法是站在君主的立场为君主一个人谋划,而她的法制和法治,糅合了更多儒家和墨家的思想,既维护秩序,维护君王,又为天下谋。 德治,法治,人治相结合,相映得彰,互相影响,让酷虐残忍的法,变成了另外一种新的东西。 淳于越没说话,亦不需要解释,因为徐希的书写的半白话,傻瓜都看得懂。 他坐着不动,一直看了一个多时辰。 “这么大岁数了,竟然没有视力低下老花眼,看来营养均衡,基因很好啊。”徐希看着就羡慕了,她祖父已经开始花眼了,她得尽快抽时间搞出老花镜来。 淳于越:“......” 书还没看完,但光看前面的文章,已经让他如饮醍醐,只是让他比较介怀的,法在她笔下变成了另外一种法治,儒家的礼仪仁爱也被她改变了。她仿佛是田氏的嫡系血脉,把李代桃僵,偷梁换柱用到无声无息无形之中。 徐福此人......现在淳于越都有些不知道如何定她这个人,她有奇才,有手段,有胆魄,野心大,但,好事她干,奸恶她也作。 “你既有心为天下万民,又为君王,为何不行仁政德孝治天下?”他想把徐希拉回正道,若是儒家有这等人,说不定他临死之前还能看到罢黜百家,儒学独尊。 徐希冷笑,“因为靠你们哪一家,大秦都会很快亡国。” “不可能!”淳于越绝不相信陛下若信儒家,施展仁政,黔首礼孝德善会亡国。 “淳于博士能看到大秦隐处的弊病,思想却不接地气,这就是没有下放做官的害处啊。”徐希记下这个,以后所有为官者都得下放从小官做起,先为民做实事。 淳于越神色难看。 “时代是往前走的,扶苏已经大步前进了,淳于博士还在后面匍匐蹒跚。”徐希让他等着看扶苏的变化。 提到这个淳于越就气,“你就能保证扶苏公子的安全?” “他是个及冠的大人了,且他会武,会剑,有脑子,他若不能保护自己的安危,你指望他会什么?治理国家?”徐希可不惯着他们,把储君们教导成只懂片面做帝王的儒学仁君,是可以用人,但靠能臣摆布不如靠自己。 她对他尽心尽力教导的公子如此贬谪看不上,这比直接骂淳于越还让他难受。还是看她改法的事吧。 “你准备如何改法?陛下虽宠信你,但李斯他们也不是失宠了,且秦国行法一百多年,陛下亦是极为行法之事。” “说到这个......就是心酸,想哭。”徐希神情随即悲痛。 淳于越皱眉。 “儒家墨家的辉煌时代已经过去,法家的韩非李斯还正值壮年,正是他们大行其道的时候,想要改法,何其难也。”徐希朝天长叹。 淳于越心里沉重,眉头更紧。他觉得不对劲儿,但又想不出。 徐希又望着他愤愤道,“我曾经想过,要改法还要从法家之人入手,所以挟韩非三年,结果,三年过去,他不仅屁都没改一个,中间还搞焚书令,差点背刺我,让我背上千古骂名。” 淳于越知她有手段,想法的确也对,若韩非和李斯出来改法,会容易得多。原来她接韩非在家里,是挟持他改法。 等了三年,没等到韩非改变想法,她又已经修完了驰道,功绩在手,然后开始搞儒家,搞法家和诸子百家,让他们儒家和法家愤起,为她所用,达到改法的目的。 不仅如此,到时候诸子百家齐聚咸阳,她可以挑选能用的贤才,还打压了儒家和诸子百家。 真是可怕的谋算! 他一脸看透她了的架势,贪图改法的大事,又愤愤不愿屈服阉割自家学说。徐希笑眯眯的拿出一本新的《抡语》递给他,“翻看最后一页。” 淳于越深深的收回目光,盯着《抡语》目光不善,气愤的翻到最后一页。 曲解圣贤非我意,博人一笑既如意; 若能笑着学正语,人生无憾誓有义。 他目光凝滞,“这是......” “之后的每一本,都会加印一句,也会标注全乃戏言。再印刷,会把正确的注解意思也标明,以助各位求学子们快乐学习。”徐希解释。 “圣人之言,岂可儿戏?学问更是个高贵严肃的事情。”淳于越反对。 “读书使人明理,天下不安,就是读书人太少了。若是人人都能读书,人人都爱读书,岂非天下太平,世界文明?”徐希反问。 “不可能。”淳于越根本不信人人能读书,很多黔首连饭都吃不饱。 “我有这个野心,亦知道其中有多少难度,但我亦往。”徐希沉声。 淳于越望着她坚毅的模样,黑夜中,她眼中的烛光仿佛闪耀着无限光华,不禁心下震颤。 刚放完狠话,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就这么说吧?年轻人觉多,你不想活,我还得长命百岁呢。各回各家,努力变法。” “我书还未看完,先拿回去看过。”淳于越要回去好好想想,再跟其他人好好商量商量。 徐希朝他拱了拱手,送他离开。 管猗和盖聂出来收了摊子,也跟她回家去。 儒学的一帮人还等着淳于越的死讯传来,他们就以此进攻,最好能一下子把她拉下马,让她丢掉官位,她即便再想扭曲圣贤之言,再批儒家也不能了! 到时候不论纸张还是印刷坊都换上真正的儒家大贤去掌管。 李斯也早早得知了消息,坐等渔翁之利。 结果次一天起来,少丞相府邸正常开门,徐福正常上朝会。不仅少丞相府邸,学堂,学宫都没有半点动静。 淳于越呢? 一圈都没见到人,来探消息的人都懵了。 整个朝议,李斯都有些心不在焉,尤其是看徐希镇定自若,毫不畏惧的样子。 徐希仔细的扫了眼,判断哪些人无视宵禁,能在宵禁之后打探到私密消息。 打量了一圈,她目光落在李斯略显困惑的两眼上,朝他含笑点头。 李斯也点头致意。 落在公输琦他们的眼中,就是徐福和李斯狼狈为奸,打压儒学,之前的焚书令只是放出来威慑他们,也是警告他们,现在以此勒令他们自己改弦易辙,奸佞小人,休想! 下朝之后,众人不光接到了消息,也看到了淳于越的人。 他神情慎重,一身孤勇的站在王宫外求见陛下。 “呵,原来这个老家伙也怕死。”李斯不屑的嗤笑,遗憾的收回目光。 见徐希也出来,他缓下脚步,等着她过来。 结果就见徐希停在淳于越跟前,说了两句,领着淳于越进了王宫。 李斯顿时变了脸,“???”徐希竟然和儒家勾结到一起了? 他想返回去,但没有事奏,徐希等到九卿议事之后把淳于越引进宫,也不会给他知道。 李斯立马回去找心腹门客商量。 他的门客也在等他,上来就递给他一本册子,“主家!你看看。” 李斯一看《韩非子语录》脸色已经有些不好,打开一看,果然不出所料。 “先是儒家,再是法家,她想要干什么?” “这位少丞相怎么像个搅屎棍,把儒法都得罪了,她能得什么好处?” 李斯也在想,徐希这么做,还是陛下授意的,必有其目的。他感觉这是个大事,但他到现在了还完全不知内情,这种握不住又被屏蔽在外的感觉,让他心里很快升起惶恐来。 想到焚书令时,徐希直接找他上门,他也准备直接问,和心腹门客商量一番,各自行动,他到少丞相府来找韩非。 韩非看到李斯过来,眸光微闪。 昔日同门,今天再坐在一起,中间案几上摆着《韩非子语录》,气氛微妙。 卢菲菲今日没代课,在府里值勤,也不瑟缩,直接光明正大的在这边看,她两个大眼瞅瞅李斯,又瞅瞅韩非,落在案几上的书册上,嘶了口气,“智慧果还真有用!” 管猗说过,之前主君救过韩非的命,都道是当年的陛下要杀他,可主君在李斯手上救的人。 韩非写了那么多阴谋算计,肯定知道自己和李斯有仇,却没报复。 现在主君出手打法家,以韩非为尊,李斯的廷尉做不长了! 这个没有人告诉她,她自己悟了。卢菲菲为自己的脑子道了声,“彩!” 继而乐的笑出声来。 李斯面色一点点沉下去,爬上一层寒霜。 韩非倒了茶,慢悠悠的喝着,不动如山。 没等太久,徐希就回来了,看李斯和韩非都在,她笑着打招呼,“呦,都在这了。” 李斯实在有些维持不住面上礼数,“徐希,你到底要做什么?” 徐希霸气一甩衣摆坐下,“菲菲,上茶。” 卢菲菲看她神情,笑着应声,“好的,茉莉乌龙行吗?” “行。”徐希点头。 她去泡茶,徐希望着二人,解释,“我刚才举荐了淳于越,陛下还是想用他的,又恢复了他的博士职位。” 看李斯面如寒霜,她问李斯,“李廷尉,你想做丞相吗?” 李斯一怔,疑问,“此言何意?” “我为陛下举荐了儒家的人,但法家也不能落了下风。王绾,冯去疾虽然没有明确立场,也不过是他们知道我手中握的东西,知道陛下势在必行,老狐狸精了才没有指着我大骂。但究其本质,他们俩都支持分封,每一次挑事,都有他们俩的影子,而且他们俩皆是学儒家所出。”徐希直接道。 说完,看看两人,“你们俩也师从儒家,也算儒家一份,到时候就用这个说他们。” 李斯感觉她好像很轻松,在安排丞相之位,仿佛她一句话,他和韩非就成左右丞相了。真是...... “谁会下去?”韩非直接问。 徐希摩挲着下巴,“冯去疾没什么存在感,且偏儒更深,他儿子冯劫又是监察御史,冯家权势不小。就搞他吧。” 李斯:“......” 徐希喝着茶,拿着冯去疾的生平和冯家的人脉关系索引图,给两人分析如何如何搞掉冯去疾。 韩非听的还挺认真。 李斯听完,怀疑人生的走了。 他的心腹门客听说也都惊呆了,“她是以为重权在握,能掌控陛下了吗?” 李斯更倾向于徐希知道了什么内情,“陛下现在有些事,都是单跟她说。连王绾,冯去疾都靠后了。” “那我们怎么办?”几个人面面相觑。 “先静观其变。”李斯拧着眉道。他也很想知道,徐希的手段到底管不管用。 但徐希跟他们吹嘘的如何如何拉下冯去疾,都没有使,而是亲自上门,给冯去疾送上一份邀请函,邀他共同执掌学宫。 冯去疾很惊讶,“邀老夫来执掌学宫,少丞相当真放心?” 他虽然大半生都在奔仕途,也素有名声和口碑,往日投奔者亦是不少。 “因为你不去,你的位子我也看上了。”徐希直接道。 冯去疾脸色骤然一变,怒瞪着她,“哼!原来是觊觎老夫的丞相之位!”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执掌学宫是个比丞相更好的职位,但凡我要做的事情做完了,我也不会待在朝中天天看男人老脸。”徐希抿唇。 “老夫看你想待得很!”冯去疾怒道。 “那是,我毕竟还年轻,正是一腔抱负,热血奋斗的时候。”徐希笑。 冯去疾瞪着她怒愤了半天,自己缓下了气,冷声问,“你要丞相之位做什么?” 徐希一听,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推广红薯,推广棉花,推广新奇瓜果香料,新型武器,完善选官制度,完善监察官员考评制度,修改新法,推行教育,培养官员和将士,还有新的礼制......” 她说了一堆,冯去疾想到被陛下叱骂的话,眼眶有些生红,陛下需要的是干实事的人,可他亦为官半生,干过无数实事啊。 “您不是从丞相的位置上贬黜,退出,而是交接给目前能干更多的人,而您光荣返聘进入学宫荣誉堂,开国功臣榜必有丞相之名。”徐希停下来宽慰他。 冯去疾又何尝不知道,他若自己不愿意退,被拉下来或者贬黜下去,一世名声就毁于一旦了。 可他也没比淳于越大几岁,就‘荣誉堂’了! “十年之后,若您还没死,您将是最有远见的学宫祭酒。”徐希沉声向他保证。 冯去疾:“......” 打量徐希,年轻有奇才,聪敏有手腕,他真是无话可说,呵呵,“二十岁的女丞相,手握无上功绩,又有陛下宠信,烈火亨油,你如何走到最后呢?” “你说错了,不是二十岁的女丞相,是十六岁的少丞相。右丞相是六十三岁的李斯。”徐希更正他的话。 “让李斯上位......”冯去疾虽然知道李斯早晚要上位,可却不愿让他接自己的任。 “因为我要廷尉的职位,拿丞相之位跟他换的。”徐希也没瞒着他。 她一脸真诚,把如何想的,如何算计他的,全都告诉他,冯去疾突然笑出声来,“少丞相如此口没遮拦,若是李斯上了位,你也从此止步于少丞相了。” “我是对你真诚。”徐希皱眉不高兴。 冯去疾信她才怪,但心里已经做好了请辞的打算,他本来就准备请辞了的,只是还有些不甘心就此退场。 以后若是能进学宫做个祭酒,讲学授课教弟子,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回去等消息吧。” 徐希眼神一亮,朝他拱手一拜,“祭酒大人,以后就是自己人了,让你儿子少弹劾我几次哈。” 冯去疾:“......” 徐希脚步轻快的告辞。 冯老夫人从门后过来,看着徐希走远的身影面色复杂,“陛下若真有意为扶苏公子迎娶,以后进了帝王家,掌握了王权......再生养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冯去疾老脸有些黑,“叫冯劫没有证实就少弹劾。” 冯老夫人没拒绝,也没说应,还在遗憾,“若是长孙冯玄没有娶妻就好了,还能博取一番。其他的拿不出手,真提了要结仇。” 冯去疾没想这些,拿出奏疏,写请辞。 朝中朝外都骂声不断,吵架者天天有,甚至严律之下还有人大打出手,被罚了舂米。 结果右丞相突然请辞,而陛下并未挽留,直接允了。让准备仰仗冯去疾的一众儒生顿时傻眼了。 嬴政从不亏待一个有功之臣,冯去疾为官半生,在统一六国中也不少功劳,等他开口请入学宫,直接就封了他为学宫祭酒,负责管理学宫,讲学授课。 冯去疾退下,空出了右丞相的位子。 嬴政眸光落在徐希身上,她故作可爱扮嫩,人还往底下卧了卧。 他神情冷峻,眼刀划过,低哼一声,“李斯何在?” 李斯心下一颤,颇有些激动的上前两步,“臣在。” “李卿劳苦功高,为大秦立下不少功劳,拜为右丞相,即刻上任。”嬴政沉声下令。 “臣领命!谢过陛下!”李斯立马叩首,心酸涌动,他筹谋半生,终于得到了这个丞相之位,和王绾这个老不死平起平坐了,也终于压在了徐希的头上,没让她占了先。 李斯升任,廷尉一职就空了出来。 徐希立马打了鸡血一样站出来,大力举荐韩非,“陛下,举贤不避亲,韩非乃法家集大成者,和李丞相亦师出同门,再也找不到比韩非更适合的人了。” 公输琦等人立马站出来反对,现在右丞相退下了,上去了个李斯,成了三公。若再让更严苛的法家之人韩非成了廷尉,还有儒家的活路吗? “韩非已年迈,未有执法掌权的经历,又口齿不灵,只怕难以胜任。” 徐希淡定的回敬,“韩非就是为法而生的,除他之外,我再找不到一个能比他强的执法廷尉人选了。而且韩非尚且不到六十,每日太极八段锦,一顿能吃三碗饭,前几天还举着砖头撵了我三十圈。” 公输琦众人:“......” 上位的嬴政嘴角抽了下,非得多余说那句。 李斯得了丞相之位,也投桃报李,站出来为徐希说话,“臣亦认同少丞相,韩非在学时就勤奋好学,天赋极高,我多有不能及。蒙陛下赏识,才能脱颖而出,共谋家国大事。如今六国统一,韩非亦是我大秦子民,大秦贤才,当得廷尉之职!” 尉缭几个也都认同,举荐韩非做廷尉。 嬴政力排众议,直接拜韩非为廷尉,即刻上任。 儒家众臣个个脸色难看,下朝就围在一起商讨。 “淳于博士,刚才在朝议中,你为何不反对?”公输琦拦住淳于越。 “拦不住。”淳于越垂眸。 “难道徐福扭曲糟蹋圣贤之语,阉割诗书典籍的屈辱就这么算了吗?”公输琦不认为他能被起复给收买了,不然之前扶苏说情举荐,他自己何必拒绝。 “为了新法。”淳于越已经想清楚了,徐福太有手段了,韩非就是满腹阴谋算计的,只怕挟他三年也没少跟他学,又有陛下宠信支持。要么自己改,要么被她改。 既如此,还不如自己动手,能保留的多一点,免得被她曲解糟蹋。 “新法?”公输琦惊道。一想韩非来咸阳三年,今日拜为廷尉,那势必要拿出点东西来的。 立马追着淳于越问,“什么样的新法?” 淳于越回到家,拿出徐希写的《秦法》递给他看。 公输琦翻看了半天,神情严肃,“此事当真?” “确实当真。”淳于越点头。 “这么大的事,由李斯,徐福,和韩非一起把持了?”公输琦立马就想分权,不满淳于越为了这个就退让了。 “改法非一日之功,此事我亦会参与其中,不光我,还有其他诸子贤才。我会尽力争到更多的权利,能让新法更实用也更依从人性,德治。”淳于越知道不该相信徐福,可她的计划正是他们儒家所求的。 公输琦面色阴沉,“徐福才没有那么好的心,右丞相说拉下马就拉下马。若不是她在陛下跟前进谗言,陛下也不会叱责右丞相,又被徐福逼迫请辞退位。” 这个淳于越也不好说,因为冯去疾被叱责,是他和姬纨他们去请求他出面说情,才导致他被陛下叱责。 “学宫那边亦需要我们的人坐镇,不能全被徐福把持了。” “她把持的还少吗?”公输琦冷哼。 淳于越一想,也是有些心惊,徐福的手越伸越长,把持的越来越多了。李斯还和她们一伙,现在又上来个韩非。她那个学堂里,每年都放出去人到郡县上做官,朝中亦有她举荐的人。 “左丞相与她并没有面上那么交好。”很多时候,徐福的事,王绾会选择沉默。 “指望左丞相,不如指望挑拨李斯与她翻脸。”公输琦气道。 淳于越皱着眉没说话。 韩非上任之后,搬到了隔壁的府邸,虽然和少丞相府邸有一道门通行,但也独门独户了。 徐希这里的地方却依旧留着,布置成宴息会议处。 “给我看看你的新法。”韩非不急着发官威,先找她要书。 “新法哪是一日之功,昔日商君入秦变法,也是历经数年,才逐渐完善,实行变法的。”徐希这三年也根本没闲着,每日时间不够用,哪里还有更多时间搞出一整部律法出来。 “你忽悠淳于越的东西,给我也看看。”韩非不信淳于越那人能被她这个仇恨之人轻易劝服。 徐希拿出她的书递给他,“这只是暂时拟定,其他条例多如牛毛,还需要分类。” 韩非看一段,就冷笑一声,翻一页就呵呵一声,“不愧是你,上谋之士,不出手就罢,一出手便是谋一国之大,如今都开始谋取天下了。” “以前我是小圣童,现在我是少丞相。”徐希挑眉。 “哼!把儒家,墨家的东西都用到律法中,又把律法完全换了个立场。不愧是天生圣童。”韩非气的鼻孔出气。 徐希黑着脸也哼,“你现在年纪大了,思想该改变了,自己出手完善修改新律法,总比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强吧?” “要是早死了,也不会有现在的糟心。”韩非没好气道。 “糟心也可以,不过今天糟鹅,你吃不?”徐希问。 韩非想了想,他爱糟鹅,“我就在这看看你这书里都写了啥。” 徐希笑着转头跟仆从说多加一双筷子。 韩非看完了她的书,“你把儒墨道法都纠集一起改新法,你干什么?” “我给你们加油打气。”徐希嘿嘿,她当然是在旁边记录他们如何大打出手,然后为陛下发光发热,传扬仁君美名。 “你不是也学了法?你当真不参与?”韩非很怀疑。 徐希想了想,“也是,这么宏大盛大的事,我怎么能不参与呢?那就你们说到我心里范围,我就录入一条,说不到我心里范围,打回继续吵行吗?” “你还不如什么都别管,种你的红薯去。”韩非气。 “红薯长得好好的,今年能种三千亩,明年就可以种植几万亩了。”徐希摇着扇子自得道。 韩非起身回去,搬过来几册书给她,“看看吧。” “卧槽!你写的新法?你都是半夜躲被窝里写的吗?”徐希惊起。 韩非真想抡砖头,“把你那德字的砖头,给我也搞一块来,不,搞两块。” “行行行!铁的都行。”徐希兴奋的翻着新法,要啥都应给他。 看她乐成那样,韩非抿了嘴,坐在一旁端了茶,往外挑茉莉花。 徐希再也不嫌弃他糟蹋好茶好花,还给他端来垃圾竹筐,又喊人,“去找大食子,给老先生来碗乳酪!” 大食子刚刚研究出的稀罕物,准备送进宫的,现在直接送进韩非的嘴里了。 韩非吃着乳酪,脸上还颇有些嫌弃,“甜不哈哈的,一股子乳味儿。” 徐希又喊人,“问问大食子,酸奶发酵好了没?” 仆从还没过去,公孙萚端着酸奶过来了。 韩非干了一碗乳酪,又干了一碗酸奶,看徐希头也不抬翻着书,突然问,“你觉得张良如何?” 59 第059章:把你钓来了 他还是曾经那…… “张维风?我觉得好啊, 只要他愿意。”徐希头也没抬的回他。 公孙萚眸色微黯,出声问,“张良愿意放下心结,愿意为秦国效力吗?” 韩非瞥他一眼, “要他放下也容易, 你把他招赘上门, 他对你有心, 估计用不了年,就能当用了。” 徐希还真的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了,她对谋圣张良没有想法, 但张维风......若是能拉拢他, 让他放下仇恨,把满腹才学都用到天下万民上,那她也不是不可以。 “让他别作死, 你现在是廷尉,否则他就没机会了。”提醒韩非。 公孙萚瞳孔骤然缩紧,呼吸一重,忙退远两步压下去。 韩非没有管他,而是给张良写了信, 让他来咸阳一试。 他的新法徐希还没看完, 张良就赶过来了。 为质几年,到期嬴政把一帮人都放了, 张良和韩翙等人回了旧郑地,只有家还在, 王宫已经破旧不堪,荒凉一片,再无往日模样。 旧郑地成了河内郡一个县, 韩地的庶人百姓都成了秦国的黔首。 河内郡的郡守周驹还是徐希举荐的,她学堂里的学子在这边大肆宣传秦律,宣传少丞相功绩,宣传陛下仁政但被奸佞挟持,到处筛选聪慧的少男少女们做弟子。 焚书令危机被化解,正等着看她修完滨海道还要搞什么,就拿到了商贾带过来的《抡语》。 张良很快就想通她的目的,她要拿儒家开刀,对诗书典籍,和往后千百年的史书言论下手了。 结果又看到《韩非子语录》。 张良简直笑出声来,她可真敢图谋! “李斯成了右丞相,韩非子拜为廷尉,还给你家公子来信,让你家公子去咸阳......”韩翙看着信,神色很是难看,韩非子和徐希待在一起几年,心中已经全然不记得国仇家恨了。现在他还想把张良也拉过去。 仆从低头应声。 韩翙悲哀的冷笑,“何须他特意写信,人早已经过去了。” 张良没有收到信,他人已经在咸阳了。 看着李斯拜为丞相,设宴庆贺。看着韩非拜为廷尉,冯去疾腾出位子去了学宫。 思考了一番,他直接上门来。 公孙萚还没想到如何应对,就见他人已经出现在眼前,“你本来就在咸阳?” 张良对上他防备的眼神,直接说,“我刚赶到。” 公孙萚一瞬间感受到了他的攻击力,他是看到书册子知道阿希要做什么不放心立马赶来了。 见他不说话,张良这才往里走。 徐希惊讶,“来这么快?” “想看看你怎么作死的。”张良把包袱扔下。 徐希望着他就忍不住笑了,“我果然机智!还把你钓来了。”老刘氓的杰,要变成她的杰了! 张良听她这话,面上发热,斜睨着她,“钓我?” “昔日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没那么大能耐,只能撒饵料打窝子。”徐希直满意的乐呵。 张良脸色顿时拉下来,“是来的人足够任你挑选为你所用了?” “虽然来了不少,但骂我的占多数。不过我才不稀罕呢,贵精不贵多。”徐希轻哼,傲娇十足。 “你搞这么大,到底想做什么?”张良问她。 徐希完全没有瞒他的意思,“改法。” 把自己的那本《秦法》拿给他看,又把韩非的新法搬出来给他看。 张良察觉她的热情主动,眸色满意的伸手拿过她的书看。 书内所写,不仅有儒墨法,还有道,她偷梁换柱的把几家学说的东西变成了另外一种既为国又为民的新东西。 “以后你的学子若承袭你的思想学生,可称为徐学,新学了。”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把几家学说全部升华了。 徐希笑了笑,“我也没有什么思想,就为国为民耳。” “尾巴都翘起来。”张良斜她一眼。 “陛下和百姓的嘴角都翘起来了,我的尾巴当然得使劲儿翘。”徐希感叹。 张良听前面那个人就黑脸,凉声提醒她,“秦始皇已经四十了。” “十八,谢谢。”徐希立马纠正他。 “和四十差到哪里去?”张良不悦地问。 “成大事者最佳年龄,走向辉煌的黄金年龄,保养得当,他还是曾经那个少年。”徐希就差给他唱一曲了。 张良脸色发绿,“你就这么想跟秦始皇?那为什么不接受王后之位?现在你不就是皇后了。” 徐希伸手给他个**兜,皱着眉凶恶的开口,“脑子给我洗洗干净,我对陛下的崇敬仰慕是尔等凡人能明白的!” 张良看她眼中的愠怒,挨了打也没吭声,低着头翻书,还是忍不住找补了句,“能统一天下的不止他一个。” “以前,现在就只有陛下一个!往后还有,那是秦朝之后了。”徐希狠狠翻他一眼,就是你这个玩意儿帮老刘氓统一的,现在你还不是在我手上。 张良不再跟她杠,认真看她的书,又看韩非的新法。 之前的法皆是以刑罚为制,现在这套新法更多的偏向德治,有了人情味儿,如何看都不像是出自韩非子之手。 “这套新法非一日之功,你确定是韩非子所著?” “当然,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不符合我期望的。”徐希很兴奋见到新法,也欣喜韩非子观念的改变,但和她所想所需要的法,还有距离。 张良听她这话,信了,她身上揽了不少事,若还有精力写这么一套新法,她得上天了。而这新法中,虽然尽力再往德治和无为靠拢,依旧随处可见法家的严苛刑罚,和她所著书中不少相悖的。 “你准备什么时候推行新法?”他合上书,不再细看,直接问她。 “这一套新法虽然写的好,但还没达到预期,而且它完全出自先生之手,儒家也不同意,陛下也不会点头。”徐希回他。 “所以你用新法德治忽悠住了淳于越,稳住了儒家,再打窝子让百家诸子过来改法,集众家之所长。”张良气她这脑子,一门心思为嬴政,只要是为他,她能搞出各种绝妙的计谋。 “对!你想负责哪一块?”徐希笑眯眯的问他。 张良没说话,扭头看了眼廊外园中的公孙萚,“你准备怎么安排我?” 徐希认真思考,“隶书你肯定都掌握了,《秦律》也倒背如流了,但你基础不稳,不如你先去学堂进阶班待一段时间,然后去郡县做个县令长试试?” 张良幽幽盯着她,“为什么我就得去郡县做个县令长?” 因为你离谋圣还差十几年学习!徐希收回眼神,“扶苏也才只是个县吏,你能做个县令,还是看我的面子,知足吧。” 拍了拍他。 张良垂眼看她拍过来的手,又抬眼看她,哼笑一声,“县令长之后呢?还有郡守,郡守之后,再回朝。” “你掌握了官员升迁的精髓,不愧是天赋绝顶的张子房啊!以后官员都按这一套走吧,他们不如你,岂能不学你。”徐希笑出声来。 “我若留在咸阳呢?”张良问。 徐希蹙眉,“那你得看李斯的行动快不快了。” 李斯升任右丞相,和王绾平起平坐了,但两人也分工不同,他虽然一直盯着丞相之位,却远不如王绾老谋深算,仗着他刚升任根基不稳,手伸到他的跟前来。 他现在急需一个新政策来巩固地位,官员考核制度就是瞌睡碰到枕头。 徐希之略提了提,他就自己补全了,带着新策奏请,对朝中所有朝臣发难。 秦法严苛,对黔首百姓却没有太苛刻,真正严酷苛刻的,是执法的官员阶级,知法犯法,一律重刑处置。 本就苛刻,结果他还拿出一套官员考评制度,朝臣都炸锅了,心里恨李斯恨的牙痒痒。 面上还要说,“各个朝臣皆依律而行,以礼而制,尽忠尽力,再多一个考评制度,多此一举!” “察举制已经施行很好,的确没必要再多此一举。李丞相还是多为陛下处理眼前的政务吧。” 李斯冷蔑的扫视一圈,“官员年底考评一直在做,只是考评制度不完善,如今完善官员考评就是为防尸位素餐,阳奉阴违,不干实事的摆烂官员。不仅是各郡县官员,小吏,朝中的诸位大臣也理应奉公克己。” 公孙琦哼了声,“朝中哪个不是克己复礼,一心为公?李丞相这是污蔑朝臣,如此重要时刻,还搞出此种事来,属实添乱!” “就是如此重要时刻,我们的察举制度,选拔制度才更应该完善严谨。”徐希站出来支持。 公孙琦看他们果然串通一气,更是气恨的咬牙。 李斯有她支持,更是无所畏惧,“陛下,如今百家诸子不少赶来咸阳投奔,欲求官入朝,以免生乱,更应该完善选拔制度。朝中亦有尸位素餐者,官员质量参差不齐,如何为国效力?臣恳请陛下恩允官员考核制度,优胜劣汰,选拔更优质的士人诸子为国效力,为陛下所用。” 以前招贤令没人理,朝中逐渐冒出十几个女官。 现在百家诸子和各地文人士子都赶来咸阳,真的是可以挑拣挑拣了。 嬴政当即允了,声音威冷的开口,“朕从不辜负有功之臣,亦不容忍无能之辈,若无能者尸位素餐,不杀之不平。以后订立官员考评,每年岁末考核,凡分内之事未完成者,官退一级,若政绩卓著,便考核升迁。各郡县如此,朝中所有大臣亦如此。” “陛下英明!”徐希,李斯等人立马应和。 公输琦和淳于越对视一眼,神色难看。 朝议后,快步走到他身旁,一块往宫门处走。 其他博士儒士们,也连忙跟上。 到了家,淳于越跽坐在案几后,神色不好,“此计......出自徐福之手。” “李斯如今已经升任右丞相,愿意被她摆布?”陈义不理解。 公孙琦阴沉着脸,“他们早就勾结在一起,是谁的计谋又如何,现在是这个官员考评制度,此时拿出来,就是为了针对我们,也是为了针对新法。” 淳于越点头,徐福虽然承诺了他要改法,也的确在行动,可抢权的事她也一点没少干。他如今厚着脸皮回朝,就是想拉更多大儒进入朝中,到时候改革新法,能多占一份权力。 人还没有到,她就拿出一个考评制度。 “这件事反对已经无用,我们要做的,是如何让更多我们的人占据要职。” 他们还没商量出个好对策,李斯的官员考评制度已经开始实施,他总揽负责,王绾,王翦,徐希,加上冯劫这个监察御史令,和其他监察御史。 不仅各朝臣和郡县官员需要年终考评,举荐官员也需要考评之后才能上任,且上任是先从朝中长史小官做起,年考评得优,下放到郡县为官,再由郡县官员考核政绩升迁。 所举朝臣官员,他,王绾,王翦,徐希,冯劫各拥有一人否决权。 徐希搓着折扇,扇面上画着山水,一面是行书‘真理’二字,乐呵呵道,“我们就是大秦五常啊!” “仁、义、礼、智、信?少丞相以为你应当属哪个?”冯劫呵笑着问。 “非也,此五常,乃为了维护官员克己为公,朝臣实干尽忠,为了管理郡县太平,察举优质好苗子的五个常任理事考评官。”徐希解释。 “倒是头一次听到此种说法。”王绾笑道。 “新鲜。”冯劫不以为意。 王翦觉得不好,“以老夫看,叫大秦五霸更合适!” 徐希两眼一亮,合上折扇,拍手叫好,“好好好!陛下乃大秦帝王,千古一帝,我们五人就是陛下的御用五霸!” 李斯看着她,面上笑着,心里却决定,人行必有我师,他要向徐希多请教学习了。不管她真心还是虚伪,完全不论在外还是私下,她真是时时刻刻出口就给陛下恭维,就给陛下卖好,为陛下贴金。 所以,这就是陛下越发宠信她的原因吧? 不过他一把推动察举制,又推行官员考评制度,完善选拔制度,这份功绩是他实打实拿到手的了。 六十多的李斯,仿佛还有使不完的力气,立马就施行起来。 而底下的举荐也立马被卡住。 同时卡住的,还有张良。 他倒是不急,在少丞相府看新法,看投来的各家文章,看徐希小报上的各种‘震惊’‘奇闻’种种的流言报道。 邸报上也刊登了官员考评制度和新的举官制度。考评制度是李斯这个新任丞相提出的,为了优胜劣汰,优中选优。 举荐官员要从郡县下的小官做起;郡县官员做得好就能升迁入朝;朝中官员要升迁重要职位之前也要下放郡县做官,亲眼看到黔首过着怎样的生活,要如何为国为民干实事才能再升迁,当然是陛下提出规定的。陛下仁政爱民,一心为民。 “以后那些朝中做官的,要是当的不好,就是昏官。要是想升大官,还得到郡县当几年官,干出厉害的功绩才能升迁。这政策好啊!陛下在筛选好官了!” “对!那些不干实事,没有功绩的昏官奸佞早日打下来,全部换成好官,就有我们庶人的好日子过了!” “那些贵族士子只要出身好,就能当大官,不管我们庶人的死活,现在可好了,陛下找到法子治他们了!” 底下从郡县的邸报贴出来,学堂出去的县吏,县令长们就行动起来了。 虽然没有收到什么命令,但她们在学堂时就学了这个思想,试用结束返回学堂进阶学习,就有一项如何看邸报。邸报的公示就是指示。 女丑如今已经是一小县的县令长,虽然人口将将过万,但这一年在她和几个同门学子的努力下,焕然一新。 邸报一拿到手,她张贴公示,带着招来的新弟子在县中推广宣传朝中新政和陛下仁政威名。 县中的小贵族小士族们嗤之以鼻,不以为意。 但黔首们在经历蝗虫过境,女丑一个年轻女县令长带着他们急救粟苗,抓蝗虫,灭虫卵,种竹子,烧低温瓷器换来钱粮后,彻底被收服。 今年全县推行代田法,亩产增收五斗,各家都在等着县令长种植的新奇药材,要是县令长试种成功,他们每家也留一小块地种上两垄,又多一个进项。 所以,县令长说陛下仁政,为国为民,黔首们就相信她所说,即便县中的士族说坏话,也深信不疑。 没看陛下都把县令长这么好的官派来他们这小县中了,他们可是知行合一,实事求是! 舆情汇报拿到徐希这里,看着陛下的口碑又好一层,忍不住扬起嘴角。 “你不怕哪天秦始皇惊觉自己被舆论左右,转头怒恨你?”张良幽声问。 “陛下不会被舆论左右,也不会怒恨我,他只需要掌舵,决定大秦这艘巨船开向何方。而中途的暗礁,风暴自然由为人臣子的解决。”徐希自信道。 嬴政就不是个要脸面的脾性,现在她一通操作,给他贴上了金,让他在大多庶人眼中成了仁君,就看他能要这脸面多久。 张良嗤笑,“你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不是吗?” “那你觉得我的脸如何?”徐希问。 张良没说话,望着她白皙倾人的脸庞,清透晶莹的星眸,心思飘乱。 “没话说了吧。光贵族士子,朝臣骂我,可是有用吗?我所做的功绩,陛下赏识认同,百姓传唱美名,历史也会记住,我是个脸上干净,头顶功德的好官。”徐希又压上一句。 张良:“......” 半晌后,叹道,“秦国若是晚上几年统一,或是没有那个天雷仙丹,统一六国不顺,即便能强行统一,也耗不了几年。” “虽然你说得对,但是没有如果。现在不好吗?天下太平,四海归一,不用再打来打去,只用想着怎么富国强民,发展盛世。”徐希问他。 “你确定不打了吗?”张良可不信。 徐希想了想,“匈奴和百越还是要打的,还有西域那一片,羌族那一片,韩那一片,毕竟我们都是一家人的。” “你这心大的,十年都打不完。打完了,人家也永远不会跟你成为一家人。”张良翻她一眼。 “出去!”徐希气的指着房门。 张良气哼哼的起身出去。 公孙萚拎着食篮过来,看他气着脸出来,抬眸随口问,“可要吃碗冰酪降降火?” 张良目光落在他拎的食篮上,“那就多谢了,我正好口渴。” 公孙萚点头,“长史可去找大食子领一份。” 然后拎着食篮进了书房。 张良黑脸,“......” 透过敞开的窗,看着他把冰酪递给徐希,动作熟稔的收拾舆情汇报整理入档,张良冷呵一声。 转身去找韩非。 韩非新任廷尉,也是第一次担当重任,还要筹备新法,每日都很忙。 他坐了半天,才把人等到。 见他一个人坐在廊下,杯子里倒的酒,“又吵了?” 张良听这话,脸色黑了下来。 韩非看他的眼神顿时嫌弃起来,“你是求爱,还是找气?” 张良知道自己的问题,看着旧郑地,他很难完全放下心中的仇怨芥蒂,尤其她负责的是宣传,为嬴政极尽描画好形象。一出口就忍不住呛声,就忍不住冷嗤。 “那你还来干什么?还是没叫你就来了。”韩非翻他一眼。 张良抿着唇,饮尽杯中酒,生硬的转移话题,“为什么两个府邸中间还留着门?” “因为渚道子那边就留着,所以我这边也得留。”韩非没好气道。 张良:“......” “你要想封门,除非你和徐希成了亲,使劲儿吹吹枕边风。”韩非又道。 张良:“......” 看他不说话,又倒了一杯酒,韩非拿着酒壶豪迈的往嘴里倒了一大口,酒壶见底,他起身,“我给你去信之前,当着那个小公孙的面探过话儿,你若来,你若愿意,她就愿意。” “但你要是不愿意,趁早走吧,你俩成不了事。”说完,也不看张良神色,进了书房,他现在有政务一堆要忙。 张良一个人跽坐在廊下半天,看天色将暗,腿也麻木了,起身去找管禾。 “你问......阿希对你的意思?什么意思?”管禾正忙的一头懵。 荆轲在一旁提醒,“想问徐希有没有心悦他,有没有意愿和他成亲。” 管禾哦了声,“没有。” 张良:“!!!” “阿希没有说过。”管禾回他。 张良咬牙,阴测测的开口,“你话能不能不要说一半。” “我刚有孕,精神不济,还有许多事做,一时没有没想那么多。”管禾没好气道。 张良愣了下,“你有孕了?你什么时候成的亲?和谁啊?” “没有办婚宴,也不想张扬,就修完路回朝的路上去祖坟拜过,定了名。”管禾回他。 张良扭头看向在她这的荆轲,皱了皱眉。 荆轲冷眼睖他。 张良张了张嘴,也说不出旁的,毕竟是他们自己选择的,她若相不中,也不会与荆轲在一起。 “你看不上我的样子,就和我们看你和徐希一样。”荆轲嘴上也没饶人。 张良是来打探内情的,不是来听风凉话的,压下气不理他,继续跟管禾问,“她有说过,若是找郎君,会什么样的吗?” “没说过要找。”管禾回他。 张良深吸一口气,等着她下半句话。 管禾果然继续,“徐咨成亲的时候,她倒是又催我找个郎君,应该也催了姒染,秦俪她们。她自己没说要找。徐公催促她,她也应付过去了。不过徐公......倒是很支持阿希找几个男宠,只要干净清白,懂得对阿希好,别作妖,别搞事,子嗣归徐家。” 张良眉头已经皱紧了,“凡是与人做男宠的,又有几个好玩意儿!他不想着给孙女正经找个好郎君,撺掇徐希找男宠,就为了子嗣归徐家!?” “若是长得好看,乖巧听话,体贴人,阿希愿意,又有什么不好?阿希本来就没说过嫁人。”管禾是徐希的人,一切以她为主考虑。别人不在她着想考虑的范围内。 看他整个人气的冒气,管禾毕竟也跟他相识多年,“你若是有意,不如直接去问阿希,她把你当一半自己人。” “公孙萚呢?”张良拧着眉打探。 说起他,管禾面上就带了笑,“他是自己人。” 张良气的忽得站起来,差点炸裂开。 “阿希没说过喜欢他,但他看阿希的眼神可不清白。当年在谷中,你走后,渚道子师徒找来,就一直住下了,他也是自小与阿希相识。阿希父母被害,回家守丧,他把自己唯一的金饼塞给了阿希。”管禾告诉他。 “我知道了,你也看好他。”张良气闷的走了。 等他一走,荆轲就说,“他不行。” 管禾笑,“现在是不行,他总是杠阿希,都没有怎么对阿希好。阿希也才不到二十岁的小女子,没有倾尽所有对她好,他想赢得阿希的心,还早呢。” 张良在公孙萚,韩非,管禾几边刺激后,决定要改改自己的脾性,他若一直跟她杠,可能真的走不进她心里。 就是她心里那么大一个秦始皇嬴政,实在让他恼怒炸裂。不是心悦,也是敬慕喜欢。都被他占了位子,哪还有别人多少? 他想了一夜,也实在想不出自己会什么,能占据更多地位,多到让她对他也倾心,和他共度此生。 第二天起来,两眼睑黑着。 渚道子不必上朝,大朝会有也是弟子服其劳,公孙萚穿戴规整,等着徐希一起。 看他过来也等人,目光从他眼睑扫过,“长史等会去庖厨要两个煮鸡子吧,趁热剥了皮儿在眼圈周围滚一滚。” 张良眼神不善的盯向他。 “此法是阿希所教,她熬夜处理政务时,就会用此法消除眼圈的疲累。”公孙萚解释。 “那就多谢公孙太卜了。”张良客气的拱手。 徐希揉着眼睛出来,看一眼张良,“你要去考核吗?” 张良顿时心中紧切,“嗯。你昨夜又没睡好?” “我每日卷生卷死,哪有睡过好觉。”徐希跟他挥了下手,上了马车。 “你找姒染,或者秦俪给你安排,以你才学,考核极其容易的。” 张良看她和公孙萚出门离开,握起拳头。 韩非的马车也很快路过,掀开车窗看他一眼,收回目光。 张良转身去找秦俪。 秦俪如今还负责学堂的事,但身上还有下大夫的官职,负责的就是举荐之事。听他要考核选官,立马笑着给他安排,“主君从早就盼着把你挖过来了。” “是吗?”张良一听,就跟她打探消息。 秦俪热心,如今他来投奔主君,以后自然都是自己人,巴拉巴拉跟他说一堆。 不过张良没听出什么有用的,她这一副热情没心机的样子,嘴上巴拉一堆,都是在说徐希有多好,政绩有牛,几乎无人能及,这么一个人,看好他,以后不尽心为她卖命都辜负她的看重。 张良失笑,以后他会不会也变成满心满眼都是她,为她卖命,为她招揽贤才,忽悠对方,给人画饼? “安排好了,这是提纲,明日考核。”秦俪递给他一份回执。 张良接过,拱手道谢,“多谢。” 秦俪含笑送他出去。 察举制刚施行,就有考核,只是没有如今正规严格。徐希也考虑大部分刚学的人才,会先给个考核提纲,让回去思考一日。 上面为国尽忠,为民立命的文章对他不是问题,律法也不是问题,但往后,划定的范围全在农上。 张良立马去管禾借书。 管禾早就备下了,“阿希说你必然会用,早就备下了。” 张良道了谢,捧着几本书就开始啃。幸好学堂的教材课本他也看过,虽然没有细学,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不然明日的考核,他非得丢人不可。 啃书到半夜,又没怎么睡觉,张良灌了一大碗乌龙茶,去王宫考核。 一块考核的还有其他士子,往日清高,今日想要做官,却都要接受秦朝层层考核,不少人脸上挂着不满。 张良听着他们抱怨为什么只能提前一天拿到提纲,垂眸进去。 答卷是一张纸,案几上统一备的有竹笔和墨,前后左右位置都隔开了,题也不同,避免抄人滥竽充数。 张良坐在案几前,心中猛然大惊。学堂如此,察举选官如此,以后若都如此考核选官...... 她竟然...... “时间很充足,碰上一时不明的,可以先放一放,先答别的。”姒染淡声提醒。 张良心中大震,几乎无法镇定,整个答卷过程,头脑都是懵的。 答完上交,他一脸惶懵的走出门,还差点撞到人。 那士子看他穿戴亦是贵族公子做派,但这神色仿佛受到巨大打击,同情的摇摇头走了,徐福就是在整治他们儒学士子。 “维风,你......你怎么了?”韩陌桑在外等了半天,看到人出来,结果这个样,赶紧上前去。 张良木着脸抬头,“公主?” 韩陌桑一下急了。 60 第060章:你可真敢! 你可愿与我缔…… “你这是怎么了呀?”韩陌桑担忧焦急的眼都红了。 张良眼神涣散, 仿佛无法聚焦,越过她, 望着古朴巍峨、威严庄重的咸阳宫, 两行清泪落下。 “维风?是不是她们欺辱你?你跟我说,我给你讨回公道!”韩陌桑从未见过他这样,仿佛被什么抽空压塌了。 “没人欺辱我。”是有人要欺天下。 他这个样子, 韩陌桑怎么会相信他没事,“你是......考核没过吗?” 张良仿若才想起他刚刚做了什么, 扭头望了眼,朝她拱了下手,脚步虚浮的快速出了王宫。 “维风......”韩陌桑想追上去。 一旁的内侍低声提醒, “韩八子, 前面就出宫门了。” 韩陌桑神色僵了下,只能望着他走远。 转过身,她就进去找了姒染, 直接摆出帝王美人的架势, 叫人来问, “张良的考核怎么样?是不是首名?” 姒染之前也是楚王宫的美人,看着她那样子,有些失笑,“韩八子, 选官考核的结果还没有出来, 今日的试卷还需要封存交给五常们审查,我只是一个小小监察御史, 并没有审查的权力。” 韩陌桑抿了抿嘴,又斜着眼跟她说,“我跟你说, 张良自小就天赋聪敏,绝非一般人能比,学问更是少有人能及,他今日是身体不适,你们可不能因此欺辱大才。” “选官考核公平公正,韩八子放心。”姒染含笑宽慰她。 韩陌桑说不出话来,只得告辞。 她想去陛下那里说说好话,想想还是算了,从韩国被灭,她和其他美人被收入这咸阳宫,凭她嫡公主的身份,也没得几面好脸。现在的韩八子位份,还是因韩非子做了廷尉之后抬的。也只是一个八子。 选官考核的试卷被封存交给五常审批。 李斯现在是需要拉拢自己的人脉和王绾分庭抗争,所以徐希那边举荐过来的人,他的门客都提前了解过,只要能过的都给过。 徐希也会给李斯的人体面,合格的直接过,只有腐儒才会卡。 王绾面上一派为公,只选大才,公平公正。 只有冯劫偏的明显,就是选自己派的人,李斯和徐希敢卡,那他也卡对方举荐的人。 王翦差不多算凑数的,不至于她们二打二,总能打成平局,永远分不出胜负高低,谁说的有理,他就墙头草倒像谁。 冯劫对此不以为意,王离都拜了徐希为师,他也就面上公正。 这次考核,冯劫昨日就得到了消息有徐希的人,一个叫张良的。 张良的试卷正好落在了他的手中。 看着上面答的文章,冯劫眼神一下明亮了,直接笑出声来,“现在这些士子也真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故意。” 能让他说这话,徐希抬眼扫了下,离得远没看清,没有在意,继续过手里的试卷。反正不是她的人。 冯劫却抬眼朝她讽笑两声,直接画了个叉,不予通过。 因为选官考核次数多,人数少,五个人审批,很快就审完了。 监察御史把名字录入公布,没有张良。 徐希以为冯劫用了否决权,望向他目光冷厉。 看她眼神要杀人,冯劫笑着把张良的试卷单抽出来,“这位士子好像是少丞相举荐的,听说是旧韩国贵族,他家五世相韩,他学富五车。但这文章答的,有点天南地北,仿佛是故意羞辱人。少丞相真的与对方说好了吗?” 徐希根本不信,伸手把试卷拿过来,字迹飘忽,文章飘忽,看到中间写的内容,还偏出了规格线,她眸光微凝,立马叫来姒染,“张良考核时,有什么异常?” 姒染回想,“是有异常,我转一圈到他前面时,他当时脸色发黄,神情恍惚,两眼空洞,似是发生了大事,我当时还提醒他来着。” “考核之前好好地,开始考核出现异常,是不是身体出现状况?”李斯说话。 就算熬了夜也不应该会写成这样,徐希垂眸看着答卷上飘忽的词句,眸光晦涩,“不论是精神,还是身体,还是意外状况,考核未及格者,皆不录用。” “我倒觉得像是故意,少丞相不知道怎么招来的人才,还是回去确认一下吧。”冯劫冷呵呵的笑。 李斯想帮着徐希说两句,但他还没开口,徐希就怼了回去,“你在这里卡我,我就在学宫卡你老子。” 冯去疾是学宫祭酒,渚道子可是学宫长,而她身上也有学宫的职位,学宫的教材课本,都过她的手,纸张,印刷都经过她审批点头。 冯劫脸色黑了黑脸。 徐希没有再多管,整理了政务,快步回去。 张良呆滞放空,坐在她的书房内。 稻禾,粟花轮流在这盯着,虽然是外书房,也放了不少主君的东西,他这个样子也像不正常。 见他坐了俩时辰,不吃不喝也不动地方,两人担心出事,试了试鼻息还在,找来侯遇一看,说是没病,请大巫医来给他跳一跳大傩驱邪。 张良这才出声,“我等徐希有事,你们不必折腾。” 两人不敢错眼,就死盯着他。 听徐希回来,立马报给她,“主君,张维风张长史从考核回来就一副中邪的样子,坐在外书房不吃不喝不动地方几个时辰了。说是等主君有事。” “我知道了。”徐希沉声道,抬脚进了书房。 张良眼瞳转动,望着她进来,身上是少丞相的玄色官服,明明身姿纤瘦高挺,素白倾人的面孔似乎还带着未曾褪去稚嫩,气质气势却和身上的官服相映得彰。 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她极尽谋划,在拿天下所有人谋一盘大棋。 徐希望着他,目光深了深,直接坐过来,“你的考核不及格,未被录用。” 张良笑了声,两眼有些朦胧,“你和秦始皇,通过气吗?” “没有。”徐希凝着他冷声回。 “你可真敢!”张良哑声嗤笑。 “我今年十九,只活六十岁,还有四十一年。我有的是时间。即便我死了,我带出来的人也会薪火相传。”徐希从来不惧。 “为了谁?”张良盯着她问。 “为了陛下,为了万民,为了天下,为了青史留名,为了中华崛起。”徐希沉声回他。 张良笑,笑到眼泪都迸出来。 徐希黑脸,上去给他一个**兜,“笑,笑什么笑!”这么好的场合,装个逼都不给她装好。 “你心悦我吗?”张良直接问。 徐希怒道,“我心悦你个鬼!为你刚才的嘲笑给我道歉!” 张良又笑,笑了半天,伸出手覆在她手上,“对不起,我不是笑你,是笑自己不如你。” 徐希嫌弃的眼神从他脸上落到手上,又抬眼看着他。 看她没有反手打一架,张良握紧她的手,凝望着她,“我以后都不跟你杠了,你可愿与我缔结婚盟,共赴白头?” “只要你愿意,我没意见。”徐希回他。 张良听这话,心有些发沉,不死心的又问,“你心悦我吗?” “你面若冠玉,貌如好女,出身尊贵,身负学识,才高八斗,又有极大的潜力,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徐希皱着眉道。 张良心中划过一道疑惑,这怎么不像个正面回答,但她回握了他的手,心中立即被喜悦充斥,只顾听着她的夸赞,望着她笑了。 “你考核不及格,冯劫说你有意为之,害我丢了脸,下旬考回来,把我的脸面挣回来。”徐希说到这个就瞪他。 “诺,少丞相。”张良笑望着她应声。 晚上用飧食,众人见他坐在徐希身侧,互相对视一眼,张维风这是赢得了主君的芳心,要入门了? 管禾朝公孙萚看去,他垂着眸,安静的用膳,看不清神情。 和荆轲对视一眼,示意他看一眼。 荆轲瞥了眼,继续夹菜,给她布了一筷子菌子。 本想跟徐希问问,但她实在撑不住困劲儿,被荆轲送回房睡下了。 姒染倒是问了,“主君,算是接受了张维风吗?” “嗯。”徐希头也没抬的应声。 她有一堆政务要忙,还兼顾学宫和学堂,手下有属官,也忙不过来。 吕雉倒是觉得张良可以,他就算人杠,但绝对驾驭不了主君,身负大才,可以协助主君,只要他能放下心里的仇恨。 不过公孙萚她也觉得行,他现在还没大用,但有个能当大用的师父在。 “主君,公孙太卜那里,你稍微处理好一点,这几年,主君还需要他们师徒。”她提醒徐希。 徐希略一想,“阿萚?他还小。” “小......吗?”吕雉愣了下。 姒染和她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他自小就被我忽悠,对我崇拜居多。”徐希这份自知之明,她自认还是有的。 但第二天学堂里,姒染就见他精神有些恍惚,提醒了他两次。 公孙萚道了谢,认真完成手上的课业。 下学后,韩信跑过来找他,“我今天跟你一块,回师父那里用膳。” 公孙萚应声。 项藉盯着他半天,看他和公孙萚上了马车,又跟着马车一路,果然见马车进了少丞相府的大门。这个韩信果然是徐福的弟子,他现在跟着学堂的人一块听学,课后去找徐福再听学。 还有个胡亥,都是她的弟子。 这学堂里不论身份尊卑,也不讲律法,他要报仇就先搞这俩! 韩信蹦下马车,“师父!我回来啦!” 徐希刚到家,换下官服,转身看他,笑问,“又想吃什么了?” “冰酪还有吗?”韩信两个大眼眨啊眨的,扮乖巧。 “天冷了,牛羊都不产奶了,没有了。”徐希拍拍他的脑袋。 “那酸奶也没有了?”韩信追问。 “也没了。明年牧场上多养了牛羊,就能多吃了。不过有热奶茶喝。”徐希笑道。 韩信两眼闪亮,“我喝!我喝!” 热奶茶是卖茶叶换来的牛羊奶粉做的,有鲜奶时可以直接饮鲜奶茶,但没有只能想办法。 草原也乐意把多的牛羊奶做成奶粉卖给秦人,不必非得换马,被抓到告给单于就麻烦了。 大食子做好饭菜,又炒了茶叶,煮了热奶茶,还加了醪糟和彩色小汤圆。 韩信饭没多吃,热奶茶干了一大碗,一双大眼滴溜溜在徐希身侧的张良和默默用膳的公孙萚身上转。 可惜徐英去了军营,没人跟他一块巴拉这些,胡亥他又看不上。 徐希见他盯着张良,突然笑了下。年轻的谋圣张子房,刚满十岁的兵仙韩信,这俩凑在一块,真奇妙。一个指挥,一个打,还有萧何运送粮草,帝位上坐的要不是政哥,她高低得整个龙椅坐坐。 “笑什么?”张良问她。 “笑韩信。”徐希道。 韩信皱起眉头,“师父笑我作甚?” “笑你人小鬼大。”徐希呵呵道。 “我十岁了,已经懂得很多了。”韩信为自己正名。 “嗯。”徐希笑着应声。 韩信吃完饭擦擦嘴,听她下午去学堂讲学,就跟着公孙萚去了隔壁。 公孙萚也未管他,给他一包糖豆,整理自己的课业。 韩信观察他半天,突然出声问,“你是不是女子?” 公孙萚抬眸望他,没说话。 “女子都没你这么胆小瑟缩,看着别人登堂入室,抢走心悦的人。”韩信吃着他给的糖豆还嫌弃他。 “你若无事,就去写你的课业,下午要被查问。”公孙萚继续低头处理课业。 韩信凑过来,一脸撺掇道,“你经常游历山川,也会功夫吧?你跟他打一架,只能打输,不能打赢,然后让我师父看到他的恶毒小气。反正师父现在不能没有渚道子老先生。” 公孙萚沉默了下,“再出鬼主意,我就告诉你师父。” 韩信下意识捂了捂屁股,不服道,“难道你甘心当情人吗?” 公孙萚上来揪住他的耳朵,“你之前撺掇我和公子扶苏打,现在又撺掇我和张良打,就那么想看打架?” “不想看打架,我是帮你!毕竟你对我好,你们仨还数你长得好看,我得帮你把我师父抢回来啊。”韩信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胡沁。 公孙萚知道他,本心就敏锐心眼子多,还偏生拜了徐希为师。不过还是松开了手,“我不会跟他打起来,他也抢不走。” 韩信一下子兴奋了,“快给我说说你的计谋,你准备怎么对付他。” “你转头就能告诉张良。”公孙萚拆穿他。 “不会不会,我站你这边儿。”韩信立马保证。 公孙萚透过他朝窗外望了望,“因为他是张良。” “这是什么计谋?”韩信搞不懂。 就缠着公孙萚想问出来,秦俪老师说过,男子在争权夺利和争夺美人的时候,是最有手段谋略的时候,他是真的想看看。而且,他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他撺掇师父,把公子扶苏给弄走的。 但他没纠缠几天,被项藉打了一顿。 学堂里偶尔会有打架,大多是菜鸡互啄,没有谁占多大便宜。 但这顿打,韩信吃了亏,他的力气那么大,竟然被这个项藉压制的死死地,立马就不干了。 项藉也没下重手,否则徐福这个弟子不够他一拳打的。 徐希听说项藉和韩信在学堂打起来了,过去调停,“为什么打架?” “我比他溺的高,溺的远,他不服就打我。”韩信愤愤的告状,脸上还带着几块青紫。 “是他挑衅。”项藉怒哼。 徐希嘴角抽了抽,比谁溺的高溺的远就打一架,是小子会干的事儿,“谁先动的手?” “他。”韩信指认。 项藉没否认。 徐希手里的戒尺挥起,一个人屁股上挨了几下,“比这个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比学习!比剑术!比兵法!长大了比功绩,比军功!比谁溺的高,屁股给你们打开花!” 她的戒尺又长又韧,上面刻的还有字,德字最大,打起来尤其疼。 韩信龇牙咧嘴的捂着屁股跳起来。 项藉咬着牙,小脸涨红也不吭声,一动不动挨完了打。 挨打完了,徐希指着韩信,项藉,“你一千字检讨,你三千字检讨,初一早课前,堂上朗读。” “就剩两天......”韩信一千也不想写,虽然是他挑衅,但他挨的重。 项藉也一脸痛苦,三千字...... 看徐希无情的目光凝着两人,都低头应了。 等她走后,韩信朝项藉甩了个眼刀,“你的力气天生的?” 项藉骄傲的抬起下巴,从他身边走过。 “我师父力气也非常大,你想不想拜师父?”韩信忍着股疼,跟上去。 “你师父是谁?”项藉斜眼问他。 “少丞相,徐君房。”韩信得意的朝他抛眼神。 项藉垂眸,果然是,但他绝不可能认贼为师,他要学兵法,学谋略,学天雷仙丹,要救出叔父,要掀翻他们秦朝。 见他直接走了,韩信皱眉,顿时对他来了兴趣,来学堂的多少崇拜他师父,外面那些贵族士子即便天天骂,但挡不住师父功绩高,又身负奇才。 要是能拜她师父做亲弟子,不知道乐成什么样。那个赢殊叨叨了几年都还没拜成,这个项藉竟然不想? 他的注意力被项藉分走。 公孙萚的注意力放在了张良身上。 往日他下朝后,忙完学堂和学宫的事,会帮着徐希处理的那些杂事全被他揽了过去。 师父,师兄都问他,公孙萚只道无事。 “可要为师给你算一算?”渚道子也不想自己小徒儿心意落空。 “师父要算阿希?”公孙萚问。 渚道子解释,“虽然变星不易测算,但师父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公孙萚摇了摇头,“师父强行测算,必会伤及自身。我的命格和阿希的命格纠缠在一起,即是测算不出,结果定是好的。” “如此笃定?”渚道子扬眉。 公孙萚笑着应声,“阿希,并不喜欢他。” “那你这些天还失魂落魄的。”渚道子说他。 公孙萚抿了唇。 张良以为表明了心意,徐希也愿意接受他,他只需要改变自己心中的观念,两人就能相守白头。所以这些天都沉浸在愉悦里。 至于公孙萚,知难而退是他唯一的路了。中间的院门他也早晚封上。 渚道子的作用,他也摸清了,不过是以阴阳之学劝阻嬴政大兴土木,缓慢进程,休养生息。 红薯再有两年全面推广起来,庶人吃饱了饭,累积了财富,匈奴百越可打,宫殿,皇陵亦可建。 上次选官考核砸了,这次他定要拔得头筹,给希把体面挣回来。 韩陌桑已经在嬴政面前给他求了情,举荐他入朝做官。 嬴政前不久刚升了她韩八子,她就来举荐张良,“韩姬和张良是何关系?” 韩陌桑小心的回话,“陛下,妾和兄长姊妹自小与张良一同长大,知他才学,便想让他为陛下所用。” 嬴政鹰眸瞥向赵高。 赵高立马把自己所知的禀告,“张良上一旬选官考核中不及格,监察御史令言说,他乃故意为之,因他是少丞相举荐。” 韩陌桑连忙解释,“当日张良患了急症,强撑着考核,并无故意之说。” 嬴政鹰眸深邃,沉声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韩陌桑还想再说,实在慑于他的威势,低着头告退。 好在她如今的身份,可以偶尔出后宫,往前面去找姒染,秦俪她们,也能找徐福。 提前告给内侍,她在道旁等到了徐希。 徐希看到她有些意外,“韩八子找我何事?” “维风他如今怎么样了?当日他在选官考核时出现异常,是怎么了?”韩陌桑问。 “他会通过下一次的选官考核,韩八子想知道,到时候问他自己吧。”徐希笑道。 韩陌桑咬唇,“他愿来咸阳为官,提了什么要求?” “你也可以问他,以你现在的身份,要见他并不难。”徐希说着点了点,往外走。 韩陌桑攥着衣袖,朝她背后喊,“是你吧?是你,所以他才愿意来?” “是的吧。”徐希随意的应了声,脚下不停。 韩陌桑强行睁了睁眼,不让眼泪滚落。她自小想到大,却全盘落空。她根本不稀罕,他却一心认着她。 三日后,选官考核再次开始。 张良这次胸有成竹的进宫。 韩陌桑在一旁等着他。 张良远远朝她拱手一礼,抬脚进去。 监管的御史立马把此事告给了冯劫,“陛下近日对韩姬颇为宠信,竟然再次允许她出后宫到前宫来。那张良还未通过考核就与韩姬往来,此可弹劾一本。” 冯劫听的兴致不高,后宫女人,一个因韩非抬了八子的韩姬,即便再抬也只是美人,夫人。不是徐福,谁也做不了后位。陛下眼里根本没有她们。 “少丞相的确是和旧韩王室公卿走得甚密。”冯劫觉得可以奏一本,徐福这么看重张良,必有大用,绝不能让他入朝。 但这次考核后,张良的试卷没有落到他手里。 王绾看着对答漂亮的试卷,也给不出个叉,他也并不想因为一个麻烦人得罪徐希。这张良为质几年,如今来朝选官,不知真心假意,还是让他们去头疼吧。 直接给了过。 韩陌桑也一直等到考核结束,见张良神情淡然自若的出来,松了口气,上前与他说话,“你没事就行,只要试卷不落在冯劫的手中,不论在谁手里,都会让你通过。” “多谢公主吉言了。”张良笑着拱手。 “你能入朝做官,我有你和韩非子,也会好过一点。”韩陌桑低落道。 张良皱了皱眉,“即便我与韩非子都入朝为官,你亦不该与我们多行往来,只要我们在,你只管争宠,秦始皇自会衡量。” 韩陌桑并不想多说什么,破坏他和徐福的情意,可他现在教她去争宠,还是让她一下子没忍住泪意。 “公主......”张良皱眉。 韩陌桑抹了抹眼泪,抬起脸苦笑,“陛下政务很忙,很久不进后宫,这几年后宫也无所出,我......我就算争宠,也没有路数。” 张良皱眉想了想,“若秦始皇问起,你就实话实说想要争宠,不必强行隐瞒。你的俸例若是多,请希给你做上一些美容养颜丹,再选些新样式的衣饰,以好学之名争宠,学习隶书,秦律,或是农学,医术。” 韩陌桑忍着心痛,含泪笑着点头,“嗯,我听你的。” “我回去找希整理一些调养食方,你实在不喜农学,医术,也可研制佳肴。”张良希望她也能改一改想法,关在后宫,天长日久见不到君王,定要走别的路数,才有可能获得更多。 “好。”韩陌桑擦干净眼泪。 张良不便多留,拱手告退,“我寻到后,便让希捎给公主。” 韩陌桑没有盯着他的背影望,转身领着内侍回了后宫。 张良回到府邸,看外书房又堆积了些政务,直接上手帮着处理。 徐希带着好消息回来,看他在摸自己的政务,笑了笑,“你马上要有自己的差事,自己的政务了。” 张良笑问,“这次没给你丢脸吧?” 徐希点头,高兴道,“头名,挣脸面了。” 张良眼中闪过满意之色,看她并不急着忙政务,问起她,“陌桑有没有可能,像姒染,陈沅她们一样?” “不太好整。”徐希之前就提过,后宫那么多美人出自贵族王室的,很多识字有才,让她去讲学,怎么着也能忽悠一群,只是没被允许。陛下不准她进后宫去搅合。 “若是允许,她们中应该也有不少能当用的人才,秦始皇不是不拘小节,只要贤才,男女皆可?他自己不进后宫,还圈一堆美人作甚!”张良不虞的皱眉。 徐希摩挲着下巴,“就像我集贤才,陛下不仅喜欢集地盘,还喜欢集美人。” 张良翻她一眼,“集了美人囤着吗?” “囤着又如何?陛下现在政务繁忙,又要锻炼身体。”徐希瞪他。 “你不是说他还是少年吗?这会就老了不中用了?”张良忍不住又跟她杠。 “你既想让韩公主得宠,你自己去求情。”徐希没好气道。政哥心里都是天下,哪有美人的位子。 张良听她的不虞,抿着嘴,“她毕竟和我们一起长大,是韩翙的亲妹,她朝我求救,我不能坐视不理。” “她想出后宫,立志做女官?”徐希挑眉。 张良摇摇头,“我只教了她争宠,让她趁此段时间多揽权。” 徐希嘴角抽了抽,无法想象陛下会被攻略,“做些无望的争宠,还不如学习。” “那能借些农书,医书和药膳方给她吗?”张良忙问。 徐希点头,“行啊,多给她拿几本,再给她一些瓜果青菜的种子,她若是能在后宫种出一大片菜园,学得满腹学识,那就能把其他美人都卷下去。” 张良笑着应声。 公孙萚过来找记录资料,听两人的谈话,缓步进来,淡淡瞥了眼张良。 跟他打了招呼,徐希也想起来还有明天的课没有准备,“我先去学宫一趟。” 张良接过她拿回的政务,准备帮着处理了。 公孙萚坐在了对面。 张良目光沉凉,“公孙太卜又有何事?” 公孙萚拿出一封信推到他面前,“这些时日,你和阿希一起,有察觉到她对你有心悦之情吗?” 张良盯着他,冷呵,“希钓了我来,又已答应与我缔结婚盟,你从何得出她对我无情?” “因为你是张良,张子房。”公孙萚淡声道。 张良微眯起眼。 “不打开看看吗?”公孙萚睁着两个清澈的眼眸,真诚的问。 张良打开信笺,上面并没有什么重要骇人的消息,只有他两个侍妾的情况,他皱眉盯着他,“侍妾而已,希若不喜,我可以打发她们另嫁。” “你输了。”公孙萚拿起一个杯子,倒了杯温茶。 “你什么意思?”张良冷下脸。 公孙萚端起杯子给他看,“我入谷时,她以聪慧多智,辩驳的师父和师兄都无法回答,当晚她讲天地日月轮转,吃了烤鱼,结果夜里起了高烧,但即便烧的迷糊,也只用自己的杯碗。我一直注视她,后来发现,即便想喝山泉,别人用过的水瓢,洗过她也不会再用,而是用手捧着喝。” 张良脸色渐变。 公孙萚把杯子放在他面前,“外书房有她专用的杯子,别的杯子,她从来不用。” “这是何道理?因我有过两个侍妾,会影响我和希的情意?”张良根本不信他的话。 “阿希从未提过要婚配,倒是说过,想要夺走一个女子的功绩就和她成亲,用以推拒徐公催促。”公孙萚道。 “我从未想过夺她的功绩,我亦知她的志向,只会和她一起去完成她的志向。”张良怒道。 公孙萚冷冷望着他问,“她自己就可以。且,她说若找,就养干净清白的小白脸。你当是,身家干净清白吗?” 61. 第061章:谁输谁赢 还是陛下好!…… 张良怒盯着他,脸色大为难看,“你认为希是这样的人吗?” “怎么?是她不配吗?她不配一个身家清白,互相喜爱的人为侣吗?”公孙萚反问。 张良握紧了拳头,眸色阴翳。 “还是你愿意,让她忍着不适,封心锁爱,与你敷衍半生?”公孙萚再问。 张良完全说不出话来,脸色逐渐发白。 “你真心爱她,怎忍心她赔付上终身幸福,只为拉拢一个大才?”公孙萚再问他。 张良脸色青白,掌心掐出血来。 公孙萚深深望他一眼,起身拿了记录资料离开。 徐希忙完学宫和学堂的事回家,天色已晚,外书房没点灯,她直接路过,也没在意,以为张良留在韩非那,就径直回房洗漱,又处理了会政务,倒头就睡。 稻禾,粟花伺候她睡下,一个守夜,一个回房。 第二天起来朝会,徐希还提醒卢菲菲,“张维风若来,让他直接去朝中申请意向职位。” “诺。”卢菲菲应声。 公孙萚早已经在等候,“阿希,咸阳又来了几个儒家的大贤,儒家八派已经来了六家传人,师父近日欲在学宫与冯祭酒接待他们,到时会辩论学说,学堂里也抽一些学子去旁听吧。” “哪六派来了?他们自己先吵起来了?”徐希忙问。 公孙萚虚扶一把送她上马车,自己也坐上马车,把信息资料拿给她,“你看看。连雕漆氏都来了,雕漆氏信奉人性有善亦有恶,这一派不愿做官,好勇任侠,这个宓无邪还与淳于越不和。” “与淳于越不和?”徐希一听他们自己派系都内斗,立马来了兴趣。 “两人曾一同求学,淳于越仁善纯直而自立,宓无邪尚且年少,屡屡与其发生辩驳,皆占上风,但一次因他受罚,落下腿疾,所以走路有些坡足。”公孙萚跟她解释。 徐希翻看着宓无邪的资料,自夸一声,“我这窝子打的真好,还能打到淳于越的敌对方。” 公孙萚笑着应声,“孙氏之儒也与淳于越、姬纨不对付。继承自荀子,认为‘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但亦敌对李斯和韩非子,与张苍颇为近些。” “若是我也恨他俩,师从儒家大贤,却活成了法家大成者,还骂儒家为五蠹必除之一。有他们俩蒙羞,荀子甚至都不被儒家承认是自家一派。”这个徐希知道,孔庙里各代名家大儒都立有雕像供后人敬仰参拜,独独没有荀子。 “这个孙皆,可让张苍与其多接触。”公孙萚用笔点了点。 徐希点头,重点记下,“从内部把他们打破,自己斗自己,看看谁才是孔夫子最正宗的思想学说继承者。” 公孙萚笑应。 张良也苦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声音干哑,仿佛从喉间撕开的一样。吓了卢菲菲一跳,“谁?谁在里面?” 她的剑术可是很烂,立马后退八丈远,赶紧叫人来。 府中侍卫急忙聚集过来,听她说书房有诡异的怪笑,都拿出神臂弩对准了书房门,“谁在里面?快快出来!否则,格杀勿论。”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张良青白着脸,神情凄惶,脚下踉跄着走出来。 侍卫们大为意外,纷纷收起神臂弩,“长史?” 卢菲菲也惊疑不已,“张良?你怎会在这?你不会一夜都没走吧?” 张良目光阴凉的扫她一眼,抬脚走向自己的房屋。 卢菲菲觉得很不对劲儿,昨日还好好地,他这个样子出啥大事儿了?老家来信,被全灭了?可三川郡与河内郡也没有匪患啊。还是他这边考核效忠陛下,老家的人造反扯了大后腿? 问也没人理会她,卢菲菲拿出核桃盘了盘,实在想不通,指派了侍卫,“去王宫门外等着主君,见到人,立刻把张良好似中邪的事告诉她。” 侍卫应诺,出门执行任务。 安排完家里,卢菲菲就凑到张良房门外,企图套话儿,“张良,你家中给你传信了吗?” 张良未曾理会。 卢菲菲又拿着核桃问,“要不你申请几个智慧果送回老家,给你家那些人补补呢?” 张良想到了家里的族人,想到了韩翙,起身收拾了行李。 卢菲菲听着动静,惊愕,“你别是上吊了吧?” 她还是决定让侍卫开门,然后盯住他,又派人给徐希送信进王宫。 侍卫把信送给了秦俪,听家中张良又有异常,她在外等着朝议结束。 今日的朝议依旧是各郡县发来的大事或案件决策,徐希多数时只旁观,这些政务有李斯,王绾会处理,有陛下会决策。她不多伸手到两人面前,宣发和学宫的事,他们两人也尽量不伸手过来。 朝议一结束,徐希就大步出了议政殿。 远远看到秦俪似是在等她,大步走过去,“今日不是没有考核任务?” 秦俪走进了,低声回她,“是菲菲让人找主君,说是张良似是中邪了。” 她说着一言难尽,张良中邪?怎么想也不可能。 徐希嘴角也抽了抽,“是张良搞什么动作吧?她从哪里看来的是中邪?” “看侍卫挺急,主君先回家一趟看看吧。”秦俪也失笑,又怕真有情况。 “好。”徐希应了声,赶回家。 家里气氛有些凝滞,卢菲菲把案几搬到了廊下处理课业,亲自盯着张良的房门,以防意外。 见徐希回来,立马起身跑过来,“主君,我已经问了一大圈,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不过看他要死要完的样子,估计是他老家造反了。” 徐希无奈,“又没消息,你这叫造谣。” 卢菲菲抿嘴,“那他一副死人脸,问了还不说,还收拾行李了,我猜的嘛。” 徐希听他收拾行李,脸色一变,快步到张良房门前,“张维风?” 张良已经放好了行李,端坐在外间,等着她。 见她担心的过来,不知是担心他出事,还是担心他走了。 “我有事问你,其他人先退下。”他直接道。 卢菲菲当即就皱眉,“主君的事,我们早晚也要知道,把人都打发走了,我们不就失职了。” 徐希摆手,让她和侍卫先出去。 卢菲菲给管猗,盖聂使眼色,让他们盯好了人,别突然又挟持主君。 管猗早已知晓因由,直接退了出来。 盖聂看他一眼,目露询问。 管猗摇头,阿希的男人们互斗,谁输谁赢,关他什么事。 张良盯着徐希的眼睛,清冽透亮,星子一样,他极力从中看出对他哪怕很浅的心悦爱慕,只看到闪亮的星芒。 “到底出什么事了?跟我说,我解决不了,还能摇人一块。”徐希尽量让自己说话温柔一点。 但她身上穿着挺括严谨的玄色绣纹官服,朝天髻是特制的墨玉发冠,两条垂绦乖觉的垂在她耳边两侧,任谁见了都要拜一声,少丞相。 张良直接问她,“你与我说实话,你当真心悦我吗?” 徐希皱眉,“怎么又问这个?谁跟你说什么了?” 张良望着她呵呵笑,“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当然喜欢!你是得婚前恐惧症了吗?”徐希很疑惑。 “我们成亲后住在哪里?”张良问她。 “咸阳城改造之前,就住在这里,你看行吗?”徐希还征求他的意见。 “这里的院子不够大,还住了你不少属官,护卫。我想安排人都不好安排了。”张良道。 徐希想了想府邸后面的院子,也可以买了,“可以往后扩建,你想安排多少人?还是你介意阿萚和渚道子?我可以去协商。” “家里人可以另行安排,要安排一起的,是我的两个侍妾。”张良紧紧盯着她。 听他已有两个侍妾,徐希脸色木了下,沉默了下,问他,“有生育吗?” 她眸色更深了,也更清了,张良心如冰锥,“还未曾。” “可以给她们另行安排院子,你想去的时候就去找,只,别在我眼前。”徐希沉声要求。 张良去握她的手,她明显回避了下,又停下来。 “你介意吗?” 徐希皱着眉实话实说,“当然介意,我都不曾养小的,你还要养两个小的,不可能给你放在我的地盘里。” 她神色自然的翻了一眼。 张良伸手去抚她的脸,她没闪避,手却木了一瞬,之后便是坦然,甚至坦然的朝他弯起嘴角笑。 他收回手,“徐希,我值得你这么做吗?” “是阿萚与你说了什么?”徐希冷静的问他。 “他说的对,你对我全无爱意,只有接受和拉拢,赔付你的终身,我不值得。”张良笑着笑着,眼眶猩红。 “你不用听他胡说,我现在把他揪过来,给你赔礼。”徐希拧着眉起身。 看她走,张良叫住她,“徐希,你想要我放下仇恨,真心为秦效力,我亦想要你真心爱我,倾心于我。不是敷衍,不是委曲求全,亦不是赔付终身。” 徐希知道他这是要走了,深吸口气,“你只是现在没有,时间会治好一切。感情亦可培育,时间越久,羁绊越多,感情就会越深。” “你不会,我亦不会。”张良深深吸了口气叹出,起身拎了行李,出门。 徐希抓住他,“张维风,你和我都没有培养过男女之情,你却听信别人之言,试试都不愿意?” 张良艰难的把她的手拿开,两眼朦胧的望着她笑,“不试,我也有我的骄傲。” “那你想做什么?”徐希脸色难看。 “带着我的侍妾,浪迹天下,游历山川。总之,不会造反的。”因为她在,张良想的刺杀,却从未开始行动。苛政恶名未起,亦被她化于无形。 “我们可以年前就成亲。”徐希加码。 张良不再看她,扭头就走。年前成亲?想以此套住他,他哪里值得她如此啊! “张维风!你个混蛋王八蛋!你要敢走,你就别回来了!”后方传来她的吼骂声。 张良抬起头,隐退眼中水光,大步离开。 “啊啊啊啊啊啊!”徐希气的怒喊。 卢菲菲急忙跑过来,“主君!张良跑了?要不要把他抓回来?” 徐希阴沉着小脸,气的鼻孔出气,“抓回来?强行成亲吗?” 卢菲菲张了张嘴,实在搞不懂,“他不是先求婚主君的吗?怎么又反口了?果然是他家里人出大事了是吧?造反了,还是谁死了?” “没、有。”徐希怒道。 “难不成他家里娶的有女人?他应该没那个脸娶的有还找主君的。”卢菲菲也不信张良会这么坏。 “两、个、侍、妾。”徐希咬牙。 卢菲菲张了张嘴,“他都二十七了,有侍妾正常,你不愿意,打发走,然后也找两个男宠。” “哼。”徐希冷笑。 卢菲菲看她一身杀人的气势,缩了缩脖子,找男宠又怎么了,男宠可听话了。 徐希看人走远,追回来也没用,转身气冲冲就西跨院去,“公孙萚!!给老娘滚出来!” 仆从看她发那么大火,吓的战战兢兢,“太......太卜去学宫了。” “把人给我叫回来。”徐希咬着牙阴声道。 两个仆从连忙跑出去叫人。 徐希就坐在亭子下等着,越想越气,越想越怒。 管猗看看她,却觉得她气都顺畅了,一脸轻松闲适。 徐希突然一个眼刀子甩过来。 管猗立马收起神情,和盖聂一样面无表情板住脸。 公孙萚正在学宫忙,听仆从过来,说是徐希气冲冲找他,连忙跟师父告退一声,先行回家。 宓无邪看他突然退场,不禁问渚道子,“先生可是有事?若是,我们就先不打扰。” 渚道子笑呵呵道,“小年轻,总有些儿女情长,让他自去处理,不妨碍我们。” 宓无邪有些遗憾,“你那弟子已有心悦之人了?” “感情甚笃啊。”渚道子笑的两眼眯着。 “先生高徒才学满腹,又有子都之美,自当有好女青睐。”宓无邪扫一圈,年轻士子亦不少,但没见一个有过于公孙萚的,落空了。 渚道子笑着转移了话题,继续论学。 公孙萚很快赶回家,看家中气氛紧张,也提起了心,“阿希在哪?” 卢菲菲扯着嘴朝西跨院指了指,示意他快去。 公孙萚快步回去,就见亭子下,一身低气压的徐希,小脸黑沉沉,两眼黑漆漆,盯过来的视线满是杀气。 他脚步迟疑着挪过去,温声叫她,“阿希?” “坐。”徐希阴声道。 公孙萚紧着身子靠近,在她旁边坐下来。 不等他坐好,徐希直接伸手掐住他的脖子摇晃,咬牙怒道,“公孙萚你个混账!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吗?我好不容易钓来的人,你上来就给搅黄了!” 她是真的好气好怒,手劲儿掐的公孙萚呼吸都困难了,憋红了俊脸,“阿......阿希......他...不行!” “你怎么知道他不行?我行!”徐希森然怒道。 “我不想......你赔上幸福,我想你......幸福。”公孙萚憋不住开始咳嗽。 徐希死命摇晃,“老娘幸福不幸福关你个混账屁事!你又怎么知道老娘不幸福!” 但手劲儿卸开了。 公孙萚大口喘气,抓住她的手拿下来,突然在她脸上印下一吻,“因为我心悦你,所以把他赶走。” 徐希脸色发绿,使劲儿搓了下脸,怒瞪他,“老娘比你大!” “我比你大!我只是小儿时,长得慢。”公孙萚强调。 徐希气笑了,“长得慢,你是营养不良吗?” 她曾数次拿这个词说学堂里来的那些农人家小儿,公孙萚红着耳朵点头,“师父一直游历,我们时常吃不到饭,我小儿时,没有阿希长得胖长得高。” “呵呵。”徐希冷笑。 “阿希,张子房被困于这里,又得不到你真心喜爱,也不会高兴不是吗?”公孙萚劝她。 “都跟我成亲了,他有什么不高兴!?”徐希怒斥。 看她火又上来了,公孙萚乖巧的伸出手,“要不,我让你打。” 徐希真没忍住,狠狠捶了他两拳。 公孙萚手心闷疼,却朝她笑,“阿希,我只求你一个,也只要你一个,你想做什么我都在,你去做什么我也都在。” 徐希喷着气,嫌弃开口,“我和张良不幸福,和你就能幸福?我不心悦他,也没有你!” “那有我在,你谁都找不成,除了我。”公孙萚蹙眉。 徐希呵了声,起身就走。 “阿希?你......做什么去?”公孙萚连忙起身跟上。 “做什么去?你有脸问!现在人跑了,要是没法用,我连你也刀了!”徐希恶狠狠的放完狠话,大步出了门。 公孙萚笑着在后面跟着。 张良自己赶过来,又一个人赶回,路上收到徐希的信,直接没拆,装进了衣襟里。 朝中几乎都知道徐希举荐了旧韩的张良,他家五世相韩,他必定不缺才,但第一次选官考核,乱答题,没通过。第二次拿了首名,直接没来入朝,人直接走了。 冯劫朝会上弹劾徐希为揽人才不择手段,才迫使对方如此,直接给她个没脸。 徐希全程黑着脸,不说话。 嬴政视线扫过她,“福卿有何话说?” “臣无话说。”徐希拱手。 公孙萚站出来,解释,“是张良求亲,又不愿接受少丞相有小夫侍。” 此话一出朝中哗然,立马就有人弹劾徐希不守妇道,“女子自古只服侍一夫,岂能还有别的夫侍!” “此乃不守妇道,不遵妻道,枉顾名声颜面,亦是给朝中众臣蒙羞!” “夫为妻纲,怎可乾坤颠倒,让妻为夫纲?” 徐希满面寒霜,目光幽厉的扫过去一圈。 没等她说话,公孙萚再次开口,“男子侍妾成群,还有女奴服侍就寝,少丞相如今地位功绩都斐然卓著,少有人能及,为何不可抬几个小夫侍?众位大臣未免太宽以律己,严以待人。若己所不欲,还请勿施于人,免丢颜面。” 公输琦,陈义等人都不可思议,“若照你所说,岂不乱套!” “有史记以来,男子纳妾,嫡庶相争,兄弟相斗,早已乱了一千多年。尔等不批,却逮着少丞相的内院私事大批特批,像不像你们以古非今,高喊分封的架势?”公孙萚不紧不慢的反问。 公输琦等人脸色顿时变了变。 冯劫也停了下来。 上次闹分封,陛下贬黜三十多个朝臣,多是他们的人,若是再提到这上面,正是论法改法之际,对他们大不利。 公孙萚看他们熄火,朝上座的嬴政拱手,“陛下,少丞相的夫侍还未寻找,只言语几句,张良便负气而去,要携同美妾游历山川,并非少丞相举荐有误。” 他的话中,张良善妒,无容人之心,更不堪大用。 嬴政鹰眸中的冷意稍褪,朝议后,留了徐希问话,“与那张良究竟为何?” 徐希没好气,“他有两个侍妾,要接过来住我的院里,我不同意,连他也踢了。” 听这话,又看她着实气的不轻,嬴政眼中闪过笑意,“踢就踢了,你那没影的夫侍,朕看你也少找,一个都闹腾,多了你能镇住才怪。以后日日如此,你就不用活了。” 徐希深以为然,“男人真麻烦!” “麻烦你还找?”嬴政也眉峰微皱。 “我这不想着,能当大用。认识一场,总不能随便就杀了。”徐希苦着脸叹气。 嬴政嘴角抽了抽,“一个张良而已,朕也未见他有甚才学,智谋,倒也不必。” “我不是自小认识他,觉得他有潜力,以后能当大用吗。”徐希吸了吸鼻子。 嬴政沉声喝道,“那也不能拿终身当儿戏,任何贤才,圣人不足以让朕的福卿去牺牲终身换取!” “还是陛下好!”徐希心碎的哭唧唧,“男人只会影响我前进的脚步,阻碍我拔剑的速度。” 嬴政听她数落了半天男人的坏话,临走赏赐了她一堆珍奇宝器安慰。 徐希回到家,已经有人得到消息,来询问卫程,她意欲挑选什么样的夫侍。 “主君,接下来可能会有不少这样的人来投机取巧,或是有意恶心我们。”卫程拿着记录给她看。 徐希随即冷了脸,呵笑,“再有问者,一律告诉他们,我不喜欢男人。” “那他们要塞女子进来呢?”卫程立马问。 徐希:“......” “就说我喜欢博学多才的女子,真送来,全部派去郡县去做小吏。”徐希哼了声。 想了想,叫住卫程,“等等。” “主君还有何吩咐?”卫程返回来。 “大肆宣扬!让他们多送点过来。”徐希摸着下巴,很是有些遗憾,以前怎么没想到。 卫程嘴角微抽,“大肆宣扬......恐对主君名声不好?” “我有什么名声,不能吃不能喝的。”徐希没好气。 卫程才不信,她这几天是满肚子火看谁都有气,其他时候可爱名声了。 站着不走,暗叹口气,“那就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吧,是他们诬陷主君的。” 徐希朝他竖起大拇指。 卫程转身出去办差。 等他拒绝了几个塞男宠,和投机取巧的,直接说主君不喜欢他们那样的。 外面开始传出,少丞相不喜男子,喜欢博学多才的女子,曾经在楚国时,就抢过楚王负刍的美人,那几个美人至今还住在她的府邸,并未婚配。 流言刚传起来时,卫程就出面,义正言辞的澄清,还言说要抓住谁造谣污蔑,要告对方。 喧嚣而上的流言浪潮一下落了,但不再大肆传播,变成了私底下传播。 卫程,姒染,秦俪,陈沅,昭韵几个都记下,政敌以私德再次污蔑攻讦少丞相,然少丞相不惧,一身正气。 陛下亦驳斥流言,赐下珍奇宝器安抚主君。 徐希丧气了好几天,见真有人给她送美人,立马来了精神,一打听,对方识文断字,还学了半本《秦律》,当即就给她们一人一身校服送去了学堂,让她们再学学,再来。 一连几个,都被送去了学堂,才消停些。 卫程和姒染几人又记,有信流言攻讦者,着其女来,少丞相宽于待人,问其由,劝其入学堂,后培养成于国于民有所建树的女官。 公输琦立马叫底下的人别再传,也别再给徐希送人,“送去的人,都被塞去学堂,成了打狗的肉包子了!” 陈义有些奇怪,“谁传出的这种流言,岂不是在助她。” 公输琦也气的面色难看,“一帮只会仁、义、礼、智、信的,连计谋都不屑于去学,还妄想斗得过徐福,李斯和韩非他们。” 陈义几个听这仨人名字,就皱眉怒恨。这仨人完全没有儒家一点美德,还一个比一个阴险狡诈,阴谋百出。简直可恨! 徐希心里不爽快,给家里支在侧院的小窑烧上,又把侯廉叫过来,跟他嘀嘀咕咕半天。 侯廉领命出去,拿出一盏水晶杯,开始跟来咸阳的贵族士子们到处显摆,称其为东海水晶;又拿出一面水银镜,称其为天水镜;又拿出一副老花镜,称其为远目水晶眼镜。 这三样珍奇一出现,就引起了轰动。 尤其是齐地来的人,知道齐王建逃走之后,是徐希接手了造船的那一帮工匠,还造出了高大巍峨的楼船,曾出海打鱼献给秦始皇。 侯廉是学堂里的老师,教授医术和炼药的,明牌是徐希的人,他拿出这三样珍奇,极有可能真的从东海而来。 有人邀请侯廉带着珍宝上门,想要一观,侯廉高傲的拒绝了,说为了给众人开开眼,三日后在学宫展示,所有交了观赏金的可进去一观。 公输琦和陈义大骂徐希掉进了钱眼里,以此揽不义之财,“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她个女子,永远不懂为君子之道!” 一旁的赵青又想起《抡语》上的歪理注解:我喜欢你的财所以拿过来,这很有道理。 摇了摇头,甩出去这种谬论。 有人问到徐希脸上,“如何能取此种不义之财。” “我的不义之财犹如浮云一样多,你的不义之言,比之浮云更甚。”徐希才不给面子。 “你......不可理喻!”对方气怒的甩袖子。 “你想被我打的没人敢礼遇你?”徐希反问。 对方脸色一变。 见他说不出话来,徐希翻了一眼,迈着嚣张的步伐走向学宫。 盯着她的背影,那士子只能愤懑一句,“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你是不是没有钱,进不去啊?”跟在后面的稻禾柔声问。 士子瞬间脸色发青。 “男子汉大丈夫,要建功立业啊。”稻禾又似是鼓励一句,轻步跟上主君的脚步。 虽然侯廉这要求对那些贵族士子们来说没见过,但直接规定多少钱才能见到三样珍奇,让他们觉得这个档次才够高,才值得一观。 学室变成了展览馆,三样珍奇放在中间案几的托盘上,三个托盘内都压的有丝绸,以免磕碰了珍宝。 水晶杯透明无暇,纤毫毕现,倒入酒水,茶水都一清二楚,众人看的啧啧称奇。 泡茶进去,能看到毫针茶叶立在透明的茶汤里,飘飘浮浮,优美好看。 水晶眼镜更是神奇,侯廉选了几个年轻士子试戴,几人都说,“眼晕,看地上像塌陷一个坑。” “快快摘下来吧。”侯廉收回眼镜。 又给几个年迈的诸子试戴,“看清楚了!当真是奇哉怪哉!” “竟是连墙上的小字都能看清了,果真神奇。” 侯廉笑着收回,“远目水晶眼镜之所以称为这个名字,便是给年迈有眼障者佩戴。” “如何卖?我想要买了它。”有人阔气的问价。 侯廉摆手按捺,“先不急。我们再来看看天水镜。” 另一个托盘丝绸上静静躺着三面水银镜,他拿起一个中号的,对着众人照,“如何?” “这......纤毫毕现,简直如双生一般。”众人又是惊奇。 侯廉给几个传看。 众人都想试试,换了好几次手,争着照镜子。 把众人的热情都吊起来,侯廉开始一样一样拍卖,“我家中今年属实难过,这才忍痛割爱,把珍宝卖出,万望你们买到的人,珍惜爱惜。” “如何卖?”众人询问。 侯廉看了眼角落的徐希,闪过亮芒,勾起嘴角,“价高者得。” 这些贵族们立马出价,开始为了抢夺珍宝,后面为了攀比财富,显示自己更加尊贵。 徐希含泪赚发,看几个贵族小心的拿了玻璃与人显摆,找人来搬金银回家。 侯廉到她那小窑看了,一堆玻璃杯子,盘碗,甚至发簪,吊坠,水晶环佩,“主君,这些......” “走私给那些大商贾,一点一点的放,连同新瓷器一起。”徐希道。 侯廉摸了下,嘟囔,“我也想要。” “想要就拿一个。”徐希没好气道。 侯廉嘿嘿笑着摸了摸玻璃杯盘碗,最后还是挑了块玻璃吊坠,“此物可以佩戴。” “你别被人抢的时候,绳子噶了脖子。”徐希提醒他。 “我不显摆。”侯廉立马保证。 外面姒染进来,“主君,送去宫里的东西准备了吗?” 徐希:“!!!” 太生气,忘了。:,,. 62 第062章:陛下放心 朕若被骗,责任…… 只想捞一笔钱发发财, 去去闷气,把政哥给忘了。 徐希赶紧又开窑,烧了一对烟灰黑的酒杯, 一对透明刻龙纹的茶杯, 一块雕龙纹的佩玉,一颗大玻璃球。 忙活几天,东西做好,又拿了一块水银镜, 带着进了王宫。 “陛下!给你看几个好东西。” 嬴政每次听她说这话, 就是又搞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来,“朕听你的人在外卖东海水晶的珍奇宝物。” “马上不是快年节了吗,我就准备给陛下做点不一样的好东西,失败了好多次, 残次品就让他们拿去换钱了, 给修驰道的力役们加点肉腥。”徐希嘿嘿笑。 “拿给朕看看。”嬴政放下竹笔, 合上奏疏。 徐希伸手接过奏疏放到一旁,把御案清理了下, 招呼帮忙的蒙毅把箱子搬过来。 箱子打开, 蒙毅微微睁大眼,目光惊奇。 她先拿出一对烟灰黑的酒杯,“这两个是酒杯,倒桂花稠酒,尤其好看。” 嬴政看着半透明的酒杯,有些稀奇的拿起来,“与你搓的糖丸,甚像。” “也能用糖做成,大食子正在研究用糖浆硬化做碗盘, 装拔丝红薯。”徐希笑道。 “吃完菜肴,还要把碗盘吃了......”嬴政对她脑中奇奇怪怪的想法默然无语。 “能增加菜肴的格调和档次,小儿保准爱吃。今年又有地方干旱,粮食收的少,明年粮食多了,熬点麦芽糖浆卖糖葫芦,保证让所有贵族小儿都破产。”徐希哼笑。 嬴政嘴角微抽,“拿下一个。” “好嘞!”徐希应声,又拿出一对雕花龙纹透明茶杯。 烟灰黑的嬴政稀奇,这透明无暇的,就是惊奇了,“这是何处所得?” “高温炉中所得。”徐希回他。 嬴政鹰眸透出疑问。 徐希先卖了个官司,又拿出一块透明龙形佩玉。 佩玉触手冰凉滑腻,比玉还滑,嬴政的好奇心被吊的更高了。 赵高换了宫绦把佩玉给嬴政佩戴上,看着透明的佩玉仿若无物映出衣裳的绣纹,“这佩玉当真神奇。” 徐希又捧出大玻璃球,摆在御案上,“陛下,我说这里面能看见万千世界,过去,未来,你信不信?” 嬴政好整以暇的盯着她,“说。” 蒙毅和赵高也都竖起耳朵,这透明大球的确很神异。 徐希两手隔空覆在大玻璃球上,“⑴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齐王建现在何处,现!” 六国君王其他俱已亡,只有齐王建,但因为齐国白送的方式太过离奇玄妙,嬴政也就没有追究齐王建的下落。 但若此人还在,还企图回来,嬴政绝不容忍。 蒙毅和赵高也都睁大了眼盯着,以免错过什么重要惊奇的场面。 远处的内侍们也虽然垂着头,也忍不住余光往这边看。 “齐王建,快快显现!”徐希脸上憋着劲儿,怒喝一声。 嬴政双眸都睁大了。 什么都没发生! 徐希笑眯眯的收回手,“是假的。” 嬴政俊脸黑冷,气笑出来,“假的你在这催半天?” 蒙毅和赵高也被吊的一口气噎住。 尤其蒙毅,对她很信任,“少丞相,当真是假的吗?” “当然,这叫玻璃,各地都有的一种很普遍的石英砂、石英石、硼砂、重晶石、石灰石,高温炼化,就会变成透明的玻璃,加入颜料就会变成有色的琉璃,原材料不值钱,就看会不会炼。”徐希笑着解说。 嬴政牙根痒,手也痒。 徐希对上他幽凉凉的目光,立马收起笑,正经的赔罪,“陛下,臣不是有意的,臣是恐陛下哪天为人所骗,提前演示,让陛下识破骗局。” “朕的福卿,可真忠心,又目光长远。”嬴政呵呵。 “骗子道具多,且胆大包天,且学识满腹,所以陛下他们也敢骗,也可能会因为一时不察被骗。”徐希一脸无辜的解释。 赵高觉得她在说自己,这么几年,就她花样多,献的东西也多,还每每唬得住陛下。 蒙毅考虑要不要帮她说情,但看了眼陛下的神情,决定闭上嘴巴。 “朕若被骗,责任,大半在你。”嬴政直接黑着脸把锅盖给了徐希。 身为历史诈骗犯徐福,徐希无话可反驳,“陛下放心,臣绝不欺骗陛下,也绝不让人欺骗陛下!看,臣给你准备了照......” 察觉到后面俩是啥字,她一下子咬住。 “照什么?”嬴政龙目微沉,开口追问。 “照人镜,照面镜,好像不够美观好听,还请陛下看过,赐一个名字吧。”徐希拿出臂高的水银镜,把支架撑起来,镜子放在支架上立起来,对准嬴政。 对上镜子中的自己,嬴政面色骤然一变,“此乃何镜?” 镜子中的他也随即变了神情,连须发都一清二楚,睫毛都根根分明。 徐希解释,“陛下,是水银。在玻璃一侧浇灌水银,做成镜子,就是如此清晰,纤毫毕现。” 嬴政触手一摸,是玻璃的触感,不禁赞道,“玻璃和水银竟然能做出如此清晰的镜子来,当真神异。” “陛下,这样的一面镜子能卖万金,即便多了,也能卖得千金。明年臣就带人开个玻璃坊,国库又多一路进项。”徐希拱手。 嬴政听这话,鹰眸瞥着她,“这才是你的目的?” “咱不是国库缺钱吗?我看贵族们钱多,而咱国库空虚,打匈奴粮草不丰,我就难受。”徐希说着皱起脸。 蒙毅把空箱子放下,敬佩的朝她拱手,“少丞相深谋远虑,蒙毅佩服。” 蒙恬带着大军在北境驻守,秦直道修完,他就转战带着罚了苦役的罪奴修建长城缺口,但匈奴也时常犯境。 若非这两年力役都投注在修路上,个别郡县有蝗灾,旱灾,这一仗已经开打了。 嬴政眸中闪过笑意,脸上也带了出来,“若大量产出,你那价高者得的拍卖,还能用几次?” “能坑几次是几次,咸阳拍完,去各地郡县拍,咱有官商,流动拍卖。”捞贵族豪绅的钱,徐希从不含糊。 “行,此事就交于福卿了。”嬴政笑道。 “谢陛下。”徐希应诺。 她正要告退,嬴政目光落在镜子上,目露沉思。 徐希心下一滞,认命的支起笑容等待着。 嬴政盯着镜子中的自己,沉声道,“此镜能照出真人真颜,便叫水光无垢真颜镜。” “彩!”徐希立马接上夸赞。 “陛下英明!”蒙毅、赵高也恭维。 徐希连忙告退。 家里的那些玻璃物品,侯廉也已找到了买主,几个大行商,还有两个与他关系较近的小行商。 众人都以为自己拿到了珍宝,准备带出去,年前出掉,大赚一笔,或者留作传家,不往外卖。毕竟东海水晶这样透明神奇的珍宝,还是第一次见到。 徐希拿到钱,命人赶了一群猪,拉了一批粮顺着武关道南下,给之扬送过去。 武关道多山,纵然有炸药,征夫都集中过来,之扬修了一年,也才刚刚修到南郡,眼看快到年节,朝着咸阳的方向望啊望。 他性格随和,跟着他的属官多出自徐希那里,最善于深入百姓中去,走一路横扫一路,宣传政策,教授沤粪肥地,如何增产治虫害,疫病防治科普,百工技巧。 打着少丞相的旗号,配合邸报的宣传告示,广传陛下仁政。 所以一帮人上下都吃得开,与地方属官也处的不错。 地方属官赵沽见之扬望眼欲穿的样子,“副少府是想念咸阳了吗?” “想念咸阳的人,为什么还不来送猪。”之扬自己想懒,力役们也快人心涣散了,马上就得散场,放人回家过年节。 “送猪?”赵沽奇怪。 一旁的伍子华笑着道,“副少府是在等老师送年礼,你们不知道,我老师素来仁善,虽然被那帮朝臣骂是妇人之仁,但依旧不改心志。每隔几月就会补贴粮肉让力役们吃饱,年节更是会跟朝中申请大笔的粮肉。” 赵沽惊讶,“大笔粮肉?都发给力役吗?” “对。”伍子华点头。 “我之前听说,还以为......”赵沽为自己小人之心羞愧。 之扬听着徐希的学生到处给她宣传美名,嘴角抽了下,“不是说已经筹备了,快点送来,我们快点放年假啊。” 护卫队的斥候传来消息,“猪来了!咸阳送的猪和粮食来了!” “还有海鱼!” 之扬精神一震,“善!大善!可以放年假了!” 猪是成群成群赶过来的,路上还要给它们吃,给它们喝,再清理粪便,所以速度慢。 消息一来,各路段负责的属官,学子立马把好消息告诉力役们,“大家伙,少丞相奏请的猪和粮食,还有海鱼马上就送来了!是陛下怜惜大家伙修筑驰道辛苦,给大家伙分发的年节礼!” 力役们一片哗然,“年节礼?陛下给我们的年节礼!?” 来修筑驰道能吃饱饭,偶尔还吃上点肉腥,没有虐待打骂着催促赶工,把人累一身病,他们已经心中感激了。 竟然还有年节礼? “早跟你们说了,少丞相生性仁善,绝不虐待力役,陛下的仁政也多指给少丞相。只要陛下当政,我们就会越来越好。” “东方道,滨海道都修到海边,今年不仅肉有粮,还有海鱼呢!” 虽然东西还没见到,大多数人还不敢相信,但心里的期待已经拉满了,就算多给一片肉,一块海鱼,那也是仁善,总比累垮了身体,还啥都没有的强。 猪群哼哼着过来,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 沿途的力役们,看着膘肥体壮的大黑猪大花猪,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不光是猪,后面拉着大批的粮食,海鱼,还赶了一大群羊。 之扬清点了耗损,确定数目,立马命人宰杀猪羊,给力役们分肉放年假。 肉还没准备好,力役们就浑身是劲儿的把今年的收尾全部干完,搓着手,满眼期待的等着发肉发粮。 伍子华一众属官,各自领了东西,给自己领的大队分发粮肉和海鱼,“粮食运的多,但一路上被猪吃了不少,所以粮食少发一点。” 没人介意这个,听运的粮被猪吃了一路,还有人笑出声来。 带着自己的包袱,装了一方升的麦或菽,一块猪肉,一条海鱼。 东西到手,高兴的咧开嘴,“朝中竟然给庶人发肉,八百年没听说过的事,倒让我们赶上了。” 回家的脚步都轻快的不行。 扶苏也收到了来自咸阳的年节礼。 虽然来到小县做县吏,但他出身高贵,自小浸淫,一身优雅贵气是穿着麻布下地沤粪都掩饰不住的。 县令长不敢怠慢,只当他是贵族公子,来玩的。 徐希让少府给他准备了些御寒衣物,肉食和海鱼,又给他捎带了几个核桃,三个玻璃珠。 扶苏看玻璃珠有三颗,略一想就明白徐希的用意,把和他随行的武显,曾康请来,一人送了一颗。 “此物可是老师所作?”曾康问。 扶苏不确定,“少丞相的信上并未说。” 曾康摩挲着沉吟,“此物稀罕,闻所未闻,估计是老师所作。老师惦记公子安危,赠送此物,它小巧便携,公子放在身上,若有危急,可以此交换。” 又把玻璃珠还给了他。 武显也没要。 扶苏哑然,“此物有三颗,明显我们一人一颗,曾康,你总是多虑。” 看他执意,曾康也没强行劝说,和武显谢过,收下了。毕竟他们只是保护协助公子扶苏,历练的还是他自己。 扶苏又把肉食也分了,还给县令长,主簿分去一些。 送完肉食回住处的路上,看到县里征召的力役们成群结队回来,拎着肉拎着鱼,鱼还很眼熟,三人停下来,扶苏上前询问情况。 力役们高兴,看他们穿着丝麻绵衣也没怯,七嘴八舌的讲着朝中发肉发粮,还发海鱼的事,“今年家里人能多一口肉,也尝尝这海鱼是何种滋味了。” “我们队长还教了海鱼的做法呢。” “我们队长也教了,若是不舍得油炸,还没有铁釜油煎,可以泡开之后放在稻米上一块蒸煮,和腊肉一样吃。” “我跟小食学的,好几个吃法,说是其他咸肉也可以,回家都试试。” 其他人赶忙打听什么好法子。 说说笑笑的离开。 扶苏看着他们,脸上不自觉扬起笑,“这就是仁政带给黔首的日子。” “是小恩惠。”曾康补充。 扶苏疑惑的扭头。 “老师曾说,民心很大,但图小利。大在谁当政谁当权,他们不甚关心,只要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小利在于累死累活服徭役,能在饭菜里吃一根肉丝,酷暑一碗药草凉茶,严寒一碗热汤,年节半斤肉。”曾康感叹。 扶苏思忖半天,点点头,“所以秦统一六国,庶人虽有怨恨,但只要能过的好,就不会反秦。” “庶人所求,不过吃饱穿暖,少受天灾病患。”曾康应声。 扶苏称赞他,“你跟随少丞相,所学甚多。” “康只是嘴比较好,武显跟随老师三年,所学更多。”曾康笑着谦虚。 武显只不爱说话,但剑术受荆轲,盖聂指点,秦律也熟记于心,他受命来此,一是保护公子扶苏,一是解决应急难事。 “你们二人多才多能,皆可为吾师。”扶苏拱手。 回去就给徐希写信,不仅问候,还有自己所感所想,更多关于黔首的想法,和她让官员从基层做起的良苦用心。 徐希收到信,看了两遍,眉头皱到一起。 “怎么了?信中写了什么?”管禾身子已经有些笨了,摆着步子过来看。 徐希把信递给她,不满道,“年末总结呢?新年策划呢?都没有,干巴巴一封信。” 管禾看信上内容,“至少扶苏公子思想上转变了,知道更切实的考虑农人百姓了。” “指望这一会的感触也没啥用。”徐希说她。 陈沅把整理好的策划拿过来,笑着道,“扶苏公子今年只是个小吏,算是旁观者,等他执掌一地,就知道了。” 徐希把各地学生策划拿来看。 “这些优秀的学子表现都很不错,年末考评也得了甲等,可以召回学堂进阶学习了。有几个特别优异的,只需要来考核,就能派官了。”陈沅一直追踪着走出去的学子,尤其是这一批拔尖的。 徐希看到几个熟悉的名字,神情这才满意起来,“这个出宛在学堂一年,又跟着兄长学了三年,若不是年龄小,她早该拎出来了,通知选官考核,若能过,明年安排县令长。” 陈沅笑,“她还善孵小鸡,可安排一山县,发展养殖。” 徐希略想了想,给扶苏去了一信。 年后,出宛调任五山县县令长,扶苏任主簿,曾康,武显依旧随行。 看她那么年轻,也就刚及笄的样子,扶苏愣了下,随即就担心,她这会不会太小了?能撑得起一县重任吗? 出宛记性好,还记得他,但他现在名叫赵启,那他就是赵启,是她可以指派的主簿。 带着他们,连同自己的人,把五山县的情况摸一遍,武关道修好,她们距离国道并不是很远,立马一个政令一个政令的颁布下去。 又从农人里挑了细心谨慎的妇人,带着她们一块盘炕,孵小鸡,孵小鸭。 周边县镇的活蛋几乎被五山县买光了,然后他们收到了来自五山县的大补美食,油煎毛蛋。 传闻,吃了毛蛋不仅大补,还能添精、扶虚、助气益血,还能帮助治疗头痛、偏头痛。 贵族士人和豪绅们开始是拒绝的,但吃过之后,慢慢真香。 出宛申请了花椒、胡椒、芝麻、八角的种子,又鼓励种植香料,大肆搞养殖,山上很快布满了花椒、胡椒、八角树,山下也长满了芝麻,山林里处处养鸡场,靠水的处处养鸭场。 徐咨还私心,给她和另一个学生申请了红薯种苗。 去年春耕,沛县种植了五亩地红薯,全部留作种苗,今年预计种苗五百亩。徐希若是不批,他就自己给学生送种苗了。 63 第063章:第一次东巡 路途博浪沙…… “还敢威胁我。”徐希拧着眉头拍桌子。 “春耕红薯去年考核政绩后就定下的, 若无政绩,朝中肯定不能批。去年试种的县里,也是说试种药材, 若是为人知道, 是亩产一千多斤的粮食, 只怕生乱。”卫程的建议是驳回。 “去年桑盂县的冬耕麦亩产两百三十就已经令人震惊眼红,女丑被邸报连报三个月,吓的申请了粮种保护令, 桑盂县产的麦种还是被偷偷卖了好些。”秦俪的意思, 也是驳回,这会不能看人情。 “红薯在几处地方已经试种,若是有人精明可能已经发现秘密, 扶苏公子还在五山县, 给她们红薯种苗, 并非好事。”管禾笑。 徐咨不知道, 只想给自己的两个出息学生争取到红薯种苗。 徐希直接给他驳回, “我还没看到她们的政绩, 就想要红薯种苗,想屁吃。” 徐咨收到挨骂的信,抹了把脸。 萧静女扯了信笺, 扑哧一声笑出来, “果然被骂,这下舒坦了。” “行,催她找夫婿的话也甭说了,肯定又是一顿骂。”徐咨就试试,有这样的好处不争取才傻,被驳回他也没损失什么。 萧静女把信笺收起来, “找夫婿的事,小妹应该自有打算,祖父和二祖父二祖母都催了,三叔三婶也在咸阳,若是你也催得紧,一家人都围着她叨叨这个事,小妹只怕心里不好过。” “我这信不是没发吗,我也恐一块发过去,她更是火气。”徐咨忧伤的叹口气。 萧静女取来纸张,给徐希回信,写了几桩糗事,喊她一块笑话徐咨。 徐希给她回了个纸条。 萧静女展开,上面就一句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看的乐了半天,跟徐咨说,“小妹如此大贤大才,多能风趣之人,谁才能配得上啊。” 徐咨想了想,还是给管禾去了封信,请她多留意一下小妹身边的男子,或者去咸阳的优秀士子,若是见到徐希有意,可先请三叔三婶张罗。 管禾信都没拿给徐希看。 陛下要东巡,不仅带着甲兵队伍,还要带着朝臣。 徐希正在安排朝中、学堂、学宫的事。 玻璃坊刚开起来,能做出东西的人手就仨,还不是次次成功。 但东巡她也劝阻了,没成功。 都跟陛下说了,东海水晶是假的,也带他出宫看了玻璃是如何加工的,望远镜也看不见瀛洲岛在哪里,齐王建不知死活。想吃海鱼可以快运。 但陛下给她个眼刀没说话,直接命令东巡之事了。 “我刚赚了点钱。”徐希跟张苍和治粟内史哭穷。 “一趟东巡花费不少,还需要少丞相多多支持啊。”治粟内史老奸巨猾,直接把担子压给了她。 “这几年都未起兵戈,修驰道所用大半来自贵族豪绅,国库难道连陛下东巡一次的金银都拿不出来?”徐希不信,这老家伙越来越铁公鸡。 治粟内史也开始跟她哭穷,“前年有数地干旱,陛下减免了几地的赋税,又拨款造水车,开凿水渠,分发粮种。大前年北地蝗灾,黔首亦流离失所,陛下减免赋税,又调了赈灾粮。修驰道亦是大笔金银花用。虽未起兵戈,但实在国库空虚啊。” 徐希看向张苍。 张苍清了清嗓子,“能批的不多。” “陛下要出巡,还得自己挣钱吗?”徐希睖着二人。 张苍听她这话,眼神顿时一亮,“少丞相已经有办法了?” “我怕陛下知道会砍我。”徐希的捞钱方法,不太美观,且有风险。 “是何方法?”治粟内史忙追问。 徐希抹了把脸,“我让人放出消息,谁出钱多,可面见陛下,或者与陛下一同用膳,或者请陛下住他们家中,如何?” 治粟内史抠钱那么多,都没她刁钻主意多,“此举......怕是对陛下,还有少丞相名号有损。” “我又不出面,我让人提点他们,他们自己会主动送钱。前面点个三五家,后面的人自然就学会了。”徐希怎么会让政哥面上蒙羞。 张苍想问:会有几个愿意与陛下一同用膳的贵族?还得是出钱邀请? 但对面的是徐希,在别人跟前说这样不敬的话可能会被泄露,在她面前说,会被打死。 治粟内史看徐希思虑周全,表示了支持,“其他用度,可从国库支取。” 徐希领了金银,安排东巡事宜。 李斯要留朝,他很不放心,陛下东巡,徐希随行,王绾也随行,中途有个什么,他连消息都摸不着。 徐希宽慰他,“李丞相放心,陛下只是听朝中天天吵来吵去,学宫亦是辩驳对骂不断,心里烦躁,出去走走。国道修好,咸阳到东海岸只需十几日路程,陛下一直想去,还未曾去过。” 李斯还是不放心,“今春虽然事少,但朝中亦离不得陛下和君房,还望君房早早劝陛下回朝。” “定然。”徐希肯定的答应他。如今匈奴未灭,南越未平,陛下也不会想要去封禅泰山,出去转一圈就回。 朝中事宜安排好,出行亦安排好。 嬴政带着一部分朝臣,和精锐护卫队从咸阳出发。 尉缭亦同行,恐陛下出行,会有反贼来刺,特意进言,安排了八辆六驾马车。 嬴政每日随机更换乘坐的马车,不固定。 徐希听这安排,心里总有种不太祥瑞的预感。 嬴政却是心情大好,走在驰道上,平整干净的水泥路,马车行驶丝毫不觉颠簸,若是跑马,水泥路一边亦有夯土路可行。 沿途所种桃李花树今年已经开花,一路行去,落英缤纷,花香弥漫。 “福卿于道路规划,实乃大才。”嬴政连连称赞徐希,从咸阳出来,他就心情很好。 蒙毅应和,“少丞相多能,常常触类旁通。” 嬴政笑出声,“天赐福卿,予以朕护佑大秦。” 徐希在后面马车上坐着,处理政务,还要安排沿途所经食宿,还要担心安全防卫。 “阿希不必担忧,来时师父已经测算过,此行安全,一路畅通无忧。”公孙萚宽解。 “嗯,陛下定是安全的。”不安全的都是别人。 卫程赶过来报,“前方食宿路过的地处,有家豪绅建了园子,想请陛下赏光,于此圆中用膳。” 徐希翻看调查资料,还是认识的人,跑琅琊郡的行商,王行安。 “这家的园子是依照主君之前所卖的园林画仿制建造,买了许多太湖石,还引了活水,池中养了莲和鲤鱼,如今正是春暖花开时节,我带人去看过,景色很是不错。”卫程道。 “可有出格之处?”徐希问。别好处没带来,哪里搞个出格的,一家都玩完。 卫程摇头,“我特意每处都过了眼,并不曾有出格之处。那王行安说,鲤鱼是听主君献给陛下九尾大锦鲤,其中有一个鲤字,就寻了些颜色带红黄的鲤鱼养在池里,希望和太湖石一起,招来些财运和好运。” “这俩不是一个品种,无妨。”徐希送的大锦鲤能长三十多斤,活着就为了好看。不是吃的鲤鱼。 卫程应声。 休停时,徐希上前询问嬴政,得到答复,再出发,就朝王行安家的园子而去。 卫程随蒙毅先行开道。 王行安带着家中有头有脸的人恭候着,迎着陛下入园。 园子占地不小,但他们一大批人,一进园子,就显得地方小了。 建造的时候,又是根据徐希的画,十步一景,假山流水,花草花木,石卵步道。 嬴政转了一圈,赞了几句,“除了逼仄,景设倒是精巧,也别有趣味。” 徐希笑着道,“难有人能长得陛下一般高大挺拔,且所建园林亦有限制,主家喜好也不同。” “比之福卿所画,差了些意味。”嬴政新奇完,就暂住下了。 王行安找了所有能找到的食材,请大食子安排膳食。 大食子挑了些春日时令菜蔬,简单安排了飧食。 一夜无事,早早用过朝食,徐希安排启程。 王行安已经给卫程送了金银,请徐希题字。 徐希看嬴政并没有题字起名的意思,知他不喜欢小地方,拿出纸张,刷刷几个行书。 王行安拿到题字,“行安园林?以我之名,喻陛下此行安一地,妙哉!妙哉!” 立马就请人刻字做匾,挂在园子大门上。 “题了什么字?”嬴政还好奇。 “行安园林。”赵高回。 嬴政轻笑一声,“操心。” 赵高不想多说徐希的好话,这一路东巡,都是她所安排,陛下刚出来已经满意的不得了,到东海再巡游一圈,回朝后,怕不是要升徐希做丞相了。 但陛下夸赞,他还是要附和,“少丞相用心,她自己回朝时就曾经遭遇不测,如今安排陛下出巡,自然处处挂心。” 嬴政对此很淡定从容,丝毫不惧,“无有人敢此时动朕。” “陛下天命所归,有上天庇护,定是安然畅行。”赵高笑着奉承。 车驾行走半路,每日都由徐希提前安排食宿,若是前方有住处,就到住处歇息休整一夜,若没有,就拉着陛下扎帐篷露营,体验别样巡游风趣。 嬴政看沿途已经清楚,想要到郡县去看看有何变化,尤其是韩魏旧地。 徐希听命,只能安排,吩咐前方改道。 “前面是哪里了?河内郡过去了吗?”路颠簸,徐希不愿意坐在马车上,换了马骑。 管猗拿出望远镜看了看,“是博浪沙,河内郡还未曾过去。” “博浪沙?有叫这种地名的?”徐希咂摸这个文名,脑子很熟悉,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管猗嘴角微抽,“怎么没有,还有叫坟场的呢。” 徐希甩他个眼刀子,“我这几天迷信啊。” 管猗立马闭上嘴,“我去巡查一下。” “回来!我想起来了!”徐希猛地抬头,脸色阴翳。 64 第064章:掘地三尺 竹板这么一打呀…… 管猗听她的话, 有些疑惑。 徐希没解释,眸光沉冷,低声下令, “通知护卫队戒备,把我们的人放出去,带上信号弹。” 管猗看她阴冷的脸色,应了声,立马去安排。 她的情报手很快撒出去。 车驾缓缓行进, 路遇田地,劳作的农人立马远远跪下,不敢直视。 徐希看地里没用代田法, 皱了皱眉,“此地县令长是谁?” 卫程之前跟她一起做预案,可能会改道,沿途官员资料都录入了,打开箱子翻出来,“邓玉, 是周驹的同好, 前年刚升任的县令长,没赶上选官考核。” 徐希神色微冷,“查一下此地农人亩产多少, 赋税如何,政令是否明白, 乡三老是否有教化。” 卫程应声。 消息还没查问回来, 远处上空升起信号弹。 徐希眸光一凛,神色瞬间难看到极点。都没第一时间戒备。 管猗立马吩咐戒备,带着人手前去围攻接应。 蒙毅也召集护卫队, 严密防护,警戒四周。 公孙萚也换了马过来,看徐希的脸色,从未见过的难看,担忧道,“阿希?” 徐希深吸口气,眼中杀意闪烁,拿出她的神臂弩,双脚一踢马腹,“驾!” 马儿飞速冲出去,朝着信号弹升起的方向。 公孙萚连忙跟上。 嬴政听有行刺者,徐希亲自带人去了,鹰眸诡谲。 赵高瞥了眼他的神色,垂着头不敢再多说话。 徐希赶到地方时,那刺客早已经被擒。 他脸上刺了字,两眼怒恨狰狞,满口的血,被压在地上嘶声叫骂着,“楚人不灭,赵政休想安坐天下!” 时解拿着他的武器呈给徐希,“主君,是神臂弓。” 徐希拿过神臂弓,果然是和军中所用神臂弓一样,“是何人给你的这把弓?又是何人派你过来行刺?坦白从宽,抗拒定诛不饶。” “楚辞永存,楚人不亡,赵政必死!暴秦必亡!”男人呜呜的怒喊。 “马上交代,我可向陛下求情饶你,否则你求死不能。”徐希冷肃的叱问。 男人怒恨恶意的斜眼盯着她,“你先问问吕政,配不配!” 咔嚓,剑出鞘。破空声划过。 男人死死瞪大眼,人头滚落。 时解张了张嘴,还没问出受谁指使......呢... “立刻展开搜查,命县令长,河内郡守,河内郡尉提头来见!”徐希怒声吩咐。 管猗应声,“诺。” “此贼子所言,不必告知陛下。”徐希阴沉着脸,合上剑。 嬴政听她去追击刺客,一剑斩之,眉峰微皱。 赵高立马进言,“陛下,此地乃河内郡,是旧韩地,河内郡守周驹,是前任会稽郡守,亦曾受少丞相举荐。” 嬴政面色沉暗,眸光深邃幽冷。 徐希返回,跟他回禀,“陛下,神臂弓已流出,刺客脸上受过黥刑,时解正带人调查同伙,臣已经下令召县令长,郡守,郡尉前来。” “为何要杀刺客?”嬴政沉声问。 “贼子对陛下不敬。”徐希垂眼回话。 嬴政危险的眯起鹰眸,“可是言语污秽,蔑朕身世?” 徐希脸色微变,抿唇未语。 嬴政怒哼一声,“掘地三尺,缉拿同伙,三日未果,此地官员尽诛。” 先到的县令长邓玉,脸色惨白,连滚带爬的过来跪地磕头求饶命,“陛下饶命!饶命啊!小臣近日忙于春耕沤粪,才一时疏忽,令山中藏了刺客贼子。小臣并非有意,求陛下饶命啊!” “拖下去。”嬴政神情冷酷,直接吩咐。 蒙毅立即命人把他拖走,让他赶紧去缉拿刺客同伙,三日未果,尽诛。 邓玉如丧考妣的离开,带着人亲自搜查刺客同伙,和县中往来的行商,游侠。 河内郡郡守周驹,郡尉吴潜亦很快带人赶到。 两人也是神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周驹朝徐希投去求救的眼神。 “三日时间搜拿。”徐希提醒。 周驹无法,只得先行调查刺客,看从何处进的河内郡。 因为国道通行,每日都有行商从此路过,河内郡的关卡查的并不严苛,这一查,漏洞就隐瞒不住了。 邓玉这个县令长也是政令不听,还推脱责任,怨怪到刁民难以教化上。 除此之外,有关刺客的,三日搜查,一无所有。 嬴政大怒,诛杀邓玉,周驹,吴潜三人,又罚了一批失职官吏。 出巡的好心情破坏殆尽。 王绾把河内郡安排上了自己的人,徐希也没反对,周驹从会稽郡调任过来,她是想让这玩意儿腾出地方,放近点好监视,若旧韩有异动,立马就能刀了他。 但现在都指着周驹算是她举荐的人,她也没话说。 嬴政一连几天,周身萦绕着低气压。 随行的朝臣们都不敢松懈,都紧着皮。 徐希捣鼓了两天,硬着头皮上了前行的马车,“陛下?” 嬴政从奏疏中撩了下眼皮,目光询问她何事。 徐希见他不像很忙,清了清嗓子,拿出新做的竹板来,“当当里个儿啷,当当里个儿啷;竹板这么一打呀,别的咱不夸,夸一夸历经千年咱滴大中华;三皇五帝来当家,中原每代笑哈哈。” “夏商周,一出溜;春秋诸子百家斗,战国天天冰上走;天下战乱五百年,天降猛男出西关;秦王政,平战乱,千古一帝收江山,横扫**美名传。当当里个儿啷,当当里个儿啷。” 嬴政:“......!!!” 徐希对上他一言难尽又惊异的表情,一脸正气,继续敲,“当当里个儿啷,当当里个儿啷;天降猛男叫嬴政,他出生就赢了;他十三就登基,偏偏没心机,一张帅脸大高个,他偏偏不自几。” “他自小志向高,要把天下搞,天送福星来助你,她名就叫徐希,徐希出生既有名,她是个小圣童。小圣童,本领高,她......” “陛下你别这样,太尴尬了,我都夸不下去了。” 嬴政一言难尽,“你夸,朕看看你的脸皮,究竟有多厚。” “竹板这么一打呀,别的咱不夸?夸一夸这小圣童,她本领顶呱呱,她挣钱一把抓,她还会说话,说来金银一大堆,都给秦王搞天下,秦王乐得笑哈哈......”徐希被他扯着嘴角难言的盯着,实在夸不下去了。 看她正经的脸色,变的哭唧唧,手里的快板还没停,嬴政终于笑出声来,“行了,哪来的这个玩意儿?” “不行!我丢人了,这场子我得找回来了。”徐希还上头了。 嬴政皱着眉头,盯着她找场子。 “这段我会儿!”徐希摆出架势,“⑴竹板这么一打呀,别的咱不说,说一说打虎英雄小圣童,她就是徐福我。话说那么一天,徐福抄家伙,直奔景阳冈,我心里乐呵呵;嘿!要说打虎,还得是我;打了虎,出了名,我天下传说。” “可没走几里路,我心里暗琢磨:这山上的老虎,它到底多大个?是公还是母?是高还是锉?是一个是两个还是一大窝?” “一个还好办,我能跟它比划,要是七八个,我可打不过。” “转身刚要走,我心里又琢磨:县令长为打虎摆了好几桌,又吃肉又喝酒还给我唱歌;这样就回去,叫我怎么说?” “众百姓耻笑我,我面子往哪搁?” “我还得去山上,我还得去拼搏,打了虎出了名,我可了不得。” “最起码的,跟左右丞相,我平起又平坐。什么叫李通古,哪个叫王绾,秦始皇见了我,他得提前摆一桌。” 嬴政拿眼睖她:“......我现在就给你摆一桌。” 徐希一收板儿,“那我想吃⑵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什锦苏盘、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 “撑死了呢?”嬴政瞪着她怒问。 “明儿个就埋?”徐希弱弱道。 嬴政呵呵。 徐希小心翼翼的拿出竹板,“要不,我再给您夸一段,您打虎?” “若天下脸皮共有三丈,你独占六丈。天下倒欠你三丈。”嬴政没好气的嫌弃道。 徐希摸摸自己的脸,嘻嘻,“我脸皮还挺薄。” “出去嘻去。”嬴政不耐烦的赶她。 “哦。”徐希垂着头丧气的下了御驾。 看她下去,嬴政心头阴霾一扫,越想越好笑,眉头都舒展了,“来人。” 赵高应声,“陛下。” “下次休停去安排一桌。”嬴政吩咐。 赵高询问,“是否按少丞相提说的?” “她不挑。”嬴政摆手。 赵高应诺,下去安排了一桌。 徐希见他过来,惊疑不定,“陛下请我用膳?” “是呢。”赵高笑的一脸褶子。 徐希狐疑的跟他去了。 嬴政已经入座,面前一大桌子,摆着鸡鸭鱼肉还有鹅。 徐希一脸激动感动的上去,立马掏出快板,就要来一段,“竹板这么一打呀......” “收起来!”嬴政瞪她。 徐希:“......” 从善如流的把快板装起来,“陛下,你真是太好了,下次让你打虎。” “朕打虎,你摆一桌?”嬴政沉沉的问她。 “打虎出了名,陛下了不得,三皇五帝,平起又平坐。什么是尧舜,谁才是传说,八方神仙见了你,都得提前摆一桌。”徐希嘿嘿笑。 “胡沁。”嬴政失笑。 徐希赶紧给他布菜。 嬴政面色笑意盈盈,“吃你的吧。” 徐希看他心情转好,菜肴也吃的喷香,“陛下,前面就是泰山,你想不想去泰山封禅?” 嬴政本来是有点想法的,但是想想她夸的那些话,纵是他,有时都觉得夸大,都觉得没脸。 “还是等打下匈奴,收服百越?”徐希追问。 “再说吧。”嬴政皱着眉,想了想,终究放下了心里的念头。 徐希笑着应诺。 一桌子菜她扫了一半,嬴政也吃得多了,带着朝臣在山下转了一圈,远远观看泰山,雄伟壮丽,兴致大好,“众位爱卿,在此停留,也作画一幅来瞧瞧。” 作画还是徐希带起的头,纸张出来,只用于奏疏,著书还舍不得,但她不缺纸张,前面流出的园林画,折扇书法,都是出自她的手。 嬴政手上的折扇,就是徐希前几天刚送的,一面山水,一面经文,大气雄伟,很得他心。 只是一把折扇,没能平复他遇刺的低气压,被一个快板给夸好了。 王绾,尉缭等人听他兴致高,连忙应诺,开始准备纸张,观察泰山,要作画。 徐希也铺了纸张,拿了画笔来,只她画的不是泰山,也不是周围风景,而是人物画像。 王绾,尉缭等人把画作交上来时,见到她画纸上竟然画的陛下,齐齐朝她飞眼刀子。 赵高差点朝徐希翻白眼儿,扯着嘴角笑道,“少丞相画的不是泰山,是陛下的画像。” “陛下令,在此停留,作画一幅来瞧瞧,并未规定要画泰山。”徐希一甩折扇,笑着扇风。 “画的当真传神,像极了陛下。”赵高皮笑肉不笑的夸赞。 嬴政看过画像,深深瞥了她一眼,面上笑意不断。 卢菲菲远远看着,问卫程,“主君总是这么奉承陛下,会不会给史官留下不好的话柄?” “陛下都懂了,哪来的奉承。”卫程笑。 卢菲菲没懂,“不是奉承?哪是啥?我没想通,教教我。” “朝臣之中,主君书画一绝。”卫程提点她一句。 卢菲菲顿时恍然,她都忘了朝臣无纸,练的自然少,和主君差距甚大。主君和他们画不一样的,才不会太打击他们。 嬴政收了画,又带着朝臣爬了泰山。 王绾年纪不小,实在跟不上,和几个儒士博士留在了半山腰。 徐希领着特训护卫队,蒙毅,尉缭,和几个武将爬上了山顶。 正是日头落山,霞光满天之时,初夏的落日晕染着云层,高耸的山巅,拔地通天,山势陡峭,擎天捧日。立在山顶,仿若天下都在脚下般豪情热血。 徐希望着泰山风景,仿佛和千年后的景象重叠,只是更加野性,仿佛更壮丽雄伟。 “福卿,好好看一看这万里山川云海,回去重画一幅,不许偷巧。”嬴政叫她。 徐希笑着应诺。矮子里面拔高个,她还成了书画好的。 当晚众人在山顶扎营,早上又看了日出。 徐希来了灵感,当即喊管猗铺开画纸,画了一幅泰山云海幻境图。 山川,云海,仿佛云层幻化的五彩.金.龙,展翅后霞光万丈的朱雀,金红的一轮日,悬于天上,奇景下的山巅,一个挺拔的帝王身影,伸出手,点点金光自天上奇景中伸出,轻触他的手掌。 嬴政亦在山上多留了半天,在山顶立了一块功绩碑,刻上初登泰山的见闻和功绩感悟。 一行人下了山,天已经晚了。 徐希回去营帐继续刻画细节。 熬了近乎一夜,完成画作。 嬴政收到,大加赞赏,命赵高仔细收起来。 绕过泰山,一路到了临淄郡。 黔首们见了帝王车驾纷纷低头避让,对于秦始皇,他们难生反心,也心情复杂。秦国灭六国,唯一没打过齐国,可耐不住齐王建白送,自己逃出海去了。 临淄郡的郡守是秦人,底下的县令长多是出自琅琊郡,无战事灾祸,粮食丰产,日子算是安居乐业,敌意也不多。 嬴政颇为满意,沿着海岸,再次往东行。 一直到东海岸,芝罘山。 有人来求见,说是为陛下献上长寿丹药。 “啥?”徐希惊问。 赵高瞥她一眼,重复道,“为陛下献上长寿丹药。” “谁?”徐希拧了眉头。 赵高看陛下亦未出声,就回,“卢生,韩终,石贝。” 徐希嗤笑,转头拱手,“陛下,看戏的时候到了,您可要见一见?” 嬴政听是长寿丹药,下一瞬就想到了她的仙丹,“世上当真有长寿丹药?” “有,我师父的肉,吃一块能多活三年。”徐希胡沁。 嬴政看她样子就是胡说八道,“带上来见一见。” 卢生,韩终,石贝三个被带上来,三人除了韩终年纪大些,胡子头发皆已花白,卢生,石贝尚且年龄不大。 徐希一看,有两个熟人,一个谷外听道的草庐客韩绥之,一个石家石弁的儿子,石贝。 韩绥之却仿如不认识徐希,拿着拂尘,一派仙风道骨的形象,带着豁达和淡然自若。 卢生,和石贝上来就进献他们炼制的延寿丹药,都言是仙师流传下的配方,一人都是仙师的弟子,“齐王建就是吃了仙师的丹药,辅以太极修炼法,年过五旬,还可从屋顶一跃而下,轻盈落地。” 嬴政听前面说延寿丹药用了多少种奇珍药材,还觉得像真的,听他们俩是侯廉的弟子,顿时变了脸色,看向徐希,目露询问。 徐希摇头,侯廉没跟来,在咸阳开拍卖捞钱呢。 嬴政又看向一旁世外高人般的韩终,“你有何说?” 韩绥之浅笑着淡然拱手,“陛下,吾久居东海,此海再往东行,有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有神仙居住,有仙草仙药流传。之前流传出一棵还魂草,乃仙鸟所衔,落在路边饿死的术士身上,那术士不时便悠悠转醒,活了过来。” “那个活过来的术士,姓谁名谁?”徐希冷笑,开口问他。 韩绥之没有往侯廉身上扯,而是编出了另一个仙师,“此仙师就是曾经与老祖相交的子公,后不知其去向,只留下三仙山的传说。” “我怎未知有三仙山这个东西?”徐希看他还敢扯师父,神色更是难看。 韩绥之一甩拂尘,高深莫测道,“老祖曾经雕刻三仙山的佩玉,欲寻找仙山,后无果,隐居在谷中。而那雕刻三仙山的佩玉,传闻作为见面礼赠与关门弟子小圣童佩戴。” 的确有一块刻着山水楼阁佩玉的徐希,眼中迸发出冷芒杀气。 嬴政见此都升起好奇,“福卿?” 徐希气笑,“陛下,臣确实有一块佩玉,亦雕刻着三座山水楼阁,却并不是什么三仙山,世上也并没有三仙山,有的只是东海往东,一个落后野蛮的破岛屿,就在三韩东边。陛下若想一探究竟,我们乘坐大船,半月即到。” 赵高惊奇,“少丞相如何得知半月即到?” “算数,不仅仅用来算金钱粮食,还可用来算来河流速度,水量多少,山脉多高,体积多大。更甚至日月到地面的距离,日月相隔的距离,五大行星之间的距离与运转。区区小岛之间的海上距离,而已。”徐希看着他解释。 赵高自然是不明白,虽然她做侍讲时也听过,但那是物理化学,这又和算数扯上关系,直接两眼一抹黑。 韩绥之却坚持,“海中仙山时而还会显现神迹。” “海市蜃楼,一种海面折射光影的幻境,因为我们只有山川楼阁,所以它折射的就是山川楼阁。这景象,在沙漠中也能看见,光线通过大气折射,会出现绿洲和水源,跑过去却是假的。”徐希冷冷的驳斥。 “老祖已活有一百多岁又何解?”韩绥之笑盈盈的问。 徐希哼了声,“吃嘛嘛香,身体倍棒,不操心,不劳累,多锻炼,所以活得长。还有一个是遗传,家族中都长寿的,自然也能长寿。” “小圣童何必隐瞒陛下?”韩绥之笑呵呵的看向她。 “我只是不想你找死,韩绥之。”徐希叫出他的名字。 韩绥之也没否认这个名字,“鄙人韩终,字绥之。跟随老祖修道一十多载,亦多有感悟,如今已知天命,愿为陛下出海,去寻找三仙山。” “他是旧韩王室之人。”徐希冷眼睨视。 嬴政却来了兴趣,“三仙山位置何在?可与齐王建所去路途相通否?” 徐希气的脸色黑沉一片,眼若冰霜的盯着韩绥之。 韩绥之不予理会,跟嬴政描画了一番三仙山,且是真正的三仙山,和侯廉欺骗齐王建的还不一样,“陛下,鄙人愿意出海,为陛下寻找仙山,求得仙药。” 嬴政并不全然信任,但对着茫茫无垠的大海,很是向往,也想知道齐王建究竟是寻找到了仙山,还是葬身大海了。毕竟他所带人数众多,侯廉只是烧毁了船帆,并未把船烧掉。 “你若愿往,朕便赐你大船出行......” “我们没钱。”徐希在一旁小声幽幽念。 “我们打匈奴都没钱。” “我们打百越也没钱。” “我们出巡的钱都是现凑的。” 嬴政富有天下,听她这么一番念叨,仿佛已经喝到了西北风,“区区大船,率一队众出海都没有?” “没有。”徐希断然道。 赵高站出来,笑眯眯道,“大船是现成的,也只需要些人手,兵器和所用粮食,实在算不得什么。” 嬴政认同的点头,“赐韩终大船三艘,携众三千出东海。” 韩绥之立马谢恩,又请求了三年的粮食、衣履、药品和兵器等物。 嬴政皆准许了。 徐希气的半死,满脸杀气的退下。 尉缭看到,上前劝她,“陛下好奇在所难免,不说陛下,我也好奇,是否真有三仙山,山上是否真的住着神仙,有仙草仙药。他说还魂草,我也听说过,还曾经问过师父,他给我讲了这事,但没告诉我真假。” “哼!骗不死你!”徐希满脸怒气的冲他哼了声。 “师父应当不会骗人。”尉缭虎着脸。 徐希呵呵,不想理会他。 赵高正在嬴政面前进言,“少丞相好像极为愤怒生气,不知道那三仙山的佩玉是什么样的,还魂草还在不在。” “还魂草多半为假。”嬴政笑了。 赵高看他神色,“老祖能活那么久,怕不是真吃了还魂草呢。” 嬴政不信这个,“若世间真有还魂草,早就流传于世了。福卿的父母,祸起烹煮聪慧小儿的脑子,那公子假之前便已食用过,为何不曾识破迷局,反而早早丧命?” 赵高张了张嘴,说不出来。 蒙毅深深瞥了他一眼,明显察觉到他对徐希的敌意,问,“陛下,您可想要出海?” “福卿不是说,此时不是出海远航的季节?”嬴政对这点还是很信任的。 蒙毅哑然。 徐希气冲冲去找了墨夙,让他给韩绥之安排大船,“他不是要大船吗?给他。” 墨夙听她的吩咐,很快集结了一十艘大船,让韩绥之去交接。 韩绥之知道这边造船港口有大楼船数艘,他也没多要,给他两艘就行,听来人说给一十艘,吃了一惊,“当真给我一十艘?” 来人点头,“对,一十艘,‘大船’,可大了!” 韩绥之狐疑的跟着他到港口来。 然后就看到了他的一十艘‘大船’,没有一艘是新的,每一艘船上有油墨写着‘大’‘船’俩字,架起的船帆上也写着‘大船’俩字,仿佛墨迹还没干透。 “少丞相枉顾陛下命令,就不怕陛下怪罪?”他当场就笑了起来。 墨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可以给你去瀛洲岛的航线图,指南针,保你能顺利找到齐王建。你们可以合谋,看能不能带着百万雄师杀回来。” 韩绥之眸光骤然一变,冷笑出声,“我是去找三仙山,为陛下求仙药。” “航线是真的,已经由我们的船只试航过,我们没有登岛,但位置正确。”墨夙拿出一张航线图给他。 韩绥之瞥了眼,整个东海岸,到箕子朝鲜,三韩,再到东海的舆图,用箭头画着两道航线,一个从北海环行过去,一个从东海南过去。 而舆图上的瀛洲岛,只有卵大。 他不相信。 墨夙把航线图塞给他,“好好保存,若是没有它,你可能会把‘大船’开到南海去,主君说,南海中的大洲可就远了,你跑一年都到不了。” 韩绥之捏着航线图,脸色阴了一瞬。 但还是收下了。 只是‘大船’他肯定不要,又去跟陛下告了一状。 嬴政还特意到港口看过,瞧那些满身都写着‘大’‘船’的破船,嘴角狠狠抽了抽,“胡闹!此种破船,如何能出海!给先生换上新制的楼船。” 墨夙也知道,只能恶心韩绥之一下子,这些船不可能被收,又给他换了两艘旧式的楼船,“少丞相亦给先生送了航线图,可保证先生找到瀛洲岛,见到齐王建,两艘楼船足矣。” 嬴政背着手,俊脸扬起笑意,“少丞相知齐王建去处?” “齐王建去了三仙岛。”墨夙只能说。 韩绥之看他如此说,顿时升起不祥的预感。 墨夙瞥他一眼,“少丞相说,待拿下匈奴和百越,弹丸岛国,虽远必诛。” 韩绥之面上就是一冷。 嬴政却笑的很是满意,“航线图给朕也瞧瞧。” 韩绥之只得把航线图拿出来给他看。 他还没研究透彻,墨夙指着舆图上的海岛和航线解释了一番。 “齐地商贾还与三韩做着生意?”嬴政问。 墨夙以为他知道,“是侯廉收服的一队行商,把丝绸,茶叶,瓷器卖往三韩之地,换来粮食,和铜铁锡铝的矿石。” 嬴政听这换的东西,就像徐希的手笔。 丝绸每年可产,茶叶也一样,所种茶叶越来越多,每年收获的茶叶也越来越多,瓷器更是只要有土就能烧。 这三样按她所说,都是可循环再生物资。 她把这些东西卖往三韩,却换的是粮食和矿石。 韩绥之抬眼瞥见他的神色,似是对徐希的作为很是满意,敛了微沉的双目。 墨夙又当着嬴政的面给韩绥之科普了季风,洋流的知识。 告诉他一年四季大概什么时间会出现什么情况,最适合出海的时间。 还有海上暴风雨,龙卷风,或者台风的紧急避难,长期航海的筹备状况。 “这册子上面记录非常详细,先生若是按这个册子上行船,配合航线图,指南针,定能准确安全的到达目的地。” 韩绥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能再次强调,“我是去找三仙山,不是去找齐王建。” “若是能寻到齐王建,他还健在,也替少丞相捎带一封信。”墨夙说着又拿出一封信,也递给他。 韩绥之黑着脸,没有伸手接。 墨夙又问嬴政,“陛下,您可要给齐王建捎带什么话?他说不定已经在瀛洲岛称王称霸了,不知道有没有训练水军。” 韩绥之彻底火了。 第065章:始皇出海 “我再说最后一遍,墨制造,我不是去找齐王建,我是去找三仙山,为陛下求取仙草仙药,以求陛下获得长生。若你再污蔑颠倒,强行混淆,那我便不去了!”韩绥之一脸怒火的撂挑子威胁。 墨夙依旧淡定,看着他开口, “哦,少丞相说,你要不去,那太好了,我们去。” 韩绥之瞬间阴了脸。 “少丞相还说,先生若是愿意跟随,那也可以,我们带你见见世面。”墨夙目露询问的看着他。 韩绥之气的绝倒,“陛下!此乃胡搅蛮缠,亦是徐福自小最擅长之计。若依她们所言,此行冲撞仙山的神仙,别说仙草仙药,极大可能得罪了神仙,为大秦带来灾祸!" “是大飓风吗?那是自然现象,天热起来,海中水汽上升和气流形成漩涡,天地自行转动,日月亦转动,带动作用,漩涡越来越大,就形成大飓风。常发生在夏季,在海上遇见逃的慢了就玩完。大飓风登陆之后会带来强降雨,不过会逐渐减缓,直至消散。”墨夙讲到半路,唯恐错了,还拿出小册子看了一遍,确定没有说错。 韩绥之满脸铁青,说不出话来。 嬴政的目光被那小册子吸引, "是何物?给朕一观。"墨夙奉上小册子。 嬴政翻着小册子,上面很多像是大飓风,地动,火山,为什么打雷下雨,辨云识天气,气温等等的自然科普, “福卿不是要出一本自然现象格物之书吗?” “还未编撰完。”墨夙回话。 小册子上记了很多海上航行的可能现象,嬴政看的好奇心更高,当真生出了想要出海的想法。 徐希也在做出海的准备,调集来了三艘大船,十数艘小船,过来请示嬴政, “陛下,我们亦可在季风之前走一趟三韩和瀛洲岛,我们可以不登岛,只看一下外面。" “是否妥当?”嬴政大为感兴趣。 "芝罘山跨越渤海到辽东郡,是走熟的路线,到三韩亦是。我们可顺三韩南下,跨越海峡,便是瀛洲岛。”徐希把熟悉航线的船员,精锐水手调集了大半,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 王绾一众却严厉反对, “陛下万金之躯,岂可轻易出海?若有意外,徐福你万死难辞其咎,亦是千古罪人!" “要不陛下暂且留此,我去跑一趟?三月便回。” 徐希原本没想这么早就出海,起码要大秦稳固些的时候。但韩绥之跳出来,还用师父和她背书,陛下未必被他忽悠,但对出海和齐王建的去处升起了太多好奇心了。 嬴政要去,不止王绾等人反对,连尉缭也怕出了意外,劝阻陛下。 但徐希要去,王绾一众人就表示支持了, “少丞相既熟悉航线,愿为陛下往瀛洲岛去一探究竟,实乃大功一件。" 尉缭依旧劝阻, "今有韩终愿往,我等只要等在此地,不是说半月便可到达,最长三月必回,我们等消息便是。” 她这个时候出海,难保不会有人在海上动手。 “远闻不如一见,知行合一,实事求是。”徐希弯起嘴角,然后给陛下使个眼色。 嬴政鹰眸幽转,心下惊讶。 出海筹备完成,徐希携众登船,而嬴政的大部队,从芝罘山继续环海行动,在琅琊郡等待返航。王绾总觉得不太对劲儿, “以陛下对徐福的宠信,她携众出海,陛下不相送,亦不会启程继续巡游才对。” 尉缭率先察觉到异常,因为他没在车马队中见到蒙毅。结果一找,不止蒙毅,陛下也没在,顿时大惊。 看着赵高拿着的手书。 王绾怒不可遏,发了一通大火, "徐福……她怎么敢?她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事吗?竟然..…竟然……" 竟然把陛下偷出去,还带上出海的船,远出东海,简直不把陛下和天下安危当回事儿! 嬴政却觉得很刺激,这不是他第一次任性,却是最疯狂的一次。 站在船头,望着波涛翻涌的大海,大船劈开海波,顺风而行,海风吹的衣摆簌簌作响,仿佛乘风而起,一种别样的自由和掌控之感油然升起。 船上带着充足的粮食,肉干肉脯,果脯罐头,淡水装置,可随时撒网打鱼。从芝罘山到辽东郡港口,早有行商等在此处。船上的大商催促着, "多招人手,快快卸船,下一站马上要开走了!" 港口的力夫们都眼巴巴等着活儿来,老远看到大船就翘首以待了。本地的行商立马招揽力夫,上来卸货,又把交换的矿石装上船。 看远处还有两艘大船,几个要货的行商跟定尔打听消息, "又是去三韩的货物吗?怎么这次这么急啊? " 定尔笑着解释, "不急不行,我主家也在船上,要勘察我们的效率,有人想抢我们的船呢。" 他们来回运货的大船,在海上几乎无人敢拦截,不少人眼红,听他这话,都道正常,说了几句恭维话,催促加紧搬货。 来往行商多了,对他们只有好处。 要出的货物卸船,要买的货物装船,又补充了粮食,肉菜食品和淡水,大船开始南下。 顺着海岸线外,到达三韩的南海岸港口。 定尔带人熟稔的与当地的行商交换货物,又给船上补给。 "他们为何,如此黑矮?"嬴政也随着下了船停歇,但看着来往搬货运货的三韩人,皱眉疑问。“食物本身,气候影响,祖宗遗传。”徐希解释。 嬴政点了点头, “但你不是想要打三韩?”她可是十岁就有想法了。 “(1)墨子曰:视人之国,若视其国。和咱挨着,就是咱的。”徐希笑道。听她的歪理,嬴政深以为然的点头,既然三韩有矿山,那就是大秦的了。她们在三韩南岸港口停靠了三天,换了货物,补给之后,再次往南航行。 海上岛屿林立,小船开道、护卫,大船顺风而行。顺着航线,顺利找到了瀛洲岛。 徐希换了小船,带着嬴政和她的人马,大模大样的从港口上岸。 港口的人看着她们的大船已经颜色大变,见她们还上岸了,更是吓得后退,立马召集了人手,拿着棍棒,铜叉,弓箭过来。 "有人听得懂我说话吗?"徐希用齐语高喊。 管猗给她递上个简易喇叭。徐希拿着喇叭连续喊了几遍。 一圈人手后面,让开一道路,出来两个穿着整齐,个子挺高的男子,打量徐希和嬴政一行人的穿戴,其中一个戒备的拱手, ”敢问先生从何而来?" 嬴政不懂齐语,但听起来略熟悉,用雅言询问, “齐王建可还健在否?”对方脸色骤变, “你们到底是何人?” “我等是来投靠王上的。我们在秦国受到压迫,过不下去了。”徐希拿着大喇叭哭丧着脸喊话。嬴政神情微变,淡淡瞥了她一眼。 对方现言不信, “你们为何会有大船?” 徐希用着地道的齐语跟他哭诉, "秦国实在太黑了,到处打仗,到处修路,征发旧六国的徭役,不论贵贱,他们都欺。我家原是即墨郡的商贾,颇有产业,谁知道被秦国盯上了。我们没有办法,只能逃出来,追随王上。" 又解释大船, "那是齐地的商船,我家中花了大半家业,才求齐商带我们来此的。船上拉的皆是丝绸和粮食。" 听船上全是丝绸和粮食,穿着破旧丝绸衣衫的男人,明显眼神闪烁起来,但看嬴政高大挺拔,一身威严霸气,很是忌惮。 而蒙毅、管猗、盖聂几个也一身气势,包括公孙葬,都不像善茬儿。就指着说话温软可怜的徐希, “你,过来上前说话。” 公孙摔皱眉,想阻拦。 徐希已上前一步,还十分有礼的一拱手, "诺。"然后背着一包袱的小炸弹上前去了。 嬴政嘴角抽了下,可真会选人。不过他倒是兴致很高,能当面看到徐希再次忽悠齐王建的人。 徐希走到近前,在几步开外停下,再次拱手见礼, "在下徐仪,即墨郡,高密县人,我家是贩卖丝麻,海盐,和丝绸起家的。祖父曾在公子假门下做过门客。" "你们来的行商是谁?哪的人?"男人紧盯着她,防备的问话。 徐希实话实说, "定尔,临淄定家的人,因为资助造船,所以他家有使用大船去辽东做生意的资格。不过他家不止往辽东走,还去朝鲜和三韩。这次是为送我们过来,也是为了探路,开拓生意,秦法苛刻,对商贾最残酷,我们都很难活,在寻求出路。" 她说着低头一抹眼睛,眼眶就红了。 男人听着熟悉乡音,又听她们被秦苛待,难以过活,实在忍不住思乡心切, “我家也是即墨郡的,平度县。" “高密县隔壁。”徐希激动道。“对。”男人也颇为激动,不过克制着,心里的防备还在。 徐希立马询问他的情况, “我们这次过来,主要就是为了寻找王上,若王上还在,我们回去安排,下一次随行出海,就能全家搬过来,投奔王上了。大兄若是有意,我们也可接了大兄的家人一块过来。" “我家是平度县田氏,鄙人田未,我家中还有妻儿父母 。”田未说着眼眶红了。 "当初王上出海,是为人所骗,还是如何?秦人放出流言,说王上抛弃他的子民,逃出海去了,我们都不相信。”徐希愤愤道。 田未悔恨又愤怒的咬牙握拳, “我们是被那侯仙师给骗了!他骗了王上几年,说海外有仙山,可进入修真门派去修炼成仙。结果在海上逃走,还烧了船帆。我们在海上飘了不知多少时日,飘到了这处岛上。谁知道这岛上……" 说到这,他意识到,他们为和土著互通,也教了他们言语,有人能听懂不少,改了口, "谁知道这岛上还未开化,他们听不懂齐语,也不懂雅言,更无文字。他们还靠渔猎为生,耕种也所收甚少 徐希换了雅言, “我看他们连衣裳都未穿全?” 田未也换了雅言, "我们来时,他们还光着,挂一片兽皮或者麻布。这些人,是王上下令他们必须穿上衣裳的。" 徐希了然的点点头, "野蛮未开化,王上又虎落平阳,只怕被人所欺。" 田未好似想起了不好的事,脸色变了变,又没说,只道, “现在好了,王上已经在此登基为王,率领此地奴隶,庶人万众,正要筹备攻打北边的小国。" “王上还在,太好了。齐地不少百姓,还在想念王上,若是知道王上在此建国,定会想要投奔的。”徐希一脸感动。 田未忙问她齐地的情况,和秦国的情况。 徐希眼睛都不眨的说了秦国一箩筐的坏话,总之庶人百姓在秦国的统治下很难活下去,暴秦不光苛政,秦王嬴政还自称为秦始皇, "他竟然号称秦始皇知道吗?我们王上才堪堪称王,我等见到王上,也要劝他称皇。" 她一脸真情实感,不能让齐王建落在秦始皇下面的架势,看的田未很是满意,尤其她长得眉眼精致,姿容倾人,身姿纤细窈窕。让田未这个连续几年忍受黑矮女奴的人,不自觉的迷糊了。 徐希套问了一堆齐王建的消息,虽然田未防备心依旧很重,但乍然见到乡音,很多能说的全说了。 她听着吹的成分居多,野蛮未开化的群居部落,衣裳都没有,齐王建能在这边称王,也是出海时带的人手多,还有大将军司马瞻,他被侯廉一拂尘扫晕过去,齐王建也把人带上了船。 br />他们仗着武器锋利,又擅长兵法,齐王建又拿着她的拂尘,每月随机刷新可扫晕人,给他制造神异,收了些信众,攻占统领了倭岛南部。 田未想邀她到家中去, "此处说话不是很方便。" “那我们到船上去吧。”徐希从善如流道。 田未一口气没提起来: "……" 又打量她一番,但看她也不像好哄的人,还有那个一身威严冷气的男人在时刻盯着, “你若不跟我去,如何见王上?我又如何让王上相信你啊?" “我等此次过来,是跟定尔砸了大价钱,他亦是冒险才跨海过来,说是赶什么海上季节,不多停留。我让家兄把丝绸给你留下,王上见了丝绸必会信你。”徐希拱手。 田未知留不住人,只得答应。 徐希返回去,跟嬴政汇报情况, “陛下,留些丝绸给他们,他们有金银矿。” “金银矿?”嬴政鹰眸微眯。 “对。”徐希笑着应声。 嬴政点了头,让大船靠过来,给田未卸货。 田未看着华美的丝绸,再对比身上破旧褪色的丝绸,立马就想换上新衣。徐希眼神催促,展示实力和财力的时刻, "如此才会有更多人追随王上。" 田未很快让人搬了些金银矿石来给她, “此地有不少金银矿产,他们不善炼金,若有善炼金者过来,定能受王上重视。" “善!”徐希拱手。 她又补给了些淡水,和田未击掌盟约,下次带人带货来,返回大船上。 只剩君臣几个,徐希奏请调运人手过来, “此地金银矿山颇丰,缺衣少粮,我们可暂且安插人手过来开采矿山。用丝绸,瓷器,茶叶,和多的粮食来换。" “朕看你把几坛范菜和罐头也给那田未了,此地可是缺菜?”嬴政问。 “缺,蛮荒倭岛,不缺才怪。我们可做了范菜,罐头,果脯运过来卖,和三韩一样。”徐希笑道。 嬴政看着她哼笑一声, “还有呢?” /> 嬴政霸气的背起手,站起身,望着渐行渐远的海岸, “一切依福卿所谋,此地暂由齐王建施为。" 岸上的田未自己留了些丝绸,立马带着其余东西赶往新都邑临淄,东西进献给齐王建。 齐王建已经六十岁,为侯廉所骗,又失了国,大病一场后,身体便不如从前了。偏偏登岛后,此地部落甚为野蛮,双方交战,都不能称为打仗,只能称得上是乱斗、群架。 好在他还有大将军司马瞻,还有带的精锐人马,迅速占了上风。 这两年身体每况愈下,愈发想念故地。乍然听到齐地来人,瞬间惊起, "当真是齐地来人?" “王上,是即墨郡,高密县人,乡音亲切,言说齐地子民亦思念王上,盼与王上再见。还送了臣许多丝绸,皆在此处。王上请看。”田未激动的亲自打开麻布盖。 齐王建踉跄的上前,摸着华美的丝绸,激动的无以复加,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醒来时,听人已乘船回去,捶着塌几惋惜, "为何不把人留下?" 田未忙禀, “她们是搭乘临淄行商定尔的货船,对方赶海上季风,不敢多留。不过臣与那徐仪击掌盟誓,不仅她家人会来,还会带其他人追随王上。" 齐王建身边的朝臣听此,纷纷跟他要求,下次再见,要把他们的家人也带来。 田未收了一堆竹简手书,回到家盼着徐希再来。 徐希已经和嬴政乘船返航,顺利抵达琅琊郡。 王绾和尉缭,赵高一众人就等在琅琊郡港口,随时派了甲兵驻守在港口,见到大船立马来报。看到远处大船驶过来,帆船上飘扬着玄色的旗帜,甲兵立马禀告于王绾。 "船头是不是陛下?"王绾眼睛有些花了,看不清楚。 尉缭拿出望远镜,看到陛下,徐希她们都在,狠狠松了口气, "是陛下,安然无恙。"王绾翘首等待。 大船缓缓靠岸,船工立马放下踏板。徐希,蒙毅几个护着嬴政下船。 “陛下——”王绾红着眼上去跪倒。“爱卿不必自责,朕心中有数。”嬴政笑着扶他起来。 赵高暗自甩了王绾一眼,怎么这个老东西也如此会邀宠了。 王绾 起来,就怒指着徐希,喝道, "徐福,你罪大当诛!" “下次带你一起。”徐希拍下他的手,无奈道。 “你撺掇陛下出海,不顾陛下安危,枉顾大秦天下,如此儿戏,你枉为人臣!”王绾气愤至极,她自己就是人型靶子,还偷偷撺掇陛下与她出海。 “是陛下撺掇我的。”徐希凑近了,小声跟他说。 “休要妄言陛下!天下只你徐福狗胆包天,做下如此枉顾陛下枉顾天下之事!”王绾指着她骂。“你是不是没去成,所以嫉妒?”徐希皱眉,望着他目光不善。 看她摆出进攻架势,王绾更气, "老夫岂会嫉妒于你?" “我等从辽东郡,南下三韩,穿过海峡,登上了瀛洲岛。虽未见到齐王建,却见到了他的属官田未,获取了齐王建的消息,和瀛洲岛的情况。”徐希直接跟他讲。 “齐王建当真未死?”尉缭立马追问。 "不仅未死,还在瀛洲岛称王称霸了。"徐希唏嘘。 尉缭是个兼并派, "岛上何种情景?怎会由齐王建称王称霸?" 说起正事,王绾再揪着徐希不放,便是无理取闹了。他沉着脸,皱着眉听岛上情况。 徐希讲了岛上大概情况, "下次,我们就安排人过去,但不能接人过来。"王绾拧眉, "匈奴和百越尚且未平,你们还妄想去海外开拓疆土?"徐希扬眉, "不是我们,是陛下。"双标王绾,立马闭嘴。 嬴政这一趟出海,大为满意,望着琅琊郡港口,当即就命人在此建造琅琊台,刻碑以表功绩和此次出海经历。 徐长作为郡守,听命后,立马征调工匠和力役前来,建造高台。徐希听说抬头望天,还是没有跑掉琅琊台。 徐长以为她是为所花金银惆怅,笑着劝她, “琅琊郡虽然不富,也有些商贾豪绅,出些钱粮建造琅琊台,亦是光宗耀祖之事。希不必为此发愁。" 他经营琅琊郡近十年,郡内不止农人百姓富足安稳,商贾豪绅也沾了许多光。 如今陛下从海外回来,在琅琊郡停留,还要建立琅琊台刻碑表功绩,不用徐长提点,便主动送来钱粮。 徐希嘶了口气, "我别是开了个坏头儿啊。" “倒也不算。”徐长笑呵呵道。秦律对商贾尤其打压,反倒是修驰道时,主动捐献钱粮,登上功德碑后,多了些无形的方便。 琅琊台修筑需要时间。嬴政就暂且留在此处,处理完积压的政务,就在琅琊郡内巡视。 见琅琊郡各村都是高耸雄伟的大乌堡,相当赞赏, "易守难攻,绝妙也。" 尤其乌堡门上的对联,几乎个个乌堡都写着同样的话:有狗胆没善心莫进来;有壮志没本事莫出去。 “此言一看便知,出自福卿之手。”嬴政笑道。“童言无忌,他们不懂,所以学了去。”徐希皱着小脸解释。 嬴政还特意到徐家村转了一圈,看草庐里不少小童在背诵倍数口诀,学算盘, “此地便是当年福卿守孝攻读之处?" 徐希应声, "如今草庐收些村中小儿,由二祖父他们启蒙识字,出息的,就到学堂学习考核了。” “福卿目光长远,亦为大秦培养数百能吏,教化黔首,才不至于为奸人所占。”嬴政赞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徐希笑。 “哦?是何意?”嬴政询问。 徐希解释, "往生之后想必亦有鬼王,传说最大的一个叫阎王,阎王率领众鬼统领地下。他好说话,他手下小鬼却十分难缠。” 嬴政想到郡县上的官员无视政令法令,在地方大行其事。反倒是那些学堂出去的小吏,尽力教化黔首,宣传朝中仁政。 他没再多说,在琅琊郡住下,还召见了几个学堂的夫子。 学堂之前就有一个,徐长升任郡守之后,大力支持,齐国白送之后,又资助开了数个学堂,宣传入学的好处。 整个琅琊郡学风很重,学子们虽然不如咸阳学堂出来的那些,之乎者也念的多,但徐长严令不许学子宣扬哪一家学说,集诸子所长,修习秦律,农学,算数,医道。 出来的学子也大多务实。 道路上拦下一个穿着葛麻的年轻人,可能就出自哪个学堂。 整个郡内的田地,又被徐长分给各个学堂的学子负责,每年夏收,秋收之后,比拼增益,哪个地方田产增益多,就多批纸张,多批入咸阳的名额。 r />是以,整个琅琊郡各地的田产都有专业学子,亩产一直居高不下,也已经形成风气。 “徐氏果然擅长治地强民,不只琅琊郡,大秦各地增产的郡县都有其功绩。”嬴政对琅琊郡的模式大为推崇,称赞徐长。 赵高跟随在侧,听他每日夸赞徐希,夸赞徐家,眼皮子直跳。出海一趟,陛下果然更宠信徐福了。他每日听着陛下的夸赞,仿佛随时都要给徐家封赏。 琅琊台修筑完工,碑上刻了统一六国,治地强民的功绩,还有秦始皇首次出东海的经过。 公孙摔看着那石碑明晃晃刻着出海之事,提醒徐希, “阿希,选去瀛洲岛的人,要把好关了。”“他们很快就不叫瀛洲岛了。”徐希扬唇笑。 公孙摔察觉她到的敌意和嫌恶,不止一次,心里有些不安, "阿希……" “嗯?”徐希疑问。 公孙葬望着她笑起来, “我们下一站去哪?” “南下,会稽郡,让陛下看看太湖风光,和万亩养殖区,此时正是秋蟹肥美之际,鱼虾也肥了,不容错过啊。”徐希想到螃蟹,刀鱼,银鱼已经开始流口水。 嬴政听会稽郡万亩养殖区,全部养了鱼鳖虾蟹螺,吃了近任月各种鱼的菜肴,亦不觉腻,还兴致勃勃南下。 只同行者多了韩绥之,卢生,石贝三个。 韩绥之跟着出海一趟,依旧不死心,只说齐王建去的地方不对,不是三仙山。想要大船和人手,钱粮再出海。 嬴政没批,也没把他放走。 一行人南下到了泗水郡的驰道,途经沛县。徐咨和泗水郡郡守,郡尉一同拜见。 韩绥之上前进言, “陛下,昔日秦昭襄王灭周,曾经有周朝九鼎落入泗水,至今无人打捞。此九鼎乃是天子之威,如今沉入泗水之下,若能打捞,陛下当为天命所归。" 徐希听的拧眉, "我大秦日新月异,要亡国之鼎何用?陛下横扫六合,统一六国,千古始皇帝,功垂竹帛,万民敬仰,便是天命所授。否则周可不会亡。” 韩绥之知她能言巧辩,却不想她捧一踩一如此纯熟。 嬴政本想打捞,她一口一个亡国之鼎,天命不归,尉缭和公孙萍等人亦附和她,连王绾也不赞同,遂歇了心思, "那便继续 南下吧。" 徐咨和郡守对视一眼,松了口气,真要在泗水打捞周鼎,不光耗费人力财力,若是打捞落空,还会受到叱责。 御驾浩浩荡荡继续南行。 刘季站在坡上远远观看,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大丈夫当如此!" 徐希拿着望远镜,和他对视上,看他张嘴,破解唇语,扭头喊管猗, "兄长的学生放出去了,他可是又招了新的属官,你去告诉他,把他手下属官的详细资料,事无巨细再给我一份。”她不记得周勃,陈平是不是沛县的了,只知道这地是个人才窝,老刘氓的那一批功臣、丞相都跟他出自同乡。 管猗忍俊不禁, "又来?徐咨怕是要气死。"“明年给出宛她们发红薯。”徐希安抚。管猗应声,返回去找徐咨。 徐咨听说,拉长个脸, “我才刚笼络了几个新人,刚用上手,她又想撬走?”“明年给出宛她们发红薯。”管猗含笑提醒。 徐咨嘶了口气, "也不是不可以。" 资料很快到了徐希的手中,果然在里面看到了周勃的名字,老刘氓的另一位丞相,还生了丞相儿子周亚夫。 她提笔画了个圈。她的了。 卢菲菲立马把这人记下来, "主君,这个人也沛县人,你现在不好出面,可让萧何,曹参去招揽。"徐希笑着点头。 萧何,曹参在会稽郡忙的热火朝天,不仅吴中县,东海县也被他拉拢过来抄作业。 此时稻谷正黄,农人正期待着秋收的丰产,还有的人在加紧赶工,开挖池塘,开凿养殖区。从高处望去,一块块深浅不一的水色,全部都是他们这两年的功绩。纵是王绾,亦看的心惊, "徐福她……" 第066章:我和政哥 之前来过会稽郡的,就能发现吴中和武原两县已经翻天覆地。 万亩养殖区不只是说说,而是一直在开挖,附近郡县的农人,但凡有空余,都会到两县做工,换些钱粮回家。 有人养殖鱼鳖虾蟹,就有人养殖鱼鳖虾蟹苗,吃的小鱼,螺蛳,小虾和饲料。如今的吴中县,热火朝天。 各地不少行商过来购买太湖特产和鱼获,又带动当地的吃住,车马货运,连折扇团扇和丝绸华服。 鱼虾不易运输,螃蟹也只好了一些,就有行商过来卖硝石,卖冰。 陛下出巡的消息几乎天下皆知,吴中县的人见御驾竟然真的来了他们这,个个都骄傲的挺起胸膛。 他们吴中县自从修筑驰道,被少丞相代县令长,就完全换了模样,如今快两年了,整个县再也没有听说谁家吃不饱饭饿死人了。 陛下仁政,少丞相仁善,又留下好官,才有他们如今富足的日子。 王绾随行御驾巡游,一路上虽然看到的都是驰道附近郡县的黔首,他们粮食增产,有县吏教化,看着亦是安居乐业,却也未曾见过如吴中县的黔首这般面有活力,眼中有光的。 而万亩养殖区更是看的震撼人心,太湖水,长江水流过河溪,与一片片的水塘、水田连成一片,农人和渔民忙活于其间,仿佛仙境一般。 看着他们,再说其他郡县的黔首安居乐业,都觉得张不开嘴了。“丞相,徐福确实于治地强民有一套。”他的属官也不得不承认。王绾心下的震撼还未平复,沉默的缓缓点了头。 嬴政见识过琅琊郡的富足,但那是徐长历经十年教化才形成的风气和养出的富足,是徐希的出生地,她有小圣童之名就已致力强民。 吴中县修驰道前,还有个殷通一心反秦,为抹黑秦律,治下黔首难活。亩产所收垫底,赋税亦垫底。 只两年时间,往日赋税垫底的吴中县,摇身一变,上下皆富足起来。 徐希对进度相当满意,跟嬴政禀道, "陛下,鱼米之乡已见雏形,往后会稽郡所产天下闻名,必成膏腴之地,亦能成为我大秦钱袋子。" 嬴政看着前后几年亩产赋税对比,点了点头, "朕此时觉得把福卿留在朝中,颇有些可惜了。” 徐希睁了睁眼, "陛下,臣在朝中作用也很 大啊。" 嬴政笑出声, "这表格不错,一目了然,之后每个郡县,都留一份。""之前是没纸,明年就可在各郡县推广。"徐希应诺。 嬴政应声,想到了洞庭和云梦泽, "太湖和湿地可作万亩养殖区,南郡洞庭云梦是否亦可行?" 徐希立马拱手, "陛下英明!如今南郡驰道已通,太湖湿地打造好,洞庭云梦就可学习经验抄课业了。 看他感兴趣,徐希就拿出会稽郡的舆图,给他讲了如何开发太湖和吴中武原两县的,又挂出南郡洞庭和云梦湿地的舆图。 嬴政亲政以来,各地大小案件决策于一身,秦统一后,也不曾更改,便是出巡,每日都要运送奏疏,处理各地递来的大小政务。 对于南郡状况,虽未看见,亦了然于胸。和会稽郡有了对比,立即想要再治出一个鱼米之乡,钱袋子。 徐希立马制定下一步路线,西进长江,乘船到南郡江陵,再顺着武关道北上回咸阳。 嬴政带着朝臣泛舟太湖上,赏尽太湖美景,品尝到了肥美流油的螃蟹和鲜美的刀鱼,银鱼,以及南海打捞的海产品。 大食子带着徒弟们尝试了各种佳肴菜谱,小吃糕点,两人也不藏私,与当地的庖厨互相教授技巧,请教厨艺,把菜谱流传于当地。 嬴政君臣在会稽郡盘桓半月余,就启程准备西进。此时秋风狂作,江上船只难行。 韩绥之立马出来进言, "陛下到稽山,却不祭拜大禹,只在会稽郡享用一番就行离去,江水之神生怒,是以阻拦陛下西行。 徐希拿出自然格物的册子,翻到了江淮气候一页, "陛下,江水之神生怒实乃谣言,每年季风之时,都会有大风和浪潮,此时和西北南下的冷气流相遇,就会带来连续降雨。会稽郡气候记录亦有每年季风记载,再正常不过。''''11 韩绥之脸色难看。 王绾忙问, "那此时西行,是否安全?"“船够大就可以,不过也非万无一失。”徐希话没说满。 王绾立马奏请, "陛下,季风时节,不如顺驰道返回。下次出巡,可南下武关道,从南郡乘船,顺流而下。" 尉缭等人也不 建议此时西行, "望陛下三思。’嬴政眉峰微蹙, "安排祭拜大禹。 有一个迷信的陛下,徐希只能微笑应诺,下去安排。一众人浩浩荡荡自海上横跨到会稽山。 杀五牲,三茶五酒,五谷鱼获,君臣设台于大禹像前,祭拜大禹,祷祝雨水顺调,五谷鱼获丰收。 公孙择的祭祀韵文庄严大气,祷祝恳切,上表帝王功绩,下祈万民所愿。君臣跪拜,完成祭祀仪式。季风依旧未停,浪潮依旧汹涌。“我就说要信自然,迷信不可取。”徐希站出来破除迷信。 嬴政幽幽的瞟她, "不可全信,亦不可不信。人无信仰,心中无畏,行事便乖张,愈发猖狂不做人。" 徐希眨了眨眼。 公孙择笑着进言, "此地黔首都在称颂陛下,言陛下比之大禹更贤名仁政,却拜先人,已全心向秦。” 徐希涣然冰释,敬服的拱手, "陛下英明神武,是臣狭隘,目光短浅。"嬴政看她真心真诚的样子,朝她轻哼一声, "沿驰道返回吧。"“诺。”徐希应声,下去安排。 王绾,尉缭等人也松了口气。 不过尉缭还是提醒徐希, "你那个季风现象也要传扬一番, 以免有心之人以此攻讦陛下不受天命。'''' "多谢师兄提点。"徐希笑着拱手。 萧何已经跟会稽郡郡守黄骆进言, 也的确是季风影响,往年就如此。 丰收的黔首们根本没顾上这些,今年稻谷又多收了两斗,淤泥地的芋头也个大果多。 听陛下回朝,少丞相亦随行,几个乡三老带着农人新收的稻谷,芋头等出产,等在驰道旁。 御驾通行,驰道已经提前封锁,以免冲撞御驾。 看到驰道旁的农人们,蒙毅不解, "他们是干什么的?这里御驾回朝,县令长应当早就告示过了的。 赵高正要说几句萧何失职。 时解就打马上前, "陛下,此地农人拜谢陛下,亦感念少丞相,今秋丰产,特意带了出产之物来献给陛下。" 嬴政命赵高打开马车门,探出身来。 几个乡三老立马跪 拜,几十个农人也跪拜,举起筐中篮中的稻谷芋头等物。 王绾,尉缭等人皆是心下震惊,农人竟然给陛下献上稻谷芋头出产?“此事乃徐福授意?”王绾问。随行属官摇头不知。“停下。”嬴政吩咐。 赵高勒了马停下。 嬴政双眸深邃的看着路旁跪拜的农人,沉声问, "尔等可有所求?" 见御驾停下,领头的邓老麽开口, "拜见陛下万岁,我等老农无所求,陛下仁政爱民,少丞相亦仁善有德,爱民如子,吴中县再无饿死之人,今秋又丰产,蒙陛下亲临,我等无以为报,些许地里的出产,献给陛下,献给少丞相!" 农人们稳稳举着出产, "献给陛下,献给少丞相!"“皆是挑选田里最好的,万望陛下能够收下。”邓老麽激动的颤颤巍巍。 嬴政望着那些老妪农人,望着那些出产,一时心中震颤, "蒙毅,时解,带人收下。" 蒙毅,时解应诺,前去收下了农人的进献。 黔首敬且爱,嬴政颇有些感动,大手一挥, "所有献农者,一人赏赐百 金。” 邓老麽却出言婉拒了, "陛下修筑驰道,水利,抵御外敌还要花费金银,我等农人有田,有鱼产,如今已能吃饱穿暖。不敢多受。" 不止一个曾拒绝嬴政的赏赐,或清高不受,或功高不受,这老妪将将吃饱穿暖,却念着他修筑驰道水利抵御外敌所花众多不肯受。着实让嬴政感触颇深, "若天下都如此,我大秦可称得千古盛世也!" "有陛下,有一批好官,大秦定会昌盛不衰。"邓老麽高声道。嬴政还是给了赏赐,他们不要金银,就赏赐他们一人一件御寒皮袄。邓老麽等人又跪拜谢赏,收下了赏赐。 徐希在后面马车上含笑看着。 王绾放下车帘,心里再次重新评定徐希这个人,这一趟皆是她安排,这些献谷的老农若没有她授意,郡尉根本不会让其近前。可陛下偏偏大为高兴。 此举简直……简直太过奸诈了! /> 这次他没令队伍改道,走的是驰道,两旁植树,时而路过功德碑,移植的小树林立两旁。 行至山林处,突然一个巨锤飞甩而来。 嘭—— 一声,狠狠撞上其中一辆六驾金根车,马车壁瞬间被砸的粉碎。众人哗然。 “护驾!护驾!!”蒙毅大喊。 时解立即带人就朝巨锤飞甩的方向追击。 刚合上眼的徐希,被巨响惊醒,一瞬间跳出马车,奔到前方来。另一个巨锤再次飞来,直冲她而来。“徐希!!”一声怒喝。 徐希腰间一紧,被带的摔地上。 巨锤砸在车轮上,车轮瞬间扭曲,车辕断裂。公孙摔环着她的头,长松了口气。徐希扭头看着巨锤,脸色难看之极。公孙摔扶她起来, "阿希,有没有事?"徐希阴着脸摇头, "没有。 从前面马车上下来的嬴政,亦是面色阴鸷,一脸肃杀, "调三川郡尉,颍川郡尉,河东郡尉,缉拿刺客,凡参与者,皆夷三族。" 王绾脸色有些发白,来时博浪沙遇刺,还可说徐福举荐有误,安排不力。如今河内郡守,郡尉都是他的人,却再次发生行刺。 看徐希脸色比他还难看,泛着青白,王绾深吸口气, "陛下,此贼子能甩飞百斤巨锤,绝非无名之辈,一查便知。只是行事主谋……怕是与此地之人有关。” 嬴政满身杀气,鹰眸冷厉的望着山林的方向,声音冷凝, ”不论主从,皆五马分尸,三族坑杀。" 一次刺杀,一次再来,明晃晃挑衅帝王权威。河内郡郡守和郡尉,听到消息,已自绝谢罪。 嬴政就留在此地,等候调查消息。 甩飞巨锤的力士很快被捉拿近前,被时解等人围攻缉拿,只剩了一口气,死活不交代主谋。 有人举告,此人乃沧海君所养力士。沧海君乃东夷儒士,曾经与张良韩翔一同求学。 嬴政直接下令,命人缉拿沧海君、张良、韩翔,及其族人下狱, "此案,朕亲审。” 蒙毅应诺。 赵高瞥了眼徐希, "陛下,少丞相曾与张良相识,关系匪浅,是否应避嫌?" >徐希紧抿着唇,衣袖中攥紧拳头。 公孙择忙作礼回禀, "陛下,其中一巨锤,分明朝少丞相而来,刺客亦欲杀少丞相。" 嬴政看她脸色依旧很白,出声问她, "福卿以为呢?"“臣无异议。”徐希拱手,退下不参与。 张良、韩翔的族人都在,一人却不在家中。 张家仆从言说公子游学已去半载,不曾归家。韩家仆从亦说公子翔半载不曾归家。 嬴政下令大索天下,缉拿张良、韩翔、沧海君。七日后,韩翔未见,张良被带回。 卫程,卢菲菲皆去旁听,主君待他不薄,他与陛下有仇恨,刺杀陛下,竟敢连主君也杀,当得人畜了。 但两人也没能旁听到,垂头丧气的返回来。 卫程看徐希旁若无人的处理政务,想了想,还是上前道, "主君,此举不像张良所为。他之前便已有归秦之心,怕是不会在此行事,亦不会对主君……" 卢菲菲撇了撇嘴, "他又不是没做过劫持主君的事,被主君拒绝后,因情生恨,刺杀陛下的时候,刺杀主君,完全说得通啊。陛下若死了,秦国必定大乱,主君一死,也再不能辅佐秦国。他就有机会复国了。" 徐希停了笔,抬起眼, "就算不是他,陛下已起了杀心,他必死。"看她两眼蒙气,卫程皱眉, "主君……可要想策救他?"“主君若救他,会失信于陛下。”卢菲菲不赞同。 徐希没说话,亦没有动。 两日后,张良招认了行刺之事。徐希求见嬴政。 赵高看她还是来了,心下有些兴奋, "少丞相,张良都已经招认,他所犯之事甚大,即便是天大的功劳,亦不足以赦免一个行刺帝王的死囚。" 嬴政鹰眸望着,目沉如水, "说吧。 徐希上前跪下, "陛下,臣自小与张维风相识,曾受其恩惠,此番他犯下大罪,臣亦恨其欲死,只往日情分犹在,臣不求陛下赦免其罪,只求陛下留其全尸,允臣去为其收尸。 "福卿郑重求朕,一次是为大秦历法,举荐渚道子;而此次,却为张良。他有如此重要吗?”嬴政冷声问。 />"于其他不重要,情分于臣,有一求的必要。"徐希抬头祈求的望着他。 嬴政凝着她的眸子半天,喟叹一口,上来扶她起身, "便给你这个赏赐,允他留个全尸。 “谢陛下!”徐希红着眼谢恩。 河内郡的牢狱阴暗干冷,一股深重的血腥混着霉味直冲鼻腔,徐希跟随狱掾吏下到最下面一层。 这一层关押着重刑犯,此时只有张良一人。他一身衣裳皆被鞭打破裂,露出血痕和狰狞的伤口,却依旧规矩跽坐在发 霉的草堆上,脸色苍白无血色,嘴唇干裂,嘴角也带着血迹。面前摆着饮尽的酒樽。 听见动静,抬起眼,冲徐希笑, "你来了。 看她一身素色丝麻交领裙裳,无一绣纹,脸上笑意更深, "你是来为我收尸的。” 狱掾吏打开牢门。 徐希拎着食盒,沉默的走进去。 食盒放下,端出一碗稠酒,一盘饺子,两盘小菜。 张良擦掉嘴角的血迹,端起稠酒,饮了一口, "膳食不像你做的。" "我怕我会在里面下毒。"徐希哑声道。 张良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你还真是小心眼儿,拉拢不成,就想杀了我。我又不是什么天降大才。" “你不一样想杀我?”徐希盯着他问。 张良立马应声, "对!我们是一样的人,还真像天造地设的一双。""不是你做的。"徐希话出口,两眼猩红。 张良凝望着她,久久才开口, "我无力报仇复国,又争不得心慕的女人,是不是我,又有什么?" 徐希闭上眼,仰头。 "别哭,别为我落泪,你是少丞相,功绩震天,万民爱重,不能轻易为一个男人哭。”张良红着眼劝她。 徐希怒愤的瞪着他,不说话。 “嬴政震怒,要把我五马分尸,你求他饶我全尸,已全了你我情分。”张良望着她笑。 "韩、赵、魏三家分晋,亦曾灭郑国,晋臣成了韩臣,郑人成了韩人,只是如今又成了秦人 ,你为什么非要……”徐希说着,说不下去了。 "非要仇恨秦人?韩国羸弱,于四国夹缝之中,险境求生,赵国强盛,便追随赵过,秦国为霸,便俯首称臣,亦不可存。我有心救国,终不得法,遂越陷越深,执念入骨。你就当我执拗吧。”张良长叹。 “对不起。”徐希低头。她理解他所行所为,只是想拿她的思想要求他,影响他。 张良摇头, "你是对的,如今天下止战,庶人们因你所做能吃饱穿暖,活下来。是我不甘心。” “你明明可以与我一起的。”徐希低声道。张良笑, "谁让你……对我……噗嗤……"“张维风!”徐希惊慌的上来抓住他。张良又吐出一口黑血,已经跽坐不稳。 徐希连忙把他放平,手抖了抖,已经不敢去给他把脉。 张良擦去嘴边血迹,执意把话说完, "谁让你对……对我……不倾心。"徐希强忍着崩溃, "是什么毒?我……我送你一程,可好?"“不好。我……不想死在……你手中…”张良无力的摇头。徐希扭过头去。 张良缓和了半天, "我已不奢望你能……爱我,能来送我,心中已了无憾事。" “你想葬在何处?”徐希轻声问他。 "能……看见你的地方,可……否?"张良有气无力问。"好。我在咸阳外有田庄,临水,风景还好。"徐希答应。张良朝她伸出手。 徐希伸手握住,等着他说话。 张良又咳了口血, "我……我该死了,能……为我唱一遍,你为嬴政唱……唱过……的歌吗?" 徐希仰头深吸口气,哑声开口, "我们都有一个家,名字叫中国,兄弟姐妹有很多,景色也不错。家里盘着两条龙啊,长江与黄河,还有珠穆朗玛峰儿,是最高山坡。” 张良呵呵出声。 "我们地大中华啊,好大的一个家,经过,那个多少,风吹和雨打。我们的大中国呀,好大的一个家,永远那个永远,那个我要伴随她……" 张良听不下去了,推开她的手,坐起来, "我都要死了,不求你说爱我,只想听一听你夸唱嬴政的诗歌。临到 死,你都要诛我心!?" “张良,欺骗我,很好玩吗?”徐希抬头两眼泪的怒瞪他。张良神色难看, "我如何骗你了?" “我医术不精,也能诊出一个人是真死还是假死。”徐希愤恨的眼泪都不屑擦。 张良也不装了,起身擦干净嘴, "我是利用你求活,不过,你也不遑多让,临到死还给我唱一个家!" 指着她先下嘴为强, "最后的最后了,你还在表忠心,嬴政不封你个皇后,我都鄙视他!" "我和政哥,一起鄙视你。"徐希冷笑哼道。“政哥?”张良不可思议的瞪她。徐希起身,抹了把泪痕,朝外走。“希!”张良拉住她。徐希冷呵, "叫我少丞相,你以后就是谋圣。" 张良想说他并非有意,张了张嘴,话又说不出口,松开了手, "是我欠你,我终会还你。" “哼。”徐希抬脚出去。 嬴政听着回禀,手中摩挲着腰间的玻璃佩玉, "政哥?"“少丞相简直太过大胆,无礼。”赵高立马进言。嬴政并没有理会,问蒙毅, "现在人去了何处?" “少丞相怒恨为张良利用,肿着眼阴沉着脸回了屋。”蒙毅回着话,忍不住抬头。 嬴政剑眉微皱, "命御厨为她送去几道补菜。"蒙毅应诺。 徐希已经连续几天不曾好好吃过饭,甚至睡过觉,看到御厨送来的补菜,谢过恩,把菜吃了,洗漱完,倒头就睡。 张维风?张良?去他的!徐希一觉睡了两天,吓的卢菲菲,管猗请了几回夏无且。 嬴政问了三次听她还没醒,脸色越来越难看, "马上召巫医前来。" 公孙摔也会些医理药理, "陛下,少丞相是大悲大恨大松气,才久睡不醒,此前……此前她……" “此前如何?”嬴政冷声追问。 “遇刺当日,来了葵水。身体亦有些亏损。”公孙择垂着脸低声回。嬴政以为有邪祟, "何时会醒?" “应当快醒了。”公孙择回道。 又是这一句 ,嬴政冷面寒霜,冷哼一声。 徐希一觉睡到饱,饿醒过来,朝周围看了看, "饿死了!"卢菲菲、稻禾立马扑上来, "主君!你可是醒了。""给我拿点吃的,腹疼。’ 徐希揉着肚子道。稻禾立马应诺, 起身冲出去拿吃的来。 徐希估摸着自己这一觉睡的够久, 没想到已经两天过去了。 “主君,张良已死,要在野外曝尸。”卢菲菲小心翼翼的跟她回禀这两日的事。 “嗯。”徐希应声。 卢菲菲看她已经不关心了,张了张嘴,想说话,又不好说的样子,整个人纠结的脸皱在一起。 卫程几人也都不再提这事。 她已经醒来,嬴政也命令启程回咸阳,不再停留。徐希立马安排回程之事。 外面都在传,张良刺杀秦始皇,少丞相求情,张良被赐死曝尸,三族髡刑,徒刑至北境修筑长城。 河内郡是旧韩地,听张良事迹,不少人见御驾已经走远,几个游侠大着胆子去野外看。 张良仰面躺在地上,双眼紧闭,面色青白,身上多处血迹,已了无生息。几侠义之士想要为其收尸,又慑于甲兵威胁,不敢上前。直到三日后,一个黑灰色的身影趁着夜色上前。被时解带人当场抓住。 “陛下!此次刺杀主谋韩翔已经缉拿,请陛下处置。”蒙毅请命。 嬴政面色阴寒,冷声下令, "五马分尸,同族成年皆斩,不足者黥刑后,罚终生苦役。" “诺。”蒙毅领命。 韩翔被拉到咸阳外行刑,连同族一起。 徐希没有去听,在家编撰她自然现象格物册子。 姒染,秦俪几个都以为张良参与行刺,丧了命,不敢在她面前提及。朝中公输琦,陈义,冯劫却肆无忌惮,以此攻讦她,又请命贬黜韩非。陛下没应。 淳于越知道此时想把徐希拉下来的可能微乎其微,但韩非是希望极大,趁夜拜访王绾,请求他关键时刻助他们拉下韩非, "韩非亦乃酷吏,所设刑罚皆是从重从严,不听取德治之言,若要改法,可用徐福,韩非不可用!还望丞相襄助。 王绾想到徐希偷带陛下出海,又看了会稽郡的变化,如今已 经知道她地位难以撼动,韩非是她推上的, "陛下此次遇刺,亦有刺徐福,淳于博士可游说卫程,由其劝说徐福,换掉韩非。" 淳于越听遇刺的还有徐希,忙问, "陛下可知?"王绾点头, "陛下就在当场,亲眼所见。"淳于越长叹一声, "天助徐福啊。之后谢过王绾提点,亲自去找卫程游说。 卫程一脸怀疑人生的回了家,看徐希正在看学堂课业,公孙择在一旁整理,姒染、昭韵也都在,见了礼,坐过来, "主君,淳于越竟然找我游说主君,要把韩非子干掉。" “要把韩非子干掉?”姒染吃了一惊。 昭韵皱眉,看了看徐希, "此时若不用韩非子,只怕廷尉一职要落入他们之手,或李斯之手。改法之事也无法平衡了。" 韩非虽然主张严刑峻法, 但已经改出了一套新法皿, 他敌对儒家,但也不偏李斯,改法之中,属于三方鼎立的把控者,现在缺他不可。 "朝中不止一个奏请陛下处置韩非,淳于越游说我劝主君,但凡主君一句韩非子亦是韩朔同族,他也必死。淳于越还说陛下爱才,主君仁善,韩非子能活。”卫程觉得他被当成无脑之人。他虽然没有领官职,并不蠢笨啊。 徐希拉着脸, "是否还许你廷尉之位了?"卫程笑着拱手, "主君英明。" "这老家伙……”徐希怒哼一声, "直接告诉他,韩非子不会下马,韩非子若下马,廷尉你上,丞相我上!" 卫程应诺。 淳于越一听这话,就猜到她憋了一肚子火,正要找人发,直接对准王绾了。若是王绾也被拉下马,她和李斯就不是分庭抗争,而是合谋力压朝臣,她彻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转身立马按捺了公输琦,陈义等人,叫冯劫也暂且别去触霉头,否则成为她发泄之人。 韩非子拎着酒过来请徐希。"我不喝酒。"徐希冷着脸拒绝。 “我不下毒。”韩非子没好气道。他比她想得开,韩朔敢行刺,连累族人,是他之罪。让他去判,敢行刺君王,只会更重。 “我才不想喝气酒。”徐希依旧拒绝。 br />韩非径直倒了酒,一杯放到她跟前, "你上次所说,把女子婚育年龄调高,这条法令我已经辩赢了。 徐希抿嘴, "女子早早生育,本就容易丧命。"“嗯。”韩非端着酒杯呷了一口。徐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自己又去倒。韩非拿过酒壶,给她倒满。徐希又一饮而尽。 韩非又倒一杯,就放下酒壶, "三杯酒,是张良赔罪,我代行。你既喝了,就别再怪罪生气了。" 徐希一听,端起酒杯往地上淋一道,怒气道, "敬他!"韩非嘶了口气, “不若把王绾干下去?”! 第67章:报复他! 一听要干王绾,徐希顿时抬眼。 “不行?”韩非扬眉。 徐希还真的跟他分析起把王绾干下去的可能, "他已经年岁大了,这次出巡,就明显精力不济。 "而且河内郡郡守,郡尉都是他举荐的,一次行刺可能是偶然,一次行刺就是挑衅。不光他们失职,王绾也得负责任,想捡漏哪那么容易。" “他竟然还想拉下我,我们报复他!”韩非认同的点头。 “我让人去探查一下他现在还能不能吃饭,明着探查。”徐希一脸坏主意。 韩非嘴角抽搐,王绾听到,不能吃也会多吃,这几天非得撑死不可。徐希还当真派人过去探查了。 王绾出巡劳累一路,又几番惊吓,回来就有些精神不足,政务也多由心腹门客处理,探子探听到徐希与韩非合谋要把他拉下马,要探查他还能不能吃饭,立马吩咐庖厨多备饭,吃不完就倒掉。 徐希又放出消息,查他的垃圾,查他的药渣,查他的马桶,甚至房中绿植,和下水道。 王绾大怒,命家中严防死守,但想到宫中的护卫队特训都有她的手笔,不敢松懈,强撑着多吃饭。 黔首一日两餐,只用朝食、黼食,贵族朝臣们都是一日三食,王绾每日撑得难受。 偏偏徐希还让人扛着糖葫芦到他必经的地方叫卖, "糖葫芦!红彤彤的糖葫芦喂!消食开胃,增智养颜,消除疲劳。" 王绾气的腹痛。 卖糖葫芦的徐稔还跟他见礼问好, "左相可要买上两串糖葫芦?酸酸甜甜,消食开胃。" 下属过来驱逐, "去去去!走开!不许在这叫卖!" 徐稔一脸疑惑淳朴, "少丞相说允许,我交税了的。只要城卫巡查时不叫卖就可。" “走!”王绾冷声吩咐。下属愤然的回去,御车离开。 回程时,王绾吩咐绕行,结果还有卖糖葫芦的,同样的叫法,还围着一群小儿在买。 草垛子上扎的糖葫芦已经卖了大半。王绾闭上眼,一路到了家。家中的小儿也都在吃糖葫芦,孙媳说是少丞相所赠。 “她不去找淳于越,找我作甚!?”王绾怒吼。心腹 门客立马密谋对付徐希。 王绾也怒恨交加,但想了想,还是叫停了, "她如今正找人撒气,门口路过的狗都得被她踢一脚,此时对付她,正撞上去。 “可让淳于越他们下手。”门客提议。 “她面上盯着我,未必没有盯淳于越。别看淳于越活一把年纪,论计谋,十个他捆起来都斗不过徐福。”王绾觉得暂且咽下这口气,指望徐希良心发现。 徐希看他没动静,嗤了声, "老乌龟,长尾巴。" 数了数从咸阳贵族小儿手里坑来的金银,又到学宫干了几架,儒学六大派,被她骂的个个气倒,当即又有一群士子愤慨的跳出来,要去郡县做官,做出政绩打她的脸。徐希审批试卷,全给他们通过,直接下放,连年都不让过。 看那批愤慨士子走的那么快,还留在学宫的人差点以为他们都被徐希私下杀掉了。 但派去郡县做官的士子们反应过来了,何必为争这口气,给秦国卖命?他们分明是因为《抡语》来咸阳为自家学说正名的。 卖命还不当士大夫,跑去地方当小官? 但人已经走到半路了,此时请辞还是撂挑子,都能想见邸报上会怎么说他们儒学士子,只会更丢脸,让儒学蒙羞。 只能咬牙闷头去上任。 他们启程的那一刻,小报上已经开始了捧杀,拉踩,什么儒学士子才是真正为民,是实干派,志向多远大,还把十几人各自放的大话又夸大几分,全部登报。 又拉踩其他学说的人,不中用,连打嘴仗都不中用,国家干什么能用得上他们呢? 徐希写文章痛批这些除了吃喝享受,连骂人都不会的贵族士子,活着碍事,死了浪费。 王绾看她去折腾学宫那批儒士和士子们,松了口气,悄悄调养身体。徐希的气却没发完,骂了一圈,找淳于越,直接提出让他改典籍。 "改什么?"她最近像疯批一样,淳于越这会也心怯。 "(1)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整段删掉!歧视女子,等于歧视自己的母亲,祖母,大母。何谈孝道?是人吗?明晃晃,连虚伪都不做了。置"徐希盯着他,眸色阴森。 "此段不是言说女子,是乃说''''小人’,小宗 之人,近则不逊,远则怨。”淳于越难看着脸解释。 “小宗的人就和那女子一样难养,待他们好了就不敬不逊,以为可以和你平起平坐,疏远了就怨恨。这还不是歧视?淳于越,你有母亲吗?”徐希冷笑。 “是言个别女子,也并非指责全部。”淳于越想说事实如此,但对上她阴森的眼神,压着气,好言跟她解释。 徐希扬眉, "哦?可绝大多数儒士都拿着这条当金科玉律,以此攻讦女官,攻讦任何他们想攻讦的女子,全然忘了自己是女子所生所养。此言便是糟粕中的糟粕,不删掉只会教引更多自身无能,还无视母亲妻女的丧德玩意儿,也是败坏儒家风气。11 此句却有那么一点不妥之处,但淳于越完全可以解释,只是与徐希斗嘴,他就没赢过。 "若不删改,那我就每年一篇文章,在儒家先贤节日拉出来鞭尸,并指定这一天为女子受难日,定为妇女节。”徐希开始威胁。 淳于越深知她搞事的能力,因为此次出巡,她也差点被刺,陛下时常赏赐,若真给她搞事,保不齐真能做成。 他气的脸色发青,说不出话来。 “还有这句''''女子无才便无德’给我给加在《论语》里。”徐希又提出下一个要求。 淳于越更是气怒, "孔夫子根本没有说过这句话,也没有哪位先贤说过。你不要胡搅蛮缠!" "加!君子那么多美德,私下不做人,走出去也人模狗样为人称颂,女子也要求高一点,有才又有德,不是更好?”徐希瞪着眼反问。 “你……你想让女子都能学习成才?”淳于越回过神来。 "怎么?你难道要把自己女儿,孙女,曾孙女都养成文盲和傻女不可?"徐希质问。 淳于越拧着眉, "老夫可没有。这话你自己说便可,还改先贤之语,反倒落个骂名。 "我觉得,不焚书,但可坑书。把乱七八糟的诗书典籍挖坑深埋,全部都给我学新学。”徐希一挥手,把嬴政有时的霸道蛮横唯我独尊学了个十成十。 淳于越简直气的呕血。 "你先想着,我糖葫芦该收摊了,回家数钱。"徐希朝他微微一笑,起身离开。 淳于越转身去翻药。徐希之后又去找了儒学六派,也令他们删改。 宓无邪嗤笑一声, "素来听闻少丞相以德服人,不知少丞相的德,可比得过我之德?" “比输了,你磕头叫我姑奶奶,承认儒学糟粕,不如新学。”徐希直接挑衅。 宓无邪虽然跛脚,但剑术传家,更有数十个剑术弟子。 “我若赢了,你请辞。让出少丞相之位,再不踏足咸阳一步。”他亦挑衅的望着徐希。 徐希扬起笑, "立契书为证。"两人当即写下契书。就在学宫校场对练。徐希换了身练武服,拿着阳刻德字的砖头过来。 学宫众人也都在旁观战,还有观战的学堂学子们,他们明显分成两派,学宫士子们站宓无邪,想把徐希踢出朝中,踢出官场。 韩信,赢殊等学子们都为校令长助威。徐希上场, "宓无邪,你人呢?" 宓无邪稳稳跽坐在远处, "夫子有事,弟子服其劳。我长你,不忍欺你,便让我弟子代为比试。" 徐希眸光微转,没有说话。 对面一群勇侠持剑而出,人数足足有三十,上来齐齐朝徐希拱手, "少丞相,请赐教。” 赢殊立马跳起来, "一打三十个,公平否?" “雕漆氏以多欺少,非人哉!”韩信也大喊。 徐希冷笑,摸出眼镜绑在脑后,掏出三枚烟雾弹,往三十人中一扔,立马举起砖头冲上去。 "啊 “谁……啊啊……”"不要乱!不要乱!""摆阵…啊……" 烟雾弥漫四周,人与人站在对面都认不出是谁。 宓无邪脸上的淡然笑容凝固了,跽坐不住,探起直身。十数声惨叫响起,一道烟雾蔓延出来。 下一刻徐希出现在宓无邪面前,一砖头拍在他脸上, "我有没有德?"宓无邪被拍的翅趄,太过惊疑,都没躲掉, "你……" “你输了。”徐希冷声道。宓无邪大惊,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谁跟你说我功夫不中用?他不是想 你死,就是想灭了雕漆氏啊。”徐希扬眉。 宓无邪面色绀紫,一口血吐出来,仰面倒下。 徐希吓的哎呀一声,后退一步, "拿药!拿药!快拿药!"管猗已经一颗药丸塞进宓无邪的嘴里。学堂学子有带银针者,立马送上来。 徐希当场给他扎了针,看他醒过来没有口眼歪斜,出声问, "承认儒学是糟粕吗?" 宓无邪两眼发黑, "我之学……不如你。" 韩信撇着嘴探头, "直接说儒学不如新学,叫我师父姑奶奶!"宓无邪羞恨欲死,当即就要提剑自尽。 徐希一针扎下去,陷入昏迷, "要死回家死,可不能死我跟前,不然显得我医术不精,我学堂医学师生亦是废物。 喊来他的弟子把他抬走, "谁忽悠你们来跟我决斗的?让你们夫子别死,报仇!有仇不报非君子!此仇不报,我报他!" 雕漆氏一众弟子个个脸色阴沉难看,抬着宓无邪离开。徐希解下眼镜,叉腰转身,心情舒爽。 几个贵族士子上来问她打探烟雾弹,想要买。“此物乃我从海外高价所购,不卖。”徐希拒绝。她越是拒绝,众人越觉得奇货可居,越想要买。因为买玻璃与侯廉拉上关系的人,已经去走侯廉的门路去了。 这次决斗也以雕漆氏的惨败出名了,不仅传出儒学各派互相敌对,私下互斗,还传出徐希是个绝顶高手的言论,三十个剑术勇侠在她面前毫无反手之力。 就这,徐希还未拔剑。传出一句至理名言: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公孙择端着蜜饮过来,看徐希翻看舆情消息,笑着把蜜饮放她跟前, "可是心情舒爽了?" “是你搞的事啊?”徐希看这流言,不仅打压腐儒,还防止她再被刺,起 的特别是时候。 “不算。他们本就互相不服。宓无邪以多欺少,也非真君子。”公孙择蹙眉。 总之,徐希是心情爽了,端着蜜饮喝了半碗, "先不坑书了,给他们点时间让他们自己改,免得以为都是我搞事。" “好。”公孙择笑着应声。 家里的阴霾气氛也一扫而 空,五颗烟雾弹,也被侯廉卖出高价,搬着金银回来。 雕漆氏都炸了,尤其是得知徐希剑术绝顶,他们消息错误,丢了大脸。而提供消息的,多是其他儒学派的。 宓无邪没有自尽,但病倒了,靠在榻上指使着弟子报复。 儒学几派也大怒,怨怪他为儒学丢了体面,是儒学罪人,又恨排除异己者。 原本同仇敌忾,为《抡语》来咸阳对付徐希,如今,自己混斗起来。淳于越十分怀疑是徐希从中搅合。 王绾庆幸他没对付徐希,也感叹,"儒学被连番削弱,真等她坐上丞相之位,协助执政,更没有儒学地位了。" “绝不能让她上位!”属官愤慨道。 “以她如今的年龄资历,想做丞相,还早。”王绾对这点还是很笃定的。 临近年节,徐希把卖烟雾弹的金银拿出来,又赶了一大批猪羊和粮食给之扬。 武关道已经修到长沙郡了,再往南,就是南越了,王贲、章邯已经在此屯兵。 之扬收到大批赶来的猪羊和海鱼、粮食,立马收尾,给力役们分发下去。 伍子华、耿不寐等学子也纷纷整理手札,写好汇总报告,有的开始策划修筑上郡道,有的策划继续修筑武关道,一直到大海沿岸,再与滨海道相接。 还有人策划修筑西方道,等匈奴、百越拿下,就是对准西域了,打到哪,他们就把路修到哪,让秦军的粮草最快的速度运送到前线。 力役们带着粮肉海鱼回了家,之扬也带着伍子华、耿不寐等人赶回咸阳述职。 武关道已经修到南越边境,之扬算是完成任务,若还要往南修筑,就只能等打下百越之后了。 嬴政当朝封赏之扬、伍子华、耿不寐一众人。 因少府还在职,之扬没有升,封邑千户、府邸、金银、丝帛。伍子华、耿不寐等人皆赐了府邸,升了官职。徐希为他们摆了庆功宴,上了海鱼,大螃蟹,还有之扬爱吃的鲑鱼鱼脍。 之扬品尝着想念许久的佳肴,饮着美酒,渐渐醉了,开始坐在席上哭,"昔日好友已曝尸,我却在此享用美酒佳肴,何其悲哉。" 徐希眼刀子甩过去。伍子华几个赶紧劝说。 之扬越劝越崩溃,痛哭不止 。徐希把他拎了出来。之扬抓着她控诉, "你说,维风之死,是不是你下得手?" 徐希耸了他一把,冷笑, "我倒是想下手送他一程,他不让。人家天生会谋,不仅钓出了主谋,还去寻访名师去了。" 之扬停了哭声,不敢置信的睁大眼, "他没死?"徐希翻了一眼。 “竖子混账!害我流了多少眼泪,还为我儿改名思维。”之扬又哭着痛骂。 徐希一言难尽, "思维?莫思维?" “这个混账,我回去就改回来!”之扬哭骂。 徐希嘴角抽搐,扔他自己在雪地里好好醒醒酒。 之扬酒醒后,以为自己幻听了,又过来找徐希问究竟,被她一脚踢出了大门。 “到底是真死了,还是没死啊?”之扬不确定了,问管猗,没回他,给管禾的儿子送上厚礼,结果得个不知道。 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徐希年节给王宫送上了三大桶烟花,还有些大呲花。嬴政命人于宫宴上点燃,君臣共赏。几年前忽而闪现在咸阳宫上空的炫彩奇景, 再次显现, 周边看到的黔首都惊奇的跪拜,高喊天降祥瑞。群臣赏完烟花,享用了佳肴美酒,共度年节。 王绾回到家感慨, "淳于越、公输琦都道今日的烟花乃王翦所献,若被其知晓出自徐福之手,双方皆亡也。 再次庆幸没有出手对付徐希。 年后,徐希突然上奏, "陛下此前赐下的红薯,已经种出上百万亩,亩产均一千三百斤,现有红薯十三亿斤,今春保守可种四百万亩,或可收五十亿斤,我大秦从此可人人饱腹,再不缺粮了!" 朝中一片哗然,惊愕万分。 公输琦喝问, "你在说什么??" “我说红薯亩产一千三,今年收了十三亿。”徐希淡定一笑。淳于越激动的嘴唇哆嗦, "当……当真!?""千真万确!"徐希沉声回他。 噗通——噗通————一下昏倒好几个。场面一下轰乱起来,夏无且和侯遇带其他御医赶来救人。 > 嬴政肯定的告诉他们, "红薯乃福卿所献,此前就植在学宫之地,朕与王绾、李斯、尉缭、冯去疾亲自所挖,确实亩产一千五百斤。 公输琦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亩产一千五百斤的粮食?这是什么神种?竟然是徐福所献? 不少人看徐希的眼神都变得惊恐起来,尤其之前处处攻讦她的朝臣。噗通,噗通,又倒下几个。李斯听陛下当朝说红薯是徐希所献,神色也变了。 徐希笑着站出来,拱手, "臣从行商手中所购时,只当是稀奇,以为是药材,用以入药,行商亦不知其作用。是陛下英明,慧眼如炬,发现此乃粮种,又命人种植,是陛下为天下万民谋得粮种!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斯一听也立马跟随, "陛下英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们一人都如此,其他人朝臣反应过来,也立马跟随,山呼, "陛下英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论如何,此等天大功绩,由陛下所受,总比徐福强万倍。不止徐福,哪个受领了,从此都一步登天,青史永留名了。 但徐希也得了个发现有功的名声。 之后邸报就发往各郡县,公示重大消息,推广新粮种,红薯。 邸报刚贴出来,就震惊了所有人,不用县吏们推广宣传,只讲亩产一千三百斤,就令天下黔首全部疯狂了。 统统涌进里正,乡三老家,高喊着要神种的种苗,要种红薯! 红薯于年前收获之后,已经运往各郡县,先分发的除政绩考评甲等的郡县,就是容易打饥荒的郡县。 郡守,和各县令长几乎压不住疯狂的黔首,请了郡尉带兵出面。 按每村分发红薯种块,由乡三老学习如何育苗,农官指导,各村里开辟集体种植区。 今年所种收获后, 红薯种多了,再分发到各户。谁有不满、反对、闹事者,整个村踢掉。 个别挑事者,成为了全村公敌,还没闹起来,就被村中农人默契的打了一顿。 告到县里,都言说他喝醉摔进了沟里,还是村人好心送他回家。 没有排到的郡县,即便邸报没有公示,也从小报,和行商处知道了消息,能吃饱饭的人家还好说,常年吃不饱,明明 有个神种,亩产一千多斤,别的郡县都有了,他们却没有,县令长、郡守还捂着不让知道。 想要出城被阻拦,想传消息,不识字,又恨又绝望。有人出了主意,各户出钱,买通行商,帮他们捎信,到咸阳告状。 只是秦律不允许越级告状,行商虽同情,却也不敢受, "我们可把消息传到咸阳,就看有没有哪个朝臣重视,主动来查了。" 徐希就等着这事儿,一送上门,立马交给姒染。 姒染如今是监察御史,虽然在冯劫手下,亦有弹劾之权,当即就拿着行商那里收集来的消息弹劾当地执政官员。 去岁考核就勉强及格,如今一查一个准。韩非奏请严惩。 空出来的官位,由去年政绩考评甲等的学子调任,再空的职位,填上学堂的甲等学子。 李斯想塞几个自己的人,被徐希发现,他有些讪然。 过去一年他留守咸阳,没少在朝中塞自己人,淳于越、冯劫、王绾举荐的人多,但录用的人却属李斯最多。 徐希笑着朝他拱手。 李斯转移了话题, "君房,你那个行军粮当真厉害了,若食用,一块可饱腹三天,若不食用,还可当板砖作武器防身。” "不论匈奴,还是百越,皆路途遥远,远程运送粮草,耗损巨大,今年红薯全面推广,粮食还是不丰,若是南北两路,大量运送粮草,仗还没打完,我们先闹饥荒了。"徐希也顺着他,转移了话题。 "君房大功,亦大无私!有红薯,再加上有炸弹在手,匈奴、百越都不在话下。”李斯恭维她。 “只是瘴气难消,端看今年王贲、章邯能否带人适应南方瘴气了。”徐希叹息一声。 李斯立马问, "不知君房可有妙计?" “我不通兵法谋略,也就只会种地。给一位将军提供了红薯种苗,令他们带兵屯田,希望百越之民看到我大秦富足,自动投降。”徐希嘿嘿笑。 李斯看她这样,肯定出了馊主意,但她不说,他也不再多问。王贲、章邯还未朝百越进攻。蒙恬带大军与匈奴开战。 徐希收到战报,立马一篇文章登上邸报,言匈奴听说大秦有亩产千斤的粮种,带着大军来抢。又科普了匈奴游牧,逐水 草而居,自己不事生产,吃的粮多是南下抢掠大秦黔首的活命口粮。 不仅抢掠粮食,还有女人、小儿。女人抢走做女奴,小儿认贼作父,养大之后打他们。男人也不放过,听话的为奴, 不听的全部杀光。农人们听匈奴来抢神种, 个个愤慨不已,也不怨怼征兵了。 尤其常年受匈奴侵扰的北境九原郡、代郡,甚至上郡、雁门郡的黔首,恨匈奴杀人夺妻抢粮,纷纷叫嚣着要把匈奴灭了,再不能南下侵扰他们。 蒙恬军中亦是士气高涨,尤其王离、墨夙带来了新型的武器,大炮。 神臂弓箭矢上绑缚小炸弹,已经让匈奴人畏惧,大炮一出,声响震天,轰炸一片。 若是对准军营,不过盏茶功夫,就能被炸成大坑。 头曼单于大惊,带着部下拼杀几次,都败于蒙恬和王离手下,后撤无去处,便东徙投奔东胡。 蒙恬带大军,乘胜追击。而桓齣也正驻守在辽西郡。 大月氏恐秦对其开战,向秦示好,送来千匹好马,宝石玛瑙和美人,还把在大月氏为质的匈奴太子送了过来。 “冒顿?活的?”徐希挑眉。 秦俪应声, "对,已十五岁了,要来无用了。"徐希摩挲着下巴, "冒顿啊,有用,怎么没用。"统一匈奴,建立匈奴帝国的狠人。 不仅杀父,杀妻,统一草原,转头跟老刘氓干架。甚至老刘氓想要杀韩信时,还招揽韩信跟老刘氓干架,被拒绝。 这冒顿单于,吕后当政时跟他干过架,汉文帝当政还跟他干架,他不仅善于干架,还特别能活。 “匈奴都要灭了,他有什么用?”秦俪不解。“咦?对啊。”徐希睁眼。 冒顿这个被转手的匈奴太子,可能天生不是软茬儿,竟然奏请嬴政,允他上阵,杀了头曼。 子杀父,满朝文武皆惊。冯劫奏他意欲逃脱,奏请关押。 徐希这次认同冯劫,让他上阵,去找头曼,等于放虎归山。头曼即便死了,匈奴不灭,那他就是下一任单于,头曼正值壮年,冒顿正是初生狼孩不怕虎,并没有哪个更好对付。 嬴政深以为然,直接驳回。 /> 朝议上,不少朝臣为展示大秦胸怀,建议留用。 朝议后,姒染跟徐希道, "秦国没有杀质子的惯例,多是公子到别国为质。大月氏把匈奴太子送来,不安好心,主君可有良策?" "我们与大月氏邦交,互相通商,为展示我大国威望,就携同大月氏修筑一条柏油驰道吧。”徐希笑道。 秦俪扑哧一声笑出来, "路修好,就可以运送粮草了。姒染也捂嘴笑, "就看他们同不同意了。 “这个任务有点危险啊,多带点炸药吧。”徐希拿着名册,扒拉可以用的人才。 此事奏给嬴政,他点了点徐希,笑道, "福卿不带兵,亦抵得上万人精兵了。 "我这是为了两国都好,我们与大月氏又没有深仇大恨,反而他们常年与匈奴打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徐希笑眯眯道。"朕明白,你之道,碾你是为了你好。"嬴政哼笑。徐希嘿嘿。 大月氏的使臣还没走,来一趟不易,还想求个大秦公主迎娶回去。但被拒绝了。 听两国邦交友好,互相通商,共同修筑一条互通的水泥驰道,大月氏使臣立马拒绝。 又恐被杀,言说回国商议之后再行答复。 之扬已经带着人手开始往西北铺路了, "你们先谈着,左右这条驰道要修,我等先修到边境再说。" 徐希野心勃勃还要打西域,大月氏即便拒绝,也撑不了太久。 修筑驰道的决策出来,还是徐希提出来的,这下朝臣大半都知道她的计谋,先修路,稳住大月氏。拿下匈奴、百越,下一步就是直接灭了它。 不少朝臣议论徐希计谋阴险,适合带兵打仗。 卢菲菲抱着自己没舍得吃的核桃, ”主君,今年的智慧果不能再分给那些朝臣吃了,你看他们都变聪明了,和大月氏共修驰道的决策一出,就知道要打。" “傻贝贝也知道,和智慧果没关系哈。”徐希拍拍她的头。 卢菲菲不信,她坚决认为智慧果有用,她现在就变得越来越机智。低头看看怀里的核桃,忍不住问,"大月氏会不会同意?" “是个问题,还是个不用考虑的 问题,因为肯定会拒绝,但他们又害怕。”徐希回她。 卢菲菲眨眨眼,不懂。 “有一个人可以出使大月氏,完成任务。”徐希弯起嘴角。“谁?”卢菲菲忙问。! 第68章 :没安好心 "冒顿,他不是要做陛下的鹰犬,为大秦效力吗?" “而我们对大月氏不了解,他可是在大月氏为质数年,又聪明绝顶,以他之能,不拿下大月氏送给陛下,我都鄙视他。”徐希也没卖关子,直接告诉她。 卢菲菲惊了下, "拿下大月氏?他又不是主君,他怎么拿?"“我管他呢!”徐希没好气。 卢菲菲嘴角抽搐,"主君现在好霸道。"徐希朝她哼笑一声,把这个决策献上去。 嬴政当即就召了冒顿,"既你愿意成为大秦的臣子,为大秦效力,如今大月氏与大秦通好,互相通商,朕欲携同大月氏共修一条驰道通商,他们使臣无法做主,朕把这项任务派给你,你去游说大月氏,完成通商驰道。” 冒顿脸色微变,敛眉隐下, "陛下,臣虽在大月氏几年,确是为质,不得自由,对大月氏并不熟悉。 嬴政鹰眸微沉,"你不愿意?还是能力不济?" 冒顿忙道, "臣并非不愿,臣上阵拼杀或可行,出使外交却从未学过,只是怕办不成此事,辜负了陛下信任。" “朕信任你,以你之敏锐,定能不负使命。”嬴政沉声道。 冒顿知道,再推辞,他就难活了,狼眸锐光闪过,抬起头, "陛下,若可要此行成功,臣需要一队精锐人马,需要配备精良,并带有天雷仙丹。” 嬴政眸色深冷,面色笑起来, "冒顿不知我大秦出使礼仪,稍后会由博士为你讲述。" 然后把淳于越指给了他。 淳于越对于礼很是擅长,见到冒顿,就给他之乎者也念了一通, "冒顿太子若听不懂,这趟出使必将失败。" 教公子扶苏他还能耐着性子,和蔼温柔,那也是扶苏聪慧,且纯善真诚。这冒顿可是大月氏甩过来的麻烦。 冒顿被他之乎者也念了两天就受不了了,跑到少丞相府邸来求见徐希。“见我作甚?不见。”徐希觉得来找她肯定没安好心。 冒顿没有气馁,在学堂门外蹲守到了徐希。他只听说,并没有见过人。听守卫见礼,立马上前来。 "听闻少丞相自小便有小圣童之名,是大秦一顶一 的贤才,最是聪明不过。我近日就要去往大月氏出使,恐难完成差事,特意来请少丞相教我良策。" 徐希打量面前年轻人,身材高大精壮,面上轮廓凌厉,两眼狼一样,即便现在对她谦逊求教,眼底亦透着冷锐,仿佛凶狠精明的狩猎者。 她笑了下, "冒顿太子夸下海口,要为陛下效力,原来只是为了活命?" 冒顿盯着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艳, "少丞相不仅是大秦最聪慧的女人,还是鄙人见过最美的女人。 "那只能说你见识浅薄,我大秦地大物博,山灵水秀,养育着或聪慧,或英武,或仁善,或朴实,或英俊潇洒,或姿容倾人的各样人们。”徐希对不怀好意者,从来不知谦虚为何物。 冒顿却觉得这样直接聪敏的女人更迷人,"聪慧的女人不如少丞相美丽,而美丽的女人都不如少丞相聪慧,您生来便是圣童,我愿意为您献上我最忠诚的爱慕。 他扶胸见礼,两眼盯着徐希。周围往来的人和学子都探了头看,是哪个大胆的竟然冒犯少丞相? "那真遗憾,爱慕我的人中,你是最差的一个。"徐希皱着眉不悦。 冒顿神色有些难看,紧盯着她,"雄鹰终究会有飞向高空的一日,我会向你证明,我是能力最强的那一个。 "就算证明,又有个屁用。"徐希不客气道。冒顿: 徐希直接翻了他一眼, "既然冒顿太子无能,无法完成陛下的差事,那我就拿过来了。我会奏请陛下,派一个聪明人出使。" 冒顿: 徐希撂下话,直接上了马车。时解御车离开。 周围人看冒顿,个个都挺起胸膛,就算路过的看不惯徐希的贵族士子,也甩了袖子,表示对冒顿的鄙视。 有良策教你,还要你干什么? 冒顿不相信她们能找到另一个完成这种差事的人,大月氏把他甩过来,秦国不过想了个阴损招儿,又把他甩回大月氏,修路不过是借口。 第二天他就在客舍见到了风尘仆仆的刘季。 刘季一脸他要发达的架势,大步不客气的跨进来,见到冒顿,围着他转了三圈, "嘴上没毛, 办事不牢。朝中把出使差事交给你这种乳臭未干的毛小子,就是失策啊!" 冒顿看着面前这个头发蓬乱,身上衣衫也掉掉拉拉,一脸混不吝的中年男人,心中瞬间升起敌意, "你是谁?" "乃公是来接手出使大月氏的!你不行,就让给行的人来,你还是老老实实蹲在狱中吃馊饭吧。”刘季叉着腰,嚣张极了。 冒顿怒哼, "就凭你?你连大月氏在哪都找不到。" “你猜少丞相为什么举荐乃公来?”刘季羡慕萧何曹参,去年连周勃也被举荐走了,可憋死他了,现在终于轮到他了。 “不可能!”冒顿不相信,少丞相那样聪慧又美丽的人,会选了个他来。刘季哈哈哈笑, "乃公就让你瞧瞧乃公的厉害!" "你有什么良策,能让大月氏答应你们修一条通往腹心的驰道?"冒顿问他。 "乃公才不告诉你呢!少丞相都说了,你不中用,向她要良策,我们自己有良策,还用得着你?”刘季一挥手,不再理会他,拽着步子离开。 冒顿阴沉着脸看着他走出客舍。 刘季出了客舍就来到少丞相府邸门外,跟守门的侍卫一摆手,大模大样的进去。 见到厅堂端坐泡茶的徐希,她头发刚洗过,绞了个半干,用发带松散散的束着,一身淡青色绣花交领裙裳,仿若仙神,刘季不自觉的正经起来。 上前拱手, "少丞相。 “坐。”徐希伸手请。 刘季喜欢她这里的坐具, 一个垫子席地跽坐, 他是真的难受。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矮椅上。 低头一看,面前摆的不是茶杯,而是茶碗, "少丞相爽快!萧何泡个茶,用那茶杯还不如一盏酒樽盛得多。" “慢慢品茶的时候用小盏,但痛快畅饮还是用大碗合适。”徐希给他倒了三遍茶,一大碗端给他。 刘季连忙接过来,闻了闻, "好茶,俺刘季是个粗人,这好茶还是能闻出不同来。" “君山银针,今春的新茶。”徐希给自己也倒了一碗。 刘季呷了一口,太烫,看她用茶碗也姿态优雅贵气,实在学不 来, "少丞相喜欢用茶杯,还是茶碗?" 徐希神秘一笑,直接跟他说, "我一般要装逼的时候,就用小盏泡茶,慢慢的磨。要自己喝茶就用大茶杯。’ 刘季愣了下,继而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少丞相怪不得能辩赢那些腐儒,你这做派,我喜欢!" 虽然徐希出身庶人,但祖上显贵,自幼拜得名师,从小便是小圣童,别家好女及笄嫁了人,她官拜上卿。 在刘季眼中,她也是高高在上的人,如今为了他改了规矩用大碗饮茶,还不是虚伪假装,私下也用大杯,满足的不仅仅是被捧的虚荣,还有徐希真诚。 “少丞相,这一趟出使大月氏,当真只是修路吧?”他怕打起来,他回不来。 "我还有一个人手与你同去,你们二人互相商量着来。这次去暂且空手,待签订国书,货物会随后送到。”徐希道。 “什么货物?”刘季好奇。 "茶叶、精盐、丝绸、瓷器,这些都是卖的。红薯种苗,储水诀窍,智慧果树苗,西瓜和甜瓜的种子会作为礼物赠予月氏王。”徐希笑着道。 “以需挟之,以利诱之。”刘季点头。 徐希应声, "侯廉亦会带上一批小炸弹以威慑,也是保你们出使安全。我可不想因为使臣被异族杀害,带兵强剿。" 听有小炸弹,刘季眼中精光闪烁, "是修筑驰道炸开山石的天雷仙丹吗?" "对,不光天雷仙丹,还是海外求来的长寿丹药。"徐希点头。刘季不信什么长寿丹药,问她, "是不是假的?"徐希含笑不语。 刘季意会,啧啧不已, "少丞相高明!" “我很仁慈的。”徐希笑眯眯道。“要是谈成了,那修筑驰道呢?”刘季又问。 "当然是他们出钱出力,我们出人出技术,毕竟修筑此条驰道,也是为了他们好。”徐希端起茶碗,慢悠悠的喝起来。 刘季哈哈哈笑, "俺老刘当真是喜欢少丞相这性情!善!大善!彩!"侯廉从学堂回来,看到刘季,实在有点嫌弃,目光询问的望向徐希:他这样混不吝的能成大事? 徐希一端茶碗,朝他示意。侯廉觉得他自己上就可以,只是小小月氏王, 连齐王建他都能忽悠的出海去了, 何必再多一个刘季? 但一顿饭,一顿酒他就发现刘季此人,见多识广,他啥都侃,啥都敢吹,说话完全不眨眼,真的假的。只忽悠人还差点火候。 刘季也想徐希给他个什么人,结果这侯廉竟然是忽悠的齐王建出海的仙师,他直接震惊了。 出发时,侯廉一身薄纱道袍,白须白发,手执拂尘,托着玻璃雕花盒子,里面装着几枚丹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拂尘一甩, "无量寿福。" 冒顿请奏跟随一起,他想看看这两人究竟是怎么有才能,可以说服月氏王同意秦人修驰道。 被刘季、侯廉齐齐拒绝。 不过徐希替两人同意了,把冒顿踢进了队伍中,送他们一行西出, "但愿你们不辱使命啊。" “为什么要把冒顿也放进去?”姒染不是很明白。 秦俪也不是很明白,这一趟有侯廉,应该能稳赢,把冒顿放进去,不是分功劳? “我们再有舆图和武器,不如当地人熟悉。匈奴与大月氏有宿怨,冒顿不可能依靠大月氏起家,而大月氏此时,虽不敢与大秦动手,却可能会对侯廉他们动手。”徐希解释。 “主君是想着用冒顿来保侯廉和刘季?”姒染问。 “算是吧。”徐希望着西方,很是期待老刘氓和冒顿共同去干大月氏,还有个侯廉一起,三个狠人过去,大月氏会怎么做。 卢菲菲比较敢想, "大月氏会不会像齐王建一样,也沉迷求仙,把国土白送了?” 秦俪笑着摇头, "你别忘了,月氏人可不信我们这的神仙。" “但他们会信东西。”卢菲菲莫名有些崇拜侯廉,以前只当他是个医者,和她们一样都是主君的属官,没想到他竟然是忽悠了齐王建白送国家的侯仙师。 月氏王见到了刘季、侯廉一行使臣,听要共修驰道以通商,心中大怒,看冒顿摇身一变成了秦人的使臣,也来说服他,恨不得将他一刀砍断。 冒顿见此,准备找个时机把侯廉、刘季的命留在这里,于是进言,二人带了天雷仙丹,准备炸死月氏王。 />刘李听不懂他们说话,干着急,但月氏王看他们的眼神流露出杀意,他可不傻,当即就拿出身上的竹管,给他们放了一个大呲花, "好看不好看?大秦陛下赏你们的!" 月氏人从未见过烟花,即便只是在地上喷火花的大呲花,惊奇的不行。月氏王也眯起眼。 刘季指着冒顿, "是不是这小子说坏话了?匈奴人果然阴狠奸诈,比不得我们中原人礼仪仁善之邦。" 冒顿懂些秦语,听刘季责骂,神色微变。 侯廉一下子明白过来,像月氏王进言, "我等来出使是奉陛下与少丞相之名,冒顿太子却是强行挤进来。此前他要求上阵,要杀头曼单于。我们言语不通,月氏王可不要听信谗言,误解我等真心,误解大秦通好之心。” 一旁官员给月氏王解说,他立马防备的盯了冒顿一眼。 刘季就拿出他们此行带来的珍宝,拳头那么大的玻璃球,雕花水晶杯,水银镜,精美的刺绣,纸张,山水神仙画作,智慧果,和智慧果一样大的东海鲛珠。 往日在齐国,侯廉是自己吹自己演,现在有人在前面给他吹,他只需要摆好架势装逼,那乘风而去的高深模样,还真唬住了月氏王君臣。 刘季别的没有,但有嘴,看萧何曹参发达,自己憋屈,虽然不耐烦,也看了些书学习。 侯廉更是全才,炼丹、医术、厨艺皆通。月氏王见识到了关内的地大物博,富足多彩,顿生向往之心。 侯廉也不急着完成差事,给大月氏的朝臣传授储水诀窍,造水车,教他们倍数口诀,打算盘,甚至还要在大月氏收弟子炼丹。 他如此沉得住气,刘季佩服不已。 冒顿有些摸不着二人的意图,修路不提,他们难道被月氏王招揽了不成?歪歪扭扭的写了封信笺,花了金让行商送到咸阳。 信给了冯劫。 徐希正带着一帮学子们教如何扦插红薯。春红薯茂盛,剪了藤蔓,可以再扦插了。胡亥不愿意干,蹲在红薯地里,偷偷挖了一块红心蜜薯。 正被盯他的项藉逮住。 韩信立马告状, "老师,胡亥和项藉又打起来了!"徐希起身喝问。 “他们俩偷红薯,还是偷的红心蜜薯,好像分赃不均 。”韩信煞有其事的举告。 挨了几顿打,项藉依旧不转弯,反正都要挨打,他先打爽了再说。 胡亥已经学会了示弱,被他按在地垄上打的抱着头, "救……救命……救 “住手!项藉!”徐希上去一把揪着项藉,拎了起来。项藉一脸愤慨不服,强行两脚站地上,不让她揪。徐希放他, "站好!" 又把揪起胡亥, "为什么打架?"胡亥憋红着眼, "他偷红薯,我阻止他,就被打了。" "胡说八道!偷红薯的是你!"项藉怒声指控。 徐希捏开胡亥的嘴,刚才啃过的红薯碎屑还在牙缝间,冷笑, "胡亥,你行起来了,都学会倒打一耙了。早知道这次出使大月氏,应该让你去的。" 胡亥还是执意举告项藉, "他也偷吃了,他主动打我。" “我才没偷吃。”项藉怒哼。 “每人三亩地,种不完,没饭吃。”徐希冷声道。 项藉不服,但不种,就会被罚写检讨,当着学室其他学子的念出来。胡亥现在已经不管丢人不丢人了,他就是不想种地, "我写检讨。"“你挑粪。”徐希立马给他改了。 胡亥气的红着两眼, "我挑不动。" "那就一趟少挑一点,你已经十一了,再过两年就是大人了。”徐希拍了拍他的肩膀。 “女子十六才成亲生育, 男子十七才征夫。”胡亥跟她辩理。 “看来偷着学了不少, 不过这法令刚通过,只实施了前面一条。”徐希哼道。 “你实在不想挑也可以,去沤粪。”她又改了惩戒。胡亥气, "你下一步是不是就让我刷马桶了?" "你刷的马桶可不一定能用,老实去挑粪土。否则学堂试验田的粪都归你了。”徐希一巴掌拍在他身上。 胡亥气的跺脚,但全无办法。现在他连见父王一面都难,徐福嘴上不阻止,却跟父王说他是灾星,这几年父王都忘了还有他这么个小儿子了,求见都不见,也没有人再把他当尊贵的大秦公子。 根据往日抵抗之后的惩戒 ,胡亥咬着牙,用红薯叶堵着鼻子去挑粪土。项藉也背了红薯藤蔓,到自己分到的三亩田上去种红薯。 徐希给学子们教会,分工,每人三垄。她就一手茶杯,一手砖头,站在地头看着。 几个学子种完一捆,又去领红薯藤蔓,看了她几眼,小声凑堆说话, "校令长竟然还会沤粪,种红薯,真不像校令长,更不像个少丞相。" "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韩信一听就知道这几个是今年新入学堂的,师父不光会沤粪,还会往粪坑里扔炸弹呢。 你们现在只知道冰山一角,全心崇拜,等知道全貌,全都是恐惧!“韩信。”徐希叫他。 韩信心下一紧,悄悄又把脚挪回来,扭头朝她笑。徐希深深望着他, "你想去南越吗?" "我……"刚想说去,对上她深幽幽的双目,韩信神色一僵。嘿嘿笑, "老师,我还小呢。 “等你长大当用,匈奴已灭,南越已平,不知道你还有什么用。”徐希叹道。 “我……我用处可大了,我可以去征海外,岭南不是还没平吗?老师讲过雒越之南还有地儿,还有古羌族,都要打下来的。”韩信立马表明志向,还给自己划分了方向。 “我是你老师,你老实点。”徐希朝他扬唇一笑。韩信缩了缩脖子, "噢。"只要项藉不来招惹他,那他就不挑事儿。再来招惹他,他还挑。 红薯任务种完,浇过水,徐希带着学子们在庄园上吃了顿红薯面。 红薯塑片,晒干,再磨成粉,和麦粉粟粉一起和面蒸馒头,包了野菜包子,蒸红薯叶、腊肉炒红薯梗。 忙完带着人回城。 冯劫在家里坐着,公孙摔、卫程都陪坐在左右。 姒染看到她回来,忙快步迎上来, "突然过来,说要和主君谈生意。""跟我谈生意?"徐希疑惑。 姒染点头,压低声音道,"时解已经带人查了,只知道他的两个门客,昨日见了西关过来的行商。" "冒顿给他传信了。 徐希一口道破。 姒染皱眉, &# 34;冒顿传信,该皮紧的是他,我们与匈奴正交战,冒顿能出使大月氏,是陛下豁达,可不是他作为一个监察御史令和匈奴太子私交的理由。” "去看看。"徐希抬了抬下巴。 冯劫见她进来,起身拱手, "少丞相。" 徐希亦拱手一礼, "不知御史令来寻我何事?"冯劫拿出竹简递给她。 字迹有些歪歪扭扭,能看出生涩,写着刘季、侯廉到大月氏后被金银美色所迷惑,月余不曾提过修筑驰道之事。 署名是冒顿。“此乃何意?”徐希不解。 "我知少丞相教出的人多实干派,能被委以重任的,怕也不是这竹简上所说。然冒顿突然让行商传信给我,还称我为劫。可这冒顿分明爱慕少丞相。”冯劫说着声音有些凉。 “你这是争宠?”徐希皱眉嫌弃的看着他。 冯劫黑了脸, "我是怕自己哪天被少丞相一本弹劾到陛下面前,说我与匈奴太子私交甚密,我御史令的职位就不保了。" “其实真不保了,你还可以去教书。”徐希上下打量他,比他老父亲还有严师的架势。 冯劫一口气噎住, "徐福,我今日是来与你谈生意的。""行,你谈,我听着。"徐希一撩衣摆坐下。 公孙择端了杯蜜饮给她。 冯劫本还有些不好开口,如今也不顾忌, "徐福,你想做丞相吗?"徐希喝蜜饮的动作顿住了, "从何说起?" "你本是少丞相,居于李斯之上,你亦仁政爱民,改法之事,能看出你有心向儒,是个胸怀阔达之人……”冯劫笑着对她称赞。 “我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徐希接上话。 冯劫脸色僵了一瞬, "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此段我可以协助你全部删掉,女子无才便无德也可以加在《论语》之中。" “不用你,我也能行。”徐希嫌弃。 冯劫不死心, "你劝淳于越回朝,就是想用德治,来对抗法家的严刑峻法,如今韩非已经为你所用,全力改法。李斯却私下针对你,若是王绾一退,他绝不让你有半分升上 去的可能。" "你想干什么?"徐希一言难尽的望着他。 冯劫拿着冒顿的竹简, "若是此信传于李斯,陛下纵然对李斯宠信,也越不过你。如今你发现红薯有功,邸报上虽然只提了一句,只怕天下黔首都念你恩德,陛下亦离不得你。" "李斯退下后,少丞相就是当之不愧的女丞相了。"他说着朝徐希拱手。“我现在也是。”徐希翻他一眼。 冯劫立马做出承诺, "若你做了丞相,除非大奸大恶之事,我再不弹劾于你。亦不再反对女子为官执政。" “你现在也反对不了。”徐希没好气。 “你不必直接拒绝,我容你考虑三日。”冯劫又把冒顿那份竹简收起来,这个东西他得带回去销毁,否则就成他的把柄了。 卫程送了客,立马转回来, "主君,怎么做?" 徐希扒拉自己手下的人才,都还在成长,没有一个能在她交出少丞相之位后,全面接手的。 "李斯一下又打不死。 “那……不若把消息告诉李丞相?”卫程询问。徐希朝他竖起大拇指, "彩。 李斯正盯着徐希,红薯大肆推广,学堂里的学子瞬间变得吃香,有些郡县没有学堂出来的县吏,甚至主动来朝中寻求。 结果就从徐希这边探知,冯劫找徐希密谋,要干掉他。 李斯: “冯劫!!!”! 第69章:此瓜甚甜 李斯一下子找到了事干,在朝中攻讦冯劫,处处揪他的把柄。冯劫大怒, "徐福这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徐希还特意让姒染跟他传话儿, "我们主君之前与李丞相合作甚密,反倒是御史令时常针对,你来府上又没避开人,李丞相从少丞相府获得这样的消息,再正常不过了。 “徐福又与李斯狼狈为奸。”冯劫怒哼。 姒染讪笑, "御史令想要探知消息也是一样,更何况是李丞相了,少丞相府邸就像筛子一样,我们主君已经在严管了。 冯劫气的脸发青,少丞相府像筛子?他现在怀疑那些漏出的消息,都是徐福故意放出来的。 姒染看他严重怀疑的不善眼神,只能微笑。 之前冯劫盯李斯的时候少,都是针对徐希的时候多,亩产千余斤的红薯出来,知道徐希怎么都搞不下去,就想借她之手把李斯搞下去,这下俩人对上了。 徐希日常看着他们针锋相对,默默的摘了西瓜献上去。 西瓜是去年登岛后要来的,厚皮西瓜,还有籽,徐希挑了沙土种植,精心养护,今年天也好,西瓜大丰收,个又大又甜。 嬴政正烦躁,看着面前三个大小不一的西瓜,不解的蹙眉, "有何不同?" 徐希指着第一个中等个头的, "没有嫁接,这个是最大的,预测亩产八百斤。 嬴政吃了一惊, "此瓜不是稀罕物,怎的亩产如此之高?" “臣也不知,臣只管搜罗了稀奇的种子,种下去。”徐希也一脸疑惑。嬴政目光又落在中间一个小的, "这个呢?" “这个是与葫芦嫁接的,个头不大,结果多,亩产一千二。”徐希笑道。 嬴政听她讲过果树嫁接之法,会使得结果更多,果更甜美,更可口。如今瓜菜也能嫁接了? 徐希又拍着最后一个最大的, "这个是与枕瓜嫁接的,亩产一千五。"“枕瓜?”嬴政不解。 “水芝,亦称冬瓜,枕瓜。”徐希解释。“如此说来,不只果树可嫁接,瓜菜亦可嫁接。”嬴政点头。 徐希应声, "对,就和男女双方结合,父母都聪慧,生下聪慧小儿的概率就大一些 。琅琊郡的杂交小麦便是互相杂交选种,产量越来越高,抗倒伏,抗病害也变的更好。" 嬴政这些日子没少听她叨叨种植之事,红薯,棉花,冬耕麦,杂交稻谷, 各种果树,稀奇瓜菜, "说吧,你想搞什么?" "陛下,这是西瓜,你都不稀罕了吗?"徐希惊疑睁大两眼望着他。嬴政轻哼一声, "朕看你兴致勃勃狗狗祟祟必有事。"“我只是想吃瓜而已。”徐希冤枉。“切。”嬴政眉峰皱起,直接吩咐。 内侍拿来刀。 徐希接过来,先拍了拍,听声音,一刀下去切两半,红色带点沙瓤的西瓜瞬间打开,笑着抬头, "红色的!" 嬴政也惊讶了, "此瓜竟是红心。"蒙毅、赵高也惊讶不已。赵高想帮着切块。 徐希直接拿了勺子从中间挖了一块,放在一旁的玻璃碗中,端给嬴政,“陛下,你尝尝甜否。” 嬴政接过碗,拿起叉子咬了一口瓜,西瓜特有的甜爽瞬间充斥口中, "确实甘甜多汁,十分味美。” 徐希又切了另外两个,依旧挖了中间的心给他试吃。 嬴政尝后,指着嫁接枕瓜的那两半, "此瓜汁水更多,亦更甜些。"徐希搬起一半塞给他,拿了勺子扎在瓜上。嬴政愣了愣, "这是如何……" 徐希笑着回他, "这样吃起来更爽快、过瘾!"她自己也抱了一半,拿了勺子挖着吃。嬴政嘴角抽了下。 赵高精明的上去伸手, "陛下,臣给你切成小块可行?"直接抱着那么大个瓜吃,实在不雅,嬴政把瓜递给了赵高。很快玻璃碗中装了红彤彤切成块的西瓜来。 嬴政以碗进食,但目光瞥到徐希,越来越深。看蒙毅、赵高还在一旁,“你们自取,也品尝一下这个西瓜。” 赵高自己切了一块。蒙毅学了徐希,也抱了一半,用勺子挖着吃。 徐希朝他投去赞赏的眼神,不是她一个眼馋陛下,那陛下就不会只找她一个人的事了。 赵高目光扫视两人一圈,笑着询问, "此瓜甚是稀奇,绿色花纹的瓜皮,却是红色的瓜瓤,难得甘甜 ,汁水多,不知为何叫西瓜?" “因为是我种的。”徐希回他。赵高的话噎在了嘴边。 "但我和它重名了,我不配,所以叫西瓜,东西的西。"徐希呵呵解释。赵高: 嬴政才不信她的鬼话,说不定是西山脚下种的,随口就叫西瓜了。"此瓜甚甜,汁水亦多,就……"他话没说完,徐希整个脸都幽怨起来,直直望着他,一脸''''你竟然听信赵 高的话’给我的瓜改名的幽怨神情。 嬴政有些说不下去, "甜瓜不好?"“以后还有更甜的瓜呢?”徐希瞪着眼无辜控诉。 她那田庄上种的乱七八糟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说不准还真有当之不愧的甜瓜,嬴政摆手,没好气道, "西瓜就西瓜吧。" “陛下英明!以后定能凑齐东西南北四瓜俱全。”徐希笑起来。她已经给水芝改名叫冬瓜了….. 嬴政看她抱着半个瓜挖着吃瓜的样子,总觉得她有什么不怀好意的意味在其中。 "陛下,我们今年趁势搞一个比试如何?按亩产均值和所教赋税给各郡县排名,排名前排者,奖励西瓜种子和优质粮种。”徐希想了想,还是改了口,现在还不是时候。 "如此岂非排名前者, 一直优待, 一直排在前者?排名在后者,岂非没有机会了?”赵高皮笑肉不笑道。 徐希盯住他,直接问, "不然要官员作甚?治地强民是地方官员的职责,年终考评政绩亦是考评赋税、人口、田产山泽所出等,如今不过是把亩产均值单拉出来排名,以促进农业发展。 嬴政沉吟, "那便选出各县种田能手,以奖赏激励。 徐希心跳一拍, "陛下英明,如此不过三年,便可让地方官员和农人形成习惯,追逐排名,想方设法提高田产所出,赋税亦全面增长,国库充盈后,陛下就可重建咸阳宫了。 提到这个嬴政就皱眉,今年重提修筑咸阳宫,又被渚道子叨叨一堆,得出结论,还不是时候。 治粟内史也哭诉国库没钱。“两年。”嬴政面色不虞,沉声说下他还能忍受的时间。 “再有两年,红薯就可推广至大秦全境,国库也定能丰厚起来。 ”徐希好言劝导。 嬴政舒展眉头, "亩产均值和赋税比试之事,交给治粟内史和张苍,你从旁协助。” “诺。”徐希应声。 徐希回去就给交好的各家都送了半个瓜,送瓜过去的徐稔还捎带了话,"若留瓜籽,可获得再来一个的购买资格。" 她献瓜的事,有不少消息灵活的已经知道,这瓜已经被陛下列为贡品,切成半个的西瓜也更加直观。 天正热,冰镇后的西瓜,甘甜凉爽,咬一口汁水满口,惊艳满足。家中人多的,一人一牙都不够分食,立马着人去少丞相府买西瓜。徐希每日就卖三个,价高者得。李斯和冯劫打的热火朝天,西瓜也卖的热火朝天。 说着回收西瓜籽,但各家吃完西瓜,都把西瓜籽漏下了大半,准备让自家奴仆去田庄试种,以后想要吃西瓜,自家取用,也不用被徐福坑钱。 徐希已经让韩信带着胡亥来家里,给胡亥吃完, "西瓜可好吃?" 胡亥挑完粪土老实了一段时间,现在又想跳,咬着西瓜,拉着小脸, "干沙,还不甜。" 徐希哦了声,她特意选了熟透的沙瓤给他,果然没吐出什么好话来。 她转头上报系统: “胡亥嫌弃西瓜沙瓤,不甜,皮厚难吃,为守护秦二世童年幸福,申请8424西瓜良种100斤。” 王佐系统: 【.…】 【守护秦二世童年幸福,奖励8424西瓜种子1斤。】 徐希讨价还价: "良种十斤。否则,瓜种出来没他份儿。" 王佐系统: 【守护秦二世童年幸福,奖励8424西瓜种子3斤。】 徐希见好就收: "记得一斤十六两。" 王佐系统: 【.…】 拿到西瓜良种,又卖了一批西瓜,徐希又贴补了些金银,给修筑西方道的之扬送去粮肉。 又让行商带了三个去大月氏,送给月氏王,一块送去的,还有红心蜜薯。 月氏王没见过,只听蜜薯,就让侯廉烹来吃。 r /> 常年干旱多风沙的大月氏,一吃西瓜,惊为天人,听不易储存,也三天吃完了。 还给西瓜取了个名字,秦水瓜。 刘季自己都没吃过,跟月氏王吹嘘,大秦西瓜很多很大,下地渴了,弯腰就能摘一个,还有更甜更大的西瓜。 侯廉帮他找补,因大秦水土丰美,粮食多,西瓜也多。没过几天,行商又捎带来两筐葡萄。 一路硝石制冰,小心护送,葡萄从咸阳到月氏王宫,还保留着新鲜水分。冰镇葡萄吃的月氏王和夫人,连同品尝到的朝臣都为之倾倒。行商又带来消息,大秦修筑驰道的力役正在分发粮肉和海鱼。 刘季又吹, "大秦陛下祭祖时用的大海鱼有三百多斤,鱼肉是橙红色的,鲜美极了,那是来自东海神仙岛附近的大海鱼,食之可延年益寿。我们陛下如今四十,因常年修炼,服丹药,如今看起来如二十青壮一般,可夜御百女。11 月氏王惊的张大嘴, "果真如此厉害?"“那是当然。”刘季眼睛都不眨的瞎扯。侯廉嘴角微抽,此事夸张,并不可信。 月氏王却相信了,因为他试着服用了侯廉的丹药,真觉得身体轻扬,变得年轻,也更有斗志和力量了。 看过侯廉制造的几个神异景象,他如今已经开始慢慢相信侯廉了。 冒顿每次想拆穿,都被刘季、侯廉以匈奴太子奸诈阴毒,他们惶恐反制回去。 匈奴被蒙恬、王离撵着打,他如今手中什么人马都没有,想要的武器也弄不到手。他们明明有天雷仙丹,为什么会变成了大呲花? 刘季也想知道,炸弹没在他身上,他也不会,这个只能听侯廉的。 徐希大棚里的西瓜出苗,留种的西瓜又挑了三个,连同新摘的棉花,和两筐红薯,令行商捎带去大月氏。 刘季一摸棉花,立马吹起来,大秦到了冬日,家家有火榻,出门穿棉袄。 “这都送了多少回东西了,他们怎么还没搞定?”秦俪急性子,看着捎回来的信依旧没进度,就没了好脸。 “还差最关键的一步。”徐希头也没抬。 “是什么?”秦俪问。 卢菲菲立马猜测, "是不是侯仙师的修炼法诀?" 徐希嘴角抽 了下, "修炼法诀就是太极,你不天天打?" 卢菲菲很难把这两个相提并论, "那是什么?" “冒顿。我还当他是个聪明人,高看他了。”徐希没好气道。 "他知道冯劫与主君不对付,能想到办法给冯劫捎信举告刘季和侯廉,主君还指望他能办成这趟差事?”秦俪现在对冒顿完全没有半点善意了。 “就是因为他捎信举告。”徐希叹了口气。"此人不中用), 找人提点他一句吧。" 又命行商带了麦芽糖过去, 给侯廉捎了信儿。 侯廉看过,不动声色的把糯米纸塞进嘴里,混着糖豆吃下去,把麦芽糖献给月氏王和夫人。 人类对甜味的追逐是天性,麦芽糖一出,月氏王就动了要亲自出使秦国的想法,要修驰道,也不是不可。 冒顿经人提醒,终于和刘季、侯廉站在了一边,也劝说月氏王同意共同修筑驰道。 私下却向月氏王进言, "秦国有一神兵利器,名曰天雷仙丹,以投掷器发射,大的如同西瓜,小的如同拳头,会爆炸,炸开时声如雷震,能瞬间炸飞人马,炸开城门,十分了得。" 秦国与匈奴打了大半年,大月氏也探听了些消息,虽然没见过,天雷仙丹却耳闻过。 "他们把这天雷仙丹用在炸开山石以修筑驰道上,若是大月氏和秦共同修筑驰道,他们定会带天雷仙丹过来。倒是,王上可趁机掌握这等神兵利器,即便秦国再大,兵马再多,也不惧他。" 月氏王彻底动心。 冒顿看他神色,又加了一把火, "那秦国使臣放的大呲花,就是做天雷仙丹剩下的废料。 “可还能做成天雷仙丹?”月氏王立马追问。 “我也只是听闻,不知那侯廉会不会炼制天雷仙丹。”冒顿狼眸闪着不怀好意。 月氏王转头就叫来侯廉问他, "我听闻秦国有一个神兵利器天雷仙丹,和大呲花极为相似,不知道侯仙师,可会炼制天雷仙丹?" 侯廉笑, "若王翦将军在,定能炼制出天雷仙丹。我只会修道求仙,炼制丹药,行医救人。" />月氏王不死心, "那大吡花可否给……" “王上是想要秦国的大呲花吗?”侯廉笑的高深莫测。 月氏王眼睑一跳,顿时反应过来, "哈哈哈哈,本王是想问大呲花可否给我们再放上几筒?" “就剩三筒,都给王上点了吧。”侯廉一排放好,三个全部点起来。王帐外虽然有篝火,但大呲花点的起来,依旧耀眼。 刘季看的着急,凑在侯廉旁边低声问他, "就剩仨你给他点了,我们俩就不安全了。 “他们要修路了。”侯廉笑的一脸开花。刘季一时没懂,拉着他追问。“修路要炸山。”侯廉低声回他。刘季恍然明白,盯着冒顿,骂了声祖宗。 大月氏同意共修驰道的消息很快传回咸阳,徐希立马奏请, "陛下,马上快要入冬,大月氏要宰杀掉多的牛羊,储存过冬,今年西北干旱,我们不妨邀请月氏王和夫人来咸阳做客,看看我们咸阳的火榻,暖棚瓜菜和美酒菜肴。" “你想挟月氏王为质?”嬴政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图。 “他想要我们的天雷仙丹,那我们邀请他来实地考察啊。”徐希笑眯眯道。 嬴政思考了下直接踏平大月氏的行动,如今三十万大军再打匈奴,三十万大军屯兵百越,再调兵打大月氏,就得抽调种粮的人。 看她笑眯眯一脸她又为别人做了好事的样子,轻笑出声, "以你所奏。" "那臣就让刘季、侯廉向月氏王进言,再给月氏王夫人送上些丝绸和美容养颜之物。”徐希拱手退下。 侯廉还没收到信,已经在撺掇月氏王夫妇,冬日粮草不丰,要有很多小羊小牛小马过不了冬,连人吃的都不够。 但大秦今年红薯大丰收,他们可出使到大秦走一圈,还可借些粮食回来。月氏王也怕自己去了回不来。 侯廉直接笑了, "王上,大秦已经拥有匈奴大半草原了,大月氏这块沙地,要来当真无用。大秦如今还有好些荒野之地,河海湖泊没有开荒呢。你们去过一看便知。 王夫人已经收了侯廉不少美容养颜之物,心里对秦向往,也不停的吹风。月氏王终于点头,要亲自出使大秦,递了国书。嬴政大手一挥,月氏王若来,定叫他满载而归。 月氏王收拾了一番,骑着马,赶着牛羊,浩浩荡荡的来了。! 第70章:被骗被坑 月氏王到咸阳时,各地亩产均值排行榜刚刚出来,几张大纸张贴在城门内外,三十六郡,上千个县,只取了前一百的甲榜,第二百的乙榜,第三百的丙榜,和后一百的末榜。上面清晰明白的用表格列出排名、田产,红薯、粟、麦、稻、菽的最高亩产和最低亩产,后面是亩产均值。 最后一列是奖赏。 秦国从商鞅变法就重视农业,如今亩产排行榜一出,更直观了。 甚至还有另外一个榜单,公示着各郡县的种田能手,奖赏良种、牛羊豚犬,或者金银、布匹,甚至免除赋税、徭役。今年各地红薯大丰收,朝中正准备盛大的丰收祭祀。 月氏王和夫人一来,就被邀请参与祭祀。 看着庄严隆重又盛大的丰收祭祀,堆积如山的五谷和红薯,肥硕的猪羊,百斤大海鱼。傩舞神异,战舞庄重,甚至舞狮、舞龙。 月氏王一众君臣直接震撼了。 祭祀后,嬴政大宴群臣,亦为月氏王君臣接风,各种口味独特丰富的佳肴端上来,盛菜的瓷器精美好看,连喝的酒都不同,从甜到烈,那个烧刀子当真是第一次见识。宫宴一直进行到了傍晚,宫灯亮起,自动旋转。烟花在空中炸开。大月氏君臣目光呆滞,脸上写满了没见识。 泡了热汤,擦了护肤的膏脂,在燃了地龙的客舍好眠一宿。 月氏王夫人就换上了大秦华服,红绿相间交领绣花裙裳,外罩大红绣花皮毛斗篷,依旧梳了大月氏女子发饰,照着纤毫毕现的水银镜,惊叹连连。看她换了新的大秦华服,月氏王也应景的换了一套。 面见嬴政,以示友好,求借粮食。 嬴政让他稍等,"各郡县刚刚丰收,正在收缴赋税,待赋税收缴上来,便可予你粮食。" 刘季和侯廉也一左一右,说月氏王来早了,还给他讲述大秦疆域有多大,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得走多久。 “秦国不是修筑了驰道?”月氏王很怀疑。 刘季瞎了声, “一个大秦能顶得上几十个大月氏,我们目前修筑了三条驰道,一条直道,但还远远不够。而且,我们大秦有很多的大江大河,大湖泊,除非骑马急行,但驰道又 不能跑马。" 驰道跑马会伤马,这个月氏王了解,所以才料想秦国修驰道打他们的概率不大。“我大月 氏国小,人口也少,借不了多少粮草就够了。”他还是想尽快拿到粮草回去。“朕说话算话,赋税收缴完,定会往大月氏运送粮草。”嬴政也给他承诺。月氏王还想再请求,刘季拉着他出去到水泥路上跑马。 水泥路非常干净平整,路旁还种着不知名的树,甚至有些霜冻下还在开花。刘季等他上了马,抽出匕首在他的马后屁股上就扎了一刀子。马受惊,嘶鸣一声,带着月氏王狂奔而去。 月氏王大怒,骂了一大串话,刘季听不懂,在后面朝他喊, “让你试试水泥路跑马!”跑了一圈回来,月氏王明显感觉到他的马快不行了,怒火冲冲回来找刘季算账, “你,胆敢对我不敬… “我只是让你试试水泥路跑马,没有不敬。马不跑起来,也体验不到。”刘季睁着眼就扯。月氏王拿出弯刀, “我给你个和我决斗的机会,否则你将会被我杀死。”刘季只会点简单拳脚,哪里能跟他一个常年与匈奴征战的比。 看他脸色变了,侯廉上前拱手, “王上,刘季只是玩笑,并无不敬。王上不会连这点玩笑都开不起吧?”他一脸怀疑,下一刻听到肯定答案就嘲讽的架势,让月氏王神色更加难看。 刘季眼神一亮,“就是就是!乃公……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不会连这点玩笑都开不起吧?做一国之主要胸怀广大,凡事不在意。我回去请你喝酒,吃狗肉!我做狗肉可有一 手了。" 翻译告诉月氏王,刘季要请他喝酒吃狗肉,又看他笑嘿嘿一脸豁达不在意的架势,想自己来借粮,还要搞武器,按捺下来。 侯廉逮住机会,跟他进言, “王上不通秦语,有些话很容易听不懂产生歧义,也极易被人误解。秦人已经有人在学习大月氏语,王上也该学习一下秦语才是。”“学秦语?”月氏王挑眉。 “对,学秦语、秦字,不光能听懂秦人说话,还能学习大秦诸子百家学问。”侯廉趁机给他送上一本自然现象格物的书册。 这书册是徐希前不久刚刚印刷出售的,不光风雨雷电、潮起潮落、日蚀月蚀、地动火山、霜雪冰雹、彩虹流星,甚至像鬼火一样的怪异现象解释。从中到北,再到南;从西到东,再往更西的地方,气象发生地,甚至轮换规则。 整本册子前面科普自然现象,后面讲述大秦这片土地上的天气和奇景。 里面简略写了草原和沙地的治理, 发展。 虽然是半白话,但月氏王两眼一抹黑,完全看不懂。 侯廉跟他挑着讲了些。 大月氏几乎每年都有受风沙侵害,想北上,又被匈奴压制,往西还有乌孙,这俩都打不过,山上的羌族,关内的大秦更是不好惹。要是能治理好大月氏,也能令他们种族强盛起来。 若是搞不到天雷仙丹,可能要跟秦国周旋更久,即便他不懂,他的臣子也要有更多懂秦语,识秦字的,以免被骗被坑。侯廉就是学堂老师,只平常教授医学弟子,如今学堂有徒弟在讲学,他就把月氏王夫妇,还有随行臣子一块当学子,给他们讲学。 徐希听他们开始听上了课,让去大月氏买牛羊的行商带话过去,月氏王夫妇已经换了大秦的华服,学习秦语、秦字,爱上了大秦,乐不思归,不想回国了。直接给属官下令,“去一批就传一段,慢慢给他们加深印象,让他们相信,月氏王夫妇不回去了。” 吕雉一下子就想到了齐国, “主君,是和齐国一样吗?” “齐王建是自己要出海,白送了齐国。大月氏不一样。”徐希回道。 “我们要打大月氏吗?”吕雉觉得那弹丸小地,不用多给体面。 “打他们干什么?他们最骁勇善战的王在咸阳不愿意走,让他们的贵族大臣拿金银、战马来赎人。”徐希摆手。 吕雉吃了一惊,睁大了眼, “赎人…….还能这样?" 陈沅、卢菲菲也惊疑的望过来,停了手中的政务。 徐希抬头,笑了, “有什么不能?告诉他们,月氏王不仅不愿意回去,还要对大秦称臣,把国土并入大秦。但那一点关外沙地,大秦不稀罕,也不想要个穷下属。让他们把人赎走。" 虽然觉得离谱,但几人想想,还真有可能办成。 大月氏贵族都有牛羊无数,金银奴隶无数,听他们的王上去了咸阳乐不思归,还要把国土并入大秦,立马聚到一起商量,兵分两路,去咸阳探查消息。来的人被收买后,很快就传回更具体的消息,月氏王和夫人在咸阳像个秦人一样过活,年后还要坐船出海。 大月氏的贵族收到消息直接气炸了,当场拥立了月氏王的弟弟为王。 乌孙接到消息,直接带兵攻打了大月氏。 月氏王君臣认真学着 秦语和秦字,隔天就要催一下粮,突然听说,贵族臣子拥立了他弟弟为王,整个人都懵了。“王上为借粮出使秦国,大月氏却在此时换了君主,他们这是早有预谋啊!”王夫人愤怒。月氏王也很难不怀疑,先派了他最信任的副将回大月氏查看情况,并传他的王令, “若有人胆敢犯上作乱,谋逆夺位者,定杀不饶。” 副将刚潜回大月氏,就被杀了。 新王直接宣布月氏王将不再是大月氏的王上,连大月氏人也不再承认,他为新的王,并撕毁国书,不准秦国修筑驰道。月氏王立马向嬴政求助,借兵,借武器。 嬴政答应借给他武器和粮草, “借兵就罢了,月氏王此番回去,是处理内乱,相信大月氏还有不少拥护你的,只是畏惧新王。朕让人护送你等回朝,再带上天雷仙丹和神臂弩,定能稳定内局。" 他不派兵掺和,月氏王反而松了口气。 但要天雷仙丹和神臂弩,治粟内史直接伸手, “需要买,或者换。” 月氏王如今两手空空,既没有金银,也没有可换的牛羊战马。只得签订了一堆借贷条款。王翦亲自带一队人马护送他们到边境。 大月氏很快开启了内战。 “新王有人马,月氏王有神兵利器,不知道这波谁能打赢。”姒染整理了大月氏的信息入册。卢菲菲不明白, “为什么要绕一圈,让他们自己去打架?现在修路也没法修了。”不仅她,吕雉同样不解。 昭韵这些天沉迷简化数字,听这个问题,直接拿过一张草纸,拉过来算盘, “我们要打大月氏,最少十五万人马,前线五万出战,十万运送粮草,二十石粮草运送到大月氏前线 只剩余一石,一兵卒一月90斤原粮或60斤品粮,此仗最快三个月结束,就需要一千三百五十万斤粮,路上耗费上亿。" 卢菲菲吃惊,立马探身过来, “我看看。” 昭韵为了对比,不仅用简化数字列了今年的亩产均值和赋税,还算了攻打匈奴所耗,所以很快推算出攻打大月氏的耗费。“这只是面上的耗损,抽掉了农人,运送粮草的牛马,耽误的是明年的春耕,减少的是明年的赋税。”昭韵又把前几年和今年的数据拿出来对比。 前几年虽然修路征夫数量亦庞大,却是换着来的,各地赋税除了灾害时,很少降低。今年的赋税却是明显变低,尤其是没 有分发红薯种苗的郡县。这些全部都是无形的消耗。 卢菲菲看着一堆数据,觉得她的脑子又不够用了, “主君早就算到了,所以才与大月氏周旋,不愿意开战?” “应该不止。”昭韵跟随徐希几年,也算摸着点她的真正想法。秦国目前军功爵制一直未改,所有身负战功的兵将授田、授爵位,每年每月授俸。既动兵,就要动田宅。所以主君今年推进了亩产均值排行榜以激励种田,又从各县选了种田能手助其考农官。卢菲菲连忙追问, “还有什么?难道主君爱看戏噢?” 昭韵失笑, "对,看他们自己内斗,打完一波,驰道照旧得修,借的武器也得还账。" “如此大月氏就变弱了!我们腾出手来,轻松就能扫平他们。”卢菲菲顿时悟了,仰起头为自己的通透自得。吕雉思躇半天,这半年来,她虽然多在学堂,但徐希几次对大月氏出手,她都知道,虽然时间长了些,是她自己急性子了。如此削弱大月氏,比直接开战节省更多。之前说修筑驰道,大秦出人出技术,大月氏出人出钱,此后也定能达成。若是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大月氏,还能节省封爵、授田、授俸之事。 秦国的军功爵制和严苛的刑罚是相辅相成的,为防止军功爵位泛滥,其他犯事刑罚都很严苛,但凡触及秦法就处以刑罚,想要免除就要拿军功爵位来抵消。改法之事两年,就是卡在此处。刑罚一旦大肆免除,授田、授爵位就会告急。如今只能一点点从末节改立法令,大的依旧动不了。 吕雉自己琢磨半天,见徐希回来,就跟上她。 徐希回房换便服,见她跟到房内, "怎么了?你有事" 吕雉郑重的朝她拱手, “主君,我想学谋略。” 徐希有些讶异, “不是要负责印刷之事?” “印刷之事有窈窕负责,她更适合。我这两年跟随主君所学,所看,所思甚多,近日更是深知主君所谋深远。我亦想学主君,想学谋略,想尽一份心,想挣一份权。”吕雉说着 抬眼盯住她。 对上她坚定的目光,徐希虚扶起她的手, “你想学谋略,可以,我明年开始,将有个新任务,你就跟在我身边吧。”“主君的新任务?是要出咸阳吗?”吕雉疑问。 “非也。明年我要注解诗书典籍,印刷白话版诗书典籍。”徐希直 接道。“若是如此,岂非识字就能学到诗书典籍中的学识?”吕雉惊问。徐希点头, “正是。” 吕雉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今年印刷坊已经出了诸子百家学问注解三册,那是《抡语》引发的正确注解。白话注解后的书册,识字的小儿都能看懂。 诗书典籍若全部白话注解,有标点符号,不用再与先生夫子学断句,只要学些识字,就能自行看书学习。徐希看她没有想通这里面的关窍,笑了笑,也不欲提醒。“诗书典籍多是厚本,用白话注解,更是几十册之多,非寻常人家能买得起。”吕雉边想着边跟她说。徐希应声, “所以我准备出一套小儿版,也叫傻瓜版的。”“傻瓜版?傻瓜看了都能学会……”吕雉脑中闪过什么,快的她抓不住。 徐希已经理好便服,换上鞋履,到外书房处理今日的家庭政务,给姒染、秦俪她们分析讲课。吕雉木愣愣的又跟到外书房,坐下就开始发呆,使劲儿想。姒染几人看了她几遍,见徐希没提醒,也就没喊她。 直到用飧食,秦俪喊她。 吕雉想的头大,摇了摇头,看徐希速度不慢的进食,动作优雅也从容,吃完饭又抓了姒染、秦俪她们讲学。 她抓了抓头发,决定暂且回房。徐希想放权给底下的属官,可没人能接住她的摊子,这个事她一定得自己想明白,让她看到自己的能力。结果熬了大半夜,军功爵,改法令,农业发展,打仗扩张,甚至齐国白送,还有海外齐王建,在她脑子里转了大半夜。 次一天,吕雉一脸精神萎靡的起来。 秦俪今日无事,把政务拿到了家中来处理,看她的样子, “你可是身体不适?” “就是没睡好。”吕雉摇摇头。 “你今日不去听课?”秦俪问她。 吕雉继续摇头, “主君让我日后跟在她身边,学堂和学宫,有想听的就去旁听。” 秦俪点点头。这就是她昨跟着主君所求的吧。 吕雉看着她有些诧异, “你今日怎得这么闲?” “临近年关,选官考核的少之又少,马上要开始年底官员考评,我正有空,把些杂事处理了。”秦俪解释。“选官考核……选、官、考、核!?”吕雉一惊,脑中所有乱成一团的麻绳全部理顺并衔接起来。 她惊震的瞪大了眼,又不敢想象。造纸,印刷,隶书,学 堂,县吏,红薯,农官,《抡语》,诗书典籍注解,选官考核!是必然,还是有意布设筹谋? “这是怎么了?选官考核怎么了?”秦俪惊疑。“没有。”吕雉立马摇头,转身快步回了房。秦俪疑惑半天,在后面喊她, “你若是有事,就开口啊。” 吕雉顾不上答应,快步回到房内,关紧房门,这才放任自己大喘气,"若是布设筹谋,徐希她………不光要干翻诸子百家,她这是要跟所有贵族和士族作对!" 越想,心跳的越快,吕雉按压住心口, “太大胆狂妄了!打压诸子百家还能说是各家学说不同,互相争斗,百家互斗实属正常。可要是庶人男女都能选官,挤占的就是贵族士族的权势,他们如何会同意。" 若是刚刚统一六国时,那些旧贵族士子自视甚高,不肯为秦始皇效命,推行选官还可行,只用对付秦国内的贵族士子。 只可惜,学堂也是历经数年才有如今,那么多聪慧实干的学子,还只能做县吏,根本没有时间学习成长,也远远比不得自小浸淫,学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贵族士子们。徐希朝议后,回到家,就听管禾说吕雉在内书房等她, “等我?” “说你什么时候空闲都可以,她抱了几本诗书典籍在书房里看。”管禾道。徐希想了想, “那让她先看会书吧。”去了外书房。秦俪几个已经在等着她了。 徐希跟几人一块处理完政务,答疑、讲解结束,这才简单用了飧食,回到内书房。吕雉看她回来,立马放下书。“你没用膳?”徐希看她像刚动地方。 吕雉轻咳一声, “我下晌吃了两盘点心,一壶奶茶。”徐希嘴角抽了下, “找我要说什么?坐下说吧。” 吕雉端坐在她对面,顿时有些紧张, “主君,我想问,选官考核,以后会不会变?”“你会变吗?”徐希问她。 "我绝不会泄露主君的筹谋!若敢泄露……"吕雉立马起誓,看徐希摇了头,知道自己会错意,脸色一红。 “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即便是气象,每年都是四季,但每一年都不同。”徐希笑着道。 吕雉点头, “所以,选官考核,以后也会变,庶人男女也能参加考核,不再只是做小县吏。” “你为什么会认为庶人不能参加考核,只能做县吏?”徐希扬眉。 br />吕雉张嘴就道, “庶人吃饱穿暖能活命都艰难,识字者万中无一。” “三年后,五年后,他们还吃不饱,穿不暖吗?”徐希问。 “不会!”吕雉肯定的摇头。 "有红薯在,只要不懒惰摆烂,人人都能吃饱饭。我看田庄报来棉花的产量亦有所提升,五年后,大部分地方都将种上棉花,不缺棉衣被褥。"徐希点头, "饱暖解决,人们就会追求别的。" “陛下……会同意开民智吗?”吕雉知道她功绩高,秦始皇会宠信着她跟腐儒贵族们作对,会宠信着她去开民智吗? “陛下并没有那么狭隘,但凡于国有大利,他都会力排众议,一力支持。”徐希对政哥对这份信心。 在旧六国叛反,军功爵制即将崩盘时,他寻求长生,用徭役疲民,迁徙旧贵族,种种举措,一力压之。 但凡能解决旧六国的仇恨叛反,多给他些二十年,他能寻到别的出路,秦国不会二世而亡。 吕雉觉得她过于信任秦始皇, "诸子百家没有几个不愚民的,就连道家也主张‘(1)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不仅愚民,还愚君。主君给所有人开智……"她想说,要是哪一代……不用哪一代,就现在的那些公子,甚至包括王女,都没一个如秦始皇一半的。 若下一代更笨,而臣子和庶人皆聪慧,岂不……玩完? “世上哪那么多聪明又命好的人。国家有制度在,帝王以制治国,只要不昏庸残暴又作死,即便有些许奸臣昏官,也会淹没在历史长流中。”徐希笑。“秦国……也会吗?”吕雉觉得她问了个蠢问题。 徐希收起笑, ”自然会,没有哪个国家能永世长存,即便周朝也只存八百年,真正能永远流传的,是文明。” 吕雉愣怔, "文明?" "自三皇五帝,夏商周,春秋战国到现在,一直流传下来的,不论是传说,还是诗书典籍,诸子百家,甚至风俗习惯,都是一代代的发展而形成的文明。不论任何国家建立,文明不灭,我们就永远流传。”徐希给她解释。吕雉点头,咽了口气, “我明白了,主君要做的,不光为秦国,亦是为了文明。” “没那么伟大,我就是为了秦国,就是为了陛下,至于文 明,让后人头疼去吧,管我们屁事。”徐希又笑起来。吕雉嘴角抽搐,“知道主君敬仰陛下,如(2)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说这话她都觉得牙酸,虽然陛下能横扫六国实属罕见,所做称得上千古一帝。但他真的没有主君邸报里描述,和她口中说的那么贤名仁德,道德高尚。“你还有什么疑问?”徐希扬眉问她。 吕雉拱手见礼, “我没有疑问了,我愿意跟在主君身边学习,还请主君多多教我。”“你有姒染、秦俪她们不曾有霸气和横气,跟着我学更好。”徐希点头应着。 吕雉疑惑,霸气就算了,横气是什么? 徐希起身从书柜里搬下来十几册书,全部都是关于谋略的,首当其中的就是《韩非子》,里面最多计谋,阴谋,手段百出。“可以不认同,但需要知道,可以认同,但不能学残暴。”吕雉接过书,翻看发现,上面很多注解的小字, “都是主君看过的?” “嗯。她们几个不是囫囵吞枣,就是看中我的手札,真学谋略,原本儿上的东西,还是要吃透的。”徐希应声。吕雉收了书,再次拱手一礼, "多谢主君教我。" 徐希扶她一把。 此后,吕雉就跟在徐希身边,除了上朝,在宫中处理政务,也带着她一旁学习。李斯看她身边换了人,这个叫吕雉的,不可能是仆从,难道是培养的继承人?姒染和秦俪那几个,她都看不上了? 看姒染还在尽心尽力忙官员年终考评,他眸光闪了闪。! 71. 第071章:丞相年迈 服丹药当真有此…… 姒染正整理自己负责的几个郡的考评数据,准备拿回家继续,一抬头就见李斯在旁边,“李丞相?” 李斯大大方方问,“少丞相今日带了个新属官,是准备倾力培养新人了?哪里选来的大才啊?” 姒染眸光微转,直接笑道,“主君这段时日正闲,想来想去,就带带新人吧。” 李斯一听徐希闲得无聊,眼神闪了下,笑着道,“少丞相总是眼光独到,能挖到贤才,我这看的羡慕啊。” “眼光是一回事儿,主君这人善于调.教人才,即便不成才的,经由主君教个几年,也能教成大才。”姒染道。 李斯笑呵呵的点头,低头一看她手里的考评数据,最上面就是三川郡,他长子李由是郡守,附和了她几句,“少丞相能带出你和秦大夫,昭长史几个,确实善于教人。就连佩儿跟随少丞相学了几年,如今都做县令长了。” 姒染笑着拿了数据资料回家。 回家就告诉了秦俪、卢菲菲和昭韵,“除了阿沅一直负责学堂,你们应该也会听到这些话,应该不止李斯有这想法,平日多长个心眼。” 卢菲菲咽了口气,“我今年再多吃点智慧果吧,我这样脑子不如你们的,肯定会被下手的。” “你有嘴,一般不太敢招惹你。”秦俪笑着拍拍她的脑袋。 “真的吗?我是不好惹的人?”卢菲菲立马追问。 “对。”秦俪肯定的点头。 姒染、昭韵也认同的点头,她虽然还没学会主君的谋略,但怼人的功夫比她们厉害,还一根筋,认准了理,一惹她立马就怼回。 卢菲菲满足的扬起笑,“那我也再多吃点智慧果,五香椒盐都来点。” 扭头就看到姒染的数据资料,最上面一个是三川郡,卢菲菲福至心灵,“主君让姒染姐姐负责这个,已经提前料到了。” “这个本来就得如此。”秦俪和姒染是最先入朝的,一个监察御史负责监察朝臣,一个下大夫负责举荐选官,占着两个重要位置,捏着不少人的命脉。 卢菲菲点头,又学到了。 昭韵已经埋头在数据里。 徐希忙完带着吕雉回来,姒染又跟她回禀了李斯的异样,“我只说主君最近挺闲,他就敛了话头儿。” “下次他再想开口,就问问他,有人接我的手了,我干什么去?再说就问他,是不是廷尉都能升任做丞相?”徐希翻了一眼。 姒染扑哧一声笑出来,“他有心来挑拨,是把主君当成与他同龄之人了。” 吕雉听此,抬眼看徐希,比之三年前在泗水郡修路时,脸上的稚气褪去,又多添了一分威仪,可她年龄也才二十一。 她出声疑问,“要接主君的手,除非主君往上升了,李斯是认为,主君往上走,接的一定是王绾吗?” 秦俪赞赏的拍拍她,“阿稚不错,已经有主君之风了。” 吕雉笑了笑,她确实有野心,看着徐希一个女子身居高位,手握权柄,她也想。但有自知之明,目前的她还差得远。 她只是被徐希带在身边学习,姒染、秦俪、昭韵她们却是每天抓到一起讲学。 “李斯已经六十五,他也就比王绾小两岁。”昭韵默默出声。 卢菲菲立马跳起来,“王绾已经年纪大快不能行了,说明李斯也快了。” 她一下来了兴致,拉着姒染几人开始商量这俩都下去了如何安排。 徐希给她泼了盆冷水,“王绾是身体不佳,李斯还能活呢。” “谁说的?公孙萚?”卢菲菲疑问。 “主君学的亦是观星象测天命。”姒染拉她坐好。 卢菲菲不服,缠着徐希追问,“那他还能活多久?” 徐希也不确定,“十年打不住。” 卢菲菲瞬间泄气,拉着脸坐下来。 “现在就想这个还早了点,赶紧把年前的政务处理完。明年全部郡县推广红薯,还要推广棉花。还有新的郡县划分出来。”徐希催促几人。 几人忙应诺,各自坐下,开始今天的政务处理和讲学。 李斯盯了几天,看徐希出入都带着吕雉,不论姒染、秦俪,还是昭韵没一个不满的,就主动示好,跟徐希说他探到的消息,“君房可以早做准备了,王绾那老狐狸今冬已经第三次风寒了,我看他的门客在与卢生接触。” 徐希惊诧,“卢生?他干什么?吃丹药吗?” “这个卢生是术士,亦是儒生,来了咸阳献丹药被叱,就一直混在那些儒生士子中,想要求官。只从前并未与王绾的人接触。”李斯递给她个纸条,上面是王绾门客詹旭子的资料。 徐希接了过来,“李丞相,你寿数多,身体亦不错,平日多加调养,多练太极便可,丹药皆有丹毒,切勿服用。” 她说的真诚,亦是这么劝诫陛下,骂卢生、韩终、石贝他们就数她骂的凶,李斯心下有些感触,面上更是感动,“君房也万事小心,尤其近日多防备小人,你我守望相助,有事君房尽管开口。” 徐希拱手,“定不会跟李丞相客气。” 几日后,管猗就拿来确切消息,“已经在服丹了,那卢生炼丹加的东西,与侯廉差远了,真要吃,不如找侯廉去给他炼几炉。” 侯廉如今脱了仙师的名头,在朝中挂职典客,协助外交政务,只给外族炼丹,其余时间只炼药,根本不碰丹。 “吃多久了?”徐希问。 “有两旬时日。”管猗道。 “怪不得王绾这几天气色不错。”徐希叨叨了句。 管猗等她吩咐。 徐希摸着下巴,“像我这么好心的人,听说这样的事,十分有必要去提醒他。” “你去提醒,他能信才怪。”管猗嘴角微抽。 徐希翻他一眼,准备了几盒糕点,直接上门去了。 王绾看到她,明显神色一变,“你来做何?” “丞相,听闻你在服丹药,我是特意来劝诫你的。”徐希开门见山道。 “我何时服过丹药,你休要胡说八道。”王绾皱着眉,双目不虞的盯着她。 徐希拿出脉枕,示意他伸手要于他把脉。 王绾拒绝,“徐福,老夫知你忽悠的本领无人能及,但你我往日未曾有什么宿怨,你休要来忽悠老夫。” “丹药皆有丹毒,不论如何脱毒都无法做到无毒,丞相年迈,身体不佳,可延医问药。你若不信我与侯遇,亦可找夏无且。即便大巫医都比你服丹要强。”徐希望着他,是真心提醒他。 “是药三分毒,我并未患疾,何来延医问药?更遑论服丹。劳烦你惦记了。”王绾直接不听她多说,伸手送客。 徐希只得告辞。 几日后,又在朝议结束,拦住他劝诫,切勿服丹,并给他两张丹方,“此丹方上所用之物,皆是大部分炼丹所用材料,丞相当真不信,可派人秘密探查卢生和石贝是如何炼丹的。” 王绾只扫了一眼,辰砂、白批、硫、朱砂、黄金,面上却严词拒绝,“徐福,你若再纠缠,我就真的对你不客气了。” 徐希微笑,放开路,伸手请他过去,“良言难劝该死鬼。” “徐福!!”王绾怒火上头,双目凌厉的瞪着她。 徐希立马闭嘴。 王绾愤怒的回到家,满心都是徐福不安好心。 有门客听徐希又劝说他勿服丹药,也来进言,“主家,若丹药当真无毒,反而有益,徐福就不会如此针对术士,劝阻陛下信术士,服丹药。主家如今身体依然无恙,不如停了那丹药?” 王绾犹豫,“去探查一下,丹药是如何炼成的。” 詹旭子知道,直接哭到了他面前,“主家,若是丹药有毒,鄙人定会随主家而去。因为主家所服丹药,鄙人也都有跟随一块服用啊。” “你可知炼丹所用材料为何?”王绾问他。 詹旭子忙回,“炼丹所用皆是药石,鄙人特意询问医者,硫、辰砂、朱砂,甚至黄金、白批皆有功效。《内经》中也都有记载,确实有毒性,但是药三分毒。卢生炼丹,也是经过几遍脱毒的。若有事,试药童子和鄙人都已不在了。” 他把这些摊开来说,王绾反而相信了,不过徐福也不会无缘无故来提醒服丹有毒,还是私下着人去探查。 又等了几日,徐希登门找了淳于越,请他去劝说王绾。 “丞相服丹,可是有害?”淳于越忙问。 徐希点头,“我也非好心,只不想堂堂大秦左丞相被术士所骗,丢了性命。他本就年迈,身体不佳,然,此时朝中还需他坐镇。我劝诫他不听,只有来请淳于博士了。” 淳于越略一想就明白,王绾虽然出自儒家,但他一向保持中立,对他们有所偏颇,但亦不针对徐希。 她如今资历尚且不足,不想丞相换人。 “若你所说为真,我去劝说......丞相未必肯听。”他与王绾的关系不如冯去疾。 “卢生、石贝皆是儒生,王绾若因服丹出事,我必会以此攻击。”徐希望着他笑。 淳于越瞬间黑了脸,“他们既学炼丹,便是术士,不是学几句先贤之语,便是我儒学士子!” “他们就是儒生。”徐希笑容不改。秦始皇坑的便是术士,可历史上人人骂他坑儒,这锅背了两千多年。 淳于越气死,“老夫倒是不知,少丞相何时与左丞相同一阵营了,还是你另有所谋?” “王绾出事于我不利,我自然要保他。淳于博士不愿,是于你们儒士有利不成?”徐希沉声扬眉。 淳于越愤慨的瞪她半天,泄了气,“我会去劝说左丞相。” 徐希朝他拱手一礼,“淳于博士不是为我跑这三趟,是为大秦朝政稳定,是为左丞相安危,是为儒家名声。” 淳于越:“......” 一趟都没有,他还去三趟!? 但徐希走后,他招来门客商量半日,决定尽快去劝说王绾。 王绾已经亲眼看到了卢生炼丹的过程,所用之材料不只药石,亦有各种滋补药材,言说当初侯仙师为齐王建所炼,就是如此丹药,不仅能够脱毒,还会让丹药的效果倍增。 侯仙师虽然坑骗齐王建出海,可齐王建确实服用丹药之后,身强体壮,年逾六十,还能从屋顶轻松跃下。 王绾不求能从屋顶轻松跃下,只求身强体壮,能为他增长寿数。 淳于越过来,刚说了一句,他就直接摆手,“可是徐福让你过来?” 几乎没有什么计谋的淳于越,一下子就交代了,“是她寻我前来劝说丞相,那侯仙师是她的人,所炼丹药为她所授,若真是好东西,她早献于陛下享用了。” “她不是经常会进献些滋补丸药给陛下?”王绾反问。 “丸药不同于丹药,不必炼化。”淳于越吃了不少徐希的救心丸和牛黄丸,甚至现在所服的人参养荣丸也是她的药方。 “我知晓了,多谢你来好心提醒。”王绾并不准备听他的,反而怀疑他又与徐希合谋了。 淳于越无功而返。 徐希气,进宫奏请嬴政,“陛下,请您下一道令,禁止官员豢养术士,服用丹药。” 嬴政听此话,望着她的目光颇有些一言难尽,“朕可知,你属下便有数个炼丹术士,你自己亦是术士,如何禁?” “臣不炼丹。”徐希笑。 嬴政轻哼,“天雷仙丹不是你的丹药?” 徐希:“......” “王离、墨夙如今都会炼丹,亦可称得上半个术士。”嬴政又道。 徐希:“......” 看她说不上话,两瞳孔都缩小了,嬴政这才问,“可是有术士作乱,你整好赶上?还辩输了?” 徐希摇摇头,直接奏道,“丞相王绾,因年迈不佳,最近在服丹,臣多次劝说,未果。” 嬴政不觉王绾近日有恙,反而气色上佳,精神矍铄,“王绾服用丹药多久?” “如今已有月余。”徐希回话。 月余前,王绾因风寒病倒告了假,后回朝,便精神气色大好。嬴政有些惊诧,“服丹药当真有此效果?” 徐希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陛下!丹药有毒!”:,,. 72. 第072章:是何居心 给你看个好东西…… “朕知道,朕耳朵都被你念出茧子了。”嬴政皱着眉道。 徐希满眼不相信,神情很怀疑,“陛下,丹药若无毒,还当真有益,炼丹的术士自己为什么不吃?” “丹药若是好东西,我为什么不吃?侯廉为什么不吃?渚道子亦会炼丹,却不吃。我师父修道,也从不服用丹药。” 嬴政默默的望着她。 徐希观他这样,脾气上来了,“陛下,找三胞胎四胞胎的老鼠、兔子、豚,让同为术士的人照着卢生、石贝的丹方炼丹,然后给它们试药。” “王绾服的丹药,应是有试药童子的。”嬴政沉声道。 徐希:“......” 她深吸口气,“我觉得试药童子不够,应该让炼丹的人每日服丹,自己先成仙,做好表率,才有说服力。像我师父一样,自己修道养生,先活个一百多,才说修道养生是真的。” 嬴政看她气的脸都红了,无奈叹道,“朕不服丹药!他人若愿服,福卿也不必强管,未必有用。” “那王绾......”徐希幽声询问。 “朕会提醒。”嬴政沉声道。 徐希拱手,垂头丧气的退下。 嬴政看她背影都仿佛没活力了,眉峰皱起。 赵高瞥了两眼,很是不解,“陛下,少丞相针对术士是否有些过于凶了?左相服用丹药后,气色身体确实变好了很多。” 蒙毅皱眉,“少丞相师从老祖,一学天文历法气象之术,一学医道之术。她虽未一直行医,却教出几百医学弟子,医书、药典、药方从不藏私。她针对术士,劝阻陛下服丹,阻拦左相服丹,必然是丹药有害。” 赵高疑惑,“可炼丹的术士亦懂医术,所用材料也确实都是药石。” 蒙毅不欲理会他,拱手奏道,“陛下,少丞相虽为丞相,亦是医者,她教导医学弟子医者仁心,医者父母心,对医学弟子要求甚严。修驰道时,常常下到村中义诊。左相服丹,怕是深受其害,少丞相才几番劝阻。” 嬴政睨他一眼,“福卿与淳于越前去劝阻未果,朕若出面阻拦,王绾欲死矣。” 蒙毅张了张嘴,也只得闭上嘴。 徐希拖着脚,黑着脸出了宫,到家就进了炼丹房,捣鼓到大半夜。 管禾默默端了碗小馄饨来。 第二□□议后,徐希就跟着王绾,随他一块地出宫。 “你跟我作甚?”王绾不悦。 徐希看他一眼,直接跳上了他的马车。 王绾和属官都惊了。 “徐福,你到底要做什么?” “给你看个好东西,到家再说。”徐希伸手拉他上马车。 王绾气的脸色黑沉,“老夫不想与你多扯。” 徐希直接强势的把他拽上马车,“御车,回家。” 侍卫看看她,又看看王绾。 王绾倒要看看她作什么,沉着脸冷声道,“走。” 侍卫立即应诺,御车往回赶。 他的属官也忙跟上。 一众人全部赶到了王绾府邸。 家中门客已经在等候了,见他回来,立马上前通禀,“主家,今日徐福命人送来一笼子的老鼠。” 王绾听后,扭头瞪向徐希。 徐希推开车门率先跳下车。 门客见他马车上下来的是徐希,吓的脸色一变,“主家呢?” 后面王绾黑着脸下来。 仆从去扶,他直接不让,盯着地面还想跳一下,见徐希在一旁盯着他,眼神不可思议,他没跳,踩着脚凳下来。 詹旭子看徐希又来,已经目光不善,“从左相服丹气色变好,少丞相就一直阻拦,不知是何居心?” “我还想问问你,一直撺掇左相服丹,又是何居心?左相若有恙,你有几条命赔?”徐希冷声质问。 对上她冷厉森然的目光,詹旭子缩了下,顿时羞恼,“你若当真为左相好,见他身体康健,精神气色大好,应是高兴恭祝,而非几次三番阻拦。” “你自己服丹吗?”徐希反问。 “自然,我与主家每日都一同服丹。”詹旭子挺起胸膛、腰杆。 徐希沉默,扭头看王绾,“我只提醒你这一遍,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她冷了脸,沉声道,“把老鼠拎过来。” 王绾拧着眉,脸色拉的难看,摆手吩咐仆从去拿老鼠。 一笼子的田鼠,足足有七八只,因过冬,都养了一身膘,笼布揭开,立马唧唧叫起来。 徐希伸手。 管猗立马递给她个药箱。 徐希打开药箱,拿出棉口罩戴上,拿出好几个透明的玻璃小瓶,抬眼看王绾,依次跟他介绍,“硫磺、朱砂、水银、白批、硝石。” 说完戴上一只手套,打开笼子,伸手抓了一只老鼠上来,先给它喂了一勺硫磺。 又抓了一只喂朱砂,喂水银、为白批。 七八只老鼠全部喂上她带的几样东西。 还没等她喂完最后一只,前面喂了白批的老鼠已经抽搐蹬腿,很快没了气息。 她又减少了一半白批用量,喂了最后一只。 王绾和他的属官、门客都已经变了脸。 詹旭子呼吸急促,涨紫着脸,“炼丹又不是用这么大的量,且是脱毒炼制之后的,和补药相辅相成而炼制的。” 徐希收起玻璃小瓶装进药箱,翻过来手套另放,口罩也收起来,合上药箱,拎着走人。 管猗接过药箱,跟在她身后离开。 门外时解已经御车过来,徐希带管猗坐上马车,直接离开。 王绾一众人面面相觑,再看老鼠,又死了一只,其他几只也不正常,不是时不时抽搐一下,就是木然的不动弹。 有门客站出来道,“主家,丹药虽然经过炼制,原料终究有毒性,主家如今身体精神都大好,不如停上一段时日?” “若是主家身体再有恙该当如何?”詹旭子怒道。 “那便再服用丹药以调养。”王绾直接说下话。 詹旭子正要辩驳,看到他面色阴冷,隐隐泛着青白,不再进言,不甘的抿唇拱手,“诺。” 听王绾停了丹药,徐希望天叹气。 公孙萚两眼望着她,“阿希,王绾既已停药,你尽到心了。” “但愿。”徐希没好气道。 但在朝中,王绾对她更没有好脸色了。 公输琦和冯劫都尽力拉拢王绾,还送了补药。 年终官员考评,十数个徐希举荐的官员被否决,优等变良,良变平,甚至有人得了差,被撸掉了官职。 几个人找来少丞相府,请求徐希做主,“我等皆是听训少丞相,尽力干实事,为国谋利,为民谋利,从不敢忘。如今和我等政绩相同者却排到我等前面,便也罢了,还有政绩不如我等,依然排到我等前面去了。” “少丞相,此番针对,实在无理。你是否当真对王绾有所谋算?”有人忍不住也怀疑。 管禾顿时沉了脸,“少丞相不光是少丞相,她自小学医,亦是个医者。” 范修有些讪然,“少丞相虽为医者,但王绾并未来请,少丞相是否......” 他想说徐希多管闲事,王绾若真服丹药出了事,左相的位子就空了出来,此时应该全力做好准备,以免被别人爬上去了才是。 如今王绾有气,冯劫亦变本加厉,对付不了徐希,便对付他们这些经由她举荐而来的人。 “官位有降,便有升。你们正常述职。”徐希看着几人沉声道。 几人也无法,只得听她所言。 李斯也有属官遭殃,亲自过来送年礼,与徐希抱怨了一通,“君房,你是好心,却不想糟了误解。王绾此次卡住你我举荐的官员,便是警告。” 徐希朝他拱手,摇了摇头,没有多言。 “好心用错了人,反而非好事。我如今听君房所言,每日都会打上半个时辰的太极,或是八段锦,如今身体硬朗,虽偶有不适,服个几日汤药便好。”李斯拉踩了一波王绾,卖自己的好。 “医者见病人,除非敌国、仇家,或被严令拒绝,能救则救。看来以后得加上一条,勿要多管闲事。”徐希笑。 “君房大义,世人皆知。”李斯恭维了她几句。 徐希跟他说了会话,临行又送他一坛烧刀子。 到年节,各家宴请,王绾没有邀请徐希。 秦俪、卢菲菲都愤愤不平,“主君何必多管他,这老家伙,自己作死,我们就该看着。” 卫程看俩人气怒的样子,与两人解释,“不光主君厌恶丹药,是个医者,王绾若有事,主君一旦升不了,与我们有害无益。” “主君好心,他倒好。我看他是老寿星喝毒药,找死。”卢菲菲叉着腰怒哼。 “年年都请,今年却故意不请,看来王绾的警告还没完。”姒染有些担心王绾还会做出别的来。 “让他个老家伙吃,吃不死他!”卢菲菲怒着脸,两眼冒火。 吕雉看向徐希,“主君可有对策?” “没有!”徐希一脸没好气。 吕雉笑出声来,“主君要拿我们撒气,那我可开始哭诉了。” “别在家里发疯,该干啥干啥去。”徐希伸手驱赶她们。 不出去吃喝她还能清闲清闲。 “阿希,我们今晚烤肉吧?”管禾抱着儿子笑着进来。 徐希伸手摸了两把小豆丁,见他伸手,把他揪过来逗弄。 “一会扔给乳母,我先去庖厨看看烤肉的食材。”管禾拍了下儿子,示意他乖。 徐希不在意应着声,“嗯。” 大食子等了半天,见她进来点头,松了口气,“不请就不请,去了还不是吃我的菜谱。” 管禾却收起了笑。:,,. 73. 第073章:她有气 怎么就不学冷心肠…… “发火了?”大食看她神色,凑上来问。 “不是火,是愁。”管禾沉着脸道。 “有啥愁的,自己找愁!”大食不以为然。 “现在还不是阿希升上去的时候,到时不光冯劫、公输琦、淳于越,李斯也会倒戈,针对阿希。还没有能接手她少丞相职位的人手,她现在犯愁。”管禾想想这个进退都不好的难题,也是心里憋火。 大食现在年纪大了,斗志反而更高了,他食谱出了三册,现在准备著一本酿酒的,再著一本做酱和菹菜的。 见管禾也在这愁,直接一挥手,“有啥好犯愁,直接上就是了。希又不是做不了,她可是自小就被称作小圣童,把我们叨叨的受不了,指使的团团转的小圣童!” “见死不救,她心里过不去。”管禾叹了口气。 大食不认同的皱眉,“盯权势就行了,盯他人干吗,王绾又不是她祖父。” “王绾也是年老多疑,不讲良心。”管禾气的骂了句。 “我去烤肉,五山县运来的鸡和鸭,养的时日短,又肥又嫩,正好烤来吃。吃一顿饱饱的,啥事儿都没有!”大食过去喊来徒弟筹备膳食。 又搬来待客的玫瑰酒、桃子酒,桃罐头。 炭炉搬到广厦里,底下烧了地龙,徐希带着一众人大吃了一顿,喝的昏昏欲睡,睡倒在广厦的地上。 公孙萚命人把地龙烧旺,给她盖了皮毛被褥,点了安神香。 管禾把儿子弄回去哄睡,返回来看人,见徐希睡得很沉,摸了摸她的额头,手也不凉,拉了拉皮毛被褥,起身到外间来。 公孙萚跽坐在外间,正在注解《尚书》。 管禾给他端了杯茶,轻声问,“这么紧急了吗?” 公孙萚抬眸,也没瞒着她,“王绾寿数不足了,阿希需要时间过她心里的坎儿。” 管禾一听也心里一紧,“还来得及不?” “看阿希。”公孙萚继续注解。 管禾坐下来,叹了口气,“她学百家,只继承好的,善的,计谋也学,怎么就不学冷心肠呢。” “阿希她和别人不一样。”公孙萚头也未抬,手下竹笔不停,速度不慢的为《尚书》重新白话注解。 管禾跟她在身边十几年,自然清楚,如今王绾作死,她难受,还要被王绾针对攻讦,她们这些人自然不忿。 徐希睡的昏昏沉沉,知道自己醉了,她从肉开始烤上就拿酒就着,喝了不少。又是年节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参加葬礼。 看着处处白幡,空中还飘落着纸钱,她知道自己入梦了。目前还没人舍得拿纸张剪成纸钱去撒的。 哭丧的声音时高时低,徐希顺着吊唁的人群往前走。 越往里行,挂的白幡越多,周围皆是披麻戴孝的人在哭丧。 前来吊唁的人,跨过门槛进到内里,就会穿上一件白麻布的孝服。 徐希拒绝。 分发孝服的家属两眼不善阴测测的盯着她,徐希摸出身上带的德字砖头,拿到他脸前。那家属立马后退了。 徐希进了内院,看着风吹开白幡,棺椁摆在中间,祭品繁多,孝子在两侧跪了满地,极为隆重,往棺椁上一看,瘆的立马后退一步。 上面坐着脸色青白一片气死的人,赫然就是王绾。 而他眼睑动了动,朝徐希睁开眼睛,盯向她。 “我艹你大爷!”徐希怒起,大骂一声,手中砖头狠狠拍了过去。 啪!! 徐希惊醒,一下坐起来,懵了半会,缓缓扭头。 公孙萚跽坐在旁边,双眸幽怨,左边脸上一个明显的巴掌印,“阿希......” “你干什么?”徐希瞪他。 “听你睡的不安稳,想给你把脉看看。”公孙萚一脸无辜的解释。 恶人先发飙,徐希有点心虚,“我给你拿点药膏擦擦。” 公孙萚把皮毛被褥收了,跽坐在原地等着她。 徐希拿了药膏来,递给他。 “我自己看不见。”公孙萚眼巴巴望着她。 “哪疼擦哪。”徐希没好气道。 “感觉半边脸都疼。”公孙萚弱弱道,两眼执着的望着她。 徐希把药膏给他,转身拿了面镜子对着他,“我给你拿着,擦吧。” 公孙萚收回目光,只得自己擦了药,看她神色不是太好,“阿希,你是不是梦魇了?” 徐希拧起眉头,“我梦见王绾办丧礼,他坐在棺椁上,想骂我,我一砖头拍过去了。” 公孙萚心下一颤,握住她的手,郑重告诉她,“阿希,王绾之事与你无关,你屡次劝阻,已对得起他。即便他死后,利用此事禁行炼丹,亦不用背负任何愧疚谴责。他命数如此,你无法改变。” 徐希沉默。 公孙萚心疼的伸手抱住她,“你无法改变所有人,你所作所为,都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 “我也并没有。石贝是我同乡,卢生宣称是侯廉真传弟子,我去劝阻王绾亦有私心,他若因丹药丧命在前,陛下就不会再信奉丹药长生。”徐希嗤笑。 “⑴君子论迹不论心,你几次三番劝阻,你已经做到了。”公孙萚收紧手臂,反驳她。 徐希深吸口气,“我知道,你松开。” 公孙萚不舍的松开手臂,两眸盯着她,低声冲她道,“脸疼。” 徐希在梦里只要消灭了那个王绾,下了大力的,这会再看他左边脸的手印已经晕染一片红肿,皱了皱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我还没摸砖头,摸到砖头,你这脸就开花了。” “若没有这张脸,我还如何魅你。”公孙萚低声说着,朝她俯身凑过来。 徐希:“!!” 公孙萚深深凝着她,手上也生恐她逃开,“阿希,我真的心悦你,不只是盲目崇慕,我亦爱你。我们成亲好不好?我会思你所思,想你所想,倾我一生尽我一世护你百岁安稳,好不好?” “不好......”徐希刚开口。 旋即被他吻住,“阿希,不论你喜欢我的皮相,还是喜欢我有大用,都是喜欢,我亦心喜。” 徐希望着他清澈潋滟的双眸,专注深情,即便防备,依旧跌落进去。 公孙萚轻轻吻她,珍惜又轻柔,不敢深入。 管禾不放心徐希,端了醒酒汤来。 她脚步声不轻,徐希立马推开公孙萚。 公孙萚回头,见管禾过来,若无其事的抿着唇跽坐在一旁,完全忽视了红透的两耳,绯红的面色。 管禾进来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过,尤其是公孙萚的脸,笑着道,“阿希,你醒了?喝点醒酒汤,不然明儿个起来要难受了。” “嗯,做了个不好的梦,还甩了阿萚一巴掌。”徐希神色正经的解释。 管禾眼中隐住笑意,“那他该打,怎么就没打到我?” “他为我把脉,赶巧了。”徐希暗瞪她一眼。 “好,那擦点药膏,再把这个醒酒汤喝了,我去看荆小窦。”管禾把醒酒汤放下,快速离开。 公孙萚眼中的笑意倾泻而出,“阿希。” “不要恋爱脑。”徐希端过醒酒汤,摸了下已经不热,直接端起瓷盆,拿着勺子开喝。 “何为恋爱脑?”公孙萚不解。 徐希停了下动作,嫌弃的抬眼,“满脑子男女情爱,自我攻略。” “我并未满脑子情爱,还有阴阳学的绝学传承,还有学堂教育,还有朝中政务,还有已经动笔的《尚书》白话注解。”公孙萚否认。 徐希有些怀疑的盯着他。 公孙萚红着脸,抬起下巴跟她对视,以示自己并非恋爱脑。 徐希移开目光,出声询问,“你喝不?” 公孙萚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瓷盆上,容量不小,但盛的不是很多,只有一个勺子,正被她叼着,他摇了头,“不想。” “嫌弃我喝过的?”徐希扬眉,把瓷盆递给他。 “喝。”公孙萚立马接住瓷盆。 徐希呵笑,“恋爱脑。” 公孙萚:“......” 看他气的两眼开始泛红,徐希嘴角抽了下,“你喝,喝吧。” 公孙萚垂头喝了半盆醒酒汤。 徐希看他注解《尚书》手稿,并没有接着自己写的篇章,而是往后另起篇章,她此时也不困了,接着自己注解的地方继续。 公孙萚看她不准备休息,给她泡了杯花茶来,“我已经注解的,你空余的时候先审验。” “嗯。”徐希应声,笔下不停。 她忙到下半夜,公孙萚陪到下半夜,新注解的手稿一张一张,越来越高。 公孙萚等她打着哈欠回房安置,才回了隔壁。 已经睡醒的渚道子,起身出来,见他坐在廊外,抱着个茶杯对月傻笑,颇有些嫌弃,“大半夜不睡觉,在此闹鬼。” 公孙萚回头,笑问,“师父可是要加炭?” “火榻还热,不加炭。你这是怎的,求婚成了?”渚道子裹紧大氅,在软垫上坐下。 公孙萚摇头,“并未求成,但阿希已接受我。” “那你真得感谢王绾了。”渚道子啧了声。 提起王绾,公孙萚面上笑意收起,“阿希不愿下手,亦不允他人下手,他还能多撑些时日,就会对阿希多些攻讦。” “那丫头还是心软,究竟如何,自有后人评说。”渚道子笑呵呵道。 王绾年节宴请没有邀请徐希的事,不过半天,已经传遍咸阳,他与徐希敌对的消息也传了出去。 流言说徐希觊觎左相职位,阻拦左相服丹药保养,心思恶毒。但咸阳的黔首并不买账,不论吃食,还有家中用具,算盘珠心算,亦或者做生意者,几乎都受徐希恩惠。 更别说家中有田产者,去年种了几亩红薯,比往年几十亩地收的都多,今年还盼着种棉花,收了棉花做上新棉袄能出门穿呢。 看流言风向不对,门客报给往往,“主家,徐福在黔首中的威望,日益深重了。” “老夫知道。”王绾神色难看。 “主家也已停了丹药,为何年节宴请,要给徐福没脸?”门客有些不解,至少像之前维持面上情分。 “她若来,定会叨叨事儿。老夫不想看见。”王绾现在就站在双选面前,信任徐福,和更长寿,他选长寿。 门客有些无奈,“年后,徐福定会反扑。” 王绾哼了声,“老夫亦不惧她。” 徐希可没那么好的脾气,直接带着人摘了大棚里的西瓜,每日往宫里送一个,卖五个,谁买都可以,除了王绾家。送给王绾的也不卖。 这一批是8424的西瓜,个头不很大,皮薄肉多,又甜又多汁。因为摘的有点早,瓜瓤个个透着爽脆甘甜。 年节吃多了大鱼大肉,又是冬日里,来一牙西瓜,沁爽满足。 王绾气的在家灌茶。 咸阳士子们想骂一句徐希心眼小,也骂不出来,她这是还击王绾。 徐希还击之后,淳于越立马提醒公输琦、冯劫他们,“不要这个时候去招惹她。她若真是好心劝阻王绾,却被王绾针对,谁碰上谁遭殃。” 冯劫不以为意,准备在徐希针对王绾时弹劾她,她是少丞相,本就是王绾的下级官员,若对上级不敬,陛下怎么也不会肆意纵容。 年节后,朝中开印,徐希并没有再针对王绾,能不揽事就不揽,她每日精力都放在学堂学宫,和抓姒染、秦俪她们的政务能力上。 王绾看她一下子低调了,就卖西瓜那一波,有些摸不准她这是要做什么。 淳于越还欣慰,徐希没有那么斤斤计较,和王绾在朝中斗起来。 冯去疾来提醒他,“徐福在自己注解诗书典籍。” 淳于越一下跳起来,“注解诗书典籍?她又搞什么?” “她有气,却闷不吭声,你们以为她会搞什么好事。”冯去疾愤然道。 淳于越气的脸色发青,“我去找她!”:,,. 74 第074章:著书立学 总比她在朝中搞…… 淳于越气冲冲的赶到少丞相府邸, 徐希正在家中奋笔疾书,手稿一摞又一摞,整齐码放在竹篾箱子里。 卫程引着淳于越到宴息处坐, 命仆从上了茶来, “主君正在书房,淳于博士先稍等, 我去禀告。” 淳于越耐着性子等了一刻多,徐希才从书房过来,他立马站起来质问,“徐福,你又在搞诗书典籍了?” “不能说叫搞吧?我只是在注解。”徐希皱眉回他。 “你还狡辩,你把诗书如何注解了?给我看看。”淳于越真的怕了她, 现在连学宫里的正经士子都会私下口吐《抡语》了。 徐希睨着他半天,“行,给你看看。” 领着他去了书房。 淳于越还没来过她书房,前堂过去, 转过回廊假山,一路花草树丛, 在一处静谧中, 廊下的帘子都卷在檐下,门窗开的很大, 糊着皮纸, 门房很宽大。 进到书房内里,迎面就是个宽大的长桌, 桌上有些凌乱的摆着书册,竹简和手稿笔墨;两侧和后墙全是书架,码放着满满当当的书册, 竹简,架子上还用小字贴了类别。 往书架左右,能看出里外间还有,这处似是只用来看书写稿。 “给,淳于博士若看后不满,也可请为审验。”徐希把箱子搬上桌,拿来手稿给他看。 淳于越怀疑的看她一眼,开始查看那些手稿。 《尚书》是上古历史编史和追述古代事迹著作的汇编,从三皇五帝的文告,到君臣谈话,不仅是史,更是道和理。 他翻看到一篇注解结尾,果然有一小段她自己的品评小结,虽看似客观,但若以此书学习,很容易偏听偏信她之言。 看他盯着品评小结脸色不好,徐希直接道,“儒家弟子可以注《春秋》,我门无权品评《书》?” 淳于越对她一直以来的印象就是巧言诡辩,计谋百出,是另一种纵横家。更确切的说是农家、法家、杂家,批判百家。 一直不认为她是个有真正学识的人,因为她年少,也因她身为女子。 便是求学早,又学了多少年,能有多少学识,多少眼界见识? 此时再看她的品评小结,淳于越没说她无权评判,往后再看。 越往后越多,只对事品评,但言辞犀利,甚至带着很多主观看法。 “你......你这是......”淳于越想找一个确切的词来骂她。 徐希嫌弃的皱眉,给他提醒,“夹带私货。” 淳于越:“......” “你通篇看下来,就能发现我这中心思想,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我也是继承了孟子的思想学说,也是半个儒士了吧?”徐希笑着问他。 淳于越信她个鬼,而且他也不认同民为贵君为轻的学说,国家若无礼仪秩序,便是君弱民乱。 而徐福她自己,从她行事作风,虽重民,但更重法,陛下千古一帝的称号就是她吹捧的,恨不得给陛下吹到天上去,万民都得膜拜。 “你注解这个,到底做何用?” “给我学堂里的学子和县吏所用,她们学习日短,为黔首干实事,早早学了律法、农学、医学就到基层奉献。但对学识的追求不比旁人差,然又没太多空余时间,我便注解了诗书于她们学习。”徐希解释。 “你如此夹带,那些学子都学成此种思想,就把正统给忘了。”淳于越不忿。 “正统?何为正统?”徐希提高了声音反问。 她面色沉下来,目光沉冷锐利,淳于越头皮一麻,顿时有些后悔自己来找她,他们一群人都辨不过她一个。 “昔日墨子也曾跟随孔夫子求学,却创立另一显学墨家学说,为学说思想与格物作多大的奉献。我乃老祖弟子,自创一门学说于我学生所用,又有何不可?”徐希追问。 淳于越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诸子百家,多我一个,应该也不是有违天道,不容于世吧。”徐希浅笑嫣然,目光却霸道强势。 淳于越别说阻止,即便支持也少不了被怼,他深吸口气,问起王绾之事,“你与左相......” 说到这个,徐希就无奈的叹口气,“我年轻,精力充沛,坐不住啊。我不在家著书,我干什么呢?在朝中和王绾打起来?如今是什么时候?匈奴未平,百越交战在即,大月氏亦纷乱不停,若朝中再重臣不和,岂不给贼子借口作乱,让天下黔首难安?” 淳于越眨了眨眼,很怀疑。 “至于注解诗书,我也只教自己的学生,就像其他私塾先生教授弟子一样,你就当我人傻钱多宠学生吧。”徐希笑眯眯道。 淳于越依旧愠怒未平。 “你也可以写文章跟我对骂,诸子百家,不都如此吗?”徐希伸手。 淳于越辩不过她,气走了。 冯去疾听他所说,忍不住皱眉,“她莫不是忽悠你吧?” 淳于越反复想徐希的话,“不能吧?” 冯去疾眉头拧起来,“我也去瞧瞧她的注解。” 他没找到少丞相府,而是在学宫跟公孙萚说了,要借徐希注解诗书的手稿一观。 公孙萚把自己刚注解的一沓手稿拿给他看。 他的注解没有品评小结,文章也只是按照《书》的内容注解,但,“这不是徐福所注。” “阿希的手稿都在家中,在印刷之前,不会拿出府邸借阅。祭酒不如登门一观?”公孙萚直接邀请他。 冯去疾只得跟他登门。 徐希并未在家,带学子去了城外田庄。 但家中有管禾值守。 书稿拿到外书房,冯去疾看了半天,当真是傻瓜版,全是白话,小儿都能看懂,看到她夹带私货的品评小结,本就带着挑剔审视,越看越皱眉。 “祭酒若不认同,也可写了文章对骂。”管禾复述徐希走前留的话,谁来看稿都是这一句,不服来骂。 冯去疾几乎想到了,徐希会把骂她的人给骂成什么样,他想劝阻,却只能找出一个理由,“少丞相如今还年少,所经历不多,若再等些年著书立学,也会更有说服力。” “祭酒,少丞相虽年少,但成名早,她七岁就提出天地浑圆如鸡子说,日蚀有规则可测,天地日月运转自有规则,并做出浑天仪初始模型,敢问在世大贤哪个能比?”管禾笑着反驳。 冯去疾蹙眉,“要说早慧,少丞相确实少有人能及。” “算盘珠心算方便了多少人?农学之术又养活多少人?医学之术又救活多少人?怎么就不能著书立学?”管禾盯着他一句问又接一句问。 冯去疾说不出话来。 公孙萚拱手,“祭酒担忧阿希著书立学会为人攻讦,她一女子立学不易,然女子为官就不易,她之功绩,古往今来少有人能及,祭酒不妨帮衬一二,此后徐学弟子亦感念祭酒,为您史书留名。” “徐、学......”冯去疾愣住。 公孙萚点头,“对,集儒家墨家法家农家医家之所长,上敬帝王,下为百姓黔首,民富国强。徐学思想,早在学堂和学宫的堂训、名言中体现,亦在干实事的学子县吏中显现。” 冯去疾想到那句‘⑵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学宫名言,他当时看到时亦是心中震撼不止。 此句他一直不信是出自徐福之手,若当真,她当时多大?十五啊! “祭酒若能抛开偏见,便能看到,当今无有几人能比得过少丞相,她著书立学,会教引出更多如她一般为国为民干实事的大才。”管禾也朝他拱手一礼。 冯去疾眉头紧皱,“我回去想想。” 管禾恭送他出去。 冯去疾没回家,又回了学宫,看着学宫墙上那句横渠四句;还有周围墙上的壁画,孔夫子、墨子、孟子、老庄、邹衍、荀子、商鞅、扁鹊等等各家先贤画像;还有藏书阁中海量的藏书,纸张笔墨供应,若说起来,处处皆是她的用心。 “为何偏生成了女儿之身呢。”他长叹一声。 “女儿之身有何不好?”渚道子拄着拐杖慢悠悠挪过来。 “她若为男儿,如今已享誉天下,为万人敬仰追随。”冯去疾痛心遗憾。 “怕是活不长吧?”渚道子笑出声。 冯去疾惊愣,无言。 久久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她要著书立学之事,渚道子可知?” “自是知道,总比她在朝中搞事强一些。”渚道子笑容里满是阔达。 冯去疾:“......” 王绾听此,也深以为然,她去著书立学,要搞的也是学宫和咸阳的那些儒生士子们,总比盯着他强。 他还当徐福憋着什么坏,这一口气松懈下来,寒风一吹,再次病倒了。 年节他感了风寒,稍有一点不适,立马用了药,没有发出来。 这次风寒直接倒下了,立马换了药喝,却是拖拖拉拉不见好,越急越是不好。 詹旭子和另外两个门客又进言,“主家还是继续服用丹药,以保康健长寿为重。” 王绾停了丹药后,就觉得身体渐渐不如之前,如今短短时日,风寒两遍,还愈发严重。思虑两日,又试着服用了些丹药,身体情况一下好转。 此后,王绾就离不得丹药了。 看他气色红润,精神大好,徐希亦不再多言,每日忙完政务,就埋头为诗书注解。 先拿出简易版,窈窕带着印刷坊的雕版工匠连夜赶工,做了雕版,直接印刷成书。 这一版的注解,偏向小儿启蒙,用词简单幽默,刚印刷成书,就被徐希拿到了学堂图书阁,以供学子们借阅。 学堂图书阁中有古文原本,也偶尔有学生借阅,但都觉得晦涩难懂,平日学堂上所授都还学不完,生怕自己落后于人,也就把精力放在教材上了。 看到水泥黑板上的今日新书通知,借阅图册的几个学子立马询问,“《书》的简易版,何人所注?” “校令长。”管事回答。 听是校令长的书,几人立马登记,申请借阅。 因为是简易版,只有一册,晦涩难懂的文章变成简单幽默的白话,对于只识得隶书,学了教材之学的学子,如获至宝。如此,她们走出去,也不是只懂律法、种田和医学的呆县吏了。 虽然那些黔首子女羡慕她们,可贵族士子依旧看不上她们,认为她们腹中没有半点学识,尤其是女学子,被说连学富五车是何意思都不知道。就是嘲讽她们没有学识。 “校令长为了我等,当真费心了。”几人边学,边感动。 “外面传校令长要著书立学,我等能被选来学堂,皆是有天赋的聪慧之人,不能落于人后,也要多学诗书多看典籍,不能辜负了校令长的教导培育。” “对,我看这简易版《尚书》有挺多,去通知学室的其他人,若有空闲,也来借阅学习。” 几人说定,立马行动。 书册在铺子中上架,往来的士子看到,拿来一翻,就喷徐希把严肃正经的《书》当成了儿戏胡乱注解,不尊重诗书典籍。 也有人觉得新奇有趣,买上一册,拿回去给家中小儿启蒙学习。 尽管骂的人不少,但买的人也同样不少。 几大书商来进货,看了简易版《尚书》,没有犹豫,直接进货了。他们常年贩卖书册,小报,早已经摸清了底下人的喜好。 至于著书人是琅琊子徐福?会卖的更好。 贵族士子们要买来看过骂她,其他需求者买来学用,盼着自家子女像她一样出息,掌握权势当大官。 徐希也知道这个,让吕雉给她在小报上广而告之,“吹就是了。需求者会认同,想买。反对者看到就气,更想买。” “诺。”吕雉笑着应声。 当月小报提前发售,有大字吹嘘简易版《尚书》,言说徐希著书立学啦。 需求者还没行动,那群清高桀骜的贵族士子率先下手,买了书册回家,逐句批判。 徐希收到了十几篇批判她的文章,学宫里的儒生士子也对着简易版《尚书》指指点点,怕徐希给他们断纸,没有痛批太难听。 看了那些文章,徐希也写了一片文章回击,还利用权势把文章登在了邸报上,全国三十六郡,一千多个县广而告之。 郡县中的县吏官员们看到,手中有余钱,立马寻了书商提前定购。 徐希把整部《书》注解完成,全部加上品评小结,审验无误,拿给窈窕印刷。又转战《左氏春秋》,依旧先出简易版,这个她是启蒙所学,虽然长篇,有公孙萚可压榨,政务亦可转嫁给姒染、秦俪她们,很快就完工。 窈窕顶着两个青黑的眼睑,来找她要人,“主君,人!我缺雕版的人。” “去年找的不够吗?”徐希问。 “不合格的,都踢掉了。”窈窕苦笑。 “以后要印刷的书册更多,没人手不行。花重金吧,在小报上公示一下。”徐希能想到的第一个就是涨工钱。 “诺。”窈窕应声,回去继续赶工。 雕版工匠们拿了奖赏,赶工半月,把简易版《左传》的雕版做出来,校验后,送去印刷。 祸害完《尚书》又来祸害《左传》,徐希快速收获了新一轮的批判。 邸报上已经在为县吏和启蒙小儿推荐这两册书了。 徐希摆出架势:你行你上,不行闭嘴。 淳于越看她跟那些贵族士子们互辩,一块群人辩不过她自己,忍不住扶额,抹了把脸。她果然是年轻,精力旺盛。 大月氏那边传来消息,月氏王和弟弟新王的争斗,以他胜出,杀死新王结束。 月氏王不敢再离开王帐,命副将送了黄金玉石来还炸弹和神臂弩的钱。 “打这么久,炸弹没舍得用啊,不会反过来拿炸弹打我们吧?”刘季可不认为月氏王是个省油的灯。 侯廉还要出使大月氏,促成修筑驰道之事。 刘季很怕这次真的回不来。 侯廉好容易找到个那么会吹的混不吝,拉着他不让走,跟他一起出使。 徐希找到胡亥,打了一顿,换到了甜瓜的种子,连同葡萄、西瓜、核桃、沙枣、沙棘的种子,还有些实物,给刘季、侯廉准备了一沓,“展现我们诚意的时候到了,为月氏王献上良种,治理沙地草原的书册。 还有之前嬴政答应借给月氏王的粮食,虽然他如今不用了,但入冬又缺粮。匈奴草原大半归了秦国,他们只能往西打乌孙了,乌孙也并不比他们粮草富裕。 月氏王接受了良种和粮食,亦履行了之前所签的国书,调集人马修筑驰道。 之扬早已把柏油路修到了西边境,一直在准备材料,如今接到命令,立马带人开运。 完成差事,刘季立马就想溜,月氏王不管他,但不让侯廉走,请他留在大月氏继续教他和臣子秦语、秦字,以表示和大秦亲近之意。 侯廉知道这老家伙是想韬光养晦,笑呵呵的跟他虚与委蛇,教他秦语、秦字,讲解秦国的诗书典籍,把简易版的《尚书》、《左传》送给他。 空余时间就给讲道法养生,然后炼丹给他吃,说秦始皇就吃他的丹药。 月氏王试过,是不一样,也兴起了服丹。 75 第075章:现实的毒打 丹药好吃吗?…… 徐希听到侯廉不归的消息, 给发了召令,命他回朝,不允他给月氏王炼丹。 侯廉拿着召令给月氏王看, 为自己增加可信度,“我为陛下炼制的丹药,亦用不了太久了, 朝中召我回去呢。且丹方不允许外传。” 月氏王十分喜爱他, 不单单是炼丹,他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医术、种田、庖厨无所不能, 教他们的秦语、秦字也是简单风趣。 见秦国朝中要召回侯廉, 他为留人, 直接许给侯廉国师之位, 赏赐黄金玛瑙、牛羊美人。 侯廉婉言谢绝,“我本根在秦国, 陛下亦离不得我,若是留在大月氏, 恐生罅隙。我写一封奏疏, 多留几月, 待驰道修完,与副少府一同回朝。在此之间, 选两个聪慧的弟子,教授炼丹之术,以后为王上作用。” “即便再聪慧的弟子, 也不如仙师啊。”月氏王在炼丹上只信任他。 “陛下从东海带回的炼丹术士倒也不错,虽比不得我,但我好好调教一年, 亦能当大用。”侯廉摸着白胡子,高深莫测的呵呵笑道。 月氏王如今不想与秦交恶,这侯仙师终究得送回,考虑后答应下来。 侯廉一封信笺送到咸阳。 时解立马捉了石贝。 “你们......你们是何人?捉我做什么?”石贝惊恐的喝问。 “你不是要炼丹换取荣华富贵,如今是你发挥所长之日了,送你去给贵人的炼丹。”时解笑着解释。 石贝看他笑的不怀好意,心中大感危机,“你到底是谁?捉我给何人炼丹?” “到地方再说话。”时解拍了拍他。 对上他冷锐杀气的眼神,石贝识时务的闭上了嘴。此人他见过,给徐希御车,捉他的人,是徐希。 十五年前,与徐希相斗的石氏都死了,家人亦被罚了苦役,其他石氏也都搬迁流落到外地。 阿父带着他们和族人走了很远很远,才寻到落脚之地。 今日,徐希地位更高,大秦少丞相,一身功绩,得陛下宠爱。他一个儒生术士,只要她愿意,伸手就能碾死。 石贝被带到一处客舍偏院,院中人,果然是徐希。 他眼神闪烁,脸色有些发白,但强自镇定的拱手见礼,“见过少丞相,不知少丞相捉鄙人来所为何事?” “月氏王需要一个炼丹的术士,你若愿往,必会受到礼待。”徐希冷眼看着他。 石贝不愿意,“鄙人能力微小,服侍不了月氏王。” “那你怎的有脸自荐给陛下?”徐希问。 石贝抿唇,想要狡辩,“陛下仁德......月氏王...凶蛮......” 对上徐希嘲讽的神情,他说不下去了,徐希若以此话杀他,他今日必死。 “陛下仁德,你便以微小的能力服侍陛下,却畏惧月氏王凶蛮?”徐希冷笑,没有揭过,直接点明出来。 石贝握紧拳头,两眼盯着徐希,笑着求饶,“少丞相,你我也算是同乡,我阿父当年亦是协助少丞相抓住杀害你父母的凶手。又带走了大半石氏族人,给徐家村清净。我亦不求大富大贵,不过些许小财,少丞相就看在往日情分上饶了我吧。” “你会服用自己炼的丹药吗?”徐希问他。 石贝比卢生精明,他知道药石有毒,治病也只能用微量,炼丹皆有丹毒,再脱毒亦脱不了毒性,所以他极少会服用自己炼的丹药。 “说实话。”徐希冷声道。 石贝看着她神情冷厉起来,摇摇头,“极少会用。” “别人炼的丹药你可会服用?”徐希又问。 自己炼的丹药石贝都不放心,更不放心别人所炼了,他讪笑着摇头,“从不。” “你精明,由你去大月氏,为月氏王炼丹再好不过了。你若有用,金银牛羊享用不尽还可逃过一死,若无用......就地坑杀。”徐希冷眼凝着他直接吩咐。 石贝脸色发白,知道自己逃不了,心里暗恨,却不得不答应,“我去。” “看来你还是看重家人的。”徐希点头。 石贝如今妻儿俱全,一家老小都靠他,垂了眼拱手,“听少丞相令。” 徐希给了他安置家小的时间,就命人把他送去了大月氏。 石贝精明,亦会讨好,见了侯廉就拜。 “我只教你一年,是活你一个,全家灭亡,还是死你一个,全家富足?”侯廉没有扶他,直接问他。 石贝想活,“我亦想活,请仙师教我。” 侯廉看他果真不蠢,伸手示意他起身,“那就用这一年好好学,若有造化,你便会如愿。” “诺。”石贝叩头。 侯廉带着他开始教授治理沙地、种植养殖、医术、甚至庖厨,又令他与人大月氏人学习月氏语。 为了活命,石贝学的极为认真,进步亦是突飞猛进。 徐希收到侯廉的信,再看摘个棉花都叫苦的赢肥、赢鹄几个,眉头都拧到了一起。 陈沅拿他们几个也无法,他们是奉命来学堂启蒙,但每次年中考核或者年末考核都只得个及格,学了快六年,除了秦律和算数,农学、医学都糊弄。 偏偏每次报名下放或者进阶,他们几人都报进阶,就在学堂待着,都送走了好几拨学子了。 “他们几个,年龄快到了,可以转去学宫了。”要霍霍就去霍霍学宫里的贵族士子去吧,陈沅不想再要这几个刺头了。 “今年结束就转过去。”徐希点头。 “把赢肥、赢鹄他们几人转走,赢殊若还坚持,还能救一救。他听主君的课还是很积极,除了实践课不认真。”陈沅道。 徐希目光落在赢殊身上,正苦大仇深的往外倒棉花,倒完麻袋一扔,就瘫坐在地头,“速度不慢,不知道又糊弄多少。” 赢殊毫无形象的箕踞在地,扯着嗓子嚎,“热死了,晒死了,我想吃西瓜!” 徐希抬手招了两个速度快的学子,“你二人去检查赢殊他们是否遗漏。” 两人应诺,又拿起麻袋钻进棉花地。 赢殊哀嚎一声,“校令长,就不能等全开花了再摘吗?非要一遍遍钻进地里摘,说的棉花地里套种甜瓜,也没见到。” “甜瓜没在这块棉花地。”徐希扬声回他。 赢殊欲哭无泪,“就不该相信校令长的话。” 伯夫从棉花第一次种植就管着田庄,眼看着棉花一年比一年亩产高,今年更是推到各郡县,这些棉花就是他全家的命。 这些个学子手脚没轻没重,每年来都毁些庄稼。他们来掰花叉子,打顶他都盯着。 要进套种了甜瓜的棉花地,他第一个不同意。 胡亥摘完一趟,把棉花倒进竹筐称重审验,眼神四处扫。 韩信远远见项藉盯梢他,嫌弃的收回眼神。又想挨打了。 陈沅看着这仨也头疼,“主君,这仨......” 看她一言难尽的样子,徐希朝她笑了笑,“阿沅多费心了,今年结束,胡亥就扔去给扶苏公子带一带。” “给扶苏公子带?”陈沅怀疑他会把扶苏公子带沟里。 “对,在学堂几年,个个一身反骨,送到下面接受现实的毒打,若犯秦律,严惩不贷。”徐希要著书立学,自然得把这几个刺头学生调教好。 “也好。总待在学堂,肆无忌惮的,下放后,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效果。”陈沅点头应下来。 胡亥突然觉得脊背有些发凉,这个暑热的天,连风都是热乎的,如何会凉。他扭头搜寻,正对上远处目光幽冷的徐希,浑身一僵,抓紧了麻袋。 检查遗漏的两个学子摘了大把棉花回来,赢殊遗漏最多。 全部学子完成,检查过后,陈沅当场记录下所有学子成绩。 徐希带着几个甲等的弟子去瓜田里挑选西瓜,又摘了甜瓜。 瓜还没吃完,府中侍卫就快马加鞭赶过来。 “主君,急报!” 徐希三下五口把一牙西瓜吃完,擦完嘴巴起来,大步走过去。 侍卫勒紧马缰,快速翻身下马,见了礼,掏出信笺呈给她。 徐希打开信笺,神色一正,目光威冷。 陈沅快步过来,“主君?” 徐希把信笺转给她。 上面只有短短几个字:王绾中暑,七窍流血。 “中暑怎会......”陈沅话没说完,明白过来。 今夏尤其酷热,各家的冰却非无限量,王绾贵为丞相,也不是十二时辰都能用到冰。反而一进一出,凉爽酷暑交替,极容易患疾。 王绾初入暑就病过一次,卢生说中暑,给他调配了新的丹药。 他很快生龙活虎,还因为冯去疾公开支持徐希的学说,跟他干了两架。 “走。”徐希沉声吩咐。 陈沅点头,拱手送她。 荆轲赶了马车来。 徐希叮嘱陈沅两句,上了马车飞奔回城。 管猗已经准备好了药箱,见她回来,直接上了马车。 李斯还在观望,见她大咧咧的就往上凑,脸色微变。 门客有些不以为意,“此时凑上去,未必能得好。” “只可惜,那个叫石贝的术士走了,否则王绾必定怀疑是她暗中下手。” “她身边有个属官叫卢菲菲。” 李斯听着几个心腹议论,沉默着没出声。 徐希人已经到了左相府邸。 府上的人见到她来,立马就上来阻拦,“这里是左相府邸,不欢迎少丞相,少丞相还请回。” “让开!”徐希直接伸手抓住一个大力扔出去,又把另一个一脚踢出去丈远。 “拦住她!”一声怒喝。 府中侍卫立马冲上来阻拦徐希。 徐希睃了眼管猗、荆轲,两人直接上去开路。她拎着药箱一路到了王绾内室。 见她闯进府中,几个心腹门客怒起,“徐福,你没有诏令闯进左相府邸,意欲何为?” 徐希面色沉冷,上去一把抓住詹旭子,一脚踹开,“王绾是中毒太深,体内虚浮,元气耗损。现在不排毒,他必死无疑。” 詹旭子狠狠摔在地板上,吐了口血,怒指着她,“你......” 几人还要再拦,鲁丞站出来说话,“让她给主家看诊。” 见他发话,几个看到他眼色的也都不再阻拦。 徐希冷着脸上前,看王绾面色发绀,昏迷不醒,耳鼻中都有未擦净的血迹,掀开眼睑亦是充血状态,迅速把脉,拿出银针给他施针。 管猗、荆轲一个注意着她,一个防备着鲁丞、詹旭子。 徐希把针扎上,抬头看了眼捂着胸口起来的詹旭子,冷声问,“你的丹药停了吗?” 詹旭子神情微滞,目光闪烁,“主家病倒并非因为丹药,我亦服食丹药一年有余。” “为何不请夏无且?”徐希又问。 卢生亦会些医术,王绾也在府中请了府医。王绾昏倒,他们一个去炼制新的救命丹药,一个束手无策,等着看卢生。 鲁丞这些人还在慌怕王绾若倒了,谁会升任左丞相,他们这些属官门客,又该怎么争权才能不落魄。 夏无且和徐希关系匪浅,还偶尔到学堂去讲学,他们为救王绾,亦不信任夏无且。 徐希收回目光,给王绾放血,配了药喊人,“去煎药。” 老仆连忙拿了药直接就在房门外的廊下煎上。 王绾悠悠转醒,睁开眼就见徐希黑沉着一张脸坐在床边。 徐希望着他冷笑,“丹药好吃吗?” 王绾神色骤变,顿时激动起来。 “你最好别动。”徐希伸手运针,一手稳稳按住他。 鲁丞几个扑上来,“主家!您终于醒来了。” 徐希整套针施下来,小半时辰过去,收了所有银针,松了口气,“这套针法夏无且也会,药方亦是。左相后续请夏无且来为您诊治吧。” 她收了药箱就走。 王绾看着她毫不犹豫的背影,沉默了半晌。 鲁丞几人不敢多说。 老仆端了药来,不知加了什么药材,竟有些腥臭味。 “主家,这是徐福的药,还是等府医过来看过之后再用吧。”门客劝阻。 詹旭子也白着脸上前,“主家,徐福探知您中暑昏倒的消息,就带人闯入府中,给您扎针放了血,如此行事,只怕不安好心。” 王绾盯着他目光凌厉,虚弱质问,“詹旭子,丹药究竟有没有毒?” 詹旭子噗通一声跪下,就哭嚎起来,“主家,鄙人一直服丹,已有一年多,从未患疾,是以荐给主家。何来丹药有毒之说啊!” 不光詹旭子,其他几个门客也有一同服丹,都无事发生。 王绾深深的盯了詹旭子一眼,接过了老仆端来的药,试服一口,说不出的苦,他拧着眉,闭眼一饮而尽。 “去请夏无且。” 夏无且来的很快,他也对服丹出现的症状好奇,徐希屡次进言陛下,丹药有毒,服用丹药伤身早亡。可陛下对丹药的兴致好奇不减反增。 到了王绾府邸,给王绾仔细诊脉看过,按捺住心惊,“左相先施针,辅以药汤调养一段时日,再看如何。” “夏医不必隐瞒,老夫身体究竟如何?”王绾追问。 夏无且犹豫片刻,没有隐瞒,“积毒过多,元气耗损,脏腑衰竭。” “夏医勿要妄言!”鲁丞吓得喝止。 王绾已经脸色煞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徐希面沉如水的回到家。 公孙萚、姒染、秦俪、昭韵、吕雉她们全都在家待命。 连渚道子、韩非也在。 卫程上来低声道,“主君,王绾情况如何?” “起不来了。”徐希沉声道。 卫程神情一凛,“我们虽有准备,但也太快了,丹药竟然如此毒。” “还想那些没用的作何?王绾要退下来,左相不可空缺,你今日跑过去,不知道多少人会盯着,要以此攻讦,还是尽快想想决策吧。”韩非催促。 徐希点头,进了书房坐下。 卢菲菲忍不住,率先举手,“主君,卢生是右北平郡卢氏,我家是衡山郡卢氏,可与他不同,不能让他们以此污蔑攻讦我们。” “会以此污蔑的,我亦不会饶过。”姒染冷声抬起下巴。 “主君的功绩无人能及,升任左相之位毋庸置疑。”秦俪也一脸势不可挡。 她们这一年多埋头提升,就为了这一日。 徐希却皱眉,“总觉得,还差一点。” “还差什么?”公孙萚疑问。 76 第076章:我之功绩 实在太多数不完…… “差个备胎。”徐希说着拿了信纸, 写了几个字,又撕掉了。 “备胎?”公孙萚听音猜意,立马想到了人选。 “冯去疾。”姒染、秦俪几人异口同声。 冯去疾如今成了学宫祭酒,虽然学识上看来更有分量, 但身边门客走了大半, 有些转去了儿子冯劫那里, 不愿意跟冯劫的参加了选官考核, 剩余几人和他一起入了学宫。 王绾中暑的消息, 他听说了一耳朵,和两个门客说了几句,就放下了,左右与他已无干系。 但冯去疾万万没想到,大半夜, 徐希会趴在床榻边, 把他摇晃醒。 他吓的一个激灵坐起来, “谁?” “我。”徐希回他。 冯老夫人黑着脸补充, “是徐福。” 徐希吹亮火折子, 点了气死风灯放在床头高几上。 冯去疾拍了拍胸口, 愤愤的长出口气, “徐福,你搞什么?” 徐希搬了个春凳坐过来,笑眯眯道,“先生, 王绾若退下来, 你还想不想做丞相?” 冯去疾老脸狰狞,“我做丞相?你当初劝我退位,现在又想让我上位!?” 徐希笑容有些讪然, “当初不是您自己也想退吗,我正好顺坡下驴。” 她可真有气人的本事,比他儿子女儿孙子加起来都强!冯去疾脸色发绿,鼻孔出气,“你有本领你去上,别拉扯我!” “那我去找淳于越?”徐希一脸无辜的询问。 又自问自答,“淳于越学富五车,计谋匮乏少见,让他升任丞相?陛下都不会同意。” 冯去疾瞪着她两眼喷火,“你怎么不去找冯劫?” 徐希嘶了口气,摸着下巴琢磨,“也不是不行,他升任丞相后,监察御史令的位子就空出来了,我的人正好上位。以冯劫的性情和他的政务能力,不出半年就能弹劾掉他。” 冯去疾:“......” 冯老夫人也甩他一个冷眼,自己儿子能力在哪还不清楚,非要把他的官位也撺掇掉。但她对老头子再做丞相也不是很支持,“少丞相是恐自己升不上去,让我家老头子顶上?” “老夫人英明。”徐希笑着拱手。 冯去疾不想顶上,高傲的哼了声,“老夫现在学宫挺好,年轻求学时的豪情壮志不只是出仕,连你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都著书立学了,老夫也有想法。” 再说,还不一定能顶得上,顶得上也总有种不是自己的感觉,他何必费力不讨好! “先生保持这个想法,⑴夫君子之行,静以养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您有大贤大儒的范儿了。”徐希立马给他吹嘘。 冯去疾听这话,皱着眉睨她,拆穿道,“你是想让我给你举荐吧?” “举贤不避亲,先生也可举荐冯劫。”徐希微笑。 冯去疾哼了哼,“以你之功绩,又有陛下宠信,升任丞相不是难事。” “这不绊脚石太多了吗,我怕栽个跟头。我喜欢一帆风顺。”徐希嘿嘿笑。 冯老夫人给老头子使眼色,此时卖徐福个大人情,儿子那个不会拐弯的以后还能得用。她之前搞红薯,今年又搞棉花,陛下只会更宠信她。儿子和那些朝臣都盯着她几年,不也没找到什么违律之事! 冯去疾看徐希尚且透着青涩的脸,两眼清澈单纯,期待希冀的望着他,像个好学的小辈来寻求老辈帮助,虽然知道是伪作,也免不了心下动容。 “既你大半夜跑到我这来求,我就帮你说两句好话。” 徐希担忧的问,“我若升不上去呢?” “你不会先代丞相,缓转一下。”冯去疾皱眉喝道。 徐希大喜,朝他连连拱手,“多谢先生教我。” 冯去疾摆手让她赶紧走。 徐希临走还不忘朝冯老夫人拱手,“老夫人,您之眼光犀利,您之聪慧敏锐,希佩服之至,若您能出仕,必是良臣能臣。不知您对教导学子为人师可有兴致?” “我......我吗?”冯老夫人愣了下。 “对。您学识也并不差,教导学子足以。宰相门前七品官,您与先生夫妻多年,自身必然不差才与先生结了婚契,晚年若能教导学子出仕,亦能青史留名。”徐希真诚道。 冯去疾预感不好,“徐福?” 徐希笑着说,“先生夫妻二人皆传道受业解惑,教授弟子出仕,后世之史,定尊冯家传世美名,后辈即便造反,也能得一句先祖夫妇皆贤才,可能过不下去才造反。” 冯去疾惊愕,怒指着她,“徐福!!你给老夫滚出去!” “老夫人,我会再来寻您的。”徐福朝冯老夫人一拱手,转身快速潜出府去。 冯去疾喘着气怒喝,“什么话都敢说,简直......” 冯老夫人觉得徐希说的还真有道理,“是大胆了点。” 冯去疾坐着气了半天,继续躺下睡。 他喜好晚上在房中放置冰缸,驱散夜间门暑气,能睡个好觉,白日精气神好,这是和渚道子学的养生。 被徐希搅合一趟,再也睡不着了。 王绾也没睡着,惊哀自己活不长了,满腔不甘,却无法挽救。詹旭子和卢生哭着丹药无毒,还要继续给他用丹药,可延续寿数,鲁丞几个让他尽快安排朝中事。 昏昏沉沉间门,眼前一双沉冷愤怒的眼睛盯着他,问他:丹药好吃吗? 王绾惊醒,刚定了定神,鼻息里血腥味儿逸散开,他虚弱的抬起手抹了把鼻子,是血。 夜渐渐凉爽了,守夜的小辈、门客、奴仆都睡着了。 王绾收回目光,抓着帕子捂住鼻子半晌,察觉血不再流出,拿开血腥浸透的帕子,望着房梁呵呵呵笑出声,“王绾啊王绾,聪明一世,临终糊涂,毁害自身啊!” “忠言逆耳,无怪乎人家拿你立威啊。” 两行老泪落下,王绾闭上眼睛。 天将明时,老仆惊醒,赶忙上前去看王绾,见他双眼紧闭,伸着手,床榻边掉落着染血的帕子,惊骇的扑上去,“主人!?” 守夜的小辈和门客也惊醒了,立马哭着上前。 王绾猛地睁开眼。 几人瘆了一惊,顿时又喜极而泣,“主家!” 王绾深沉的目光落在几人身上,“传卢生,再炼丹药。” 他已经中毒积深,脏腑衰竭,再服丹药,小辈们和鲁丞等人都不赞同。 连詹旭子都恐落个谋害之名,劝阻他再服丹。 王绾执意,命卢生给他炼制新的丹药,“我还要去朝中处理政务。” “左相......”卢生也怯退了,想要拒绝。 “让你炼你就炼,否则立即处死。”王绾强硬道。 卢生低头,“诺。” 朝议上,王绾告假,他中暑吐血之事已经传遍了,今日朝议气息凝重诡异,各方已经蓄势待发。 嬴政目光威冷的睨视着下面的暗流涌动,鹰眸落在徐希身上,她面无表情的奏完今日政务,就退后不再多言,只神色比以往冷了一分。 大朝议后,朝臣散去,九卿议事。 嬴政唤来夏无且,问起王绾病症,“是中暑还是旁的?” 夏无且拱手回话,“中毒积深,脏腑衰竭。” “可是丹药所至?还有救否?”嬴政剑眉拧起,沉声追问。 夏无且不敢说死,“之前从未见过,臣不敢断言。” 李斯率先把问题抛出来,“陛下,左相病倒,恐难再好,左相之职不可长久空缺,应早做安排。” 奉常、宗正和冯劫对视一眼,皆站出来应和,“左相本已年迈,此番病重,吐血昏迷,已呈油尽灯枯之态,左相之职陛下早日安排为妥。” “众卿都以为谁能担此重任?”嬴政询问。 李斯眼神定在徐希身上,立马奏请,“臣以为少丞相能担此重任。” 冯劫立即反对,“少丞相一介女子,若成为我大秦左丞相,岂不惹人笑话。” “惹人笑话者,是功绩和政务能力不如女子的一干朝中大臣才是。”韩非张口骂了一群人。 冯劫被他明晃晃鄙视,顿时恼怒,脸色一阵阵发青。 奉常、宗正立马转变方向,“少丞相虽功绩卓著,年龄尚小,丞相之位她还压不住,如此国之重臣之位,理应选德高望重之辈居之。” 两人都举荐冯劫,“监察御史令不论学识、功绩或是德品,都够得上为相,我等举荐冯劫。” 太仆举荐淳于越,“淳于博士德高望重,当拜为丞相。” 治粟内史谁也没站,只进言,“丞相之职甚重,臣以为当有能臣者居之。” 典客令举荐公输琦,言,“公输琦能臣也,亦有德品,当为丞相。” 冯劫看一圈,除了李斯、韩非举荐徐希,其他人都不支持她,松了口气,至少他的可能已占大半了。即便他坐不上丞相之位,徐福也别想。 “福卿以为何人能拜为丞相?”嬴政询问徐希。 徐希这会谦虚了,“臣尚且年轻,还不足以拜为一国丞相。臣也认为丞相之职当选为国为民的能臣为上。臣举荐冯去疾!” 冯劫脸色骤然一变,他父亲? 赢期几人也愣了下,冯去疾? 李斯深深的瞥了眼徐希,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冯去疾一出,冯劫、淳于越、公输琦都不足以与他争锋。 “冯去疾?”嬴政扬眉,鹰眸闪过一丝笑意。 徐希拱手应道,“对!冯去疾德高望重,本就是丞相,先前因身体原因请辞,后在学宫任祭酒,著书授业教导士子,如今调养数年,身体也硬朗起来,除他之外,臣找不到能比肩冯去疾的,臣以为,冯去疾当重新拜为丞相。” 她这话一出,宗正也改了风向,“臣亦认为,冯去疾适合。” 少府也站出来支持,“臣附议。” 殿中一时间门安静下来。 冯去疾,要说他年迈,王绾比他还大。要说他政务能力不行,他之前就是丞相。要说他身体不行,他每日到学宫当值,与各家学说论学辩驳,教授士子,前些天还与王绾干了一架,精神头可足了。 其他人......还当真争不过。 但这个提议是徐福提出来的,连冯劫都未提,当真诡异。 偏偏冯劫还不敢替父拒绝。 嬴政看着他的九卿大臣,个个施展不出,哼笑一声,“散了吧。” 徐希也跟着走了。 内侍小跑追上来,“少丞相,陛下传召。” 李斯、冯劫几人去刷刷盯向徐希。 徐希睨扫一眼,跟随内侍返回。 嬴政伏案批阅奏疏,手边放着厚厚的三摞,另一边放着她呈上去的邸报初稿和奏疏。 “陛下。”徐希进殿内,上前见礼。 嬴政没抬头,“王绾还健在,你就想公示他死后之事了,不怕王绾临终摆你一道?” 徐希奏疏里,奏请全国禁令术士炼丹,公示丹药害人之事。邸报是下个月的,大版面公示左相王绾因服用丹药丧命。还准备在小报上刊登服丹药而死的惨状,讲解丹药危害。 “臣还以为,陛下是想升臣做丞相。”徐希避重就轻。 嬴政冷哼一声,“你不举荐冯去疾吗?” 徐希笑起来,“王绾做了十几年丞相,我若上位,他那些属官如何能服我。举荐冯去疾上位,他们不得不服,还能让冯去疾把不服从的全干掉,然后我再摘桃子。” 嬴政抬眼,皱着眉嫌弃的望向她,“只想美事,不想付出。” “臣做少丞相也做出了很多贡献。”徐希弱弱的抗议。 嬴政把批阅好的奏疏放好,又重新拿起她的奏疏和邸报初稿,“邸报可发,禁令就罢了。” 徐希不甘心的应声,“诺。” 嬴政瞥她一眼,“退下吧。” “臣告退。”徐希应声退下。 姒染、秦俪、昭韵都在王宫门外等候,见她出来,神色不太对,都提起心,“回家再说。” 徐希点头,上了马车。 到家,秦俪就迫不及待的追问,“主君,可是陛下说了丞相人选?” “是把我的奏疏打回了。”徐希道。 几人松了口气,术士炼丹禁令这个也不是小事,王绾都还健在,即便真死了,也到不了全国禁令那一步。主君的主要目的,亦不是禁令。 “丞相人选如何说?”姒染问。 “陛下怎么可能提前告诉我,不过我觉得问题不大。”徐希笑起来。 “这几日我们都谨慎低调点。”昭韵提醒。 姒染、秦俪齐齐点头,“是该如此,去学堂也多留一份心眼。” 嬴政多留徐希一事,还是让冯劫、公输琦、赢期几人十分在意,回家就找了心腹门客商议对策。 李斯则是赶过来找徐希直接问,“君房举荐冯去疾这一招,用的实在是妙。之前冯去疾支持分封,惹陛下震怒叱责。如今举荐他,陛下定然会想起冯去疾支持分封之事。” “如今天下已定,谁再没眼色提分封,那真是作死呢。”徐希笑呵呵的顺着他的话说。 “如此我就提前恭祝君房升迁了。”李斯笑着拱手。 徐希也笑着拱手,“哪里哪里。” 随即收了笑意,“只是丹药禁令被陛下打回了,只怕还有人信这个东西,吃这个东西。” 李斯是真信了丹药有毒,“禁令被打回,只要邸报公示王绾之死,也能警戒世人,君房大义,世人必会谨记感念。” “若陛下有服丹药之心,或是有术士胆敢以丹药欺陛下,李丞相可要盯好了。”徐希朝他拱手。 “君房放心,此事不必提,我也必会盯好,丹药有毒,陛下绝对沾不得。”李斯也郑重应下。 从少丞相府邸回去,李斯立马就召集了心腹商议,“徐福志在必得,我们该想想以后怎么办才不被压在头上了。” “就不能把她按下去吗?”心腹腾惟出声问。他看徐福的势头,若她上位后,很难有人能压过她了。 李斯也想,但,“她手段百出,偏偏又有功绩在身,陛下已经属意她升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升任左丞相之后,少丞相的官位就空了出来,这少丞相之位,我们的人中......” 说到这个,他停了话。 腾惟几人也知道,少丞相是徐希囊中之物,不是他们现在能碰的,否则立马就和徐希撕破脸了。 各方都在盯着左相的职位,朝中议论了几波。 三日后,王绾却突然出现在朝议上,他一身玄色绣文官服比之前还紧一点,面色红润,气色大好,脚步稳当的走向大殿。 众臣看到他,神色变了几变,惊疑、尴尬,又微妙。 王绾全不顾,在首位站定。 徐希盯着他的面色,眉头紧皱,上前两步,“左相可是又服丹药了?” 王绾看她两眼,淡淡的开口道,“蒙少丞相担忧了。” 徐希抓起他的胳膊,捏住他脉象,脸色一变,紧盯着他,“左相可知后果?” “知道。”王绾深深盯着她。 徐希沉默。 “陛下驾到——” 徐希垂眸退到自己的位置上见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嬴政一眼就看到气色不正常的王绾,衣袖一甩坐定,“免礼。” “谢陛下!”众臣直起身。 “有本奏来,无本退朝。” 王绾率先站出来奏请,“陛下,臣已年迈,且身体有恙,臣请提丞相候选之人与臣交接政务,方可安心退下。” “你可有举荐之人?”嬴政沉声问。 “臣有举荐之人。”王绾高声回道。 众人顿时提起了心。 公输琦这两日都在左相府邸,送了重礼,也说尽了好话,承诺了王氏子孙的未来前途。 冯劫也亲自带着礼去探望。 王绾深吸口气,沉声开口,“臣举荐少丞相徐福。” 满朝哗然,不敢相信,他竟然主动举荐徐福? 冯劫脸色刷的一下拉了下来。 公输琦也惊疑的睁大眼,眸光阴鸷。 李斯立马看徐希的脸色,果然见她目光惊疑神色难看。王绾不愧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由他举荐徐希,她就永远脱不掉王绾的提拔之恩。而王绾的属官她也不好再动,即便被那些属官暗中下手攻击。 到时徐希有气,只能往他这个同为丞相的人身上撒。 除非徐希拒绝,继续蹲在少丞相的位子上,看别人上位。 老东西! “其他人可有异议?”嬴政出声问。 “臣有异议,徐福相尚且年少,还应再历练些年月,丞相之位应选德高望重之人。” “臣有异议,丞相乃群臣之首,一国之重,不应该由一个女子担任。” “徐福虽功绩不俗,却镇不住群臣,还请陛下三思。” “徐福年少,尚且未定性。且少丞相之位,还离不得她。” 一个个朝臣纷纷站出来反对。 “福卿以为如何?”嬴政又问徐希。 徐希站出来,一脸郑重的拱手,“左相举荐臣为候选,臣心惶恐。臣也不过就是谋取制胜之策,进献金银珍宝、造纸、炼铁、烧瓷和高产粮种,推广红薯、棉花、香料。炼制水泥,修筑驰道;种地养殖,治地强民。实在......不足以担当大任。” 众臣纷纷咬牙,实在太多数不完是吧!? 王绾神色也僵了僵。 尉缭看她舍我其谁的架势,不禁忍笑。 “左相不如另选高才能臣吧!”徐希拱手谢过王绾。 王绾黑脸。 嬴政看着二人,眉头微蹙。 公输琦一个眼神,立马有人站出来,“臣举荐冯去疾,少丞相有为相之才,然还需沉稳几年。” “臣也举荐冯去疾。” “冯去疾德高望重,又有为相经历。少丞相亦认同举荐冯去疾的。” “臣附议。” “臣等附议。” 举荐其他人已经无用,所有反对的一致意见,都开始举荐冯去疾。 嬴政冷眸睨着下面的朝臣,伸手。 蒙毅递上奏疏。 嬴政翻开奏疏,“朕昨日收到冯去疾的奏疏,不巧,他亦举荐福卿为相。” 冯劫几欲吐血。他父亲...... 其他人也说不出话来。 嬴政合上奏疏,“福卿之能,当得为相;福卿功绩,当得为相。若说年龄,福卿尚且年轻就有此功绩,无人能出其右,之后必是能臣良相。左相王绾荣养,政务全部交接与徐福。” 徐希拱手应声,“臣领命,必不负陛下信重。” 王绾涨着脸,稳住手脚,低头拱手,“臣,领命。” 事已成定局,冯劫、公输琦等人应声。 王绾病倒,告假几日,堆积了不少政务,底下朝臣一一奏请。 徐希往日不大插手朝中政务,只是站在少丞相的位置上显眼。如今要交接左相政务,但凡问到,她都准确精妙的给出决策。 公输琦不知道她是做足了这次的准备,还是之前藏拙,看她格外刺眼,上奏,“陛下,徐福既已升任左相之位,少丞相是否另外举荐能臣居之?” 嬴政皱眉。 韩非出列,“少丞相之位是因徐福功绩至伟,陛下恩封,平日只负责邸报宣发,不理政务。如今徐福升迁丞相,少丞相之位当撤销,邸报宣发之事,依旧归为朝政,由丞相总理政务。” 嬴政颔首,“少丞相之位撤销,此后不设。” 公输琦低头拱手,气的脸发青。 其他朝臣也都眼神隐晦,看徐希的眼神透着利刃尖刀,恨之欲剐。 姒染、秦俪对视一眼,却是真心高兴,丞相!主君终于做到了一国丞相,很快就是她们大展宏图之时了!也会有更多女士子看到,走入朝堂,成为女官。 男人能握的权势,她们女子一样可以! 朝议后,王绾招了徐希交接政务,看着她年轻的脸庞,清澈冷冽的双眸,久久开口,“你早晚为相,我今日把丞相之位交给你,万望你谨记初心,为国为民,为大秦万世基业,拼尽全力。” 徐希望着他拱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王绾点头,“丞相政务繁多,官员考核与年终政绩考评你都熟识,老夫便不多讲。” 徐希应声。 交接工作持续了一整日,王绾中间门又服了颗丹药。 徐希想为他把脉,被他拒绝。 回到家,她又写了份丹药禁令的奏疏。 “阿希,交接要紧。”公孙萚把奏疏收起来,握住她的手。 徐希点头。 次一天王绾照常上朝,看着徐希处理政务。 一连看了三天,见她虽有不熟,但处理政务比之自己都强些,妙策不少,放下了心。 九卿议事,王绾正说话,突然吐了大口黑血,直挺挺倒下。 “左相!?”众人大惊。 徐希立马把人接住,伸手就拿出随身带的银针要于他施针。 王绾艰难的摇头。 嬴政也站起身,沉着脸上前,“立即传召夏无且。” 内侍应诺,转身出去。 王绾伸手抓住他的衣袖。 嬴政蹲下身,“你还有何话说,朕听得到。” 王绾握住他的手,艰难的开口,“是......是......我不听劝阻,一意孤行......求......长寿,服丹......药......” 徐希别过头去。 王绾看了她一眼,继续道,“陛下,丹药毒性难除,徐福......知之甚深......陛下勿要信用......术...术...士......” “朕不服丹药,亦不会信用术士。”嬴政向他承诺。 王绾嘴张合几次,已发不出声音。 夏无且松开脉象,叹息摇头。 77 第077章:徐丞相 非得杀一批立立威…… 王绾的葬礼如徐希梦中一样盛大, 她送了纸扎的房屋,和剪的纸钱。 纸扎的楼房院墙合围成一个大院,和两筐纸钱, 在墓前烧了。 王家的人对徐希态度倒是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王绾有所交待。 下放做县吏的王禹回来守孝, 徐希给他重新安排了课业, “每旬可到我这里来答疑,或是去学堂解惑。半年后看偏好, 我再给你重新定制课业。” 王禹恭敬的拱手, “学生现在就有疑惑, 请老师教我。” “你问。”徐希背了一只手。 “我祖父他, 真的只是因为自己服丹药中毒而死吗?”王禹执着的盯着她,想要破解心中的疑惑。 “你怀疑谁?”徐希反问。 “詹旭子、鲁丞我都怀疑, 祖父先前还与老师针对,临终却扶持老师为相,命我谁都不要信, 只信老师。”王禹说着两眼乌红, 觉得身边全是豺狼虎豹。 明明学堂刚开,祖父就让他进学堂, 与老师也并没有针锋相对过。 看着他稚嫩的模样,徐希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你祖父临终前都安排了, 你就好好跟着老师学,守孝结束,再行安排。” 王禹道,“我想多看些医书药典。” “你想学医,做医者?”徐希问。 王禹用力的点头, “对,我想学医,想当医者。” 徐希沉默,“医者地位低,责任重,事关性命,行医艰难。你有大好前途,学医......” “我知学医艰难,行医更难,我不畏惧,请老师教我学医。”王禹深深一礼。 徐希没有应他。 王禹抬头,两眼直直望着她,“老师在修筑驰道时就到乡村义诊,您应该也知道,延医问药者甚少,问巫者多,我见习时因行医与巫者打架,若非身为县吏,能被巫者伙同患者家人打死。连祖父这样的一国丞相,患疾时,都会为人所欺。我知艰难,但我愿往,请老师成全。” “你还小,过两年你还愿意学医,老师就教你。”徐希扶他起来。 “我十四了,我不小了。”王禹强调。 “两年后,你心志不改,我就教你学医。”徐希许诺他。 王禹只得应声,“诺。” 看着他回去守孝,吕雉怀疑,“主君,王禹是真的单纯,还是伪装?” “单纯,所以王绾才把他托给我。”徐希教了他几年,身上有些贵族公子的习性,但也真的没甚心机。 吕雉叹道,“那他要学医,以后岂不做不了官?” “我也学医,目前不也是丞相。”徐希知道王绾所愿,王禹她只能尽力教导了。 “不过他十四了,还心性单纯,进仕途反而更难。学医倒也不错。”吕雉点头。 “学医才是真难。”徐希长叹一声,转身回去。 王禹没告诉家人要学医之事,只有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随侍。 见他当真不准备做官,而是要学医,两人都急了,“公子,伯辕公把你托给校令长,就是要你学得她所长,以后出仕为官。你若学医,以后地位低,公子这一脉还如何显贵啊?” “我不求显贵,只求有所作为。”王禹是想报仇,但卢生和詹旭子都已经被陛下处死,祖父能被骗皆是对医学认知不够,盲目求长寿。 “老师曾经说过,医学进步,人就会避免很多疾病疫病,提高健康水准,寿命便会延长。那才是真正的长寿。” 两随侍看他坚持,对视一眼,都很是无奈。 王禹低头继续翻看医书。 徐希也翻着成堆的奏疏,处理积压的政务。 卢菲菲快速的整理着奏疏和手稿,忍不住抱怨,“王绾都埋了,那些个属官不知道仗谁的势,还跟主君摆谱儿,当真以为没有他们干活儿,我们干不了呢!小瞧老娘,年终考评让他们知道厉害!” “他们想拿捏主君,以后受他们掣肘,政令不通,办事不行,陛下会怪罪,朝臣也会认为主君无能。”吕雉速度也不慢的分类奏疏政务,把各处的奏请按轻重缓急摆放,转给徐希。 “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非得杀一批立立威不可。”卢菲菲愤愤道。 徐希听着笑出声,“放心,我调了援军,很快就到了。” “萧何曹参吗?”吕雉问,这两人若来,主君和她们都能轻省一些。 “是周勃。太湖养殖区还没有最终完工,这个时候换人手,很容易搁浅,让他们再干两年。”徐希道。 吕雉对周勃这人没什么印象,不知才学怎么样。 “还要再招揽别的人,咱们的人,都在郡县底层,主君都做丞相了,不能再一直低调了。”卢菲菲喊话。 吕雉其实有些好奇,为何徐希的姊妹兄弟,只除了徐该、徐咨、徐英他们个别出仕,徐桃、徐梨她们,不是在教书,就是在学技术,而不走仕途。导致现在她都升到了丞相,身边拥趸却没几个。 徐希拿回家的政务倍增,公孙萚、姒染、秦俪也会着手处理。 只有陈沅,升任了学堂校令长,一力担起学堂的重任,每日忙的脚不沾地,没太多空余时间。 周勃很快赶到了咸阳,与他同来的还有个好友。 徐希拿着萧何的举荐信,接待了周勃,他比想象中的壮硕魁梧些,两眼犀利,比之萧何还有气势,她拱手有礼道,“能得先生辅助,福甚为欣喜。” 周勃也朝她施了一礼,“徐丞相多礼,我原本并不想来,是萧何规劝,言徐丞相一心为民,却因女子之身,在朝中孤立无援。我在会稽郡两年有余,您没有调走萧何曹参,亦没有调任兄长,让我看到了您的爱民之心。” 徐希失笑,“太湖养殖区投入巨大,会稽郡目前离不了萧何曹参和长兄,沛县亦然,去年刚普及了红薯,这两年正推广棉花。上个月还收到兄长因农人不舍得给棉花打顶减产的抱怨,此时自然不好换人。” “我之才学,不如萧何曹参,让我带兵或许更合适些。我愿为徐丞相举荐一人。”周勃道。 “先生谦虚了。”徐希道。 周勃让她先听听他举荐的人,“此人是我游历阳武时结识的士子,名叫陈平,他喜读书,有大志,曾为乡里分肉,甚均,父老赞之,曾言‘使平得宰天下,亦如此肉矣!’徐丞相一心为民,所求亦是干实事的为国为民者,此人若用,定能辅助丞相理定朝纲。” 徐希面上不显,心下已经乐起来,“能得先生如此称赞,这陈平必定不凡,此人现在何处?” “他与我同来,目前在客舍,准备去学宫和学堂见识一番。”周勃回她。 徐希当即就跟他一起去请人。 陈平已在学宫转了一圈,见一群士子正在互辩,听了会,没甚新意,吵来吵去还是那些,转身去了学堂。 学堂每日都会开放一个名额,以供外来学子进去旁听。 今日那报了名的士子没来,正让他顶上,进去听了半堂管禾的天文气象与自然格物。 “有意思。” 下了课,学子们一哄而散,冲去食堂。 管禾落在后面,与他见了礼,“先生可有疑问?” “有,徐丞相去年曾出过一册自然现象的格物之书,却与女夫子今日所讲还有不同,不知学堂所教是否更加详细?”陈平拱手好问道。 “自然现象的格物之书乃科普基础,进入学堂的新学子会讲。我今日所授课的学子皆是进阶班的,自然更详细深奥一些。”管禾笑着道。 “可有著作?”陈平追问。 “此科没有教材,我亦是兴之所至,便讲到哪里,不过有书在图书阁,先生若感兴趣,可去图书阁一观。”管禾给他指了图书阁的路。 陈平又问,“为何叫图书阁?” “图书阁中,不光有藏书,还有各种地形图,气象模拟图,五谷、菜蔬、瓜果图,人体图,药材药草图等等。”管禾干脆领他过去。 陈平进了图书阁才发现,小小一个学堂,图书阁却不小,竟有三层,各种诗书典籍、农书、药典、图册,几乎应有尽有。 他看到几本《人体剖析图册》抽出一本,翻开一看,顿时瘆了一跳,第一页就是骨架骷髅,侧边记着:人类身上共有二百零六块骨骼。 “这是医药进阶弟子所学的教材,放在图书阁,亦供其他感兴趣的学子来借阅学习。”管禾解释。 陈平点头,往后翻了下,不仅肌肉被一块块剖析,还有单独画出的五脏六腑解剖图,关键还是彩色的,他嘴角抽了抽,合上图册放回去。 又转了一圈,在三楼看到了徐希注解的《尚书》、《左传》,他直接拿下来翻看。 这两本书和史都是他所熟悉的,徐福的注解也并未有歧义之处,但看完一段,在品评小结发现了端倪。 他往后翻了大半,看着徐希的输出,哈哈大笑,“此当为徐学也。” “先生谬赞了。” 一声笑言自楼下传来。 陈平看到上楼来的年轻女郎,姿容倾人,气质气势却不凡,料她就是著书之人,徐福。 再看到后面的好友周勃,确定了,“徐丞相大才,鄙人佩服之至,贸然来投,还望徐丞相不嫌弃我等才学浅薄,本领低微。” “岂敢。先生大名,早已耳闻,能得先生,是福之幸事。”徐希笑着拱手。 陈平只当好友刚给自己吹过,笑起来,“惭愧惭愧。” 这可是个进击派,吕后执政,能忍得住不跳,吕后一死,就按住要反的刘肥之子,一举全杀了吕姓人,扶持汉文帝登基。 徐希请了他和周勃回府中,摆宴招待。 一番交流,周勃和陈平都被徐希留下,招揽为属官。 看她身边多出了两个男属官,李斯立马打听详情。 78. 第078章:无能狂怒 徐丞相当真功劳…… 周勃、陈平被秦俪逮着灌了一通选官考核的要点,二人顺利通过,都入了徐希座下,成为了她的属官。 身份信息也一清二楚的在朝中存档,李斯一查便知了。 徐希在沛县招揽贤才的事李斯知道,那萧何、曹参接住了徐希的摊子,把太湖养殖区撑了起来,这两年会稽郡的赋税一直在涨。 李斯曾以为徐希是运气好,所以才招募到了萧何、曹参。 然后她又从那个沛县招了个刘季,满嘴胡沁,和侯廉把月氏王忽悠的团团转。 她带在身边亲自调教的那个吕雉,也是那个沛县的。 现在又招了俩人,一看身份,这个周勃又是沛县的,“她盯着这一个地方薅,这地方是田地里出产人才吗?” 腾惟几人也抱有同样的想法,“应该不是此地出人才,是她兄长徐咨在沛县任职,为她举荐。那萧何、曹参自己得了势,所以又举荐了同乡。” “她身边全是一个地儿出来的人,要不了多久,她也就被这个地儿的属官给架空了。” 李斯觉得徐希不至于这么不聪明,“她之前在少丞相的位置上,举荐的人多去了郡县,入朝做官者也与她不亲厚。她现在坐上了左相之位,再招揽贤才,是为告诉那些求出路的贤才士子,去投奔她呢。指不定许了什么。” “光从一个地方招揽属官,也能看出她并不得人心。天下士子贤才多少,却不愿辅佐她。只能从小地方招揽些小吏和寒贫士子来用。”腾惟立马决定要把徐希的属官打下去,给她按上一个失道寡助的名声。 “对,只有沛县的小吏被她兄长忽悠来,她不管香的臭的全用上,本就求贤若渴,却无人辅佐。”其他人也认同这步棋。 “我们不必出手。”李斯提醒,他现在还与徐希守望相助呢。 腾惟几人拱手,“诺。” 朝中有不少盯着徐希的,尤其是王绾留下的那些属官,他们摆谱儿,是想让徐希低头,以后仰仗他们,给他们体面。结果徐希把活儿全干了,还从外招揽了人手来,反而把他们搁置一旁。 鲁丞几人怒而告到监察御史令冯劫那里,冯劫核实后,立马弹劾了徐希一本。 嬴政早就听徐希告过状,还豪言要招揽最厉害的贤才为她所用,看着弹劾,把人召来,“御史弹劾你专权擅势,不给属官活路,排挤前左相之人。” 徐希抬脚看了眼弹劾的奏疏,没有多理,跟他显摆,“陛下,我又招揽了两个贤才,周勃、陈平虽然年轻,却志高,能干实事,乃为相之才。” 嬴政蹙眉,一言难尽道,“为相之才?朕记得东巡会稽郡时,你亦如此夸赞萧何、曹参。怎么,贤才到你这里都有这么大个饼吃吗?” “那如何可能,我还是有眼光的。萧何、曹参二人的确把太湖养殖区治理的很好啊。”徐希想想,她现在有萧何、曹参、周勃、陈平四个丞相在手,还有老刘氓和稚姐,她得起飞啊!她以后走路都得拽起来。 看她嘚瑟的样子,嬴政嫌弃,“连朕都听说了,你从一个地儿薅人才。” “我也想从别的地方薅,别的地方没有啊。人才匮乏,难找。”徐希直接扫射。 嬴政嘴角抽了抽,“你又缺人了?” “缺,朝中也缺。地方上的官员不中用的,能换全换掉。马上百越开战,打下百越亦需要能臣能吏前去治理。”徐希正了神色,百越好打,却极难治理,可不比其他地方。 嬴政也正了神色,“福卿所虑,亦是朕所虑。咸阳的贤才能人还是少,那便依福卿所谋。” “诺。”徐希拱手应声。 回去就在小报上刊登了一篇徐丞相扫射其他地方无贤才的文章,说她任用沛县人才,对前左相王绾留下的属官不派活儿,被告了状,监察御史令弹劾她,她还大言不惭攻击其他地方的贤才是废物。 会买小报的人,多数都知道,这份小报出自印刷坊,不论说什么流言骂战,都受徐希这个少丞相把控。 但现在,她做了左相,少丞相职位被撤,邸报相关也被归为朝中政务。 现在小报上开始写徐福不好的文章,只怕印刷坊她已经不能完全掌控了。 看不惯她把控言论的贵族士子都接收到了这个信号,心下满意,但又愤怒徐希骂他们地方无贤才的话。 尤其鲁地,多儒士,文风盛行不衰,被一个小小沛县骑在头上,说他们地方没有贤才? 几十篇辩驳和显摆的文章,发来咸阳。 徐希按而不发,还在小报刊登了最新秋收消息,把前年和她辩驳自己有才,领了职位去地方做政绩打她脸的士子们拉出来,竖向逐年比较,他们治下的地方并没有显著变好。横向比较,还不如学堂里出来只懂律法和农医的县官政绩。 这十几个士子有的受不了秦律对官员的严苛和底层辛苦已经请辞隐去,有的还在职位上,被她登报拉踩一通,剩下的几个简直气坏了,有人趁势撂挑子,有人咬牙拼斗,势必要做出政绩来不能丢了脸。 邸报上也正式公示本年度秋收成果,亩产均值排行榜出来,甲乙丙前三百有过半是学堂出去的学子担任县令的。 另一半也多是用了学堂学子做农官县吏的。 朝中不服徐希的,昭韵拿出数据直接乎到眼前,“若诸位大臣和属官也能为国为民做实事,自然能得民心,得君心,能青史留名,而非无能狂怒,见不得能臣良相当道。” 陈平嘶了声气,主君这个不声不响的属官,看起来是她们几个女官中最柔弱的,损起人来也如此之狠啊。 周勃看他拉衣袖使眼色,瞥他一眼,认同的点头,若是无用,不会被主君带在身边。能从楚王负刍的后宫出来跟着主君逐步朝堂做上官的也不是一般人,更不能因为外表温柔软弱就觉得好欺负。 公输琦和冯劫等人,看着真实的数据说不出话来。 李斯看着开始嫉妒,徐希也没少举荐人,留在身边用的始终就姒染、秦俪她们几个女官,之前不显眼,徐希升了左丞相,连这个柔柔弱弱的昭韵都开始显露了。 这几个人不仅好用,最关键的是忠心,不论地位、金银珍宝,还是美男子,都不能令她们动摇。 忠心不二是比有才还难得的品质,不论做什么事,能放心,而不怀疑,会轻松很多。 还有地方上的官员,他的人多在朝中,在郡县上的太少了。现在数据一出才显眼,徐希已经在郡县上安置那么多人手了。 公输琦也心惊不已,仔细看了数据报,这才发现,徐希那些不显眼的学子已经在郡县上形成那么大的势力了。这要任其发展,这些学子从县吏到县令长,再从县令长到郡守,岂不天下郡县官员都成了她的人!? 朝中不少大臣都开始警惕起来,朝议后三五一群凑到一起商量对策。 数据报也呈到了嬴政的面前,对于学堂里走出去的那些县吏,到了地方就治地强民,增产增收,为他传扬仁政美名,简直不要太好用。 亩产排行榜他也很是满意,从亩产80多斤,到如今最高亩产270斤,还不是个别,而是大部分都在增产。粮食不缺,随后而来的就是人口增长了。战乱打没的人口将很快补上来。 “这就叫从农村包围城邑,底下的县吏当用,慢慢的卷到上层,那些尸位素餐,预谋反叛的,清高不干实事的,要不了几年就会被替换下去,再想搞出风浪,难上加难。”徐希嘿嘿乐。 “农村包围城邑?”嬴政扬眉。 “对,至理名言。”徐希笑着回他。 “想要夺君权,也可行此路也。”嬴政深深凝她一眼。 “陛下英明!是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陛下掌握民心,赢得民意,些许叛反之贼,不过螳臂当车,蚍蜉撼树。”徐希拱手道。 “福卿奇才,若给你一个碗,你亦能打得天下来。”嬴政赞了声。 徐希嘴角狠狠一抽,“若非陛下,我连丞相都不想做,我打得天下干什么?陛下每日处理政务,连出宫赏玩的空闲都不曾有,还要被群臣气,还要被反贼气,还为整个天下黔首吃饱穿暖负责,还要为护一国安稳操心,觉都不够睡。陛下辛苦!” 赵高还以为陛下怀疑徐希用心叵测了,没想到她话出口,又变成了心疼陛下辛劳,夸赞陛下多能,无人能及。就很气。她哪那么多好话! 嬴政自从亲政以来,从不曾松懈政务,统一六国后,政务堆积如山,更是不曾松懈,辛苦也是当真辛苦,尤其近两年,他觉得精力不如年轻时,曾想过试试丹药。 “若朝中都如福卿一般,朕便能轻省些了。” “都像我一样,有事没事围着陛下嘚啵嘚啵,您真受得了吗?”徐希弱弱的提问。 嬴政望着她,面色渐渐发黑,“都像你这嘴,朕还不疯了。” “所以陛下只有一个,我这样的一个也够了。”徐希嘿嘿。 嬴政摆手让她下去,“有这空,朕都看三个奏疏了。” “臣告退。”徐希立马拱手行礼退下。 赵高看她退下,笑着道,“徐丞相调教的学子当真厉害,先前的一批都做到县令长了,有不少还是黔首家中选上来的,能入学堂识字还做了官,都得感谢徐丞相呢。” “若无这些学子到郡县为吏,治地强民,教化黔首,局势不会有如今之安稳。”嬴政再次表示对这些学子的满意。 “是啊,徐丞相当真功劳不小,比那些尸位素餐者,强百倍。”赵高话音一转就变挑为夸。 朝臣们也都开始想对策,不能让徐希调教的人把郡县的官职全占了。 但想来想去,就两条路,举荐士子为官,也办学堂教授学生,然后举荐为官。 前者对方是否当真有才,能否忠心不确定;后者投入日久,不知道何年月才能见成效。 但不做,就只能眼看着徐希带着她的学子横行霸道了。 “两路都用上,人才要招揽,学堂也要办起来。”公输琦跟淳于越商量。 淳于越自己带的士子也不少,但都是往博学多才的儒士上教导,不如学堂速度快,短时间门也不如学堂出来的学子实用。 “学堂必须得办了,否则再有十年,真就没有其他人的出路了。”他赞同公输琦的提议。 公输琦点头,“你我各家的私塾也可以开放,除了同族子弟外,其他天赋好的子弟也可招入私塾教导。” “此事不宜迟。”淳于越准备自己也办个学堂。 李斯这边与心腹商议完,也准备办一个学堂来培养人手,只在家中还是不够。还有学堂的夫子,他的门客都可以授课。 一份数据报,让朝中大臣们都升起了开办学堂教授学子的心思,行动力强的,已经命手下人干了起来。 徐希收到公输琦买宅院翻盖学堂的消息时,正在看咸阳舆图,公孙萚和渚道子师徒刚规划完新的咸阳城,只等拿下百越就开工,翻盖扩建咸阳宫和咸阳都邑。 “盖!让他们盖,盖完了用不上,看他们傻眼。”卢菲菲得意的哼了哼。 “别太坏。”姒染笑着点了点她。 “拔下来的砖瓦和木料都可以再用,就是费些人工,让工匠黔首们多赚些钱粮。”卢菲菲抬起下巴。 “都开始办学堂了,倒是好事。”徐希感慨。 卢菲菲不理解,“哪里是好事?他们也办也学堂,教授了弟子出来,岂不跟我们的学子争夺官位?再说现在学堂每年出的学子都不少了,还有进阶班的学子出来就能当用。郡县上的学子也都在带学生,咱们的人不少了。” “人才永远不嫌多,能优中择优,优中择精英者,才能把大秦真正推向盛世,亦能造福后世。”徐希笑着拍拍她。 公孙萚望着她笑,“阿希的愿望必能实现。” 徐希指了指他的图纸,“也别画太繁华了,没钱。” “陛下要迁贵族富商来咸阳居住,小了定是不行,既要恢弘,自然不能吝啬。”公孙萚也想节省些,但陛下忍了几年,前面的图纸都不满意,定要做到最大最好。 徐希皱眉愣道,“又得拿贵族豪绅开刀吗?我这名声啊!”:,,. 79. 第079章:盐铁官营 把奸佞之臣的帽…… “不拿贵族豪绅开刀,国库支付不起。”昭韵在治粟内史做属官,全国财政根本不足以在南征北战的情况下,翻盖整个咸阳都邑。 国库的财政,徐希在位少丞相时就跟治粟内史和张苍不止一次交互过,这两年的赋税是增长不少,目前要把偌大一个咸阳翻新,非全国之力不能为之。 “想个办法让他们自己送钱来。”卢菲菲举手笑嘻嘻。 徐希给她一眼,“除非有好处,不然谁愿意白白送钱。” “那就给他们点好处。”卢菲菲睁着两个大眼,一脸‘这事很容易主君快点干起来’的架势。 徐希两条眉毛都拧在了一起,“这两年瓷器、茶叶增收不少,但还远远不够,真正的大头,在盐铁。” “要动盐铁吗?”公孙萚问。 秦朝虽然重农抑商,各地也派了盐铁官,但盐铁的生产经营是包给大豪商,由大豪商控制盐铁业,盐铁官管控大豪商,还没有实现真正的盐铁官营。 “这真是个馊主意,呸!”徐希十分心动,但也知道她若动这个,肯定更多人骂她。 公孙萚看她自我嫌弃唾弃,眸光微转,明白她打的主意,“如果置换呢?水泥、瓷器,包括造纸。” “哪个舍得拿肥猪换鸭脖子?”徐希翻他一眼。 “拿肥猪换命,就可以。”公孙萚扬起嘴角笑道。 徐希摩挲着下巴琢磨。 “先放出风声试试,看有几人送钱,没有再动。熬过这几年,再开放也是可以的。”姒染出声道。 “就怕到时候尝到了莫大的好处,不舍得再开放。”昭韵道。 “不开放也好,盐铁都是暴利行业,豪商煮盐铸铁,囤积居奇,逐渐做大,支持反叛者,于国不利。”吕雉颇有些霸道的开口。 “有利有弊,可以施为,但不能一刀切。”徐希得琢磨个两全的方法,商业经济发展也是重中之重,可以抑制严管,但不能一刀切完不发展,否则何以强盛。 “盐铁都归山泽湖海税收,归少府所管。”她说了这么一句,姒染、秦俪几人立马明白过来,笑着齐齐点头。 几人很快转移了话题,说起咸阳翻新的准备工作和统筹事宜。 “搞这么大,没个三五年都搞不下来。”昭韵越算越大,耗费甚伟。 徐希也知道政哥已经很克制了,修建皇陵、长城都暂缓了,驰道也是,但他们还是太穷了啊。 想了一圈,“找齐王建先问问,倭岛那屁大个地儿,他到底打下来了没有,金银矿挖出来,也能缓解缓解财政压力。” 姒染翻看记事录,“去年给他送过一批粮草、丝绸、瓷器和铜剑,今年又送了一批,消息应该在路上了。” “要是不行,就派兵过去吧,三万精兵带着天雷仙丹,要不了仨月给他荡平。”卢菲菲握着拳头。 “我们现在还不熟悉那个地儿,暂时也不好腾出手来。”昭韵笑看着她。 “等齐王建的消息到了看。”徐希说下话,催促赶紧处理公务。 东海的消息不经念叨,很快发送到咸阳,一块运回的还有粗制的金银矿石。 徐深拿出厚厚一沓这次出海之行的记录,“希姑姑,你请看。” “你跟着出海了?”徐希看他年龄不大,伸手接过记录。 徐深咧嘴笑,露出两个尖尖的虎牙,“族里去了好几个,就是出海一趟有些受不了,没有过来。这一路要不是干菜、菹菜和水果罐头,简直熬不下来。” 徐希翻着记录,听他讲着经历见闻。 “齐王建的身体不大好了,不过他有拂尘在手,拿到粮食和丝绸、铜剑,又收拢了不少倭奴,已经在岛上登基,曰为天皇。”徐深讲。 徐希嘴角抽搐,“天皇......” 一旁的吕雉扑哧一声笑出来,“齐王建还登基为天皇了,他已经知道秦国大船能通往岛上,他就几千个人,领一群倭奴,这是招呼大秦军队打过去呢。” “中间隔着山海,山高皇帝远,他还是有很大的侥幸心理。”徐希道。 “跟我们接触的田未还想要弓弩,我与他说了,家中现在没钱,待我回来联络更多人支持他们,再送一批弓弩给他们。去年指给他们的金银矿位置,大半开采了,只冶炼实在粗糙,我们带回的也都是半成品。田未想让我们找几个会炼铁打制兵器的工匠给他,还说这样不显眼。”徐深失笑。 “他要技术作甚,只传消耗品,不传技术。”徐希沉声道。 徐深应声,“倭岛甚远,若传技术,他们就划地做大了。” 徐希看了详细记录情况,拿着进了王宫,连同十几车的金银矿石。 嬴政听十几车全是金银,微愣了下,“福卿不愧为能臣良相也。” “陛下,只是金银矿石,要翻盖咸阳宫还远远不够。不过齐王建还活着,且在倭岛登基,目前已经占领全岛三分之二的地盘。我们只需再送些弓弩给他,助他统领全岛,让他年年纳贡岁岁称臣。”徐希笑着解释。 “齐王建能遇上你,亦是造化。”嬴政笑着瞟她。 “那是,引领他出海,不为大秦为陛下贡献,还要他作甚。能出海的又不止他。”徐希挺起腰杆子,仰起头。 “弓弩你想办法季风之前给他送去,再送一批铁剑给他。”嬴政背起手沉声道。 徐希应声,“诺。” “咸阳翻新统筹如何了?”嬴政又问。 徐希眨了眨眼,“实在财政不丰,还在想办法。” 嬴政不信她没主意,看她的样子就不急,亦没当回事儿,“憋着什么坏呢?” “在想招儿把奸佞之臣的帽子甩给别人。”徐希嘿嘿。 嬴政期待的扬眉,等着她开口。 徐希扫了眼不远的赵高和内侍们,示意他附耳,低声嘀咕了两句。 嬴政忍俊不禁的望着她,“不愧是福卿,但,你想甩这帽子难了。”宋百禄可不是法家,更不是那么好撺掇的人。 “不试不甘心。”徐希笑。 但她等到了过年,也没见宋百禄那边有一点动静,他的属官已经过半支持盐铁官营,他死活就不动。 卫程拿着消息来给徐希,“主君,这宋百禄老谋深算,我这刚拿到的消息,他不反对盐铁官营,但这决策不能是他提出的。” “确定不反对?”徐希抬头问。 卫程点头,“确定。” 徐希点点头,“行,不反对就是支持。放出消息,陛下要扩建咸阳宫,国库不丰,少府宋百禄进言,盐铁官营以增加山泽湖海的赋税。还提出了一二三四。” 卫程立马拿出随身小本记录。 “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盐铁亦归君王所有,收归官营理所应当。二、当局欲征外安内、国富强兵,所需费用巨大,求之于盐铁利绰绰有余,黔首不感痛苦,上下俱足。三、盐铁归豪商所管,危害国权,易养成大奸。四、制盐炼铁者非大富不可为,他们囤积居奇、操纵市价,盘剥黔首,收敛巨财,与民不利。”徐希念给他写。 卫程记完,忍不住道了声,“彩!” “就按这个发出去。先传消息,再发小报。反正小报现在不归我们独管,宋百禄找也找不着咱。”徐希挥手,让他去干。 卫程笑着应声。 埋头处理政务的周勃、陈平悄悄抬起头。 徐希扭头看向两人。 两人立马低头,继续手下的政务,装作没看见没听见。他们才来多久啊,就见识到了她的百般计谋,招招损人。偏偏她上无愧于帝王,下不无愧于庶民,遭殃的只有中间那些。这可妥妥的法家思路换新装。 徐希收回目光,还自我描补了下,“我这也是为了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否则他们听信谣言,骂我奸佞,以后再施行仁政时,信服力不足,与民不利。” 周勃嘴角抽搐。 陈平在小本本上给她记了一笔。 年节到,徐稔拿着账本和所售金银回来,“主君,烟花甚是好卖,一出便被抢购一空,全是高价售出。给副少府运送的粮食和猪肉、海鱼也已经按时运到,西方道已经快修到乌孙了,侯廉和刘季正与乌孙接触。” “他们之前两败俱伤,谁也打不了谁。”徐希并不担心。 徐稔应声,账本交给她查看,金银入库。 徐希快速的查看一遍,表格账本一目了然,大小写都没有错的,直接交给管禾。 大食把年酒宴请的单子拿过来。 徐希改了两个菜,“青菜留着送进宫吧,宴请少用。” 大食子白她一眼,两个青菜叶子都想着送进宫。 “加个奶味雪糕。”徐希又改个甜品。 大食子瞪眼,“你冬日爱吃那个玩意儿,给别人也吃?” “我爱吃的,他们肯定也爱吃。”徐希不管,加。 大食子气哼哼的拿着改后的菜单子走了。 还是让徒弟赶做了雪糕。 年酒宴请,左丞相府的菜肴甜品和酒水一炮而红,大食子的菜谱虽然传遍上下,但大食做的菜肴还真就比自家厨子美味好吃。 酿的酒也花样百出,尤其是那个葡萄酒和桑葚酒、樱桃酒,倒在琉璃杯中,酒香味美,回味余长,男女都爱。 最出名的是一道甜品奶味雪糕,夏日里吃过冰沙、亦有人家求了方子做冰酪,她大冬日里吃雪糕,油腻吃完,酒喝的全身发热,一块奶味雪糕下肚,甚美矣。 比那个奶油甜品还要受欢迎。 实在感兴趣的,临走还给她们送上了一篮子。 宋百禄女儿宋婉尤其爱吃甜品,爱吃雪糕,回家拎了满满一篮子雪糕,还有几个奶油甜品,“父亲,女子还是女子,徐福不像父亲所说是个纯纯政客,她看我爱吃雪糕,叮嘱我天寒不可多吃引起腹痛,还送了我满满一篮子,说我若是吃不腻,她就让大食子教我做。” “我看她就是为了威严在外挺着,人其实还是女儿家的贴心温柔。” 宋百禄扯着嘴角,指着她道,“你别被她忽悠了,齐王建现在还被她忽悠着呢。” “可她心软也是真的,秦统一六国势在必行,她是齐人,自然有恻隐之心,所以哄骗齐王建出海。六国君王都已经灭了,齐王建都还在倭岛做着君王呢。”宋婉跟他杠。 宋百禄反驳不出,但绝不承认徐希是个好的,“她要心软善良,她就爬不到丞相之位。” “我看她是用才华做上丞相的。”宋婉抿嘴。 宋百禄气,“你少看她写的那些书册子。” 宋婉轻哼一声,转身回了房。她还觉得自己看少了,那些故事书册子不仅好看,还蕴含着大道理。女子能顶半边天,好像也是事实。 宋百禄看着自家女儿都仰慕徐希,眉头紧锁,“小恩小惠,亦能收买人心。” 心腹门客认为,“主家也可效仿之,徐福虽未成亲,家中宴请招待,朝臣以及家眷都照顾的无微不至,贴心至极。即便不与她同阵营,关键之时,亦说不出她的不好来。” 宋百禄认同的点头,“那便效仿。” 门客又进言,“如今徐福在朝中如日中天,她又年轻,左相之位暂时没有指望了。主家若想往上走,只有李斯退下。然他功绩亦卓著,身体也硬朗,还得几年。主家若此时提出盐铁官营,为朝中赢得巨额进益,能解陛下之忧,必定能成陛下眼中能臣,走到冯劫、公输琦和赢期他们前头。” “此事我不能提,不用再讲。财政不丰,是治粟内史该忧虑的问题,他忧不了,去找徐福,她馊主意多。”宋百禄很清醒,盐铁官营是能带来巨大利益,到时候他可能要被那些豪商给抹脖子。天下士子也会骂他与民争利。 门客无奈,只能作罢。 开年朝议,平稳度过,宋百禄筹备今年的任务。 突然收到新出的小报,看着上面自己的发言,盐铁官营一二三四理由,顿时气血冲头,“老子何时说过这等话?” “徐福————”:,,. 80. 第080章:老狐狸! 徐福,我没有得…… 外面的人以为印刷坊和邸报归为朝中政务,不再由徐福负责,宋百禄可知道,负责这一块都是徐福的人,审验也是过她的手眼。小报亦然。 现在小报上说他支持盐铁官营,还列出一二三四因由,头头是道,仿佛他进言陛下时,写稿之人就在旁边,简直荒谬! 宋百禄立马就让人查,“查这文章是何人所写,这小报何时所印,卖了多久,卖了多少,统统都给我查清楚!” 属官立马应声去查。 小报是年前印刷,年前卖的,咸阳已经放年假就发售,但书商们都早早带着小报卖往各郡县去了。 一个年节过完,底下该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朝中要扩建咸阳宫,翻新咸阳都邑,但国库不丰,少府宋百禄进言盐铁官营,要把所有盐铁相关的开采、运输、制作、售卖等全部收归朝中,不再让盐商铁商插手。 秦国掌管盐铁的几大豪商听到流言时还没太当回事儿,看到小报,立马就互相联络,商议对策。 宋百禄的人查了一圈,脸色难看的回来禀告,“只知道小报早就卖往各地,其他一概不知,她们的嘴都很严,每个都有理由都说不知道。” “她没像其他九卿招揽一群门客属官,面上看着失道寡助,该掌控的地方,铁桶一样。”宋百禄怒哼一声。 “主家现在该怎么做?”门客询问。 宋百禄面色阴森,“徐福欺人太甚!这等遭骂之事,诬陷在我头上,盐铁豪商能跳起来!” 有门客持不同看法,“主家,朝中真要把盐铁全部收归官营,他们也反抗不了。” 宋百禄想了想,他得先去见一见徐福,探一下她究竟要干什么。 周勃、陈平逐渐上手政务后,徐希终于有了些许空余时间,学堂里赢肥、赢鹄一帮老留级生被撵去了学宫,新一届的学子被派去了郡县见习,之前的学子被召回提升班继续学习。 她白日政务忙,晚上不应酬,就到学堂里给这些提升班的学子们讲学。 晚上讲学结束,徐希收了教材准备回家。 冒顿又蹭了一晚课,追上去想要请教问题。 宋百禄远远盯着,朝她拱了拱手,“徐丞相有礼了。” 徐希看到他,笑着抬脚上去,“少府有礼。不知这么晚了还寻我何事?” 宋百禄伸手,请她随行。 徐希随他出去,直接到了不远处的茶舍。 仿佛到了自己地盘上,宋百禄气势大涨,“盐铁官营是徐丞相提出,为何诬陷在鄙人头上?” “什么?盐铁官营不是少府自己提的吗?”徐希满脸讶异。 宋百禄怒火上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我怎会提出盐铁官营这种事?我是活的太舒坦了吗?” 徐希嘶了口气,“的确是,现在朝中盐铁官营能获得巨利,解决国库不丰,朝中财政不足的压力。你先提出来,再说拒绝,你这是断陛下的财路啊!” 宋百禄:“!!!” “盐铁官营这事,虽然我也不支持,但这不失为一个绝妙之策。我知道宋少府考虑是为增加收益贴补财政,收拢集中权利。但一刀切,也不好啊。”徐希语重心长的劝慰他。 宋百禄已经逐渐气疯,他支持,断盐铁豪商的财路,不支持,断陛下的财路。他现在前后不是人了! 徐希望着他叹了口气,“宋少府也是激进了,现在骑虎难下,你说怎么办?” 宋百禄怒,“不是我提出来的!不是我!” 徐希惊讶的张了张嘴,“啊?你为何啊?先提出再否认,你是耍弄盐铁商,还是耍弄陛下啊?” 宋百禄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徐福!你欺人太甚!提出盐铁官营的就是你!就是你!休想诬赖给我!” “你是不敢在朝中上奏,想让我给你上奏是吧?你好好说话,我想想这事怎么说。此事体大,非同小可啊。”徐希说着长叹一声。 宋百禄气死,一把抓住徐希的衣领子,愤怒的想要当场掐死她,“你......” “你到底想怎样?”徐希也怒了,轻易甩开他。 宋百禄想到她的力大无穷,想到她当初举鼎上朝,顿时清醒了些,稳了稳情绪,气笑道,“我倒想问问徐丞相,你到底想如何?” 徐希摸出她随身的阳刻德字砖头放在桌上,“朝中缺钱,盐铁官营确实是一绝妙之策,但一刀切容易被盐铁商切刀,我看不如这样,晒盐煮盐交给民营,官收官运,严格管控,再交由民售,如何?” 宋百禄现在就想杀个人泄愤,“徐福,我没有得罪过你!” 徐希眨了眨眼,“我也......没有得罪过你。” 宋百禄冷笑,“呵呵。” 徐希隔着桌子凑近了,压低声音跟他说,“其实,李斯还能再蹦十年。” 宋百禄脸色渐黑,两眼阴森森盯着她,“徐丞相好计谋!” “此事,我可帮你上奏,功绩归你。”徐希一脸正色道。 “功绩归我,攻击也归我。”宋百禄冷哼。 “天下哪有不付出,就能收获的。净想美事儿呢!”徐希笑眯眯。 宋百禄怒哼一声,甩袖而去。 徐希在后面喊,“哎~~你那奏疏让我给你上,还是你自己上啊?你要自己上,真不能一刀切啊!” 宋百禄快步离开。 徐希看着他走远,笑着端起茶盏喝了盏中花茶,“掌柜的花茶不错。” 管猗听这话,付账时多给了几个半两钱,“茶舍至少有十个人知道了。” “那行了,走吧。”徐希起身往外走。 “有过半是宋百禄的人。”管猗又补充。 徐希脚步不停,“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水泥墙?”管猗问。 徐希扭头瞪他,“水泥马上卖出去了!” 管猗应声,随她回家。 到家,吕雉迎上来,“主君,那冒顿又拦着主君请教了?” “宋百禄请我喝茶。”徐希笑着回她。 吕雉惊喜,“如何了?他可会上奏?” “他现在只有上奏一条路,不过功劳也归他。”徐希摆摆手。 吕雉是很想要这个功劳的,但想想她们主君身上功劳一堆,该让就得让,而且盐铁官营即便不是一刀切,也会遭人唾骂。 “我把晚上的文稿放在主君床头,你临睡可以过目。” “嗯。”徐希应声,到书房看了眼,姒染她们还在忙,喊她们早点歇息,打了招呼先行回内院。 宋百禄也和心腹门客商量定,“已经骑虎难下,此时不能再退,只能进。” 商量到下半夜,制定了章程。 山泽湖海的税收他们最是清楚不过,盐铁官营确实不可取,但可以换个官商合营的政策,专卖专税。 有陛下威仪在,那些商贾再跳脚,不过是反叛大秦,一架大炮过去,谁也不敢妄动。 次一□□议,宋百禄面色精神,两眼炯炯,坚毅有神。 朝中不少人看小报,虽然知道很多是徐希胡说八道,甚至还在上面印刷故事,但也有很多消息会印刷在上面。即便看的不仔细,朝臣们不缺金银买一份小报。 盐铁官营之事,已经都知道了。现在看宋百禄的样子,知道来了,个个打起精神。 宋百禄突然有种体会到徐希每次要被满朝攻讦反对时,走上朝的感觉了。但想想,她每当那时,都没事人一样,张口就把攻讦的朝臣辩的无话可说,还能气死好几个。 再想自己......他深吸一口气,大步走上前。 “陛下!臣有本奏。” “奏来。”嬴政沉声开口。 宋百禄拱手,“陛下,扩建王宫已经推迟数年,如今我朝国库依旧不丰,不足以扩建王宫,新建看咸阳都邑。此番都因朝中让利过多。臣奏请笼盐铁,盐铁官营,以增加国库军用,收拢盐铁官权。” 淳于越拧着眉站出来反对,“盐铁笼归官营,乃与民争利,不能只看眼前利益,不顾社稷稳固。” “富的是掌控盐铁的豪商,与天下黔首何利之有?盐铁官营之后,还可由朝中定价专卖,让利与民,使得黔首得利。淳于博士不让黔首利,却让豪商利,不知豪商皆是吸取黔首血肉壮大富足的?”宋百禄反问。 淳于越脸色黑沉,看着他的架势,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冯劫站出来,“陛下,盐铁官营短时间看能谋得巨额利益,却弊端累累。官营后,必然会使得官僚腐败,效率低下,官员贱买贵卖,盘剥黔首,或官逼民买。亦激化矛盾,于社稷稳固不利。” “臣附议。”公输琦、赢期、赵义等人站出来表态。 李斯往上座看嬴政神色,见他面无怒色,反而神态轻松。 又看徐希,她神色认真,认真的听,认真的分析,倒像真的一样,心下暗哼一声:老狐狸! 这要不是徐希的计谋,他脑袋割下来! 而且看陛下的样子,他很难拒绝这样的巨大收益,和专权集权。 就是这宋百禄,往日不见他与徐希有多近的关系,如今在朝上对辩群儒的架势,仿佛徐希的真传。什么时候勾结到一起的? 治粟内史本就偏她,张苍与她关系更近。韩非和她住一个院子,用一道大门。现在连少府也跟她勾结到一起,她手越伸越长了。 大朝会上没有吵出个结果,后九卿议事。 宋百禄把之前小报上刊登的一二三四搬了出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盐铁本该官营;大秦正征外安内的关键时期,国富强兵之能取之于盐铁,而不伤黔首赋税;盐铁商并非绝对忠心于大秦和陛下,不仅危害国权,还易养成大奸;制盐炼铁者往往囤积居奇、盘剥黔首、操纵市价、收敛巨才,于民于国皆不利。” 嬴政听这话,默默扫了眼徐希。 徐希一脸无辜,两眼清澈,还在认真听。 嬴政忽然唤她,“福卿以为如何?” 徐希被点到名,淳于越和公输琦几人这才看到她,想到她刚才一直都没吭声。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尤其冯劫和公输琦还带着严重的怀疑。 徐希轻咳一声,“臣以为盐铁官营确有其功,像少府所说,不仅能增加财政收入,还可赞助民生,招揽流民,让利于黔首。朝中严管,相信亦不会出现腐败和危害社稷之事。” “徐丞相竟然也支持盐铁官营?你此前不是说,商业经济发展,可富民强国吗?”冯劫可记得她说过的话吹过的牛。 “盐铁官营,一则转农,一则饶国,我目前的确不知如何反对。”徐希看。 又朝上座拱手,“陛下,臣虽支持盐铁官营,但若生产、运输、经营全部归为官管,臣亦不支持。” 宋百禄眼神阴了阴,怒火在头上燃起,真是气。若非被她这个奸佞小人架在火上,他也可以轻松的驳斥盐铁官营不能一刀切,然后做个好人,调整官营政策。 但为了促成此事,他还要继续坚持,才能达成盐铁官商合营之事。 李斯看徐希表态,也站出来表态,“臣亦支持盐铁官营。煮海制盐,采山铸钱者,皆是农余之人也,此番荒废耕种,谋求私利,才是于国于民不利。今后高产红薯便种大秦各地,棉花也将推向全国,黔首不再缺粮,寒而有衣。必会更多人谋取私利,荒废田业。” 韩非也是同样的看法,“臣附议。” 李斯不虞的看他一眼,不附徐希,来附他。 韩非面色不改,徐希又不是法家,要仁政要名声还要干实事,他才不附她。 他们两个法家搅合进来,直接严管,全管,收归国有! 冯劫气死,扭头看,三公九卿中,附议他的都没实权,在陛下跟前说不上话。如今反对,只怕也没用了。 盐铁豪商的管事人也赶到了咸阳,各自找门路,反对盐铁官营。 还有人找到徐希这里来,表示愿意出资为陛下扩建王宫。 徐希为难的应下,没有收礼,只说努力一下,但希望不大,只能尽力找个折中的法子。 她的话传出来,盐铁商们也知道,收归官营怕是必行之策,他们要把手里的财富让出来了。 此事议论了几番,最终定下来,笼盐铁,官商合营。朝中设立盐铁官,民制盐,统一价收购、运输,贩给盐商,由盐商的的售卖。 铁矿收归朝中,统一运输各地,贩给铁商和铁匠,由铁官监管。 宋百禄一下忙碌起来,前所未有的忙碌,出行到哪都带着一群护卫,沉冷着脸,谁都别惹的架势,公事公办。 冯劫盯着他想要揪错处,弹劾掉盐铁官营。 宋百禄收到徐希的好心提醒,冷哼一声,带着属官、门客忙疯。 徐希趁机把算数甲等和秦律甲等的学子撒出去为盐铁官,临行好好上了几课,把人送出去。 公输琦气的咬牙,“她这分明早有准备,我看盐铁官营就是她搞出来的,宋百禄竟然与她勾结到了一起!” 淳于越觉得徐希还是可以说得通话,不像李斯,这宋百禄很像和李斯勾结到一起了,此前李斯也是拉拢九卿的。宋百禄依附徐希又得不了什么好,反而依附李斯,待他退下丞相之位,宋百禄有很大可能上位。 徐希听到这个言论的时候,感叹了一句,“人果然不能长脑子,长了脑子,就容易多想。” 吕雉实在忍不住笑,“宋百禄怕是都没有这个想法。” “淳于博士更适合学宫。”公孙萚笑道。 “他在朝中站着挺好的,起码能安那一帮儒士的心。”徐希道。 公孙萚点头,“嗯。” “说到这个,冯老夫人那,我得去一趟了,请她来学堂讲学,她若不愿,就请去学宫,目前学宫也有王女和宗室女公子在。”徐希说着拿出帖子,亲手写了份拜帖,命人送去。 年前就有不少人家开放私塾,开建学堂,冯老夫人已经心动,下意识的看了很多书。看到徐希的拜帖,精神一震。 徐希带着一刀上好的宣纸做礼,上门来请她做女夫子,“冯老夫人,学堂讲学任务并不重,您可每日一讲,一讲半个时辰或一个时辰。学宫可能任务重些,但学生不多,相对散漫自由,不拘讲学还是辩论学说,比您闷在家中强。” “我在家中修养,清闲舒适。”冯老夫人傲娇道。 徐希立马好言劝说,“老夫人,不知您有没有越年迈越觉得身体不佳,连思维和记忆也大不如年轻时敏捷了?我曾经游历时见过不少年迈老人,逐渐痴呆,忘记事情,忘记自己。若是多多动脑,参与不同的事情中,可缓解痴呆。” 冯老夫人惊愣,“痴呆?” “对,此症老人还有不少,得此病者,多是富贵人家的老人。”徐希煞有其事道。 她医术非凡,制的药也往往有奇效,冯老夫人看着她认真的表情,信了。:,,. 81. 第081章:见过褚老师 和辑百越,民…… 冯老夫人答应了做学宫女夫子后,也没扭捏,直接风风火火到学宫和学堂转了一圈,旁听了其他夫子和老师讲课。 学堂教材她是早就拿到了,之前还只是纸上看看,没想到进了学堂,这些个学子全部都要动手实践,知行合一。 那些学子大多数做学问还是动手实践都很认真,且聪慧。哪怕不是贵族士族的儿女,将来也必将有所成就。 学堂教的学问都是县吏必备技能,非常实用,就是对于升阶版的学子来说,有些单薄了。诗书典籍全靠自学,是有一技之长,但没有学识。 这也是学堂出身的学子被士子们嘲笑的地方。 尽管有徐希注解的《尚书》、《左传》,徐希也会安排讲学,但对学成时间短的学子,还远远不够。 冯老夫人自己也读典籍,就备课教授诗书典籍。 学堂的学子们看到她来讲诗书典籍,都兴奋了起来。虽然喜欢徐子讲课,但她政务繁忙,只偶尔有空来讲学。这冯老夫人能被徐子请来学堂,必然学识厉害,又愿意好好教她们的。 冯老夫人第一节选学《左传》就早早约满了人,她还未在那么多人面前讲过学,只在仆从跟前训话,莫名有些紧张,严肃着脸进了学室。 “见过褚老师!”众学子齐齐起身,恭敬的拱手见礼。 冯老夫人赵姓褚氏,褚英荷,从嫁于冯去疾,变成冯夫人,冯老夫人,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学子称呼褚老师。 这种感觉很是奇异,她一拱手,“诸学子坐。” “谢褚老师。”众学子乖巧坐下。 望着一双双殷切恭敬又求知的眼睛,冯老夫人油然而生一种为人师的责任和自豪,“今日我是第一次给人讲学,以后也由我为你们讲解《左传》、《尚书》以及《诗》,你们若有任何疑问,都可询问。若是不满,亦可直言不讳。活到老,学到老,我亦是在学习之中。” 众学子应声,“谨遵老师教诲。” 冯老夫人深吸口气,开始讲述。 徐希和陈沅在后窗旁听,半个时辰下来,没有翻车,这才放下心。 “褚老师都不像第一次讲学,非常稳,学子突然提问也能自然应变,这下可让我放不少心了。”陈沅轻松的笑起来。 “榜样立起来了,后面还有。过些天我去拜访,让她把自己交好的老姐妹也拉出来。”徐希笑道。 陈沅忍俊不禁,“这个好,主君做这个也在行,等翻新都邑,学堂也扩建一圈,可多招学子,多请些有名夫子。” 徐希点头,又听了冯老夫人两次课,她已经逐渐进入状态,就放下心,把此事登在小报上,夸赞冯去疾和夫人褚英荷一门夫妻双贤才,皆为人师,这样的人家才称得上贵族!才有品格!其他人家都比不了! 小报出来,看上面把冯去疾和褚英荷夫妇夸的天上有地上无,惹了很多人不虞。甚至有人攻讦褚英荷身为贵族老夫人,为老不尊贵族礼仪,失了贵族身份。 冯劫也不想让母亲去学堂讲学,尤其是和徐希搅合到一起,“母亲与徐福走那么近,朝臣会以为我也和徐福搅合到一起了。” “你们朝中之事,与学堂学宫有什么干系的。学宫亦是徐希所筹,你父亲还不是在里当祭酒。”褚英荷不以为意。 “母亲每次去讲学,身体也不好,儿子担忧您的身体,你直接辞掉那学堂的老师,在家中颐养天年不好?”冯劫劝说她。 褚英荷直接拒绝了,“不好,我如今身体精神都很好,出门还有人称我为褚老师,等踏春时,我带着一帮学子出游,多怡然自得。” 冯劫退了一步,“您若想讲学,学宫之中也有王女和宗室女公子,你给她们讲讲学便可。当以身体为重。” “你就别劝了,我知你听了别人言语,心中有气。但若我教导的学子出仕,你亦可当用啊。”褚英荷无奈的看着傻儿子,光纯直是不够的。 公输琦、淳于越、赢期,甚至李斯都在开办私塾,招募学子,冯劫也想,但家中两位坐镇的祖宗都去了学宫和学堂,他的私塾都没影了。 现在说母亲教导出仕的学子能为他所用,他才不信,“那群学子都是被徐福给教歪了的,只想学一技之长去做官做县吏,认着徐福,还称呼她徐子,自称徐学一派。还多是女学子。说为我所用,见我最多一点香火情。” “徐希那学堂已经成了气候,你们若想追赶,也需得七八年。但七八年之后,学堂里的学子只会更多,她们学律法、算数、农学、医学,皆是当下最实用之技能。以后还会学诗书典籍,增长学识。争这个,是争不过了。你整日弹劾徐希,能有一份香火情就行了。”褚英荷笑呵呵道。 冯劫气的脸色发黑。 偏偏母亲说的都在道理上。 咸阳年后涌现出了七八个学堂,在咸阳招收不到学子,就到其他地方招揽聪慧的学子过来。 小报过稿的属官苗羽还来找他们推荐广告位,保证让他们学堂的消息扩散至秦国全境,不仅学子,连有志之士都能招来。 李斯先试了下,小报出来,上面果然有他家学堂的消息,满意的给了钱,买了半年的量。 公输琦、淳于越也不甘示弱,在小报刊登了学堂的消息。 小报传至郡县,有未出仕的儒生士子看到,察觉到朝中变化,朝臣们都开办学堂,而秦始皇并未阻止,只怕另有安排,也开始办起私塾招收学子。 徐希舆情检测到,直接呈给了嬴政,“陛下,上行下效,咸阳办起多座学堂,郡县上也跟风有不少办学堂的。用不到十年,陛下将可随意挑选各地贤才能人,哪个看不顺眼就换哪个!” 嬴政抬头,“朝臣岂可随意频繁更换?岂不乱套。” 徐希龇牙笑,“其实臣是想三五年一换的,若一地官员待的时间久了,容易划地做大。不仅不让他们在自己家乡为官,还把他们流动起来。不然有人在贫瘠小县蹲守十年八年半辈子,太可怕。有人在富饶膏腴之地敛财十年八年也很可怕啊。” “待百越打下来,朕欲迁百越之人往长江内居住,迁部分贵族往百越之地。”嬴政跟她说起自己的打算。 去年已经迁了十万人往匈奴草原之上居住,徐希已经料到百越打下来也会如此,没有劝阻,“百越稻谷若精耕细作,可一年三熟。陛下可以此为宣传,相信会有不少人愿意搬迁过去。而百越那边,只需把驰道沿途的方便富足宣传给他们就可。” 嬴政望着她笑起来,“朕下令,福卿在后描补,朕有福卿,真乃幸事。”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徐希拱手谦虚。 盐铁官商合营,每月山泽赋税大涨,匈奴捷报频传,头曼被杀,收编匈奴的东胡也被赶去了更北方之地。 百越开战也是捷报不断,虽然不如草原策马方便,但王贲、章邯屯兵之时,不仅种了高产的稻谷、红薯,还有各种香料、嫁接蔬果,丝绸、瓷器,各种好用的农具,药物与百越之民做交易。 收买各族的人游说各个部落。 光医药的成效都很显著。 两人按徐希给的丛林作战法练兵,有神臂弩和炸弹在手,一出手,迅速打下西甌、南越、闽越几地。 百越全部拿下的捷报传入朝中,之扬也带着伍子华、耿不寐他们从大月氏回来。 西方道已经修到了乌孙,他们还想继续,侯廉与刘季正和乌孙交互,游说乌孙王答应,但没谈拢。 百越要打下来了,之扬还惦记着没修到海边的武关道,准备去长沙郡接着修筑武关道。 朝议后,在百越之地设立闽中郡、南海郡、象郡,划定郡县,朝中开始派遣官员。 嬴政下令迁六国旧民到百越之地。 朝中为此事争论不休,淳于越认为天下民心渐归,不用再行戍边之事,“强令黔首离开故土,恐其生反心啊!” 冯劫、公输琦一众人都表示反对,“如今天下已安,并未有反叛之乱,若行此事,容易逼迫民反。” “非戍边,迁徙皆是自愿,南方沿海之地非蛮荒之处,虽瘴气多,但如今已研制出克服瘴气的药草。迁徙黔首往南方,亦是开发新郡县。南方气候炎热,若开垦之地精耕细作,可一年三熟,亩产两百,一年亩产可收五六百斤。”嬴政难得好脾气的解释。 淳于越、冯劫几人愣了,“一年三熟?一年亩产五六百?” 嬴政看了徐希,面色威严但带着笑意,“不止关内,中原为粮仓宝地,江南鱼米之乡亦是宝地,南方沿海亦能成为宝地。” 淳于越顺着他的眼神看向徐希,脸色变了变,“徐丞相也能治理百越,使之富足吗?” “为何不可?百越与我们同为一家人,一个先祖啊。”徐希诧异道。 这话淳于越都不信,自古南蛮多野,楚人向往中原,亦向的中原。旧楚地更南边的百越,如何与他们同为一家人,一个先祖了? 公输琦站出来质问,“敢问左相,百越之地该如何治理?” 徐希瞥他一眼,“和辑百越,民族平等,派能臣能吏前去,带领自愿迁徙的黔首与百越旧民同居,交互耕种、纺织、医术。依各地情况,建立港口,晒盐、瓷器、制糖,遍种蔬果、茶树。时机成熟,南下西洋,开启海上贸易,为我大秦赚取海外金银矿石和各类珍奇粮种、香料。也为开疆拓土筹备力量。” 公输琦一时间哑口无言,涨着脸诘问,“你一个女子,你还想打到哪去?” 徐希和上座的陛下对视一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公输琦脸色难看,看着她纤瘦的身影,仿佛一瞬间高大至顶,心志、威势都是他望尘莫及的。 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女子!?:,,. 82 第082章:年轻真好 谁还没有年轻过…… “你......你如此野心勃勃, 穷兵黩武,你还是个女子吗?”冯劫指着她诘问。 徐希一脸奇怪,“陛下无有野心, 如何统一六国?我身为陛下之臣, 自然向陛下学习,哪里关乎男女之分?此乃人之常情也。” “女子理应柔顺、贤良......”冯劫说着,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徐希只有长相是个女子, 她行事作风骨子里就是男人! 徐希轻咳一声,温柔娇声的开口,“别把我当成男人,不止男人有野心,有头脑。男人在体力上优越,女子在生育上优越,这是先天身体构造不同, 但脑子是一样的,心也是一样的,智慧也是一样的。” 冯劫:“......” “还有穷兵黩武,秦奋六世之余烈, 才统一六国。我又没说短时间就打过去,我们现在努力所做,皆是为后世子孙打基础啊。”徐希声音娇柔道。 之前她正常说话,还不明显, 这么可以娇柔做作的说话, 刻意表现自己是个女子,给朝议的大臣又重新上了一课。 王翦率先受不了,皱着眉往旁边挪了两步。 嬴政也给徐希个眼神, 让她正常点。 整个朝议气氛诡异微妙,但野心朝臣们都认同了徐希的看法,至于迁徙旧六国的黔首去百越之地,本就是激进一派的朝臣提出的政策。 徐希描画的更温和,更好看了,让强制变成了自愿。 朝中邸报发出第一份,秦军攻下百越,发现一年三熟稻谷,一年亩产五六百斤,发现各种蔬果、香料、药草、茶树、矿藏,朝中已经设立郡县,商议发展百越政策。 若有能者,也可向当地官员自荐政策,入选者将受朝中奖赏。包括各地官员,也可自荐先去治理新郡县。 邸报上的百越仿佛成了宝山宝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粮食和用品,看的人眼馋。 各地行商们已经蠢蠢欲动,想要探一探百越之地的物品,若运回关内,必能坐地起价。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宣传的秦国上下都知道,那一年三熟的稻谷,对于刚刚吃饱饭,且不爱红薯的黔首,诱惑力不是一般大。 在县吏、农官的引导下,不少农人都羡慕起百越的新黔首,甚至嫉妒他们能一年三熟,也明白陛下为什么非要打百越。 第二份邸报发出来,朝中将在百越沿海晒盐,建造港口,还流传了小儿拳头那么大的南海珍珠,会发光的夜明珠。 朝中将在港口建好之后,连通会稽郡港口、东海郡港口、琅琊郡港口、胶东郡港口一直到辽东郡港口。 建立瓷窑,织造坊,和茶叶一起运往海外售卖,换来粮种、香料和金银,用以富民强国。 整个秦国上下都在议论治理发展百越之事,这些政策当真是好,朝中对百越的新黔首也好,平等视之,还大力发展治理。那可是野蛮之地,住着蛮人。 到第三份邸报发出,朝中征召自愿前去百越之地发展耕种的农人和匠人,前三年免除赋税、杂税,派发稻谷种子,家中房屋和田产按高于市价售卖转手。 耕种免三年赋税,稻谷还一年三熟?不少农人都心动了。见有人到里正处报名,也跟上去报名。 同时,各县还流传着,隔壁县比我县报名人多,准备去一大批人,先占领好地,先到的更多优厚政策的流言。 那些准备去百越闯荡的黔首,开始发动身边人,因为他们听说,人去的多,可以建成一个新村。可自行烧窑建房,自行划片开垦耕种。 这样的迁徙,只在旧六国之地,报上来的人数越来越多,眼看超十五万,徐希松了口气,“故土难离,自愿迁徙的人还是不多,为了这十五万人,我也是费尽了心机。” “可离陛下要迁徙的人数,还差一半。”吕雉看着人数就不满,想要强制下令。 “等这十五万过去,先富起来,就会带动其他人也搬迁过去的。”周勃已经想到,一年后徐希会怎么吹嘘搬迁到百越的农人生活。 徐希点头,“搬迁不是一时成行,需要时间的,可能半路还有人后悔呢。” “驰道的修筑,要加快速度了。”陈平提议。 “王贲、章邯他们除了驻守兵将,其他兵卒也投去修筑驰道了,但想便利通行,没个十年就别想了。”徐希感叹。 “上郡道还没有影儿。”陈平看了眼书房挂的驰道规划图。 徐希沉默。 “这个就别想了,咸阳都邑翻新之前都没有人力、财力去修筑上郡道了。”周勃看她神色也知道,修筑百越驰道是必行之策,但翻新都邑在即,修完都邑必须要休养生息几年,才有余力去修筑别的驰道和长城。 “迁徙之前,先把水泥配方和烧瓷配方卖出去,让商户先行,有挣钱的来路,也会有更多人愿意报名搬迁。”徐希说完,立马就开始行动起来。 朝中的官员被她指使的团团转,谁要是效率低,动辄一顿批,都得跟上她的效率节奏,跟上陛下的效率节奏。 让不少喜欢慢节奏的朝臣都骂骂咧咧,上奏还不管用。 嬴政在朝议上斥责年老不干活儿的朝臣,“干不动了,就让给能干的人。” 李斯看着打鸡血的徐希,带着属官们忙得团团转,再多的政务到她面前,统统扫平,再看自己,年近七十,速度和徐希完全不能比,“果然年轻就是有年轻的好处啊。” 门客们劝他,“年轻人无有资历,办事不稳妥,也容易出事。不论在何时何地,都需要年长者坐镇的。” 但现在陛下确实更喜欢用年轻的官员,底下的县吏、县官,甚至郡守都有年轻人了。李斯只能劝自己想开点,谁还没有年轻过呢。 水泥炼制的工序并不特别复杂,包括瓷器也一样,关键就在温度,若把高炉温度技术教出去,自然有聪敏的人用以炼铁制器械。 徐希上奏,严管兵器,放开农用铁器制造。 嬴政直接令,“前期就先官商合营,有朝中支持,也更能取信于民,后面再按你之前所说,承包于商。” 谁说老祖宗强横霸道,只要没有愚人挡道,老祖宗的政令先进又全面。徐希笑着拱手,“陛下英明。” 水泥的作用不只是修筑驰道,修筑城墙,一听水泥技巧要放开,不少商贾开始动身,在官府报名,不放心的亲自赶往咸阳。 随后邸报又发出瓷器技巧开放给迁徙至百越的商户,又一批商贾开始动身。 路上行商不断,出门在外不方便,更显得水泥驰道的重要,有财大气粗者,豪言买下水泥配方就在自家修筑一条水泥路通往驰道。 到了咸阳之后才发现,想买水泥配方没有那么容易,不仅官商合营,还要先修路做贡献。反而配方的价钱,并不高,一千钱。 来咸阳购买水泥的商贾都有点傻眼,“一千钱,连农人攒个半年也能拿出来,这岂非在玩笑?” 精明敏锐之人一看就是个圈套,立马询问,“需要做什么样的贡献才能买到水泥配方?”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望着徐希等答案。 “修路。”徐希回他。 水泥修筑驰道的施工现场,不少人都看了,说起来没什么难度,关键就在于泥沙石子钢筋,和劳力,若没有劳力,有水泥也修不出路来。 商贾们买水泥配方,是为谋利,先方便自己,现在让他们修路,一下有大半退缩了。 他们又没有权势能够征发免费的力役,还有修路的材料,短短一程都得耗费巨资。 还是有豪商感兴趣,询问修路详情,“可是规定必须修筑哪一段路,或是修筑多少里路?” “可自行选择修筑哪一郡,或是南北通,或是东西通,皆可。以五年为限。”徐希提出要求。 立马有熟悉的商贾开口,“左丞相,可是先买先挑?” 徐希点头,“对。” 对方立马交钱,“我先买了。” 徐希让吕雉收钱,为其办理,带其去挑选。 对方是会稽郡的豪商,众人都以为他财大气粗,会稽郡已经南北通了水泥驰道,再修就是修筑东西方向了,中间一个偌大的太湖就占去了过半路程,占了大便宜了。 其他反应过来的,也纷纷报名交钱。 剩余的人都在犹豫,投入太大,拿不定主意,下手慢,也失去了先机。 吕雉拿了名单过来给徐希过目,“第一个家在会稽郡,定是去过隔壁的鄣郡,知道鄣郡南北距离远,东西却不过三百里,算是除河内郡外,最短的郡内距离了。” 其他的也都选了郡内距离近,还有大湖者。 “投机取巧可以,就怕不上套。只要他们愿意修,质量能达标,长短都可以。”徐希满意的与对方签订了契书。 见水泥配方已经卖出,其他商贾们准备撤退。 “至于其他想要买水泥配方的人,也不让诸位白跑一趟,千金一方,只在百越之地生产售卖,只要不出南方三郡便可。”徐希把人叫住,既然来了,怎么能跑? 一众商贾又议论起来,这是要他们商户搬迁到百越之地去呢。 刚才遗憾落后一步的,不再犹豫,“我买了!” “老廖,你不怕搬离故土啊?”有人追问。 廖氏商贾扭头一笑,“我愿意搬啊。”谁家没有兄弟一群,也有旁支子弟,买了回去让其他支的族人去百越发展谋生,也是开枝散叶,多一条出路备着。 又几个想通关窍的也想闯一闯,愿意交钱买方。 徐希把水泥配方安排好,开始卖瓷器配方,和水泥路数不同,要烧瓷,要用特定的高岭土,去特定的地方建窑制瓷,还要手工匠人。 所以买瓷器配方直接分配地方,官商合营,从官窑抽调工匠带新人,所烧瓷器除了贡品之外,只用交税,便可自行售卖。只受朝中监管。 闽中郡、象郡都在百越旧地,即便是庐江郡也是紧挨着闽中郡的,都远离内史,远离中原。 只有泗水郡、临淄郡、太原郡三地可去,但交的税又高。 瓷器这几年越卖越多,各个贵族世家都已经把所用餐盘饮具换成了瓷器,现在已经用习惯了,其他铜器银器都已经看不上眼了。 但瓷器精美,也易碎,尤其饮具,缺了一个,整套的就不完美了。再换新品。 更甚至看到新品也想要买回家用,或是拿出来待客展示。 有了水泥配方的经历,到瓷器配方这里,各大商贾已经学精明,先拿下配方,再商量后续之事。 甚至有的买了水泥配方,要去百越,过来把瓷器配方也买了。 徐希开了方便之门,但又多开放了名额。 签订了契书后,令他们规定时限内赶到目的地。 徐氏族人事先就买了一份瓷器配方,由徐茂带着人手、粮种、器具从海上出发,直接坐船到南海,在闽中郡海岸停下。 此地王贲已经带人修筑港口。 徐茂带人上岸后,很快选定了地方,敲敲打打,开始建立砖窑,烧了砖头建房子。建了瓷窑,开始制作瓷器。 百越虽然被打下来,土著们还是原样居住,各部落族群按照原来一样生活。对于秦人宣传的中原好,江南富,他们又没见过,根本不相信。 但打输了,只能眼看着秦人来到他们的地盘上又是炸山、烧石、修路、开荒。现下又有秦人过来烧窑,都很是好奇。 头一窑砖头出来,红色的,那些秦人拉着砖头开始建房,颜色鲜艳的红砖房很快支了起来。 还有的人在制陶,但他们又建了个窑,把陶器放入窑中一烧,出来竟然是洁白如玉带花纹的餐盘饮具,精美漂亮。 那些器具装了车被拉走,有人跟着看了,全被拉到港口,装上船了,不知道带去了哪里。 闽中郡的瓷器拉回琅琊郡,运到咸阳,瓷感甚至比咸阳官窑的还要细腻。 还留守的商贾们立马加快速度,搬迁到闽中郡或象郡去。 邸报发出,秋收完的黔首们也收拾行囊,准备搬迁南下。 朝中规划了搬迁路线,黄河沿道的沿东方道行至临淄港口,坐大船南下。 长江沿岸的,直接到江边坐船,顺流而下,出了会稽郡海口,再行南下。 或是自行到武关道,顺路南下。 迁徙的黔首,用了一个冬日赶赴新的郡县,选定了新的家园,分到了新的田地。 有些人甚至在路上过的年节,辛劳几个月赶赴新家。 而新家的地方,也与想象中相差甚远,南蛮人果然野蛮,对他们不友好。耕地也不是处处平原,还很荒。 除了冬天不冷,那是真不需要御寒的绵衣、被褥,省了这个钱。 但水土不服,也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甚至有人丧命。 不等他们后悔闹事,官府就来发放农具、粮种,还可租用牲口开荒耕种。 商贾们也开始招募做工的力夫,管饭,还给工钱。 想想三年不收税,全家千辛万苦已经来到了这个地方,还是既来之则安之。 徐希派了一批精明的县吏协助治理,这群人跟老乡打成一片,然后撺掇老乡写信回家,“能骗一个是一个,不能光我们在这‘吃香喝辣’,是不是?” 苦中作乐的人不少,看他们这群县吏还都是十几岁的少年,学成一身本领要做官的人,成日和他们庶人打成一片,有这样的官,即便真苦,三年也足够他们翻身了吧? 这信能写,让亲人族人,好友们都来!有苦同享,有难同当啊! 收到信的黔首,看他们到了百越竟然有那么多好处,也疯狂心动了。 徐希把这事儿当成乐子讲给嬴政听。 “你出的馊主意吧?”嬴政直接就给她盖了帽子。 “臣冤枉。”徐希是想让他一起当乐子人,不是让他揭穿她。 嬴政对她很怀疑,只有她馊主意一串一串的,“另外十五万人,你就准备给朕用骗的?” 行吧,这帽子盖瓷实了,徐希愤愤的认了,“等过了今年夏收,把百越三郡的亩产公布,不收税,一年亩产是内陆的两倍,甚至更多。到时候朝中就发邸报下令,不允许迁徙到百越三郡去,就会有更多人想去,谁想去,报名抽签。” 嬴政嘴角抽搐,“福卿对人心之了解,当真深切。” “逼急了,这不没办法吗。”徐希叹道。 “百越之地的土著,可有方法?”嬴政问她。 部落土著没有那么好忽悠,朝中发了召令,但极少人愿意迁徙至内陆居住。对他们来说,大秦是入侵者,打赢了他们,占领了他们的土地,虽然没有烧杀抢掠,说是民族平等,但依旧心里抗拒。让他们迁徙到大秦腹地生活,等于迁去敌国腹地。 “待商户贵族定居后,他们生活奢侈,衣着、住行、用具,对那些土著都是诱惑,还有学识、做官,要不了两三年,他们就会从羡慕到嫉妒,然后走出山林洞窟,愿意到内陆生活。”徐希劝谏他先缓缓。 嬴政面色不悦的拧眉,“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有时候缓一缓,会出现不一样的结果。有坏,也有可能是好。”徐希笑嘿嘿道。 强令百越土著迁往内陆一事,朝议只有李斯、韩非支持,嬴政最终采纳了暂缓政策,把目光放到了扩建咸阳宫和翻新都邑上。 渚道子和公孙萚师徒以嬴政要求,把整个咸阳都邑扩建三倍大,分内外城,各街道四通八达。 宫殿翻盖,不仅用到了大量木材、石材,也用了特调水泥浇筑。 墨夙有些担忧,“这种特调水泥,真比普通水泥强吗?” 徐希斜他一眼,“你觉得呢?” “我才试验三年,没有结论。”墨夙反而觉得路边上的水泥更结实耐用。 “这特调的水泥会更坚固结实的。”徐希看着浇筑成型的大方墩,扬起嘴角。金字塔五千年屹立不倒,这咸阳宫就能屹立八千年不倒。 只要没人拿大炮死命轰炸。 “那个哨子不错。”墨夙相中了宫中的报警装置石海哨。 石海哨也是第一次用,还是用在皇宫建造上,石柱挖空成一个葫芦形状,用一个长铜哨或者牛角哨对准里面吹,就能响起恢弘嘹亮的呜呜声,传遍整个王宫。 “我也觉得哨子不错,虽然陛下认为没有人敢犯到都邑来,甚至打到咸阳宫。”徐希抬头望天。 墨夙觉得她总有种杞人忧天的架势,总有种大秦要亡的感觉,未免太先天下之忧而忧了。 反正徐希现在能当家做主,为了防止政哥以后再嫌弃王宫不够豪华不够大想要建个阿房宫,现在就给他一步到位。雄伟恢弘的宫殿,浇筑石柱,汉白玉围栏,高耸宽敞的殿内,雕花壁画珐琅彩,琉璃瓦,玻璃窗,统统安排上。 外面再引活水,造假山,挖鱼池,养他那繁衍了一百多条的大锦鲤。种上花草绿植,亭台楼阁。 在宫门口建上一座钟楼,一座鼓楼,钟楼看时间,鼓楼喊冤警报。 徐希甚至还想给他搞个动物圆,把狮子、花豹、老虎、大象,锦鸡、孔雀、熊猫、狐狸给他养上一群,别整日埋在一堆政务中,万事亲力亲为,闲暇撸撸宠物,喂喂鱼,赏赏花。 不过她画了效果图,其中就有一幅图是陛下闲暇撸大猫的。 嬴政看过后,没多说,让赵高把画收了起来。 赵高看不出他的想法,“陛下,左丞相这画是何意啊?一群凶猛之兽类围绕着陛下,臣看的都担心。” 嬴政嫌弃的皱眉,“胸无点墨,说的就是你。” 赵高嘿嘿笑,“陛下,臣要是有墨水,哪还能事事都不懂,乱猜乱说呢。” 嬴政瞥了他一眼,收回目光,落在御案上的奏疏上,还有三摞,每一摞都有二十本,现在已经酉时三刻,他至少还要忙一个时辰。 “福卿念朕辛劳,作画逗朕开心,劝朕放下政务,多修养娱乐。” 赵高怀疑,“左丞相原来是这个意思,怪不得那些猛兽都有些憨态可掬。” 陛下真是被徐福迷住了,猛兽环伺,竟然能说成劝诫他多修养娱乐。 83. 第083章:巡抚百越 渚道子寿终,享…… 嬴政对徐希的信任日渐深重,朝中大事多有徐希参与,新建王宫这样的大事,本该少府负责,也处处都有徐希的建议。还不知道渚道子和公孙萚在绘制图纸布局宫殿时,她掺和了多少。 李斯看的酸极了,为什么他主持设计修筑皇陵,陛下都没如此欣喜、恩赏,徐希只是掺和修建王宫,陛下就如此喜爱? 看徐希献画,他也试着画了一幅,实在难看,又撕掉了。且徐希画的是新王宫的效果图,只有御花园的景象,也并未外传。 他总不能画皇陵效果图,那他离死不远了。 夏收来临,百越三郡的新稻谷和红薯也到了收获的时节,亩产数据汇报上来,新开荒的稻谷亩产82斤,收割之后不用管,留着稻谷秸秆在田里,过一个月会再次发出新的稻杆,长出新的稻穗,叫双季稻。 开荒种植的红薯也达到了亩产均值826斤。 红薯的亩产还好,在北方稍微贫瘠些的田地也是这么多收成,但双季稻真的震惊到了各地的农人们。就算长沙郡、庐江郡等地可以收获双季的稻谷,但也要耕种双次,提前育苗插秧。 这百越三郡的稻谷只用一次育苗插秧,割了稻穗,还会再长出一茬儿? 省事儿、省力、收得多。 听说百越三郡还要人,不少农人都到官府报名,想要今年迁徙过去。还后悔报晚了,应该与第一批的农人一样,大胆的去闯一闯,那今年收双季稻的就是自家了! 但此时朝中公示消息,各郡县迁徙人数已经超标,要不了那么多人,想去的赶紧报名,抽签摇号。抽到谁家的,谁家才能迁徙过去。 轰轰烈烈的二次报名迁徙开始,有的人家已经在准备稻谷种子,要早熟的,抗倒伏的,产量更高的。各种利于开荒的农具,开荒神器,骡子、毛驴、耕牛,都带着。 还有粮商准备去百越三郡收购粮食运往内陆来售卖。 吕雉看着报名的人数统计,欣喜道,“有八万了,离陛下要求的人数只差几万人了。” “迁过去才算。”徐希让她别高兴太早,现在冲动报名的多,秋收后不一定还愿意迁徙。 “但主君的策略是对的,三十万人也不是一次性迁徙过去,三年总能达成目标的。”吕雉笑道。 徐希没说话,忙着手里的政务,对百越三郡的发展还是不满意。 她虽然没有架子,对待属官很好,吕雉还是经常提醒自己要谨慎细心,她出师后不一定会跟着徐希,不一定会面临怎样的上下官。看徐希目光不满,开口询问,“主君?” 徐希把问题指给她,“开发遇到的问题,管理矛盾,和各民族部落的矛盾冲突依旧不断。百越三郡不是那么容易治理了。” 吕雉觉得已经很快了,看她指出的问题,试探道,“要不调任萧何前去的百越?他治地才能俱佳,相信能治理好百越之地。” “调萧何过去也难,他又打不过。”徐希摇摇头。 “百越三郡的治理,也不能光靠一个人,需要一群能臣能吏,还需要能服从的百姓。”周勃抬头说了句。 陈平想说要不他试试,但他现在的能力,治理一县还勉强,要治理一郡,还是到野蛮的百越旧地,他完全没有任何信心。 “这个最合适的人选,就是我。”徐希突然道。 吕雉、周勃、陈平几人惊了,“主君?” 徐希没说笑,“以我如今的民望,我若去治理百越三郡,内陆的黔首会更同意迁徙。也会有更多能吏工匠愿意跟我离开舒适区,前往蛮荒之地,治地强民是我强项,医术和百工技巧亦是。如若各族冲突,我能忽悠能调节,再不济还能打。” 看她认真的神色,吕雉三人神色变了,吕雉立马劝诫,“主君,你好不容易才坐上丞相之位,若是此时离开都邑,前功尽弃了。” 周勃、陈平也不赞同,“主君忧国忧民之心我们都知道,但朝中若无主君坐镇,会损失更大。” “不仅如此,主君若离开朝中前去百越,依附主君的属官也将被新任丞相打压排挤,您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势力就要溃散了。你选的能臣贤臣,只怕也埋没了。” 徐希皱着眉,一言难尽的看着夸张的陈平,“既是我选的能臣贤臣,没了我,还能立不住?平日里不是叫你们独当一面?” 陈平摸了摸鼻子,讪然道,“主君,再厉害的能臣贤臣,没有地位,还被上官打压排挤,不也难吗。” “陛下也不会同意主君前去百越的。”吕雉补充,秦始皇现在很倚重她,不可能会让她去治理百越的。 徐希也知道,叹了口气,“我也就是想想。” 你这想法有点吓人。吕雉三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外间处理政务的鲁丞几个也都一脸不可思议,徐福想去治理百越?疯了吗?她舍得手中权势吗?也就说说,卖个好,沽名钓誉。 因在当衙说的话,很快传至嬴政的耳中。 赵高都惊讶极了,“左丞相竟然想放弃丞相之位,去治理百越三郡?” 蒙毅认为徐希是真的,“左丞相定是不满百越三郡的开发速度,而南蛮之地的开发难度亦很大,多数不熟悉的官吏很难一下子找准对策治理当地。” 嬴政鹰眸锐利,“若处处都用福卿,还要那些个官员作甚?” “就是啊,朝中现在可离不了左丞相。”赵高立马应和。 徐希想了想,她还是上奏想去百越三郡,“臣不留下治理,只巡抚一圈,把迁徙的黔首带到,再巡访各地情况,回来报于陛下真实详情,也能更精确的制定开发政策和治理政策。” “你还真想去?朝中政务呢?”嬴政惊疑的瞪着她。 徐希拱手,恳切道,“陛下,朝中政务,我带的几位属官已经熟悉,分派的差事都能自行处理,只需右相多担待些,陛下多辛劳几月。” 嬴政凝着她,鹰眸深沉,没有说话。 徐希感到压力覆顶,但顶住了,直直望着他请求,“陛下,臣巡抚一圈,更有利于治理百越之地。” “百越之南还有双岛,你是对那双岛起了想法?”嬴政追问。 徐希诧异的问,“双岛不本来就是咱们大秦的吗?” 嬴政嘴角狠狠一抽。 “岛上情况如何都不知,左相此时......怕是不妥。”赵高在一旁出声。 蒙毅再次认识到了她的厚脸皮,她把大月氏,甚至乌孙都视为自己的地盘,箕子朝鲜和三韩也是,甚至齐王建站立的倭岛。现在南海之中的双岛在她这,也成了自家的,她比兼并派的谋臣武将还霸道。 “我现在也不去,只是巡抚百越三郡,待时机成熟,大军开拔,不光双岛,还有岭南、雒越、南海诸岛,皆是我大秦国土。”徐希一脸理所当然。 嬴政剑眉拧着,沉声让她退下,“你先行退下,朕思虑过后再答复你。” “诺。”徐希应声,退下。 渚道子听她要去巡抚百越三郡,把她叫到跟前,让她莫要出行。 “我若出行,会有变故发生?”徐希拱手询问。 “是我要请辞了。”渚道子缓声道。 徐希心中一紧,“先生?何故请辞?您的身体......” “我时日已然无多,无法再留咸阳助你们,王宫新建几处要地都已经布设好,无需担忧这个,往后,要靠你们自己了。”渚道子神情坦然笑道。 徐希呼吸凝滞,脸色渐白,“先生......” “人固有一死,你也不必哀伤。我一生研习阴阳学说,半生游历,能与你们师徒一起著成新历法,研习浑天仪,已终得圆满,死而无憾矣。只,还有一个心愿未了。”渚道子笑着拍拍她。 “是我与阿萚的终身之事。”徐希道。 渚道子含笑点头,“你们年轻人自有想法,但我与你师,乃至你祖父,都已不再年轻了。” 徐希以为他这是催婚,抓住他的手腕把脉,手指一颤。脉象微弱的骇人。 渚道子却满脸豁达坦然,笑容慈爱。 此事公孙萚师兄弟也已知。 公孙萚不愿此时仓促之下与徐希缔结婚盟,成为夫妻。 两人只在渚道子、三叔徐冲三婶云氏的见证下定下婚契。 渚道子安排好所有事宜,于五日后的傍晚,睡梦中终老,享年98岁。 公孙萚师兄弟要扶棺回乡,把渚道子送回济北郡安葬。 嬴政追封渚道子为济北侯,以侯爵规格安葬,又赏赐了大批陪葬之物。准了徐希一月陪丧假。 徐希谢恩后,与公孙萚一起护送渚道子棺椁回乡。 济北郡紧挨着临淄,一路都是水泥驰道。 渚道子棺椁到达济北郡时,老祖和徐长都已经收到家信,赶到了渚道子家乡等候灵柩。 徐希和公孙萚上前见礼。 徐长拉着两人的手,看看她,又打量公孙萚,“好,好。” 徐希顺手给他把了个脉,身体还硬朗,暗松了口气。 摸到老祖的脉象时,他反手抓住她手臂,“瞧你这脸色,路上就没好过,还是先歇息休养两日。我这身子骨,比你们都硬实,也比你们都能活。” “师父,你不让我把脉,你不会真是传说的已经得道成仙,已经没有脉搏了吧?”徐希幽幽道。 老祖瞪这小徒儿,“没有脉搏岂不成鬼了。” “鬼谷子嘛。”徐希幽声补充。 老祖照她脑壳上敲了敲,“你那南海珍珠我收到了,入药极好,再给为师弄来些,为师配药。” 徐希总算有点精神气,“陛下赏赐我的还有,我捎信让人送来给师父。您再给我祖父也配些药吃。” 徐长知道她担忧自己身体,安抚她,“是药三分毒,吃多了也不好。你祖父我这身子骨还硬实着呢,我才活到哪。” 他今年也六十多了,不过身体确实很硬朗。老祖亦会时常捎带些养生药丸与他吃。 徐希稍感安慰,看公孙萚脸色苍白,两眼无神,又拉了他来,“叫师父,叫祖父。” 公孙萚抬眼看她。 徐希示意他,“你我已定下婚契,你师父我都已经叫了师父,还告了配丧假。我师父你不认?还是我祖父你不认?” “没有。”公孙萚忙摇头。 徐希领着他重新见礼,改口叫师父,叫祖父。 见老祖和徐长并未反感,公孙萚重新恭敬的大礼拜见,“公孙萚见过师父,见过祖父。” 老祖、徐长一起把他扶起来。 徐长问他,“你师父的孝期可有安排?” 公孙萚回话,“师父让我守孝百日,然我自幼跟随师父,他待我如父如母,我怎可百日就枉顾师父恩情,准备守满三年。” 徐长神色有些感叹,三年孝期也太久了,希已经二十四岁,三年后都快而立了。 老祖思忖半刻,“你师父既定了孝期,不让你守满三年,你孝心不可抛,便向借天一年,借地一年,守满十四个月,亦算守满三年,你以为如何?”若小徒儿不找男子便罢了,真守满三年,两人婚契就成不了了。 渚道子亦是担心小徒弟的终身才留话。 公孙萚拱手应声,“谨遵师父教诲。” 定下守孝期限,公孙萚师兄弟安葬了师父,便在坟前结草庐守孝。 徐希也拜别老祖和徐长,赶回咸阳。 朝中奉常和太卜已经吵吵起来,说新建王宫之际,渚道子丧命大不吉利,要改图重建,用他们占卜之道,重新设计王宫。 渚道子亡故,公孙萚守孝,新建王宫和都邑只有徐希负责顶立起来,她巡抚百越之事也泡汤了。嬴期他们还敢吵吵? 徐希上奏,请命负责王宫修建和都邑扩建,“我名为福,民间不少人家还在年节的时候写倒福字贴在大门上,由我来负责修建王宫,是否就吉利了?” 嬴期几人一下无话可说。 徐希却没轻易放过他们,“且渚道子是寿终正寝,享年98岁,虚岁99年,九九归一大势,你们又怎知渚道子是亡故,还是灵魂已飞升得道呢?” 嬴期还想辩驳一句,“99岁就妄想飞升得道......” 徐希来了兴致,“对对对,99岁不是飞升得道,我师父那样的才能称为得道。那我这个老祖关门弟子来负责还不够格吗?” 她一来咸阳就是带着楚国负刍的金银珍宝,直接被嬴政拜为上卿,然后就是少丞相,左丞相一路升官,封邑万户。 而她本身也是计谋百出,辩群臣,开学堂培养县吏,各种进献珍奇粮种、瓜果香料,野心勃勃,谋略少有人能及。就是个能臣谋士。 赢期都忘了,她师父是个修道的! 而且,她师父还活着呢! 朝中再无人反驳,也吵吵不起来了。 淳于越还觉得徐希揽的事儿太多,辩问两句她可忙得过来,被徐希驳回。 李斯、冯劫、公输琦都巴不得她揽事多,忙不过来出差错,抓住她的把柄来。 公输琦甚至想着宋百禄和李斯勾结到了一起,李斯面上与徐希要好,私下不会多好,让人去撺掇宋百禄的属官,制造修筑用物时,卡一卡徐希。 宋百禄是负责手工制造,但主要归墨夙带领的墨家弟子负责,那群工匠每日吃好喝好,还学到了新的诀窍,还有省力的各种辅助器械,都认为墨夙领的一帮墨家弟子本领高,手艺厉害。 而墨夙,是徐希的人。徐希修筑驰道善待力役的仁善美名早已经传开,工匠和力役们都心向徐希。 徐希每次到宋百禄的值衙转悠,都拿着阳刻德字的砖头,那砖头被盘的太久,已经表面光滑油量,看起来打人就疼。 宋百禄还特意提醒他的属官,“不要此时给徐福找麻烦,渚道子师徒离朝,她忙着朝中政务,还负责修建王宫,但凡我们找事儿,就踢铁板上了。” 几个属官连同门客都齐齐应诺。 徐希现在都后悔,她怎么没学机械,而去学了化学,要不然她就把蒸汽机捣鼓出来了。 她自己不行,她就叨叨墨夙。 看她又开始了,墨夙望着高处的滑索,转动的齿轮,地上的铁轨,轻快滑行的小货车,深吸一口气,“主君,不如......你去问问钜子?” 钜子现在依旧负责着大秦的兵器制造,包括大炮,虽然配方只教了□□,但威力依旧震天。 高炉炼铁让他们获得了更精纯的铁水,铸造也更精进了,钢已经不稀奇,被大量用到了作战兵器上。 目前墨家钜子正在研究徐希说的迫击炮,和□□。毕竟大炮笨重,运送不易,而迫击炮轻便,便于运输,威力不减。 神秘弓箭矢绑炸弹也不是每个兵卒都能掌握,非特种训练的兵将不行。若能造出机关□□,让神臂弓像连弩一样发射炸弹,不仅仅威力大增,效率也翻倍,大秦将世界无敌! 徐希听了墨夙的话,看他怨念的样子,等墨家钜子按例来王宫述职,转身跑去钜子那里叨叨,“现在修建王宫就这么难,修建都邑岂非更难?还有发展百越三郡,哪样都需要器械,能帮人节省力气,能帮人干活儿的器械。” 钜子还没被她荼毒过,听她讲器械,想到她指点墨夙做出的那些省力省时的用具,很感兴趣的跟她讨论,“左丞相可有想法?” “有。”徐希跟她天马行空扯了一堆,什么力学、机械学、动力学、热力学。 钜子听的两眼发亮,“之前只道左丞相带阿夙研制高炉炼铁,造出水泥、烧出瓷器,没想到左丞相于这些器械力学亦有独到见解。” “年轻想得多,没事儿的时候就爱瞎捉摸,这不一通百通。而墨子曾经做木鸢于天上飞翔三日三夜,又是何等想象与能力。只要敢想,只要敢干,有志者,事竟成。”徐希笑着吹嘘了一通。 钜子虽然已经年近五十,但自小拜入墨家,学习墨家学说和墨家技巧,心性纯粹。墨家分三派,她选择了辅助秦国,以战止战。秦国确实做到了统一。 她本欲退隐,墨夙又带着徐希过来让她参与研制大炮和迫击炮。现在就这么些念想。 结果徐希又过来给她找到了新的方向。 “水力、风力我晓得,热力如何讲?”钜子对这个没听过的词很感兴趣。 徐希就给她讲如何用几个管道,一个油灯让一艘小船自己行驶,“简而言之,就是烧锅炉制造热蒸汽,蒸汽达到一定量,也可变为动力,从而驱动物体。” 钜子听她叨叨了大半天,画了一堆草稿纸,记了一堆笔记,带着手稿离开了,墨家制造坊在郊外山坳内,不在城内。 临行还跟徐希道谢,“听你一言,所获甚多,我此次回去,就召集弟子研究热力学,争取早日造出左丞相所想的烧锅炉就能驱动器械行驶的物品来。” 徐希也郑重的拱手一礼,“全赖钜子多才多能,亦有大志,听我天马行空之言,就立志能造出相应的器械,我等钜子的研制成果!” 钜子拱手,上了马车离开。 一旁不远的墨夙不知道她满意了没有,远远望着她,目露询问。 徐希扭头看他,微微眯起眼,“钜子不愧是钜子,墨夙,你还差得远呢!” “我没打算成钜子。”墨夙说完,赶紧撤。 徐希望着钜子远去的马车,叹息一声,“不能让如此科研之士寒心,我得奏请陛下,下一道诏令,或是法令,永世不得贬谪百工之民,鼓励制造业,以后普天之下都是我们大秦疆域,我大秦工业领先世界。” “我们现在就领先世界啊。”吕雉是当真觉得大秦如今威震四海,内治地强民,富民强国,周边小国是还不知大秦威仪,若是知道,必定俯首称臣。 徐希扭头看她,她脸上是自信笃定的笑容,笑了笑,“对!我们现在就领先世界!我们要富国强民,占领世界!” 她转身回了家,写了奏疏上报。 嬴政深知墨家弟子之功,而她亦精通百工技巧,所以才造出了连弩、神臂弓,甚至炸弹和大炮。 刷刷直接批示,准奏。 徐希拿到批示,还没高兴起来,扶苏带着胡亥回来了。 “你说什么?扶苏的官职被谁搞掉了?”:,,. 84. 第084章:出人命了? 你就是想罚我…… “我刚查了记录,是李斯。主君扶棺回去的时候贬黜的。他应该不知道扶苏公子化名赵启之事,只当是我们学堂派出去的学子。”姒染把抄录来的信息拿给她看。 徐希拧眉接过信息,顿时沉了脸,“袒护亲族欺民?胡亥在任上做了什么?” “曾康留在任上,武显护送他们回来的,他话少,也没问出,主君下衙后,估计会跟主君说。”姒染也是刚查探的消息。 徐希把手边的政务处理完,快速回了家。 扶苏要进宫请罪,被武显和随侍拦了下来,让他先见了徐希再说。 即便派了曾康和武显给他,徐希还是日常与他通信,知道他在任上的作为,思想转变,甚至看了她注解的所有书。袒护亲族,丢掉官位,徐希不相信是他现在能做出来的事。 除非胡亥所犯之事不小,涉及到人命了。 看她面无表情的回来,在家中等候的扶苏羞愧的不敢和她对视,拱手见了礼,“扶苏让左相失望了。” 他身旁不远处的胡亥,紧抿着嘴,一脸要杀要剐任凭处置,谅你也不敢的架势。 徐希朝扶苏拱手,“公子辛苦了。” 扶苏更是惭愧,想跟她解释贬黜之事,“皆是我未处理好黔首之间的矛盾,没有教导好胡亥,才做下此等错事。” “出人命了?”徐希问。 扶苏不知怎么说,“比出人命......” 见他不好说,徐希看向武显。 武显拱手回禀,“陈家与郑家之前就有仇怨,陈家行商小有家产,相中了郑家三女要结亲,那三女不愿,与刘家子相好,就被陈家儿子给强.暴了。刘家更富,与郑三女退了亲,郑三女一气之下投河了。” 徐希听到这,面色已经阴沉下来。 武显看她神色,解释后续,“此案是前县令长所判,依秦律强.奸者宫刑,间接致死者罚苦役一年,罚钱三千金。陈家儿子宫刑后受不得苦役病死了。” “胡亥公子到了之后,与陈家另外两位小公子交好。郑家拿了金在山上包竹林养鸡养猪,胡亥公子撺掇陈家小公子去搞报仇搞破坏,竹林里的鸡和猪死了大半,郑家抓住人两个打断了腿,一个摔下山坡,命救回人成了智障。郑家认得他是县令长的弟弟,倒是没对他下重手。两家闹到县府,扶苏公子依秦律处置,赔偿损失和诊费药钱,罚了流刑。胡亥公子因年少只罚了金银,陈家三子皆废,对此极其不满,上告了郡守。”他一口气解释完来龙去脉,就不再多说。 徐希扭头看向胡亥,“看不惯你兄长,还是看不惯我,或者纯粹行恶?” 她一下子戳中胡亥心里的点,抬头两眼阴鸷的盯着她,“看不惯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 扶苏正要与他说好话,听这话神色微变,徐希说的三个,他哪一个都知道因由轻重。看他不惯,多因父王宠信和帝位;看徐希不惯,因她看到他出生时的异象不祥且未隐瞒让他失去父王纵宠;这两个还是因为人,若纯粹行恶...... 他突然察觉,他之前好像错了。错的不只是纯直敢谏,不事生产,不察真情,还有亲族之间的利益权势与谋算。 徐希冷锐的双目直直凝着胡亥,“⑴法不阿贵,绳不挠曲。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辞,勇者弗敢争,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你已十四,新律改法年龄下调至十四岁已发布法令。你撺掇郑家诸子毒杀黔首鸡群与猪,且为主谋,依律当徒刑苦役三年。我会上奏陛下,重审此案,依法判决。” 胡亥阴着脸站起来,“昔日孝公之子太子驷犯法,其师公孙贾、公子虔施以黥刑。秦律连坐法未废,我若违律犯罪,你身为我的老师,你也跑不掉。” “⑵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徐希冷呵。 胡亥盯着她阴寒的目光,明晃晃说她连坐,让他父王也连坐,面目逐渐狰狞,“你就是想罚我!” “好好做人难为你吗?”徐希问。 胡亥气恨的切齿,他本该是高高在上的大秦公子,以父王对他的宠爱,长大必定是帝位继承人。全让她给毁了!在学堂里苛待他,还把他扔去偏僻乡下当丧家之犬,给庶贱沤粪,种地。好好做人? 看她眼神渐深,深重的杀意升腾而起,胡亥脊背一阵寒意窜过,瘆的心下猛地一颤,收起气势。他又忘了这个女人已经官居丞相,父王对其极其信重,她又阴险诡辩,要杀他,太容易,还能自己不沾手。 徐希深深凝他一眼,转身出去,声音沉冷,“随我去上奏陛下。” 扶苏拧着眉,跟随她一起。 胡亥咬着唇,怒哼一声,“我不去!” 徐希回头睨视,“你以为,你还能见陛下几次?” 胡亥脸色阴了又白,咬牙切齿的跟上。 李斯刚知道扶苏化名赵启下放为官之事,他以为是那几位嬴姓子弟,改了字。没想到扶苏化名那么彻底。 而他看到郡守的奏请直接顺手就把徐希这个县的势力给拔除了,派了自己的人。 万万没想到,他贬黜的是扶苏公子。 属官劝解,“右相不必惶恐,扶苏公子一向仁善纯正,此事亦是依照秦律处置,并未有错。” 其他几人也应和,“确实如此,如今扶苏公子回咸阳,也正好此时交好。” 腾惟出声提醒,“扶苏公子可能不在意,陛下在意,徐福在意。” 李斯忌惮的就是如此,陛下对扶苏公子的信重非其他子女能比的,而扶苏倾慕徐希,也多听信她之言,若是徐希报复他,只怕扶苏也会听信,陛下只怕也...... “主家,徐福与渚道子之徒定下婚契之事,扶苏公子可能还不知道。”腾惟提醒他。 李斯微眯起眼,点了点头。 其他几人听后,也纷纷出主意,“右相何不把扶苏招揽为婿?” “此事不易成。”李斯皱起眉头。 腾惟亦觉得可行,让李斯先去找徐福说明情况,几谋士开始筹划。 李斯刚出宫门,就与徐希一行碰上,他上去拱手,“君房,是我失误,不知赵启便是扶苏公子化名,直接依律处罚。害扶苏公子丢了官位......” 说着歉疚的又看扶苏,连连叹气不止。 徐希敷衍的一拱手,“此事不怪李丞相,你亦是秉公办案。我等还要去见陛下,就先失陪了。” 扶苏也并未怪罪李斯,“李丞相不必自责,此事是扶苏之错。” “我与你们一起。”李斯瞥了眼胡亥,看着桀骜不驯的眼神,心下幸灾乐祸。徐希虽聪敏,却自己黏上如此麻烦,实在是一招蠢棋。说不定以后她不是败在自己手里,而是败在胡亥之上。 胡亥察觉到他的眼神,盯了他几眼。 一行几人到殿外求见。 嬴政之前亦想过他那些下放郡县为官的子女可能也会有不中用被贬官,灰溜溜回来的人,但这个人绝不是扶苏。 今日听扶苏被贬黜回来,顿时沉了脸,“召他们进来。” 赵高应诺,召徐希几人进殿。 “见过陛下!”徐希几人进殿见礼。 “见过父王!”扶苏和胡亥也恭敬的见礼。 胡亥还是见习之前拜见过一次,也是匆匆而见,便被打发了。现在再见,一抬头就见嬴政威严冷肃的面容,鹰眸深邃而锐利,冷冷睨视。心下很快开始害怕,脸色也渐渐苍白。 徐希奏秉了案件经由,“臣奏请重审此案。” 嬴政冷眸盯着胡亥,又看向扶苏,冷声问,“案情可属实?” 扶苏低头应声,“属实。” 嬴政沉默了下,直接怒声吩咐,“不必全部重审,胡亥犯律主谋,依律惩处,徒刑三年,自行改过。” 胡亥小脸煞白,两条腿有些瘫软,殷切的望着他,“父王......” 嬴政冷眸视之。 看他冷面无私的神情,胡亥憋屈恨怒的底下跪下,“请父王......不要处罚老师。” 嬴政自小为质,少年登基为君王,称帝十年,他那点心思根本不用猜。 李斯看他神色更冷,出言求情,“陛下,天下为师者众,弟子更多。左相开办学堂数年,学生弟子更是不知凡几,若每一个弟子犯错都连坐师者,天下将无人再为师也。” 扶苏亦跪下求情,“陛下,此事皆因臣处事不公,不该连坐左相。请陛下三思!” 徐希拱手,“教不严,乃师之惰。臣愿受处罚。” 嬴政面沉如冰,厉眼扫视,直接下令,“案有主从,此案左相非主非从,若因此重罚不公,罚俸三月,以示警示。” 扶苏听此松了口气,三个月俸禄亦可堵上那些揪着此事弹劾她的朝臣,这份罚没的俸禄,他再另行补给她便好。 “陛下英明!”李斯立马表态。 徐希也领命,“臣领命。” 赵高心下遗憾,才罚俸三月,转头陛下又加倍赏赐回去了,算什么罚。秦惠文王做太子时,犯法连坐,两位师父可是被商鞅施以黥刑。公子虔没了鼻子,带半辈子面具不敢见人。 再看看胡亥,也是遗憾,若他犯下大错,涉及几条人命,徐福再得宠信,也得连坐受刑。 胡亥恨怒的攥紧拳头,他被罚了徒刑没人求情,徐希只是被罚了三月俸禄还有人求情。 徐希一提衣摆跪下,“陛下,胡亥年岁渐长,经此一事,也该长进了。他毕竟是臣的学生,臣恳请陛下从轻处罚。” 胡亥一边怒恨她假惺惺卖好,一边希冀父王真能轻饶他。 嬴政微眯起眼,“你想如何轻罚?” 徐希看了眼胡亥,无奈道,“臣本应随身教导胡亥,皆因能力浅薄,忙于政务,疏于教导。我徐氏儿女不仅要学秦律、算数、农学、医学,更要自力更生,万事独当一面。胡亥徒刑之地,请陛下通融,把他放在臣设的院中,由臣教导。” 她这是要让胡亥自耕自种,自烹自处?嬴政鹰眸落在胡亥身上,“你可愿意?” 胡亥听她说自力更生就已经想到了,让他自己养活自己,这是换了一个法子折磨他! “儿臣不愿意。”他拒绝。 嬴政看向徐希,“胡亥愿意去牢狱,不愿跟随福卿,此事不必再提。” 徐希张了张嘴,沉沉的望胡亥一眼,只能作罢。 “尔等还有事可奏?”嬴政冷眸一扫。 “臣等告退。”看他还有一堆的奏疏要批阅,徐希、李斯都极有眼色的告退。 扶苏也没脸多待,先行告退。 胡亥则被蒙毅带去了牢狱之地。 起先胡亥以为他犯的那点小错根本不算事,就算徒刑三年,他也是大秦公子,没人敢苛待他。是在宫殿内禁足,依旧有人伺候。 结果蒙毅真的把他带去了牢狱中,单人的牢狱,低矮逼仄,还有一半在地下,以他目前的身高都站不直。他直接懵逼了,“蒙毅,你是不是搞错地方了?” “没有,此处就是犯错徒刑的牢狱。若新建王城用到劳力,还会征发公子前去服役。”蒙毅微笑解释。 胡亥小脸一下白了,“我不住!我不住!” 蒙毅为难,“公子,左相求情时,陛下已给过公子机会。” 胡亥猛地摇头,“我要见父王,我不住牢狱,我......我愿意随左相去。” 蒙毅叹了口气,“为时已晚。” 胡亥拉着他威逼利诱,让他给自己说话。 蒙毅却把他关进去,回去复命。 赵高看看蒙毅,又看嬴政神色,并非怒不可遏,试探的求情,“陛下,胡亥公子毕竟是陛下之子,是大秦公子。陛下饶恕胡亥公子,亦是左相所求啊。” 嬴政没听,摆手让人下去。 扶苏回到久未回的殿中,在外见习又为官的经历比之做了二十年公子还要清晰深刻。 他的随侍之前不能跟随,在他去年下半年升任县令长时才跟随到任上伺候,在外一年多再回宫都恍然,看着他更是心疼泣泪,“公子在外几年辛苦了,如今回宫,公子再也不用受那份苦和罪了!” 殿内殿外已经清扫布设好,扶苏把自己的书箱拿出来,看着书房,喊了人来,按这几年的习惯重新布设。 晚上飧食,御膳房送来了几道他爱吃的菜肴,“陛下令公子好生歇息,明日再行家宴。” 扶苏面色羞愧,“我还哪有脸面让父王为我摆宴。” 随侍劝解他,“公子,陛下对你信重,公子数年辛劳,家宴亦是犒劳公子。若非出了意外,公子升迁回朝,陛下怕是大宴群臣呢。” 扶苏如今知道他们的意思,这话是怨怪胡亥连累他,朝两人摇了摇头,“左相被罚没的俸禄,你们去准备好,我明日要用。” 随侍应声,“诺。” 第二天,扶苏出现在朝会上。 冯劫看看他,又看着徐希,心里不忿。徐福简直动作太快了,他刚得知消息,她就已经自罚三杯处理完了。如若不然,今日又能弹劾她一本。 朝议正常结束,徐希带着属官处理今日政务。 扶苏暂时没有安排,去拜见了老师淳于越。 淳于越看着他心情复杂,听他被贬黜的经过,知道是李斯针对徐希,“公子对此怎么看?” 扶苏略思索,“右丞相不知我化名,把我当成学堂所出的学子,抓住机会,只顺手就贬黜了我。右丞相与左丞相两人不和。” 他之前都是教他学问,仁善,礼孝,仁政如何如何,久别重逢,扶苏变了,淳于越心境也变了。 淳于越点头,又问他,“公子如何看待左右丞相二人?” 扶苏之前并没有考虑李斯,父王如今身体康健,他就算被父王选定,李斯已年迈,到不了他这一边。但经此一事,他也明白,李斯与徐希就是对手。两人面上在朝中守望相助,可一旦徐希做大,李斯就不会容下她。同样的,冯劫、公输琦包括老师也容不下她。 看他难开口,淳于越知道对自己怕是没什么好看法了,无奈又没好气,“公子尽管说就是。” 扶苏脸色有些泛红,“扶苏可能因个人情感,会有偏颇。” 淳于越凝着他半天,“公子如今是完全被徐福给带歪了啊!” 扶苏忙拱手,“老师,左相之学,于国有利,于民更有大利。学生在外做过县吏、主簿,做到县令长,亲眼见到黔首之难,县官之难。学堂所出县吏虽青涩年少,有男有女,皆是一腔热血抱负,投入治地强民之中。他们能力亦强,黔首因此收益。黔首受益,便是国家受益。徐学虽与儒学,各家学说不同,但殊途同归,皆是为了天下,为了万民苍生。” “后面这话是徐福所言。你与她可联络频繁?”淳于越问。 徐希著书立学,批判百家学说,但也肯定了百家学说,他们都是乱世之中,先贤们开出的药方,小医医人,大医医国。治国如治病,单一剂方无法根除弊病,达到治世的目的。 又从治大国如烹小鲜讲述把国家治好的要素条件。 不仅形象,且直白犀利。 这些著作,扶苏都看过,不仅看过,还很认同,“有时两三月通信一次,有时一月通信一次。” 淳于越就很气,扶苏被她忽悠的下放,她还没有放手,远程忽悠,直到现在把人教歪。 扶苏看他神色难看,拱了拱手,“老师,左相学说利国利民,亦利君王。以左相之功绩,除非叛反,将会一直是我大秦丞相,辅佐治理国家。” 淳于越也是被徐希刺激的现在多想谋略之事,听他这话立马就明白其意。他若以后继承大统,必然任用徐福,而徐学的学说,比之其他学说都强。 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公子如今已经思谋了。” 扶苏还有些赧然,想起徐希曾在信中说他,要有勇有谋有大局,即便黑心些,亦无妨,比做傻白甜毁了国家连累百姓强。 老师这话,仿佛他已经从一个傻白甜,变成黑心谋略者了。 淳于越看他脸色,稍感安慰,“公子天性至纯,谋略可通,不可不择手段。” 这个徐希也说过,只要结果是好的,不是极端损人利己,为政者要适时的不择手段。扶苏面上更热,“老师教诲的是。” 淳于越问他,“公子可还要学习诗书典籍?” 扶苏的年纪已经到了从政的时候,“扶苏有疑惑不解者,会来请教老师。” “学宫中,公子亦可多去。”淳于越建议他。 扶苏应下。 渚道子终老后,冯去疾掌管学宫,淳于越也在其中挂了个职,只是赢肥、赢鹄还有几位宗室子女,在学堂里学了一堆歪理,被徐希放到了学宫里,和那些饱读诗书典籍的士子互相看不上,时常辩论。 淳于越觉得赢肥、赢鹄他们都是歪理,士子们多有理有据,让扶苏多去看看,别被徐希完全带歪了。连陛下都不单是哪一派学说的支持者,他都快成徐学弟子了。 扶苏听了他的话,到左相府邸问过,徐希还未回,就赶到学宫去看看。 赢肥、赢鹄正跟几个士子打架,还有王女在一旁助威,“打!打!老师说了,他们这号的就是人身攻击!就是辱骂我等!” 士子们也不服,反正在学堂打架都是老师和校令长处理,学宫也受学堂影响,有事夫子或者祭酒处理,不会因为私斗就犯法受罚。打就打! 扶苏看着乱成一团,一旁的褚英荷与陈英贤老神在在的拿着茶杯,有些惊愕,“这是......发生了何事?” 褚英荷看到他,拱手一礼,“扶苏公子。” 扶苏也忙对她和一旁的陈英贤见礼,“两位老师有礼。” 嬴舒曼看到他过来脸色一变,立马拉了一旁的嬴芝曼,“是扶苏兄长来了。” 嬴芝曼脸色微变,立马收敛起刚刚的气势,招呼几个人上前去见礼,“赢肥、赢鹄你们别打了,扶苏兄长来了。” 打成一团的众人很快被撕扯开来,个个脸上带伤,衣裳破烂,头发乱飞。 一群人看着扶苏,颇有些畏惧的上来见礼,“见过兄长。” “见过扶苏公子。” 扶苏拱手还礼,“你们这是为何打架?” 赢肥立马开口,“扶苏兄长,你不知道,这几个刺头辩理辩不过我们,就辱骂我们,对我们人身攻击。” 扶苏还以为人身攻击是对方士子先动手,但他这话却没什么可信度,“确实如此吗?” “就是如此!徐子说了,理越辨越明,可以辩理,辩不过不能辱骂,不能人身攻击。”赢鹄连连点头。 几个士子也不服,“分明是你们歪理邪说,辩不赢我等,就出手打人。” 扶苏疑惑,“到底谁先动手?” 两方人互相指着对方,“他们!”:,,. 85. 第085章:百家之耻 主君可对后位有…… 扶苏见习之前就头疼这群不干正事的弟妹,曾多次教导也没见多少成效,对他们说的话也有所怀疑,朝褚英荷、陈英贤拱手请教,“两位老师,可曾看到他们谁先出手打人的?” 褚英荷笑呵呵道,“没看见,我来时已经打上了。” 扶苏又看向陈英贤。 陈英贤是桓齮将军的母亲,也是褚英荷的表姐,被她捞过来一起当了老师,在学堂和学宫讲解兵法谋略的。听表妹如此说,就知要考校扶苏公子,也摇了摇头,“我来的还晚一些。” 成渝几个士子面色难看的不行,认为她们两人偏心,明明就是赢肥、赢鹄先动的手,她们说竟然没看见。 赢肥、赢鹄也是不满,立马跟扶苏告状,“扶苏兄长,我们与他们打架是我们不对,但他们先言语攻击辱骂我们。” “我等只是实话实说,何曾辱骂你们?”成渝几人也不承认。 嬴芝曼上前一步,对扶苏拱手,“兄长,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各家学说本就各有长短,互相对立,又殊途同归。我们学徐子,学秦律、算数、农学、医学,皆是实用之道。与他们所辩亦是何种学说于国于民更有利。他们辩不赢,就以我等不通诗书典籍,只有身份没有学识攻击我等。双方都有激怒之言,才推搡打了起来。” 她款款有礼的样子,让成渝几人变了脸,“分明是你等歪理邪说,什么偷换概念,什么逻辑,你们辩不赢就要用砖头。徐福以砖头代德,是无德之行,你们更甚。然其还有真材实料,你们以狡辩论定,本就是输了。” 嬴舒曼一揉眼,眼眶一红低声泣泪,“我们自小跟随徐子学习,概念、逻辑之词都是徐学所教,他们不知,我们解释于他们听。他们以古非今,答非所问,还骂我等狡辩,骂学堂同窗,甚至骂徐子。身份尊贵是我的错吗?是父王母亲生的我。学识浅薄是我的错吗?我才十五。” 成渝已经十九岁,快要及冠,他身边几个士子也都年岁不小,都比她们大。 看她直接哭起来,简直气炸了。 扶苏一时也有些无措,“舒曼,你......” “我们没有以身份为尊,他们却以学识为重,学识有高低吗?学说有高低吗?徐学于国于民都有利,真的是百家底层,百家之耻吗?”嬴舒曼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扶苏摇头,“自然不是!学识没有高低,不分贵贱!不论是利国者,利民者,利君王者,都是治世药方。药方要对患疾者的症状用药,而天下时局不同,时期不同,所患疾症亦有所不同。所以诸子百家诞生,乃是针对不同时期不同症状之治世药方。” 看他竟然也支持徐学思想,成渝拱手问他,“敢问扶苏公子,你以为如今的天下,哪一家学说才是良方良药?” 问到了扶苏这个问题,褚英荷、陈英贤都看着扶苏如何回答,赢肥几人也盯着扶苏。 扶苏朝他拱手还礼,“徐子曾说,大国之疾非一日之弊,单一剂方无法根治,不论儒学、墨家之学、法家之学或是兵家之学,徐学亦然。复方良药,君臣配伍,方能对症下药。” 他没有说支持哪一家,却引用徐希的话,说的是有道理,却心中偏颇,成渝几个士子心下有些憋屈不服。陛下已经如此宠信徐福,公子扶苏亦是偏颇徐福,难不成以后百年都是徐学的天下了? 几人被打击到,已经没有多少心思与赢肥他们驳斥辩解,都不说话。 扶苏又拱手道歉,“扶苏身为她们的兄长,有教导之责,与几位打架实乃失礼之事,我代为道歉,还望几位勿怪。” 成渝几人即便再不愿,也要给他体面,拱手还礼,“公子多礼,我等亦有冲动失礼之责。” 嬴芝曼使眼色,嬴舒曼、赢肥、赢鹄几个也朝几人拱手见礼,“我等失礼,还望勿怪。” 成渝几人也抿嘴拱手,还了礼很快散去。 赢肥正要扶苏再说说,被赢鹄使眼色,见嬴芝曼、嬴舒曼都要走,也反应过来,“扶苏兄长,我们还要做课业,就先行告辞了。” 跟褚英荷、陈英贤行礼,很快也散了去。 望着几人跑那么快,扶苏眉头微蹙,开始怀疑。 陈英贤也没多留,“我也还有课,先行一步。” 扶苏忙拱手送她。 褚英荷接下来没课,就招待扶苏,“扶苏公子来学宫是所为何事?” “离咸阳数年,在外颇有感悟,只心下还有许多迷惘,老师指点我多来学宫看看。”扶苏实话实说道。 褚英荷笑着道,“自从徐希著书立学,又把几位公子王女转到学宫来,激的各家学说彼此互辩,确实比之前老一套有意思多了,往往还有不少道理。” 扶苏有些汗颜,他的那些弟弟妹妹......仿佛是搅屎棍一样啊?他刚才,偏颇的有些明显了吧? 褚英荷认为徐希智慧,那群不好教化的王室子女下放为官可能为祸黔首,还丢了陛下和宗室脸面。 但放到一群仁、义、礼、智、信的士子之中,她们学识不高,但身份尊贵,还接触了几年徐学思想,就算在学堂跟徐希和其他老师们杠,潜移默化已成徐学弟子,肯定会双方互辩互打。 如此一来,不论王室子女,还是那些迂腐的士子都会在互打之中学到东西,用以成长。 扶苏看她不像有歧义的样子,担忧道,“王妹她们自小娇惯,阿肥、阿鹄他们也是不羁的性子,久留学宫不知是否对徐子名声有碍?” “或许会有些吧,我看她们亦长进了不少。”褚英荷笑道。 扶苏点头,随她在学宫转一圈,又到学堂看看,进了图书阁。 图书阁中又添了不少新著作,注解的兵法谋略比他几年前来时多了不少,图册也多了不少,还有字帖可以借了临摹。 学堂现在多加了诗书典籍和兵法谋略的课业,也更注重书画笔法了。 那些被贵族士子们嘲笑没有学识只能行粗鄙之事的学子们还不少回来升阶进修,新的学子教材也加多,学习时限也更长了。 年时间,凡聪慧者,必定能学得秦律、算数基础、农学或者医学,再通些诗书典籍和兵法谋略,见习后,自己顶立一面,仕而优则学,会更多能多才。 学堂更像一个学堂了,扶苏了解一圈,在图书阁借了两本书和图册回去。 徐希下衙刚到家,扶苏就后脚进来。 “胡亥之事,本该是我受罚,反倒连累左相,这些金是补给左相的俸禄。”扶苏直接从袖袋中掏出一个丝帕包着个金饼递给她。 徐希想到她回家守孝时,公孙萚就是如此塞给她一块金饼。 见她神色恍惚了下,陈平出声,“主君,要不政务先给我等拿会书房?” “先拿过去吧。”徐希应声。 “您今日可要去讲学?”陈平又插话。 徐希深深瞥他一眼,“讲。” 陈平垂眼应声,把政务都先搬去书房处理。 徐希推拒了扶苏的赠礼,“月俸禄而已,我有万户封邑,家中也有产业,还不至于差这点。且陛下赏赐也多,扶苏公子不必了。” 扶苏听出她话中的疏离,心下有些失落,“是扶苏表现不好,让左相失望了。” “能吃这个亏,于你来说并非坏事。从小亏上吸取经验,总比以后吃大亏强。”徐希笑道。 扶苏看着她想问问她如今可对自己有倾慕之情,但刚贬黜回来,实在没脸开口,又压了下来。 徐希叫来人,“稻禾,你去冰窖取一篮乳酪和雪糕,再选几个甜瓜给扶苏公子带回去。” 稻禾应声,“诺。” 徐希转头看向扶苏,问起他在学宫学堂之事。 扶苏也转移了话题,跟她说了改观之处,又提起赢肥他们,“几人行事不羁,怕会带累左相名声。” “名声是他们自己的,若因他们带累我名声不好,那一众优异学子就能带的我名声更好。”徐希还是没完全放手不管的,赢肥、赢鹄和嬴芝曼、嬴舒曼她们只是难教化,与胡亥还是不一样的。 扶苏一想也是,“如今我回来,会多教导他们,不与左相添麻烦。” “这几个野马,能管着些也好。”徐希笑着应声。 稻禾拎了满满一食篮乳酪、雪糕,还有个甜瓜,“这绿甜瓜只有个熟的,田庄上要明日送菜来会一块送来。” “那就明日摘回来再送些。”徐希把食篮递给扶苏,告罪一声,回去换下官服,去学堂讲学。 扶苏也没多留,金饼没送掉,还拎回一大篮子吃食。他觉得徐希对他还是关心的,送金饼确实有些冒然了。 周勃却是不解,扯了扯陈平,“主君与扶苏公子天造地设,我看主君怕也有意,你为何出声阻挠?” 陈平扫视一圈,也并未刻意隐蔽,“主君志高,意在天下盛世,若真与扶苏公子结合,并非好事,与大事不利。” “你认为如何不利?”周勃追问。 陈平看他神色不赞同,笑问,“你是想着若扶苏公子继承帝位,主君可登上后位,权柄在握,于治国更有大利吧?” 周勃捋了捋下巴的新须,高深莫测道,“扶苏公子对主君既有爱慕,又有崇敬,以后主君为后,必能当政,地位尊贵,权势在手,政令畅通,四海归心。” “别想美了,陛下身体康健,主君亦关注陛下养生。真成了王室之妇,宗室之人赢期他们更有话来针对主君,冯劫、公输琦也更有借口攻讦主君。天下黔首对主君身份变化也会有不同看法。主君干干净净为相,她就是官,就是朝中擎柱。没必要冒险去变化身份立场。且她已与公孙萚定了婚契,失信改于扶苏公子,于名声也不好。”陈平是完全不支持,所以见徐希目光有些恍惚,才出声阻挠。 “改扶苏公子是有些不好,然利大于弊。至少我是如此认为,主君手中权势更高,于政令更好。如今大秦上下已接受女子为官,至少认同主君功绩和政务能力,即便身份变化,影响未必不好。”周勃还真有心想撮合撮合。 “要不你去试试?”陈平在此事上与他意见不同,若徐希真有意,他也会出面劝诫她。 周勃还真行动了。 徐希在学堂讲了课回来,见家中还未用飧食,就先行去书房。 其他人都在凉亭等飧食,周勃跟到了书房。 看他一脸有事,徐希拱手,“先生可是有事教我?” 周勃呵呵呵笑,甩去讪然,直接问,“知主君是个爽利性子,我就直说了。不知主君对扶苏公子情意如何?” “望其成龙。”徐希直接道。 周勃又问,“主君可对后位有想法?” “并无。你怎么有此想法?”徐希蹙眉摇头。 周勃看她否决的那么彻底,嘴角抽了下,“今日见......主君对扶苏公子......” 徐希笑起来,朝他一拱手,“让先生多虑了,我与阿萚定有婚契,就没想过失信之事。对扶苏公子,确实望其成龙,希望陛下的继承人们都多能多才,文治武功,并无别的意思。” 她以为他们恐她失信,要提前为她谋划,周勃有些汗颜,直说了,“今日见主君望着扶苏公子有些恍惚,是鄙人误会了。” 徐希想起陈平的提醒,解释,“今日的金饼,让我想起年幼时,从谷中回家守孝,彼时家中并不富裕,临行时阿萚塞给我一个布包,里面是他傍身的金饼,足有一斤重,被我带回去全祸祸光了。” 周勃心下实在尴尬,忙夸了句,“公孙公子纯善大义,对主君情意非凡。” 徐希笑了笑,“我此生不会入王室,更不会入后宫,我的地盘在朝在野,定与你们一起辅佐大秦,共创盛世。” “必不负主君所望。”周勃郑重的拱手。 徐希伸手请他,“先生快去用飧食吧。” 周勃应声走出书房。 陈平在不远处等候,见他出来,目光询问。 周勃朝他竖起大拇指。她比他想的要清醒,女官之路已走到如今,除非之后登位的帝王十分憎恶她。只要陛下英明,她们稳步向前,定能实现宏愿。 卢菲菲看两人眉眼官司,挤过来询问,“你们在说什么?教教我。” 见识过他们俩的政务能力后,卢菲菲的学习对象又多了俩,且他们俩自小学的与她们不同,想法也往往不一样,她就爱追着问。 周勃自觉闹了误会,还让徐希误会,不愿意多说。 陈平跟她提了,“扶苏公子如今还倾慕主君,主君已与公孙公子定了婚契,不可失信,让对手抓到把柄。” 卢菲菲恍然,“姒染、昭韵她们正在想办法告知扶苏公子,既不伤感情,又彼此保留体面。没想到你们两个大男人也如此心细。不错不错!” 陈平冲她笑笑,“如此便好。” “此事宜早不宜迟,你们都能想到,只怕要有人挑拨。”卢菲菲快速过去找姒染、昭韵去了。 周勃、陈平对视一眼,“女官确实心细。” 姒染几人已经商量了对策,今日时机不好,没有提及。听卢菲菲说周勃、陈平两个大男人都注意了,知道不能再拖延,“明日我在家中当值,甜瓜若摘的多,就由我去各家送甜瓜吧。” “让菲菲去吧。你我过去显得刻意,菲菲性子跳脱些,不受拘束。”昭韵道。 秦俪也认同。 姒染点点头,拉着卢菲菲教了一番,让她换成自己的话。 卢菲菲第二日在家当值,田庄上伯夫送了甜瓜和葡萄来,她连忙分好,给李斯、冯去疾、淳于越、宋百禄他们送去,最好的挑出来送去王宫,还有扶苏住处。 扶苏已经从随侍那里得知了徐希与公孙萚定下婚契之事,愣了半天,“你从何处听来?可属实?” 随侍肯定的点头,“是墨夙墨制造身边的人,奴去看新王宫修筑情况听到的,新王宫还有王城都是渚道子师徒设计,其中还有左相。那公孙萚自小和左相一起长大,渚道子临终为两人定了婚契。千真万确。” 他们如今也希望公子能得偿所愿,虽然徐福霸权了点,但以后和公子成亲,那公子不仅稳稳继承帝位,还能诞下能力更强的子女。最重要的,公子必会喜欢。 公子在外几年,明明时常通信,却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可恨! 扶苏直接道,“他们意欲挑拨我与徐希的关系,你们谨记,不可多言上套。” 两随侍应声,“奴谨记。” 扶苏说完,却心中低落难过,怪不得昨日对他疏离了。 殿外内侍通传,“左相府的长史来送瓜果。” “请进来。”扶苏忙道。 卢菲菲带人把瓜果抬进来,看他神色郁郁,很是低落,心里咯噔一声,“扶苏公子......不会已经听了......谗言吧?” 扶苏忙拱手,“长史放心,挑拨之言,扶苏不会信,更不会对左相有怨怪之意。” 卢菲菲直来直惯了,拱手劝解,“公子不必失落,主君喜欢小白脸,贤内助。但对公子是望其成龙,寄予厚望。希望他日能与公子续一份君臣之谊。” 扶苏听这话,愣了下,“可是左相差长史过来?” 卢菲菲实话道,“家中这些事多是卫程安排,今日是我自告奋勇。主君坦荡,我和几位姐姐却恐公子为人挑拨,才来劝解。” “让长史费心了。”扶苏看她说的真切,点点头。 卢菲菲叹了口气,“主君一路走到丞相之位,太过艰难了。谷中苦学十数载,从齐国到楚国,又到秦国,我们自楚国后宫出来跟随她,见证她一路多艰辛。不想她受更多攻讦,更不想她前功尽弃。” 扶苏张了张嘴,“她之前是否都是公孙萚相伴,才会选他。” 卢菲菲心下气的不行,这哪跟哪,耐着性子道,“主君不喜恋爱脑,起先也并未选他。” “那......”扶苏有些说不上话来了,恋爱脑?不像什么好词,且很像说他。 “公子身份,与将来成就,注定不凡。公子之情,也必然不能系于一处一人。非不愿,乃不能也。”卢菲菲跟他解释。 扶苏没想到,他的身份竟成了他求爱的阻碍。 “公子应该像我家主君一样,心中无女人,拔刀自然神!修炼自身,问鼎天下!你还有十八个兄弟,十几个姐妹呢。他们都可能成为你的对手。”卢菲菲开始忽悠。 扶苏之前并不觉得有什么威胁,但胡亥之事,让他吃了一暂。现在又听她说的那么多兄弟,还有姐妹,愣了眼。 卢菲菲以为他不信,“公子不要小瞧任何人,昔日文王蛰伏一生,却培养武王反了商纣。天下还都念文王好。你也跟我家主君来往甚久,多少也学得些心机了吧?” 扶苏不好说文王之过,他自小学的诗书典籍,至今未认同批判文王之过的。不过心机,他的确是学了不少,“所获甚多。” 卢菲菲满意的点点头,“我昨日听闻公子在学宫之中断官司,因王女哭诉一通,你就偏颇处理,是也不是?” 扶苏有些羞愧,朝她拱了拱手。 卢菲菲啧了声,“那哭是主君所教,说是乃白莲花之技巧。就是为了让主持公道之人看到自己弱势,被强横欺负,用到极致可颠倒黑白,此乃攻心之计,气死对手,杀人于无形。” 扶苏:“!!!” 舒曼王妹竟是假的? 卢菲菲看他才反应过来,摊手,“看,公子如今被王女几颗眼泪就蒙骗过去了,女子也不弱吧?所以不光公子们是你的对手,王女们也多才多能,计谋在身,也有继承帝位的可能。” 扶苏呆滞了,“当真如此......” 卢菲菲理所当然道,“那当然了。女子能顶半边天,下至县吏、县官、甚至郡守都有女子,上至大夫、监察御史、左丞相。既然女子都能为官了,王女为何不可作为帝位继承人呢?陛下又不是狭隘之人,但凡有才多能,他从不吝啬啊。” 扶苏听着石化了。:,,. 86 第086章:就这? 我的地盘我做主!…… 卢菲菲看他整个人都呆滞了, 心下得意。她终于也学会这门忽悠学问了,不枉费她缠着侯廉请教。 扶苏的两个随侍有些不善的盯着她,认为她胡说八道。女子为官已经违背常理, 还想继承帝位?说梦话呢! 但扶苏却惊觉卢菲菲话中的道理, 女子都能为官了,且她们政绩并不比男子差,有些反而更优异出色,如他在五山县做主簿时跟的县令长出宛,一个贫瘠山县, 几年下来就变得富饶起来,五山县的鸡鸭和皮蛋已卖往各郡县, 全国有名。 若非他跟出宛学习颇多, 也考不中县令长。 她们当官都能当得很好,若是做了帝王呢? 扶苏想想自己, 才学不如诸子,政务能力也......不如那些县官县令长,更不说朝中的能臣良相。计谋也不足。 他若是登基为帝,真能统领朝臣, 治理好泱泱大秦国吗? 卢菲菲正得意,看他神色越变越难看,陷入深深自我怀疑中, 心里慌了下,“公子!?” 扶苏仿若没听到。 卢菲菲急了, 伸手碰了碰, 提高了声音,“扶苏公子!” 扶苏回神,抬眼看她, 拱手道,“长史说的话,让扶苏如饮醍醐。” “不是,你还没有完全理解我的意思。”卢菲菲连忙跟他解释。 “我是让公子抛却儿女私情,专注大业。公子仁善又极其聪慧,陛下爱重,朝臣也多推崇公子。但你现在的路也只是看上去顺一点,还仍需努力,再接再厉学习,争当上游。变成最厉害最优秀的那个!” 扶苏不认为他会变成最厉害最优秀的那个,会有王弟和王妹比他更厉害优秀,也......更适合继承父王的帝位吧? 卢菲菲有些无措了,她第一次上忽悠大法就这么猛?别真把扶苏公子忽悠的不想登基了,那她罪过大了啊! 看两个随侍眼神都要杀人了,忙又劝解,“也不一定最厉害就是最好的,根据不同时期最合适的才是最好的!对!就像主君著的书中所写,十年二十年前的局势和如今不同,国策就有所不同。那十年二十年之后的局势也和如今不同,到时候不一定会需要什么样的君王呢?” 两个随侍虽然怒愤,也认同这话,忙随着劝解,“长史这话说得对,公子身份尊贵,又是陛下长子,有宗法在,您就是最合适的。如今陛下身体康健,大秦发展亦欣欣向荣,十年二十年后,肯定是另一番天地。” 扶苏看着劝解自己的三人,失笑摇头,“我知道了,你们不必担忧,我肩负的责任我不会推卸。” 卢菲菲松了口气,十分想跟他说一句‘要不你还是喜欢主君吧’,别生出什么奇怪的思想,到时陛下都得发怒,她大不了回去教书,主君可能会被她连累。 但她第一次忽悠上位的人,任务就是让扶苏放弃主君,还能修好关系,这要失败了,她两边不好,岂不更惨? 卢菲菲不想多待,赶紧告退溜走了。 两个随侍围着扶苏就开始劝话,话里话外都是卢菲菲忽悠恐吓他,不能听信她的胡言乱语。 扶苏面上应着,心里已经在想自己的那群王弟和王妹,高和珈如今不知在哪,但他们两人和自己同期下放的,定是稳稳坐着一地县令长,在治地强民。还有芳华、瑜曼她们,也并没有被贬黜,或犯错被申斥。 他只占了个长子的名头,他当真适合那个位子吗?父王和朝臣觉得他适合那个位子吗? 扶苏之前也在脑中闪过这个问题,但从未深思深想过,如今看来,他是时候多想想了。 卢菲菲溜回家,见姒染在家,赶紧找她说了经过,“现在看,扶苏公子是不怨怼主君,和我们左相府也不会交恶。可他听我的忽悠,觉得自己不适合登基了。我完了!陛下要怪罪,主君也得被我连累!” 姒染也惊愕了,拍了拍她,安抚道,“以扶苏公子的心智,应该不会被你忽悠住才对。他应是被贬黜后,受到影响了。” “当真如此?”卢菲菲追问。 姒染点头,肯定的告诉她,“扶苏公子如今失意回朝,又乍然之间听到倾慕之人已与别的男子定了婚契,更加失意。你此时再说他有很多兄弟姐妹是他的帝位竞争者,他难免想多。问题应该不大,主君下衙回来,听她如何说。” 卢菲菲连连应声,“千万别怪我,我也只是说了实话。” 徐希还没下衙回家,扶苏殿内事已经被禀告给了嬴政。 嬴政面沉如水,没有说话。 赵高、蒙毅一左一右都看着他的神色,随时准备开口。 殿外徐希拿着加急处理的奏疏求见。 赵高一脸讶异,毫不掩饰。 蒙毅也忍不住皱眉,宫中的消息,陛下都才刚知道,左相不会也知道了吧? “宣召。”嬴政沉声吩咐。 内侍听令忙引了徐希进殿。 “见过陛下。”徐希见了礼,把奏疏呈上。 嬴政看后,立即审批。 徐希接过奏疏又匆匆告退,“臣告退。” 嬴政看她心思都没在外,眯了眯眼抬起头,继续处理政务。 赵高摸不准他的心思,和别人相比,更信重徐福也就罢了,如今长子备受打击,陛下还能偏心徐福? 蒙毅见他没说话,也就不再多想,当好自己的值。 徐希忙完政务下衙回家,见卢菲菲一脸有事儿的跟进房,还给她拿便服,要服侍她更衣,“你闯祸了?” 卢菲菲一撇嘴,嘤嘤道,“主君,我今日去给扶苏公子送甜瓜、葡萄,听他已经知道主君与公孙萚定下婚契之事,就劝解他几句,激励他几句,但好像忽悠的太过了,他现在仿佛受了巨大的打击,不想继承帝位的样子。” 徐希扬眉,“就这?” 卢菲菲正准备哭,看她完全不当回事儿,愣了下,“主君?你......不觉得出事儿了?陛下若知道了怪罪,可能会连累主君。” 徐希摇了摇头,拍了拍她脑袋,“陛下要怪,也是怪胡亥,他已经进去了。我本欲明天再求情把他捞出来,看来不用了。” “怪胡亥?”卢菲菲担心了半晌。 徐希嗯了声,“且扶苏公子是一时失意,陛下自小在赵地为质,曾遭遇无数嘲笑欺辱,依然志高凌云,登基为王,后统一六国。你只是告诉扶苏公子他有很多竞争者,若连这点打击都受不得,陛下也不会传位于他。” 卢菲菲有些吃惊,“当真吗?陛下不是非常爱重扶苏公子?” “若他和其他子女同一水平线,陛下自然选他继承,若有其他更厉害牛逼的继承人,陛下为何不选?爱子之情何时大于家国天下了?”别人或许会好大儿,但始皇陛下不会。 卢菲菲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放心的点点头,“那扶苏公子那里......” 徐希思躇了片刻,出来喊了卫程,“明日阴天不热,你去下帖子,我明日邀请扶苏公子郊外骑马。” 卫程应声,“诺。” 扶苏收到请帖,本想推了,想想还是应了下来。 第二天,徐希下了朝会,把紧急政务处理完,就交给周勃、陈平、吕雉他们。 牵了自己的坐骑出门。 扶苏亦骑马赶来,看她一身素色紧身骑马服,长发梳于顶用贝母片堆砌做成的发饰圈起,发尾倾泻垂下,利落洒脱,微微一愣。 “走啊。”徐希唤他。 扶苏知她除官服礼服外,也极爱美,总是有许多独特于其他女子的衣裳,不拘华丽或素雅,还不曾见她此种模样。策马跟在后面。 柏油路上车马往来,行商黔首络绎不绝,几人慢速出了城,到了宽阔之地,徐希回头看扶苏,“赛一程?” 扶苏看着她坐下千里驹,失笑,“可。” 千里驹桀骜性烈,十分难训,但也慕强,整个大秦没有几匹这般厉害的千里驹,但都不如她坐下的这匹踏鹰。 徐希对于自己的坐骑倒不十分上心,驯服的太容易,她又忙,一月也只有一回骑出来溜达的机会。今日难得出来,直接双腿一蹬,“驾——” 踏鹰嘶鸣一声,利箭一样飞奔而出。 管猗、盖聂立马甩起马缰追上去。 扶苏也连忙带人飞奔跟上。 暑热还未过去,骑行三十里,已经满头汗湿。 几人停在河边,让马儿歇息喝水。 徐希撩起河水洗了把脸,看扶苏来赶到河边,上了岸边问他,“扶苏,你如果摔倒了,第一件事你会选什么?” “选什么?”扶苏疑问。 “一、生气;二、站起来;三、坐下歇会儿;四、躺倒。”徐希给出选项。 扶苏思考片刻,“我选二,站起来。” 徐希上去一把给他推倒在地。 她本就生的力气大,扶苏亦没防备,直接被她推倒了,摔坐在地上,愣愣的抬头,“左相......” 徐希无奈的摊手,“看,你的真正选择,是坐下歇会儿。” 扶苏张了张嘴,想赶紧站起来。 徐希也一屁股在草地上坐下来,伸直两腿,“是不是发现伸直两条腿儿不顾礼仪坐着也挺舒服的?” 虽然穿了骑马服,扶苏自小的礼仪修养也不允许他主动失礼,从地上起来,郑重的朝她拱手一礼,“多谢左相教我,扶苏受教。” 徐希拍了拍旁边草地,示意他也坐下。 扶苏蹙眉犹豫。 “没下过田?”徐希问。 扶苏释然,他下过田,还与农人一起棉花育苗,堆肥浇水。提起衣摆,学着她的样子在草地上坐下。 徐希扭头朝后喊话,“来个瓜!” 管猗已经拿过来了,到河里洗干净,上了岸一人一个。 几人坐一排,望着河水,都拿着个绿甜瓜啃着。 徐希吃的慢悠悠,“今年的天好,几年没有今年如此风调雨顺了,高产的棉花能达到150斤了。今年不少百姓能穿上棉布衣裳了。” 扶苏吃着甜瓜点头,“嗯。不舍得烧炭的黔首们,能做被褥棉袄了。” 徐希吃完瓜,又下河边洗了洗,直接在身上擦了擦手。 扶苏看的欲言又止。 徐希站在他旁边,叉着腰道,“教给你一句话,跟着我一起念。” 扶苏预感不太好,但还是好脾气的应声,“好。” “我的地盘我做主!”徐希沉声有力道。 “我的地盘,我做主。”扶苏露出个果然的神色。 徐希嫌弃的看他,“声音不够大,再来。我的地盘我做主!” 扶苏加大声音,“我的地盘我做主!” 徐希满意,又沉声道,“指手画脚早入土!” 扶苏也跟着道,“指手画脚早入......” 反应过来说的是何意,抽着嘴角停下来。 徐希看他说不出来,翻了一眼,“要做一国帝王,首先要有王霸之气。” 这样的王霸之气,扶苏觉得他可能无法拥有。 “我们刚才赛马,你输了。先喊三遍。”徐希给他个眼神,让他开始。 扶苏有些羞愤,“左相不讲理。” “愿赌服输。”徐希目光催促。 扶苏忍着羞愤,见四周没人,扭头对着河水,深吸一口气开口,“我的地盘我做主,指手画脚......早入土。我的地盘我做主,指手画脚早入土。我的地盘我做主,指手画脚早入土。” 喊完长吁口气。 他的护卫远远看着,目光怀疑人生。 徐希又教他,“老娘天下第二,第一已经棺材板。” “老......”扶苏有些幽怨的望着她。 “换成老子。”徐希拍了他两下,无奈道。 扶苏差点被拍的矮半截,声音放小,“老子天下第二,第一已经棺材板。” 盖聂有些怀疑,主君就算仙神下凡,但如此教扶苏,是准备把他一个温润如玉公子教成秦始皇第二?可......秦始皇也不会这些吧? 看看管猗,他都面无表情,没有多管,也就绷着脸不吭声。就是扶苏公子的护卫,脸色有些多变。 仨护卫一路上,就听徐希给他们公子教了一堆无礼豪言,甚至《抡语》之言。眼看着好好地公子被教歪跑偏。 回了王宫,就把赛马之事禀告给了嬴政。 嬴政听着那些王霸之气的话,嘴角微抽,想了想,出声吩咐,“把扶苏召来。” 扶苏还以为徐希哪句话说错了,正想着如何为她开脱。 嬴政却问他,“你可想去军营?” 扶苏愣了,“去......军营?” “匈奴之战已结束,蒙恬带大军正在草原驻守,你若愿去,可去找蒙恬,在军中历练一番。”嬴政给他安排,免得在咸阳失意,还被徐希教什么王霸之气。 扶苏以为徐希要被训说,结果父王是把他送出咸阳? 他有些艰难的开口,“父王,臣......臣不一定非要......有...王霸之气。” “那你是不想去?”嬴政剑眉微挑。 扶苏摇头,“臣愿往,但......并非为了王霸之气。” 嬴政轻笑出声,“行,朕知道了。你准备些时日,就北上吧。” “诺。”扶苏应声。 徐希听他要去匈奴草原戍边了,吃了一惊,找到扶苏问及此事,“陛下可有说旁的?让你何时动身?” 扶苏看着她,心下有些微妙,“父王并未说旁的,十日之内启程。” 徐希懂了,“陛下嫌弃我教的不好,要让蒙恬教你。” “并非左相教的不好,是我想去看望蒙恬。我与蒙恬自小就亲近些,我亦数年不曾见他。此次也是去草原之地看看,学习如何治理发展草原。”扶苏解释。 徐希看着他依旧纯直的样子,凑近了问他,“再给你出一题。” 扶苏不是很想答这个题,但看她神神秘秘,拱手,“左相请指教。” “你远在匈奴边境戍边,收到一封陛下赐你自杀的诏书,你会如何做?”徐希盯着他问。 扶苏大惊,“这......这如何可能!” 徐希深深望着他,沉声道,“听选项:一、拔剑抹脖子;二、怀疑诏书是假的,回都邑询问答案;三、拉拢蒙恬带大军造反;四、逃出秦国,隐姓埋名。” 扶苏张了张嘴,实在有些震惊,“此题恕扶苏一时无法回答。” 徐希伸手指着自己,“换你来问我,快问。” 扶苏一言难尽,拱手问,“若是左相收到陛下赐死的诏书,会如何做呢?” 徐希一手背后,挺起胸膛,伸出一根食指,“首先,怀疑诏书是假,上奏陈情,要进都邑面见陛下;立即拉拢蒙恬暗中准备造反,即便最后不能造反,也要划地自治;然后,乔装打扮,隐姓埋名入咸阳,探查真实情况;最后,拔剑抹掉挑拨生事者的脖子。” 扶苏愣愣的张嘴。 徐希说完看着他,清了清嗓子,小声道,“还有最后一环,若到万不得已,尊父为太上皇。” 扶苏裂开了,嘴张得更大了。她在教他什么东西啊!? “扶苏公子不必费心帮我隐瞒,我会自行告知陛下的。”徐希朝他拱手,让他多多深思,便告辞去面见嬴政。 “陛下,臣有罪啊!”徐希进了殿内,就搬了个软垫跪下。 嬴政看她这架势,眉峰蹙起,“何罪之有?” 徐希抬头弱弱的看着他,“陛下,臣乍然听闻扶苏公子要去北境戍边,心中担忧,就教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教了扶苏什么?”嬴政看她这做作的架势,九成不是乱七八糟,而是大逆不道。 徐希低着头,老老实实交代了一遍,“臣恐扶苏公子过于纯直,因尊崇陛下,深信陛下之令,他日为人所害,就......” 嬴政听前面还暗自点头,听完也并未发现大逆不道之处,这是身为君王继承人本该有的谋略和心计。但她来请罪,定是不止于此,“还有别的呢?” “什么别的?”徐希疑惑无辜的抬起脸。 嬴政轻哼一声,“福卿足智多谋,只教些平常之术,没有最终之谋吗?” “没有啊。”徐希不承认,两眼睁着清澈纯真。 “朕问扶苏亦能问出全部。”嬴政沉声道。 徐希缩了缩身子,坐在脚后跟上,小声嘟囔,“尊您为太上皇。” “什么?朕未听清。”嬴政笑起来。 “臣还有重要政务处理,修筑王宫的防卫还需再审查,臣先告退了。”徐希直起身子一拱手,脚底抹油,溜。 嬴政气笑出声,“可真是朕的好丞相,忧国忧民忧社稷,还忧虑将来继承人。” 赵高离得远,没听见那句,看他如此气愤,心下好奇,但又不敢此时多嘴插话。 蒙毅是听见了,却又没听太清,不敢相信,准备回家就给兄长写信,叮嘱他千万小心谨慎与扶苏公子相处。家中也劝解母亲和大母,不要招扶苏公子为婿了! 嬴政一掌拍在御案上,怒哼一声,“朕看你明日还敢来上朝!” 没等到明日,当晚他就收到了一碗彩虹乳酪球,两个太阳的笑脸小甜品。那笑脸惟妙惟肖,带着讨好。 嬴政拧着眉峰,盯了半天,都快看化了,再看对面跽坐的扶苏,这才端起水晶碗。 扶苏见他吃了乳酪甜品,暗暗松了口气。 次一天的朝会,徐希照常上朝,奏请,下朝后当值处理政务。 燕食后,嬴政收到一杯冰镇牛乳茶,一杯特调彩虹酒。 尝过那杯彩虹酒,和之前所喝又不一样。 之后一连又收了三天彩虹酒和甜品小蛋糕冰乳酪。 直到扶苏收拾好行囊,启程去找蒙恬。 徐希一起送他出城,又塞了他两本册子。 扶苏接过一看,《草原生存历险记》、《牛羊马的养殖技巧》,都是实用之书,他拱手朝徐希道谢,“多谢左相赠书,扶苏会好好学习,不负左相期望。” “扶苏公子保重。”徐希亦拱手还礼。 送了行,徐希转头看着王宫的方向,脚步不想动。陛下也知道扶苏的秉性,让他造反他也造不起来。 看着时间线改变了,胡亥也关起来了,可这扶苏又被弄去了军营找蒙恬了,她这不是提前教他多长个心眼儿吗。 以后真有万一,起码不会看了假诏书,就拔剑抹脖子。 “主君,可要进宫?”吕雉问她。 “先回家吧。”徐希道。 刚到家,就见一队甲兵在家里搬运东西,旁边站着蒙毅,徐希忙问,“这是干什么?” 蒙毅迟疑了下,“陛下有令,把左丞相的酒、牛乳全部没收。” 大食子跳着脚出来,“希你干了何事?他们连醋都搬走了!” 徐希:“!!!” 87. 第087章:蹭陛下御膳 把那些酒和果…… 徐希愤然瞪着蒙毅,“不是,酒和牛乳你们搬都搬了,为何连醋都搬?” 搬醋的甲兵还是她训练出来的特训兵,望着她眨了眨眼,“......果醋。” 徐希:“......” 徐希说不出话来,愤愤然看着他们一趟搬完。 大食整个人灵魂都没了,“整整一窖的酒,还有陈酿,全没了。” 小食脸色凄惶的跑过来,“师父,调料酱料的窖里也空了大半。” 大食面色逐渐狰狞,转身抓着徐希,“那是我攒了三年的宝贝,你到底干了什么?造反了吗?” “那倒没有。”徐希心虚。 看她这个样子,前几天还给陛下调酒做小吃,大食两眼犀利,胡子都立起来了,“说,你干啥了?” “忽悠了一下扶苏。”徐希小声道。 大食也不是愚钝之辈,听她忽悠扶苏,而扶苏今日出城去了匈奴边境军营。这死孩子肯定忽悠扶苏掌控兵权,为自己继承帝位积攒权势。 陛下如今还龙精虎猛,连小疾都不曾多患,她还忽悠扶苏掌兵权,真有她的! “我今年都不想进庖厨了,你以后用膳别找我!自己解决去!”大食怒吼着,气冲冲回了院。 小食看看徐希,又看看师父的背影,赶忙追上去劝解。 周勃、陈平对视一眼,也是无奈。干啥不好,非得忽悠公子扶苏,陛下还健在,她就敢说尊为太上皇。幸而公子扶苏纯直仁善,陛下亦是待她宽大为怀。 “主君,咱以后别再教导公子王女们......奇怪的学识了。”两人劝徐希。 徐希冷眼幽幽盯着两人,“哪里奇怪?都是很实用的好吗。” “太实用,太直白了。”周勃讪笑道。 徐希哼了声,叉着腰进了房。 管禾落后几步,跟周勃、陈平道,“阿希也通占星术,测天命,曾为扶苏公子测算过。” 周勃、陈平忙问详细,听她说后,想想扶苏公子那秉性,再想想被徐希教导的几位公子和几位王女,十年一十年后,若真争夺帝位,扶苏公子真有可能自杀。 “幸好,幸好。”两人不约而同的感慨。 蒙毅带着罚没的酒醋等回到王宫复命,“全在这了,一坛没留。” 嬴政看着几乎堆成小山的大小坛子,还有玻璃坛,都贴着纸标,写着原料酿制和日期,满意的背着手走下台阶,“她这美酒存货还真不少。” 蒙毅应和,“听闻调酒还放了果醋,也都搬来了。” 嬴政点了点头,“可有听到左相说什么?” 蒙毅看他神色轻快,也笑起来,回道,“出门时听到大食子发怒质问,左相心虚,并未说什么。” 嬴政笑哼一声,“口没遮拦,该!” 然而他第一天就笑不出来了。 朝议后,徐希就领着姒染、秦俪、周勃、陈平、吕雉、昭韵、卢菲菲几个,一人拿一个碗,拿着筷子过来,“陛下,臣家中庖厨揭不开锅了,能与陛下共餐否?” 嬴政睁眼瞪着她,“揭、不、开、锅?” “对,陛下赏赐臣等一餐膳食吧,臣等忙了几个时辰,还不曾用膳。”徐希可怜道,说着腹中咕噜噜响起。 仿佛呼应一样,后面周勃、陈平,包括吕雉都开始腹中咕咕叫。 赵高有些惊愕,不敢置信的看着徐希,“左丞相在做什么?” “饿。”徐希睁着两个黑葡萄大眼,清澈无辜,可怜委屈。 嬴政鹰眸深沉,锐利的扫过姒染、周勃他们。 几人僵硬着脸,一脸被绑架的眨眼。 嬴政再看徐希无辜可怜的样子,却一手拿碗一手持箸,长吸口气,抿唇扬起嘴角,“朕每日膳食不少,福卿为我大秦社稷辛劳,怎能饿到。来人!摆膳!” 赵高一脸怀疑人生的下去传令。 御厨们接到命令陛下要摆宴待左丞相,立马把备用的膳食也用上了。 内侍们端着膳食流水一样摆上案几。 徐希端着自己的碗,拿出自己的筷子坐下。 姒染、秦俪几人也硬着头皮跟随她坐下,实在有点不敢抬头。 周勃余光看了眼嬴政黑沉沉的面容,却没赶她们,心放下来,还示意陈平等会多吃点,不然白饿了一顿。 随着嬴政一声令下,徐希率先夹向了桌上的皇统无疆凤珠汆、红烧龙虾球、蒜蓉小羊排、白斩鸡腿。 姒染、秦俪胆子还大一点。 昭韵胆小,卢菲菲心虚,只敢吃眼前的菜。 周勃、陈平也一直在专注嬴政的神色变化,别吃成了断头饭。 徐希把自己眼前的几盘吃一遍,远地方的就喊内侍换菜,顺便让给姒染她们面前的也都换换。 嬴政用膳礼仪优雅,速度也不慢。 徐希从头吃到尾。 姒染、秦俪几个也不敢提早放箸收碗,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吃到尾。 餐后,徐希喟叹,“有陛下这样的帝王,就算卖命到死都值了。” 嬴政望着桌上的餐盘沉默,他还是登基以来第一次膳食餐盘如此干净。 “陛下,臣等还有一堆政务要忙,先行告退了。”徐希拿着碗筷,带着她的一帮属官浩浩荡荡而去。 嬴政:“......” 隔天又带着姒染、秦俪一众人拿着碗筷过来要饭。 嬴政沉声下令,“摆膳。” 第三天,她又带着人带着碗筷过来。 姒染、秦俪几人已经心虚的不敢抬头,有内侍换菜,也不敢多夹菜。 只有徐希厚脸皮,一点不客气,直接吃到饱。 嬴政看她吃的欢快吃得多,也跟着多吃了不少,再看一眼姒染她们不敢伸箸的样子,又用膳不香,面容冷峻,逐渐发黑。 到第四天徐希还要去蹭御膳,姒染、昭韵脸色发白,卢菲菲几乎要哭出来了,“主君,我们这几日都没吃饱过,这御膳能不能不去了啊。我宁愿在家饿死。” “我也不去了,求求主君了。”秦俪想想就头皮发麻。 “我也是。”吕雉有气无力道。 徐希疑问,“你们为何不吃饱啊?那么多菜肴。” 姒染、昭韵、卢菲菲、秦俪、吕雉:“......” “陛下对主君的耐心还真好。”周勃在做实验。 陈平赞同的点头,“若主君一个蹭饭,不带我等一起,相信陛下能忍耐更长时间。”她每次用膳都吃的很香,看着都能多吃一碗饭。 徐希扫视一圈,看着她们一个个精神萎靡不振,马上要罢工,只得作罢了,“行吧,那不去了,家中若不开火,我们去吃食堂。” “诺!”几人顿时精神,她们愿意去吃食堂! 嬴政还等着她带人过来,特意吩咐多备菜肴,免得再光盘丢人,结果不见人来,命人去查探,“去了学宫食堂?” 蒙毅应声,“学宫的膳食有贵族士子们出钱,比学堂的好一些。” 嬴政哼了声,“自作自受,该。” 徐希领着一众人吃了好几天食堂,看着秋收的成果汇报上来,嬴政这才挥手,“蒙毅,把那些酒和果醋还一半给她。” 蒙毅眼中闪过笑意,“诺。” 乳酪、酸奶、奶油是没了,酒和果醋还有大半。蒙毅带着甲兵又送回了左相府邸。 大食子看着空荡荡的酒窖又充实起来,脸上终于扬起笑来,叫来徒弟,“小食,去问问各处,飧食想用什么菜肴。” 小食见他总算下庖厨了,笑着应诺。 时隔半个月,姒染、秦俪一众,终于又过上了正常用膳的日子,齐齐舒了口气。 李斯、冯劫等人却颇为嫉妒陛下宠信徐希,暗中批判徐希狂妄,“早晚死于狂妄。” 徐希却拿着熬制的红糖、白糖献了上去。 南方自古种植甘柘,饮用柘浆或是用柘浆作菜肴,汤饮增加甜味儿。但柘浆易坏,甘柘因品种植株小,甜度低。 徐希把胡亥踢到任上时,换到了蔗糖甘蔗。 今年总算种出些熬制红白糖的了。 她一脸显摆,献宝似的拿出两玻璃罐,“陛下,给你看个好东西。” 两个玻璃罐都不小,里面盛放着一红黑块状,一白色颗粒。 “这是何物?”嬴政看着她问。 徐希打开盖子,取小勺碟子舀了些,递给他,“陛下请品尝试试。” 赵高想插嘴,让试吃童子先试过。 嬴政已经把红糖送入口中,一股浓郁的柘浆味儿,入口即化,甜蜜异常,“柘浆所制?” “对。柘浆熬制成的红糖,有益气养血,健脾暖胃,驱风散寒,活血化淤之效,产妇和贫血者食之最佳。”徐希又给他舀了一勺白糖。 “陛下再尝尝另一个。” 柘浆的味儿几乎没了,但依旧入口便化,满口生甜,“这是何物做制?怎的如此之甜。” “亦是甘柘所制,从红糖而来的白糖,润肺生津,止咳利尿,补充益气,是上佳的甜味调料。”徐希笑道。 嬴政眸光深邃的望着她,“何地所种?有多少?” 徐希忙拱手,“陛下英明,这是杂交的甘柘,不仅植株更大,甜度也更高。目前在琅琊郡、泗水郡、会稽郡、闽中郡、象郡都有种植。其中象郡长得最好。只今年产量尚且稀少,就榨了这一斤红糖,一斤白糖。” 闽中郡有烧瓷之地,南海郡有良港,武关道通行,象郡适宜种植甘柘。她为治理发展百越三郡可谓费尽心思。嬴政心中一软,直接道,“那便在象郡推广种植甘柘,待象郡种植产量上来,再在其他地推广。” “诺。”徐希应声。 嬴政目光又落在两个玻璃罐上,“朕不缺糖,这红白一糖,各分一斤赏于福卿带回。” “陛下,臣......不要糖。”徐希迟疑的看着糖罐拒绝了。 嬴政眉峰微动,“那你想要何物?” “陛下,胡亥他......可否让臣带去另外徒刑之地?胡亥虽犯错,却不是不改,若三年荒废,臣亦心痛。若由臣带回,一能教导学识,也能让其自立于世。”徐希诚恳的为胡亥求情,系统主动给她送羊毛了,胡亥也体验了牢狱,该换换地儿了。 嬴政皱眉,盯着她半晌,见她坚持,“便给你带回吧,若有事,朕就找你。” “谢陛下!”徐希忙谢了恩。 从殿内出来,就随蒙毅一起去了牢狱中。 暑热过去,天渐渐凉爽,胡亥的日子终于不那么难熬,一个月的牢狱生活,饭菜一日两食,只有一碗,虽不是剩菜馊饭,也难见肉腥。他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身上衣裳已经脏污破旧,蓬乱着头发,散发着一股久不洗澡沐浴的臭味儿。 让他恨透了,又害怕当真死在这里。每日除了睡觉,就是在心中演练如何报复之事。 牢狱铁栏外映上来一片阴影,久久不散,胡亥一个激灵转身起来。 “院子已经备好,每日修炼学识,自力更生,可要跟我去?”徐希出声问他。 胡亥还以为父王要饶过他了,盯着徐希,恨怒的咬牙,“我跟你去。” 徐希朝蒙毅点头,麻烦他开门。 牢狱门打开,胡亥弯腰出来,一股臭味儿立马带了出来。 徐希面色不改,领着他出了王宫。 管猗御车在宫门外等候。 胡亥也没顾忌自身脏臭,直接坐上了她的马车。 徐希把他带回左相府邸,靠近渚道子公孙萚居住院子旁有一跨院,已经提前洒扫好,里面摆着他之前在学堂时用的破旧被褥等物。 屋中有火榻,耳房是庖厨,如厕在外面风道中。 院内的树刚被砍掉,留了个树墩子,放置着铁锹,锄头,竹筐等物。 虽然料到要被折磨,胡亥依旧脸色不好。 徐希看他那脸色,朝他扬起嘴角,“和陛下当年在赵地为质时,强多了。至少在此不会有人嘲笑辱骂你,甚至殴打你。” 胡亥脸色一变,抬眼看向她,“你又妄想骗我。” “骗你作何?⑴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陛下从未完全放弃你,否则不会把你交给我教导。”徐希冷下脸。 胡亥开口想问问,但耻于问她。 “想知道陛下说了什么?”徐希出声。 胡亥绷紧嘴唇,冷哼一声。 徐希微笑,“需要你看的书已经给你放在案几上,学完一册,完成课业,才能换到下一册。课业每三日来收一次,我批改后再返回于你。至于每日餐食,粟、麦、菽会给你送来,还会有菜,每日一颗蛋。若课业完成的好,亦会有肉食和瓜果。” “这院中就是你的任务之地,不要想着翻墙逃跑,我有三百府兵,院外亦有陛下所派之人。”说完直接带人离开。 跨院的门在她之后被上了锁,院中只留下胡亥一个。 胡亥恼火,“我要水!我要热水洗澡沐浴!” 院门外的侍卫直接回他,“在庖厨。” 胡亥到庖厨去看了,只有一口铁锅,几个陶罐陶碗,两个木桶,一个木盆。 都空空如也。 他几乎气疯,一脚踢翻木盆,又踢倒木桶,转了一圈,在庖厨墙外发现了井,靠墙堆放着木柴和麦秸。 本想不管不顾,可身上的味儿,他自己也受不了,气恨了半天,阴着脸自己开始打水烧水。 徐希远远看到跨院飘起炊烟,啧了声,“适应能力还挺强,已经开始烧火做饭了。” 吕雉失笑,“被褥洗过晒过,那身上不彻底沐浴洗澡一次,只怕不好睡。” “比百姓们强多了。”徐希说着,转身回了房。 吕雉当她要眯一会,就去了书房。 徐希把系统叫出来;“胡亥已经脱离牢狱,申请奖励。” 王佐系统:【救助胡亥脱离牢狱,奖励糖甘蔗种苗200斤。】 徐希不满:“甜菜呢?” 王佐系统:【额外奖励,甜菜三颗。】 徐希:“......老娘又不是要土豆、玉米。甘柘还是本地产物,甜菜!甜菜!否则甘蔗苗300斤。” 王佐系统沉默了片刻。 【此斤为十六两制度,宿主若要甜菜,可两者更换,是否要更换甜菜?】 “不换!”徐希怒道。 王佐系统:【宿主教养秦一世潦草,致使秦一世屡屡受难,若无法完成任务,就无法申请更优厚的奖励。】 徐希盯着系统看了会,领了奖励,拿出纸笔,研了墨:“我要为胡亥制定一个美强惨成长计划。” 王佐系统:【什么样的美强惨计划?】 “之中的逆袭男主角,美,他现在已经逐渐张开,有陛下三分美貌,勉强算得上是美。强,他有智慧,只不愿意好好用,后面我会用饥饿疗法,刺激他学习诗书典籍和各类技能。惨,从身份尊贵的帝国公子变成阶下囚,被囚禁在一个小院中自生自灭的那些年,他受够了凄苦。”徐希边说边写。 王佐系统扫描她纸上所写人物梗概,十分像后世模板:【请宿主认真对待。】 徐希翻它一眼:“胡亥现在的性子,十分难以转变,只有往美强惨发展,他以后才会逆袭,变成能力超强的大佬,才能接得住秦始皇留下的帝国江山。否则就凭项羽一个都能玩完。” 王佐系统又沉默片刻:【宿主是否有详细的培养计划?】 徐希忙道:“我马上列,列完能申请奖励吗?” 【需系统评估可行性,以评级给宿主申请奖励。】 徐希看着这话,扬起嘴角,把诗书典籍,各种技能列了满满三大页,从武功、体能到各种生存绝技,心机谋略,帝王之术,全部都要胡亥学会。 还给他安排了个救赎他的女主角,可爱纯真的软团子娇娇女,用自己的赤城和纯善救赎了他。 然后给他和女主角安排了登基大典作为结局。 “可还满意?”徐希问。:,m..,. 88 第088章:你个哈批 本系统不干了!…… 做策划徐希很认真, 王佐系统扫描之后:【秦二世培养计划已提交,等待评级。】 徐希把策划收起来,等着消息。 做策划徐希很认真,王佐系统扫描之后:【秦二世培养计划已提交, 等待评级。】 徐希把策划收起来, 等着消息。 这一等就是三天, 徐希收了胡亥的课业,完成的马马虎虎,显然还没认知到他不学, 就不会长进。 徐希又增了一大段附加条件。 系统最终评级徐希的美强惨培养计划为良等。 王佐系统:【宿主可随时调整优化, 尽快把秦二世培养成才。】 “为何是良等?我不喜欢这个词。”徐希拉着脸。 王佐系统沉默了片刻,继续:【计划是否启动?】 徐希凝着系统面板不说话,目光阴翳。 王佐系统:【......】 片刻后。 王佐系统:【已为宿主申报评级,请稍等。】 徐希冷笑:“忘了胡亥的小命在我手里,跟我横。秦国如今的局势百废待兴, 粮种、医术、武器、科技都在发展, 光学堂培养的底层官员都能发展奋斗三十年。” 王佐系统:【秦始皇大劫只剩五年。】 徐希面色冷厉:“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难道还用你这个给胡亥干脏活儿的狗系统保护?” 王佐系统:【宿主在对本系统进行人身攻击。】 徐希呵呵出声:“就一组数据, 你哪来的人身?你要是人, 会威逼贤才去辅佐胡亥那个狗东西?成为千古罪人?” 王佐系统:【......本系统不干了!】 随后页面强制关闭, 一阵微光后隐没在她左手心。往日她心念一动就能打开, 现在心念再动, 也只是手心上的法阵符号微弱的亮一下, 仿佛续航不足。 徐希有些懵逼, 当场口吐芬芳,“我□□个哈批,你给千古罪人胡亥干脏活儿还有理了?现在只是我说两句不好听嘞, 若被人晓得,就没有一个人不会骂你的!咋地?你自己被霸凌,你就来强迫我。任务真不难,只是把一个秉性不行的熊孩子辅佐登基为帝。但任务后果很难,是我的人生污点,是你永远也洗不干净的统生污点。你还是审查一下自己是不是中病毒被哪个汉.奸篡改程序了!还跟我撂挑子摆脸色!” 骂完往左手心捶了几拳。 法阵符号微微闪光,装死不动。 徐希拿了剑出门,来到小跨院,面沉如冰的望着躺倒竹椅上的胡亥,把课业扔在桌上,“你若是为了藏拙才不好好做课业,大可不必。这三年是一个人学习能力效率最强盛的时候,错过机会,你以后的人生高度就那么着了。” 胡亥站起来,怒眼盯着她,“你每日牛羊猪鸡鸭,各种新鲜瓜菜果子,就给我一把薇菜一把苦菜,还想让我做课业,好给你拿去邀功,想得美!” “你是徒刑标准,且我已经为你放宽条件,每日一个鸡子。”徐希冷声道。 胡亥咬牙。 “如果不学,你连脑子都没有,指望什么?武力吗?”徐希直接问。 胡亥死死攥紧拳头,牙关咬的生疼。 “恨我的武力高?想像我一样?”徐希扬眉,伸手扔给他一把剑。 胡亥身边只有锄头耒耜,下放时每人可领一把钢铁的匕首或短剑,他为不显眼领了一把匕首,确实锋利,但入牢狱时被搜光了。 他下意识接住剑,盯着徐希,拔开剑鞘,很普通的一把铁剑,剑刃是钢,看起来也很是锋利,但没开刃。 看徐希拔出她的剑,却是那把出名的削铁如泥真理剑,胡亥面色狰狞,扔掉剑鞘,举起铁剑就冲上去砍她。 徐希的真理剑只是拔出来看看,见他攻来,合上剑,变幻身法,一脚踹了过去。 胡亥摔在地上,咬着牙爬起来再冲上去。 徐希又一脚给他踢出去。 胡亥冲上去几次,都摔了回去,躺在地上,抓着铁剑,气的炸开。 “十四了,就这。你指望有何出息?”徐希冷声道。 胡亥怒咬着牙,恨恨的爬起来,“你有种扔掉真理剑,有种别用脚。” “你怎么不说我站在这里不动让砍?是你蠢,还是你蠢?”徐希冷笑。 “啊啊啊啊————”胡亥怒喊一声举着铁剑再次冲上去。 看胡亥摔倒,爬起来,再摔,再爬起来。 徐希面色沉着,下手下脚毫不心软。 荆轲疑问的看向盖聂,她这是怎么了?不像要教胡亥练剑的样子。 盖聂无声提醒了两个字:课业。 荆轲恍然,课业不好好做,学问不好好学,这是换个法子教训,还能训练体能和耐力。不过他看胡亥不领情,且他练武天赋实在不高。指望他练成剑术高手,难。像特训兵,也难。 徐希连着抽了胡亥几天,还是管禾提醒,“这个时节,该耕种冬麦了,或是种葑菲、菘菜。” 胡亥全身骨头都是疼的,每日都是忍着爬起来,还要自己烹煮膳食,要耕种冬麦,还种菜,得把院中的地全翻一遍。 又挨完一顿抽,胡亥试着翻地开荒。 徐希再过来时,见他正在翻地,扔给他一册农书,提着剑走了。 胡亥气的发疯跺脚,“要耕种为何不明说!” 耕种虽然累,但可以偷懒,总比挨抽还被骂强,胡亥连着几天都在翻地种了小麦,葑菲、菘菜也育出了苗。 徐希只在他课业完成的太差时,过来‘教他练剑’。 胡亥知道她是剑术高手,快十年了,连一招式都没教给他。 他以为徐希打他那么久,会开始教他剑术,结果她不来了。 看着出苗的冬麦,胡亥差点咬碎牙齿。 徐希正在催王宫修筑的进度,马上进入寒冬,就不能再室外施工了。 “左丞相令,干完这阶段,就领了粮肉,放假回家了!”监工队长到各个负责的队中传达命令。 王宫修筑是劳役,只管吃饱饭,听干完也有粮肉可以领回家,力役们干劲儿一下上来了。 霜降后,天冷起来,工匠也都加紧了进度。 直到阶段性工程做完,竟然还提前了一旬,徐希直接从各地调集了麦、菽、粟、稻米,豚和羊、海鱼,给所有的匠人、力役们分发下去,“进度提前完工,陛下龙心甚悦,特令尔等提前放假!” “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只半年时间,大多数工匠、力役都感受到了陛下的仁爱,凡是赏赐,众人就山呼谢恩。 明年的徭役就不是他们来修筑王宫了,情绪尤其高涨。 山呼声,隔了几乎一个王宫的嬴政都听到了。 在当值处理政务的李斯、冯劫也没耳聋。 “给庶人花钱买吆喝。”一个朝臣怒哼一声。 冯劫没说话,却心下认同,“如今虽有盐铁收入充盈国库,如此祸祸,也实在不该!” 他手下的属官很快给他算了一笔账,这一批的工匠加力役,有十七万人,每人一斤粮,一斤肉,都要七百多万钱。 第二天的朝议,冯劫直接弹劾了徐希一本,“修筑王宫已经花费巨资,如今还要为虚假吆喝付出巨资,枉顾财政,左相此举是为坑害大秦财政!请陛下严惩。” 嬴政坐在高位,冷眼俯视,“福卿有何话可说?” 徐希站出来拱手一礼,“御史令定是没有关心过今年的粮价和肉价。” 冯劫一听这话,神色顿时不好。 徐希扬起笑容,“今年各地风调雨顺,麦、菽、粟、稻、红薯皆丰收,农人手中余粮多,粮价下降,朝中平籴法购入农人多的粮食,如今关中粮仓、南阳粮仓、河内粮仓、太原粮仓皆已满,都在扩建。红薯丰收,黔首们养猪的饲料充足,去年豚肉均价二十五钱,今年只需十九钱。尤以颍川郡、砀郡、薛郡、泗水郡的豚肉价钱最低,只要十七钱或十六钱。” 她为左丞相,要知道治粟内史和少府的数据并不难。可她竟然连哪地的豚肉几钱一斤都知道,可恶! 冯劫阴着两眼,“若朝中钱多粮多,不如用以养兵,兵力强盛,国家战力才强盛,才能早日四海归一。” “练兵、屯田、研制更厉害的兵器,争取把我大秦军队全部打造成精锐大军,一直在做,从未停止。”王翦忍不住插话,一帮将领都在外野了起来,练起了野战、水战,摩拳擦掌搞扩张,他已老掉牙,还没人来接他太尉的位子。 冯劫对上他不虞的眼神,抿紧了嘴不再多言。 徐希朝他龇牙笑,“御史令可是看不惯陛下为黔首们花钱?” 这话冯劫要是敢应,下月小报上就会出现批判他的文章,“我只是忧虑国库不丰,王宫修筑还需巨资金银,明年还有王城翻新,处处皆用钱。铁盐所收若不够,又要多加黔首的赋税。” “御史令所虑,陛下早已经有了对应之策。”徐希直接道。 但她没说,嬴政亦没提,转而又朝议下一个奏请。 冯劫:“......” 李斯朝议后,与自己属官门客商议,“徐福现在就盯着瀛洲岛上的金银矿,王贲、章邯、桓齮今年都在练水军,明年必定要打齐王建。” 腾惟出声问,“大月氏会不会动?她那两个属官侯廉、刘季还在大月氏没有回来。” “李信亦虎视眈眈。”李斯沉声道。 “若这两处拿下,功绩定会算她一份。今日朝会上已经看出,陛下对于徐福花钱买黔首吆喝之事,似是很喜欢。”睢伍道。 腾惟也建议李斯,“如今陛下爱名声,主家不妨也用上。” 李斯拧着眉气道,“这些都是淳于越、公输琦他们该操心的,如今全被徐福揽去,真是无用!” 被他骂的淳于越、公输琦反而在议论,不可贪图名声之事,准备明日在朝会上谏言。 徐希听着他们在朝上叨叨,暗自翻眼。陛下之前只讲霸气碾压,不多讲名声。如今爱惜帝王名声,他们又叨叨不让,主打一个叛逆。 下朝时,她和淳于越走一块,“淳于博士,我昨日帮陛下喂鱼,见其中一白色红脸锦鲤神似你,一时兴起叫了它两声淳于越,你猜如何?” 淳于越不想听,“左丞相将我比作鱼又是何意?” “陛下的大锦鲤每日都是陛下亲自喂养,珍贵着呢。”徐希横他一眼,让他不许打断。 淳于越快步走,不想听她后面胡沁的话。 他已六十多高龄,胳膊腿僵硬,还是王绾死后,勤练太极才好了些,哪比得上年轻人,徐希跨大步伐,走到他前面,“那一池锦鲤受陛下龙气滋养,十分有灵性,那白色红脸锦鲤听我唤它淳于越,朝我吐了两口水。” 淳于越面色发黑,揣着袖子快步出宫,不愿理她。 “我明日试试公输琦,看它是不是不喜三个字的名字。”徐希摸了摸下巴。 淳于越脚步顿了顿,快步离开。 次一天,她又找到公输琦,同样的话告诉他,不过这次吐了三口水。 公输琦气的一日没用膳,“竖子徐福,只会耍嘴皮子,贪图名声,早晚酿出大祸!” 几日后,他在小报上看到了关于给陛下的大锦鲤起名公输琦被吐口水的文章。 外面不少相信朝中有奸佞的士子商贾,很轻易就把公输琦和奸臣联系上了。 公输琦拿着小报找淳于越,才知道,他也听过同样的话,区别只在于两口水和三口水,淳于越回家就去了学宫讲学,而他在家骂了徐福一顿。 “竖子奸佞!我此生跟她势不两立!” 李斯看徐希这找茬儿的架势,王宫的修筑停了,她又闲了。 敲打底下的属官门客都谨慎些,他又请徐希到家里吃酒,请教如何帮陛下挣名声,还透露想把幺女李佩许给扶苏。 李佩才学好,心计也不少,在学堂几年,又下放三年,政绩很是不错,就是在她长兄李由为郡守的三川郡下辖县内,没有嬴芳华、赢高她们扎实。 徐希也没有当面指手画脚,跟他交流了一番帮陛下挣贤名的经验,都是干实事,实打实挣来的,百姓农人们受益了,打心底里觉得敬仰。 酒过几巡,李斯又问起大月氏,“明年可要动他们?” 徐希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侯廉、刘季还未归,不知什么情况。” “二人去了许久,如今武关道都快修到海岸港口了,他们还不准备归朝?”李斯问。 “说是今年归朝,我再等一等吧。”徐希叹了口气。 侯廉、刘季早不在大月氏了,把石贝教出来留给月氏王,侯廉就与刘季一起西行,到了乌孙去。 乌孙比大月氏的地理位置还荒些,这两年大月氏受到秦国接济,栽种了西瓜,甜瓜,还引进了红薯,学了治理沙地的诀窍。 乌孙人表示也想要,但不愿意修筑驰道。 侯廉、刘季二人跟乌孙王忽悠了数月,终于在年节前拿到了国书,签订了租借契书。 大秦北境的草原,把匈奴人打走之后,迁居过去的牧民还不足,都在长城一带。 秦国把草原租借给乌孙。 乌孙每年按规定给大秦支付战马和牛羊。 月氏王听说后,大惊。 89. 第089章:你非蠢人 我真是为陛下名…… “他们怎会把草原租借?”月氏王立马召见朝臣将领商议,又派了人去乌孙探查详情。 因为学秦语、秦字,也跟着看了诗书典籍,秦国统一六国用的谋略就是远交近攻。 如今突然和乌孙签订这样的国书,把草原都租给乌孙放牧,所图定是不小。 怕是天暖起来,大炮就要对准大月氏了。 而乌孙王带着臣民去北境草原放牧时,差点狂骂。 乌孙王立马派了使臣到蒙恬军营去问责。 蒙恬听着使臣所言,有点懵,怀疑国书是假的。 他是打下了匈奴,又与桓齮将军联合攻下东胡,杀了头曼单于。但当初头曼单于战败投奔东胡时,有不少游牧小部落不愿跟随,往西迁徙而居,目前就在西匈奴。 朝中怎会把西匈奴租借给乌孙放牧? 乌孙使臣一口磕巴的秦语解释,秦国典客侯廉、刘季拍胸脯承诺,他们才签的国书。 扶苏安抚住了使臣,与蒙恬商议派人回咸阳确认真假。 人还没出发,就有将士带来了咸阳的信,“左丞相手书令。” “拿来。”蒙恬接过信笺,一目十行看完,嘴角狠狠抽搐。 徐希信上说,头曼被杀,匈奴战败之日,整个匈奴就是大秦国土,现把西匈奴租借给乌孙放牧以示两国交好,若匈奴流氓敢对盟友动手,大秦军队必出手维护两国和平利益。 扶苏看他神色,伸手接过来,看完信上所写,又仔细对比字迹。他下放的三年和徐希通信百次有余,十分熟悉她的字迹,信确实是她亲书。 但内容却让他沉默。 蒙恬抹了把脸,“在与乌孙签订国书的那一日,西匈奴就在史书上属于大秦了。” 扶苏还想为徐希开脱几句,“此事可能是侯廉、刘季考虑不周。” 蒙恬一言难尽的睃着他,“她脸皮之厚,张仪亦有所不能及也。” 张仪还只是破除合纵之策时,以商於之地六百里蒙骗楚怀王,最后变成六里地,气死楚怀王。她这是打下北匈奴,西匈奴自动划为自家地盘了。 扶苏还想再开脱两句,但徐希身为大秦左丞相不可能不知道匈奴战况详情。连他都知道匈奴分了数百部落,且游牧,居无定所,一打就散落了。 看他不说话了,蒙恬又看了看信,“东胡不知道是否也是如此,我写封信去问问。” 信传到桓齮手中时,他和王离正带着徐英、韩信在练兵,天暖时他们在内海练习水战,天冷渤海结冰,就驻守在辽西郡、辽东郡边境练野战。 桓齮看过信后,目光落在前面大小三人身上,“左丞相当真可怕!” “将军为何如此说?”徐英蹙眉不解。 桓齮把信递给三人。 韩信手快,上来接过,飞快瞄一眼呈给王离。 从打匈奴,徐英就跟着王离一起,也不客气,凑过来看信。 蒙恬只简单几句交代,就问东胡是否也收到了同样的手书令。 “不费一兵一卒,再出兵时亦名正言顺,老师果然厉害。”王离忍不住赞叹。 韩信觉得桓齮那话听起来不像夸赞,瞄了瞄他,又给徐英使眼色,让他问。 徐英不问,“此乃兵家上谋之策也。” 韩信问,“将军为何说我师父可怕?” 桓齮直接瞪他一眼,指着三人,“你们三人,一个学生,一个弟弟,一个弟子,整日围着本将军叨叨。本将军竟然觉得左丞相所作所为甚为有理,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 “将军是说我三人把你带歪了?此事都是我师父之责?”韩信笑起来。 “就你一肚子坏水。”桓齮点着他。 “⑴兵者,诡道也。”韩信抬起下巴,挺起胸膛嘿嘿笑。 桓齮给他个横眼。 不过说起目前的局势,“东胡剩余散落势力已经北撤,现在盘踞在北胡山岭之中,有些跑去了肃慎山岭,而我们眼下对这两地山岭还不熟悉,实在难攻。与西匈奴千里平坦还不同。” “我们可以去山岭中采药采参,或者与他们做人参药材的买卖。”徐英早在想这个问题,只桓齮将军主张先打下三韩。 东胡和肃慎多山岭,因太过寒冷人也少,而三韩与他们隔海相望,把渤海岸划一片实在碍眼。桓齮想拿下三韩,控制海峡,就能轻易登上瀛洲岛,攻打齐王建,占领岛上全部金银矿。 “肃慎王不欲与秦国为敌,此计可行。我们也早作打算吧,免得一封手书令发到我们手中。”桓齮赞同的点头。 肃慎王与桓齮大军交过手后,发现大炮和炸弹太过厉害,完全没可能打过,就迁都了。听秦国使臣要与他们做人参药材生意,看着那些华丽的丝绸,精美的瓷器,茶叶、水晶,二话没说,就答应下来。 蒙恬和扶苏也带着精锐骑兵到西匈奴与乌孙王会晤,震慑了西匈奴一番。 朝臣都觉得兼并速度太快了,纷纷上奏反对。 “如今北匈奴虽灭,还有残余部落散布在草原深处,图谋作乱。百越三郡的新黔首亦是不服,与迁居过去的黔首常有冲突,我朝应稳下心来治理草原,治理好百越三郡,再行扩张之事。” “新王宫尚未修筑完成,王城亦要扩建,国内黔首徭役不停,还要南北四处征战,恐国内生乱,陛下三思啊!” “陛下,徐福穷兵黩武,不可信也!如此急功近利,会毁了大秦根基啊。” 徐希面无表情的听着,她啥时候说过要扩张,要打仗了。陛下想出巡都被按捺住了,今年要翻盖咸阳都邑,忙得很! 嬴政本想南巡,震慑一下南方诸郡,刚被徐希劝下来,再看朝臣听得一点消息就叨叨个没完,面色黑沉,不耐的冷声开口,“今年朝中并未有扩张政策,尔等勿再断章取义,闭嘴吧。” 公输琦、赵义一众人立马闭上了嘴。 淳于越也松了口气,深深看了眼徐希,下朝后主动找到她,“我有事找左丞相。” 徐希不解,“淳于博士找我何事?” “徐福,如今你已为相三年,当初承诺改法也已数年过去,现在还未成行。”淳于越压低声音,怒问她。 徐希看他催改法之事,眸色深了深,伸手请他上自己的马车。 淳于越也没客气,扶着时解就上了马车。 到家,徐希把人带到书房,亲自煮茶。 淳于越看着她态度皱眉,“徐福,你休想再糊弄我。若我临终之前不能改法,我......” “你死不瞑目,化作厉鬼也要缠着我。”徐希接上话。 淳于越气的脸色发黑,两眼瞪着她喷火,“你今日就给我个说法,否则血溅三尺。” 徐希嘴角抽了抽,喊了稻禾,“去看韩非子可归家,若已归,请他到书房来。” 稻禾应诺,出去请韩非。 徐希把挂在墙上的舆图卷轴打开,一张完整的大陆详细舆图出现在眼前。 淳于越看着秦国的大小,东岸和南岸已经到海边,但西部北部还有很长的纵深,能顶的数个大秦,脸色隐隐发青,“徐福,你还是个女子吗?” “我是呀。”徐希笑嘻嘻。 “你......你这......你非蠢人,应该知道秦国最深的弊病所在,你还穷兵黩武,妄想攻打整片大洲?”淳于越简直要气炸了。 徐希看小炉子煮的茶开了,给他倒上一杯,“淳于博士身体微恙,还是少些动怒。我从未掩饰过野心,也从未说过现在就兴兵扩张。至少三年内,目标都在发展百越三郡和修筑王宫,翻盖王城都邑上。” 淳于越年后感染风寒,半月才好,深感身体不如从前,怕自己年迈一命呜呼,改法之事半道失败。 “那改法之事呢?” 徐希神色变的慎重深沉,“我已探过陛下口风,商鞅历经十年两次变法,使得大秦强势崛起,如今一百多年过去,大秦兵卒将士早已习惯也尝到了军功爵制的甜头,想要再改法,需得从根本上解决。陛下有心变法,才会重用韩非子。只匈奴、百越尚未稳固,民心不归,需大军镇守,此时强行变法,恐生乱。” 韩非此时也从外面进来,冷呵一声接上了她的话,“三十万大军驻守百越,三十万大军驻守匈奴,二十万黔首迁徙百越三郡,十万黔首迁居南匈奴。如今内史兵力空虚,民众亦不丰。哪里来的自信强行变法?” 淳于越神色难看,“你莫要危言耸听。” 韩非直接一甩衣摆在他对面坐下,“秦律年年都在修,如今细微末节都已砍成民不举官不究,严刑峻法也逐层减轻,黔首犯罪者少,兵卒军功无以抵消,田宅爵位不足分,平衡已经打破。若不给士兵画上几个大饼,谁还会稳守江山?” 秦律虽然严刑峻法,但允许黔首兵卒以军功免除家人刑罚,如此犯罪的黔首受到警醒,朝中亦可免除一部分田宅爵位。 改法之后,此消彼长,眼见打破平衡。徐希在朝中野心勃勃,是真想扩张,但也是真画大饼。 淳于越说不出话来,看徐希脸色也前所未有的深沉,张了张嘴,“还要多久?” “我死之前都不一定能完全解决。这三年因红薯推广,黔首饿死者少,各地新生都比往年增多不少,但他们还都是小儿。至少要等他们这一代能站住。”韩非端起茶杯,沉着脸吹气,轻呷了一口。 热茶入喉,是他爱的象郡普洱,神色缓和了些,“今年要做个户籍普查。” 徐希点头,“数据还是几年前的,是该做个详细普查了。我今年把造纸坊放权出去,各地官营造纸,鼓励学堂教育。” 用纸量越来越大,徐冲和云氏已经把造纸坊的效率提到最高,依旧供不应求。 淳于越听她放权造纸坊,眸光飞快一动,“各郡县都可办造纸坊?” “对。”徐希应声。 淳于越心下有些激动,忙问她,“造纸是否可用别的材料?不拘于竹子和麦秸稻草?” 徐希肯定的点头,“自然。造纸只是工艺复杂,原材料非常易得。除了我们现在所用的竹纸,还有麻纸、书皮纸、棉纸、草纸。” 淳于越有些惊愕,“竟有如此多种......”竹子、麦秸、稻草十分易得,为此已有不少用纸人骂她。若是得知麻、棉、树皮、草都能做纸,她定会遭人骂。 “不要一脸天下士子都会骂我的样子,我把造纸之法献上去,为尽忠陛下。今年把造纸之法放开,是为天下读书人造福,他们该感谢我。若我听到哪个骂我,或是没有夸赞我的,我就发疯。”徐希笑的龇牙。 淳于越抿着嘴睨视她,“你不做好事,还妄想人夸你。” “那我定个规则,谁要买纸,就先写上一篇夸赞我的词句文章。”徐希得意的呵呵。 “如此你才是找骂。”淳于越怒道。 “你这儒学大贤听到我推广造纸之法都想骂我,而不是夸赞我,没有起到带头作用。不如你回去写一篇夸赞我贤臣良相的文章,顺便再让宓无邪、孙皆他们也都给我写一篇。”徐希直接提出要求。 淳于越黑脸,“徐福你别太过分。” “反正你不会缺纸用是吧?”徐希反问他。 淳于越临到老了,长了智谋,听此话,立马就感受到了小报文章威胁之力,若他不写,徐福这奸佞小人定会把阻拦造纸推广的罪名推他身上,到时天下贵族士子全都骂他,他真的可以下葬了。 咬着牙面色铁青的拍着桌子,“老夫给你写!但宓无邪、孙皆他们,你自己去说!” 徐希想了想,不堪满意的开口,“那行吧。” 淳于越气冲冲的起身走了。 “他都忘了来干什么的。”韩非啧声摇头,孔孟之后,儒家只出了他老师荀子,再无大贤能人。 “我认为他学精明了,我看好他。”徐希笑道端起茶杯。 “夸你你又不会多长肉。”韩非翻她一眼。 “儒家大贤都夸我,那我徐学地位更高了啊。”徐希这夸可不是白要的。 韩非嘴角抽搐。 淳于越倒是速度不慢,徐希实在太好夸了,功绩多,又显著,光造纸之法就能夸上千字有余。 赵青看到了他写给徐希的文章,全是溢美之词,不敢相信,“老师,此乃何意啊?” 淳于越拉着脸解释,“徐福要把造纸之法推广至各郡县,让我写文章夸她。” 赵青一听大喜,“造纸之法要推广了?” 其他几个学生听到此言,也都惊诧的凑过来,“老师,此事可是真的?” “徐福既然说了......”淳于越不确定。 几个学生七嘴八舌商议着定要徐希说出的话算数。 赵青再到学宫去时,听雕漆氏一派的儒生说,徐希也拜访了宓无邪、孙皆他们。 想了想,赶紧回去找到淳于越,“老师,若称赞的文章发出,岂非用儒学给徐学抬轿子?” 淳于越愣了愣,气的捶胸,“徐福,胆敢欺我!” 他与宓无邪、孙皆关系不睦,就去拜访了其他几派大贤,大半都被徐希拜访过。 碰面之后一通话,被拜访的,和没被拜访的都气了个不轻,都喊着不写。 “若不写,她会继续把持造纸坊。纸张在秦国与齐国合纵伐楚时就出现了,距今十几年,依旧只有几处官营的造纸坊,她心机深沉用纸张把持天下士子,更沉得住气。”淳于越愁的头发又白了好些。 赵青小心翼翼的拱手,“老师,不写得罪徐福,写了于我儒学一派打击甚大,不妨把文章中人,换成陛下?” 几人听后,大赞,“妙哉!如此一来,徐福不敢妄言陛下,又不敢把持造纸坊不出。” 淳于越也舒展了眉头。 一篇夸赞陛下的文章很快放到了徐希的案上。 徐希看着几篇近乎差不多的文章,叹息一声,“我真是为陛下名望操碎了心啊!进宫去!”:,,. 90. 第090章:开民智 也就是她了,换个…… 徐希拿着几篇夸赞嬴政的文章进了王宫,奏请放开造纸坊,“陛下,如今每月往各郡县运送纸张的人力物力财力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仅仅靠各官员购买纸张所收费用,不足以支撑造纸坊。造纸坊运行十年,是时候往外推广了。” 嬴政从奏疏中抬起头,眯眼盯着她,“突然要把造纸坊推广,你收取了什么好处?” 徐希嘿嘿一笑,“陛下,如今学堂私塾开了不少,他们都想用纸,不想用竹简。各家大贤都找我商量,承诺要写称赞我的文章,如此还能卖很多钱。” 瞧她那得意的样子,嬴政皱眉嫌弃,“造纸工序复杂,用时日久,赚不了多少营收。他们忽悠你,是为私心。” 徐希神情僵硬,幽幽道,“陛下干吗拆穿我。” “难道你会看不出来,还用得着朕拆穿?”嬴政反问。 徐希抹了把脸,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他们早就觊觎造纸坊,想用纸张传播自家学说。这不也想趁着机会捞一笔吗。” 造纸要能捞钱,她早就捞了。嬴政低头继续批阅奏疏。 徐希从衣袖里拿出几篇文章,“陛下,你请看。” 嬴政抬眸扫了一眼,目光顿住,伸手拿过来翻看,神色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感慨。儒家几大派的大贤竟然都在夸他。 “陛下,这一波值吧?”徐希笑着问他。 “他们是为了造纸之法,虚假。”嬴政把文章扔在一旁,神情不虞。 “陛下的功绩是真的啊,文章写出来也是真的啊。各家学说现在被徐学刺激,都开始走实用的路数了,造纸之法这么多年也有泄露,不妨就把此法推广,方便天下读书人。他们对着陛下实打实的功绩再挑刺,就把他们记入史书。”徐希说着瞪圆了眼,一脸凶气。 嬴政笑出声,“你也就这点威胁。” “我们不是还有功德碑吗?待王宫修筑好,就把功德碑打制出来,先刻一个开国名臣榜。”徐希拿开国名臣榜忽悠了不少人,也该把大饼下锅了。 嬴政也知道她画大饼忽悠人,不给她兑现,就得一直忽悠一直欠着,“那就先刻一块开国功臣榜。” 徐希拱手,“陛下英明!陛下从不亏待一个功臣,淳于越、宓无邪他们的文章还没写到位,跟我还差了一些,我让他们再改改吧。” 看她跃跃欲试的架势,嬴政几乎能想到她会把自己吹成何种程度,忙拦住,“不用改,就如此吧。造纸之法,亦不必每个郡县都推广,按所用材料、运输路途、黔首情况、官员政绩综合考量。” “造纸之法推广,纸张价格必定一跌而落,陛下,鼓励诸子百家开设学堂、私塾广收学生弟子,给他们卖纸卖书吧!”徐希睁着两眼望着他。 嬴政深深望着她,“你幸亏没和李斯、韩非打起来。” “他们俩打,我瞎搅和。”徐希笑。 “此事九卿议事后决,忙你的去,别在朕这搅和。”嬴政摆手。 “好吧,臣告退。”徐希行礼后告退。 赵高看她出了大殿走远,忍不住开口,“陛下,左丞相这是要开民智啊。” 嬴政批阅完手中一本奏疏,又抬眼看了看御案上的几篇文章,“也就是她了,换个人都不敢。” 赵高没听懂,是不敢进言,还是不敢开民智? 蒙毅深知帝王心思不可测,但陛下对徐希是当真信重,听他没有动气,目光也很平静,开口道,“陛下文治武功,如今四海归一,黔首能吃饱穿暖,此乃盛世之兆。左丞相一向思虑深远,此时进言开民智,应是为后世考虑。” 嬴政双眸深邃,沉声道,“不光为后世,亦是为今朝。” 蒙毅也不懂了,实在没忍住,大着胆子问,“臣愚笨,左丞相走十步,臣只看到三步。” 看他满眼求知欲,嬴政哼笑,“那就笨着吧。” 蒙毅幽怨的后退,“诺。” 但陛下并未生怒,徐福所做,只怕是为秦国好的。 次日九卿议事,徐希奏请推广造纸坊,鼓励诸子百家开办学堂、私塾。 李斯一听就知道她这是要开民智,当真是胆子大,立即拱手奏道,“陛下!臣不反对开民智,但臣不赞同此时开民智。大秦统一时日尚短,天下不归心。此时开民智,是有助于叛反之心扩散,与我大秦毫无益处。” 此事韩非也不支持,“臣亦不支持开民智,于国不利,于君不利。” 王翦看韩非都反对,且九卿议事决断的都是大事,不需要在朝臣面前演义。 嬴政目光落到他身上,“太尉有何高见?” 王翦睁开浑浊的两眼看着他,缓慢的开口,“陛下,老臣没有高见,老臣听陛下吩咐。” 看他老眼昏花的架势,嬴政移开目光,问其他人,“可有高见?” 赢期、宋百禄、治粟内史、宗正嬴瑞都出面表示反对,“此时开民智,于国不利。” 冯劫皱着眉,思虑这个事,开民智有利有弊,于儒学却有大利,此事他不能因是徐福奏请就一股脑的反对。 三公九卿近乎大半都明确反对,嬴瑞甚至还提出,“应把教导之重放在公子们身上。” 他是认为陛下的公子们都不足以承担大统,开民智后,下一代帝王把控不住。 赢期瞥他一眼,没想到经常不吭声,把孙子赢殊塞给徐福的老家伙,说起话真会找准头。陛下年纪渐长,公子们却无一人能比肩陛下,确实不是开民智的时候。 李斯也瞥了嬴瑞两眼。 侯廉抬头看嬴政,只见他鹰眸深不见底,心下啧声。陛下此时不急,是因为身体强健,儿女还可继续培养教导。若身体有恙,定会加快速度整治弊病。这会儿提教导公子的事,不知道偏帮谁呢。 嬴政听了一圈,又转向徐希,“福卿还有何奏?” 徐希一脸沉着的站出来,拱手,“陛下,此学堂可设立为官学堂,亦可有贤才士子们开设私塾,纸张优先供应官学堂,所有学堂所用教材由朝中提供。私塾所教书籍,也要由朝中审查,不必全部教材出自朝中,但需得学朝中启蒙教材。” 李斯猛地扭头,盯住她,“徐希,你......” 徐希朝他微微一笑,“爱国教育,从小抓起。” “黔首愚昧且蠢钝,根本不需花费教导,只需约束便可。”赢期冷笑。 “那你一定未曾去过百越三郡和南匈奴,也未看过百越三郡递上来的奏疏都奏了何事,亦不知陛下为何要南巡百越。”徐希回敬他一个冷笑。 赢期觉得被她蔑视了,气怒的脸色发沉,扭头看向冯劫。 九卿议事,不像朝会,朝臣多,吵吵嚷嚷。能做到三公九卿者,没几个真蠢的。 看冯劫紧紧拧着眉头,就是不开口说话,赢期看了一圈,这才惊觉,三公九卿中,针对徐希的人,根本没几个,反而越来越多徐希的人。 典客年迈,去年退下之后,由侯廉升任,他就是徐福的狗腿子。 韩非面上反对,但他和徐福住一个院子用一个大门;宗正嬴瑞也一样,让孙子入学堂,又拜徐福为老师;治粟内史亦年迈,这两年定会退位,副内史张苍与她关系也好;郎中令蒙毅更别提,他妹妹蒙乐也拜徐福为老师。 赢期越想越觉得可怕,这朝中重臣之位,不是徐福的人,就是与她关系匪浅之人。 “陛下,开民智乃大事,绝不可草率决断啊!”他直接跪下恳求。 “此事朝会再议。”嬴政冷声道。 众人只得告退,“臣等告退。” 赢期走在最后,看众人都走远,又转身进殿奏请,“陛下,徐福在朝中势大,毅然把持朝政,不得不防啊!” “哦?你认为如何防?”嬴政凝着他问。 赢期没看到赵高使眼色,直接奏请,“三公九卿多与徐福关系匪浅,典客侯廉功绩不显,德行不修,以忽悠行骗之术外交,于我大秦名望有损,应撤其职,换上忠心能臣。廷尉韩非,至今与徐福同住同出,其已年迈,正是换掉之时。再敲打治粟内史、宗正等人。” “典客、廷尉,此二人也。”嬴政沉声开口。 赢期对上他沉冷的双目,脸色一白,“陛下,三公九卿半数已被她掌控,若任由徐福做大,势必危害朝纲,危害大秦社稷。应打压徐福一派势力,扶持反对势力,以达到平衡,才能长久稳固啊。” 赵高都想翻白眼儿了,他都给使眼色了,奏徐福势大的人不止一个亦不止一次,但都没讨到好,反而让陛下想起徐福在朝中孤立无援,还培养了一批能吏教化黔首,治地强民。 赢期好好一个奉常,怎就不长眼色呢。 “朕知道了,你退下了。”嬴政冷声摆手。 赢期抬头还要再奏,总算看到赵高翻眼,青着脸垂头,不甘道,“臣告退。” 他出了王宫,立马就去找了公输琦,要联合反对徐希。 “陛下不会同意开民智,此事拿到朝会上商议,不过是给徐福个体面。”公输琦十分自信,以陛下的脾性,他不会干出开民智的事。 赢期不相信的盯着,“当真如此?” “没有哪个君王愿意开民智,而我们这位陛下,霸权帝王,若非他提出的政令,他听过谁的?”公输琦反问。 赢期被安慰到,“徐福以教化之事奏请,但亦摆不脱开民智之本质。” 又与他一起前去找淳于越等人共同商议。 淳于越没想到徐希放权造纸坊,竟是要开民智,一下把事情搞到如此之大,“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几个人商议着如何反对。 徐希此时已经坐在学宫里,一边坐着韩非、冯去疾、宓无邪、孙皆等人,一边坐着侯廉、褚英荷、陈英贤等人。 周围还有听辩说的士子学生。 辩的就是此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儒家八派在座六派,也看法不一。 一方与淳于越同样认为:百姓只该被驱使,不应该获得知识。 一方认为孔夫子倡导有教无类,此句乃是:百姓程度够,就让他们自主;程度不够,就教育他们,提升他们的程度,然后让他们自主。 徐希看着他们几派互辩,还有其他诸子学说的人也横插一杠子,叹了口气,“不会断句,害死人。” “主君怎样断句?”侯廉凑过来些。 徐希执笔,写下这句话: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侯廉点点头,“主君也认同宓无邪的断法?” 徐希回他,“孔夫子难道一边倡导有教无类,一边喊话愚民。” 侯廉嘟囔,“也不是不可能。” “你不也学儒家启蒙?”徐希斜眼过去。 侯廉之前是认为诸子百家的创始人都有着崇高的思想境界和非同凡人的德行,自从他这主君也著书立学,成了徐学创始人,再想想她自小干的那些事儿。诸子估计也没差太多,毕竟圣人都会犯错,谁能一辈子知行合一? 诸大贤和士子们还在辩说开民智与不开民智的利弊,徐希已经给有些话重新断句。 韩非看到她纸上所写,嘴角微抽。 果然,次一天的朝会上,她不等淳于越、公输琦说话,就搬出了孔夫子。 “陛下施以仁政,以礼法、孝道、仁义教化子民,尊儒学孔圣。孔夫子之所以成万师之表,便是有教无类,教导了一众贤才,贤才再教学生弟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才有今日儒学壮大。如今陛下欲施行有教无类,鼓励开办学堂私塾教化子民,有谁会反对呢?” 淳于越下颌骨僵硬,怒瞪着徐福,一肚子话噎住。 公输琦也是气的脸色涨青,“徐福,你休要扯先贤为自己辩解,孔夫子也曾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另有几位朝臣站出来应和他。 徐希诧异的望着公输琦,“公输仆射,你当真学得懂儒学本质,听得懂孔圣人之语吗?身为儒家学派创始人,他怎会自打脸说着有教无类,又禁止开民智?” “你......”公输琦气血上涌。 徐希又朝淳于越拱手,“淳于博士,此句是否解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毕竟此前没有标点符号,你们又没有拜得孔圣人为师,是否记错了圣贤之语?不是推广传播他的学说,而是传播他污名啊?” 淳于越:“!!!”:,,. 91 第091章:有备而来 不正经的逐出去…… 淳于越面色铁青, “徐福你休得胡言!” “那就请淳于博士解释一下,万师之表孔圣人为何主张有教无类,又喊话愚民?”徐希笑着拱手请教。 淳于越看她这样子, 分明有备而来,想到了几次朝会对峙互辩,都输得彻底, 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而且她师从鬼谷子, 非儒学士子,夸赞起孔夫子,张口就是圣人,万师之表,仿佛她才是孔夫子的真正传人。 上一个如此自信自证者,是孟夫子。 看淳于越脸色难看搭不上话,公输琦站出来就怼,“官办学堂花费巨大,且黔首刚刚吃饱饭, 就让他们入学求学, 左丞相看不到黔首之苦,可是你曾说的何不食肉糜哉?” 徐希看他乱扯,明显也做了准备, 朝他一拱手, 问, “公输仆射不是奏我穷兵黩武, 如今不打仗, 以后不打仗,而秦律又逐条刑罚减轻,不行教化之事, 是盼望着百姓叛反还是生乱?” 公输琦一下噎住,“黔首吃饱穿暖,何至于生乱?” 徐希又问,“孔圣人都言‘⑴吾日三省吾身’,黔首何尝不会犯错,甚至犯罪?” 下一句公输琦答不上来,因黔首犯错,就需教化,等于支持她。 “公输仆射为何不答?”徐希扬眉。 看他涨得脸通红,徐希微抬下巴,神色飞扬,“⑵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是也?非也?” 此句本就在《论语·泰伯》篇中,若连成一句,太过顺理成章。 之前淳于越、姬纨以儒家之学批判徐希,如今徐希拿出来儒家之学来驳斥他们。朝中的儒士们顿时陷入自证,开始批判她学的不是正经儒学,“左丞相一个玩弄谋略权术之人,哪里知道正经儒学!却来曲解儒学言论,简直可笑!” “徐福,你入朝时,连儒家典籍都不曾看完,我等都是数十年学问之人,岂是你能非议指点的!” “又来强词夺理,扭曲先贤之语。《抡语》之祸就是你!我等才是儒家正经弟子,你少来歪曲!” 眼见又成了儒学和其他学说互辩对骂,侯廉出来控场,“此解乃是雕漆氏宓无邪、颜氏之儒颜从之,孟氏之儒孟经他们所言。” 场面顿时静了下来。 儒家自孔夫子逝世后,分成了八大派系,都认为自己是正经继承人,其中脸皮最厚的就是孟子,从未见过孔夫子,却标榜只有他才是真正儒学传人。 “要不你们儒家几派先打一架?看谁是正经的,谁是不正经的,我们把正经的抬上来,不正经的逐出去。”徐希仿佛儒家见证者一样出来主持公道。 “你这是挑拨!”赵义气道。 “我这怎叫挑拨?是你们儒学几派思想不统一,这就是没人管,所以你们都学儒家思想,结果学出来互相对打。若是官办学堂,有朝中审查教材,□□导学子,再由学子影响黔首,则思想统一,万民归心。”徐希又把话题拉到教化上。 她屡次提到教化,李斯终于琢磨透了她的真正目的,仗打完了,田宅爵位分完了,陛下要收拢兵权,教化黔首思想。只怕这官学堂也有猫腻,是为兵将们行的方便之门,学成可做官为吏,是给兵将们画的大饼。 不光如此,让朝中审查教材,更是她的私心,要借机推广自己的学说,培养自己的势力。 这是其他家的学堂私塾开起来,怕压不过,又施展了新招。 他当初怎么没去拜老祖为师!叹! 冯劫一直态度暧昧,不说支持,但亦没有反对。现下听徐希所言,凑近了低声问她,“左丞相朝会后可有空?” “你也支持官办学堂啊?没想到啊,御史令有事无事弹劾我,这次竟然支持我。”徐希一脸惊讶的望着他,声音不大不小,周围官员都听到了。 冯劫瞬间脸色发青,两眼凶狠的瞪着她,“徐、福!” 徐希赶忙态度谦和的跟他拱手赔礼,“御史令乃大义之人,是我狭隘了,我给御史令赔罪。” 冯劫想跟她动手,但朝堂之上,陛下还盯着他,只能咬牙忍了,一甩袖子低哼一声,不再多出声。 徐希看他胡子跳啊跳的,明显气的鼻息加重,憋着气呢。笑着回转身,朝嬴政奏请,“陛下,开民智事大,办学堂事小,不妨先试点,选三五地办学堂,三年五年后再看后效。毕竟教化之事非一时之功,亦非一世之功。” “臣附议。”侯廉也站出来奏请。 “臣等附议。”姒染、秦俪、昭韵等人也纷纷出来奏请。 嬴政鹰眸微眯,盯着徐希的狐狸尾巴,暗哼。先要把大的炸裂朝臣,再退而求其次,倒是被她玩明白了。 “可。” 他惜字如金,没有多言语,同意后就不再议。 朝臣们摸不清他这是支持徐希开民智,还是只小行教化之事。 昭韵已经奏请蔗糖甘蔗种植之事。 麦芽糖虽甜,但黏稠,贵族吃腻了麦芽糖,依旧多食蜜。过年吃到了左丞相府送的红糖白糖,和粘牙的麦芽糖完全不同,甜味也不一样,只可惜徐希死抠门,两个小纸包,都不够一釜粟粥。 不少人已经购买了甘柘种植,或者干脆去百越三郡圈地种甘柘。 朝会进入正常议事。 冯劫气鼓了一上午,下了朝临走,还朝徐希翻眼。 徐希当他使眼神,直接跟上去,“御史令朝会上欲找我说何事?” “哼。”冯劫气哼一声。 “不说我走了?”徐希没好气道。 冯劫更气,想想自己大人有大量,她没脸没皮,不能与她一般见识,转回头问她,“官办学堂可与改法之事相关?” 徐希一下瞪圆了眼,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上下打量,一脸他怎么会猜到的架势。 “你这是作何?”冯劫被她打量的心中发毛。 “你能不能教教淳于越,他太笨了。”徐希一脸凄苦的望着他。 冯劫之所以猜到,也是此前听淳于越和他父亲说话,谈及去找徐福问改法之事,见他猜对,轻哼一声,“区区官办学堂,就能应对改军法?” “那能怎么办?”徐希愁的叹口气。 “各郡县都开办学堂不现实,官办学堂应对改法,招收兵将子弟,势必会免除费用,不用我出声,治粟内史就蹦起来骂你。”冯劫哼了哼,抬起下巴。 “仗还在打,金银还在挣,朝中会慢慢富足,黔首亦是,如今是寻找改法平衡之事。可能三年,可能五年,必会有解决之道。”徐希道。 冯劫也没有妙计,只是听母亲所言,来卖她个人情,“若为改法而立学堂,我可为你言其好事。” “御史令果然是支持我等,福在此谢过御史令大义。”徐希正色,朝他拱手。 冯劫亦拱手还礼,便扭过头去。 徐希笑了笑,回去处理政务。 朝中要放开造纸之法,试点官办学堂之事也传了出去,整个咸阳都在议论。 朝政大事,底下的黔首不甚关心,开民智不开民智他们也不懂。有些甚至连官办学堂都不懂。 但朝中要推广造纸之法,要在不同郡县官营造纸坊,那肯定会要做工的匠人,这个与他们有关。 不知道是要奴隶,还是做工会发工钱的那种。 邸报已经发往各地,公示出来,学堂出身的县吏们读取了邸报信息,就开始在治下给百姓科普,若是能进学堂念书,就能像她们一样习得学问,通晓古今,诗书典籍。 最重要的就是学得好能做官做吏,且好官多了,才能把朝中奸佞打倒,百姓才有好日子过。 吃饱穿暖,手中有余粮的农人,还没缓过神来再追求啥,上面就办学堂,教他们上学做官,各地一片称赞陛下圣明的。 官办学堂虽然只有试点,徐希也是考虑了地理位置,东西南北分布,五大官办学堂。 造纸之法也一并推广,由徐冲带徒弟亲自确认位置,建立造纸坊,教授当地百姓种植亚麻、苎麻、构树、青檀、桑树、竹子等造纸原料。 官办学堂之事,经过几轮朝议,也最终定下,由朝中少府属官带人去负责修筑之事。 宋百禄看着徐希明目张胆塞人到他手下,暗自磨牙。 “宋少府,盐铁之事可管顺了?”徐希看他不服,过来问他。 宋百禄黑脸,自从盐铁官营后,他就再也没有过过安稳日子,她倒好,馊主意出完,甩手给他做。 “其实还有一地,可产大量盐卤,能炼制精盐。”徐希告诉他。 “大秦不缺盐。”宋百禄敷衍的一拱手,转身就走。 李斯远远看着走过来,“君房,还有地方产大量盐卤的?” “我骗他呢。”徐希嘿嘿。 李斯点了点她,“王城翻新在即,你小心宋百禄给你使绊子。” “他不会。”徐希不认为宋百禄会在差事上犯蠢,否则陛下不会把少府交给他。 李斯看她信任宋百禄,就转移了话题,“富商贵族迁居之事,君房有何高见?” 嬴政要迁居十二万富户到咸阳居住,此事是李斯主负责,徐希没有多插手,她负责修筑王宫,扩建都邑,给出地方。 “方便我以后挣钱了,我不反对。”徐希笑着道。 “君房一片忠心,谁不知你挣的钱都填补给了陛下。”李斯笑着恭维。 “天下大贤之士已来了不少,那些富商贵族若迁居咸阳,想必也会高兴。”徐希尽量不插手他的政务,他也尽量别扯她后退。但想让她出什么好主意,也别想,除非对陛下不利了。 李斯眸光微闪,问起,“公孙公子的孝期快到了吧?君房准备何时成亲?是要在咸阳办,还是回琅琊郡办?” “应该是回老家办,我父母葬在老家,祖父和二祖父他们亦年迈,不宜挪动。否则我刚成了亲,就面临丧祖父的境况,也太惨了。”徐希朝他微笑。她家不迁,休想找她! 李斯嘴角一抽,她够狠。 92 第092章:太奸猾了! 此功决不会让…… 李斯面上笑着与徐希寒暄, 心里不断骂祖宗,回到家,和心腹门客商议, “徐希此人太精明了,她兄长、大兄就一直放在外面,一次不上考。她祖父就稳占琅琊,连成亲都不欲在咸阳。” “她家不愿意迁?”睢伍问。 李斯点头,“她的人手都在郡县上, 亲族也撒在外面,朝中跟谁政见不合就跟谁对着干, 身边只有几个女官和那俩叫周勃、陈平的。赢期弹劾她在朝中势大, 陛下言只有典客、廷尉二人。她家不迁到咸阳来, 陛下就看不到她家已势大。” “她年少位高,一直野心筹谋, 现在郡县上有过半她的人手,那些人手还在带弟子。琅琊郡更是成了她家的天下。一旦迁来咸阳, 不仅暴露,还丢掉了琅琊郡。”腾惟拧着眉想对策。 李斯现在都没有良策,陛下越来越倚重徐希, 尤其这次造纸坊和官办学堂的推广,已经开了这个口子, 后面改军功爵制也定是听她的。 “若是从她老家那边下手呢?”腾惟抬眼问。 对上他隐含深意的目光,李斯迟疑, “时机不对。” 腾惟眼中暗光闪过, “主家太过畏惧徐福了,她又非洪水猛兽。官办学堂就是个引子,后面势必要变法, 有陛下支持,这变法必成。朝中王翦、朝外蒙恬,因天雷仙丹之事,都对她甚好。她那个堂弟、还有个弟子韩信,和王离又跟随在桓齮身边,即便有人反对激烈,亦不会太难,这个千古功绩又被她握在了手中。” 李斯抿紧唇,脸上的法令纹凌厉而起,“此功决不会让给她。” 腾惟看他决下心来,立马与他商议军功爵制变法详细,“徐福必有良策,我们自己要有绝技,也要知己知彼。” “必要时,动用我们的人手。但不要打草惊蛇。”李斯沉声道。 徐希已经给家中去信,让祖父请辞,劳苦一生,该颐养天年了,琅琊郡的人也已慢慢稀释出去,至于学堂已经形成了制度,没有他坐镇,亦会自行运转。 徐长早就安排好了家里,在等她的消息,信到手,立马递交了请辞的奏疏,至于新的郡守,举荐了副手姜隅。 琅琊郡内一切照旧,不仅教导治下的学子,也吸纳周边郡县的学子,学成就安排到地方上去。 朝中看到徐长的请辞奏疏,李斯目光有一瞬的狰狞。徐福,简直太奸猾了!搬迁刚开始,他不过问一句,就让徐长请辞,只怕琅琊郡也早做好了安排。 五常因为撤销了少丞相职位,只剩下左右丞相、太尉王翦、监察御史令冯劫,四人若意见相左,就由陛下最终决断。 “我们几个老家伙都还在,你祖父年岁也不大,身体也一直康健,请辞也太早了。”王翦请辞都没辞掉。 “我兄长家的小儿没人带,我今年亦要成亲,还把祖父一个丢在老家不像样,接来咸阳团聚,也把职位腾出来,交给年轻人打拼。”徐希笑着解释。 王翦盯着她的眼神逐渐不善,“你祖父多大了?” 徐希扬眉,丝毫不惧的回他,“六十有四。” 李斯今年六十有九,他觉得徐希在敲打他,出声问,“姜隅此人的才能如何?” “我祖父这两年体弱,多是此人在处理琅琊郡政务,才能足以当得了郡守,且琅琊郡治下安稳,不比百越郡,容易治理。”徐希把姜隅的生平和功绩资料递给他。 李斯审查过,批了通过。 冯劫没给通过,王翦也给了驳回。 奏疏递到了嬴政的御案上,等他决断。 嬴政看着四人的审批,在奏疏上点了点,大手一挥,直接允准徐长请辞荣养。 徐希拿着奏疏跟王翦显摆,“看,多此一举。” 王翦哼了声,拄着拐杖转身就走。 李斯看他已老态尽显,自己也想请辞,低声跟徐希道,“君房以为,目前将帅中,谁能接任王翦职位?” “我对军中将帅一窍不通啊。”徐希叹了口气。 李斯才不信这话,王翦想退,亦有人想上,“屠睢亦是一悍将,曾跟随王翦南征北战,亦战功赫赫。” “李丞相是做了说客吗?”徐希笑问。屠睢悍将不悍将她不管,就凭他是赵高的弟子,公九卿都不可能有他的位子。 “倒也不是,只是瞧太尉实在年迈,心中有些感同身受啊。”李斯感叹,开始跟她说起自己年迈想退的事。 徐希含笑听着,“李丞相身体康健,老当益壮,你想退,还得个几年啊。” 李斯知她会观天象,测天命,面上笑着摇头,“不中用了,老了。” “朝中还需李丞相坐镇呢。”徐希恭维。 李斯听的心里熨帖,对于迁徙富户来咸阳的怨怼麻烦,也不嫌了。 徐希转身,也走向施工现场,巡视进度。 王宫的修筑已经完成大半,新城墙也慢慢耸立起来,街道划分东南西北,内城多为官邸,大多需要重建。只有官邸建好,搬迁之后,才能腾出地方。 整个咸阳到处都忙的热火朝天,尤其运送木材、石料、水泥砂子的力役,穿梭在内外城。 王城守卫将领内史腾也亲自带着将士巡查,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看到她又来巡视,远远拱了拱手。 徐希拱手还一礼,跟着统筹官上了城墙。 副将忍不住说道,“左丞相就是年轻,一边担着朝中政务,还能管着修筑王宫和王城。李丞相不过安排头一批赶到咸阳的富户,就不行了。” 内史腾横了他一眼,“在外还胡说八道。” 副将嘿嘿笑,“感叹一下左丞相年轻,效率快。” 这个内史腾没有反驳,当初与他协商年修筑王宫和内城,现在看来,用不了。 徐希上了城墙,查看了一遍新城墙修筑情况,又到下一个点去。 统筹官一路跟随她,讲解着各处进度情况。 底下的匠人们也不敢懈怠,新城墙是用混泥土一块块浇筑的,每一块模具上都有工匠的名字,哪一处若是出了问题,直接问责到人。 看完进度,徐希调整了几处。 统筹官跟了她一路,见她要回了,这才讪笑着开口,“左丞相,这马上又快月底,是否还有加餐啊?” 徐希回头,笑了声,“想吃炸鱼还是把子肉?” 统筹官还没说话,路过的几个工匠连忙喊话,“把子肉!把子肉!丞相,我们想吃把子肉。” 力役换了,工匠大多没换,去年干过一年,知道徐希好说话,一听加餐就忍不住了。 “去!”统筹官瞪眼驱赶。 徐希已经笑着离开,“知道了。” 遍地种植红薯后,养猪数量猛增,骟过猪,又喂养红薯猪草等物,长得膘肥肉厚,褪去了过重的腥膻骚味儿,豚肉以奇快的速度成为了膳食菜肴中的常见肉食。 贵族豪绅们用各种香料,比照着大食子菜谱中精细烹饪。 农人百姓们逢年过节,或是家中大事割上一块肥膘肉,煎炒烧烤都能给家人打牙祭,油水多了,不仅小儿长得快,大人也力气更足了。 征发来咸阳的力役们也只是过节吃上一回肉,反倒徭役时,能吃上肉腥。一听这月加餐是把子肉,一片欢腾。 成群的猪被赶来咸阳,宰杀好,骨头炖汤,下水卤了,猪肉切成厚肉片,所有力役一人一大片,再淋上一勺肉汤。 所有力役们吃的身心满足,干起活儿来也不存力气,进度一再提升。 天热起来,每天都有药草凉茶,解暑降温,还吃到了稀罕的西瓜。虽然只有小小一片,尝了个味儿。 几乎所有人吐了西瓜籽,都收了起来,准备带回家也种上。 徐希听说,直接承诺,今年劳役结束,给他们每人发西瓜或甜瓜的种子。 更是赢得一片彩声。 李斯看她收买人心,自己这边搬迁富户却不顺利,心里暗恼。她也政务一堆,怎么就那么多空闲去盯王宫修筑之事?她那几个属官全给她干完了吗? 盯了一段时间,也没见她政务上有出错的,李斯找来心腹,“去查一下周勃、陈平那两人,那个吕雉也查。” “诺。” 周勃也不敢相信,徐希直接甩手了,大小事她只过一下,全部交给他和陈平、吕雉,这信任让他心里发慌,总觉得不像好事儿。 陈平倒是接受良好,放权给他,那他就干。正好趁此机会掌握更多,说不定他以后也是个丞相的料儿! 周勃听他说小话,直翻他的眼,“连九卿都没影儿,就别做丞相的梦了。主君这会胸怀宽大,但家里哪个不知道她心眼小!” “非也非也!主君只是对看不惯她的心眼小,对我等都很大方。”陈平笑着摇头。 吕雉从一堆材料中抬起头,幽声道,“有没有可能,主君是在用行动进谏陛下,把活儿交给其他人干,自己就能有空闲了?她少巡查外城,但王宫和内城每日必定巡查一遍,还要去学堂讲课。” 周勃听此,皱起眉头,“哪里就处处想着陛下了!” 吕雉轻哼一声,低头继续忙。 93 第093章:被她内涵了 不能连条鱼都…… 王宫新规划的设计, 依据整个咸阳地形而设,主大殿在中轴线上,与旧宫殿就隔着一道临时宫墙。 徐希三天两头在工地上晃悠, 晃悠完了还跑过来喂鱼, 百十条大锦鲤被她集中喂了俩月, 胖了一圈。 看大锦鲤产卵了, 她还带着专人负责大锦鲤的内侍进行人工孵育。 嬴政看她倒腾了几天,动静还不小,就在他殿后,想不听见都难, 扭头问蒙毅,“她哪里那么多空闲每日折腾鱼?” 蒙毅上个月回答过这个问题,不过陛下问话,依旧老实的回话,“左丞相近日,都挺空闲, 除了巡查王宫修筑,就来喂鱼。这几日在教负责养鱼的内侍人工孵育小鱼苗。” 嬴政蹙眉,看了眼自己堆成小山的奏疏, “吵。” 蒙毅询问,“臣去让左丞相走?” 他没出声,蹙着眉继续。 蒙毅看他垂眸奋笔疾书,就不再吭声。 “小随子,小元子, 你们二人若是掌控孵育大锦鲤鱼苗,以后陛下的大锦鲤繁殖无数,用以赏赐大臣, 也是你们二人的功劳了。” “左丞相多能,竟还会孵育大锦鲤。”小随子恭维。 “我是看它们繁殖太慢,鱼卵不少,都自己吃掉了,助力一把。明年我的丞相府能不能养上大锦鲤,就看今年成的多不多了。”徐希的笑声逐渐大起来。 “别人没有,左丞相肯定有。大锦鲤是左丞相进献给陛下的,且已繁育一百二十三条。”小元子也笑着恭维,盼望她再多教点,若能学会孵育大锦鲤,在王宫当真不怕了。 徐希知道他们俩的想法,也不吝啬,教的仔细认真,“大胆尝试,小心求证,不断试错,最后必能成功。” “要是不成功呢?”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后方响起。 “失败是成功之母啊。”徐希立马接上去。 小随子和小元子忙躬身见礼,垂眸立在一旁。 徐希回头看着嬴政,拱了下手,就招呼他,“陛下,快来看,前几天的鱼苗有动静了。” 嬴政沉着脸上前观看。 水槽里格子里的鱼卵确实有动静,已经有鱼在游动。 而同样的水槽格子,还有几十个,里面全是鱼卵。 “今年如果孵育成功,大锦鲤的数量将达到上万条。”徐希嘿嘿笑。 嬴政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鱼卵,陷入沉默。 徐希不解,“陛下是嫌它们太多了吗?” 嬴政养了六年,从九条养到一百多条,被她一捣鼓,今年就能上万条,他突然明白为何她手植的麦、稻、棉花、红薯都高产,连瓜菜果子都高产。 “福卿若不做丞相,粟可亩产千斤矣。” 徐希嘴角抽搐,“陛下,我真没有这能耐,大锦鲤之所以繁育数少,并非雌鱼不产卵,而是鱼卵产下,又被鱼吃掉了。” “朕看你如此多能,怎就如此闲适?”嬴政背着手,目光颇有些责怪之意。 徐希指着池中大锦鲤,“陛下,这些大锦鲤能活七十年,臣如此多能,如此有用,不能连条鱼都活不过。” 嬴政还是头一次听说,“这鱼能活七十岁?” “只要养护得好,七十岁不在话下,有的能百岁,甚至超过百岁。要是以后史料记载,大秦第一女丞相,圣贤多能,年仅五十,甚至四十,不到四十,多大的遗憾啊。”徐希一脸认真,仿佛要成真了一样。 嬴政就已四十多,觉得被她内涵了。 “我一定要活的比鱼长!”徐希握拳。 扭头看他,又再次握拳,“陛下也一定要活的比鱼长!” 确定了,就是内涵他。嬴政甩她个眼刀,“既然如此空闲,进来给朕递奏疏。” 徐希惊讶,“陛下,这不合适吧?” “如何不合适?”嬴政冷声反问。 “我多干了一份工,李丞相却能闲着,这合适吗?”徐希追问。 嬴政:“......” “李丞相身为右丞相,他地位更高,他干的应该更多,不能比我少,我去请他来。”徐希起身就走。 嬴政深吸口气,“饶了李斯吧。” 徐希停住脚步,“好吧,他的确年岁不小,人生七十古来稀啊。” 随即盯着嬴政,“陛下,您心疼臣子,怎就不会心疼自己呢?” 看她黑黝黝的眼,嬴政轻哼,“既心疼朕,来递奏疏。” “诺。”徐希应声,跟上他进了殿内。 未批阅的奏疏还有上百份,之前已粗略分类,轻重缓急分开放置。 除了密奏,其中一半都在她手中过过,没几个人敢给陛下奏疏中写废话,偶有夸大恭维的,直接筛到一旁,“这些给陛下闲暇看了解闷儿。” 嬴政听这话就知道奏疏中无事可奏,都是恭维之语,只瞟了一眼,手中笔底龙蛇。 “这件紧急,但是不复杂,需陛下恩准。”徐希又翻出个急奏,提前放到手边。 “这件不急,但案情复杂,陛下可缓缓再批。” “这件......” 赵高看的心中妒忌,就连扶苏公子都不曾得此宠信,陛下还纵着她在这叨叨个不停,分明像个狐狸精,哪里像人臣。 蒙毅扫他一眼。 赵高警惕的收回眼神,眼观鼻,鼻观心。 徐希虽叨叨,但嬴政的效率的确上来了。 往日政务繁忙时,到亥时都不得歇,今日酉时三刻已毕。 “陛下,有人使唤的感觉如何?”徐希笑着问。 嬴政瞥她一眼,“那你就在此给朕使唤几天,免得朕每日繁忙,你还在门外给鱼繁殖。” “臣不服,李丞相就算年纪大,也老当益壮,总不能臣干五天,他一天不干。”徐希抗议。 “你干五,他干一。”嬴政沉声道。 徐希望着他继续抗议,“臣还是有点亏。” “谁让福卿不仅多能,亦年轻。”嬴政说着眸中闪过笑意。 “陛下看不得我闲。”徐希嘟囔。 嬴政看她悠闲嘚瑟不起来,飧食都多用了一碗,晚上还打了半个时辰的太极。 次日的朝会,徐希走到李斯跟前,歉疚的朝他拱手,“李丞相,我给你找了份活儿。” 李斯看她这样,心里咯噔一下,皮笑肉不笑道,“不知君房做了何事?” “我近日都在教内侍繁育大锦鲤,陛下见不得我闲,命我递奏疏,我不服啊,右丞相都没干。陛下说我折腾你,心疼你年迈,又为公正,命我做五休一,让你做一休五。”徐希叹息的解释。 李斯眸光飞快的闪烁,笑着道,“我当是何事,君房最近政务不忙,若能多为陛下分担,亦是尽忠了。” “您身体没事吧?”徐希担忧的询问。 “无事。”李斯点头。 徐希放心的点点头。 李斯还以为她在搞什么幺蛾子,到了他当值时,真就是递奏疏。但站个半天,他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 陛下赐了小凳,也只敢分拣奏疏时,稍坐片刻。 腾惟和睢伍几人商议,都认为徐希其心可诛,“她是看主家年迈,依然老当益壮,就在陛下面前参奏主家不中用了。” “此乃阳谋,主家避无可避。” 夏日炎热,殿内虽有冰,有打扇内侍,李斯依旧觉得不好挨。 反观徐希,还能时常带个冰镇瓜果、点心、冰酪、冰粉。 暑热未完,李斯病倒了。 腾惟几人更咬住徐希是居心叵测,对付李斯。 随后徐希也中暑病倒了。 嬴政还以为她躲懒,特命夏无且给两位丞相看诊,并赏赐了药材。 结果李斯症状不重,徐希反倒不轻。 “左丞相身体强健,不常患病,然每次患病都格外重些。” “宫内不曾缺冰,左丞相府亦不缺,何至于中暑严重?”嬴政问。 夏无且如实禀告,“近日暑热,左丞相处理政务之余,只有午时有空去巡查修筑进程,所以才中暑病倒。” 嬴政皱眉不语。 有徐希、李斯在近前使唤,嬴政每日都能早上半个时辰处理完当日政务,如今耳边清净,效率也慢了,顿觉不适应。 徐希到底年轻,好的很快,歇息三日,又活蹦乱跳,见嬴政已免了李斯那一份,“陛下,臣也想免,王城修筑还要三年,一直如此,臣吃不消。” “朕未曾见你吃不消,依旧活蹦乱跳。”嬴政刚才还听她和锦鲤互骂。 徐希讪笑着解释,“我去看鱼苗,路过鱼池没有喂食,谁知道有两条鱼朝我吐水,不知道是不是淳于越和公输琦。” “所以你就和鱼对骂了一刻钟。”嬴政一言难尽。 徐希低下头,“臣知错。” “当真不想干?”嬴政问。 “当然不是,为陛下尽忠,是臣毕生所愿。”徐希立马抬头挺胸。 随后又小声解释,“臣的祖父要来咸阳了,臣今年还要筹备成亲之事,可能明年有孕。” 嬴政盯着她半晌,“你若早与扶苏成亲,何至于如今没空闲。” “臣这不是不想欺负扶苏公子吗。”徐希笑。 嬴政轻哼。 徐希凑上前,“陛下,臣看递奏疏可设立职位,以减轻陛下劳累。臣为陛下举荐一人可否?” 嬴政抬眸,呵了声,“你要举荐谁?周勃,还是陈平?” “他们俩不行!他们俩还要给我卖命呢!没有了他们俩,等于我没了臂膀!”徐希猛摇头。 “那是谁?”嬴政好整以暇的等着。 94 第094章:臣淋过雨 难不成还想扶持…… “会稽郡吴中县县令长曹参。”周勃、陈平她舍不得, 萧何也正当用,把曹参拉出来正好。 嬴政对这个曹参印象很模糊,只知道去年升任会稽郡郡守的萧何。 看他蹙着眉不语, 徐希跟他介绍, “陛下,曹参与萧何一同接手的太湖万亩养殖区, 他虽不如萧何统筹之能,胜在年轻。曾在泗水郡沛县任狱掾吏, 做到典狱长,熟通秦律, 对兵法谋略亦有涉猎。做过基层,治地强民不在话下,也更理解黔首们的状况。” 嬴政看她夸赞曹参, 出声问, “周勃和陈平呢?” 徐希思躇着,“周勃更擅军事,我军事薄弱啊,不能没有他。陈平此人志高才大,善谋, 我脑子不好使,也不能没有他。” 嬴政气笑, “你那一票女属官呢?” “她们都是我的支柱, 我不能没有她们。”徐希仰头望天。 嬴政睨着她眼神不善,“说来说去,你自己不想干,依旧还想空闲。” “等陛下有了人使唤,臣就能和陛下一起空闲了啊。”徐希嘻嘻。 她还嘻嘻, 嬴政牙根痒痒,“年纪轻轻就摆烂偷懒,年老时还了得。” “年老就使唤小辈,不然他们多潇洒。”徐希一脸不服,两眼都瞪圆了。 嬴政望着她沉默。 “陛下,您的公子王女们,要不也使唤使唤?看他们闲着,我的心情就跟陛下看我闲着一样。”徐希回望着,又进言。 她一脸的撺掇,嬴政还真考虑起这个问题,只是参政的公子王女,除了被她下放到郡县的几个,其他都不具备递奏疏的政务能力。 能力本不足,还对政务不熟悉,到他跟前畏畏缩缩小心翼翼,不够他烦的。 扶苏倒是纯直敢谏,几年郡县小吏下来,也不十分迂腐了。只是人去军中历练,此时突然召回给他递奏疏,必引起不必要的猜疑纷乱。 “既然福卿对曹参大加赞赏,那便让他来试试。” 徐希有些遗憾的应声,“诺,臣就去安排。” 嬴政并未放过她,“你那脸色,遗憾什么?” “不能使唤那几个小辈,臣遗憾。臣十五岁时已经入秦做了上卿,十六为少丞相,一日不敢闲。众公子王女们正值年少有为之际,却天天潇洒。臣淋过雨,所以想把他们的伞撕烂。”徐希幽声抱怨。 嬴政嘴角抽了抽,“你既喜爱放羊,那就多放几个吧。” 徐希两眼噌的一下锃亮,上前一把握住他,感动道,“陛下,您待臣简直太好了,臣要再给您卖命一百年!陛下您一定要走在臣的后头,这样臣终了,还能再收一份陛下的赏赐。臣还想让陛下给臣写碑文。” 嬴政拧着眉峰,目光不善,“碑文你就免了,要不随葬?” 徐希松开他,小声嘀咕,“臣又葬不到主墓里,陪葬墓是会被盗被挖的。” “被盗被挖?”嬴政危险的眯起眼。 “对。”徐希肯定的点头。 “朕看谁敢!”嬴政怒哼一声,霸气道。 徐希微笑。 嬴政总觉得她这个笑里藏着意味不明的意思,等她退下后,召见李斯,问起陵寝修筑之事。 李斯见他特意询问皇陵修筑之事,以为徐希又背后进言说他坏话。小心谨慎的回着话。 “再加三重机关防护。”嬴政直接下令。 李斯的只能应声,“诺。” 第二天他就发现徐希再给嬴政递奏疏时,带了嬴芝曼、嬴舒曼两位王女一起。 “她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还想扶持一个女帝王?”李斯惊疑。 隔一天递奏疏时,又换了公子将闾。 次天换了赢昆。 之后就见她把几个在咸阳的公子王女都拉了出来,排上了值,给陛下递奏疏。 腾惟立马劝李斯,“主家,此时该给扶苏公子去信提醒。” 李斯没犹豫,当即就密信一封命人送去给了扶苏。 信上未署名,只提醒扶苏咸阳的微妙变化,让他警惕。 但扶苏已于半月前收到徐希的信,还抱怨他身在军中,管教弟妹之事鞭长莫及,她准备把人带到陛下跟前,治一治她们。 见识过的徐希教出来的学生能力,又被荼毒数年,扶苏很难不对比。他再觉得弟妹们好,亦不如能臣良多。 “是我兄弟姊妹与父王相差甚远,让左丞相看不过眼,才借此出手的吧。” 蒙恬劝他,“你倒不必妄自菲薄,陛下对你寄予厚望,左丞相亦是。” 说着看了眼他身后的武显。 武显没有留在任上,而是跟随了扶苏,任务是保护扶苏安全。不过蒙恬看武显这人,虽沉默寡言,但开口犀利,是个谋士。 “是我不够好,让她失望,所以她就没把我当成同等追求的男子看待。”扶苏微叹。 武显默默开口,“公子恋爱脑了,老师给公子来信时,你就该有政治警觉了。咸阳确实发生了变化。” 扶苏回头,对上他有些无奈的神色,“武显,若非你和曾康总是老师老师的唤她,我亦不会踟蹰数年,没有早早表现。” 武显:“......” 蒙恬看他无语,嘴角也是抽了抽,“扶苏,你不该派人去咸阳探一探吗?” 扶苏摇头,“我知你们想我学着谋略,但我不想给父王添堵。” 蒙恬张了张嘴,“你是认为......所有公子王女反而会给陛下添堵?” 扶苏点点头,叹了口气。 嬴政也很快发现这几个儿女看起来不傻,但没一个真正当用的。 曹参亦很快被调任到咸阳,徐希每日带着他整理奏疏,再叫一个公子或王女一起旁听。 这个突然出现的新面孔,年纪不大,却直接被徐希推到了陛下的面前,立即引起朝臣瞩目,几方探查。 曹参循规蹈矩,听徐希所教,每日分拣整理奏疏,外事不管。 很快被任命为御前行走,给陛下递奏疏。 冯劫、公输琦等人上奏弹劾,被嬴政直接驳回。每日政务提前半个时辰处理完,还被徐希拉去池塘养鱼。 鱼卵孵化成了不止上万条小鱼,足足有三万条之多。 “陛下,臣在新府邸里已挖好了池塘,就等陛下恩赏了。” 嬴政笑着应声,“你想要几条?” “臣想要三百,但臣不能贪心,一切听陛下吩咐。”徐希说着眼神瞄着鱼池。 嬴政指着大池中的其中两条,“此二鱼可赏于你。” 徐希看那俩鱼就拒绝,“臣才不要淳于越和公输琦,看见臣就吐口水。” 嬴政笑出声。 嬴舒曼在殿内翻眼,徐子看不得她们潇洒放纵,把她们揪到父王跟前,说是学习进步,就是报复性使唤她们干活儿,然后她和父王闲了去喂鱼。 可恶她现在还畏惧父王,奏疏也不怎么会看,每次过来都如同上刑。 看曹参还在兢兢业业学习看奏疏,嬴舒曼凑近了小声问他,“曹行走,做县令长,事情多吗?” 曹参眸中闪过暗芒,“于我来说,不算多。” 嬴舒曼心中暗骂一声,徐子招揽的都是什么人,一个比一个精明奸猾。 看她眼神骂骂咧咧,曹参微微一笑,继续看奏疏。 “徐子何日成亲?”嬴舒曼又问。 “说是今年,我也不知。”曹参实话道。 嬴舒曼直接翻他一眼。 忙完临出宫,她就跟在徐希跟前转悠,“徐子,您说徐公要来咸阳了,还筹备婚事,您何日成亲?” “怎么?看我没准备?”徐希一眼看透小丫头片子的心思。 嬴舒曼扬起笑脸,“徐子,若您没空筹备,弟子可代为其劳。” “你想去修筑工地当大队长?”徐希扬眉。 嬴舒曼笑容僵在脸上,“如此暑热,赛马、划船、摘西瓜就罢了,当大队长,那我哪行啊。” “陛下的殿内甚是凉爽,还有瓜果甜品享用,能和陛下亲近,亦能提升政务能力,一举多得。”徐希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大步上了马车。 嬴舒曼看时解御车离开,噘着嘴跺了下脚。 她的侍女迎上来,“公主。” 嬴舒曼接过扇子自己扇,问她,“王姐可来找我?” 侍女笑着回道,“芝曼公主已经在等着了。” 嬴舒曼摇着扇子立马回去,一起吐槽。 不止嬴舒曼和嬴芝曼如蹲牢狱,将闾和赢昆几人亦是,他们平日不参政,即便领的有差事,也是闲职,素日以学习为主。 如今让他们来给父王递奏疏,一下子就露了短。 将闾甚至私下与弟弟商议,“寻到机会,便请辞。徐福善谋,她是胡亥老师,又与长兄关系匪浅,我等掺和政事,绝非好事。” 赢昆虽想法不同,但他素来听兄长的话,点头应声,“我寻到机会便请辞。” 将闾颔首,还提醒他,“左丞相等她祖父过来,筹备婚礼,就没空闲盯着这边,倒是再寻机会。” “她已喊话很久,我看她就是推卸,让我等在父王面前出丑。”赢昆忍不住道。 将闾一个眼神瞪过来,“此话绝不可在外乱说。” “弟弟知道了。”赢昆忙拱手认错。 徐希也疑惑,“祖父半月前就已出发,即便去看阿萚,也不会如此耽搁。” “有盖聂在,不会有事。”管禾劝慰。 徐希心中总有不祥的预感,“再派侍卫去接应一下。” 管禾应声。 侍卫刚启程,徐长的信就到了。 问她是否退亲。 徐希眸光一凛,立马翻信。 95 第095章:我心匪石 她能寻到世间最…… 看着信上内容, 徐希眉头拧成一团。 管禾看她骤然变脸,又一言难尽,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了?可是出事了?” 徐希抬起头,伸手扶额, 信也扔掉在案上。 管禾连忙拿过来,一看内容, 顿时惊呼,“啊?公孙怎的......他......” 外面当值的管猗也大步进来,拿过信一看, 扔在案上, “他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要不还是退了吧。” 管禾又仔细看了遍信,“阿希, 此事重大,你可要想好, 公孙虽人不错,亦没有非他不可。如今他不良于行, 还要成亲,可能以后只是摆设。” “没那么严重。”徐希抹了把脸。 “已经找老祖看过,极大可能好不了,那便是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你政务已经够忙, 难道还要照顾他一辈子?忍耐一辈子?”管禾私心里不再赞同这个婚事。 “师父虽通医术,然道法高, 谋略强,不专精医道。我去封信,让他过来我看看。”徐希取了信笺写信。 “要是过来看不好, 退亲于你于他都不好,不退亲你的终身又将如何?”管禾只要想想公孙萚以后再也站不起来,处处坐着轮椅,连安歇都要徐希迁就照顾,就忍不住拉脸。 “既是扎针扎坏的,那便是可逆的,师父也并未把话说死,并非没有缓转的余地。”徐希还是写了信,让供公孙萚随祖父来咸阳。 管禾无奈,只能眼看着她把信笺封好,着人送了出去。 信笺直接送到了谷中,徐长收到信,叹了口气,拿给公孙萚,“希说无论如何,她都会遵守婚契与你成亲,让你随我入咸阳,再找人诊治。” 公孙萚看着信上简短肯定的字句,仿佛她坚定的目光就在眼前,羞愧的眼眶发红,“如今的我,已配不上阿希。她能寻到世间最好的男子为夫,而不是我现在这样的。” “她是喜爱你,所以不会因你瘸了就不喜爱了。你随我入咸阳,先让希看看吧。”徐长劝话。 公孙萚的师兄邹直拧着眉不赞同,“阿萚如今双腿皆残,你们让他此时入咸阳,若是退亲,对阿萚太过残忍。若真有心,直接派专精此道的医师过来,或是徐希她自己回来。而不是一封信笺把阿萚招过去。” 徐深从门外探过头来,“有没有可能,希姑姑肩负重任,还担起了修筑王宫和王城的差事,每日用膳歇息都不够?” 邹直神色难看,“她手下不是能人不少,难道连郎君遭难,她都没有空闲探视吗?” 徐深张了张嘴,徐长一个眼神制止了他,“希是该回来探望,此是她考虑不周。” 邹直看他认同,抿了唇,“阿萚此时入咸阳,还是不妥。” 徐长目光看向公孙萚,“不过希也考虑到了这点,让你与我一起入咸阳,由我带你过去,无人敢妄言什么。希秉性如何,想必你亦清楚,她既说下了话,定会守诺。” 公孙萚两眼湿透,手下攥紧裤腿,“我知她秉性,更不想她以后与一个双腿残疾的我相伴终生。她是大秦丞相,功垂竹帛,亦是第一个女丞相,她要成亲,要生育,不能是和一个双腿残疾的郎君。我不想成为她的负累,成为后世史书中的遗憾和攻讦。” 徐长望着他,心下震动,这一刻他突然释然,知道小孙女为何不选更优秀的男子,为何坚持与他成亲。 “希不是守诺,是当真爱你,才想与你成亲。” 见公孙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徐长暂时离开,“你先考虑两日,你当真舍得放弃,自己和她说吧。” 他去找老祖再问问,有没有良方能治愈。 公孙萚垂着眸,望着信笺上的字迹出神。 邹直十分想埋怨他,想学医,你学医学药理就是,学什么针灸?学也就罢了,谁让你拿个方就往自己身上扎。 啪嗒的微弱声响,信笺上墨迹晕开,字句逐渐模糊。 邹直望着这小师弟,暗叹口气,粗声劝慰他,“你放心吧,你的腿一定能治好!师兄半身都被你扎麻了,还不又好了!” 门外,徐深靠在墙上翻眼。希姑姑多能,是因天生不凡。他一阴阳家,好好研学阴阳之学就可了,偏要研习医道。医术烂还乱扎。已经有一个师兄被他扎的半身瘫痪,还往自己身上扎,是有多蠢笨? 邹直、徐长都没能劝住公孙萚,他不愿连累徐希,亲自写了断绝书。 徐希收到信,气的一掌拍裂了书案,执笔刷刷刷,让他立刻、马上启程,快快滚到咸阳来见她,否则老死不相见。 另给盖聂去信,让他当年怎么把她带咸阳的,就怎么把人带咸阳来。 周勃、陈平、吕雉、曹参分坐两侧,四人已经吵过几轮,此时过来找徐希,是达成了统一战线,“主君若为女官榜样,不入宗室,不入后宫,那您的郎君也应该是个正常优秀男子。可以青史无名,但不能是个残疾。” “如今书画在贵族士子中盛行,主君言行亦被史官们盯着,不论当今还是后世,都是一大阻碍。” “甚至主君一生不婚,都比郎君残疾要强。” “还请主君慎重考虑,为大局,亦为终身,不要感情用事。” 徐希望着合伙的四人,皱起脸,“你们四人如此,给我压迫很大。” 四人并不觉得,“我等是在理性商议,主君莫要恋爱脑。” “你若爱干净白皙的美男子,以你今时地位,只需稍加透漏,寻十个八个都不难。”吕雉给她讲别的路数。 徐希嘴角抽搐。 “主君,姒染、秦俪她们都不愿再成亲,你若好榜样,势必要与一个正常且优秀的男子为伴。”周勃心中已经在盘算,她若退亲,扶苏必然再次列入选项。可为一代女丞相,也可为一代贤后,摄政于朝。即便真想培养一个女帝,也比今时今日容易许多。 徐希瞥他个眼刀,“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周勃看她死心眼,想不通,“公孙萚虽有美貌,又不是绝顶。此时退亲,我等亦有完全对策,不会伤及主君名声,主君为何非要他不可?” “我知道你的馊主意,但我不采纳。我亦知你们好心,但我不听。”徐希固执的抬起头。 四人面面相觑,神色都有些不好。 陈平突然开口,“主君,公孙萚只怕残疾的不只是腿,怕是已无生育之能,主君何必要一个只能看不能用的男子守活寡?” “对。”曹参跟了一句。 徐希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不劳费心。” “此事亦非小事。”周勃摸着胡子,沉声开口。 “对。”曹参点头。 徐希眼刀扫了一圈,阴声道,“我纯爱战士!” 但四人却不放弃。 姒染、秦俪几人跟随她日久,知道她脾性,见劝不听,就依她高兴了。 连嬴政都知道了此事,朝议后,把她留下问话,“婚事若不完满,尽可抛也。若当真喜爱,放在身边也未尝不可。” “学陛下您吗?”徐希近日被家里的一群属官搞到头大,宁愿在功底巡查,在这喂鱼歇息。结果连陛下也来? 嬴政神情霸气,“朕横扫六合,建立大秦霸业,只需功臣与朕同享天下,不需要女人。” 徐希朝他竖起大拇指,“臣想求圆满,却终不得圆满。” “你不说圆满则亏,水满则溢?”嬴政鹰眸睨她。 “所以臣很坚定,选了就结。”徐希愤愤道。 嬴政看她心志不改,“那便结吧,他人置喙又有何用?” “陛下,您如此之好,臣想给您卖命两百年。”徐希感动。 “你能活到一百再说吧。”嬴政嫌弃的翻她一眼。 “我肯定能!”徐希瞪着眼,话说的肯定,却心虚。狗系统自从离家出走,再也没信儿了。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十年,还是只有几年。 嬴政察觉她情绪隐晦,不自禁皱眉,“宣召各地名医,若公孙萚腿疾能好,朕有重赏。” 徐希抬眸望他,“陛下......” 嬴政摆手让她退下。 徐希郑重拱手。 回到家,又提笔给公孙萚写信,告知寻医之事,他若不愿来咸阳,可在谷中等候。 公孙萚已收拾了行李,准备回济北郡,与徐希老死不相见。 盖聂日日盯着他。 徐长劝不动人,已遗憾放弃。 侍卫又送来急信,“公孙公子,丞相手书。” 公孙萚已坐上马车,听她的信又来了,犹豫半天,终是伸手接过来。 不似上一封,看字就能想到她发火怒愤的样子,这封信中安排周详,三年治不好,便随他意,一如她筹谋一件事。公孙萚目光落在开头的三个字上,他的名讳。 邹直就坐在旁边,不看也瞥到了一点,“之前还叫阿萚,现在称公孙萚。” 公孙萚触手轻抚,“师兄,我们去咸阳。” 邹直不可思议的睁大眼,“你这是作何?她都已经情意渐冷,我们也要回师父那里,你现在又说要去咸阳。” “我不放心。”公孙萚捏着信笺,眉头渐紧。 邹直都不知如何说他了,“你有何不放心的?她权势在手,得陛下宠信,好胳膊好腿儿的。” “去咸阳。”公孙萚心意已决。 邹直虽不愿他受辱,但也不想他心中所愿落空,余生郁郁而过。 “师父曾说她就是你命中的劫,果真是!”他不满的嘟囔着,下了马车去找徐长。 徐长听他改变主意,当即笑着点头,“好!那我们今日便启程。” 盖聂还有些遗憾。 一行人拜别了老祖,很快上了大路,顺着驰道赶往咸阳。 徐希接到消息,直接在咸阳外等候。 天已入秋,她一身浅色衣裙,骑马伫立。 公孙萚远远看到,她已清减不少,心中那股慌悸突然强烈。 徐希看到车队,打马上前,“祖父!” 徐长亦很久没见到她,看她比去年瘦了不少,皱了皱眉,暗叹口气,笑着应,“阿萚来了,就在后面马车上。” 徐希点头,“我去打个招呼。” 公孙萚看她过来,凝望着她,“阿希......” 徐希望着他目光幽深,没有应答。 “阿希。”公孙萚察觉她浓重的怨念,双眼渐红。 徐希就看着他,不说话。 公孙萚越来越慌,“是我无能,拖累你。” “哼。”徐希扭头。 公孙萚红着眼一声声唤她,“阿希,阿希。” 徐希给他个眼神,朝他伸出手。 公孙萚迟疑着握上她的手。 “虽男子无故泣泪的刑罚被废黜了,但被人看到终归犯禁啊。”徐希出声提醒。 公孙萚忙睁了睁眼。 “还走吗?”邹直在一旁幽怨出声。 徐希回敬一个笑,“回家。” 徐长来咸阳,众人瞩目,还有不少人等着看徐希和公孙萚的婚契是否还当真。毕竟她堂堂左丞相,公孙萚却成了双腿残疾之人。 李斯大模大样的过来,言说是拜见徐长,亲眼看到公孙萚从马车上下来,整个人坐在轮椅里。他眸光闪了闪,担忧的开口问,“公孙公子这腿疾可还有救?” “有。”徐希直接回他。 “那就好,否则当真遗憾了。”李斯感叹一声。 看着公孙萚面色发白,两眼还泛着红,李斯也未多问,徐希护短又小心眼儿,那句说得不好,要被她报复。 反倒说了不少话宽慰徐希、公孙萚,“陛下已经在各地宣召名医,定会把公孙公子的腿治好的。君房亦不必担忧,相信你定有神助。” 徐希谢过,“我先去安置祖父住处。” 李斯趁机告辞。 徐长看他离开,这才收回目光。 “如何?厉害不?”徐希笑问。 徐长哈哈一笑,“跟我家希还差一些。” “那是,我可是大小脑都很发达的贤才大能。”徐希自吹自擂。 徐长有些自豪又心疼的拍拍她的头。 徐希把他安置好,赶到隔壁。 公孙萚推着轮椅停在在树荫下,望着上廊的台阶,全部被改成缓坡,静静出神。 “新府邸中,也这样改了。不过明年的年底才有可能搬进去,到时你的腿就好了。”徐希上前解释。 公孙萚回头,“阿希,对不起。” “你还知道对不起啊。”徐希推起轮椅,直接上了坡进到屋里。 他之前住的房间、书房、茶室、宴息处全部改造了,里外都平整畅通,他可以推着轮椅到各间活动。 徐希把他放在宴息处,抓过他的手把脉。 公孙萚提着心,脉象都受影响不准。 徐希又检查他的腿,“我给你看看。” “不......”公孙萚抓着腿,摇头。 “我医术比你强,不会乱扎。”徐希翻他一眼。 “不行,我......我赶路,没梳洗。”公孙萚两耳泛红,面色却苍白,呼吸也急促起来。 徐希只能暂时作罢,“那你今日先洗漱休息,明日让夏无且和侯遇来给你看看。” 公孙萚想好起来,点点头,应声。 次一天,夏无且、侯遇过来给他看诊。 得知他为救一药翁摔下山坡,就自己给自己针灸,却把自己扎成如今双腿残疾的状况,夏无且张着嘴半天才出声,“公孙公子是有神农尝百草之心,以后必定医术大成。” 侯遇想说实话,把自己师兄扎成半身瘫痪,把自己扎成双腿瘫痪,还是不要学医术的好。主君再多家底也不够给他赔的。要哪天扎出了人命,还要把命赔进去。 公孙萚愧疚的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夏无且十分想知道他的行针运针和施针穴位、顺序,还特意拿了纸笔准备记下。 公孙萚拿出提前写好的递给他。 夏无且忙接过来研看半天,没有办法。 侯遇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症状,他也没有办法,只能试试,又不敢在公孙萚身上大胆的试。 跟徐希商议救治对策。 三人都有自己的医治想法,徐希又把老祖施针治法拿出来,一同研究。 最后总结了三套救治对策,但都要试错。 公孙萚同意先用夏无且和侯遇的疗法医治。 针施下去,效果微乎其微,还不如老祖那套针法,起码施完针的那一刻,他能试着站起来一下。 徐希把老祖的针法进行了调整,与自己的针法融合,“放心,不会对你有非分之想,不过非礼之举乃治病救人,病人在医者眼中,一视同仁。” 邹直也劝,“你既然来了咸阳,就盼望双腿能治好,不试怎么行?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更坏也没事儿,大不了提前作古。”徐希插话。 公孙萚黑着脸,掀起裤管。 银针入穴位,双腿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我又高估了自己的医术?”徐希不相信,又扎了一遍。 依旧没有反应。 公孙萚面色发白,“阿希,我若注定好不了,就留在咸阳做占卜之事。” “好不了还留在咸阳作甚?”徐希抬眸看他。 公孙萚凝望着她,张了张嘴,没有问出口。 “自然是与我共为夫妻,不论好与不好,都有过法。”徐希沉声教他。 “你说三年......”公孙萚很在意这个时限。 “为了骗你来咸阳。”徐希翻他一眼。 公孙萚气的眼尾泛红,“阿希,我若好不了,还与你一起,必成你人生污点,亦影响大事。” “嗯。”徐希平静的应着他,收了银针,起身离开。 邹直从门外进来,质问她,“阿萚如今需要安慰,你怎能认同他会成你人生污点之事?” “因为根源在腿上,不再嘴上。”徐希说完跨步离开。 邹直气愤的回头进了屋,“阿萚,咸阳多名医,却都不如老祖一个,你要觉得在此受委屈,师兄带你回谷中,还去找老祖。” 公孙萚望着门外没有出声,他不想做黯然离场的落魄人。 徐希翻遍医书,巫书,寻求治疗之法。 外面议论纷纷,百姓们称赞她守诺,重情重义。贵族士子们直接言她忍不了太久,公孙萚双腿若不能好,必将抛弃,甚至等着看徐希笑话。 朝臣们却不敢妄动,每日朝会,都看到徐希面无表情冷冽的双眼,今年又有几地受灾,粮食减产,她直接贬黜了一大批贪墨犯禁的官员,言随法出,铁面无情。不敢这个时候招惹她,给自己找不痛快。 各地名医也陆陆续续赶到咸阳,过半束手无策,诚恳的说自己治不了,是为如何致病而来。 小半胡乱开药,胡乱治。 看着两个巫医围着公孙萚跳大傩,徐希扶额,“让他们都回,我自己治。” 管禾紧张的抓住她,“阿希,你......你要用祈福给公孙治腿?” “想美了。”不说狗系统已经快一年没影儿,就是它在,也求不出仙丹神药。否则她早为陛下续寿一百年了。 “真的不行吗?”管禾追问。 徐希摇摇头。 管禾失望。 公孙萚自己也学医几载,虽不精通,也通读医书药理,这些个所谓名医,都治不了他,甚至想求了他扎残自己双腿的针法去害人。 看徐希每日忙完政务,还要兼顾王宫与王城修筑,回家还要研习医术,家中上下都心疼。 有心想说几句嘴,但徐希严令所有人不许乱说。 大家嘴上不说,心里想法一点没少,面上就容易带出来。 邹直气愤,看公孙萚的腿疾没改善,又不愿他今后都如此委屈,“遗憾就遗憾吧。你想破局,主动退亲,以师父所教授的学识,够我们研习一生。用自己的才学立世,才无人敢欺。” 公孙萚来时已思虑一路,当天就让随侍去请了徐希来,“阿希,我想......把中间的墙砌起来。” 徐希翻书翻的两眼昏花,微眯着眼,“砌墙做什么?” “我不走,就留在咸阳,研习阴阳学说,卜算吉凶。”公孙萚望着她,想笑,却笑不出来。 徐希双眸盯着他,没说话,起身按压他的腿,“可有痛觉?” 公孙萚摇头。 徐希点头,直接坐在他腿上。 公孙萚惊的睁大眼,“阿希!” 徐希拉过身上的腰封直接绑住他的眼睛,“只是双腿不能站立而已,坐着轮椅,反而比之前更想欺负了。” “阿希?”公孙萚慌乱伸手想解开蒙住眼睛的绸带,被她抓住手。 “阿希......不行......” 邹直还在外等着,若是说完,他今天就找人来砌墙。左右咸阳城翻盖,到处都是工匠和力夫,一个傍晚就能把两院隔起来。 但等了半天,听着屋内的动静,惊的瞪大眼,正要闯上去,被随侍拉住,“此时过去,莫不是要找死。” 邹直黑着脸被他拉走。 96 第096章:正吉之日 做了个坏榜样。…… 公孙萚看不见, 耳边是她的低.吟,触手便是温玉凝脂。 “阿希......阿希......” 蒙住眼睛的绸带被泅湿。 “公孙萚,你到底几岁?”徐希低声问他。 公孙萚沙哑着回她, “比你大一岁。” “是吗?”徐希追问。 公孙萚应声。 徐希轻笑,“我听闻男子过了二十五岁,就每况愈下, 逐渐不中用了。” 公孙萚整个人愣住了,“我......” 公孙萚呆愣半天, 硬是没说。 绸带上凉意袭来,公孙萚抬手解开,火红的夕阳映入房内,太久的黑暗让他睁不开眼, 闭上眼缓了会, 再睁开,就见她蜷缩在他怀中,已经沉沉睡去,毫无防备的依偎姿势。 公孙萚无声的仰起头,隐去眼中酸涩。 火红渐灭, 凉意渐浓, 公孙萚抚着她的头,哑着声唤她, “阿希,阿希, 醒醒。” 徐希嘤咛一声, 睁开眼睛抬起头。 “阿希,天晚了,你要回去睡。”公孙萚给她拉好衣衫。 “嗯。”徐希惫懒的应一声, 人却没动。 公孙萚心里软成一团,“阿希,快起来,回去再睡。” 徐希被他催着起来,整好衣衫,“那我走了。” 公孙萚突然拉住她,“阿希!你......” 徐希回头,看他两眼红着,却满眼关怀,直接道,“疼,我回去歇着。” 公孙萚脸色一白。 “走了。”徐希揉了下眼清醒,回去洗漱。 公孙萚望着走远,直至看不见。 邹直走过来,轻咳一声,“阿萚,你可要用飧食?” 公孙萚摇头。 邹直愣了下,劝他,“你......你别想不开,阿希她心志坚定要和你在一起,以她的心智必然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你的腿也一定能治好的。” “嗯。”公孙萚应声。 邹直想不通了,他这是想开了,还是想不开。 公孙萚抬头,“阿希需要我。” 邹直没有看出来徐希哪里需要他了,不过他能想开,邹直倒是高兴,“那师兄为你们筹备婚事,你好好治腿,定有站起来的一天。” 公孙萚朝他行礼,“一切拜托师兄。” “倒也不必客气,你算是师兄带大的,能看着你成亲,师兄亦心安了。”邹直颇有些感慨道。 次一天,公孙萚天未明时就等在前院。 徐希照常早起参加朝会,看到他,大步过去,示意自己已经好了。 公孙萚面色一热,赧然的望着她,递出一个小纸包。 “何物?”徐希接过来,还是热的。 “一口酥,朝会前垫一垫。”公孙萚回道。 徐希打开,拈起一颗放进口中,“我先走了。” 公孙萚等她走后,推着轮椅返回院内,进了书房。 随侍江泉打着哈欠,给他撑灯,“公子要写什么?您半宿没睡,要写东西,可等歇息过,白日再写。” “自荐奏疏。”公孙萚沉声道。 江泉愣了愣,“公子,您还要回朝做官?” “我是腿残了,不是脑子。”公孙萚思虑一夜,决定要继续入朝为官,他不能躲在家中,更不能懈怠。 江泉不懂了,“您本就是朝中太卜,孝期结束回朝,应官复原职,不用再自荐了吧。” “致仕守孝的那一日,我已不是朝中太卜。如今回朝,自荐求官,多少能免除些对阿希与我的诽谤嘲笑。”公孙萚教他。 江泉明白的点头,又给他点了盏灯。 医术公孙萚不行,阴阳学说他研习二十载,当今天下无几人能出其右。 嬴政信奉阴阳五行,五德转移,公孙萚所善正中心怀。 奏疏递上去,嬴政看到,面上露出个满意的神色。倒没有自怨自艾,躲在家中颓丧,一切依靠徐希。重新拜为太卜,允他腿疾未愈可暂缓朝会。 褚英荷特意提醒儿子冯劫,“此子亦心机不浅,他又是阴阳学传人,渚道子的弟子中数他天赋最高,于阴阳学说研习最深,此时入朝,就等着呢,你别犯蠢去招惹他。” 冯劫面无表情。 “你可听到?”褚英荷沉声复问。 “儿子谨遵母亲教诲。”冯劫拉着脸拱手。徐福情绪不好,不让他招惹,公孙萚一个小小太卜,还不准他招惹。 转头,他就在朝上弹劾公孙萚双腿已残,再入朝为官,有损朝中威严。 他一出头,公输琦、赢期、赵义等人纷纷上奏反对。 陛下本就宠信徐福,公孙萚双腿残疾后,她仍要与其成亲,陛下亲令全国宣召名医入咸阳。这要是让他时常在陛下面前晃悠,只怕陛下更偏重徐福。哪里还有他们的活路。 “陛下要用的,乃是能臣学问,与腿何干。”徐希未动,侯廉已经嘲讽回去。 “朝中太卜与太卜令都不缺,任命一双腿残疾者,确实有损朝中威严。公孙萚可在腿疾痊愈后,再行入朝。”赢期退了一步,以退为进。 “昔日孙伯灵遭庞涓暗算,被剜去了膑骨,为齐国使节所救,拜为军师效于齐国,使得齐国奠定霸业之基。晏婴使楚,楚人讽起短小,然晏子却舌战楚王,大胜而归,维齐国之尊。如今公孙萚有大才,诸位却言辞反对,为国乎?为私利乎?”徐希淡声反问。 “我等皆为国担忧,何来私利!”赢期怒声驳斥。 “那就更得用公孙萚,以彰显我朝胸怀,凡其有大才者,不拘形象,皆可入朝为国效力。”徐希强势笑道。 赢期怒愤,拱手上奏,“陛下,此事......” 嬴政面色深沉,“此事已决,不再多议,另奏他事。” 赢期只得忍下满腹怨言。 早有朝臣出来,奏请其他政事。 冯劫亦不再多言。 李斯看了眼始终未参与的太卜令,心中遗憾。赢期太蠢,若直接挑起对立,令公孙萚与太卜令敌对,双方皆擅卜算,那才有得徐希头疼,陛下亦能直面她的手已伸了多长。 公孙萚推着轮椅出门,入宫当值。 太卜归属于祭祀卜算,分属九卿奉常治下。赢期整个人都气不顺了,他与徐福不对付,却把她这个残疾郎君安插到他的治下,再看公孙萚,格外碍眼。 踢不掉他,在他治下,还能治不了他? 赢期的属官以公孙萚新人为由,令他负责一堆杂事。 公孙萚祭祀韵文写的庄严大气,流畅优美,更擅推演天时天象。 自从渚道子亡故,他的弟子又致仕守孝,朝中推演天时天象之事就时而准,常常不准。 公孙萚重新回朝,直接校准了这一块。 周勃、陈平看他主动回朝,似是比之前更强硬,正要劝诫他不可懈怠双腿的医治。 就见他主动请了夏无且和侯遇前来,与他们共同商讨新的医治对策。 “这个穴位可有知觉?”侯遇小心的下针。 “木,沉。”公孙萚仔细感受。 侯遇一喜,“有用。” 一整套针法施完,公孙萚顿觉双腿上的气劲儿缓了些,对双腿的控制权多了些,“老祖说此针法治不得本,然此法却是最有用之法。” 侯遇解释,“主君之法亦对症,只公子腿疾之后,施救不及时,耽误了。若让主君施针几月,定见成效。” “她每日政务繁忙,再研习给我治腿之法,长此以往,身体受不住。”公孙萚道。 夏无且不赞同,“你若双腿痊愈,劳累些算不得什么,利远大于弊。” 公孙萚朝二人拱手行礼,“是以请二位负责为我医治。” 侯遇忙还礼,“主君之事,我责无旁贷。” 夏无且亦对他这个症状有极大的兴致,“必全力以赴。” 徐希看两人整日跑来,拎着药箱过来,“可有知觉?” “有。”公孙萚肯定的回她。 徐希又给他检查一遍,拧起眉头,“不可急于求成,否则你这腿真要瘸一辈子了。” “我想快点好。试错是必然之举,也不可能会比现在更坏了。”公孙萚望着她笑。 “会。”徐希翻他一眼。 公孙萚面色泛白,攥紧她的手,“阿希,我有分寸。” “分寸个屁,还想站起来,就谨遵医嘱。师父给我的信上都写了,还捎了医书来。夏无且和侯遇可以按师父之法施针,但未学师父之功,他那套针法乃逆行之法,还真就只有我能给你扎。”徐希说着拿出银针,一针针给他扎上。 公孙萚垂着眸,不说话。 “别跟我倔,说不服就睡服。”徐希没好气道。 公孙萚依旧不说话,双耳泛红。 徐希凑近。 察觉她气息靠近,公孙萚抬眸,对上她笑意盈满的星眸,轻声柔语,“针还没拔,想什么呢?” 瞬间,脸已红透。 “阿希,于理不合。” “只是靠一下。”徐希嘟囔。 公孙萚心中滚热,她是知道怎么摆弄人。此前他想成为她的依靠,至少让她轻省些。她难得才会与他亲近半刻。 如今他双腿残疾,她反倒依靠在他怀中。 公孙萚恨不得立即站起来,成为他最坚实的臂膀,最亲的依靠。 徐希在他怀中眯了半刻,这才拎了药箱走,“早点歇息,我先走了。” 邹直卜算了吉日,与徐长共同商议,选在了年末,在咸阳成礼,再回乡祭祖祭庙。 纳征之时,邹直把公孙萚的大半家底全拿了出来。 金银玉器,玄纁束帛,整齐摆在厅堂,卫程记录到册。 “他哪来如此多的金银美玉?”卢菲菲看着几十抬纳征礼帛,忍不住怀疑。 吕雉回头笑道,“公孙萚乃卫国公孙,六国俱灭,卫君仍在。” 卢菲菲还真未打听过这个,“卫角?” “应是他的族叔,不知是否要拜。”吕雉解释。 “主君乃大秦左丞相,还要去拜一个亡国之奴?”卢菲菲不忿。 “若依照礼制,是应该。”吕雉颔首。 纳征后,邹直和徐长就加快了进度,林林总总,筹备到年末。 徐咨、徐该都奏请了入都邑述职,又告了假,来咸阳观礼。 徐希成亲,各地徐学弟子能述职者纷纷赶来都邑,不能入咸阳述职,也都从各地送来贺礼。 本就赶在年末,听陛下赏赐了两车烟花,亲自观礼证婚,整个咸阳更是热闹非凡。 正吉之日,公孙萚一身玄色纁辅礼制婚服,庄重端方,依礼亲迎。 徐希同样一袭玄色纁辅绣纹礼服,金线刺绣的凤凰纹样庄严大气。 二人父母都已不在,敬拜天地,拜帝王,拜祖父,依礼成。 天降暗时,左丞相府邸一声声巨响,天空炸开绚彩的烟花。 两车十几大桶,足足响了半个时辰,让咸阳百姓过足了眼瘾,称赞徐希重情义者,络绎不绝。 李斯目光搜寻一圈,果然看到扶苏,给幺女李佩个眼神。 扶苏见李佩近前见礼,拱手还礼,就直接去找王离、徐英他们。 李佩皱眉,父亲怕是希望落空了,即便徐希成亲,扶苏公子依旧对她无意。徐希不惧言论,依旧和公孙萚成亲,当是真心喜爱的。她亦想找一个两情相悦之人。 又看了眼双手紧握的徐希和公孙萚,李佩转身去找自己相熟好友。 李斯远远看着,目光阴沉。 婚宴后,徐希和公孙萚便告假回乡,徐长、徐咨、徐该、徐英、徐桃徐梨等人全部一起回乡。 车队浩浩荡荡出了咸阳,一路东行。 沿途不少来拜见者。 “阿希,做了个坏榜样。”公孙萚不惧那些惊讶意味的目光,但那些人投射在她身上的眼神,让他心疼。 “的确是个坏榜样。”徐希认同的点头。 周勃、陈平作为属官,看她心志不改,就开始部署,但凡有流言之地,就有反转之言,把她往重情重义上的夸。 公孙萚微愣,攥住她的手。 “只给我吹,不给你吹,本就不好。头两届的女学子还为官者只剩一半,女丑、子末、出宛她们都还未成亲,都学我糊弄一个,误终身啊。”徐希叹道。 公孙萚盯着她,目光逐渐愤然,“我不是糊弄!” 徐希目光上下打量他,玄色绣纹礼服穿的规整端方,气鼓愤然的样子与礼服相差够远。 公孙萚在她糊弄的眼神下,直接暴出年龄,“我今年......二十三。” 徐希翻他一眼,“料到了。” “明年......也是。”公孙萚小声补充。 徐希望着他沉默。 97 第097章:想显摆 六国已灭,没有观…… 在行与暴出年龄二者中, 公孙萚选了暴出年龄。 徐希微笑,“你应该庆幸你伤的是腿, 若不然,再欺负你,有什么趣味?” 公孙萚瞪着她,“那,我不治腿了。” “行。”徐希没意见的点头。 看她还挺乐意,公孙萚伸手环住她,“阿希, 我治好腿,也让你欺负。” “说话算话, 不许反悔。”徐希转个面, 靠在他怀中,捞了本医书翻看。 公孙萚给她拢紧大氅,“不反悔。” 行至河内郡野王县时, 车队停下, 徐希随公孙萚去祭拜了父母。 “你这姓氏有点随便了。”徐希看着陵墓上的碑文, 煞有其事道。 卫国君王姬姓, 子南氏,他母亲韩氏,而他直接氏公孙了。 公孙萚抬头看她, “孩子随你姓氏。” 徐希满意的笑起来。 等赶到琅琊郡家中, 已经要过年了。 徐氏族人已经把乌堡打扫一新,水泥道从乌堡到宗庙, 直通郡邑和琅琊港。 看到人回来,都聚在徐家乌堡中,热闹一堂。 虽公孙萚双腿残了, 但徐希乐意,族人们知道她聪慧,善谋略,自小与公孙萚同在谷中求学,情分就不一般,又被徐尚提前叮嘱过,便是心中遗憾,也没有显眼到徐希和公孙萚面前的。 因为众人都知道,徐希成亲后,徐长就会跟随到咸阳去了,而徐尚也要随长孙徐该搬去任上。徐氏族人成才者皆在外行走,琅琊郡徐家村,今后只是祖宅宗庙所在之地了。 徐希入秦,拜为少丞相后,就有不少原徐国族人投奔来,徐长和徐尚兄弟二人商议后,同另外几支徐氏族人合宗,一块续齿,迁了宗庙,共拜徐偃王为祖。 徐氏族人壮大的很快,徐希不好阻止那些投奔的徐氏之人,只能把人教导后,稀释出去。 祭过宗庙,祭拜父母,拜过老祖,在村中宴请族人乡里。 徐咨和萧静女游刃有余的安排小妹婚礼最后一礼。 一家人在一起共同过了年节。 村中舞龙舞狮,说书唱快板,捏糖人,点花灯,跳大傩,放烟花。 周围村镇扶老携幼赶来观看。 老祖不喜热闹,拿着徐希带回的脉案,治疗之法在草庐研习。 侯遇、王禹皆在一旁侍奉,学习。 两人都是跟随徐希习得医术,但徐希不专此道,空闲亦少,多是研习各种医书药典,药方药材。 能听老祖讲医道的机会不多。 侯遇是有天赋,王禹心志坚韧,二人都奔着医者大能去的。 老祖亦不吝啬,为二人解惑授业。 王禹听完课,恭敬的行礼,“老祖,太卜的腿,当真还能治好吗?” “若遵医嘱,积极治疗,是无碍的。”老祖相信小徒儿的本领。 王禹又问,“老师曾说,近亲通婚,易生畸形小儿,然我在外几年却未曾多见,还请老祖教我。” “你师父总有些道理,是世人所不理解的,若世人皆可理解,便可成圣矣。”老祖捋着雪色的须发笑呵呵道。 侯遇看王禹探求的目光,试着问他,“你有没有探查过新生儿情况?” 王禹摇头,“我下放时在县上做的县吏。” “畸形残疾儿有,但他们都人为消失了。”侯遇告诉他。 王禹愣了下,缓缓点头,“若太卜的腿治好,老师再推广近亲不通婚时,必然畅行。” “此事需得陛下诏令,需要大量的事实做依据。”侯遇终于理解主君为何把他带在身边,不是教他谋略,而是传其医术了。公孙的腿还没好,就想着用他的腿疾为依托,大行医道。他这个心智,看似聪明,很容易忽悠啊。 王禹直接道,“我会去做。” 侯遇鼓励了他一番。 年节后,众人收拾行囊,各自奔赴任上。 王禹请徐希,想要跟随老祖到谷中学习医道之术。 老祖不是第一次帮小徒儿带弟子,就直接让他跟随入谷了,“一年后回。” 侯遇也想去,但他身兼御医、学堂医学老师之职,还要跟随主君把公孙的腿疾治好。 徐希看他望着车马行远,满脸羡慕,不禁问,“也想去?”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侯遇回道。 “王禹虽守孝年不出,然心绪未沉,适合在谷中修行两年。”徐希笑道。 “主君英明。”侯遇敬慕的拱手,她对学生们都有不同的教导方法,所以成才者众多。 “回吧。”徐希沉声道。 众人应诺,收拾车马,赶回咸阳。 左丞相府邸已经重新布置。 周勃、陈平、曹参搬到了西院内。 吕雉也和卢菲菲另择了跨院居住。 正院全部腾空,给徐希和公孙萚,前院则成为徐长的居所。 “新府邸年底就能搬进去了。”卫程安排家中布设。 徐希颔首,听了她不在这段时日,咸阳发生的各事汇报。 虽然有周勃、陈平、姒染、秦俪她们在,徐希难得告假离开都邑,一个个仿佛她腾不出手一样,能安排立马安排,料定她成亲之后,还要为公孙萚治腿,精力不济,若是再怀了身孕,更是不中用了。 徐希冷呵一声,“一帮不中用的,我在咸阳就不敢动,如此还想扳倒我。” “主君?”陈平询问的看着她。 徐希直接道,“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他们怕我,说明我这左丞相当的到位。” “主君这左丞相要坐得稳,还得年。”陈平进言,让她别放松警惕。 徐希点头,“那就走着瞧。” 销了假后,徐希回朝立马重新掌控大局,各项事宜。 公孙萚政务不多,她带回家要处理的政务,直接包揽了。 徐希反而更多时间负责王宫修筑。 李斯还等着她忙不过来,使一下离间计,姒染、秦俪几个死心塌地,周勃、陈平却非如此,两人政务能力都很强,一直屈居在一个女人之下属官,差事全干完,还没有出头之日,只要稍加挑拨就能让两人与徐希反目成仇。 结果徐希成亲后,仿佛多了个属官辅助,不仅大权在握,还有更多空闲了。 他借探视的机会拜访徐长。 徐长告诉他徐希每日还要给公孙萚施针医治双腿,政务多由周勃、陈平、吕雉负责,他一脸憨直,盼望着公孙萚的腿疾快快治好。 李斯反而不敢动了,只把消息透露给了赢期、公输琦。 徐希遭了几次弹劾,当朝怼了回去。 赢期、公输琦被她怼的颓丧了好久,怎么会有人撒手不管政务,但事无巨细了然于胸? 冯劫在母亲那里学到了个新词叫钓鱼执法,看徐希面上松散,但经她负责的政务极少有问题,反倒李斯那边,与迁来咸阳的富户难搞,就把目光转移到了李斯身上。 徐希除朝中政务外,就在催赶进度,王宫修筑到尾声,只剩下最后的内饰,各地工匠征调,带着弟子齐上阵。 珐琅贴片、琉璃内饰、玻璃门窗一一到位。 徐希每日都要去转一圈,然后给嬴政汇报进度。 内城的府邸也已成型,只是近年来偏好园林山水多了,新府邸都在精雕细琢。 徐希翻着材料价目表,谁家造园子用了什么名贵木材,珍贵原料,用料多少,全部给他们列上去。 墨夙这里有一堆账本,记着各家修筑府邸造园子的大概花费,“可能他们自家都没有记录如此详细。” “留着,等老娘跟他们秋后算账。”徐希一笔笔记上。 “心眼儿还是这么小。”墨夙嘟囔。 徐希横他一眼。 墨夙立马闭嘴,他带的一帮弟子,别的不显眼,倒是记账算账,探听消息,快速眼力的本事练了出来,好好地墨家弟子,以后出师了都能做统筹了。 修筑王宫账目详细繁多,还有王城翻新,账目更多,朝臣们都只当徐希账册详细,毕竟她修筑驰道时就如此。想从她账目中找到问题,首先就得看得懂,看得完她那些详尽到针线的账目。 秋收后,王宫修筑终于完成,徐希验收后,请了嬴政参观验收,“陛下,若是哪处不合眼,就再改。” 嬴政早已看过她画的效果图,施工半程也几次亲临。看着巍峨高耸的大殿,一路汉白玉,水泥浇灌砖上还有古朴的纹刻,“观其形,与朕所看画中一样。” 徐希领着他殿前殿后巡查,正殿、偏殿、前殿、后宫、御花园。 整个水系网贯穿其中,池中放养着数万大锦鲤,浅水池塘种满睡莲、荷花。 “御花园中一年生的都枯萎了,明年工匠会再种上。花木也要几年生长期,整个园子景设会愈发幽美。”徐希路过一处介绍一景。 嬴政反倒更喜爱各宫宫殿,尤其后殿一处连接着殿外的池塘,一直延伸到殿内,锦鲤就在脚边游过。 “此处没有地暖,只建了壁炉。陛下腿寒,夏日可在此乘凉,冬日不可久待。”徐希特意提醒。 浅水中的大锦鲤仿佛认出了徐希,在她脚边朝她吐了口水。 嬴政含笑应声,“此地趣味多,也确实凉爽。” 徐希对着吐水的锦鲤骂骂咧咧一顿,领着巡查别处,“再通风月后,陛下就可搬到新宫殿安置。旧址宫殿会在明年全部完成翻新。” 嬴政对新王宫很满意,验收后,“朕很欣悦,这年辛苦福卿了。” “陛下乃大秦帝王,当得上最好的!”徐希拱手。 嬴政面上笑意渐浓,望着巍峨繁华的新王宫,想到六国已灭,无法再比繁华宫室,略有些遗憾。 徐希以为他还有想要的,“陛下,可是觉得哪有不满?” “昔日六国宫殿极尽繁华雄伟,六国皆以秦偏僻穷困嘲讽,今日咸阳王宫落成,他们却看不到了。”嬴政皱眉道。 徐希明白了,想显摆,但六国已灭,没有观众了,不是想要阿房宫。 “陛下,咸阳王城完成扩建之后,可召大月氏、乌孙、西匈奴、北胡、韩、齐王建等人来朝贺纳贡。” 嬴政哈哈大笑,“你不想打他们了?” “不冲突。等他们称臣纳贡,就把各地划分成郡县,派人接管治理。不服者,踏平。”徐希直接霸气道。 嬴政背着手,站在殿外廊下,居高临下望着王宫外的天,“朕有福卿,必能统一四海。” “陛下,海不止四个。倭岛外可能还有大岛,海外或许还有别的大陆,等着我们探寻。”徐希野心勃勃的给他立目标,政哥千万别觉得天下收服就结束了,世界地图大着呢。 “大九洲,朕此生必达。”嬴政并未松懈,若非修筑王宫和都邑,他早已经打到雒越之南和西域诸地。 “不知道齐王建的身体如何了,他应该无法再出海远航了。但他还有两个儿子。”徐希上一刻还在遗憾,下一刻兴奋起来。 嬴政知道她这是又闲了,扬眉,“不捣鼓朝臣了?” 徐希鬼鬼祟祟的拿出身上的小册子,翻开给他看。 嬴政脸色微变,“从哪来的?” “这个只是总的,臣还有详细的。”徐希嘿嘿笑。 这是要与所有贵族世家对立,嬴政盯着她鹰眸深沉,“你自己有分寸。” “诺。”徐希笑着应声。 新王宫验收毕,嬴政恩赏了一批官员、工匠。 修筑王宫的力役也领了米粮肉返回家中,也有不少没有走,留在咸阳做工,左丞相提醒了他们,除劳役外,在外与人做工,能挣工钱。 有多的工匠、力夫参与,内城各处的修筑也赶在入冬前完工。 徐希带着全家跟在嬴政之后,也搬迁到了新府邸。 左丞相府邸在内城东侧最好的一片位置上,地方大了倍有余,依田字修筑,正院居中,东西分成十数个小院落。 徐希、公孙萚、徐长住在正院,周勃、陈平、姒染、秦俪、吕雉等人也都搬到各自选中的院子。 韩非的廷尉府,依旧在旁侧,只是不在一个院门进出了。 借着乔迁,李斯、冯劫几人把徐希的新府邸审查了一遍,虽然也假山流水,但池塘是各家都有的,都为了养上一池陛下的大锦鲤。 除了简单雕花,玻璃窗,和旧府邸没太大不同,甚至园子里还种着冬麦和菘菜,葑菲、芫荽、菠菜满地。 “君房这园子,怎的都种上了菜?还有麦?”李斯笑问。 “祖父闲来无事,看园子里空着,就给种上了,正好冬日里多个菜吃。”徐希解释。 谁缺菜,她都不可能缺菜。咸阳哪个不知道她在庄园上建了暖房,冬日里也有青菜瓜果吃。 “好好一座府邸,如此一弄,反倒像个田庄,施粪肥时,更是不雅。”冯劫指指点点。 他一开口,立马就有人解释,“左丞相亦爱雅事,陛下的御花园就极尽繁华雅致,应是绿植花木还为移栽,待到明年春日就变样了。” 一听此话,还有不少人跟徐希打听要种什么珍稀花木,毕竟她造园子的确有一手。 “除了些四季常见花木,其余全部种上药草和防蚊蝇的草木,再种些瓜菜。”徐希捞的钱大都进了国库,或是陛下私库,造这么个府邸下来,她的金库已经见底了。 看赢期不信的眼神,徐希眸光微转,扬起嘴角。 李斯看她这笑,心中警铃大作,又扫视一圈她的园子,除了假山池塘,些许果木,称得上简单粗暴。又听冯劫他们议论谁家园子雅致,宴后回家,立马让家中悄悄拆除新府邸的奢华之物。 年后,嬴政命水利官史禄,修凿灵渠,加强对岭南的控制,意在滇越、夜郎。 朝臣立马阻拦,“陛下,如今大秦劳力皆在修筑王城、帝陵,北有长城,南有驰道,若此时再修造灵渠,不仅延误耕种丰收,国库空虚,更是民不聊生,今年无人耕种,秋收无粮,何来赋税以充国库!” 新升任治粟内史的张苍拿着账册出来汇报去年赋税情况,一笔笔清楚明白,更是演算过了修筑灵渠的耗费,“只要避开农时,不会耕种。有天雷仙丹在,亦不会耗费太多时长。” “不会耗费太多,难道就不耗费了吗?”公输琦质问。 张苍拿出账目,“诸位同僚家中新造府邸极尽奢华,名贵木料、石材、漆画、琉璃、玻璃,甚至珍稀花木,山石,哪一个不是坐拥千万。怎么,修筑府邸可以,修凿灵渠方便行军和岭南黔首却不可以?” 公输琦看他翻到自家一页,各种用材汇总,数据庞大,繁多,顿时脸色大变,“你怎会有这个东西?” “算数好,王宫修筑已有了经验,是以......”张苍微笑。 公输琦立马朝上座深深作礼,“陛下!臣修造府邸,皆按规制而来,并未有任何逾矩之处,请陛下明察!” “臣亦是按规制修造府邸,绝无逾矩之处!陛下勿要听信谗言!” “臣等亦是,陛下勿要听信谗言!” 哗啦啦矮下去一大片,个个都是心虚,怕被整治的。 李斯狠狠松了口气,心中骂骂咧咧不止。 徐希淡淡扫了一眼,果然账本在任何时候都好用,即便是正常记录,心中有鬼,也害怕。就是李斯老狐狸,撤的太快了,若不然,最奢华的当属他右丞相府。 98 第098章:干得漂亮 我其实是天上的…… 新王宫奢华, 朝臣府邸亦奢华,属实是上行下效了,嬴政也并未追究, 只申斥了一顿。 但修凿灵渠之事, 无人再反对了。 谁也没想到, 张苍手中竟然有朝臣修造府邸的账册,嘴上喊着没有逾矩之处,但新造府邸, 都往更奢华上造的,谁也料不准陛下看他们哪里不顺眼, 借此发难。 下朝后, 一大帮朝臣气势萎靡的出了大殿,望着巍峨宏伟的新王宫, 三层四层,甚至五层之高,雕梁画栋,无与伦比,互相对视一眼,出了宫去。 “不让买, 不让用,那她还开办玻璃坊,还烧瓷砖烧珐琅作甚?” “玻璃坊从去年就日进斗金,瓷砖,琉璃瓦,烧珐琅亦是,这么多金银,她的账本难道就没问题?” 几个朝臣不忿, 去找宋百禄打探,玻璃坊,烧瓷窑都是手工制作业,分属少府负责,他定有账本,亦能查账。 李斯没凑这个热闹,还提醒心腹门客也不必去,“她的账目一向干净,此时又拿出各家造府邸的账目,就不会露出自己的马脚。” “人无完人,她就不可能一点问题不出的。”睢伍不信徐希的人品。 李斯却不想调查这个,“徐希虽然出身不高,但自幼没缺过钱,她自己善经营,想捞钱比谁都快。之前那个侯廉带着几个行商给她捞了不少。现在侯廉出仕,她的那些族人又接手过去了。查她的账目,只会查出她为陛下做了多少功绩。否则你们以为她捞的钱哪里去了?” 腾惟一直致力于找徐希的弱点,抓她的错处,结果就是找不到,他杠了几年,愣是没有一个突破点。不光她,还有她手下的那些属官,弟子,不论男女,都不贪财不贪色,贪功还得顺着她们来,干啥都要实事,都要数据,就很气。 看李斯又偃旗息鼓了,他不说话。 睢伍决定去试一试,至少要查过才甘心。 公输琦、赢期已经动手开始调查了。 修筑王宫,翻造王城的账目都分门别类,再汇总,一式三份,一份存档,一份由少府收管,一份徐希负责收管。各种明细一清二楚。 至于玻璃坊、烧瓷坊,也和造纸坊、印刷坊一样,除交税外,大部分充入国库,小部分另外汇总,进献给了嬴政的私库。 查完徐希的账目,不仅没查出问题,还查到了陛下的头上。公输琦、赢期彻底歇菜了。 整个内城,大多朝臣家中奢华的地方该换换,该撤的撤,全部往实用俭朴上造。 倒是搬迁来咸阳的贵族富商们,可劲儿造,只要不逾矩,他们有的是家资,玻璃、琉璃,买!水泥混泥土,买!瓷砖、珐琅片,买! 王宫里拍卖的大锦鲤鱼苗,必须买! 一个个造的府邸,像金银堆砌。 昭韵带着学生整理了账目,拿给徐希过目,“家资丰厚者不一定会修造豪华府邸,但修造豪华府邸者,必定家资丰厚。” “陛下也不非要掌控全部,一个家族的家资多少,不光看府邸、赋税,累积的底蕴才是大头。”徐希道。 昭韵点头,“该花的都花差不多了,这一年都邑的百姓光做工,卖吃食都赚发了。” 徐希应声,查看完,让她把账目入库,“陛下大概心中有数,暂时用不到这些。把这个画拿出去推广。” 昭韵接过她递来的图纸,看着上面繁复的木刻花纹,“这是......床榻?” “千工拔步床,推广出去,让他们造去。既给工匠们找了活儿,银钱也流通了,还给他们找了事儿干。”徐希解释。 昭韵脸上的惊艳掩饰不住,“当真是床榻,这得多大的地方才能摆得下?” 徐希指着图纸给她讲了一遍,“简化的只需一个床,完整的五进至少能占一间屋子。” “喜欢,想要。”昭韵摸着图纸就向往。 “枳维正在打制,实物出来,你要喜欢就先搬你屋里去。”徐希笑道。 昭韵想想,“我先等等,我定制自己喜欢的纹样。” 吕雉端着水杯进来,自己喝一杯,给徐希一杯,坐在她旁边,“我就说,这千工拔步床出来,定会卖火,连我们自家人都喜欢。” “这下我们总不是穷地方,土包子了。”徐希感慨。 “当然。”吕雉扬眉,肯定道。 搬迁贵族富户来咸阳居所是强令,虽然咸阳扩建,但各地旧贵族们依旧嫌弃,不愿搬迁到百越和匈奴,更不愿意搬迁到秦始皇的眼皮子底下,抗议不过,就各种嫌弃关中偏僻,穷困。 结果族人来修造府邸,才发现,自己像没见识的蛮荒之人。 咸阳不仅水系网四通八达,水泥道柏油路亦是,下雨地上不存水,全部走地下水道。 房屋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假山绿植造景,从里到外的新奇奢华。 千工拔步床一出,被公孙萚一篇优美韵文一夸,这才是彰显贵族底蕴和气派的珍稀奢华之物,连丞相家都没有。 直接登上了小报,各家贵族豪绅一打听,这个不逾矩,纷纷出动。 徐希又奏请嬴政,放开宵禁,获准了每月初一十五开放宵禁的诏令。 每到宵禁开放日,街市上比白日还热闹,各种买卖华服、饰品、玩具、器具的,尤其是各色小吃摊,咸阳夜市瞬间风靡。 连大食都忍不住,自己也去夜市摆了个小摊儿卖卤味小吃,甜水冰饮。 学堂的医学弟子也被徐希赶出去,每月义诊三天。 咸阳城内外经常看到几人一队的医学弟子,背着药箱与人诊脉,碰上一个病人,诊脉的排着队。 这一队刚看完,赠了土方或是开了药方刚抓药吃上,下一队又来了,又诊脉,赠药方。 咸阳周边的百姓看到她们一帮人又爱又不耐烦。 设施便利,医疗保证,学堂士子云集,繁华之风日渐盛行,咸阳成为名副其实的繁华都邑。 嬴政换了便服跟随徐希出宫逛了两回,自己也出宫逛过,虽然和他想的有些出入,但这样的繁华之下,大秦的黔首们好像更有活力,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几个拿着锦鲤灯的小儿打打闹闹的跑过来撞在他身上,人没摔倒,锦鲤灯摔在了地上,轰的一下烧了起来。 那小儿一看自己的锦鲤灯烧了,哇哇大哭起来,“坏人,赔我的灯!” 蒙毅看着地上哭闹的小儿嘴角微抽,“小儿,你先别哭。” “我就哭!我不哭,等下挨打的就是我。”小儿哭道。 蒙毅愣了愣,扭头看向嬴政,“这小儿......” “灯不是他的。”嬴政直接道。 小儿听这话,揉着眼睛哭的更凶了。 另几个小儿也都一脸惊慌无措,想说话,但看嬴政身材高大,面容冷肃,气势非凡,不敢吭声。 只有一个小揪揪的小胖丫,两个大眼噙着泪,“荆小窦,我的灯......” 嬴政一听这名字,知道了,“荆小窦?你父亲荆轲,母亲管禾?” 正哭闹的荆小窦被报了家门,脸色顿时僵住,“你是谁啊?” “我认识你师父,徐希。”嬴政背着手沉声道。 一听这话,荆小窦立马爬起来,一脸正色的理了下衣衫,小大人一样拱手,“此事与我师父无关,是小子撞到了先生,给先生赔礼,还望先生宽宏大量,不与我等小儿一般见识。” 蒙毅笑起来,“还挺懂礼。” “那你这灯烧了,如何解决?”嬴政又问。 荆小窦看看地上燃烧一尽的锦鲤灯,又看看满眼含泪的小丫,为难道,“我把我的琉璃灯赔给你,小胖丫你别哭了。” 小胖丫举着手里的琉璃灯哭着问,“真的吗?” “真的。”荆小窦收回不舍的眼神。 “那这个灯是我的了,你不许反悔,我会告家里大人。”小胖丫哭唧唧还不忘警告他。 “诺。”荆小窦泄气应声。 嬴政看他有趣,摸出来两个金锞子给他。 荆小窦不要,“是我们玩耍没看路,撞到了先生,不能再收先生的礼。” “我与你师父认识,给你拿去买吃的吧。”嬴政笑道。 “那我更不能要了,我师父清正廉明,从不收人贿赂。”荆小窦两眼圆溜溜的盯着,立马防备起来。 嬴政手伸出去半天,这小儿竟然污蔑他贿赂,直接收了回来,“两个金锞子就是贿赂?” 荆小窦神气的抬着下颌,“我是小儿,你用两个金锞子收买大人不行,收买小儿确实行的,而小儿喜欢,说上几句好话,关键时刻比大人还好使。” 嬴政扬眉,赞同的点头。 “而且,你这两个金锞子换成铜钱有三千之多,够普通黔首一家五口吃喝一月了。”荆小窦暗哼一声,这就是师父说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蒙毅讶异看着他,才几岁小儿就有如此心眼,不愧是左丞相的弟子。 嬴政拍拍荆小窦的脑袋,“跟你师父说,你很厉害。” 荆小窦看着嬴政、蒙毅走远,扭头对上抱着他琉璃灯直乐的小胖丫,泄了气。 回到家,两手空空,管禾一看,“灯呢?” 荆小窦缩着头小声解释,“我和小胖丫换灯玩儿,撞了人,把她锦鲤灯烧了,琉璃灯赔给她了。” 管禾看向随侍。 随侍无声提醒。 管禾神色一变,点了儿子的脑门,“整日就知道闯祸,看你哪日不捅破天。” 罚了抄书,到正院把他告知徐希,“荆小窦在街上撞到陛下了。” “不是说,见了装没不认识?”徐希从资料堆里抬起头。 “荆小窦是真不认识,随侍认出来了,没上前去。”管禾笑道。 “干得漂亮。”徐希赞道。 管禾把她散落在外的资料整理了,“陛下越来越爱出宫了,不知道是不是喜欢。” 今年几座学院都建成,招收学子了,以后私塾学堂也会越来越多,读书人多了,选官势必拥挤,没有陛下支持,学成的读书人很难有出头之日,阿希所求的也难实现了。 “碰到荆小窦,应该是喜欢的。”徐希塞她一把资料,“给我整理资料,别在这瞎犯愁。” 管禾只得应声。 嬴政出宫的次数多了,不少人碰见他,认出他的人也多起来。 蒙毅担心,进言劝阻,“如今咸阳人多杂乱,陛下不宜再多出宫。” 嬴政看着他,问,“蒙毅,你可知朕为何喜爱出宫了?” 蒙毅想回不知道,但陛下很想让他说话,斟酌道,“陛下喜欢咸阳如今的繁华?” “有一个。”嬴政颔首。 “还有别的?”蒙毅试探的问。 嬴政等着他回话。 蒙毅绞尽脑汁,“陛下喜欢热闹?” “热闹和繁华有何区别?”嬴政皱眉问。 “臣愚钝。”蒙毅想不出了。总不能说左丞相眼中的繁华和陛下想要的繁华不一样,陛下去审查了吧。 赵高还在等着嬴政问他,结果等半天,嬴政不问他,他是满肚子话想说,没机会吐露。 眼看秋收,今年象郡甘柘丰收,百越三郡的局势也越发稳定,偶尔小叛乱,也很快平息。 嬴政召了徐希,“朕欲出巡前往百越三郡,福卿是要随同,还是留守?” 徐希眨了眨眼,“陛下,您确定我有选择的机会?” 嬴政笑起来,“李斯年迈,经不起长途跋涉,福卿尚且年轻力壮,此次出巡,就由你来安排吧。” “陛下,李丞相这辈子没有跟您出巡过,他死也会遗憾的啊。”徐希煞有其事的进言。 嬴政幽幽望着她,“朕此次出巡,李斯可能腾出手来?” “他手下又招揽了一批属官,应当很是厉害。”徐希直接道。 “不及你。”嬴政沉声道。 “那是,我的确有才。”徐希认同的点头。 “今年国库尚丰,你去安排。”嬴政直接令下。 “诺。”徐希只得应声。 嬴政看她临走时的神情不太对,皱了皱眉。 赵高在旁询问,“陛下,可是要扶苏公子回朝,陪同陛下出巡?” “已令人召他回来。”嬴政道。 赵高看他神色,“胡亥公子徒刑已满,是否也一同去?” 嬴政拧眉,“不必。” 赵高顺应的一声,“诺。” 徐希回到家,把周勃、陈平、姒染、秦俪、吕雉她们都招过来,“陛下要南巡,你们商量一下,谁留咸阳,谁同去。” “还有主君安排沿途事宜?”姒染问。 徐希应声,“李斯年迈,陛下怜惜,着我安排。” 姒染点头,“我先看手边的差事。” 周勃、陈平几人也都开始复盘自己的差事,咸阳要留人手,还要有足够的人手跟随出巡一起。 公孙萚看她不是在看百越三郡的资料,而是拿了一本长奏疏铺开,却又没动,“阿希?” 徐希回头,问,“要辅助吗?” 公孙萚摇头,他现在能自己走一段路,慢慢挪到她身边,“要写什么?” “改军法,科举考试。”徐希沉声道。 朝中察举制后,她推出选官考核,公孙萚就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只是如今几大学堂刚刚立住,非十年之功不可,“为什么现在提出来?” “陛下出巡,需得数月不可,我先打草稿。”徐希笑了笑。 公孙萚望着她,敏锐的察觉到她情绪不对,“陛下虽有大劫,仍有几年,阿希,你告诉我,是不是你推演出不一样?” 徐希不知道如何跟他说,“我先提前安排。” 公孙萚攥住她的手,盯着她,“提前安排族人,提前安排科举,你还提前安排什么?” 徐希蹙眉。 “师父说我命格不稳,然能测算。我再推演不出自己的命格时,就是我倾心你之时。一个你,一个自己。”公孙萚盯着她双目渐红。 “你看我算命何时准过?”徐希笑着安抚他。 “那是你出手干预,逆改天命。”公孙萚控诉。 徐希望着他拧眉,“你看你,身为男人大丈夫,动不动就红眼,这毛病不好,咱改了啊。” “那你告诉我。”公孙萚盯着她的眼眸,攥紧手下,不许她躲开。 徐希无奈,叹道,“我明年有个劫数,可能过不去。” 公孙萚听到确认,整个人已经呼吸凝滞。 徐希也望着他哼唧,“我其实是天上的仙子,只挂单下凡二十八天。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嘛。今年过完,明年很快了。” 公孙萚此刻终于明白,她之前信中所说的三年是何意思。 “世间无鬼神。”他含泪控诉她。 “你一个阴阳学的,不信鬼神?”徐希神色不善,瞪他。 “阴阳学非鬼神学。”公孙萚回她。 徐希皱起脸,“但真的有鬼神。” “谁何曾见过?”公孙萚哑声质问。 徐希肯定道,“我啊。” 公孙萚扭头不看她。 徐希嘤嘤着靠进他怀里,“我不想走,我还没欺负够你。” 公孙萚低头看着窝进怀里的人,怒道,“徐希!” 徐希抬头看他。 看她眸中盈满水光,公孙萚瞬间心软到极致,抱住她攥紧,“别怕,阿希,别怕。我们祭拜天地时说过皓首不相离,不论任何劫数,都能过!” “嗯嗯。”徐希依偎他怀中点头应声。 公孙萚自己劝服了自己,却不准她再动那个长奏疏。 99 第099章:第二次出巡 正是鄙人,范…… 嬴政出巡是大事, 还是在秋收之际,朝臣们随驾的,留守咸阳的安排好, 已月余。 李斯和徐希做了交接, 咸阳由他留守负责,急事则随出巡御驾运送到陛下手中,徐希全权协助。 “李丞相, 万望保重身体, 咸阳交给你了。”徐希拱手。 李斯又感觉被她当成了自己人信任, 他们是守望相助, 共同支撑大秦朝刚的。 拱手道, “君房保重,老夫在咸阳等你们归来。” 徐希点头, 转身安排启程。 出巡御驾出了咸阳,一路顺着武关道南下, 嬴政不止看沿途郡县, 也会乔装打扮后, 随徐希几人到村庄去。 从三川郡,到南阳郡, 南郡,停在洞庭。 首次出巡,嬴政就要开发洞庭湖,派遣了官员到会稽郡任职学习, 又调任了会稽郡的官吏到南郡来发展洞庭,至今还是成果平平。 “如今人到了,我们在此停留一段时日,福卿也与朕说说, 你对治理此地的看法。”嬴政想再治理出一个钱袋子。 徐希应诺,拿出了洞庭湖水系详情舆图和水文图,跟他一起实地考察,“洞庭湿地与太湖湿地还有所不同,此地处于内陆,不比沿海,有气候差异在。” 嬴政点头,“此地水系丰富,靠水吃水,是只能往养殖业治理了。” “陛下先品尝一下此地的美食,让小食教他们几个菜谱。”徐希领着他就开始了美食之路。 君山银针茶,竹筒饭,洞庭银鱼,各种鱼鳖鼋鼍,虾蟹螺蛳。米粉、米线、米糕、藕粉。 吃了一圈下来,嬴政蹙眉,“只鱼鳖鼋鼍味美些。” “那是陛下吃过太多佳肴,是以不觉新鲜了。陛下尝尝此地的芋头?”徐希笑问。 嬴政颔首。 徐希拍了拍手。 吕雉带着一群人端着各式各样的芋头食物上来。 嬴政看着进院的百姓,个个都端着盘碗,微微一愣,“此是......” “此地的黔首听闻陛下出巡到此停留,命群臣勘察商议开发洞庭良策,感念陛下隆恩,想要来送粮,被臣劝阻。言说陛下想吃洞庭芋头,她们皆是来进献芋头了。”徐希拱手回话。 众人虽垂着头不敢抬眼观瞻陛下龙威,但没人退缩。 “她们每个人拿的都是芋头吗?”赵高问。 “是她们认为最好吃的芋头。”徐希道。 “芋头吃多不利脾胃,即便每样只尝一口,陛下也受不得这许多。”赵高皮笑肉不笑道。 “陛下用不完,会赏赐给我等。”徐希横过去一个眼神。 赵高心中暗恼,询问的看向嬴政。 嬴政抬手,命人呈上来,“既是黔首进献,朕必要尝尝。” 赵高只得安排试吃童子。 洞庭加湿地占地广,横跨四个县邑,每个县中都有来自学堂弟子为县吏,虽然在会稽郡学了治理湿地,但她们没有徐希的魄力和权利,也无法摆弄整个郡内的贵族豪绅,只能致力于百姓种植增产增收。 倒是芋头好几个种类,也研究了不同吃法。 直接蒸煮,清甜粉面;做成甜品芋头糕,芋头粥、炒芋头、芋头烧鸡、芋头烧鸭、芋头扣肉。 巧手的妇人们也是做的农家菜,多数一样,但味道每家不同。 嬴政几乎每道都品尝了一口,直至吃饱,再也吃不下。 徐希、扶苏、冯劫、公输琦众人也都试吃了一遍,吃芋头菜肴吃到饱腹。 嬴政指了几个妇人问话,芋头种植、亩产、食用、买卖等事。 得出结论,“此地善种芋头。” 扶苏对这边了解过,“父王,此地亦善种油菜,所产菜籽油比其他地的要清亮醇香一些。” 嬴政点头,直接大手一挥,“所有献芋头的黔首,每人赏赐三百金。” 徐希松了口气,三百钱还出得起。 众人接了赏,拎着食篮出了府衙,走出老远才回头看看,没有人跟随,拍了拍紧张压迫的胸口,“我的大母哎,这口气总算放下了!” “陛下竟然真的吃了我们农人烧的芋头饭,还赏赐了三百金!” “我烧的芋头扣肉,陛下用了两筷子,左丞相还称赞我厨艺大彩!!” “陛下吃了我烧的芋头!陛下吃了我烧的芋头!” 没了甲兵官员,想想这一趟经历,有人直接乐疯癫了。 回到家就疯狂吹捧。 “说什么陛下杀人如麻,茹毛饮血,都是胡诌!陛下虽然威仪不可犯,然说话和善,有人端不住盘碗也不曾怪罪。” “陛下真的仁政爱民,一心要治理咱们洞庭的黔首富裕呢!” “这次出巡,陛下又带着左丞相一起,她还夸赞了好几个人厨艺好。” “几个女官待我们农人也和善有礼,不像摆架势的那几个老家伙。” 冯劫、公输琦几个老家伙不懂,徐希安排这一出是为哪般。陛下想吃芋头,直接命御厨去做就是了。 扶苏上次出巡没跟随一块,只是听说回程时,会稽郡百姓沿途进献自家粮食。 这次见众人进献芋头,心中大为感触,“左丞相此举,不只是为父王展示洞庭芋头。” 他想去请教,但看徐希走到哪,公孙萚就跟到哪,不好上前。 武显提醒,“陛下很喜欢,上次会稽郡农人进献自家粮食,陛下亦很触动。” 扶苏看他,“武显,左丞相......” “建立帝王与百姓之间的感情。”武显直接明说。 扶苏问,“你上次在出巡队伍?” “是。”武显应声。 扶苏点头,不禁感慨,“父王一向只掌大局,秦法严苛,六国旧人不归心,左丞相为此费尽心思,当得大功。” 嬴政把徐希招到跟前,“还有什么好东西,一起拿上来。” “陛下神机妙算!”徐希讶异。 嬴政睨她一眼,“既费心安排芋头宴,不可能此地只吃芋头一样,快快呈上来。” 徐希笑着应诺,第二天就领他到下面镇上的养殖区。 “水质这么浑浊,此地养殖何物?”嬴政疑问。 “水质浑浊是因下雨。”徐希直接下去打捞上岸两个大河蚌。 嬴政看着河蚌蹙眉,“朕食用过此物,甚是难吃。” “这可不是让吃的。”徐希喊时解拿匕首,把两个大河蚌直接打开。 嬴政顿时变了脸,“此蚌产珍珠?” “知道陛下记挂洞庭开发,数年前我就让人在此地试验养殖珍珠蚌,这里应是三年蚌,珍珠还小。有六年蚌珠,预测比之莲子还大。”徐希解释。 嬴政拈起一颗珍珠,虽然不大,确实是珍珠。而珍珠不仅做饰品,还可入药。尤其这几年,南海珍珠深得贵族喜爱,品相好的大南珠,已经卖到天价。 “陛下可要叫来养殖的人问情况?”徐希问。 嬴政颔首,“把人召来。” 徐希应声,传话下去。 很快就有几个年龄不大的男女上前来见礼,又进献了年份不同的珍珠。 “如此年纪,是学堂所出的学子?”嬴政问。 贝硕几人应声,“我等皆是学堂所出学子,在会稽郡习得了养殖之术,到此养殖珍珠蚌。” 嬴政问话,“说说养殖的情况。” 贝硕年龄更大些,拱手回话,“我等已在此养殖珍珠蚌六年,目前已有的养殖池二十八个,根据年份不同,养着不同年份的珍珠蚌。蚌珠有纯天生,和半天生。纯天生蚌珠可入药,半天生可佩戴。” “半天生是何故?”嬴政想到了一年几万条的大锦鲤。 “由我等手作珠核种植到珍珠蚌中再放养,这种只要珍珠蚌能活,就必定成珠,但因珠核是贝壳所作,称为半天生。”贝硕解释。 “珍珠造假。”嬴政瞥了眼徐希,她当真是什么都能养,什么都能种。 徐希嘴角微抽,“陛下,心是假的,但珠是真的。” 嬴政嗯了声。 贝硕又拿了几颗半天生的珍珠献上,“陛下,这些半天生的珍珠若不入药,佩戴无碍的。因为长成时间短,更适宜养殖。” 其中有她们做实验切开的半天生珍珠,珠核已经与珍珠融合,只不如无核珍珠更纯质。 徐希奏请,“陛下,淡水珍珠,虽不如海珠珍稀,但年份久的珍珠,亦是贵族喜爱之物,此地养殖试验已出成效,可以推广。不仅珍珠有用,蚌壳亦可磨粉入药,或制成饰品、珍珠肥皂、饲料等物。” “养殖珍珠蚌耗时日久,且需养殖之术,短时间难见功效,于黔首不利。就以种植芋头、油菜、稻谷、茶树为主,养殖鱼鳖鼋鼍。养殖珍珠蚌一起推广。”嬴政直接下令。 “陛下英明!臣这就找人制定开发计划。”徐希应诺。 嬴政又令,“年后,把萧何调任南郡郡守。会稽郡暂提徐该郡守。” 徐希目光幽深,“陛下还念着萧何,却不把他调任咸阳?” “你想把他调任咸阳?南郡又交给谁?”嬴政扬眉,好整以暇等着她胡沁。 “陛下,萧何有风湿病,还挺严重。每到阴天下雨就腿疼。在会稽郡久居水边,病情一直未控制住,且他如今也上了年纪,是不是该调任咸阳再历练历练?”徐希笑嘿嘿求情。 嬴政望着她不语。 徐希又好言相求,“陛下,派几个年轻体壮的来,如何?” “朕看你想派谁?”嬴政沉声开口。 “我大兄徐该治理武原县近十年,教导有学生弟子,亦通种植养殖之术,他在会稽郡年数不短,是时候把他调离繁华郡县,到内陆体验一下疾苦了。还有公子高,既已成了家,下一步该立业了,他治地强民很有一套,正是当用之时。”徐希要把萧何调到咸阳,周勃、陈平还不足以上位,只有萧何有可能。 嬴政愣了一瞬,举荐她大兄徐该倒无碍,以他之能足以担得起郡守一职。没想到她会举荐赢高。 “看年底考评。” 徐希笑着应声,“诺。” 定下洞庭开发之事,嬴政君臣南下到长沙郡,听完此地郡守县令长汇报政务,就拐道去了岳麓书院。 南方两座书院,一个在会稽山的会稽书院,一个就是在长沙郡的岳麓书院。 此地楚风盛行,贵族士子们亦保留着楚人思想,学篆书隶书,亦行楚字,唱《楚辞》,即便天下大行仁政,亦多有不服者。 岳麓书院中的夫子多是楚地士子,授予了朝中博士职位,老师出自学堂,同样授了博士职位,共同执教。 嬴政目光毒辣,只问了一圈话,就确定夫子夹带私货,书院中的学生亦有猫腻。 “书院山长是谁?” “正是鄙人,范增。”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上前回话。 徐希听这个名字,失笑,“岳麓书院山长任不平呢?” “上一任山长卧病在床,于上月请辞,鄙人是新任岳麓书院山长。”范增面色不改,沉声解释。 “先生何故来做山长?”徐希拱手请教。 “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范增抬起下颌,缓缓而道。 “先生既有心,可要福为您卜上一卦?”徐希拿出龟壳。 范增微微眯起眼,“不劳烦左丞相,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鄙人能教一日书就教一日。” 荆轲已经很久不曾看到徐希拿龟壳给人算命,结果他竟然拒绝。再看面前这个叫范增的,已经一脸死相。 嬴政所见,上一个被她掏出龟壳算命的是扶苏,卜算结果,自戕而亡。她只算死,不算生。 徐希自顾的把龟壳扔在地上,“险象重重,九死一生,此为凶兆。先生,背疽而亡。” 范增旋即愠怒,“左丞相慎言,老夫已到了耳顺之年,虽命硬体健,却听不得诅咒之言。” 徐希望着他笑出声来,“哈哈哈,先生勿恼,我给人卜算常常不准的。” 项羽在她手中,陈平也在她手下,对付这范增老头,不用打别的牌,一个陈平就摆平他。 陈平接到她的眼神,盯着范增打量。 范增脊背发毛,看着徐希眼底满是戒备,朝嬴政拱手,“陛下还有何话要问?” 嬴政现在想知道徐希搞什么名堂,吩咐下去,“在书院暂住。” 范增眼中暗光闪过,垂眸应声,“鄙人这便去安排。” 看着他退下,徐希歪头,小声跟公孙萚道,“他好像觉得我比陛下还可怕。” 公孙萚点头,“你卜算很准,他虽长寿,却亡命于野。且心中有鬼。” “仅凭卜算就认定他心中有鬼,难以服众。需得有人证物证,铁证如山。”徐希回他。 “他乃楚人,若有鬼,定投楚王后裔。”公孙萚提醒她反向去查。 嬴政突然出声,“你们二人嘀嘀咕咕什么?” 徐希回头,笑道,“陛下,我们声音不大,您应该听到了。” 嬴政:“......” 扶苏很想问,“左丞相如何看出这位山长有......鬼?” “因为他叫范增。”徐希回他。 扶苏眨了眨眼,“......天下叫范增,不止一人。” “因为他是六十多的范增。”徐希微笑。 扶苏:“......” 徐希转头就把陈平请到跟前,与他商量调查范增之事,“陛下欲整顿书院,十日应该够了。” “主君为何这个眼神看我?”陈平被她打量的直犯嘀咕。 徐希叹道,“若查出东西,你可能要留下了。” 陈平愣了,“我?山长?” 徐希点头,“此地不平,非能臣不足以摆平,而你,恰恰就是陈平!” 陈平嘴角抽了抽,这是什么歪理! “范增呢?他能直接坐上山长之位,必有大才。”陈平觉得此人很有威胁。 “若从,我便带走,若不从,逐之。”徐希冷声。 陈平看她眼中都是杀气,哪里是逐,分明是杀,“主君不可贸然行事,此乃楚地,楚人多憎恨秦,即便如今亦没有消解。几大书院刚刚立住,若此时在书院大开杀戒,势必引起楚人逆反之心。陛下出巡在外,安危为重。” “冯劫跟随出巡不在咸阳,王翦老将军基本不问政事了,范增能升任山长,全赖李斯之功啊。”徐希是真心想和李斯守望相助,他这个人嗅觉高,能力极强,只要陛下在位,他能一心为陛下卖命。结果往她这里硬塞把柄。 “李斯已年至古稀。”陈平早看他不顺眼,但她不欲动李斯。 徐希认同的点点头,“糟老头子真能活。” “主君此话应念给陛下听。”陈平翻她一眼。 徐希念了,不过念不是李斯,而是范增,“一把年纪了还不安分。” “朕看你想用此人?”嬴政以为范增与荆轲一样。 “这老头,估计用不了。臣先去探探?”徐希问。 嬴政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去。 范增任山长后,公务繁忙,讲学时辰减短,多数在处理书院事务。听徐希来拜访,直接回绝,“此时正忙,左丞相请回。” 侍从出来传话,“山长有要务正忙,左丞相请回。” 徐希啧了声,先行告辞。 室内,项伯担忧道,“范公,徐福善谋,你拒而不见,只怕她会怀疑。” “她便是怀疑又能如何,我并无触犯秦律之处,山长亦是凭才学升任。而书院中的学生士子又非我招收,我不过升任十天,她又能奈我何。”范增轻哼。 项庄青涩的脸上满是怒厉之色,“叔父被她罚去给暴君修陵墓,堂兄亦被骗至咸阳学堂。如今搞这一套做派,不过就是想把项家赶尽杀绝。” 项伯横了一眼过去。 项庄闭嘴,抿着唇,神情不忿。 “眼下要救三兄还得靠阿藉的军功。”项伯沉着脸拧眉。 “可打探到去向?”范增问。 项伯摇头,“阿藉并不在名录之上,只知道在王贲麾下。” 100 第100章:叫我徐子 我不打没反差的…… 公孙萚本以为要在外等些时辰, 结果她那么快就返回了,“没见到人?” 徐希无奈的应声,“嗯。” “他没有富贵之相。”公孙萚皱眉道。 徐希推着他回去, “能拉还是拉,毕竟老人精对付老人精, 强过我们小年轻。”她想看看范增对上李斯,谁能干得过谁。 公孙萚看她一脸搞事情看热闹的架势,笑着拉她坐下, “你想干什么?” “我不准备忽悠他,准备去讨教。”徐希想翻账本,想到未入秦拜官时的账本都在系统背包里, 根本拿不出来, 目光瞬间阴翳。 “阿希?”公孙萚紧了紧手臂。 “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 之前荆轲刺秦后, 有人给他送钱结交, 记了很多账, 我们游学楚国, 更是记了不少。账本却忘放哪了。”徐希解释。 “我可以卜算,他既在此担任书院山长, 必定会有人来投他。”公孙萚道。 “我先去会会他。”徐希扬起笑。她给范增留了话, 他定会主动来找她。 没两日,看着嬴政的人把书院症结揪出来,范增有些坐不住, 主动邀请徐希品茶下棋。 徐希直接回绝, “本相政务繁忙,没空。” 侍从神色微变,认为她心眼小, 在报复之前回绝之事。但又看她书案上堆了两摞奏疏,笔下一直未停,只得返回禀告。 项伯冷哼一声,“架势倒是摆的足。” 范增听后,并不气恼,“她这是在告诉我,她心眼小,让我小心应对她。” 吩咐侍从,“过两个时辰再去请。” “诺。”侍从应声。 连请了三趟,徐希处理完手边的政务,跟嬴政通禀完,这才腾出空来他这里赴约。 范增在棋室煮了茶,设了棋盘。 棋室中一股沉香淡淡漂浮。 徐希进来扫了眼,直接不客气的接手了小泥炉,拎起茶壶倒了点茶水,打开香炉倒进去,“既品茶,不需要焚香。此事不雅。” 范增没在香里动手脚,暗嗤她小人之心。 徐希朝他笑了下,又从善如流地接过煮茶的活儿,茶煮好,她又加了些自带的花冠进去,茶香和花香融汇,扑面而来,给范增倒了一盏,“先生尝尝这茶如何。” 只一瞬间,范增觉得他这棋室成了徐希的地盘,他成了客。 看着杯盏中飘香的茶汤,怀疑她在其中做手脚。 徐希挑眉,“先生不敢喝?” 范增气呵一声,“有何不敢。” 端起茶盅呷了一口,“这茶经过左丞相的手,确实幽香不少。” “大秦经过我的手,也香了不少啊。”徐希笑着抿茶。 范增眸光微变,“左丞相倒是少有的奇女子。” “不比先生,逆天而行,不顾黎民百姓死活。”徐希呵呵道。 范增的茶喝不下去了,冷声道,“此话从何而起?” “从你称我左丞相而起,我既为丞相,那就是大秦朝臣。”徐希望着他意味地解释。 范增盯着她半天,改了口,“女公子大才,不知来寻老夫有何指教?” “叫我徐子。”徐希不悦的提醒。 范增:“......” “太羞耻了,叫不出口?这有何羞耻,我著书立学,修建学堂,如今五大学堂都在用我著的书讲学,我注解的诗书典籍印刷最多,我的弟子学生最多,难道还当不得一声徐子?”徐希反问他。 她确实厉害,范增竟然无话可反驳,朝她拱手,“徐子有礼,不知徐子有何指教?” “不是你邀我来下棋的?”徐希疑问,两眼真诚极了。 范增微笑,伸手,“还请赐教。” 徐希一手茶盏,一手执子,“让你三子。” “徐子不要小瞧老夫,老夫十岁学棋,浸淫棋艺五十载。”范增气道。 “那你让我三子,我不打没反差的仗。”徐希直接道。 范增已经被她搞不会了,这是个什么人!? 徐希落下三子,占住边角和中轴,示意他开始。 范增已带了气,落子思虑就不周了,又被她先下了三子,不出意外,他输了棋。 “看到没,这就是反秦的下场。”徐希扔下棋子,端起茶盏。 范增心中暗惊,警惕瞬间拉满,面上笑意不改,“徐子说笑了,如今可有反秦者?” “有啊,我之前游学时,因手下护卫荆轲大名远扬,结交的贵族豪绅如过江之鲤,记了一本子。”徐希一脸正色道。 范增提起心,微眯着眼望着她,“徐子以为,他们会反秦?” “非我以为,乃你以为。”徐希呵笑。 范增不说话。 徐希把棋子一个一个收起来,拿出一张皮纸伸开,又拿碳笔随手画下舆图轮廓。 “这是作何?”范增出声问。 “给你讲一下,要反秦,如何成功。”徐希嫌弃道。 范增:“???” 徐希直接开讲,“大秦如今江山不稳,刚刚统一,民心不归,然经过十年教化,治地强民,不少百姓都过上了比之前富足的生活,起码温饱不成问题,天灾也不再害怕。不少百姓都认可始皇帝乃明君贤君,横扫六合乃是停止六国战乱,给他们粮种让他们吃饱穿暖活了命。此乃民心也。” “而朝中大臣,即便在朝中打掉头,都心向大秦,心向始皇,文臣武将各司其职,治国的治国,护国的护国。此乃软硬实力也。” 她不愧是秦国的女丞相,看到的问题都不一样。范增倒是镇定下来,听她讲。 徐希抬眸问他,“你要反叛,会从何处下手呢?先生但说无妨,此乃你我二人辩学推演而已。” 范增不信她,反问,“如果是徐子,你要反叛,会从何入手?” “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徐希不紧不慢的写下这句。 “哦?”范增假意不解。 徐希直接在舆图上画圈,“地势决定,从北往南打,占据北方中原优势,比从南往北打要更容易。你若选南方,天然优势便在于野战。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粮草、兵力均来自于民,所以,第一步,不仅是积粮,亦是积人。” “人多了,筑起高墙,内外隔开,庇护百姓,使其安居乐业,教化百姓,使其归心,亦使其成才得用。传扬美名,自有来投的百姓壮大队伍。” “有人就有兵力,需要兵器甲胄,最好先占据一座矿山,铜铁最好,若是金银便与人交易,为防显眼,可鼓励开荒,让百姓以他们之名去购买铜铁做农具,再回收农具打制兵器甲胄。前提是你把庶民当人,爱民如子。” “第三步,无论谁问,谁试探,都不承认有称王之心,仁爱大义的旗子扯好,上恭下谦,敬天爱地,只盼天下太平,百姓安稳。即便别人起兵,你也是劝阻的那一个,为天下百姓好,坚决不打仗,战乱伤民。” “如此贤名出来,再招募一些有野心的谋士和将领,平息战乱就退回根据地,使天下百姓思君念君盼君。最后积攒足够实力,举起正义的大旗,逼不得已出兵清君侧,平天下,救万民。再逼不得已被万民请命送上帝位。” 她说着,手中碳笔画着,箭头直指咸阳王宫,重重画下一星。 范增心下震撼,面上不显露,冷笑,“纸上谈兵耳。” “你觉得行不通?还是认为其他人不会反秦?”徐希问。 “看似有理,却行不通。”范增摇头。 “请先生赐教。”徐希拱手。 “赐教不敢,老夫一把年纪,亦不反叛。”范增给自己倒了盏茶,不紧不慢的品着。 徐希盯着他半晌,“忘了重点,你活不长。” 范增一口茶几欲噎死,青着脸瞪她。 “我年纪轻轻就著书立学,身负大才,尤其气盛,还请先生勿怪。”徐希笑嘻嘻的告罪。 “那大才徐子,还有什么良策?”范增追问。 徐希重新画,“广积粮,高筑墙,拉着名义的大旗,立昔日楚王后裔为楚王,凝聚旧楚势力,诛暴君,收复失地,报国仇家恨。另与其他旧六国势力守望相助,收揽人才将才,搅乱浑水之后,灭掉其他旧六国势力,杀掉新楚王,拿禅位书自立为王。” 范增心惊,这是他心中谋划的复国之路。 “但有个致命问题,始皇不死,大秦不乱,秦军有天雷仙丹,你拿什么去填?”徐希沉声问。 范增呼吸凝滞。 “你只能拿人命去填,送今时今日过上安稳生活的楚地庶民上战场,以血肉之躯对抗天雷仙丹。反的是秦,还是盼望安稳的百姓黎民?你楚国贵族的国仇家恨和权柄当真那么重要,要千万百姓以性命相抵?”徐希冷笑质问。 范增目光阴暗锐利的盯着她,心中杀意升腾。若反秦,徐福必杀! 徐希对视他的眼神,“不妨让我再给你推演一下,你要投项家,但项梁在服刑,项羽不知所踪。目前你身边的项伯、项庄都是废物,不足以成大事。此事只能靠项梁、项羽。项梁服刑苦役八年,早已不具备带兵之力。项羽性情冲动,满心仇恨,虽力大无穷,亦学了治地强民和兵法谋略,却命中早亡,无帝王之相。” “徐子又怎知天下后事如何。”范增抿着唇问。 “因为我没你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知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不仅自己蠢,还瞎,看中了一帮废物,哪个都撑不起天下重担!”徐希直接放话攻击。 范增脸色一下阴了,“徐子可不要妄言,老夫从未想过反叛。” “你没想过反叛,却找我套话,套出两个良策。试问先生准备作何啊?”徐希一个大帽子盖上去。 “你......我何时跟你套问良策?不是你非要推演?”范增料定她善谋可能手段奸猾,只是没想到她当面就颠倒黑白。 “就在刚才。”徐希肯定道。 范增不承认,“老夫可从未说过,也未听过!” “你现在有两条路走,一、被我招安,成为我的属官,为我出谋划策。二、我上奏陛下,你死路一条。但不能现在就死,也不能死在半路,也不能死在今年,陛下贤名和岳麓书院不能被你个糟老头子给毁了。现在你可以开始考虑了,我给你三日时间。”徐希哼道。 范增气的面色铁青,一口气一口气的吸进吐出,“徐福,难道没人骂你奸猾不要脸吗?” 徐希嘶了口气,“我认为这是夸奖,你下棋下不过我,斗也斗不过我,还没我年轻。” 撂下话,起身就走,“三日时间啊。” 走到门口又退回来,“对了,我刚给你下毒了。你将在一个时辰之后毒发,你若寻死,我送你全家团聚。” 范增大惊,怒指着她,“你竟给我下毒!” “对啊,你要不,去陛下那告我!”徐希笑着摆摆手,离开。 范增立马扭头催吐。 只是两盏茶早消化无影了,催吐也吐不出来了。 甚至徐希提醒的都不对,根本没到一个时辰,他腹中就开始拧着一样抽疼,一阵咕噜噜,他急忙奔向茅厕。 结果,来来回回,再也离不了茅厕了。 “竖子奸佞,待老夫出去,定叫你知道厉害!”范增气的在茅厕中咒骂。 范增与徐希喝了一回茶,就腹泻到出不了茅厕的事,第一时间传到了嬴政耳中,“范增可是得罪福卿了?” 蒙毅思虑着回话,“左丞相去拜访,被其回绝,算不算?” “她是想这范增也卧病在床呢。”嬴政轻哼一声。 蒙毅眨了眨眼,不多说话。 徐希已经借由范增病倒,接手书院各项事务,直接来了个大整顿。不符合入学的大龄士子缴纳费用,所用笔墨纸砚补全,以后再用申请。 书院教材审查后,禁了夹带私货的书籍。又对外招收服兵役家中适龄儿女免除费用,提供餐食。寻常黔首家儿女,少量费用,补贴餐食。 整个岳麓书院一次肃清。 而项伯、项庄已经逃了。这徐福根本不是正常谋算,上来就教他们如何造反,转眼就对范增下泻药。项家已经被她盯上,此时不逃,不知道会如何对付他们。 “也就乌合之众,各郡的郡尉都能解决掉。”他们没行动,徐希也不好直接追杀。 范增看着她手段强硬整顿书院,不说有始皇坐镇,无人敢反。只他与徐福喝过茶就腹泻不止,卧病在床,就少有人跟她对着干了。 徐希还在此作了一篇诗叫《南方有草》,八句夸赞了八种野菜药草,但每一种不处理单吃都会中毒,中毒症状皆是腹泻。 宣扬出去,说是为信任山长看诊,是他吃错了野菜导致腹泻,这篇《南方有草》是为了警醒世人,不要乱吃野菜,乱用药草。 不知情黔首还称赞她心地良善,仁爱世人。 岳麓书院肃清后,对外招收百姓家儿女,是陛下驾临书院给予的恩典。 范增看着徐希颠倒黑白,宣扬秦始皇的仁政,宣扬她的仁善,书院被整改,他还成了被救治者,简直气死。 徐希看他拄着拐杖出来,上下打量,“呦,能出屋了。” 范增盯着她差点咬嘴一口老牙,“徐福,你良心不痛吗?” 徐希好笑,“良心?你有吗?摸摸它,看痛不痛。” 范增面目狰狞。 徐希深深望着他,“你有良心,会把脱离战乱,求得温饱安稳的百姓黎民再次拖入战乱?你有良心,看天下安定,不甘心?你有良心,会认为一群废物治理天下能比得过陛下,比得过我?” “我没有反叛,你再污蔑,我定叫你知道厉害!”范增怒喝。 “没有就好。那给我想个升位的对策,算你套我造反良策的报酬。”徐希招呼他到廊下坐着说。 范增:“......”想骂人! “左丞相足智多谋,功绩卓著,想要升位还不容易,用得着问我一个糟老头子。”范增阴阳怪气。 “所以给你体现你价值的机会,你不想把握?”徐希不可思议的瞪眼。 范增:“......” 沉默了半晌,范增深吸口气,出声询问,“左丞相认为,谁跟你不对付?” “比我权势多那么一点点的。”徐希捏着手指比划。 朝中能比她权势多那么一点点的,也就右丞相李斯了。据他所知,李斯已年逾古稀,比他更糟老头子,“左丞相年轻,连一两年都等不了。” “你看,你果然不会卜算。”徐希无奈的叹气。 范增:“......你都会卜算,用得着老夫?” “泄露天机,易伤福报。”徐希笑呵呵回道。 “我只会讲学教书,没有良策。”范增敲着拐杖不虞道。 徐希改了个方向,“那蠢策呢?” 范增更不可能有,“没有!” “看来你当真不太想活。陈平。”徐希扬声唤人。 陈平听到她呼喊,大步过来,拱手见礼,“主君。先生。” 徐希招呼他坐,“先生今日终于能起来了,但书院中的事宜却处理不了,我又不能留在这书院之中,接下来由你帮着先生打理岳麓书院吧。” “诺。”陈平应声,转头朝范增拱手,“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范增看着陈平就莫名觉得不喜,甚至恨恼。徐福诡谲奸猾的让人畏惧,这个陈平同样不容小觑。他还不能不接着。 101 第101章:末将项藉 徐福不死,秦国…… 范增若拒绝陈平, 徐希必会奏请嬴政直接任命,咬着牙认了下来。 然后他就变成了大山长,而陈平是执行山长, 负责执行书院一应事务,直接把他这个山长给架空了。 小报上传出的消息,前任山长任不平犯事, 违反书院法令,看陛下南巡, 恐查到自己, 就装病甩锅, 请辞掉了山长职位。范增被稀里糊涂推上了位。 结果陛下巡视到此, 果然发现问题,贵族士子冒领福利挤占黔首百姓儿女的名额, 夫子夹带私货, 传播不实政事污蔑陛下仁政。 范增吓的服食泻药装病, 却被妙手神医左丞相一下治好。 然左丞相心黑,治好他后, 就把自己心腹属官陈平安插在了书院之中,范增心中有鬼, 避之不及。 真假糅合,还写了徐希心黑, 强势, 此时徐希跟随嬴政南巡,又没在咸阳。这个消息的可信度一下子飞升而起。 范增看到时, 差点气到吐血,“徐福不死,秦国不亡。” 徐希已经和嬴政的御驾继续南下, 从长沙郡直接到南海郡。 王贲带着将士来迎,汇报南海郡和闽中郡的防卫详情,“二十万大军分守南海郡和闽中郡,虽偶有小股反叛者,不成威胁。迁居过来的黔首耕种、纺织、器械、甚至膳食都优于此地土著,已有不少土著从山洞树屋上下来,还有与迁居黔首通婚者。迁居来的豪商们也都依规经营,有争斗者,皆依法处置。” 之扬也赶过来汇报新驰道修筑和新港口情况,“除南海郡大港,闽中郡大港,现又增加了海南港,弯岛港,此二港只是船只停靠,用丝绸、瓷器、猪羊肉、瓜果与当地土著交换些矿石、珍珠。驰道目前已连通会稽郡到南海郡港口。明年开始修筑海南郡港口到象郡、雒越之地的驰道。” 嬴政看着驰道规划舆图,指着武关道蹙眉,“只此一道打通南北,太过单薄,一旦被截断,再用别的通道,势必延误时机。” “陛下,水上运输开发繁盛,不论从渤海港口、会稽港口、到闽中郡,到南海郡都不会延误时机。经过这年训练,大秦水师已具规模,我们此次出巡便可观战。”徐希拱手禀奏。 嬴政还是意在修筑一条栈道,“从咸阳出发,经汉中郡、蜀郡,到岭南、滇越,再至羌族。道不能只留一条。” 之扬试探道,“上郡道还未动工,若一直深耕南方,只怕北方诸郡不满。”他想说想反叛的不止南方,北方旧赵、旧燕一样,不能因为有了压缩饼和海船,就不重视北地边境了。修完到象郡和雒越之地的驰道,他想去修上郡道。 嬴政沉默了下,为何有这么多东西要修造? “陛下,大秦奋六世余烈统一天下,要治理四海升平,天下盛世,亦非一时之功。”徐希进言劝慰。 “朕知道。”嬴政拧眉,目光扫到扶苏身上。 扶苏不懂,不解的听令。父王这是嫌弃他无能吗? 王贲和徐希对视一眼,上前奏请,“陛下,南海郡冬日短,气候适宜,陛下若在此过年节,必能凝聚民心。军中亦准备了军事演练,不论野战,或是水战,必能威震四方。” 徐希捣鼓水军年,嬴政还未曾看过水战,“可。” 王贲立马筹备军事演练。 徐希也安排嬴政在南海郡过年节事宜。 朝中紧要奏疏都加急运送到南海郡,再由南海郡发回朝中,或者直接发往各郡县。 百越郡的郡守县令长都准备好了年节礼,直接送到海南郡进献。奏请陛下,想要年节觐见,给陛下拜年。 嬴政直接批准,却不是让他们来拜年,而是来观看军事演练。 年节前,嬴政带文武朝臣赶到九嶷山,祭祀舜帝。 年节朔日在南海郡遥祭先祖,祭祀大海,摆宴招待朝臣和各郡县官员、贵族豪绅,燃放爆竹、烟花。 正朔后,又邀各地官员、贵族豪绅、部落掌事观看军事演练。 野战演练四万人,分成各个方队,主攻战队、奇袭战队、防护战队、后勤战队依次登场,展示新配备的弯刀兵器、连弩、长枪,分成两方人马,对战演练。 最后又展示了新式手.雷、炸弹、大炮,天雷轰鸣声不止,大地都被炸的震动。 观看演练的贵族豪绅、部落掌事被震慑的脸色泛白。 就连此前并未眼前见过热武器制霸战场的朝臣都满面惊震有如此利器,大秦可统一天下,四海称霸也! 野战演练后,又赶到海岸,观察水战。 海上战船齐齐出动,穿上不仅有神臂弓、机械弩车、远程大炮,甚至火弹。 岛上搭建的演练之所,瞬间轰炸一空。 战船因为船型不同,防御力高,扬起船帆,速度也更快,从南海郡港口到的海南港、弯岛港只两日便达。 “若现在登岛,月可破。”王贲已经演练过数十次,地形也大概探测过,有神兵利器和精兵在,月便可全部拿下。 嬴政是想,只是他现在想到盲目扩张的后果,百越之地还人心不归,全靠大军驻守,武力威慑。北匈奴占去二十万大军,百越郡占去十万大军,内史兵力薄弱,连旁侧的大月氏都没动。现在打双岛,真没有足够的兵力镇守。 看他面色遗憾,徐希笑起来,“陛下,不出十年,南海这片不论海岛、海域还是陆地,都将是我大秦之地!” “这个军事演练,就是为了眼馋朕。”嬴政轻哼。 徐希也瞪了王贲一眼,“就是!” 王贲:“......” 嬴政看她瞪眼凶王贲的架势,仿佛训练水军,军事演练和她没关系,嘴角抽了抽,“福卿!” “陛下!我们下一站去哪?去象郡熬蔗糖,还是去闽中郡看烧瓷?”徐希立马奏请。 嬴政意味的斜睨她,“去象郡。” “诺,臣马上去安排。”徐希拱手应下,下一秒溜走。 “溜的倒快!”嬴政哼道。 王贲还等着他有话吩咐。 嬴政目光落在他身上,沉声道,“你还不溜,杵着干什么?” 王贲才反应过来,他可真不会侍君,赶紧拱手告退。 赵高不解,直接问了出来,“陛下,大秦如今实力雄厚,这要登岛只需月便可拿下,左丞相为何要等十年啊?” “你认为她等得了十年?”嬴政问他。 赵高愣了下,失笑,“这臣哪能知道,左丞相智谋无双,总是先人几步,臣这等笨人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 嬴政没有好为人师的半点意思,满朝大臣,除了徐希,没一个真正有大局的。 果然他就好学之时,就得不到陛下两言语。赵高低头垂眸。 徐希安排好下一程,嬴政当即吩咐启程,从南海郡到象郡,乘船一路往西,穿过南岛海峡,到象郡港口,再一路北上腹地。 此时象郡内正在举行隆重的蚂拐节,让嬴政、徐希等人也看了个稀奇。 即便是诸侯国林立时,各诸侯国信仰的神也都是神异化之后的,神鸟、神龙,或者直接神族。这南越之地拜的神竟然是蛙和虾蟆,着实让冯劫、公输琦等人不理解,手札笔记写了十几页。 迁居在此的百姓也只看热闹,去年秋收的一茬甘柘十分壮硕,糖分亦足,都忙着熬糖呢。 田地一年熟,春播种上早熟双季稻,就能收获两茬稻谷,秋季还能再种一茬绿肥或者瓜菜。 而甘柘一年两熟,农人一年四季都在忙碌着丰收之事。 远道迁徙过来的怨气已所剩无几。 此时又见陛下巡视过来,赞他们勤劳,查贪查横,威慑蛮人,又颁布仁政法令,无不高呼万岁。 章邯、赵佗听王贲军事演练,不甘示弱,也带着几万精兵进行了演练,大炮响声如雷,地动山摇。 甚至也训练了水军,王贲盯的是双岛,章邯盯的滇越和雒越。 战船出航,直接实战演练到了雒越海岸之上。 看着被轰炸的海岸,公输琦好奇问,“岸上是哪里?” “雒越。”一个将士回他。 公输琦脸色沉了沉,转头就弹劾章邯,“陛下,章邯此举太过强横野蛮,岸上庶人定是仇视我等,此乃失了大国礼仪,为陛下抹黑,为大秦抹黑。” 冯劫眼神瞟向徐希,见她神色平静,目光冷淡,淡淡的补了句,“若雒越并未犯镜,此举确实有失礼仪风范。” 演练结束,嬴政召了章邯问话,让其解答。 章邯兵法谋略不输蒙恬,命他驻守象郡,他就知道意在岭南、滇越和雒越,岭南、滇越都与象郡比邻,修造灵渠之后,自有路走。雒越虽接象郡南部,走海上却最方便。 “陛下,臣等轰炸之处,乃是象郡一块飞地,臣不会无故挑起边境争端。” “象郡的飞地?需开船一日?”公输琦不信。 “我用丝绸和糖,与他们换来的,有何不可?”章邯反问。 公输琦张着嘴,说不出来,憋了半天,朝他拱手,“若当真是象郡飞地,真绝妙也。” 章邯不仅是上将军,亦是驸马,嬴政对其很是信任,军事演练之后,就带着出巡朝臣大队,乘船向东,到了闽中郡。 闽中郡多山,很多路还不通,多走水运,往南到南海郡港口,往北直接到会稽郡港口。 海岸边全是晒盐场,往郡邑去,一座座的瓷窑拔地而起,往来力夫搬运着瓷胚、瓷器。 采茶、制茶的山人亦忙碌不停。 郡邑到港口修筑了柏油路,畅行无阻。 项藉看着威风凛凛的御驾,眯起眼,待嬴政见豪绅、乡老之时,也勇上去,“陛下!末将愿领兵攻占弯岛,请陛下恩准。” 他今年已十九岁,长得人高马大,身材伟岸,浓眉重睫,目光冷锐犀利,气势亦给人压迫之感。 跟随王贲年,他已经平定了不少叛乱,都抵了项梁的徒刑。 然百越土著与迁徙百姓也不是时时都斗,秦法严苛,虽然民族平等,但秦法面前不论贵贱,一律依法处置。有大军和神兵利器威慑,相斗者多,反叛者少。 他想把叔父救出来,想要有自己的兵,只有带兵扩张,才能实现。 嬴政望着他,声音冷沉,“你是何人?” 项藉垂眸拱手,“末将项藉,是王贲上将军麾下百夫长。” “你说你要领兵?”嬴政问。 项藉霎时紧张,抬眸看他,坚持道,“末将天生力大能扛鼎,在学堂学习,后又随王贲将军扫平叛乱。”他说着自己的优势,心中又十分防备。 嬴政看了眼蒙毅,“你带此人去试验。” 蒙毅应诺,过来就把项藉带到一旁去。 等嬴政见过豪绅、乡老返回郡邑住所,项藉举着个大鼎正等着。 徐希皱眉,见陛下眼神带着难掩的欣赏,暗叹口气。 公孙萚悄悄握了握她的手。 之后嬴政就面试了项藉,他于兵法谋略上差些,但力举千斤者世所罕见,上一个是徐希。因少时就在学堂求学,治地强民亦有一套,对项藉不吝夸赞,“若学好兵法谋略,一天生将帅之才。” 项藉只想求得带兵,“陛下,末将虽兵法谋略不如上将军,但我敢肯定,给我兵马、武器,定能月攻占弯岛!” 他一身霸气,嬴政却点头,“此时不是时机,你跟随王贲多学兵法之策,早晚会有大展神威的一日。” 项藉不甘心,咬了咬牙,“陛下,末将的叔父因之前犯案,判了十二年徒刑,如今他已五十有六,身体不行,末将想挣军功,救叔父。” “若所有将领都如你一般,为挣军功盲目出兵,肆意扩张,大秦就完了。”嬴政冷下脸来。 “我......陛下!末将定会攻占弯岛,不是盲目出兵。弯岛地形和蛮人情况,末将已摸清了。请陛下恩准!”项藉单膝跪下,再次请命。 “朝中自有定论,你退下吧。”嬴政沉声摆手。 项藉还想再求,对上他深邃冷肃的目光,心下一瘆,抿紧了嘴,“末将告退。” 临走瞥了眼侧间处理政务的徐希,恨怒的切齿。 徐希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停下了笔,“项羽......” “若不杀他,他必反。”吕雉不明白她对项羽的情感,既是威胁,杀了就是。 “陛下竟比我想得开。”徐希苦笑,难受道。不晓得陛下得知项羽烧了咸阳,坑杀秦国最后二十万兵力,还会不会觉得他天生将帅之才。 “陛下心胸阔达。”吕雉笑着赞了句。 徐希摇了摇头,“难办!”低头继续处理政务。 次一天,项藉就在民众面前举起千斤巨石,展示自己的神威,收获一片惊震称赞。又与人言说,他欲带兵荡平对面弯岛,为陛下效力,也救自己服刑的叔父。 不少百姓一下子被带起了情绪,认为他不仅天生神力,能开疆扩土,还有孝心。 经过数年教化,百越之地的民众已经逐渐把自己当做秦国人,而海峡对岸的弯岛,之前也是闽越之地,那也该是秦国土地。男儿及冠,当建功立业。 项藉豪气盖天,志向又高,赢得一片赞许。 看自己制造的震撼影响,项藉心下满意。 但他走后,就有一须发花白的老者摇着扇子笑呵呵点评,“军令如山,此子不听军令,亦不听君命,不通兵法,一莽夫,只会逞匹夫之勇,难有大成也。” 刚刚为官的百姓不解,问道,“你这老翁又是谁?你说人成不了,就成不了?” “不是我说他成不了,是他自己成不了。时不待他也。”老者哈哈大笑着离去,脚步轻盈,仿若未踩在地上,速度也是奇快。 有学子追了半天,还没追上人,忙回来禀告给徐希,“徐子,此老者定是不凡。” 徐希和公孙萚对视一眼,“怕是圯上先生。” “黄石公?他来此地作何?”盖聂忙问。 “寻弟子,传兵法。”徐希说着皱起脸,“这糟老头子想干什么?一个张良还不够他教的。” 盖聂惊了,“张良竟然拜他为师了?我以为张良做了隐士。” “他野心勃勃,怎么甘心啥成就没有就做隐士了。”徐希没好气道。 “我去会会他。”公孙萚道。 徐希满面不善的搓着笔杆,“他善兵法谋略,阴阳八卦,相面之术。一个照面就可相人生死富贵。”只怕已经见过了她,不知道相出了什么。 “艹!” 看她开始明着骂人,盖聂不解,“他应该比不上老祖,也比不上你吧?” 徐希抬眼瞥他一眼,“我才到哪,又不是天生的。” 盖聂想说,她身负神异,还能怕一个黄石公,但看公孙萚脸色一下苍白,疑惑的闭上了嘴。 “项羽可提前杀。”公孙萚白着脸,攥住她的手。 徐希摇头,“他一没反叛,二没犯法,陛下都不会杀他。” 看他担忧,会握住他手,“王贲性直,且死心眼,陛下无命令,除非弯岛土著越过海峡杀过来,否则他不会出兵。项羽在他麾下,会老实几年。” “不妨送他去倭岛。”公孙萚拧眉道。 “倭岛哪里轮得到他。”徐希笑了。 102 第102章:徐长病危 只要人还在,就…… 听她对倭岛另有打算, 公孙萚想到被踢进学宫的胡亥,只能放弃。 但派了人盯住项藉,看是否有传书给他, 再沿途寻找黄石公。 嬴政已经出巡够久, 看闽中郡按规划治理, 反叛者不成气候, 这次军事演练威慑后, 至少安稳三年, 命朝臣众人打道回咸阳。 徐希早安排好了大船,乘船北上, 到会稽郡。 年终考评萧何被调任咸阳,升任副廷尉,徐该也被调任到南阳郡升任郡守。此地的郡守已经换了新任官员。 会稽郡如今是大秦钱袋子,不仅万亩养殖区, 太湖特产, 更是南北中转良港。 嬴政查看过郡内政务, 又到会稽书院巡查, 没有问题,满意的乘船西进。 一路巡查鄣郡、庐江郡、衡山郡, 顺流到达南郡港口,换乘陆路。 徐该已经到南郡任职,知道南郡治理非十年之功不可成, 把祖父、祖母、母亲、妻儿全家也都带了过来。 嬴政再到南郡时,徐该已经召集了大批的学子,拿着《水产养殖手册》教化百姓。知道陛下扶持,又有徐希兜底,大刀阔斧的整改, 要把洞庭打造成下一个太湖。 看到徐希过来,立马把她拉过来,“希,再给大兄出几个好主意,光芋头、油菜哪够啊。淡水珍珠养殖时日太久,收效太慢。” 徐希看他那架势,“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这里有山有水,养殖、种植你全占了,还要啥?” “我要馊主意!”徐该知道她主意多,关于洞庭开发,肯定还有一套。 徐希翻了他一眼,指着远处山坡,问他,“看那山上是啥?” 徐该这些年忙于政务,又怕学识不够拖后腿,带学子露怯,稍有空余就攻读,这两年视力已经下降了不少,“这么远我看不清。” “你没去看过?”徐希皱眉。 徐该忙道,“看过看过,山上不少茱萸、竹子,也有野生茶树。” “辣茱萸可做调料,此地湿热,水气重,吃些辣能防风湿。还有那竹子......”徐希捉摸着,她还没看到湘妃竹的典故流传,年前随陛下在九嶷山祭祀舜帝,也没听说这些神话传说,现在没有,后世编的? “那个浑身暗斑的丑竹?能做个什么?”徐该等着她想骚主意。 “哪里是丑竹?不识货!”徐希瞪他。 “听你如此说,大兄突然就兴奋了,快告诉我,能作何物吧!”徐该嘿嘿笑起来。 徐希也不卖关子,直接道,“相传九嶷山上有九条恶龙,常到湘江戏水玩乐,导致洪水暴涨,粮田被冲毁,房屋被冲塌,老百姓深受其害,怨声载道。舜帝体恤百姓疾苦,得知恶龙祸害百姓,就赶至湘水惩治恶龙。他妻子娥皇、女英日日祈祷舜帝降服恶龙,凯旋而归。然而一年又一年过去,舜帝音讯全无。一妃于是南下寻夫,来到九嶷山,看到舜帝的陵墓,得知丈夫已死,抱头痛哭九天九夜,眼泪流干,最后流下滴滴血泪,落在了山中竹子之上,一妃泪尽而亡,血泪形成了湘妃竹上的斑纹。” 徐该张了张嘴,朝她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他一脸她胡诌的本事又见长了,徐希暗自呵笑。 徐该脑内风暴,想着如何把这‘湘妃竹’给宣传出去,“扇子、竹编、碗筷、竹雕。” “乐器。”徐希忍不住提醒。 “谁会那玩意儿啊。”徐该摆手,君子六艺真的很难,他和沉桑,连弟子没谁会的。 徐希嘴角抽搐,“那你就招揽匠人,回头给我打造几件乐器,用湘妃竹。” “那你把湘妃竹典故编撰成册子刊印,再在小报上宣传几期。”徐该开始提要求。 “你看我会不会?”徐希没好气。 徐该笑着拱手行礼,“一切拜托希妹妹了。” 徐希哼了声,起身回去。 徐该叫来自己的属官和弟子,“快!修改治理策划,趁着陛下在此,要呈上去。再命人去砍些丑竹......不,湘妃竹,找匠人做东西,再去寻乐器大师,用湘妃竹打制乐器,要快。” 公孙萚已经拿到了湘妃竹,制成了湘妃竹笛。 嬴政看到徐该的治理策划,又看着那些做工粗糙的碗筷、竹雕,斜了眼徐希,目光意味。 徐希嘿嘿一笑,拿出一个打磨光滑的竹笛递给他,“陛下,这有一个勉强像样的。” 嬴政伸手拿过来,竹笛雕了简单的竹纹刻,打磨的十分光滑,上了漆,竹身上的斑纹变得都不同了起来,“确实很有韵味,福卿会吹奏横笛?” “臣不通音律,只会简单的瞎吹。”徐希没有点亮这技能。 嬴政把竹笛递给她,“朕听听如何瞎吹。” 徐希硬着头皮接过来,当场吹了个《小螺号》,没办法,除了简单的儿歌,她也不会别的。 “的确是瞎吹。”嬴政听完,笑着点评。 “术业有专攻,这九嶷山上的斑竹找到了去处,起码给洞庭打了个名头。”徐希笑着把竹笛收回腰间。 嬴政顿时想到她吹嘘折扇时的作风,“要吹湘妃竹笛,你就换人吧。” 徐希从善如流的拱手,“此事麻烦扶苏公子了。” 扶苏收到她送的湘妃竹笛时还欣喜了片刻,听她讲述湘妃竹的传说,要他出去吹嘘湘妃竹笛,嘴角抽搐半天,“左丞相,太卜双腿已痊愈了吧?” “那倒没有,还差些时候。”徐希笑着道。 “若太卜坐在轮椅上,于洞庭湖岸边吹奏,岂不更惹人瞩目?”扶苏实在羞耻不想去。 “静态不如动态。陛下对洞庭湖治理抱有很大期望,我把大兄和公子高都调任到南郡来,就是为了开发洞庭。此事只能托付公子了。”徐希拱手。 扶苏张了张嘴,叹道,“罢了,我去。” “那此竹笛就送给扶苏公子了。”徐希大方道。 他若不答应,还准备要走?扶苏盯着,目光幽深起来。 徐希催促一声,连忙告辞,“我回去给扶苏公子作画。” 看在画作的份上,扶苏乘船,站在船头吹了三天笛子,逛了一整个洞庭湖。 徐希的画也出炉了,翩翩如玉的公子,遗世独立,一袭神仙装束,立在乌篷船头吹奏竹笛,天空盘旋着各种飞鸟,水中鱼儿跟随着乌篷船,都被如玉公子和他的美妙笛声吸引。 画作背景是洞庭山最具代表性的奇石怪林。 公孙萚为此喝了一缸醋,讨要了几日。 “你的腿,不能好。”徐希气的指控他。 公孙萚一脸无辜,“我今年,一十三。” “老娘八十三,你也一十三!”徐希磨牙。 “那我们一起变老。”公孙萚笑着抱住她。 徐希蹙眉,她总觉时间不多了。 “阿希?”公孙萚没听到她出声,心下一滞,轻抚她的发顶。 “嗯。”徐希应声。 公孙萚缓缓换了口气,手臂不自觉的环紧,“阿希,无论如何,你都有我!一切都会变好的!” “嗯,我也希望如此。”徐希回他。 南郡民间已经传扬起,公子扶苏游湖洞庭,斑竹做笛,一路于山水间吹奏乐曲,引得百鸟和鱼儿争相倾听雅乐。 又传起湘妃竹典故,连当地百姓都有些懵,丑竹上的斑纹是娥皇、女英一妃的血泪吗? 但舜帝陵墓的确在此,年年都有祭祀,去年始皇陛下也曾来祭祀。 有精明的商贾已经反应过来,陛下要治理洞庭,左丞相徐福的大兄来此担任郡守,现在出了个湘妃竹,为洞庭挣得名头,是为扬名天下。 之前太湖万亩养殖区之际,徐福不仅推出太湖石,还推出了折扇,华服美饰和各种美食。 各种称赞的文章雨后春笋一般出来。 贵族商贾们也开始买山圈地,招揽工匠、篾匠。 商贾们闻风而动,而这风也很快刮去了各地。 冯劫、公输琦等人亲眼看着徐希无中生有的一个传说,成了荡气回肠的悲情故事,把斑纹丑竹美化成湘妃竹,打出洞庭的第一个名头。 “她别是把养殖的假珍珠也给说成一妃的眼泪了。”公输琦气道。 贝硕已经带着自己策划和养的珍珠找到了徐该,湘妃竹可以,珍珠更可以,她们也要! 徐该请教徐希,“为兄总觉得加上珍珠,就假了。” 徐希正要启程,“我也觉得,不过,也倒是可以小宣传,不过于宣扬就是。” 徐该看她和自己看法相同,“那我就开始忙起来了,你回去再给我调来些见习的弟子,多多益善!为兄来者不拒!” “知道了。”徐希应声。 御驾刚刚启程,荆轲急匆匆赶来。 徐希看他脸色,心猛地一沉,忙问,“出了何事?” 荆轲顾不上别的,声音干哑道,“找侯遇,快让他跟我走一趟,徐公病重。” 徐希双眼猛地一缩,急声道,“喊侯遇。” 时解立马去找侯遇来。 “祖父情况如何?”公孙萚忙问。 吕雉赶忙递了一杯温水给荆轲。 荆轲猛灌了一杯水,掏出一封信笺,急声解释,“徐咨的侍卫说的不清楚,我带了他的信。” 徐希立马拿过信笺拆开。 她确定出巡,就把徐长送到去了泗水郡徐咨那里,已经远离咸阳。 徐咨、萧静女也知道她的用意,对徐长极为精心,一应吃穿出行都有专人负责。 但徐长年后还是病倒了,起先腹泻不止,他以为受凉,吃了不对付的东西,配了药服用。 结果没止住,身边伺候的人也开始腹泻不止,换了医师,这才说是疟疾。 徐咨手里有不少药草和成品药,但凡可能有用的药草他见了就收集,送到咸阳来。徐希手中的成品药也年年给他送。 自从红薯种出来,就让侯廉、侯遇研制青霉药。年前送徐长去泗水郡时,也带了不少过去。 药用了,医师也换了几个,结果人没治好,反而严重,还传染了人。 现在传染控制住了,徐长疟疾止住,人却不行了。 “从泗水郡到咸阳,再到这里......”吕雉急道。 “只怕祖父,已凶多吉少。”徐希冷呵。 公孙萚握着她攥紧的手,想出声宽慰,对着她猩红的双眼,却说不出话来。 荆轲也脸色难看,家中收到信,管禾已经派了侍卫带着医师赶过去,他也立即带着信连夜赶过来。若是徐公为人所害,只怕人已经没了。 徐希深吸口气,“我先去见陛下。” 公孙萚跟上她一起。 嬴政听徐长病危,脸色骤变,目光阴冷的问话,“你一人可算得出?” “陛下,阴阳卜算,算人不算己。”公孙萚回道。 嬴政这次出巡没带太卜令,留了他在咸阳主持年节祭祀,只带了公孙萚,结果却出在徐长之事上。看徐希两眼发红,神色阴翳戚惶,“传侯遇,令他与你一起赶去泗水郡,务必救回徐公!不容有失!” “谢陛下!”徐希拜谢。 侯遇来了很快,他和夏无且随驾,他主要负责公孙萚的腿,以备不时之需。 “主君,见过陛下没有?拿到手令,我们立即就走。” “已经领命,马上启程。”公孙萚道。 侯遇点头。 盖聂、时解已经准备好了出行车马。 徐希没有停留,带了药材,和公孙萚、侯遇坐上马车。 盖聂御车,架着四匹马,快速奔驰。 时解、荆轲和侍卫们随后。 吕雉忧心忡忡的看着车马走远,转身就见冯劫、公输琦面色有异,暗恨不已。徐公身体硬朗,一直都是跟随老祖修养身体,现在突然病危,跟这些老东西脱不了关系! “女子为官真难。”她恨怒的冷哼一声。 扶苏扭头看她神情恨怒,眼神盯着冯劫、公输琦他们,提醒她,“此事还未定论,长史先慎言。若徐公当真不测,左丞相在朝中更为艰难。” 吕雉看他做好人,心中冷哼,面上垂泪,“主君功绩,三天三夜都讲不完。徐公来咸阳时,陛下亲见徐公,赏赐多是滋补调养身体的珍贵药材。老祖亦年年为徐公送延寿补药。都知主君于大秦有多重要。徐公那么硬朗的人,再活十年都完全不成问题,离了主君,却突然病危倒下。” 扶苏亦心中难过,“徐公定会转危为安!” 吕雉也希望,但是疟疾,又拖了那么久,既有人下手,又哪里会让他活? 冯劫、公输琦等人明显感觉嬴政心情暴怒,即便徐希离朝,也高兴不起来,小心侍候着。 御驾也加快了回程的速度。 徐希一行几人,抄近路,日夜兼程,到了邮亭更换马匹,轮流御车。 终于在十日内赶到泗水郡。 “左丞相车驾,特令在此,城卫开城门!”盖聂连夜叫开城门。 城卫确认过令牌,立马打开车门放行。 郡守府邸中,燃着灯火,徐咨、萧静女都未睡,守着徐长。听守门来报,徐希赶到,立马出来接迎。 马车刚停,徐希已经跳下马车,锐利的目光盯着两人,见他们还穿着常服,神色稍霁,“祖父怎么样了?” 徐咨听她声音,顿时落泪,哑着嗓子自恨,“是兄长没用,祖父已经......多日未进食了。” 萧静女抹掉眼泪,抓着她就走,“祖父清醒时少,一直在喊你。” 徐希沉默的快步随进了院内。 徐长被诊为疟疾,徐咨也不舍得把人迁居到疫所,另辟一个小院子安置,把所有人隔开,亲自伺候。 疟疾好了,人也不行了。 徐咨跟着走了几步,又回头,“医师!?” “在这。”公孙萚拉住侯遇,也紧随其上。 房门打开,一股浓重的药味传来。 萧静女顾不上解释,赶紧让她去看祖父。 徐长躺在榻上,面容枯槁,脸色青白,紧闭着双眼,仿若已经没了生息。 徐希跪坐在床榻旁,小心地拿出他的手臂,给他把脉。 侯遇把药箱打开,到床榻另一边把脉。这几年他医术精进,每月义诊,看过的人无数,徐长这样的脉象,他触手便知,已经油尽灯枯了。 “主君......可要施针?”若施针刺激,也就只是让人精神些,交代些后事罢了。 “施针!只要还有一分希望。”徐咨不甘愿放弃。 徐希收回手,转身拿了银针,“救。” 侯遇应声,“诺!” 配合她一起施针。 一套阵法未施完,徐长就醒了过来,艰难的睁着眼,“是不是希?希回来了没?” “是我,祖父。你身子亏损厉害,我先为你施针。”徐希握住他的手。 徐长摇了摇头,“老祖都无法,你别折腾了,陪祖父说说话。” 泗水郡离谷中更近,徐咨已第一时间向谷中求救。老祖目前还在郡守府邸内。 徐希不说话,模糊了视线。 徐长示意侯遇,把针拔掉。 侯遇看向徐希。 徐希沉默的拔掉所有银针,拿了靠枕垫在徐长背后,跪坐在床榻前,“祖父。” 徐长拉着她,叹息道,“人各有命,况且我已七十有一,有你和咨,此生没白活。” “我有祖父,才是此生之幸。”徐希含泪笑着跟他说话。 徐长也笑,“徐氏光荣。” 徐希点头,“徐氏会一直光荣!” “但你风头太盛,又太年轻,借此机会,沉寂几年。只要人还在,就不怕。”徐长拍她的手。 徐希握着他的手没说话。 徐长喘了几次气,才又开口,“祖父知道,你要做的是大事,忧关天下,所以更要沉得住心。” “好,我沉下心。”徐希含泪应声。 公孙萚扭过头去。 徐长看她答应,放了心,“你......素来让人放心,这次也......也一定。我死后,把我葬在你祖母旁边,她一生苦累,没有享过一日富贵,是我......失职。” 徐希应声,“好,祖父放心,你先歇息会儿。” 徐长这会精神好,又见到了她,想把后事都安排好,“你和咨都已大了,之后回乡守孝,可......著书,教学。族中大事,多听族老之言,不可狂傲。守好名声,再起复,便水到渠成。” 徐希都应着,“都听祖父之言。” 徐咨也忍着悲戚应声,“祖父放心,我已经大了,知道如何处事。” 徐长又看向公孙萚,“阿萚的腿......可好了?” 公孙萚站起来给他看,“祖父你看,基本全好了。” “善!”徐长点头。 又说起子嗣,“咨和静女已有儿女,你和希......是祖父耽误了。” “子女随缘,不耽误。若有就随阿希姓氏,若没有,我和阿希也不遗憾。”公孙萚含泪的安抚他。 “终究......是遗憾的。”徐长说着闭上眼。 “祖父?”徐希轻声唤他。 侯遇立马诊脉,“昏睡了。” 萧静女低泣一声,“祖父清醒的时辰越来越短了。” 侍从来禀,“老祖过来了。” 徐希起身,迎出来,“师父。” 老祖看着她出来,伸手轻抚她额,“我观你星命有变,果真如此。” “什么星命有变?”徐咨惊问。 公孙萚已上前跪下,“求老祖,阿希不能有事!” 徐咨看他如此,全身刺啦一下,如坠冰窟,“希......” 萧静女半天才找回声音,“阿希怎么了?” “天机不可测,唯有顺应天意而为。”老祖长叹一声。 徐希面色冷沉,沉着道,“天机既不可测,又何来顺应天意?人自始祖以来,历经天灾人祸无数,到如今世事,可不光顺应天意,而是处处顺应,又处处逆天而为。⑴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老祖无奈的看着小徒儿坚毅的样子,叹息摇头,扶公孙萚起来,“她是我徒儿,你自不必担心。” 公孙萚恭敬的谢礼,“多谢老祖。” 徐咨听不懂,拉着徐希急声问,“希,你是做了什么逆天而为之事?为何星命有变?” 看萧静女也急的掉眼泪,徐希也没瞒着他们,“我命中劫数将至,若过此劫,定能享百岁之安。不过兄长、嫂子不用担心,我已有应对之法。” “如何应对?”徐咨急忙追问。 “此事暂不泄露,我们之后再说。”徐希安抚的拍拍他。 徐咨如何能放心,祖父已经不行了,她还劫数将至。 戚戚惶惶几日,徐长还是走了。 徐希上奏请辞,回乡守孝。 嬴政拿着奏疏,召来三公九卿,淳于越、冯去疾,“徐希此番,若不守孝,有何可说?” 众人面面相觑,冯去疾站出来,“陛下,徐福已著书立学,乃徐学始祖,若她不守孝道,不仅是对徐福名声有损,亦不利徐学。如今各书院学堂皆用徐福注解典籍,此事不可逆也。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众臣立马紧随其后附和。 嬴政满面震怒,“徐长虽是长辈,却非父母。也要守孝三年?” 李斯看着,拱手奏道,“陛下,此前渚道子亡故,曾命弟子守孝一年,最后守孝十四个月,乃老祖所定,最后两年以月为代。” 但十四个月,嬴政也不想。 淳于越拧着眉出来,“陛下,不知徐公可留话,令徐福守孝多少时日?” 嬴政目光一瞬冷戾。 淳于越几欲站不稳,但也知道,怕是徐公留了话,让徐福守孝三年。他硬着头皮奏请,“陛下,朝中虽离不得左丞相,然近两年,左丞相政务多由其属官负责。左丞相守孝,可由其属官暂代其职。” 公输琦立马出声,“由属官暂代一国丞相,只怕不妥。” “有何不妥?”李斯不悦。 公输琦冷蔑的瞥他一眼,“左丞相乃国之重臣,担任要务。便是徐福也是从上卿升任上来的。她那几个属官各有其职,如今也就剩下周勃、吕雉,他一人官职品级可有一步登天代丞相之可能?” “周勃之能,有目共睹。”李斯冷声道。 公输琦反问,“左丞相都不曾连升数个品级,他周勃何德何能?” 李斯当即就把周勃夸赞了一通,政务能力、军事兵法都不输人。 他越是举荐,其他朝臣越不觉得可行。 “周勃若之前乃是九卿之一,今日升任也名正言顺。”冯劫出声道。 韩非站出来,“老臣举荐一人,暂代左丞相之职。” 嬴政鹰眸落在他身上,锐利冷肃。 韩非丝毫不惧,“陛下,老臣以为副廷尉萧何,可当得代丞相。” 李斯眼中暗光闪过。 朝中无人不知萧何是徐希的人,韩非举荐他代丞相,就是为徐希占住位子。 如今徐希守孝请辞,三年空缺,足够他们发挥,哪里肯让。 “萧何刚入咸阳,对丞相之职亦不如属官周勃、吕雉。” “萧何虽有治地强民之能,于总览政务却远远不行,且一副廷尉,越过九卿,假代左丞相,亦是不妥。” 赢期看他们吵吵,插了一句,“左丞相曾称赞萧何有丞相之才,三年足以萧何坐稳丞相之位。待徐福回朝,一人如何自处?” 嬴政看他一脸意味,面上带着邪笑,冷声问,“奉常有何高见?” 赢期一个激灵,立马收敛,看他一眼,忙道,“陛下,臣以为,冯去疾可暂代。” 冯去疾如今的身体,已经代不了丞相之职,且徐希的属官被她调去岳麓书院,出巡结束回朝,她能一力担起来,冯去疾却精力不济了。 如今王宫扩建尚未完工,十一万富户也尚未迁居完。 嬴政看着面前的三公九卿,老臣已老,一个能臣徐希不在,能顶事的朝臣已青黄不接。 他斥退了众人,对着那封请辞的奏疏生气。 赵高小心的凑上前,“陛下,左丞相孝期亦可仿照渚道子,守孝一年半便可。一年半,冯去疾还能镇守。” 嬴政瞥了他一眼,怒声,“冯去疾若因劳累而死,有你之功!” 赵高立马请罪,“臣该死,思虑不周。” 曹参揣着奏折,不敢开口,主君把此事交给他,真是要他的命了!他还是赶紧找个机会,把奏疏给扶苏公子,由他顶上吧。 “狗狗祟祟做何?”嬴政冷声喝问。 曹参吓的一颤,奏疏掉了出来,连忙捡起来。 嬴政已看到奏疏封上字迹,“拿来。” 曹参暗自咬牙,小心翼翼的把奏疏呈上去,连交代的话都不敢说。 嬴政打开奏疏,看着上面的举荐,一掌拍在御案上。 103 第103章:有何可怕 阿希,别赶我。…… 赵高看嬴政震怒, 心里的好奇瞬间强烈起来。曹参呈上的奏疏,竟然能让陛下发这么大的火,且不是对曹参的, 那这奏疏是徐福的无疑。 这还是陛下首次对徐福震怒, 奏疏到底说了啥? 曹参低着头, 跪在一旁,呼吸几近凝滞。 其他内侍更是大气不敢出。 嬴政气了半天, 冷眼扫视曹参,又把奏疏拿起来细看。 徐希奏疏中言辞恳切, 大力保举萧何为左丞相,假代左丞相后, 让他看萧何表现, 他必能立得住, 成为一代能臣良相。 而萧何的功绩, 政务能力早在年前调任他到咸阳时, 就已经详细上奏。 嬴政若不想用老臣,那就破格用萧何。 “来人, 传召萧何。” 赵高猛地抬头,陛下当真用萧何?他只是一个会稽郡守, 连他都不如, 何德何能? 蒙毅已经应声,出殿着人传召萧何。 萧何已经把韩非手边的政务全部处理完, 心中还不定。他虽是奔着能臣高官来的,也知道自己一直在地方为官。徐希在朝中能镇压得住,是她多才多能,功绩震天,还有始皇绝对支持。他要代左丞相, 何其难。 徐希信中的要求,还不是让他暂代,而是让他极尽所能,坐稳丞相之位。 周勃、陈平亦是才高志远,又跟随她几年,她却极力举荐自己,还要周勃辅助他,只怕二人心中亦是介怀难受。 但他又不能退,他若退了,徐希之前在十年部署就完了。 他正难受着,周勃过来了。 萧何心中一紧,忙起身接迎,“先生......” 周勃摆手,直接跟他说,“萧廷尉不必客套了,我此次过来就是告诉你,主君保举你的奏疏已经递给了陛下,陛下虽震怒,却是因主君守孝请辞日久,无人可用。所以陛下召见你,务必拿下左丞相之位!” “先生比我才高,亦比我政务能力强,又熟识政务,合该由先生代位。”萧何惭愧道。 周勃摇头,“由我代位,才真上不去。左丞相之位,务必要握在我们手中。” 他话音刚落,宫中内侍来传话,“陛下传召萧副廷尉。” 周勃朝他拱手。 萧何目光凛然,拱手深深回一礼,抿唇跟随内侍进宫。 目送他走远,周勃转身见吕雉也在,朝她颔首。 吕雉也点点头。 嬴政突然召见萧何的事,也迅速传遍朝臣各处。 赢期摔了茶盏,公输琦掀了案几。 “老夫以为她会把周勃推上位,终究还是亲家占了上风。”李斯反倒淡定,只要不是徐希,换谁他都不惧。 “我们可从此入手,离间他们的关系。周勃、吕雉他们愿意追随徐福,皆因她功绩高,会忽悠画大饼。萧何可没有那个能耐!”睢伍已经盯上了萧何。 腾惟也把萧何调查过一遍,提醒道,“萧何此人,实干能力很强,亦不可小觑。” “那有何可怕。如今他要面对的不单朝臣攻讦,还有徐福旧属官的不满。真等他坐稳位子,徐福又回朝了,又是一场争斗。”睢伍笑哼一声,对眼前的局面甚是满意。 李斯颔首,“徐福此次守孝,只怕要守满三年,这三年是我们的机会,军法改法,刻不容缓。” 腾惟总有不安的感觉,还是提醒,“陛下不会因为萧何是徐氏亲家就任用他为一国丞相,萧何必会拿出东西来。” “他的强项也就是治地强民,而治地强民无论如何都强不过徐福,不足为虑。”睢伍心下不满他总是涨他人威风。 李斯也认同,“我们的正事要紧。” 腾惟不再多说。 朝中选官都要考核,重要职位都需要面见嬴政,经过他的考核。 嬴政冷眸睨着萧何打量。 萧何今年已四十有四,二十年为官,从底层狱掾吏做到郡守,到副廷尉,自有气势和心智。 “徐希举荐你假代左丞相一职,你对左丞相之职,有何看法?”嬴政冷声问话。 萧何不卑不亢的拱手,“陛下,臣用八年治理会稽郡,用两个月掌握副廷尉之职,若给臣左丞相之位,臣亦能半年之内掌握左丞相之职,不负左丞相举荐,不负陛下信任。” 他有功绩在前,比他吹任何都管用。 嬴政没有表现满意还是不满,接着问话,“你对朝中局势又如何看?” 萧何迟疑了下,“陛下,朝中......尸位素餐者,已减了大半。以如今的选官速度,不出二十年,实干派官员将站满朝堂。” “天下局势何如?”嬴政面无表情的问。 萧何思躇着回话,“天下局势在将,年轻一代将领中,人才辈出,前有蒙恬、章邯、王贲、桓齮等上将军,新有王离、徐英、韩信、赵佗等。只要后方粮草供得上,陛下指哪,大秦的疆域就扩张到哪。” 看嬴政不说话,他又接着讲起他对扩张的详细看法,军备已经到了顶尖,要打胜仗不难,除非带兵将军是个废物,或是敌方之人,否则不可能会输。 但打仗需要人,更需要钱粮,一味的扩张,会拖垮内政,苦的留守百姓。 军功爵制在,入军者无不想着拿敌方人头换爵位田宅,但大秦根本支撑不了,早晚要溃陷。 改法到此也只是改了民法,军法依然纹丝不动。 他奏请改军法,把军功爵制换成军饷,以升职代封爵,入伍者免除赋税或发放津贴,加强将士美名教化,弱化荣华富贵,强化将士职责。 嬴政听着他滔滔不绝讲述改法,详尽到后方统筹,看出他统筹乃强项,心中的震怒也逐渐消退,“此法于何时开始?” 萧何愣了下,“越快越好。” 他需要做出政绩坐稳丞相之位,李斯需要再做一件大事稳固地位,安稳退位。而改法之事若有乱,有陛下镇压,亦有徐希在后方,万不得已能兜底。 陛下也不年轻了,观下一任帝王,谁都没有他的霸气威望和魄力。 嬴政震怒亦在此,他年岁渐长,军法未改,四海未平,徐长被害病亡,导致徐希守孝致仕,还要三年。三年,有太多事可为了。 盯着萧何,沉声开口,“朕任命你为代左丞相,接任徐希所有政务,半年为期,若不见后效,你自提头而去。” 萧何狠松口气,忙拱手跪拜,“臣定肝脑涂地,不负陛下所托!” 曹参在外等了半天,见他出来,忙上前追问,“如何?” “明日的朝会,只怕也要体会一下阿希对战群臣之事了。”萧何笑道。 曹参笑起来,用力在他身上拍了几下,“走!这顿酒你请定了。” “好,请上周勃、吕雉、侯廉、姒染她们,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萧何应声。 周勃、吕雉、侯廉、刘季、姒染、秦俪、昭韵、陈沅、卢菲菲众人齐聚左丞相府邸,萧何能保住左丞相之位,起码保留了薪火。他虽然不是徐希了,也是徐咨的岳父。所谋之事和徐希,和她们方向一致。 就是卢菲菲面上有些带出来,萧何是男子,此后朝中三公九卿不知多久才能有女官上位了。他再是主君的亲家,也与主君不同。 萧何郑重见礼,“萧某能升任代左丞相,离不开诸位的助力,与阿希相比,我还有太多不足,于政务也不堪熟悉,以后还要仰仗诸位辅佐,若有任何不满者,萧某定改之。” 姒染拱手还一礼,“萧丞相不必客气,由你升任,比其他任何一个都合适。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继承主君志向,更要迎接朝臣攻讦,还要早作打算。” “对,明日的朝会必定不会好过,我们先商量正事吧!”秦俪也道。 昭韵也点头,“正事要紧。” 陈沅如今要支撑学堂,也兼顾学宫风向,政事主君已有安排,她要尽力守好她这一摊子。 萧何又深深一礼,开始与众人商量朝会之事。 次一天的朝会上,嬴政宣布任命萧何为代左丞相,果然引起群臣不满,洪流般的攻讦向萧何涌过来。 萧何不如徐希具备攻击性,但更圆滑周全,一一驳斥。 侯廉、姒染、秦俪几人亦尽力辩驳。 嬴政看着徐希的属官们为萧何护航,想到徐希独身一人与满朝大臣对立,面色有些暗冷。 直接打断了众臣对峙,强横道,“朕已任命萧何为代左丞相,谁有异议,直接贬黜不论!” 此时朝臣才惊觉,徐希致仕守孝,陛下震怒。所以他任命萧何,让他占住左丞相的位子。再反对,就触霉头了。 嬴政镇压众议,萧何也稳稳升任。 李斯的人也很快出手,离间周勃、吕雉和萧何的关系。 周勃虽然对萧何不如对徐希一般,但他们目标一致,志向想通,如今只想稳住朝中地位。 吕雉更是,若萧何稳不住,连徐希都作难,更没有别的女官地位了。不过她也看清了,一直在朝中做属官,升任机会不如到地方上做县令长,到郡守升上来的稳健。 卢菲菲找她抱怨,“你若是年龄大些,早些跟主君,由你做代丞相,女丞相不断代,下面的女官才更好走。男人的思想,终究和女子不同。” 吕雉看她嘴撅着的,笑问,“那如果换成周勃或旁人呢?” 卢菲菲抿嘴,“这点我还是明白的,要是周勃上位,他再是主君的属官,也是他自己。我和姒染姐姐几个虽然服他,可能不会拼尽力去维护他。萧何是主君的亲家,有这关系在,我们也会尽力辅佐。” 吕雉点头,周勃绝对能胜任,但他身份不如萧何,她把什么都算到了。那她回朝之事,也完全不成问题。 “三年,我们要换一种成长方式,让自己独当一面。” 卢菲菲虽然难受,依然握拳,“我也要顶立一面!” 与此同时,卫程、管禾带着徐希和公孙萚的私物,嬴政的恩赏,和胡亥赶到琅琊郡徐家村。 徐氏族人得到消息,回归了大半,还有不少徐希的学生弟子,能到的亲到,到不了派遣家人。 虽然徐长年事已高,但身体一想硬朗,一场疟疾突然要了命,实在蹊跷。 徐尚悲痛欲绝,“兄长身体比我还硬,又怎会突然病亡。到底是谁暗中害人?” 徐咨红着眼含泪交待,“祖父病发时,就已严查,接触的钓鱼老翁先祖父而死。家中药材,人参被换成了桔梗,老祖到后便发现,换了药。换药的仆从、请的医师俱已自杀。祖父不让再追究了。” “查!必须查!”徐尚怒道。 族人大半都支持彻查到底,“谋害徐公,目的就是为了让希守孝致仕,此后谁得益最多,也根本不难查!” “既然下手,定是做了万全之策,查出来的也不是正主!” “就算不是,也威慑到他们!” “徐公留话让希和咨致仕守孝,沉寂三年,既查不到正主,还是不要妄动了。” 两方吵吵半天,过来要徐希拿主意,“希,你就说,你祖父被害,你报仇不?” “我知道是谁,我会出手。守孝之事已定,我这三年都在草庐,你们若有任何事,都可寻我。”徐希拱手一礼。 有人沉不住气,“你会测算推演,那是谁害了叔公?” “此事由我背负,墙倒众人推,徐氏没了我,还有你们。徐氏族人起于微末,更难容于朝。你们需谨记,不论在何时何地,做实事,为国为民为天下计,方能流传千古。”徐希安抚勉励众人。 众人也想出一份力,但听她说这话,知道她在朝中虽风光,因家世和女子身份,走的有多难。 “希,我们听你安排,叔公百日后,我们各自拼斗,徐氏族人会在各地开花扎根,发扬光大。” 徐希朝众人再一拱手。 徐长停灵后,葬在了老妻旁边,只是墓碑规格已变,嬴政追封他为丰产侯,亦追封徐祖母为丰产侯夫人。 灵位进宗祠,与徐偃王灵位并于一侧。 徐希送别了来吊唁的弟子亲友,和公孙萚搬去了草庐,徐咨和萧静女也带着儿女住进了老屋。 管禾却不愿意走,“阿希,学堂有人负责,让我留在这里吧。” 看她满目担忧,徐希安抚她的拉着她,“只有你自小就跟我在一起,自然格物天文气象和我的思想,你最熟悉。学堂离不得你。” “我想和你在一处。”管禾红了眼,什么星命有变,劫数在即,她如何放心不看着她。 “我若真有事,会提前招你回来。”徐希答应她。 管禾摇头,忍不住泪意,“荆小窦还需要你这个师父教导,我这个阿母总不能扔下他不管。徐桃、徐梨、盖音在学堂已经能顶事了,我想留在家里。” 徐希张了张嘴。 “阿希,别赶我。”管禾攥着她胳膊哭道。 徐希叹了声,“行,你留家里。学堂交给她们,也让她们借此机会成长。” 管禾应声,擦掉眼泪。 她要留下,荆轲也必定留下。 管猗、盖聂也只跟随她。 徐希把时解和卫程安排回咸阳,“卫程,你一贤才却跟我做了多年府中管事,如今我致仕,你不需要再为我掌管府中往来杂事。我分别为你举荐丞相属官,廷尉属官,你是想跟随萧何,还是韩非子?” “我胸有大志,想跟随主君谋天下之事。”卫程不想跟萧何,也不想跟韩非子。 徐希无奈,直接命令时解,“你回咸阳后,禀明陛下,并入护卫队。” 时解沉默。 “时解?”徐希提高声音。 “主君在咸阳,需要耳目。”时解出声。 徐希只得应声,“行,你回咸阳,直接去左丞相府,还任侍卫长。” “诺。”时解应声。 卫程见她又看过来,“我不走!主君著书授业,亦需要人奔走往来。我虽不是主子弟子,然一直跟随记录主君言论,说不准以后传世,也能青史留名。”他说着笑起来。 徐希无奈点头,“行,你也留下。” 安排好近身之人,徐希目光落在胡亥身上,“胡亥,你这三年见长不少,却实践不足。今年刘季出使倭岛,你跟随登岛。” 胡亥讽刺,“做岛主吗?” “你可以从一县县令长做起。”徐希望着他的目光平和极了。 胡亥却觉得她眼神不对劲,简直太过平和了,“登岛做什么?我需要去多久?” “你只有一个任务,把我的拂尘带回,其他听从刘季的。”徐希道。 胡亥没有反对,他知道此时她致仕,提任何要求,父王都会允许,只是把他这个不祥之子发配到海外孤岛,又有什么不可的?帝位不是扶苏,也不会是他。她早已定死了他的位置,不祥,亡国。 韩信看他一副被贬黜海外的嘴脸,冷哼一声,“我和徐英也去的。” 胡亥冷蔑的瞥他一眼,“你们俩也去,才更要警惕吧。” 韩信直接翻他一眼,“你有本事就抢功劳,没本事就看着。至于你,我们都没兴趣。” 胡亥冷冷抿唇,不再多理。 韩信直接跟徐希说,“师父,只是三年而已,即便你离开朝堂,我们定给你挣回体面!绝不让人轻瞧了我们!” “好。”徐希含笑点头。 徐希把所有事都安排好,就带着王禹整理医书药典,教他医术针灸。 “老师,你......”王禹望着她的脸色,一脸迟疑。 “想问什么?”徐希问他。 王禹想问她劫数将至是不是真的,还是为了蒙蔽对手,但这话又问不出口,“老师,气色不是很好。” 她吃了快两月清粥,气色自然不会好到哪去。徐希不在意,“过些时候会养回来的。” 公孙萚也心疼,但百日孝期未过,也不敢给她吃荤腥滋补,只能避开人给她熬些药膳粥喝。 “我都喝吐了,闻见这味儿就难受。”徐希双眉拧成麻绳,满脸嫌弃。 “阿希!”公孙萚盯着她,双目幽沉。 徐希屈服,“好好好,喝。” 一碗药膳粥下腹,徐希难受,胃里不舒服,赶忙去茅房。 公孙萚蹙眉跟上,“阿希,你又把粥吐了?” “没有!”徐希在内回他。 公孙萚听她声音不像,放下心来,出去打水来。 “阿萚?公孙萚?人呢?”徐希在茅房喊人。 公孙萚听她喊话,忙扔下盆过来,“阿希,我在。你哪不舒服?我进来了。” “你先扶我去榻上,给我看看。”徐希脸色苍白的扶着墙。 公孙萚立马闯门进去,看她满脸苍白无血色,整个人满额细汗,脸色猛地一变,立马抱了她出去,小心放在榻上,给她把脉。 公孙萚总共也没诊治过多少人,医理药理倒背如流,针灸实践却极少,“阿希......” “叫王禹来。”徐希摇摇头。 公孙萚立马找了王禹。 王禹以为她出巡又经历祖父丧事,身体熬垮了,诊了半天脉,“老师,可是有了身孕。” “你是医师,倒问我。”徐希翻他一眼。 王禹不敢认,“老师脉象似是滑脉,可......” 公孙萚已如遭雷击,脸色煞白,喘着气拉住她,“阿希......阿希......我带你......去找老祖!” 说着就要抱她起来。 “若是有孕,老师便是流产之兆,不能动。”王禹立马拦着。 “滚开!!”公孙萚突然怒喝。 王禹看他两眼猩红瘆人,愣了下,依旧拦住他,“老师生来不凡,身带福泽,不可能是宫外孕!你......你先别搬动!” 公孙萚自己的医术都不信,更不信他一个初学医术者,心中已经被恐慌吞噬,“阿希,我带你找老祖去!” “你先别动我,疼。”徐希拍他。 “一会,一会就到!”公孙萚顾不上多的,稳稳抱起她就奔出房去。 王禹赶忙跟上。 管猗在外听到她喊人,就察觉不对,已经赶去乌堡请老祖。 走半路撞上,老祖一看小徒儿脸色,立马捏住手腕把脉,又仔细把了另一只手,看着恐慌畏惧的公孙萚,再看王禹,难得发了怒,“她已有两月生孕,体虚见红,再不精心,胎儿不保。你们一个个医书药典倒背如流,连个人都看不好!” “不是别的?”公孙萚白着脸追问。 “你还想有什么?”老祖皱着眉怒道。 公孙萚松下紧绷的气,瞬间泪水滚落。 “是我自己吓到了。”徐希解释。 王禹也羞愧的抬不起头,他立志学医,怕是还没老师义诊摸过的脉象多。 “还不快把人抱回去!”老祖沉声提醒。 公孙萚深吸口气,强睁了睁眼,小心抱着徐希回屋。 老祖又重新诊脉,“这小儿来的倒是时候,只怕你要吃些苦头了。” “先兆流产,需要保胎。”不是宫外孕,徐希就放下心来了。医学发展再推进,以如今的医术,宫外孕没人保的下来。差点以为自己要噶了。 “卧榻静养些时日,为师再给你配些药。”老祖看她镇定淡然下来,脸色也缓和,只怕自己也吓到了。 徐希乖乖应声,“嗯,保过头三月,等胎儿坐稳。” 公孙萚拉住要走的老祖,“有孕可对阿希有害?” 老祖拧眉,“若大劫得过,自然有益。” 公孙萚松开手,待人都走后,坐在榻边,拉住徐希乞求,“阿希,生孕艰难,我们不要了好不好?” “说的什么蠢话。”徐希幽声问候他。 公孙萚不得不多想,她今年的劫数,却在此时有孕。他已经调了护卫高手,还有管猗、荆轲、盖聂都在,做了完全的防备。若还有变,定是应在孕事上。 “阿希,你若和我同去同归,我便放心。你若有不测,妄想用孩子捆缚我,我会恨你。” “一天到晚哪那么多爱恨,清清你的恋爱脑。我要是真有万一,孩子你不想养,就交给兄长,交给姒染、秦俪她们,交给陛下也是行的,再不济给扶苏,高低得混个九卿当当。”徐希嫌弃的给他抹了把脸。 “阿希,不要让我恨你。”公孙萚握紧她的手,贴在脸上。 “那你哄我睡觉。”徐希望着他眨眼,软声道。 公孙萚最吃她这个,完全没有抵抗力,“好,等会药熬好,我再喊你起来。” 抽掉靠枕,放她放下,轻声哄她睡。 这边忙乱到夜半,次一天徐咨、萧静女得到消息赶忙来看她。 “阿希这些日子清瘦好多,如今为保胎,吃些荤腥,相信祖父也不会怪罪的。”萧静女看向徐咨。 徐咨点头,“祖父临终遗憾就是没能看到你们的孩子,我去向祖父报喜,从今日起,希的一应吃食都恢复如常。” 公孙萚朝两人拱手,“我会向祖父请罪。” “祖父得知消息,只会高兴。”徐咨和他一起拎着祭品上了山。 萧静女去筹备肉食补品,管禾开小灶,给徐希恢复了正常饮食。 刘季带着出使任务赶到琅琊郡时,徐希已经调养过来。看管禾、管猗、王禹几个那么精细消息,公孙萚更是寸步不离,刘季惊讶,“有孕了?” “已有三个多月。”徐希点头。 刘季拍掌叫好,“善!大善!这小儿来的是时候,孝期把孩子生了,再起复回朝,就再没有能绊脚的了!你不知道,你不在朝中,咸阳少了多少乐趣,陛下也变得阴情难测。” “萧何怎么样?”徐希问他。 刘季嗐了声,“他那能耐,又非假的,你又给他铺好了路,换成乃翁......换成我照样能混得起来。说不定比他混得还要好!毕竟那群老朽可骂不过我!” 知道他这话是胡沁,徐希也不多信,让卫程招待他们,为他们送行,把胡亥给他领走,“保障安全,不闯祸端就可。至于拂尘,务必拿回。” “我可听说那玩意儿很是神异,十回八回总有那么一回能把人扫的毫无征兆晕睡过去,指望那小子,还不如指望我。我定会给把神物取回的!”刘季拍着胸脯保证。 徐希嘴角微抽,“行,看你们各凭本事。” 胡亥很想问一句,他还回得来不,徐希的劫数要是真的,总不会是他。 对上她平静无波的双目,没来由的心慌,“拂尘我会取回,你......” “取回拂尘,我就得道升仙了。”徐希微笑。 胡亥嗤了声,转身就走,“做梦去吧!”真能成仙,他还会把东西乖乖交给她!? 徐英、韩信对视一眼,和徐希、公孙萚等人告辞,也快步跟上去。 徐希等收到他们登船启航的消息,就铺设了信纸,开始写信。 她怀着身孕也没停下操心,公孙萚看她信上内容又是安排各事,默默在一旁给她整理书案,端了热茶放在她旁边,继续注解自己的书。 朝中已经开始为改军法干起架,李斯势必要这个功劳揽上身,萧何虽弱势,却不甘示弱,已提前向嬴政奏请。还夹着强横反对的武将,时刻攻讦找事的赢期、公输琦、冯劫等人。 搬迁的一众富户们听改军法,取消军功爵制,授予田宅,换成每月发饷银,个个一身警惕。强令他们迁居咸阳就知道要被宰,可没想到要用他们的家资做军饷,去给秦始皇养大军。 咸阳各处在议论吵闹。甚至把矛头对准萧何,说他从会稽郡守到副廷尉,再升任的代左丞相,已经表明,他与韩非同伙,要改法。 这说法连李斯都拦不住,眼见功劳要跑。 “小报在她们手中,舆论就在她们手中,萧何此人我说过,徐福推他上位,定不简单。”腾惟考虑再三,向李斯进言,舍弃臂膀,除掉萧何。 李斯犹豫了,“萧何还不到五十,老当益壮的,若是横死,陛下决不轻轻放过。”他不想晚节不保。 “恨他之人可不光我们,改军法一出,多的是武将们憎恨他。”腾惟提醒。 李斯拧眉。 刚让人动手,就发现萧何身边多了两个冷脸侍卫,走路无声,神出鬼没。 暗杀的几个高手都没用到两人出全力,全部杀光。 萧何看两人如此厉害,狠狠松了口气,“阿希保我命也!” 嬴政得知大为恼怒,命令严查,“十日之内,朕要看到主谋的头颅。” 赵高劝话,“陛下息怒,萧丞相有左丞相给的侍卫呢。” 嬴政扭头看了眼殿内无声站立的哑奴,给萧何送了俩,还想起来给他送一个,“她自己可有?” 哑奴不是先天就哑,是为奴时被贵族割掉了舌头,听他问话,抬手比了下。 “一个。算她还有良心。”嬴政轻哼。 李斯立马叫停,“不可再妄动,对面不是萧何,是徐希。” 腾惟面色僵硬,刺杀本就有成有败,即便有高手侍卫,也不是无从下手,他反而畏惧徐福。早知道他投靠徐福,有他助力,徐福定能大杀四方,满朝无敌手。 104 第104章:徐希临产 是我活得久,还…… 遭遇刺杀, 早在萧何预料之中,出头鸟必须一下摁死,才没有人敢再朝他下手。否则他难活命是一, 后面的人再碰改军法, 步他后尘,改军法必定失败。 军功爵制不改, 秦国的军事运转就永远停不下来,内政迟早耗干。 和徐希通过信,他部署了一番,引蛇出洞。 差点废掉一条胳膊为牺牲,当场抓住府邸内的暗桩。 侯廉领了审问的活儿,恐吓、忽悠、下毒、针砭齐上, 直接扯出了一整条线。 是屠睢。 赵高一听是自己的弟子,立马就否决,“陛下,改军法乃是陛下之令,臣早与屠睢交谈过,此时代左丞相推进改法, 他必定支持政令, 更不可能会派凶刺杀!请陛下严查!” 嬴政看着萧何的奏疏, 直接问,“可有冤?” “确有证据。”萧何右胳膊挎在胸前,却一身正气, 恭谨的呈上各项证据。 屠睢力大贪功, 之前跟随王翦出征,就为自己贴上了灭六国的功劳。却在打匈奴、平百越之时被刷下来。 看王翦年迈,甚至不问政事, 想接替太尉,却又被弹劾打压。 他之前曾怀疑被徐希针对,可她在朝中谁都针对,但凡政务能力差,差事没办好,她直接就批。甚至骂他还没有骂公输琦那帮儒士骂的狠。 现在王翦已经老的不能动弹了,他要拿下太尉之位,就要做出些事情来证明。 萧何要改军法?敢把手伸到军中来,那他就解决了他。 还私下与人谋定,杀了萧何之后,再上位的左丞相要改军法,依旧杀。 嬴政大怒,直接下令严查,“捉拿屠睢,若查证,严惩不贷!” 赵高两眼有些发黑,跪倒在殿内,却不敢阻拦。但他无论如何也不信屠睢会那么蠢,直接明说杀萧何,杀改军法之人。 屠睢喊冤,证据砸在脸上。 证人也证实,“确有此话,乃屠睢将军酒后狂言。” 但他的门客却听话行动了。 屠睢被掳掉了爵位,下狱,全家贬为贱籍。 所以参与者轻的徒刑,重的绞刑。 嬴政还查出此事有李斯的触手,不仅有安插在左丞相府邸的暗桩,还有门客与屠睢的门客有关。他之前曾经举荐屠睢做太尉,被徐希驳斥。 这其中还不知道有没有赵高的事。 他私召了李斯问责。 李斯惊愕的辩驳,“陛下!老臣是受过屠睢的寿礼,为他举荐过,却与刺杀萧何完全无关,更不会刺杀萧何啊!” 嬴政冷眸望着他。 李斯一下含泪陈情道,“陛下,老臣与徐希多年守望相助,如今徐希致仕守孝,萧何代其行事,老臣虽有不满之处,也是看他不如君房,还急功冒进,但老臣与君房守住大秦的志向和决心从来都是一致的啊!” “那你认为,会是谁对徐公下暗手?”嬴政出声问他。 李斯瞬间老泪纵横,“陛下,让陛下有此看法,老臣......愧不欲活矣!” 嬴政皱眉搀扶他起来,“朕并非疑心李卿,只因此案查到今日,毫无进展,朕只能求教李卿。” 李斯立马主动请命,“陛下,君房致仕,老臣在朝中亦成了孤身,老臣痛惜徐公之死,痛恨谋害徐公之人,老臣请命调查此事!” “好,此事就交给李卿调查。”嬴政沉声应下。 从宫中出来,李斯整个后背都湿透了,脸色也格外难看。 到家他自己坐在书房想了半天,改军法之事,进不得,只能和萧何一起,否则他就会被背后的徐希踢出来。今日之事便是警告,陛下已经怀疑他。把徐长之死交给他调查,就是让他出手对付所有伸手之人。等徐希起复回朝,给她扫清障碍。 徐希曾说过他还有数年仕途,绝对不止三五年,扫清徐希的障碍?他会去做。但改军法的功绩他也绝不让,不能让。 萧何看他在朝中态度转变,竟然和他站在同一处,只怕应了徐希所料,坦然接受。分功他并不介意,只要能改了军法。现在和李斯斗,不如联手,真正难对付的是朝中反对改法的武将们和在外的大军。 徐希看着咸阳来信,啧了声,“这事就不可能不让李斯上桌,要是我还能踹他几脚,独揽大权。萧何这会还是新人呐。” “左右丞相联手,太尉亦支持,此次改军法定能成功。”公孙萚道。 徐希颔首,“萧何、周勃的手腕,有陛下鼎力支持,不算难。稚姐如今也成长不少,能当用了。” “阿希可放心养胎了。”公孙萚提醒她可以少操心了,一切以她身体为重。 徐希还没等到刘季的消息,哪能一点不操心。 刘季出使倭岛,面对的不再是齐王建,而是他儿子田轸。 齐王建死后,田轸继位,自封齐武天皇。他认为攻占瀛洲岛都是他的功劳,当得齐武称号。比秦始皇响亮,能压他一头。 也想到离得远不耽误秦始皇想要再灭他们,但那又如何,他们连三韩都未拿下,还妄想拿下整个瀛洲岛? 然后就被刘季给打了脸,当面炸了宫门,要求他从此对大秦称臣,瀛洲岛赐名倭岛,成为大秦附属岛,田轸不得称皇,只能称侯。归还侯仙师的拂尘。倭奴只许学话,不得学字,禁止与秦人通婚。 田轸怒不可遏,田未一众朝臣也是大怒,杀气腾腾包围刘季和胡亥,却都不敢动手。 刘季虽然没有带大军来,只郎当十多个人,但个个手里有炸弹,要动手,鱼死网破。 田轸恨怒的咬牙,提了一堆要求,可以称臣,卸下天皇尊号,但大秦要传粮种、农具、机械给他。还要允许齐人迁居至岛上生活。 刘季借着大飓风,拿着炸弹忽悠田轸,若不归顺,并归还拂尘,此后千万年倭岛都将陷入大飓风之灾中,还将迎来火山喷发,与海啸,陷入更大的灾难。 田轸不愿把拂尘交出去,虽然拂尘在他手中没有发挥过作用,但他亲眼见父王使用拂尘,且不止一次。岛上的野人也都以此为尊。他还要统领岛上,绝不能交还。 刘季看看胡亥,说来拿拂尘,结果他来了就摆烂,而徐英、韩信跑的没影儿,只能和田轸君臣周旋。 田轸却不是省油的灯,一边美食美人招待他们,一边利用他们当靶子,揪出要对他不利的朝臣和首领。 樊哙提醒刘季,不可耽于享乐,田轸不是齐王建,倭奴亦野蛮。又威胁胡亥不作为就把他杀死在岛上,徐希派的侍卫不单是保护他的。 胡亥自己学剑,但本身战五渣,只能咬牙配合,丢了个哑炮吓的田轸屁股尿流,主动求和。 刘季被鄙夷了一通,掀翻了酒菜,跟他互斗起来。 徐希收到信,忍不住皱眉,“刘季和胡亥......” “刘季没人,只有个樊哙。胡亥这么多年下来,也并非没脑子。”公孙萚笑着解释。 “我看他俩能在倭岛闹到啥程度。”徐希把信笺收了,等着消息。 刘季、胡亥在明,徐英、韩信在暗,再加上田轸君臣,倭岛从上到下都乱了起来。 朝臣们互相打,底下的部落之间也打起来,有反田轸的,有划岛自治的,还有猎杀贵族首领祭祀海神,祭祀山神的。 大地震引发海啸,南岸淹没大半。 倭人咒骂是秦人为岛上带来了灾难,要田轸杀了他们。 刘季坚决不认,到处宣扬大秦神威,是田轸拿了仙师的拂尘不归还,上天降罪。 胡亥仗着手里有炸弹,一不高兴就炸田轸的王宫。 反而给了反叛部落机会,带着族人杀到都邑围剿。 看围剿王宫的部落首领身旁大将竟然是徐英、韩信,刘季惊呆了,胡亥也惊呆了。他俩跑这实践来了!? 最后田氏一族统统被抓,田轸乞求放他回秦国,他愿意做秦国的庶人,愿意献上拂尘,愿意献上倭岛。 胡亥拿到拂尘,把式了半天没看出不同,试了几十次,没一次应验,不知道徐希非要这个拂尘做什么。 把拂尘连同田轸,加田氏一族全部带上了船,带回了大秦。 徐希已经到了临产期,看着匣子中的拂尘,有些惊诧,“竟然还和当年一样?” 公孙萚、管禾都怀疑,仔细检查了拂尘,又没发现异样。 见他们查看,胡亥拉着脸,“田轸给我的就是这个,原封不动。” 刘季也在一旁帮腔,“确实是这个,不过也保不齐田轸会动手脚,真要那么神奇,换成乃翁也不舍得。” “有何不对的?让侯遇看看。”管禾盯着拂尘问,她和阿希都只短短用过这个拂尘,这么多年过去,很多细节都忘了。 徐希把拂尘递给侯遇,“你看看可与当年一样。” 侯遇接过来,仔细辨认半天,“这看着倒是一样,只是......又有点不同。” 徐希直接肯定,“假的。” 刘季不意外,啃着萘果皮吐出来,“我说这玩意儿试了半天怎么没用,真的呢?” 盯着胡亥就问他要,“从头到尾都是你在拿,你把真的拿哪去了?” “我又怎知!”胡亥面色阴翳,直接斥回。 刘季扭头看向徐希,想再辩解几句,对上她沉静清澈的双眸,顿时讪然的说不出话来。 公孙萚已经变了脸,盯着胡亥,杀意升腾。 管禾、侯遇也目光阴厉不善。 胡亥大怒,“我又不认得真假,田轸给我什么样,拿过来就什么样!要辨真假,怎么自己不去!” 管禾顿时斥声,“胡亥,你刚入学堂就教过你尊师重道,又领了师命去的倭岛,你现在要上天了!” 胡亥看她怒而斥声,却神色慌怕,再看公孙萚和侯遇脸色不光难看,眼神亦是恨怒惊惧。 盯着徐希打量,她孕期养的很好,人圆润了一圈,气色也很好,除了腹部格外大些,嗤了声,“你不会真的劫数将至,还要靠一个拂尘活命吧?” “那你可以看看,是我活得久,还是你活得久。”徐希望着他微笑。 刘季手里的萘果啪嗒掉下来,“啥?左丞相劫数将至?” 樊哙啃梨的动作也停了,放下梨,“真的拂尘,要么被齐王建带进了陵墓,要么还在田轸那。” 刘季看着双方剑拔弩张,抹了把嘴,和稀泥,“把田轸揪过来,他要是不交,十个爪子先给他剁掉。” 给胡亥使眼色,让他快去行动。 胡亥怒恨的转身出去。 刘季在后面喊话,“可能就藏在他们拿的那些拂尘中间。” 齐王建痛恨侯廉的欺骗,下令不准再修仙,再拂尘却很好用,偶尔灵那么一下,就够他威慑各部落野人,连带一起带过去的朝臣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是走动都要拿着拂尘,但凡出行,路遇土著野人看到,都会虔诚的大拜。 最后就发展为,从齐王建到朝臣,人手一柄拂尘。 土著们也跟着学,被勒令只有君王和贵族能佩拂尘。此后拂尘成了身份的象征。田轸和田氏一族即便回来,也没改了这个习惯,每个人带的都有。 胡亥带着人上去揪了田轸,问话,“真的拂尘在哪?” 田轸眼神闪烁,小心回话,“胡亥公子,拂尘已经给你了,那个就是真的。它看着平平无奇,却只有它有神奇的效用!” 胡亥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下令,“把所有人的拂尘全部收过来。” “诺。”甲兵们应声,立马去各处搜查。 不到一刻钟,收集来二十多柄拂尘,金银玉木都有,雕刻着精美繁复的花纹,镶嵌着珠宝玳瑁。 但没有一个和真的那个相像的。 胡亥双目阴鸷的盯着田轸,手起刀落,砍断田轸半个左脚。 “啊啊啊——”田轸疼的惨叫一声摔在地上打滚。 染血的长刀指着他,“真的在哪?” 田氏一族的人也个个吓的不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下一个可能死的就是自己! 纷纷站出来指认,“那个包黄金雕刻的就是。我记得不止一次改动它了。” “对!就是的,里面是木,外面包了黄金,田轸平日拿的就是它。” 胡亥根本不信他们这些人,从田轸的断脚上踩过去,“全部带走!若有假的,通通处死。” 田轸痛到昏厥,满头冷汗的倒在地上,强撑着睁眼,看他带着所有拂尘离开,咬着牙露出个讥笑。 胡亥带着人,拿着二十多柄拂尘返回,让徐希自己辨,“全部都搜来了,再假,你只能自己去倭岛挖齐王建的坟了。” 侯遇上去检查。 徐希看着精美繁复的各种拂尘,指着其中一柄黄金雕刻的,跟胡亥道,“把那柄给我。” 胡亥皱眉,想说自己拿,看看她的脸色已经泛白,抿着唇,随手拿起托盘怼到她面前。 徐希直接拿起来,正要仔细查看。 “阿希!”公孙萚一把拿过去,冲她摇头。 “无事。”徐希又伸手拿起一个摆弄。 侯遇检查完所有的拂尘,“主君,有两柄黄金雕刻拂尘浸了毒。” 胡亥看他挑出来的两柄,其中就有一柄是田氏族人指认的真货,目光瞬间阴戾,转身要走。 “他说哪个是真的?”徐希叫住他。 胡亥目光盯着其中黄金雕刻拂尘,这个东西不是冲他,就是冲徐希,最有可能是冲他。 “他要针对的是我,你杀他无济于事,反而给自己树敌。”徐希不在意的把式着手中拂尘。 “他要杀我。”胡亥冷呵。 徐希抬眼看他,笑问,“你半路会试试,还是会掉包?” 胡亥不再说话。 “那这些中,有真的吗?哪一个是真的?”刘季完全搞懵了。 侯遇也不确定哪个是真的,“有十年了,我也认不准。当初师父很宝贝,轻易不让人碰。关键是这拂尘已经失效了,又被他们改了外在,师父若是在还能辨认辨认。” 徐希拿着一柄来回扫了几下,没反应。 又换另一柄试验。 浸了毒的已经挑出来,刘季看公孙萚、侯遇也都上手,也忍不住手拿了一柄扫着试验,“都没用了啊。” 徐希摆弄了半天,又换了柄玳瑁刻花的,拂尘尾已经有些稀疏了,又来回连扫了几次。 胡亥看他都扫到自己脸上来了,阴着脸后退了两步,挑拨道,“可能这拂尘只有男人使才有用。侯廉、齐王建、田轸。” 徐希扔了他一柄,“你使个试试。” 胡亥抓住看了看,不屑的扔到桌案上,抱胸站在一旁。 几个人摆弄了半天,也没有一个见效的。 刘季扔了拂尘辞行,“说不定效用已经没了,或者让侯廉过来试试,我得先回咸阳复命了。” 公孙萚压着他们不让走,要等徐希生后再放行,“再等几日吧,把拂尘之事解决。” 刘季却等不得了,“要留胡亥留,乃翁离家快一年,不是在海上晃荡,就是在岛上吃苦受罪,连个瓜果都吃不到。女奴也一个比一个丑,用石灰粉化个大白脸,牙还各长个的,谁也不服谁,看了就想骂祖宗,老子现在就想回家!” 他越骂越气,准备跟始皇要个大功劳。 公孙萚还要再说,徐希按住他,“离年节也没几天了,先回咸阳复命要紧,有事之后再说。” 刘季应了声,带着樊哙告辞回了客舍。 田轸的脚已经上药包扎好了。 刘季过去看了一眼,“幸亏来收缴拂尘的不是乃翁,否则以乃翁的手,已经摸上了。就被你这毒夫给害了。” 田轸撩起眼睑斜着看他。 刘季啧啧不已,“不过你毒不到乃翁,反而给自己找了个死路。不知道你毒的人是谁吧?” “秦始皇的十八子胡亥,我没想毒他。是用来自我了结的。”田轸咬牙道。 刘季一脸恍然,朝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这下你不用了。” 说完也不告诉他,晃悠着出去。 樊哙倒是告诉了他,“毒白下了,到了咸阳好好认罪,戴罪立功者,陛下可能会放了你们,还有恩赏。” 田轸松了口气,顺着他的话说,“倭岛我们已住了十年之久,秦始皇想知道的,我定会全部供出!” 樊哙点点头离开。 田轸好不容易隔那么多年回到齐地,单从港口到琅琊郡看,已经可见繁华。毒没发挥作用,他自然也不想找死。 松了口气歇下。 草庐却灯火通明,飧食后,徐希就发动了。 村里住的接生婆,乳母,有提前赶过来的侯遇,一直未走的老祖。 徐希刚发动,几人就齐聚草庐。 两个接生婆大的接生二十多年,小的也接生十几年,都是齐地有名的接生婆。 “公子可否先行出去,妇人生产,有男人在场,使不出气力。不光公子,其他闲杂人别在这杵着。”姜媪看公孙萚还不走,开始赶人。 “我不添乱,就在一旁守着。”公孙萚不走。 姜媪不是一天来,从早就给徐希摸腹,多少也知道点他的脾性,“公子要守着,不如问问希?” “让他去外面。”徐希直接赶人。 “我就在一旁守着,不说话。”公孙萚祈求的望着她,跽坐在床榻边不走。 “我还要听你叨叨,你不出去,我使不上力气。”徐希再不讲脸皮,一堆非医护人围着她生产,也受不了。 公孙萚红着眼摇头。 “阿萚,你出来。”徐咨在门外唤人。 管禾也赶人,“阿萚先出去,有我在这照看阿希呢。再不出去就是添乱了,阿希这是双胎,不能有任何闪失!” 公孙萚盯着徐希已经惨白的脸色,却忍着阵痛,攥着拳出去,趴在门口等着。 稻禾把门关上,萧静女把参片,参汤准备好,随时喂给徐希。 姜媪主导,看一切就绪,安抚徐希,“双胎虽难生,但我摸着都不大,胎位亦很正,已开了四指,一切都顺,让你用力时再用力。” “嗯。”徐希应声,她一直控制膳食,运动,飧食也用了不少,定不能噶在生产上。 她自己就是医,门外还有侯遇这个医师,有师父在,徐希完全配合接生婆,开全指,随着宫缩发力。 “出来了,出来了。”郑婆欣喜。 姜媪沉着的接生,把婴儿放好,拿着脚开始弹。 几下弹上去,婴儿哇哇哭出来。 房门哐当一声,公孙萚闯进来。 稻禾立马就拦着,“公子,还有一个呢!你不能......” 根本拦不住。 姜媪熟练的把婴儿包起来,直接塞进了他怀里,“公子已练习如何抱小儿,就先抱着吧,这是小公子。” 公孙萚要看徐希,却塞进怀里个大哭不止的婴儿,顿时全身僵硬。 “先去外间!”徐希疼的呼吸不稳。 公孙萚白着脸无措看着她,含泪转身到外间哄怀中的儿子。 第二声啼哭响起,姜媪、郑婆都松了一大口气,“给公子道喜,龙凤双胎,是大祥瑞!小公子和女公子,除了重量有些轻,哭声有力,十分康健!” 老祖在门外也开始为两个小儿推演。 公孙萚仰头,稳住情绪,把两个小儿抱到床榻边给徐希看,“阿希,你看,大的是兄长,小的是妹妹。” 徐希也松了口气,强撑着看俩小儿,“不像我啊。” “像!两个都像你!”公孙萚忙道。 管禾给她擦着汗,笑称,“小儿刚生下来都看不出来,过些日子张开了就明显了。” “对。这还没睁开眼睛呢,张开才能看出来。”萧静女也笑道。 “我想睡会儿。”徐希想喂孩子,却撑不住了,往常这个时辰,她早已经睡熟了。 “好,你先睡会儿,我就在旁边。”公孙萚轻揉她的头,把两个小儿交给乳母,服侍她歇息。 徐希没等他换完干爽的被褥就陷入沉睡。 乌堡突然来人,“御医,胡亥公子出事了!” 侯遇全副身心都在徐希和龙凤胎上,“胡亥公子出事?他怎样了?” “呕血不止,御医快去看看吧!”随侍怕的哭出来。 侯遇一惊,看看房门,又看看惊慌害怕的随侍,朝老祖拱手,“老祖,我先过去瞧胡亥公子,主君就先交给老祖照看了。” 老祖推演星盘,头也没抬,只嗯了声。 管猗给荆轲、盖聂使眼色,他跟上去一块。 王禹看用不着他,也跟了上去。 胡亥已经进气多出气少,胸前、被褥上满是乌色的血迹。 “他这是.........中毒了?”王禹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状况,惊的睁大眼。 侯遇立马诊脉,扎针,救治胡亥,“立刻配药!” “药都在草庐,把人搬过去。”管猗沉声道。 侯遇想了下,吩咐随侍,“快!抬担架!” 几个人把胡亥搬到草庐救治。 徐咨又到这边守着,立马让人去查胡亥中毒之事。 萧静女过来看了眼,“可能救得过来?” “药才刚喂下去,相信侯遇的医术。我在这边看着,你先回去看护徐忱他们姐弟。”徐咨拧着眉安抚她。 “阿希这里我也不放心。”萧静女摇了摇头。 “有乳母、有管禾,阿萚也定不会睡。明日事情更多,你先去回去。”徐咨拍拍她。 萧静女点头,“行,我过去说一声。” 她打开门,跟公孙萚交代了一遍,“阿希有任何事,随时叫我来。胡亥那里,有侯遇在,定会无事的。” “麻烦嫂嫂。”公孙萚朝她行一礼。 萧静女又看了看熟睡的徐希,这才出去。 关上门,管禾就沉了脸,“胡亥可千万别这时候出事,不仅我们,连龙凤胎都要受连累。” 徐希迷迷糊糊出声,“胡亥。” “阿希?”公孙萚一惊,赶忙唤她。 以为她没睡沉,管禾柔声安抚,“胡亥没事,有侯遇呢。” 公孙萚看她面色血色很快退下去,急忙给她把脉,脉息微弱。 管禾看着他的脸色,浑身刺啦一下,急忙伸手到被褥下去摸,没有血迹,依旧干爽的,跌跌撞撞冲出去,“老祖!!” 老祖下一瞬推门进来,到内间一看,拿出徐希的右手,手心几近透明,泛着微光。 “这......这是......”管禾睁大眼。 105. 第105章:秦二世 荧惑守心,你怎么…… 老祖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样的情景。 管禾顾不得泄密,房中只有老祖、公孙萚,门外是兄长管猗和盖聂,直接说起徐希的神异,“阿希曾经祈福,从天而降三百斤大海鱼,就是红薯丰收,被献上去给陛下祭祀的那条。还有红薯、棉花的种子,瓜果菜和香料的种子。” 老祖拧眉,“变星难稳,星命易改。她身负不凡,却逆天而行,才招致大祸。” 管禾不管逆天还是顺天,现在是救人,“老祖,你救救阿希!她活命无数,就算逆天也是积了天大的功德。她还那么年轻,还有两个小儿刚刚出生,怎能没了阿母?” “拿拂尘来,摆星命灯。”老祖也只能一试。 公孙萚立马冲出去,到书室取那一十多柄拂尘,没等他验证真假,就见其中一柄玳瑁雕刻拂尘微微闪着光。他抓起拂尘疾步回房。 “老祖,这个拂尘......” “之前的全是假的,这个玳瑁的才是真的!”管禾想到什么,瞬间门脸色难看。 公孙萚也想到了,白着脸,“胡亥摸过拂尘,所以中毒。阿希......收胡亥为徒,所以与他共命。” “是不是只有救回胡亥,阿希才能度过劫数?明明一切都好好地。”管禾气恨的哭起来。 老祖此时也看出一人共命了,加快的速度,摆好七星命灯,把拂尘放在徐希手中,又命公孙萚,“看护好希的命灯,我去胡亥那边。” “诺。”公孙萚忙应声。 冬日严寒,生产又见不得风,屋中本就密封了,只有换气窗。 管猗和盖聂检查了内外换气窗,又在外放上挡板。 公孙萚看七盏命灯明明灭灭,灯光微弱,又拿来小灯,摆下七七四十九盏小灯拱卫七盏命灯。 命灯的光火微微亮了点,却又黯了下去。 徐希昏睡中握紧拂尘:“王佐系统,启动!” 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 【王佐系统启动成功!】 【警报!警报!任务对象即将死亡!任务对象即将死亡!】 【任务对象死亡,宿主抹杀。】 【紧急任务:救治任务对象秦一世胡亥。】 徐希冷笑:“你还是这么横,那就一起死吧。” 王佐系统:“......” 徐希看了眼系统任务,盯着对话面板:“你强行让我和胡亥共命,所以你也和任务对象共命,亦和我共命,有你们陪葬,挺好。” 王佐系统:“不是横,本系统和宿主双向罢工,现已完成全新升级^_^。灵活任务,丰厚奖励,为宿主真诚服务\\(^^)/。” 徐希明白了,狗系统借机罢工,完成一次升级,还利用她获得了更高权限。 她微笑:“见面分半,否则胡亥就永远做植物人。” 王佐系统沉默半晌:“西洋航海图......你要吗?” 徐希眸光微暗,神色不变:“拿来。” 【王佐系统向你发送升级奖励一份[密]。】 果然是升级了,都能发送私密奖励了。 徐希点开奖励,三条完整的航海图,虽然都是下西洋,西洋的地图却亮了孔雀王朝和罗马帝国的粗略舆图。 她把航海图收进背包。 【背包功能升级。】 之前只有三个格子,如今九个背包格子点亮。 【功德商店已上线,是否开启。】 徐希呵呵:“开不出好东西,就别开了。” 【商店开启,检测宿主功德为:283万点,评级为:优。】 看它不急胡亥的事,徐希也不急,慢悠悠道:“新店开启,商品打折,进店礼品。” 王佐系统:“首次兑换打八折。” 徐希翻着商店格子,能兑换的物品倒是很齐全,各种医书药典,百工之书,甚至;各样粮种,瓜果菜种,香料种,都是现有种植的,良莠不齐。 往后翻发现了少量成品药,甚至山珍海味品类。 “一堆凑数的玩意儿!还贵!”徐希哼了哼。 翻到最后,才看到个有用的。 国祚气运、强盛气运、个人气运。 徐希直接加入心愿单。 “进店礼品呢?” 王佐系统:“自选小礼品已开放。” 【进店礼品:粮种、香料、书籍、药材。】 徐希皱眉:“全选。” 【商店礼品包已发送,请查收。】 徐希狐疑的点开查收,嘴角抽搐:紫薯一颗,辣椒一根,三字经一册,马齿苋一颗。 历史进程才刚秦朝,三字经有一半还没影儿,另一半也都是儒家三纲五常。 马齿苋地里长一堆。 也就紫薯和辣椒能看,果然捆绑礼品包得有一半用不上的废品。 “全选,辣椒。”徐希补充。 王佐系统:“......落子不悔。” 徐希蹙眉:“宠我一次。” 王佐系统:“辣椒一颗请查收,阿希。” 徐希嘴角僵硬,直接点了查收,好在这颗辣椒结满了,挂了十七个长长的红辣椒,收进背包后盯着界面:“现在都没提救治胡亥的紧急任务,他不会已经死了吧?” 王佐系统:“宿主与任务者共生,宿主还在,秦一世就不会死。” 徐希神情一顿,危险的盯着这句话:“胡亥已死,没死的是秦一世?” 王佐系统:“!!???” 徐希立即点击紧急任务:“救治胡亥,解药!” 王佐系统:“解药已到位,立刻查收!” “阿希!?” 公孙萚、管禾眼睁睁看着拂尘消失,一颗乌色药丸出现在徐希右掌心。 管禾急忙拿过来,惊道,“药?这必是救胡亥的药!” 公孙萚又给徐希检查了下,被褥下没有血迹,脉象已微弱不可测,“快!” 管禾立马跑出去。 看她跌跌撞撞,管猗进来拿起药就飞速出去,迅捷的冲进胡亥房中。 胡亥房中也点了七星命灯,四十九盏拱卫灯,只是灯光时明时灭。 老祖盘坐在对面。 管猗冲进来,“老祖,药!” 老祖睁开眼,看他手中的药丸,“何处所得?” “阿希放的。”管猗忙回。 老祖点头,让他给胡亥服下。 药丸服下后,胡亥发青的脸色就渐渐转好,乌黑的嘴唇也逐渐褪去颜色。 但七星命灯以依旧明灭不定。 胡亥不醒,徐希就一直不醒。 龙凤胎饿哭了,被乳母喂了奶,又哄睡。 天明,刘季和樊哙来辞行,得知昨夜胡亥中毒,徐希发作诞下龙凤胎,也顾不上走了,“拂尘有毒啊,他半路试了吧。” 想到自己也试了半天,赶紧找侯遇给他把脉,“樊哙,你也来看看。” 樊哙没动那些拂尘,不过还是让侯遇诊了脉,没有问题。 刘季叉着腰,仰着头,“还是乃翁运气大,要不然身边没个医师,又是半夜毒发,年前就能入土了。” 他想进房瞧瞧,被荆轲拦住,“老祖还在救人。” “我看里面还亮着灯。”刘季想知道搞啥名堂,还怪神秘。 荆轲没解释。 萧静女也过来换手,让管禾去歇息,她守着徐希。 管禾实在撑不住,到隔壁耳房眯了会。 公孙萚劝不动,萧静女就看顾俩小儿。 七星命灯亮了三天三夜,灭了六盏,都被老祖再次点亮。 到第三日的晨曦,胡亥终于睁开了眼睛。 徐希也恢复脉象,醒了过来,“饿死我了!” 三天未醒,声音暗哑,人也虚弱的使不上气力。 趴在床榻边的公孙萚惊醒,“阿希!你醒了?” 看他整个人憔悴的不成样子,徐希动了动麻木的手,还被他握着,想要起来。 公孙萚握得更紧。 “麻了。”徐希无奈的提醒他。 公孙萚这才湿着眼眶松开手,笑着给她推摩,“饿不饿?要水,还是想吃的?” “饿,先给我喝点温水,再洗漱。”徐希再次挣扎着起来。 “还不能动。”公孙萚按住她。 好,之前教的产褥期注意事项全抛脑后了。 “我是饿的动不了是吗?”徐希拔高声音。 公孙萚张了张嘴,又给她把脉。 萧静女听到动静,过来看她醒来,欣喜的跑出去报信儿,“阿希醒来了!阿希醒来了!” 徐咨也惊醒,拢住厚棉袄,吸了下鼻涕,跑过来,又喊侯遇,“侯遇!快来给希看看!三日没进膳食,人又刚生完,只怕身子亏损厉害了。” “我去庖厨看看,光那些药汤、补汤根本不管用。”萧静女又往庖厨去。 很快草庐中的众人都醒过来,也忙碌起来。 徐希洗漱后,喝了两碗肉粥,稍稍恢复些气力,就下榻走动。 老祖过来看她,没诊脉就看她转危为安了,只是,“你这星命,变得更离奇了。” 徐希沉默的叹了口气,“师父,你几日未歇,先去歇息吧。这劫数我顶过去了,左右性命无碍了。” 她与胡亥共命终究不是事,而胡亥星命诡谲,又是大凶不祥。老祖拍拍她的帽子,“你先休养身体,为师回去歇息后再来。” 徐希应声。 公孙萚把徐希交给管禾,上去送他。 刘季看徐希和胡亥都醒过来,脱离险境,再次辞行回咸阳。 田轸和族人就没之前那么好的待遇了,胡亥再不受宠,亦是秦始皇的公子,而徐希骤然生产,此后三天三夜不醒,几乎没有脉息,也是要了命。 这俩人死一个就够他们灭族了,还俩人一块。 刘季看着田轸还穿着华美的神仙服,不知道该同情还是幸灾乐祸。 徐希缓过气力,看着主动来问安的胡亥,也不知该同情还是愤怒。胡亥生性恶劣,从未在她手下翻过身,亦被她教导多年,学了满腹学识,却被人摘桃子。 她双眸清澈,却眸光犀利洞察,胡亥几乎顶不住她的注视,绷紧了脸,哼道,“可不是我不来瞧你,我血都吐了几大碗,也没见你这个老师去瞧我。” “我是看你脸色还苍白,一个年节都不一定养得回来了。”徐希笑。 “田轸胆敢对我下手,我绝不饶过他。”胡亥怒恨的狰狞着脸咬牙。 “陛下应是不会放过他。”徐希道。 听到那声称呼,胡亥眸色变了一瞬,看着徐希,“那我先回房了。” 徐希点头,看着他走远。 公孙萚不悦的皱眉,把她抱回内室榻上,掖好被角,“他倒星命未变,但知道了与你共命之事,定要作妖。” 她是夜晚发动,诞下双胞胎昏睡三天,燃了三天命灯,胡亥也是同样的时辰,不难联想。 徐希认同的点头。 公孙萚看她认同,轻抚着她脸颊,“我找办法把他切割掉。” “我先看看他要作什么妖。”徐希让他先别动,给他个记仇小心眼出手,胡亥要跳脚,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公孙萚只得应下,“好,但这些天先别管他,你先把自己调养过来。” 三天濒死,徐希醒来就没母乳,都一致认为她身体亏损太过,没有给她大补,也是滋补为主,龙凤胎亦有乳母照顾。 到是胡亥,隔天又过来,两眼沉怒愤然的盯着徐希,“毒是你给我下的,你看我从倭岛回来,故意叫我拿拂尘!” 徐希盯着他打量。 一旁的管禾立马斥声,“与师长如何说话呢,若不是阿希,你早就死了。” “若不是你下毒我也不会死,要不你怎会有解药。”胡亥几乎跳脚,恨怒的瞪着徐希。 “那你死了吗?”徐希问。 胡亥怒哼一声,“要不是和你共命,你会让我活?” “你认为我想与你共命?”徐希反问。 胡亥厉眼盯着她半天,有些得意道,“你不会以后想虐待我,都得撑一份吧?” “要不试试?”徐希好脾气道。 胡亥脸一黑,就往后退了两步,“你休想。” 徐希翻了一眼。 胡亥哼了声,转身拽着步子离开,无所畏惧的架势。 徐希陷入沉思。 管禾这些时日的精力都放在徐希和两个小儿上,又是年节,虽然守孝不开门设宴迎客,其他人不能不过,又添龙凤胎,自家人小庆也要庆一下。见胡亥已无碍,只要不到徐希和龙凤胎面前晃悠,也懒得多给眼神。 徐希身边的人也都认为胡亥中毒连累徐希,见他老实,以为他知道自己理亏。 安稳过了年节。 朝中来了使臣,带来一大车的恩赏。 卢菲菲、陈沅也跟着过来,带来了一堆贺礼,把大食也送了过来。 “主君的子女,果然不一样。”几人稀罕的围着龙凤胎,轻轻戳戳,又忍不住抱起来。 大食已经年迈眼花了,戴着眼镜瞅俩小儿,“希小时候一头黄头发,还稀疏,只够扎两个揪揪,两个小儿倒是不像她。” “我生的,不像我岂不亏了。”徐希不满。 “不是随你姓氏。”大食瞪了她一眼。 “现在还没有,等大些让他们自己选。”徐希笑。 “陛下还想给两小儿赐名呢,又说老祖在,主君定会寻老祖赐名。命我等来看,老祖若赐名,他便给两小儿赐字。龙凤胎可有名了?”陈沅问。 “老祖起的,兄长唤作星,妹妹唤作鹿鸣。”管禾道。 陈沅疑惑,“怎的两个名字还不顺一起?” 管禾、萧静女,连乳母都笑起来。 “兄长本是唤作鹤鸣,阿希说两人一起嚎,她受不了。就给兄长选了个星字,妹妹不爱嚎,则唤作鹿鸣。”管禾笑着解释。 卢菲菲、陈沅听的笑起来。 大食还遗憾,“鹤鸣好,⑴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 徐希嫌弃,“日日在耳边嚎就够了,还声闻于野。” 大食白她一眼。 卢菲菲已经逗弄着两小儿唤名字,“小阿星,小鹿鸣。” 两小儿吐了一串泡泡,打着哈欠睡着。 “小阿星睡着,倒和主君一样。”卢菲菲笑着轻戳两下,小心又欢喜。 外面听着她们喜爱夸赞两个不足月的小儿,胡亥不屑的撇嘴。一不是父王的,一不是扶苏的,恩赏比他这个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多几倍。 卫程把所有东西登记入库,还说,“若是咸阳,定不止这些。主君给各家随礼,就是还礼也能收满这一库房。” 胡亥冷嗤。 之后凡是知道徐希诞下龙凤胎的亲友,都送来了贺礼。 卢菲菲、陈沅随使臣回咸阳后,又令人送来信笺。 嬴政给两小儿赐了字,缵、昭。 徐希看着嘴角抽搐,“还不足两月,一个继承,一个昭如日月,陛下别期许太高了。” 两个乳母都很喜欢,“这是陛下信重主君,以后小公子和女公子定是一生富贵,无人敢欺。” 徐希抱着襁褓呵笑,“脾气和我一样赖,他们不欺别人就好了。” “百日不足的小儿,哪里就看出脾气赖了。”萧静女嗔道。 似是听出好赖话,小阿星哇哇哭起来。 “才刚吃过。”徐希无奈。 萧静女笑出声,抱过小阿星轻哄。 下一刻小鹿鸣也哭起来。 乳母已经习惯,小鹿鸣一般不哭,但要是有带头的,立马就跟着嚎。 不大个草庐,因为多了俩小儿,每日都和打仗一样。 荆小窦、徐忱姐弟凑在一堆,每日要来看个几遍。 入春后,三韩首领求助,倭寇屡屡渡过海峡,上岸掠杀,请求秦军出兵镇压倭寇。三韩愿意永世称臣,岁岁纳贡。 徐希拿着信笺,叫来胡亥,把信笺给他看,“出使三韩,想去吗?” 胡亥拉着脸,“又想拿什么?” 徐希盯着他的眼睛,旋即一笑,伸手给他个大逼兜。 胡亥惨呼都没呼出口,扑通倒下,摔在地上。 徐希伸手,“拿我针来。” 管猗默默递上银针。 徐希上去给胡亥扎了一通针。 胡亥悠悠醒来,就见她收起银针,而自己躺在地上,立马警惕而起,“你对我做了何事?” “你突然昏倒了。”徐希看着他叹道。 胡亥不信,怀疑看着她,书室内只有个管猗,窗外站着的人影是盖聂,他很难不怀疑,这两个徐希的狗腿子把他掠过来给徐希虐待他的。 “三韩求援兵,出使三韩你可去?”徐希问。 胡亥眼神转起来,“徐英、韩信不是投了倭岛......要在三韩驻军?还是要攻打倭岛?” “都要。”徐希直接回他。 胡亥站起来,抬着下巴,“那我去。就算我生者不祥,我也是大秦公子,是你徐子的学生,总不至于连个功劳都落不到。” 徐希踢了他一脚,“收拾行囊,先去找王离。” 胡亥想到军功,也不在意这一脚,反正他被打习惯了,哼哼一声回去收拾行囊。 管猗出声,“他的脑子时而有,时而没有,仿佛毒傻了,若去了三韩,可能出事。” “出不了。”徐希眸光幽深,缓缓开口。 胡亥很快收拾好,带着几个随侍护卫登船,赶往辽东郡桓齮军营。 朝中亦传令,命王离带军五万驻守三韩,倭寇若犯,直接出击。 王离大军刚刚休整好,倭寇就再次登陆掠杀,他直接带大军杀了上去。 五万虽是精兵,对倭岛却不熟,隔着海峡,粮草、装备增援不易,桓齮怕大军折在那,又增兵三万。 徐英、韩信早已把倭军部落的粮草分布记录,传给王离。 田氏一族走了,贵族们要么冒险逃命到三韩,要么拉拢各部落对打,企图统一倭岛。 要统一就要兵力强盛,就要兵器,大秦的货船时常从三韩而来,韩信一挑,就干起来了。 内部已经打成一团,王离登岛后,面对的不是溃败逃兵,就是疲弱之兵,亦不讲兵法布阵,冲上来就野蛮的乱打,炸弹一个没用,秦军精锐上去就是一顿捶,直接一路捶到倭岛都邑。 捷报传来,已是半年后。 徐希给两小儿换上秋装,膝盖打上补丁。 九个月的两人已经爬得很快,几天就能磨破裤子,追着徐忱徐怀两个小儿屁股后面,乐此不疲。 卫程看徐希安排好,两小儿被乳母抱走,上前拱手,“主君,咸阳来信。” “拿来。”徐希接过。 改军法近两年,秦军并未扩张。如今拿下了倭岛,舆图传回朝中,比之三韩大数倍,亦比南岛和弯岛要大的多,若在未改军法之前,所有将士和兵卒都会根据所杀敌军头颅论功行赏,封爵位,授田宅封邑。 现在只有军饷和职位,田宅都没了,封邑也减了。 朝中武将不满,九卿大臣亦怕大军在外反叛,阻止改军法,支持恢复军功爵制,吵成一团。 萧何如今魄力不足,李斯又透漏自己年迈,凡出事多让他顶着。 “李丞相示弱,难道是准备主君回朝,让出右丞相之位?”卫程猜测。 徐希笑着摇摇头,“从扶苏娶了王箬,他就开始了,嫁女不成,做给陛下看的。” “幸好攻占倭岛的是王离、徐英、韩信他们,他们三人都经主君教导,麾下的兵卒也多教化出来了。”卫程庆幸。 “倭岛既定事实,明后年再拿下南岛和弯岛,岭南、匈奴就不敢动。”徐希把信笺给他收起来。她从不担心萧何的政务能力,即便现在还没练成老狐狸,旁边还有周勃、曹参和吕雉。 萧何在朝中运作,嬴政亦强势贬黜了一批朝臣。 依新法对王离、徐英、韩信等人论功行赏。 而倭岛亦被划分成了六个郡,设立郡县,派遣官员,暂由王离带大军驻守。 朝中发邸报,贴出告示,倭岛四面临海,渔业、盐业发达,金银铜矿和焦炭多,鼓励商户和工匠随朝中大匠前去挖掘开采。 但禁止传粮种、机械、诗书典籍、兵法谋略过去。 金、银、铜矿丰富几字,另贵族商户们纷纷动了念头,虽然倭岛身处海外,距离遥远,但这几年经常有齐王建的消息传来,也有渔船货船通行往来,并未听到出什么事故,海上航线已十分成熟,他们又有指南针、望远镜和航海设备。 第一批次的商户工匠还有政策倾斜。 那些家资丰厚的豪商开始找人造船、买船。 临淄造船坊从之前就一直在造大船,战船,如今存货都快放不下了,转移了大半去会稽港口和百越港口。 一听豪商造船、买船,墨夙两眼放光,立马带着墨家弟子出动,售卖大小货船。 买船还送配套的航海图,和舵手船工,出海设备,海航手册,甚至交易品类。 一时间门倭岛和出海贸易被炒热,在各地都引起讨论关注。 还有私下的传说,说瀛洲岛号蓬莱,之前传那里有仙药仙草。 齐王建不是逃离齐国,而是去寻仙问药了。 虽然齐王建已死,田轸被杀,族人被贬,但不耽误他们在百姓的传闻中求得了仙草仙药。 朝臣们正在闹改军法之事,结果这么一来,贵族豪商们都去打算挖金矿银矿去了。 咸阳富户甚至被侯廉组建了一个船队,豪气的一家一条船,次之的两家或三家一条船,装着丝绸、棉布、瓷器、茶叶和精美饰品出海。 又在学宫召开讨论会,商量出海交易物品,卖出什么,换回来什么最划算,赚的最多。 尤其法令上,百越民族也是平等民族,但这其中不包括倭岛野人。奴役惯了的贵族豪商立马嗅到不同的意味。 拿着公开的倭岛舆图议论辩驳了一遍又一遍。 甚至有人把眼神盯向了双岛和雒越,是否也有金矿银矿?也能去占地挖矿?毕竟离得近,家门口总比海外方便安全。 但第一批金矿石、银矿石被运回后,就顾不上别的了。 新的冶炼技术造出的金器、银器让众人对倭岛金银更向往了。 而黄铜钱币的出现,更是引起秦国上下震动。 新的货币,还是秦半两,但黄铜铸造出来,和真金一样,且精美闪亮。 新年时,朝中下令替换旧的半两钱,旧半两钱回炉重造。 邸报告示大字宣传推广,教百姓辨别真伪,新的青铜半两和黄铜半两是等量等价,防伪标记相同,又强令伪造钱币的严刑峻法。 大秦上到贵族豪绅,下到黔首百姓,关注都放到了钱币之上。 改军法只有军中反对者和朝中□□派还在抗争跳脚。 太卜令推演出今年有大灾。 三月时,天空出现一流火,一路疾驰,落入东郡。 荧惑守心,火光满天,预示将有大范围的战乱、死亡和天灾。 一时间门朝中大乱,纷纷上奏,禁改军法,处死萧何、李斯,以平天怒。 而此时岭南反叛了。 嬴政大怒,命人去查东郡陨石,又派人寻公孙萚推演国运,天象。 时解带着咸阳的消息,和使臣一块赶到琅琊郡徐家村。 乳母看到徐希有政务要处理,抱起龙凤胎出去。 小阿星不愿意,抓住徐希的衣襟,小手力气奇大,“阿母,阿母,抱!” 小鹿鸣看兄长不走,更不愿意走,扭着身子往徐希伸手扑,“阿母阿母!” 徐希夺回衣襟,一人塞了大棒棒糖,把俩人赶走。 内侍江御看的着急,“徐子,荧惑守心乃大事,朝中群臣起乱,又有叛乱起,陛下震怒,眼见改军法之事要不成了,还有今年的大灾。” “是不是还有人提出分封制?”徐希问他。 江御睁大眼,用力的点头,“徐子料事如神,确实有人攻讦郡县制,又提分封。说公子们都大了,却无封地,要陛下给公子们分封。” 徐希冷笑,朝窗外高喊,“胡亥,进来。” 胡亥应声进来,拱手见礼,“老师,我不支持分封,坚决执行郡县制。” “没问你这个,荧惑守心,你怎么看?”分封制在徐希这里不值得讨论。 胡亥皱眉,“不知道。” “太卜令当真是厉害,竟然能预言到荧惑守心,是不是?”徐希笑着问。 胡亥脸色僵了僵,他抿着嘴,“管我何事!” 看她目光阴厉起来,忙又补充,“阴阳学我又没学,只学了点天文天象的皮毛。公孙萚都没推演出来,我哪里知道。” “你又怎知我没推演出来?”徐希反问一句。 胡亥目光惊慌了一瞬,“何......何事?” 徐希收回目光,沉着的拿起信笺资料翻看,不再理会他。 胡亥脸色变了几次,又主动问,“老师,荧惑守心是有大灾吗?” “陛下执政七年,彗星出东方。”徐希头也没抬。 胡亥拧眉想了半天,“父......父王执政七年,是出什么天灾了吗?” 管猗听这话,直接盯住他,“你不知道?” 胡亥眼神闪了闪,不善的哼了声,“我又没出生,我哪知道有什么天灾!” 他话说完,顿时僵住,望着徐希睁大眼。:,m..,. 106. 第106章:天降祥瑞 始皇帝死而地分…… 秦始皇七年,彗星出东方,流火落入琅琊郡,徐希出生。 十五年后,徐福入咸阳,拜为上卿,从此秦国粮产倍增,军备强盛,还造出了天雷仙丹,轻易扫平六国。 盯着管猗怀疑的眼神,胡亥强行咽了口气,双手抱臂,哼嗤一声,“我哪记得这些了,塞一堆书册学都学不完。” 但徐希的学生,几乎没有不知道的。 世人爱给自己搞一些玄乎的传说,徐希那么多功绩,拎一个出来都是流传千古的地步,她自己著书立学时,嬴芝曼、嬴舒曼几人就扒出了她出生之月,彗星出东方,流火落入琅琊郡,徐希出生,大雨息止。 曾拿这个出去宣传徐希天降不凡,被她驳回了。 别人可能不知道,胡亥必定知道,他当初就此讽刺徐希才是不祥的那个,被韩信整了一顿。 管猗从胡亥身上收回目光。 徐希看完所有信笺资料,铺了纸,“磨墨。” 江御麻利的上前磨墨,“奴来吧,陛下也喜用奴磨的墨。” 徐希抬眼看他,“识字吗?” 江御笑着摇头,“只识得几个简化字。” 徐希点头,执笔蘸了墨写奏疏,又给萧何、姒染她们写信,连着十几封信笺。 卫程收了吹干,封装。 江御看她写这么多信笺,忍不住笑起来,“还是徐子有方法。” 胡亥忍不住瞥了他好几眼,扫视一圈,嗤笑着道,“你又不识字,哪里看出来有方法了。” 江御回头笑着道,“能写这么多,必定方方面面都安排到了。徐子智谋无双,未雨绸缪之策,陛下都赞服。” 胡亥抿着唇不再吭声。 徐希把奏疏给江御,其他信笺给时解,“不必停留,直接回咸阳。” “诺。”二人应声,当天告辞离开。 徐希又看向胡亥,“你也回。” 胡亥神情抗拒,“我不回。” “不回怎么看得到这次布局多有意思。”徐希直接令他跟随时解走。 胡亥刚要反抗,她上去一掌劈晕,把人给时解带走。 又扭头看管猗,“想跟上去看看,可以去。” 管猗跟荆轲、盖聂交代一声,牵了自己的马随后跟上。 胡亥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马车里,旁边还坐着江御,他惊慌了下,“父王接我回去?” 江御疑惑,不过他也不知道陛下有没有密诏,“是时解把公子拎上马车的。” 胡亥松了口气,掀开车帘子对着骑马的时解就怒喊,“时解你又对老子动手,不要以为我打不过你,就拿你没办法!” “不是我。”时解回他。 胡亥探出身子又看了看后面,咬牙道,“是管猗!” 管猗冷眼睨着他,没有说话。 一行人还没到咸阳,走到东郡时,听到了陨石被挖之事,而陨石上竟然有字,上刻着‘始皇帝死而地分,始皇不死而盛世’两句谶言。 东郡的百姓都震惊了,荧惑守心是大凶,天降陨石竟然刻字,这谶言又是何意思? 不少人都在传这两句谶言,解说意思。 胡亥一听就说,“陨石怎会刻字,这字是有人为之吧。” 见他嘟囔着,怀疑的眼神斜过来,管猗回他,“此乃天降祥瑞。” “以为又生一个徐希呢!”胡亥嗤了声,翻了翻眼。 管猗已确定了,眼前这个胡亥才是自小到大的胡亥,之前不知道陛下执政七年,彗星出东方的人,并非胡亥。阿希早看出来了,特意问他太卜预言荧惑守心,定是那暗鬼作妖。 胡亥不愧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徐希久了,听到陨石刻字,已经想到她的谋算,“她不会是打算......” “你最好闭上嘴。”管猗厉眼盯住他。 胡亥不忿的哼了声。 陨石很快被运送到了咸阳,陨石上的谶言也传回了咸阳。 都说荧惑守心乃大凶,有战乱和天灾降世,现在这陨石谶言显然不是。 朝臣们围着高几上的陨石详细琢磨,字是古体,且不像刻的,像是自然形成,尤其是‘始皇不死而盛世’七个字,浑然天成,古朴自然。 侯廉立马上奏,“陛下!荧惑守心按自然格物来解,便是天外陨石掉落我方天地之中,之前亦有记载,并不存在天降灾祸之事。” 赢期不屑的睇了他一眼,“荧惑守心自古便是灾祸之象,且太卜令早在此之前就卜算到了。你说是天外陨石,这上面的谶言又何解?难不成是有人刻上去的?” 侯廉直接点头,“前一句确实像刻上去的,至于后一句,我看像自然形成。” “侯典客前后不搭,是要蒙蔽陛下不成?如今荧惑守心传遍各地,民心不稳,你身为九卿之一,不想着为陛下分忧,却阻扰朝臣议事,是何居心?”赢期直接对着他发难。 侯廉看着他笑了笑,拱手朝上座的嬴政道,“陛下,荧惑守心或可卜算,绝非是灾祸之象。此陨石上的谶言,正是说明陛下文治武功,我大秦迈过这道坎儿,将走向真正的盛世!” 嬴政冷眼看着朝臣,面色威冷,沉声问,“还有何解?” 太卜令犹豫片刻,站出来拱手,“陛下,此谶言两句,预测两个方向,陛下若崩,天下必乱。陛下若安,天下盛世。此前臣推演出,明年乃陛下大劫之年,此时陨石谶言,正应了此事。” 其他朝臣也都信了他的话,甚至有朝臣激动的叩拜请奏,“万望陛下保重身体!” 嬴政面色阴寒。 萧何站出来拱手,“陛下,臣观这陨石上谶言,前一句似是人为,后一句乃自然生成。陨石落下,到朝中得知消息,派人前去查看已过了十日,定是有反贼作妖,故意刻来扰乱民心,此乃谣言。后一句浑然天成的古体,方是真正的天降谶言。” “臣亦认为两句谶言前后不同,前一句雕琢痕迹太重。臣奏请,派人彻查此事,以安民心。”李斯也站出来,看了萧何一眼,奏请调查。 他们两人出来说话,左右丞相属官纷纷附议,“臣等皆以为此。” 左右丞相政见相通,且态度坚决,反对的朝臣仿佛又回到了改军法之时,被两人合伙支配。 “可单看一句‘始皇不死而盛世’也不只一解,理应重视。”冯劫也更偏向认为刻字,但后一句太像天生,若认为刻字,不会断断续续,仿佛长出来的。 侯廉又道,“陛下,臣以为此乃祥瑞,陛下天命所授,既寿永昌。天降陨石谶语,言陛下安,则天下盛世。是预示,亦是警示天下,若有违逆天意者反叛作乱,天理不容!” “荧惑守心在你这里成了祥瑞?”赢期质问。 侯廉理所当然的抬起胸膛,“奉常大概不知,陛下执政七年,彗星出东方,天降流火于徐家村,徐子当晚降生,齐国的连日大雨骤然停止。此后十数年,齐国即便旱灾,蝗灾,琅琊郡却总能转危为安,粮食丰产。徐子入秦后,所做功绩不用我说,诸位大臣无人不知。” 淳于越颤颤巍巍的上前两步,“你所言当真?” “当然!徐子所佩真理剑,便是那块陨铁所铸,吹毛断发,锋利无比。”侯廉肯定道。 淳于越就怕改军法之事失败,更怕天下再起乱,他已没几年好活了,现在强撑着一口气,就为看到彻底改法成功,大秦能走上真正的安稳。 听侯廉肯定的解答,一个激动,昏了过去。 “传御医。”嬴政皱眉吩咐。 当值的侯遇立马上殿,给淳于越服了一颗救心丸,又施针把人扎醒过来。 淳于越睁开眼,老泪纵横,“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几个主场改法的老臣也忍不住相信了,虽然徐福此人可恨可恶,但其确实居功甚伟。 宋百禄抿着唇,眉头微拧,目光从侯廉,到萧何,再到姒染、秦俪、昭韵几人,很怀疑这陨石上的字是徐福自己做的手脚。她如今致仕在家,丞相之位萧何已经坐稳,再起复,夺萧何之位,显然不是她的作风。 公孙萚擅卜算,她也是自小习得天文气象之术,观天象、测天命。只怕早就算出陨石坠落之事。借机造势,为起复做准备。 宋百禄虽然不忿,却不得不佩服,时机太绝了!不仅为自己造势,荧惑守心本不祥,经此一说,直接逆转局势。 吕雉看他眼神,又瞧反应过来的朝臣,忍不住弯起嘴角。 还有人不甘心,“如何证明陨石降落之时,正是徐福降生?” 史官直接回,“秦史确有记载,彗星出东方。齐史也有记载,岁首大雨,天降流火,雨止,赵攻齐,败而归。” 朝中一时安静。 “此事朝后再议,退朝。”嬴政沉声摆手。 议政殿内,摆着陨石,九卿在列,共同商议应对之法。 “陨石未被挖出时,已有人发现上面有字,待挖出来,东郡黔首俱已知晓。鉴于荧惑守心影响巨大,臣奏请陛下公示陨石谶言,昭告天下,亦警示世人。”萧何率先开口。 侯廉附议,“贼寇借荧惑守心扰乱民心,定会大肆传播天降灾祸之论,黔首多愚钝,且信奉鬼神,定会被谣言牵着鼻子走。若公示陨石谶言,再佐以徐子降生天象,必能安天下民心,也威慑各方反贼。” “这陨石上的字,只怕就是你们所刻,为了蒙骗陛下,给徐福回朝造势。”赢期怒叱。 宋百禄瞥了他一眼,往旁边挪了一步。 张苍看他挪,也挪了一步。 侯廉看赢期仿佛逮住把柄的样子,望着他眨了眨眼,“那,依你所言,荧惑守心是天降灾祸,此事何解?” “新军法废黜,恢复原有军功爵制!居心叵测扰乱军心者,诛。”赢期抬起下颌冷声道。 “改军法,乃朕所令。”嬴政开口,声音肃冷。 赢期脸色僵硬,“陛下!他们......居心叵测,陛下要三思啊!” “退下。”嬴政斥道。 赢期脸色一白,“陛下......” 对上他森然锐利的冷眸,赢期嘴唇颤动,拱手礼毕,佝偻着腰退出大殿。 嬴政目光又落在李斯身上,问,“李卿以为何解?” 李斯望着他的神色,斟酌道,“陛下,陨石谶言,臣以为当公示天下,以安民心,威慑动乱。” 其他几人皆不言语,荧惑守心的谣言要破,但实在不想给徐福造势。 嬴政的御案上就摆着徐希的奏疏,交代来龙去脉,天降陨石乃自然现象,天地为一个球体,日月亦然,金木水火土五星亦然,宇宙中,各球体运转不同,会有陨石撞击掉落,与天灾、战乱无关。但此事会被人利用。 她发现之时就派了人去探查,刻‘始皇帝死而地分’之人范围已经划定,正在详查。 又说陛下天命所归,千古一帝,当封禅泰山。 嬴政看着最后一句,暗哼了声,“破除谣言,宜快不宜迟。即可发布邸报,公示陨石谶言,命各郡县管控流言,教化黔首。再在小报上公示天降流火生徐希,大雨止,钱粮丰。” 韩非嘴角微抽,“陛下,并非天降流火生徐希,此言若公示,恐为徐希带来麻烦。” 萧何也附言,“黔首愚钝,怕要信仰膜拜,过度神化不可取。” “例数古今多少能臣贤才,有哪一个如福卿一般上令国库丰盈,下能活民无数,文能著书立学,武能开疆扩土?”嬴政问话,鹰眸冷冷扫视。 韩非、萧何说不出反驳的话。 李斯、宋百禄、张苍几人也都不言语。 嬴政下令,命九卿立即行动。 萧何回到值衙,立马找周勃、吕雉商量,“陛下此时信重阿希,不惧神化,但世事难料,阿希不能过分神化。” 吕雉目前主要负责邸报和小报之事,当即就改了一版,“按主君信中所说,只提陨石降落在琅琊郡,后被她铸造成佩剑。” “陛下的话亦不能全改。初稿写完,奏请陛下。天降流火,齐地大雨止,天放晴,赵攻齐,败而归。”周勃道。 萧何含笑点头,“此次事后,阿希回朝,势不可挡。”:,m..,. 107. 第107章:好日子 此人不能留。 荧惑守心,天降灾祸以奇快的速度传至大秦各个郡县,百姓惶恐不已。 旧六国的百姓即便心中不服者,十几年衣食丰足的安稳日子,已经不愿意再发生战乱、天灾。 一时间人心惶惶,求神拜鬼者无数。 这时,官府邸报贴出来,县吏们敲着锣招呼百姓观看,给众人讲解,“告示上画的就是那个天降流火,落在东郡的陨石,上面还刻的有字。看看,那个陨石就长这样!” “啥?陨石上面有字?那不是天外降落的?有啥字?”路过的百姓都惊呆了。 “是不是不祥啊?要降灾祸于我们了?” “去看看,陨石有字,闻所未闻!” 县吏敲锣纠集一大圈百姓,拿出简易喇叭开始讲,“陨石上有两句谶言,‘始皇帝死而地分,始皇不死而盛世’,朝中太卜推演出有反叛者对陛下不利,对大秦不利,想要我们再次陷入战乱!上天示警,保佑陛下,我们黔首就能迎来好日子,大秦也将迎来盛世!” 众人哗然,“始皇帝死而地分,这不是说陛下要死了吗?” “荧惑守心还是灾祸啊!陛下若死了,我们又要打仗了!” 看众人混乱,县吏再次敲响铜锣,“你们听谁说的荧惑守心,天降陨石是灾祸?” 众人七嘴八舌,有神婆说的,有巫觋说的,还有哪哪贵族读书人说的,甚至干脆说,“自古以来,都是这么说的。” 县吏呸了一声,“放屁!秦史,齐史,包括魏史,赵史,都曾经记载,陛下执政七年,彗星出东方,天降流火。齐国岁首下寒雨,下了半个月,天降陨石,下雨止,赵伐齐,败而归。那块陨石是落在徐家村,徐子知道吗?徐福。” “谁不知道徐福啊,我们大秦女丞相。” “家里种的红薯、棉花都是徐福推广,麦和稻谷以前亩产80、90。现在可是亩产200多。都是徐福推广的粮种。” “县里的农官可都是徐子开学堂教出的学生,自从这些农官来了之后,农人可学了不少种地的诀窍,粮食丰产了。” “年节时谁家大门不贴个倒‘福’字啊!” 百姓提起徐希,说不完的称赞感念。 县吏笑着接话,“陨石落在徐家村,出了个徐福。那块陨石被徐子铸造成了佩剑,随身带着。那可是把宝剑,吹毛断发,削铁如泥,杀奸贼坏人,一剑削头!若不是一把女剑,陛下都像要呢!” “啊?竟是如此吗?”众人惊叹。 “徐福可是灾祸?”县吏高声问。 “那当然不是,若不是徐福,我等还在忍饥挨饿呢。” “徐福哪是灾祸,简直天降福祉!” “对对,我们庶人现在过的日子,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所以这天降陨石,是警示陛下,警示世人,保佑陛下,我们就能迎来盛世,过上衣食丰足的好日子!”有人举拳,大声喊话。 县吏哈哈一笑,“陛下说了,现在还不叫好日子。哪一天,我们黔首都能穿上新衣,想吃粥吃粥,想吃饭吃饭,想吃肉吃肉,没有战乱,家里吃不完的粮,穿不完的布,花不完的钱,才叫真正的好日子!” “我家今年种了二十亩红薯,十亩麦和菽,养了两头豚,还买了牛,这还不叫好日子?”扛着耒耜的大汉两眼瞪的像牛眼一样惊问。 县吏立马反问,“你家小儿每天有鸡子吃吗?父母有鸡子、肉食用吗?大人隔三差五能吃上豚肉、鱼虾吗?” 大汉被问愣住,“那,那是贵族们过的日子啊。” “陛下所盼的盛世,就是天下黔首都能过上鸡子、肉食、鱼虾想吃就吃的日子!”县吏满腔激情道。 围观的众人一时惊住了,他们都不敢想,陛下也太敢想了吧!别说鸡子、肉食想吃就吃,就是饱饭也是种了红薯这几年才有的日子。 “你们不信?十年前是什么样?今日又是什么样?陛下不是敢想,而是治国者,爱民如子,以黔首富足为目标,带着能臣贤才共治天下,才有此话!十年后,你们再看,定比今日更加盛世繁华!”县吏说着拱手。 围观听解的黔首议论纷纷,今日可比十年前强过太多太多了! 外围两个戴斗笠的男子对视一眼,“这个县吏很擅于鼓动人心。” “从六国灭亡不就是如此,不过是糊弄人的话术,竟还有人感动落泪,愚蠢。” “此人不能留。” 次日,负责教化的县吏被人毒杀在家中,县令长排查教化县吏的仇家,未发现。立刻排查可疑人。 有人举告,邸报公示之日,现场有两个戴斗笠的男子很可疑,仿佛脸上有刺字。 酷暑之日,又没雨,百姓即便遮阳也就是戴上一顶草帽子,极少见到戴斗笠者。 县令长带人去追查到行商客舍,已经不见了对方踪迹。 无冤无仇,猎杀教化县吏,一封奏疏快马送上去。 解说陨石的不止这一个县吏,各地都是如此。 这几年见习的学子撒往各个郡县,都想拿了政绩参加选官考核,荧惑守心是大事,带图的邸报已透露出了各个重点,小报上也刊登了琅琊郡陨石之事,特意提到了真理剑。 没有哪个学子不希望徐希起复,有她在朝中稳固地位,他们学堂出来的学子才有更好的出路。 克制的,不克制的,都给徐希吹了一波。 陨石上的谶言也催化了百姓对陛下各种祈福,既然陛下有劫难,上天示警,劫难过去便能成就盛世,她们多多祈福,保佑陛下! 朝臣们看着来自各个郡县的邀功奏疏,荧惑守心彻底逆转,都松了口气。 萧何这里却接了十几个教化县吏被杀的案件。 “这个数还在增加,且不在一处,不止一路人。”周勃在舆图上点出来,郡县上标着案发时日。 萧何想到徐希捎过来记账本,立马起身去取来。 周勃账册不像账册,手札不像手札,不解问,“这是?” “这可是十几年的老东西了,荆轲刺秦王后,全身而退,不少贵族士子豪商都与他结交,送上车马银钱,拉拢他抗秦。”萧何笑着解释。 “怪不得记录如此散乱,有年月时辰,还有说过的话。”周勃点头。 “与我们掌握的名单一起,可以锁定调查目标了。”吕雉立即提取重要名单信息。 周勃看着皱眉,“范围太广了,牵扯太多,此事需要陛下法令,更需私下调查。” “管猗来咸阳还没走,他人呢?”萧何问。 “去岳麓书院看陈平去了。”周勃回他。 “看陈平......那找时解过来。”萧何改口。 随侍应诺,快步出去。 长沙郡岳麓书院,管猗赶到时,范增正在请辞。 书院的夫子和老师被陈平换了几波,目前整个书院不是学堂出身的老师,就是盼望天下太平的夫子,偶有夹带私货,感慨六国灭亡的,也不否定秦国统一后,百姓生活更好了。 第一批的士子读完四年已结业送出去,新招收的学子都是陈平看着招的寻常百姓和兵卒将士家的子女。 范增的功能只剩下讲学授业,他现在不干了,喊着要回乡养老。 陈平日日练剑,他就日日练太极,年近七十,比人五十岁的还硬朗,劝阻他请辞之事。 看到管猗过来,陈平惊诧,随即神色凝重,“可是主君有事吩咐?” 管猗摇头,“并无,只是来告诉你一声,项梁已死,范增若去,不用强行劝阻。” 陈平立马明白过来,招他到茶室坐下,“教化县吏被杀之事,我已听说,范增此去,主君若谋他钓鱼,还需要多做准备。此人老奸巨猾,且心狠手辣。” 管猗微微扬起嘴角,“他不走还好,这一走,锅他背定了。” 陈平立马献计,借此机会,能把楚地反叛者一举扫平! 管猗与他商量后,就带人离开。 陈平也不再强行阻拦范增,给他递了请辞的奏疏。 范增收拾了行囊,乘车离开书院。 还未出得长沙郡郡邑,就被人跟踪了。 “主家,有人鬼鬼祟祟跟踪我们。”侍从发现后,立马报给他。 范增挑开车窗往后看了眼,“不必理会,我等是回乡,谁来都不见。” 侍从应声,“诺。” 消息传回徐希手中,最后一点犹豫也打消了,“徐默,你带人过去,听管猗吩咐。若暂时没找到他,按信上行事。” 徐默张嘴,“啊啊。” 小心的接过信笺,把内容全部默记于心,变幻符号记号藏于身上,带人出行,一路南下。 “范增个老狐狸,只怕窝着不会动。”卫程有点担忧。 “他人没动,但信他写了啊,他不愿意蹲在书院里,这锅他背定了。”徐希翻了眼。 卫程忍不住笑,“还是找人盯住他,别让他干了其他事儿。” “陛下还在,他就不敢妄动。现在请辞,和书院切割,会老实蹲个两年。正好方便我们行事。”徐希哼道。 卫程应声。 徐希又补充,“他那里还是要盯紧的,以免他创业未半,出道崩卒。” 卫程笑着应下,“好。” 范增还没在老家安置好,署着他称号的信笺已经发出去了。 楚国王室后裔,景驹率先收到了投诚信,为他出策: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景驹听说过范增名号,他与项家关系匪浅,是项梁好友。立马让属下去查探真假。 后得到消息,项梁已死。 “主君,范增之前就曾为项梁奔走,只项梁是被徐福所判,修筑皇陵的掌事不敢违逆。如今项梁死,范增只怕要为项梁报仇。”秦嘉进言。 景驹颔首,“听闻项梁还有两个侄儿,此二人若有才,可招募回来。” “项羽和项庄。不过项羽从会稽郡被带到了咸阳学堂,被徐福教化几年,得慎重从之。”秦嘉认同。 “他国仇家恨在身,就算教导过他几日,心里也恨之欲死,说不定更好用。先去招揽,还有其他将才谋士。”景驹吩咐。 秦嘉应诺。 范增的信笺又到了,让他不要去招揽项羽,他不愿为项梁守孝,被人攻讦,盯他的人太多,会暴露。又让他近期都不要行动,积攒粮草、铜铁、金银,做好准备。可派人经商,和其他贵族一起到倭岛挖矿,累积财富。 景驹蛰伏十数年,不是没做准备,但他不是嫡系,身边也无人可用,嬴政治国令严,光迁徙都搞了几波。开始的家底又因言论被抄没。 现在看到范增详细精妙的策略,又渴慕,又恐他是心怀叵测。 但私下还是照信笺所说去筹备了。 范增第三封信笺,就是让他停掉猎杀县吏之事,不能被徐福抓住把柄,否则暴露就完了。现在嬴政正在抓的在陨石上刻字的人,若是他命人做的,就立即停下。 另外招募楚地谋士、将才。为他举荐了好几个将才,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先去结交,再行招揽,甚至如何招揽都教了。 简直把饭喂到嘴边了。 景驹知道他就一个秦嘉能用,现在最需要谋士,将才也不能放过,先谋事,待嬴政那个暴君一死,就是将才得用之时。 让秦嘉去查信笺上举荐的几个将才,龙且、英布、宋义、钟离昧、季布、虞子期。 这几人,宋义是楚怀王熊心的大将军,另外五人是霸王麾下五大名将,哪一个拎出来都是响当当的英雄豪杰。 秦嘉调查后,十分满意,喜的跟景驹汇报。 “光有将才也不行,我还需要谋士。”景驹说着叹了口气。 秦嘉知道他这是想请范增,“主君不必担忧,先生既然指点主君,定是心向主君,只是此时不便出面。主君不如,给先生去信,求教可有能用的其他贤才?” 景驹立马书信一封,命人送出去。 再回信时,果然举荐了一人:博浪沙刺秦者,张良。 张良正在田里挖红薯,看着来请他出山的人,拉着脸,“你们找错人了,我家没有叫张良的人。” 秦嘉看他不承认,想到信上所提,三顾茅庐,恭谨的拱手一礼,先行告辞。 “兄长,这已经是第三拨人了,怎的突然就来请兄长出山?”张童不解。 张良气哼了声,“嬴政大劫将至,荧惑守心火上浇油,逆转局势虽然漂亮,但挡不住旧六国王室贵族蠢蠢欲动。” “那......兄长要出山吗?”张童问。 张良未语,低头继续挖红薯。 张童看他不说话,闷头把红薯藤拉开,又实在忍不住,“兄长,你若想出山,就尽管去吧。我知你有抱负。” “如今天下安稳,你让大公子去哪施展抱负啊?”老仆忍不住接话。 张童不解,“可来的三拨人,都不像......” 他说着,拿眼去睃兄长。这三拨人可都是请兄长出山造反的。 “还想老实活命,就安分在此种红薯。”张良幽幽出声。 张童点头应声,“哦。” 张良吭哧吭哧挖完一块地的红薯,看着堆成小山的红薯,还有一堆被耒耜挖破的,气的扔了耒耜,“哼!” 张童吓了一跳,“兄长......许多年不曾见你发脾气,你这是怎的了?” 那个名字在嘴边翻了翻,张良咬牙,“她让我去,我就要去!把我当什么了!”:,m..,. 108 第108章:除服回朝 先生果真神算也…… 张童以为他是在气骂秦嘉, 小心的劝慰他,“兄长,把人赶走,不去就是了。他们不是干什么好事的, 兄长若是去了, 可能性命不保。” 张良阴着脸斜他。 张童眨眨眼,“兄长, 莫非你想去?” “我才不去!”张良怒叱。 张童连忙点头, 小声嘀咕, “也不知道谁把兄长的住处泄露出去的, 他们从哪听说兄长有才的?三拨人找到这里来, 之后只怕还会来找。” 张良身形一顿,拿了个被劈开红薯,也不讲究的箕踞在地, 啃着红薯, 白心的又干又硬, 吃不惯扔下, 还是又摸了块黄心的,咔嚓咔嚓啃起来。 一块红薯啃完, “邓伯,找人过来, 把猪卖了。” 老仆邓伯沉默了下, 拱手应声, “公子可要想好了。” “我有分寸。”张良回他。 邓伯暗叹口气, “诺,老仆这就安排。” “兄长,你要出山了?”张童忙问。 “此地我还呆得下去吗?”张良反问。 张童也觉得不清净了, 但,“你要帮谁?” 张良抿唇,“帮张家,帮我自己。” 张童知道他还释怀不了家族落魄,“兄长去哪,我与兄长共进退。” “我先过去,你还有家里要看顾,等稳定下来,我再捎信喊你。”张良摇头,他孑然一身说走就走,张童还有妻儿家小。 张童想到山下家中的妻儿,只得应下,“那我等着兄长大展宏图。” “大展宏图......”张良气闷。他从未做过二五仔。 秦嘉隔日又来请他出山,被邓伯赶走。 后日又来请,一次比一次态度恭敬。 张良轻抚须发,缓声道,“看你执着于此,我可回答你一个问题。” 秦嘉瞧他一副高人的模样,想他隐世几年钻研兵书,博浪沙刺秦之前也是出名的贤才,眸光闪了闪,“请问先生,陨石谶言说‘始皇帝死而地分’,鄙人想知道,于何时何地?” 张良深深凝了他一眼,“明年八月,沙丘之地。” 东郡?秦嘉暗惊,忙问,“可是当真?” “我已回答过你的问题。”张良不愿再开口。 秦嘉连忙拱手辑礼,“是鄙人失敬,请先生勿怪。” 张良摇了摇头。 秦嘉来到后,就把张良调查的差不多,他虽然归隐,却是得黄石公授书,与绮里季、东园公、甪里先生、夏黄公,为云霞之交。此四人乃商山四皓,都是大贤之才。若能把张良请到,那这商山四皓亦可请上一请。 他觉得自己分量不够,立马命人快马加鞭去信给景驹,请主君亲自来请。 景驹收到信,听不止一个张良,还有商山四皓,立马动身。 张良卖了猪,卖了羊,牛也让张童牵走。就等着景驹上门。 见他准时出现,微微吸了口气。这要换成那个女人,她肯定眼睛都不眨,还要装一把,直接把景驹全家忽悠死。 景驹上来就行礼,态度很是谦卑,“见过先生,早闻先生大名,今日才有幸得见。” 张良亦从容淡然的拱手,“客气。” “在下有一疑惑,不知先生可愿教我?”景驹恭谨的询问。 “见你不远千里赶来,那我便回答你一个问题。”张良高深莫测的捋了捋须发。 景驹拱手,“先生所说明年八月,东郡沙丘,从何处所得?” 张良望着他轻轻一笑,却不与他说如何推演而出,只与他论起兵法,“兵曰六韬,文、武、龙、虎、豹、犬者也。文韬治国守土,武韬对战制胜,龙韬行军布阵,得此三韬者,可得半数天下。” 景驹听他所讲,定是已著书立学,或是黄石公所授兵书,更加恭敬,“请先生教我。” 张良给他讲了半节课的《文韬》,就打住了。 景驹却听不太懂,只觉得他学了厉害的兵法谋略,听完就诚恳的请他出山襄助,“请先生到鄙人家中授课,先生有任何愿想,鄙人定会满足。” “我此生所愿,不过是天下太平。公子愿千里之行到此请我去家中授课,良感于五内,却之不恭。”张良终于放下点架子,朝他拱手辑礼。 景驹大喜,“先生愿何时动身?” 张良笑起来,“家中牲畜已卖,今日便可。” 景驹愣了下,反应过来,被张良算准了,笑起来,“先生果真神算也。” “哈哈哈哈哈哈。”张良也笑起来。 行囊早已收拾好,当日就搬下了山。 景驹犹豫着,凑过来询问,“先生,那商山四皓,不知可否见上一见?” 张良看他不死心,想着要一网打尽,顺着他的话,“那就走上一趟。” 景驹心下满意,一路上都在说好话,希望张良多为他美言,能把商山四皓也请到。 他们一行人赶到时,商山四皓都不在家。 问仆从,说是出海去了。 “出海?”景驹惊疑。 那四人,年龄小的也五十多了,出海?往哪出海了?不怕回不来? 张良也心下疑虑,这四人躲起来了,还是被徐希搞走了? “客人请回吧。我家先生要到明年才回来。”仆从客气疏离的送客。 景驹看向张良。 张良拿纸笔留书一封,“代为转交四皓。” 仆从接过了信笺,“会亲手交于先生的。” “多谢。”张良拱手,喊景驹离开。 景驹颇有些遗憾,“今日未曾得见商山四皓,真遗憾三年耳。” “未必。公子所谋,怕与他们道不同。”张良直接告诉他。 景驹听他话中警示,心下也一个激灵,此时不是大力揽人的时候,范增说得对,谋士贵精不贵多。 但在张良面前又怕掉了身份格局,装作理解的矜持点头,又恭维他,“先生所讲《六韬》真乃奇书也,我这里还有疑惑,还要请先生赐教。” 张良一路上时不时展示一下六韬谋略,到景驹家中时,已经让景驹相信,他乃顶尖谋士,得他襄助定能夺得天下,即便不行,也能重新夺回楚地。 取得了景驹的信任,张良套问出有范增给他远程谋划,还有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的一系列策略。 “简直......绝妙也!”他呵呵笑。 景驹看他都称赞,也很是有些得意,“范先生智谋绝顶,只可惜他刚从岳麓书院请辞,不便出山。否则我有你们二人协助,定能安先生心愿。” 张良面上笑呵呵,心里呵呵。智谋绝顶,计策绝妙,她真造反,便是嬴政也够喝一壶的。但造反的若是别人,绝无活路。 景驹突然感觉一阵阴风吹过脊背,“今年天冷的格外早啊,看起来要下雪了。” “今年时间已经不多了。”张良望着屋檐外的天,阴霾一片,似是要下雪。 景驹听这话,以为提醒,连忙去安排了一番,又回来听他讲课解惑。 张良只解惑,不教兵法。若是势均力敌,他还能跟她博弈一番。只可惜从前他弱势,如今他更弱势。 徐希接到消息,已经年末了。 咸阳的赏赐来的早了半个月,不仅皮毛、丝帛、器具,还有小儿玩具。 一块来的信,还有胡亥定亲的消息。 “他还是把宝押在了胡亥身上,找死。”徐希怒的拍桌。 “李斯现在朝中不怎么问事,大有放权的架势。现在他孙女与胡亥定亲,咸阳都在传,主君若起复,定是接他的职位。李斯嫁孙女给主君的弟子,算是联姻。”时解回话。 “屁!”徐希叱。 时解想知道李斯的真正想法,胡亥虽然是主君的弟子,但主君完全没打算让他上位,否则也不会促成王绾孙女和扶苏的婚事,对公子高、公子珈、芳华公主、瑜曼公主这几个最认真用功的也不见多偏重。 李斯把孙女嫁于胡亥,是拉拢主君,还是逼迫主君? “我怎么觉得,他不会轻易让出丞相之位?”卫程开始还想顺其自然回朝接任,现在看,并不是。 “他现在这个做派,对外就是放权,等主君接手。”时解在咸阳时多,也主盯这一块,李斯真的奇怪。 卫程摇摇头,李斯不可信。 “以后给我盯紧了赵高。”徐希突然下令。 时解有些不解,但还是应声,“诺。” “我们没在陛下宫中放眼线,对赵高还真不了解。”卫程道。 “窥视陛下乃重罪,盯赵高时,把握好分寸。”徐希叮嘱。 时解应声,“主君放心。” 离年节还有半月时间,时解带上送进王宫和各家的土产重新赶回咸阳。 众人都已对徐希那些土产没什么兴致了,就算是瓜菜,各家也都学了暖棚,在田庄上种的有,或是出钱直接能买到。 而徐福离咸阳三年,不少人都感觉没人迫害他们了,没人催着卷他们,头上的一座大山移走了。 现在她给各家送土产,不过是年后就要出孝期,想要起复了。 谁知道她三年孝期在家里憋着什么坏?回来之后会烧起什么火? 但是没想到,这把火提前烧起来了。 土产里有青辣椒,干辣椒,麻辣的火锅底料。不同于辣茱萸的一种火热的辣。 青椒炒肉、青椒炒蛋、酸辣菘菜等,迅速成为各家膳食中的名菜,麻辣火锅底料更甚,因为重油重辣,味道刺激大,一家吃红油麻辣火锅,能飘老远的味道,隔天出门,都还能闻到身上的火锅味儿。 虽然那种火辣的痛感很多不食辣的人受不了,但少放一点点,整道菜都会变得不同。 大过年,左丞相府邸来了一堆人要买辣椒。 徐稔这几年一直负责这些瓜菜果子和特制出产,早把取籽的干辣椒准备好,装在牛皮纸袋,青辣椒封装在竹编小筐里,但量更少。 追求新奇和珍稀的贵族们不惧花钱,就怕抢不到丢失颜面。这两年去倭岛开矿跑船的,哪家不赚了个盆满钵满,这点珍稀辣椒都舍不得,说明家底没了,是假贵族。 “看他们买辣椒的劲头,还是有钱。”萧何路过,忍不住道了声。 曹参笑,“让他们买,陛下也看着呢。” 萧何笑了下,没再多说,和他出门,一块到刘季家中饮酒。 席上坐了刘季、樊哙、周勃、卢绾。萧何、曹参入座,几人皆是同乡,如今在朝中占据一席之地,说话也更显亲近。 刘季歪靠在椅背上,端着酒碗喷了一通,“再有三月,徐希就回朝了,李斯这老匹夫马上就得退下去,到时候左右丞相都是我们自己人,不说一手遮天,在朝中的权势,也再无人敢小觑了!” “不一定。李斯面上看着放权,朝中已经有过半是他的人。”周勃举着琉璃酒樽看着杯中物,接了他一句。 “那个陆贾是谁的人?”卢绾问曹参。 新选官上来的博士陆贾,看着是个儒士,淳于越也对其很是信重,冯劫也挺推崇,把他推给陛下同做行走递奏疏,若没有李斯同意,他想做御书房行走,可能性微乎其微。 曹参笑出来,“都道陆贾是淳于越和冯去疾的继任者,我看李斯在陛下面前不止一次称赞过他。” 卢绾颔首,“徐希回朝,和李斯必有一争。” 但话音一转,又提醒萧何,“你的左丞相之位是她鼎力争夺的,若是李斯不肯放权,你可想好如何自处。便是亲家,于权势之争,也不容想让。” 萧何想过这个问题,“她不会。” 曹参笑着讲起徐希当初是如何招揽他们的,“第二次见,就称呼大兄为萧丞相,嫂嫂说是,大兄听得这个称呼,人当时就腿软了,要不是嘴硬,立马拜见主君了。” 一圈众人都哈哈笑起来。 萧何唬了他一眼。 曹参赶紧讨好的给他倒酒。 卢绾又说起属官之事,“那她回朝之后,属官如何分,你们可商议好了?” 萧何苦笑,“所以我才特意拉下脸跟刘季抢人,弟兄,我是当真需要你襄助。” 他的人手还没培养起来,用起来完全不如吕雉、姒染、秦俪她们,就连周勃都明确表示,他要追随徐希的。他想用陈平,岳麓书院无能人接手。想用曹参,但他的职位是御前行走,不允许成为一个丞相属官。 徐希回朝后,他手下当真是无人可用了。 卢绾是刘季请来咸阳的,他明着要人,也是脸热。 刘季倒不在意,“不用在意我,我一个副典客,用不着卢绾这样的大才做属官。” 卢绾也知道跟着刘季不如跟着萧何,来时也想过,没有推脱,当场应了萧何。 萧何大喜,起身拱手辑礼,又给卢绾敬酒。 几个同乡高兴的吃酒食肉,盼着徐希回来,一脚踢出李斯,夺得右丞相之位。 姒染、秦俪、昭韵、陈沅、卢菲菲几人也摆了席,拉着吕雉一起,席上也说着徐希回朝之事。 “陛下已经迫不及待了,年前就拟定了要减少孝期的诏令,把三年满孝,减作二十四个月,后两年以半年代一年。”吕雉说起压下来的诏令。 “只是这法令下来,会引起儒士们攻讦。”姒染道。 卢菲菲哼了一声,“面上攻讦,不知道自己用起来多高兴呢。” “三年孝期确实太久,我这有个学子已经选官,结果祖母和父母相继去世,这孝期一守五年,不止她现在可放弃了。”秦俪遗憾的摇头。 “此事可商榷,这样的法令也有益于减轻重孝加身的压力,只是此事不能因主君而起。”昭韵道。 陈沅认同的点头,“老祖亦年迈,给主君传道受业,对主君有再造之恩,陛下也恐主君再次守孝。” “我觉得老祖还能再活几十年。”卢菲菲举起琉璃酒樽高声道。 几个人都笑起来,“保佑老祖再活几十年!” 辣椒的热度过去,转眼就到了徐希和徐咨除服之日。 江御已经提前赶到琅琊郡,传嬴政诏令,命徐希除服后,即可回朝。 徐希还准备去一趟倭岛,那边的军防她不担心,但终究对内地不熟悉,传递消息也山高水远,虽然有各类工匠过去,依旧不放心。 看着江御手拿诏令,只能先按下。 旁支的早在百日后就除服,徐希、公孙萚、徐咨、萧静女带着儿女守满三年,到徐长墓前祭拜,正式除服。 还在村里的族人知道她们要走了,特意设宴相送,承诺会守好徐长的墓和宗祠。 徐希和徐咨拜别族人,收拾行囊,随江御赶往咸阳。 管猗特意从南郡赶回,又调集了护卫队,游侠一路相护。 萧静女看前后左右如此多人,还有陛下派的护卫队,跟徐咨说,“这么多人全是护卫?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吧?不然回朝后,又会被攻讦。” “此事乃管猗安排,他既如此安排,定有道理。”徐咨解释。 萧静女一想,顿时提起心,“难道......” 徐咨笑着握住她的手安抚,“倒也不必恐慌,只防范于未然。且我们装备精良,无所惧。” 萧静女还是提心吊胆了一路。 半路也果然遇到了刺客,只是对方未近身,就被解决掉。 一行人浩浩荡荡,安稳到达咸阳。 萧何夫妻、侯廉、姒染、秦俪、吕雉、卢菲菲等人也早早等在咸阳城外。 “主君——” “阿希!” “阿咨,静女。” “阿忱、阿怀!我的乖孙!” 见礼的,叫人的混成一片。 简单寒暄,众人一起赶回家。 左丞相府邸是徐希所造,暂时给萧何住,夫妻也没有占主院,还给她们空着。 “我改军法有功,陛下亦料到会有此一天,所以赏赐了我新的府邸,还有些尾要收,暂时要挤在这里些时日了。”萧何笑着解释。 “住多久都行,都住在一起,热闹,亲近。”徐希笑道。 管禾带着人去安置住处。 江御回宫复命,又来传话,“陛下传召徐子、公孙太卜用膳,还想见见小公子和女公子。” 徐希蹙眉,看着趴在锦鲤池边捞鱼,还没锦鲤大的俩小儿,“见他们作甚。” 江御笑着道,“陛下不仅想念徐子,也想看看徐子的儿女。” “带上吧。”徐希上去揪起俩小儿。 一手拎一个出门。 李斯没看到徐希的动静,主动上门来,刚下马车,就见她一手拎着一个小儿,像拎什么一样大步出来,比之三年前威势更足,顿时僵住了迈向前的腿。 “李丞相!”徐希笑着打招呼。 正学舌的俩小儿小阿星和小鹿鸣也笑嘿嘿喊话,“李丞相!李丞相!” 徐希沉声提醒,“要作礼。” 俩小儿从善如流的朝李斯拱手,“李丞相!” 李斯看着大小三张相像的脸,僵了下,“啊......这俩小儿......跟君房......好像啊!” 不妙! 他心中警铃大作。 109 第109章:我想当太尉 陛下!这个大…… 徐希也觉得俩小儿越长开越像她, 若是照相,和她小时候的照片放一起,能分不出谁是谁。 “可能长大就不像了。” 李斯连连笑, “听你们到咸阳, 我就连忙赶过来。你们这是要出门?” “先去给陛下问个安, 我们稍后再坐下好好说话。”徐希抱歉的笑笑。 李斯看了眼还等着的江御,“好, 那我们之后再说话。” 徐希把两小儿拎上马车,一左一右揽在怀中, 大小三张脸更像了, 同样的眼睛, 同样的透亮清冽, 笑容纯真无辜。 尤其小阿星笑着朝他挥手再见,“李丞相再见。” 小鹿鸣也学着挥手再见, “再见, 李丞相。” 李斯整个后半生, 最警惕防备的人就是徐希,打从心底里觉得威胁很高,但与她相处共事又很容易被她拉拢到同阵线。刚对她出过一次手, 就被她发现警告。 不仅她,还有她身边得用的人,教出来的弟子。胡亥是天生不一样, 王离是收的人情, 王禹是看王绾的体面,徐英是她自己堂弟。认真说就一个韩信,小小年纪,已经用兵如神, 计谋百出。 底下小的,管禾与荆轲的儿子荆小窦,几岁小儿,见识已堪比大人,全是心眼子。 这俩与她一模一样,还是血脉亲传,以后教出来会成什么样? 陛下看到这样的两小儿,只怕要高兴坏了,更偏心她。 那他所做...... 公孙萚从他恍惚的脸上收回目光,让时解赶车。 马车到了宫门外,公孙萚接俩小儿抱。 结果都不愿意,非要阿母拎着。 江御笑着解释,“宫中撵车就在宫门内,陛下特意吩咐的,徐子可坐撵车。” “刚回来就这么嚣张,不妥当。”徐希说着,把俩小儿拎上了撵车。 江御看着没再多劝,吩咐内侍赶车。 嬴政伫立在廊下,背着手,早已经等着了。 远远看到撵车行来,徐希跟随在车侧走来,还是数年前的模样,老远就朝他挥手,不像生育过的稳重。嬴政却笑起来。 “陛下!”徐希忍不住招手喊了声。 两个小儿也不知天高地厚,摇着小手学话,“陛下!陛下!” 一家三口,老远就激动的呼喊着奔向自己,嬴政心下颇有些感动,待人到近前,看到俩小儿的长相,微愣了下。 “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徐希和公孙萚大拜见礼。 嬴政上前扶二人起来。 徐希望着嬴政打量,看他鬓边已经带了几丝霜发,心下酸涩,“三年未见,陛下竟然添了华发。” 嬴政哈哈一笑,正要说两句老了,看她眼眶湿润了,一时也感慨万千,“朕第一次听你讲六国可灭时,福卿还是个小童,小小年龄,一口笃定的可灭六国。跟朕讲四大名将,如何对战六国。一晃眼,快二十年了。” “我还风华正茂,当挥斥方遒。”徐希顺嘴的接上话。 嬴政神情僵了瞬,鹰眸幽幽凝她一眼,“你当真是一点没变。” “陛下别嫌弃,给你看看我家小儿。”徐希一把抓着俩孩子到跟前,又教俩人说话,“给陛下问安,陛下万岁,万万岁!” 小阿星和小鹿鸣惊奇的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特别高大的嬴政,听阿母的话,俩小短胳膊合在一起,抱着小手,奶声奶气道,“陛下问安,陛下万岁,万万岁!” 嬴政望着这俩小儿,当真是和徐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与一旁的公孙萚只乍看有些微相似之处,他伸手把俩小儿接过来,竟然也不怕他,逗弄了几句,才两岁多的小儿,已会说很多话了。 “这两小儿颇有些不凡,相信长大后,定能继承福卿大志。” 徐希嘴角微抽,“那是不可能的,我才是最牛的。” 嬴政:“......” 三年未见,再听她这种欠欠的发言,依旧牙根痒痒,手也痒痒。 “我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观察水中的虫卵和浮游物。四岁得出喝生水会腹痛。”徐希抬着下颌自夸。 公孙萚笑看着她,一脸认同。 嬴政再看玩他两侧垂珠的小阿星和小鹿鸣,顿时有点傻乎乎的感觉,“这俩小儿不会被坑着长大吧?” “怎么可能,我可是亲生的阿母。”徐希否认。 嬴政很怀疑,看了看公孙萚,也指望不上,顿时怜惜小阿星和小鹿鸣了。 当即就赏赐了一堆东西。 看俩小儿玩起来,与徐希说起她任职之事,“你目前有何打算?” “我去年就收到了王翦老将军的信。”徐希道。 “太尉?”嬴政拧眉。 徐希笑着点头。 “只管军政,大材小用了。”嬴政不满。 “管军政,也有要事做。我对此不算太熟,虽学了一年,但还差得多。活到老,学到老,也算是一种挑战。以后史料记载,徐福,一个做过左右丞相和太尉的女子,多牛啊!”徐希嘿嘿。 嬴政深深望着她,“你还怕李斯?” “怕啊。我当左丞相,王绾死了。我当右丞相,李斯死了,前任丞相克星?那我可历史留名了。”徐希不愿意。 嬴政沉默了一瞬,竟然觉得她很有道理,“你是想搞什么事?”她既接任太尉一职,定是搞事情。 “明面上,就先收复双岛和滇国,雒越。”徐希笑。 “朕想知道私底下的。”嬴政道。 徐希指着锦鲤池,“陛下爱吃鱼,我看陛下池中的有几条特别大的鱼,准备钓上来,给陛下加餐。” 嬴政一听就心下了然,面色冷厉,“都当朕老了。” “陛下威武雄壮,威震四海!若非爱民如子,与民修养生息,几个宵小,安敢造次。”徐希拱手笑道。 嬴政睨她,“马屁精也一点未改。” 徐希嘿嘿笑,“陛下,我想吃蒜香排骨。” 嬴政蹙眉看向江御,宴请菜肴交给了江御负责,御厨那里有她和公孙萚的喜好,应该也有俩小儿的喜好,“可有蒜香排骨?” “奴马上去让加上。”江御道。 徐希扭头问公孙萚,“你想吃啥?” 公孙萚看看嬴政,并无不悦,笑着道,“青椒肉丝。” “还有青椒肉丝。”徐希补充。 江御笑着回话,“这个有。小公子和女公子的吃食,也都是平常爱吃的,还有几样新鲜的。” 嬴政背着手看着几人,很是有些嫌弃,“年近而立,还像没长大一样。” 徐希嗐了声,“长大那是别人的事儿,跟我有什关系,我只负责长心眼儿和长脾气。” 嬴政吸了口气,“那你等会多吃点。” 徐希也没客气,膳食摆上桌,她比嬴政,比公孙萚吃的都多。 俩小儿也跟她一样好食欲,自己拿着勺子抱着碗喂自己。 嬴政看着都多吃了不少饭。 从王宫出来,徐希揉着肚子,“我吃撑了。” 公孙萚从马车壁橱里拿出一竹筒拧开给她,“先喝点山楂酸梅汤,飧食就不吃了,喝点莼菜汤。” 徐希嗯声,小口小口喝着。 “陛下身体如何?”公孙萚又问。 “倒没什么大问题,食量比之前小了点,注重养生就无碍。”徐希捉摸着,她成了太尉,把陛下也拉出来练练。 公孙萚这三年除了她和俩小儿,其余时间全用来研习星命,若陛下身体没问题,他会更有把握。 嬴政也在与蒙毅说话,“福卿一点未变,朕又有了她怒怼朝臣大杀四方的感觉。” “臣感觉,徐子要搞不小的事。”蒙毅很想参与,现在为了她的名声着想,已经没几人再提她当年吭死楚王负刍,吭死齐王建的事。看徐希的态度,她这次要坑死一群人。 嬴政轻笑,“想去?” 蒙毅很诚实的点头。 “可能有你配合的时候。”嬴政虽不想参与,但很想看戏。 这戏徐希次一天就给他看上了,演武场上,一声震天巨响,几乎整个咸阳的人都听到了,以为天塌地动,惊慌躲避。 却见天上升起一个一朵火热耀眼的蘑菇火云绽放开来。 徐希扭头笑眯眯的问嬴政,“陛下!这个大烟花好看否?” 嬴政余光扫视一圈,朝臣们惊惧的脸色发白,甚至有不少人吓的摔在地上,大笑一声,“好看!” 徐希又问一众朝臣武将,“诸位,这大烟花可好看否?” 冯劫嘴唇哆嗦,惊怒的指着她,手颤抖不停,说不出话来。 公输琦已经双腿发软,看徐希的眼神,仿佛看到了罗刹,瘆的脸色煞白。 其他人也不遑多让。 李斯的脸色尤其精彩,想笑笑不出来,徐希就是个大杀器,有她在无人敢反秦国,想攻占哪就能攻占哪。陛下会视她为心腹,无人能及。 知道她回朝定会搞事,没想到她直接放了个高炮,炸的满朝文武大臣倒了一半。 看陛下兴致高昂的大笑,睥睨的眼神横扫身侧,如果徐希要上奏他李斯造反,陛下都会砍了他全家的头颅。 萧何、曹参、周勃、吕雉几个都是没见过徐希点炸弹的,虽然知道是她做的,但从未有这一刻震撼,地动山摇,气浪喷在身上,衣袂被吹的猎猎作响,甚至站不稳。 “这要落在敌军的大营......”卢绾喃喃。 “全死光!”刘季接上话。 侯廉高举着手大声回话,“好看!牛逼!主君一人堪比百万雄师!” 卢菲菲也激动的嗷嗷叫,“主君!此烟花为世界之最!主君之能,陛下之外,你为第一!” 刘季扭头看两人,这俩狗腿子也太会夸了?怪不得徐希看重他们。 李斯也赶紧表态,“君房,你这一威力太大了,足以震慑四海九州了!” 其他人也纷纷称赞,“真乃神兵利器也!” “徐子真乃神人也!” 徐希直接说明,“我想当太尉。” 无人反对,甚至连跟她辩驳一番兵法军功的都没有。 嬴政当场把徐希拜为太尉,掌管大秦所有军事。 这才叫摘桃子!李斯心中戾气升起。他承受骂名,让出功绩给萧何,三年改军法。结果她回来成了太尉,掌管所有军事。 改军法时,王翦和内史腾都避开势头,她现在回朝就要摘走。 萧何余光一直注意着他,看他眼中戾气滚过,忍不住冷笑。 回到家就跟徐希提醒,“李斯此人,面上放权退隐,却是以退为进,你如今拜为太尉他都恼恨,若真做了右丞相,顶掉他的职位,指不定如何跳脚。万万得防备死。” “他比我官瘾大多了,七十三的人了,还想进一步,进哪去?”徐希哼道。 “想为他儿子李由铺路,但九卿之中,能短时间升任丞相之位的,只有廷尉。韩非子比他小几岁,身体比他还硬朗。他都不愿意退,韩非子也不愿退。”周勃忍不住笑。 徐希拧眉,“李由?治理一地还行,让他做丞相,还要我们这些大贤大才做什么。”萧何、曹参、周勃、陈平、卢绾都是丞相、太尉。轮也轮不到别人。 周勃、萧何是知道她脾性,都认同的笑起来。 只卢绾愣了下,朝徐希拱手,“太尉以为,当朝有几人能当丞相?” 徐希直接朝他拱手,“先生就是其中一个,在座的哪一个都当得丞相与太尉。” 卢绾嘴角抽了抽,“太尉谬赞了。” 徐希笑,“不是丞相之才,我不招揽。” 萧何补充,“确实是阿希举荐我务必招揽卢兄,称卢兄有丞相、太尉之才。” 吕雉已经忍不住笑意了。 卢绾都被整不会了,他就多守了几年孝,这几个同乡好友都成了丞相之才,太尉之才? 萧何笑了笑,跟徐希说起具体行事,“王翦老将军身体已经不行了,从改军法就不怎么问朝政,改军法随稳步进行,但没有一个强力整改军政的人,并不算成功。你任职后,有的事忙了。” 徐希不惧这个,“我手下有将,新一套的军法军纪还有改正之处,军粮军饷不拉胯,先富一部分,带动大部分。” “特训兵?”周勃对这个感兴趣。 徐希点头,“对,不过特训兵是特训兵,贵精不贵多,专用解决复杂军事行动。精兵还是必要的,以后扩张版图稳定下来,势必要裁军。” “那个大烟花,看起来杀伤力十分凶猛。”周勃对这个也十分感兴趣,但也畏惧它的杀伤力。 “只此一颗,起个威慑作用。”徐希不准备再造,只是为了对外宣布,大秦能造这样的武器。 周勃松了口气,“如此便好。” 萧何笑看了眼卢绾,微微挑眉。 卢绾颔首,他看见那大烟花时,确实吓住了,恐徐希是个残暴之人。如今有天雷仙丹,已经足够威震四海了。那大烟花太可怕了,若落入别人之手,会更可怕。 好在徐希是个清醒的人。 换了一身新制太尉朝服,徐希正式回朝。 冯劫当场就弹劾了她一本,“女子本为善,徐福却造出如此凶残之物,危害天下,陛下如今还拜她为太尉,由她掌管军事,只怕她暴露本性,为天下黔首带来大祸!请陛下责令其销毁所有凶残大烟花,贬黜其太尉之位。” 公输琦也立马站出来,“臣附议。” 赢期、赵义等人也都站出来,“臣等附议。” 嬴政目光威严冷峻的看着朝臣,心情很好,“福卿有何话可说?” 徐希出列拱手辑礼,“臣为了太尉一职,耗费了十几年积攒之物,花费三年制成了大烟花,只此一枚,下一个要造出来,得等下一个十八年了。” 这话说出来,显然没人信,天雷仙丹已经造成了大炮,墨家钜子领着一帮弟子还在造比大炮更厉害的火器。 “我们可以不用,但我们不能没有。如今休养生息几载,周围小国又蠢蠢欲动,以为我大秦改个军法就乱起来,无力御敌,屡屡犯境,伤我大秦黔首。此物一出,相信他们自会老实,该割地割地,该赔款赔款。”徐希沉声道。 朝中武将们不少敬佩她能强国富民,但她一个女子,又从未带兵打仗,没有一点军功,却坐上了太尉,总是心中不服。听她这话,她要让周边小国都割地赔款?她比王翦大将军还霸道残暴!怎么突然有点兴奋,想拜? 内史腾率先站出来,“末将以为太尉所言乃真理,为天下万民,神兵利器可不用,但为保护自家国土和黔首,神兵利器不可无。” “如今已天下归一,再打打杀杀,不讲德理,我大秦名声又将如何啊!”公输琦提起就咬牙,对内学堂、私塾教材用徐福注解的书,还要学她的思想。对外正副典客侯廉、刘季没一个能弘扬大国之礼与大国之德。现在又上位一个徐福成了太尉。 徐希冷笑,“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若军事不强,无人与我们讲礼仪道德,我们的下场就是为外族入侵,瓜分,覆灭。” “秦国如今正强盛,周边皆是小国,徐福你危言耸听。”公输琦怒道。 “你要的是不起大的战事,我要的是边境百姓安稳,天下太平共和。”徐希甩他个道不同的眼神。 公输琦气的脸发青。 陆贾此前只听说徐福的传奇事迹,百姓人人称赞的女丞相,但朝中儒士、朝外贵族、各地豪绅对她几乎没有好话,看来她比想象的还要难搞。她是谁都不惧,自有一套思想道理,非常容易使人认同。理想,又实际。 徐希察觉到他的视线,一个眼神扫过去。这陆贾可也是个牛人,周勃、陈平不和,他一力说和两大势力,合伙灭杀吕氏。 陆贾与她对视,微笑颔首,一拱手。 徐希直接一个挑衅的眼神。 但陆贾没上当。自古天妒英才,她虽少年成名,而立之前已经做到了丞相之位、太尉之位。但也要做得长久才是真本事。 徐希看他不出声,蹙了蹙眉,看来儒家要出个厉害人了,怪不得淳于越牙都掉光了,还那么开心,不是因为她接手改军法,而是儒家出了个陆贾。 淳于越还真担心陆贾在朝会上针对徐希,他如今好不容易凭借才学才能坐上御前行走之位,陛下欲给儒家一席地位,若此时攻讦徐希,定会为陛下厌恶。 好在他有分寸,没有出声。 辩理,朝中大臣几乎无人能敌得过徐希,以为她成亲生育守孝三年,智慧多少会退化些,所以才拿大烟花来威慑众人。谁知道她依旧巧言善辩,还多了几个武将追随。 她当太尉是要彻底改军法,否则不会推萧何上位,那些个武将不是反对改军法吗?为啥会追随徐福了? 朝会后,徐希就正式带着周勃、吕雉接手处理所有军事。 邸报也发出去,正式对外公布,朝中造出了威力更大的大烟花,爆炸范围多少,声响多大,一颗威力能炸平一个大营。边境百姓的安稳又提高了一成! 出了孝期的左丞相徐福,起复回朝,接手太尉之职,继续贯彻执行改军法,并加强边境军事化,边境百姓的安稳又提高了两成。 秦嘉拿着抄录的邸报快速回到府邸给景驹和张良,“徐福回朝了,成了太尉,她放出了个大杀器,你们看。” 景驹看着纸上大烟花的图,旁边描述的威力,瘆的脸色发白,咽了下口气,“这......可是真的?” “若是在咸阳燃放,整个咸阳的人怕是都看到了。”张良提醒。 “对,对。马上派人去查。”景驹忙吩咐。 秦嘉应诺,立马下去安排。 景驹实在戚惶,抓住张良,“先生救我!” 张良嘴角抽了下,既没有胆,干何要造反? 但面上只能宽慰他,“此物威力无穷,怕是仅此一颗。” “此话当真?”景驹现在就想确认。 “等待看消息便是。”张良道。 景驹稳不住,来回转了一圈,吩咐底下所有人行事都收敛起来,务必低调。 半月后,咸阳的消息传回来,这大烟花仅此一颗,还极其难造,非十几年不成。 景驹狠狠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也不排除是假消息,为了让敌人放松警惕。我曾读过她的注解,此乃战忽之策。”张良解释。 景驹顿时又紧了皮,“此物定是机密中的机密,我的人定然接触不到,请先生教我。” 张良摇着羽毛扇,高深莫测道,“独木难成林。” 景驹眸光一转,“先生是说,让我拉拢其他六国之人?” 110. 第110章:李斯卸任 要实在不行,我…… 张良命人拿来一双木箸,递给景驹,“主君试试可掰得断。” 一双木箸而已,景驹拿过来,稍一用力就掰成两截。 张良又命人拿了一把木箸给他,“主君再试试。” 一把十几根,景驹左右用力,憋涨的脸色紫红,依旧纹丝不动,“先生,我明白了。我这就命人去联络旧六国余部。” 张良摇着羽扇,笑呵呵的没再多话。 徐希处理完积压的军事问题,调集了五万兵卒到咸阳外驻扎练兵,执行军法,施行新军纪,按特训兵的标准练兵。 同时部署百越和岭南的大军,推行新军纪,练兵之余,给所有兵卒提供学习识字的机会。 补充军饷和粮草。 朝臣们这才发现,徐希修筑驰道时,护短力役,贴补粮肉;修筑宫殿翻盖王城时,护短工匠和力夫,贴补粮肉和瓜果。如今成了太尉,又护短兵卒,贴补军饷和粮草。 跟着她混,或是她做了上峰,就能获得利益。而她获得好名声。 从百姓,又到兵卒。那些人只看到了跟她混得好处,却没看到她走到哪,就把利益倾斜到哪。 一个个不敢当面骂她,就写文章骂她沽名钓誉,以权谋私,崇慕她的那些都是愚蠢之人。 被调到咸阳训练的兵卒却不觉得,军饷贴补是多,膳食也好,但完不成训练,只能干看!这个训练还不包括武训,识字要学,兵法谋略要学,军法军纪更要倒背如流。 开始还有人桀骜不服,但看着别人卷起来,在自己眼前吃上大鱼大肉,拿上了银响,也忍不住卷了起来。 然后整个军队中就越卷越多,个个争相做卷王。 徐希除了大朝会,其余不去,重要政务带到营中或者家中处理,跟着军队一起训练。 每隔几天还要把嬴政拉出来一起训练个半程。 周勃显然对军政兴趣更大,也更擅长,还跟着训练。 看他越发得心应手,徐希把吕雉叫来,问她,“朝中的情况,稚姐看了几年,有什么想法?” 吕雉听她这称呼就嘴角抽搐,不过也直接实说,“论才学计谋,我不输萧何、周勃,但没他二人稳重,朝中公职位也有限,主君有什么看法?我想听听。” 徐希指着舆图,“弯岛郡守,或者南岛郡守。” 吕雉望着她笑起来,“与我不谋而合。我比萧何起步晚了十年,周勃、陈平、曹参亦势头强劲,这十年,我准备去地方做官,积攒经历和功绩。” “其他地方都已经开发,只有弯岛和南岛还未开发,难度不小,但也容易做出政绩。我把双岛的详细资料拿给你,这几个月你先做好准备,不仅治地强民,还有武力安全。”徐希给她规划征途,她起步晚,要追萧何、周勃需要另寻他路。 “好。”吕雉完全没意见。 拿到双岛的详细资料,吕雉便一头扎进了解治理双岛的策略之中。 徐希也带着一帮特训兵把沙盘细化,制作成舆图模型,从最熟悉的咸阳山水、城邑开始。 朝中想找茬的甚至根本见不到人,连她属官都轻易见不到。谁爱弹劾弹劾,她一心埋头练兵,整合军法军纪,为在外驻守的大军输送粮草和装备。 李斯都找了趟才正找到人。 “卸任?李丞相,你这身板硬朗的还能再干五年,卸哪门子的任啊?”徐希笑着把凉茶推给他。 “不中用喽!”李斯笑呵呵的摇头。 “真要卸任?”徐希认真起来。 李斯也正色起来,“是要卸,君房,这右丞相的位置,只有你能接得住,也只有你接任,我才能放心。” 徐希立即嫌弃起来,“我回朝时你不说,我这太尉刚坐稳,你说你卸任,让我去当右丞相,你这不玩呢!” 李斯以前还听她这些直言不讳的话,现在听心里特火特想开骂,“你都没等我说得上话,就一个大烟花震慑整个咸阳,直接拜为太尉了。” “那现在怎么办?我也要卸任太尉一职?”徐希皱着眉不虞的望着他问。 李斯气道,“别人我哪放心!” 徐希嘶了口气,“要实在不行,我兼任了吧。” 李斯神色僵硬,“兼任?你现在一个太尉都没空来朝中议事,你兼任,朝臣能把你撕吃了,你不要命了?” “那我回来?”徐希问。 李斯望着她,不说话。 徐希自己又推翻,“也不行,我现在练兵刚适应,这要是半途换人,我这精兵训练营可能就达不到目标了。又不能兼任,那......”她说着看向李斯。 李斯目光不闪躲的与她对视,等着她后面的话。 “你再干半年,等我打下双岛和雒越。今年陛下有劫数,你这个老臣,无论如何也得撑到年底,今年跑路,不合适。”徐希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劝慰他。 李斯惊疑不定,“陛下有劫数?不是去年荧惑守心就过去了吗?” “是今年。”徐希长叹。老家伙装的挺像,孙女都嫁给胡亥了,就不信没听他泄露点秘密。 “陛下......陛下身体可好?何种劫数?如何能过?”李斯忙担忧的追问。 徐希也没瞒他,“陛下身体没有问题,今年的劫数再详细的推演不出来,只推演到有性命之忧。” 李斯一下红了眼,“陛下还不到知天命,何至于......有性命之忧啊!” 徐希拍了拍他肩膀,劝慰他,“李丞相,再撑半年吧,撑过了今年再说。我知道你想抬李由,他也的确有才能,你先带一带吧。” 她突然又如此诚恳,李斯反而不知道如何说了,“陛下有任何情况,君房千万要告知我。陛下对斯的恩德,我还未报答完呢!” 徐希沉重的点点头。 李斯从太尉府邸出来,擦了擦眼,越想越不对劲儿。徐希让他等半年,要搞什么事?拿军功? 她现在手里得用的人只剩下周勃、吕雉。这两个人职位低微,不可能升任到太尉和丞相之位。就算与萧何换换,左丞相也不够格。更别提太尉,没有军功,更是绝无可能!她自己升任太尉,都是陛下偏心。 回到家找来心腹门客商量对策,睢伍分析了一堆,“目前最有可能接任右丞相的职位,太尉不是王贲,就是章邯,桓齮、蒙恬,把这几个上将军调任后,正好给王离、徐英、韩信他们机会。这个半年,只怕忽悠主家,用陛下有劫数来忽悠主家!” “不至于,主家会问陛下,除非她与陛下串通蒙蔽主家,那就是我们的死期到了。”腾惟不认为这个是忽悠。 李斯心里一咯噔,摇摇头,“这个应该是真的。” 睢伍拧着眉冷笑,“那你说她有何目的?” 腾惟是真的想退了,这么多年跟徐希针对,没有任何办法把她打下去,除不掉,也不敢下手与她对上。反而徐希守孝年,推上来个萧何占住左丞相之位,自己回朝,占住太尉之位。这次又与她算计,只怕右丞相之位也归她了,她显然有想法。 “她的本领在于治国,不在军事。起复回朝升任太尉,不过是为改军法军纪,也是避开主家,缓转一段时间。毕竟主家已古稀之岁,她真等,等不了太久。还落个好名声。” 睢伍不悦嗤笑,“你现在是越来越帮着徐福言语了。” “知己知彼,才能万无一失。若判断错误,就毁了大事。她是徐希,不是公输琦和赢期。”腾惟也拉了脸。 睢伍却依旧不放过他,“你把一个女人抬的太高了,这些年看下来,她也就会这些,没别的了。” “你若如此轻敌,那注定失败!”腾惟怒了。 睢伍大怒,“主家筹谋多年,足够谨慎,必能做到万无一失!” 腾惟跟他大吵一架,甩袖离去。 睢伍立马劝李斯,“主家,若行秘事,不可让腾惟参与,他已有外心。他还有个同乡侄女在学堂里念书,不走学堂的路子,却来找他举荐。” 李斯听的皱眉,心里也多少认同他的话。 但卸任的事,是搁置了,这时再强行卸任,定会打草惊蛇。 腾惟也发现,李斯对他面上看似未变,但议事却有不叫他的时候,若非他与议事阁伺候的仆从熟识,连消息都收不到。徐希她回朝就掌管了天下军事,陛下信重她,必定予调兵遣将之权。还敢轻敌,当真是老寿星吃毒药,找死了! “父亲?”腾葭听到甩书的动静,端着茶汤进来。 腾惟看到幺女,收起愤然,又把书捡起来,“你母亲怎样了?” “母亲服了药,已歇下。”腾葭回着话,把冷饮茶递给他。 腾惟一杯冷饮茶一饮而尽,叹息了声。 “父亲又为何叹气?母亲的病不是一时之症,有我照顾,父亲尽管放心,不必太过牵挂。”腾葭柔声劝话。 腾惟苦笑,“父亲是进退两难,进,无路可走,退,万尺深渊。” 腾葭脸色一变,“李丞相交给父亲难办的差事了?” “是啊。”腾惟望着她还稚嫩的模样,暗自摇头。 腾葭小脸顿时白了起来,“李丞相和徐太尉都是国之栋梁,非要分出胜负吗?” 腾惟拍拍她的脑袋,“你记住,人,若不能当机立断狠下毒手,就万不得贪心。” “女儿谨记。”腾葭叩拜。 退无可退,腾惟还是找李斯劝谏,徐希手中有兵权,她可能早已布了埋伏,要他万万注意,忍耐谨慎。 李斯见他看破疏远之举,已动了杀心。 没几日,腾惟醉酒栽在河中,被人救起时,已经没了气息。 “那些士子们都说,他不得李斯看重,心中苦闷,喝醉摔进河中,意外淹死。”时解把调查的信息递给徐希。 “意外淹死?咸阳谁不知道他是李斯的谋士,别到时候把屎盆子扣我们头上。”吕雉冷笑。 徐希翻着调查资料,“这个腾惟,跟李斯十几年,出谋划策无数,也是立下汗马功劳。陛下都不曾杀功臣。” “死得蹊跷,主君,马上派人保护他的亲属。”周勃忙道。 徐希拧眉,“管猗,从别处调两个人过去。” “诺。”管猗应声,去调人手。 不几日,风向果然变了,腾惟是李斯谋士,身强力壮,突然罹难,定是有人针对李斯。 徐希的名声在贵族士子中几乎没好过,攻讦随之而来。 朝中也有人弹劾,她太尉不称职,朝议都不参与,意在丞相之位,还曾狂言要兼任太尉和丞相。 徐希还没动,李斯就主动站出来为她开脱,又找她商议孙女李瑶与胡亥的婚事。 胡亥虽然没有了母亲,又不得宠,也是陛下的公子,哪用得着她去插手胡亥的婚事。徐希拒绝。 胡亥也不敢找徐希,只把吉日告诉徐希,请她证婚。 辛卯,八月十七,胡亥迎娶李斯孙女李瑶为妻。 李由以胡亥成家为由,举荐胡亥入朝为官。 扶苏、嬴高、嬴珈、嬴芳华几人都在为官,胡亥不仅是陛下幺儿,更是徐希的弟子,当初说不祥,也并未见到什么不祥。太卜令亦站出来说胡亥身上的不祥之气已经被徐希驱除干净。 他又当真有才,举荐入朝。 嬴政并未反对,允他选官考核。 胡亥选了秦律,刑罚执法,是他最擅长的,轻松通过考核,成为韩非之下的属官。 朝臣一看,胡亥是徐希的弟子,他在刑罚执法上尤其精通擅长,这分明是冲着廷尉之职去的。又开始攻讦打压徐希。 “胡亥他不是李斯的孙女婿吗?身上打我烙印了?”徐希在家骂了一顿。 “我们目前在朝中的人,不多了。”秦俪叹道。 “不多也没办法,不够分的。女官起步太晚,学堂的学子还不足以担当大任,那些贵族士子就别提了。”姒染摇了摇头。 “光叹气也无用,不如招来试试。”卢菲菲现在是个行动派。 秦俪给她个憨傻的眼神,按着她坐下。 “还真得挑几个得用的人来。”徐希赞同的点头。 “交给我。”昭韵直接把这事揽了过去。 徐希和她对视一眼,应下,“行。” 见她招人手,周勃心下一阵激动,“主君,开打吗?” “你带兵,把他们拉出去练练。如何?”徐希笑问。 周勃眼神顿时锃亮,“主君能给我这样的机会,死而无憾矣。” “你若死了,我还有陈平、曹参。”徐希幽声道。 周勃哈哈大笑,“那我便不能轻易丢掉性命,我可是他们中跟随主君时日最久的。” 徐希也笑起来,“现在出发,十月到达,与王贲、章邯的水军配合,冬日天气正合适。天暖之下拿下,明年陛下可要封禅泰山。” “诺!”周勃拱手辑礼。 徐希奏请了虎符,给周勃带着特训兵出征。 李斯惊起,“五万人马,全带走了?” “全带走了。”李由应声。 李斯拧起眉头,“陛下竟也没说什么。” “陛下要出巡,回祖地祭祀。”李由又道。 “何时安排?”睢伍追问。 李由摇摇头,“还并未安排,只是提起。” 李斯眯着眼,陷入沉思。:,,. 111 第111章:配享太庙 功臣不能全身而…… 嬴政出巡陇西, 回天水祭祖,命萧何安排诸事。李斯年迈,留守咸阳。 徐希带精兵随驾。 “这安排......有点熟悉呢。”卢菲菲挠着头, 思索了半天。 “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李斯还熟悉不熟悉。”姒染轻呵。 卢菲菲惊了声, “啊啊!想起来了!陛下诛杀反贼嫪毐时, 便是去雍城行冠礼。” 说完一下紧张起来,“李斯应该不会如此蠢吧?” 姒染看李斯这几年越老越不稳妥, “除腾惟就是一个愚蠢的行为,如今又招了胡亥做孙女婿,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蠢事来。” 秦俪深以为然,李斯若真聪明, 就不该与主君作对, 他有功绩, 有陛下信重,不贪恋权势,必能得善终。 昭韵看徐希一直没出声, 却在出神,“主君?” “嗯。”徐希嘴上应着她,人依旧在出神。 昭韵有些担忧, “这次出巡,陛下定会有所行动,主君与萧丞相都不在咸阳,五万特训兵已由周勃带走, 此时怕是到了百越,我们也要提前部署。” 徐希目光聚焦,扭头看她, “李斯不蠢,他再急,也不会丢掉脑子。” “那......犯蠢的是胡亥不成?”昭韵惊疑,胡亥有啥?兵权、人脉都没有,只有一个不祥的命格。 卢菲菲、姒染、秦俪几个也都聚过来,“主君,你当真胡亥会犯蠢吗?” “你们为何认为胡亥会犯蠢?”徐希蹙眉盯着几人问。 “不是吗?陛下今年有大劫,胡亥搭上李斯,他们不犯蠢还犯什么?”卢菲菲想不通。 徐希正要跟几人说话,外面江御来传召,“陛下在宫中宴饮,请太尉。” “单请我,还是请了三公九卿?”徐希起身随他向外走。 江御微微一笑,“宴请三公九卿,和一众老臣,老将。” 徐希神情微变,“我去换身衣裳。” 江御解释,“陛下说,不必遵循规制,寻常宴饮。” 徐希应声,着常服随他进宫。 殿内不光她,其他人已到了大半,卸任的冯去疾,淳于越,甚至还有姬纨。 众人寒暄着,不知陛下突然宴请他们这些老臣是何用意。 李斯到的最晚,看着已经列位在座的众人,神情有些紧绷,扫视一圈,目光徐希身上,她遥遥拱手,亦是一脸肃穆。 他缓慢入座,高高提着心,很是有些不真实。 冯劫没忍不住,凑近萧何问他,“徐福在搞什么?” 萧何否认,“她进殿时还一脸懵,你应该问陛下有何要事。” 冯劫翻他一眼,“你女婿是徐咨,不是徐福。” 萧何斜睨着他,“来的都是老臣,功臣,你自己想去。” 冯劫不喜欢他这个人,虽然他与徐福多有不同,人稳妥正经,本质却和徐福一个路子! “陛下驾到——” 一声唱礼,众人起身,齐齐拱手辑礼,“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免礼。”嬴政也一身玄色暗纹常服,朝会上的威严霸气也收敛了些。 “谢陛下。” 嬴政直接请众人入座,“朕二十二岁亲理国政,十五年横扫六国,诸位老臣、老将都是我大秦功臣、名将。如今朕已知天命,朝中的老臣、老将亦所剩无几。今年朕回陇西祭祖,命人修建太庙,迁于咸阳。今日宴饮,一是与诸位老臣把酒言欢,一是共同商议,配享太庙的国之功臣良将。” “配享太庙?”赢期不可思议,太庙是何等规制,帝王祭祀祖先之庙,哪有臣子配享太庙的! 李斯也惊疑不定,“陛下,此前已建开国功臣榜,这太庙......” 嬴政望向他,沉声道,“仅一个开国功臣榜,还不足以表功。诸位都是对朕,对大秦有卓著功勋之栋梁,后世帝王若祭祖,也当祭拜大秦功臣!功臣若不能受封,政心有愧。” 李斯一时哑声,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嬴政要给予功臣名望地位,还有死后殊荣,配享太庙,怕是一个为人臣者最高荣誉了。 尽管知道自己上不去,淳于越还是尤其激动,“陛下乃千古圣明之君!” 姬纨都朝他甩眼刀子了,配享太庙就千古圣明?怎不想想,在座的谁能配享太庙? 徐希见他盯过来,扬了扬下颌。 姬纨轻哼一声。 公输琦没忍不住,“陛下欲封赏何人配享太庙?” “在座的诸位,都是我大秦功臣,皆有可能。”嬴政给他画了个饼。 公输琦心下不满,但也知道今日宴饮,不是议事。此时不是时候。 此后嬴政挨个敬酒,“李卿,若无你辅佐国政,筹谋天下,我秦国不会如此强盛,灭掉六国。统一文字、统一度量衡、统一货币、车同轨、废分封、改军法,李卿居功甚伟。朕敬你。” 李斯连忙双手接过酒樽,两眼含泪,“陛下,老臣......” 嬴政伸手执杯,与他共饮。 随后来到徐希面前。 “陛下!”徐希起身。 嬴政为她斟满一杯,“福卿是朕的福星,亦是大秦的福星,若无福卿襄助,大秦未来惨淡,朕敬福卿。” 徐希双手接着酒樽,幽幽看了眼李斯,“为何我没有李丞相的感言多?” 嬴政轻笑出声,“朕还等着福卿,铸造更高的功绩,辅佐大秦走向真正的盛世。” “那我得喝三杯!”徐希拱手,率先饮尽一杯,又为自己斟满。 嬴政看她喝满三杯,又到下一个韩非,神情有些肃穆,“若无韩非子立法,又致力改法,无大秦黔首今日之幸。朕敬你。” 韩非双手接过酒樽,双目矍铄的盯着他,“臣亦敬陛下!” 再之后,冯去疾、淳于越、姬纨等老臣皆被敬到。每个人所做功绩,他都心中有数,全都记得。 徐希三杯酒下肚,自己又喝了两杯,人已经有些醉了,拔了护卫的剑在殿上舞剑。 众人都只觉得她舞剑慢吞吞,行云流水的花架式,是为了好看助兴。 侯廉却见她过舞太极,一剑削断尖石,她剑尖几次对准李斯,杀意明显。护卫的佩剑虽不如她的真理剑削铁如泥,但杀李斯足够了。 他正提着心,韩非已经起来,夺了她的剑,“你这剑舞软绵无力,还是让人来跳傩舞。” “老家伙!我与你势不两立!”徐希指着鼻子骂他。 李斯觉得是在骂他。 韩非和侯廉把人拉下来。 她又拽着李斯的胳膊,痛哭,“陛下那么好,我要为陛下舞剑!” 李斯拧眉,想抽出胳膊,“君房,你喝醉了。” 徐希大力的拽紧,拉着他痛说,“谁说我喝醉了,陛下对功臣如此,名利、地位、殊荣,统统给予!我要为陛下卖命,死而后已!” 随即又摇头,“不,死是不能死!陛下曾说‘功臣不能全身而退,嬴政何颜立于天下。’我要配享太庙!” “李斯啊李斯,你这个老东西,很快就要进太庙了!你怎么能先一步呢?” “不就是老了几十岁,你功绩比我高吗?人比我牛吗?凭什么?” “你个老东西凭什么??” 李斯莫名被她骂了一晚上,出宫时还一副死妈脸。 看她张牙舞爪的被公孙萚接走,可能回到家还接着骂,李斯就更气结了。 “气不死他个老家伙!”徐希喝着公孙萚喂的热茶,果然还在骂。 公孙萚笑着应声,哄着她,“好好,气死李斯。” “我若是陛下,今日就给他倒一杯毒酒。”徐希气哼。 “也不是不行。”公孙萚连连点头。 李斯回到家,虽然心中感动于今日宴饮,还是第一时间门找了大夫为自己看诊。 大夫仔细查看了小半时辰,才不确定道, “应是无毒。” 睢伍挥手让他下去随时候命,追问起今日宴饮,“看主家神色不悦,发生何事了?” 李斯皱眉不悦道,“徐希喝醉了酒,拽着我骂了一晚上。” 睢伍愣了下,“以她的秉性,应该不会在宫宴上喝醉。陛下为何突然宴饮老臣?” 李斯这才说起正事,“......陛下要迁太庙于咸阳,封赏功臣、良将配享太庙。” 睢伍眸光一暗,“配享太庙?朝中功臣虽多,又有哪个配享太庙?徐福吗?” 李由冷哼,“徐福如今手握兵权,连打仗都不亲临,还想配享太庙?指望她坐在咸阳发号施令,大军扩张得来的功绩都归她不成?” 李斯对配享太庙十分心动,今日陛下的话,也让他十分触动。 徐希说全身而退,可他若退了,今后子嗣...... 睢伍看他半晌不言语,就猜到他又听进了徐希的骂,“主家,配享太庙是死后,徐福若死在陛下之后,又如何配享太庙?” 李斯皱眉,“别的学堂私塾已晚,大秦底层官员、县吏太多徐学的学生,名声功绩早已传遍,新帝亦会给她殊荣。” “新帝亦会给主家殊荣,还有主家子嗣殊荣。”睢伍谏言。 李斯沉默了。 次一天,迁太庙于咸阳,封赏功臣良将配享太庙之事就传遍了咸阳了,那个高耸巍峨的开国功臣榜还立在宫墙外,又恩赏配享太庙? 朝中的三公九卿,还有卸任或是过世的老臣都被拉出来评判了一番政绩和贡献,谁能配享太庙。 最后辩论了好几天,选出来的几个德高望重之人,陈列功绩,加在一起打不过一个徐希。 就士子认定,嬴政面上给老臣殊荣,还是宠信徐希,为了给徐希殊荣,一个女子,为官已是倒行逆施,若是让她配享太庙,以后帝王祭祀先祖,都得拜她?天下士子颜面何存? 嬴芝曼、嬴舒曼、赢肥、赢鹄几人在学宫跟人吵了几日,把李斯架了起来,一口一个,“死后配享太庙,现在要死的是谁啊?是李斯啊!他已年逾古稀,徐子才而立不到。” 由于几人太过无德,写诗词对骂,传播。 很快李斯将死的消息就传开了。 李斯都不知道他快死了,听说后,气的大骂徐希奸猾阴毒。 这个消息还在往外传,从李斯将死,传到李斯病重将死,到李斯死了,或将配享太庙。 传至百姓的耳中,也就叹息一声,“李斯死了啊?但配享太庙,死也值得了。陛下对忠臣真好!” “那徐子终于能接任右丞相了吧?” 消息再送回咸阳时,嬴政已经摔众人出巡陇西,李斯看着舆情消息,这些舆情监测,面色发青。 睢伍劝他,“主家,时机难得。” 李由也劝, “父亲,若错失这次良机,儿子和你孙子,都将没有升任之路,我李家从此就被泯然于众了。” 李斯目光一厉,“等消息。” 李由和睢伍对视一眼,齐齐应声,“诺。” 嬴政一行人到达陇西郡,天水之地。 “福卿还未来过此地,秦国就是在此发迹,也是从此崛起,逐步建立庞大的诸侯国,后一步步壮大强盛,到统一六国。”嬴政望着宗庙故地,指给徐希看。 徐希望着古朴苍劲的大树环绕着嬴氏宗庙,“大秦起于微末,必将走向盛世。” 嬴政哈哈大笑,“有福卿此话,朕等着大秦强盛。” 徐希小声提醒,“陛下,我非神棍。” “嗯,朕信你。”嬴政深深凝她一眼。 “您的眼神明显不信。”徐希很想解释,她只是善于忽悠,出手的也不是她。 嬴政神色已经认定了,“走!” 徐希满腹的话又憋了回去,跟上他脚步。 萧何等人也纷纷跟上。 嬴政要祭祀先祖,嬴氏族人能来的都来了。陛下已知天命,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如此高规格的祭祀先祖了。 赢期安排好一应祭祀事宜,太卜令择定吉日吉时。 嬴政率众臣举行了隆重的祭祀,告谢先祖保佑,统一四海,祈福先祖保佑大秦国祚绵长,护佑嬴氏子孙长寿康健,永远执政大秦。 祭祀先祖后,嬴政对外吩咐,要祈福三日,命人在外守候。 公孙萚摆上七星命灯,七七四十九盏小灯拱卫。 让嬴政与徐希坐于命星两端。 蒙毅一脸严肃,时不时瞟一眼,见管猗、盖聂都面不改色,也按捺住不多问一句。 赵高负责进出安排膳食。 赢期在外转了一圈又一圈,带着萧何想问究竟,他埋头政务,一问三不知。 三日后,一道金光从殿内亮起,隐隐一声龙吟响起。 众人大惊,急忙赶到看究竟。 嬴政面色如常的出来,神采英拔,命道,“萧何,安排回程。” 萧何仔细打量他的神色,喜道,“臣领命。” 赢期觉得她们在搞什么大事,而他竟然一丝消息都没有打探到,那金光,还有龙吟,到底是什么? 嬴氏族人也十分好奇,待嬴政携朝臣离开,打开殿门走进去,就见大殿正中的地上,有七大四十九小的燃灯印记。 众人面面相觑,各种猜测从心中升起。 几个嬴氏老人严禁泄露,又关上了殿内,守护起来。不论如何,陛下是嬴氏子孙,是皇权天授的帝王,是祖龙,是千古一帝! 陛下之后,天下也是大秦子孙的,他们嬴氏一族永远倒不了! 陇西天水的消息以奇快的速度传回咸阳。 睢伍拿到消息,立马就与李斯、李由商量行动,“从陇西到咸阳,陛下要走北路,至少一个月。” “足够了。” 随后消息传来,嬴政一行果然从北路绕行到秦直道回咸阳。 李瑶带着胡亥回娘家。 家宴上,李由直接问胡亥,“可有得位之心?” 胡亥脸色微变,眸光微闪,“我?我只是一个不祥之人,父王子嗣众多,轮到谁,也不会轮到我。” 李由哈哈笑,“贤婿太过谦虚了,你是我李家半个儿,你老师徐福手握兵权,你长兄扶苏虽然名声不错,但朝中掌握实权之人,多是忠于陛下的纯臣,而你的不祥,正是用处。” 胡亥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岳父是何意思?” 李由拍着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无事,无事。” 胡亥却不敢放心,他的不祥正是用处?想到徐希生产昏迷三日三夜,他醒来之前也昏迷三日三夜。 他们要除掉徐希,没有那个本领,查到了他与徐希共命,要除掉他!? 还不止,今年,新历法十一月,是父王驾崩之日。 想到这,胡亥心中惊惧万分,脸色煞白。 李瑶笑着为他端来醒酒汤,“郎君,喝完醒酒汤再歇下吧。” 胡亥望着她的笑,想动突然动弹不得,惊恐的瞪大眼,张嘴叫人,却已发不出声音来。 112. 第112章:必须全尸 死不瞑目。…… 李斯要杀他!杀徐希!还要杀父王! 胡亥惊惧的瞪大眼,盯着李瑶,想呵退她,却如何都发不出声来,眼睁睁看着李瑶把一碗醒酒药端到他嘴边,粗鲁的捏着他的下巴给他灌下去。 胡亥腹中一样翻绞起来,恨怒让他两眼外突,猩红狠戾的死死盯着李瑶。 李瑶害怕后退了一步,见他动不了,又放下心来,“郎君,别怪我,我也是为了家族。” 不时,门外传来敲动声响,李瑶过去打开门,进来一个黑面男子,低声问,“人呢?” 李瑶朝内室抬了抬下颌,“醒酒药已经全灌下去了。” 黑面男子进到内室,对上胡亥恨仇的双眼,脚步微顿,直接无视,“还没结束,不如直接给他一刀。” “说了必须全尸。”李瑶翻了他一眼。 看黑面男子不耐,李瑶又说,“醒酒药是我亲自熬的,也是我亲自灌进去的,只要药对,不会出任何差错。稳稳等着消息就是了。” 黑面男子对着床榻坐下,就盯着胡亥被毒死。他的任务是确认胡亥死亡。 频死的感觉,让胡亥心中被惊慌恐惧占据,恍惚间想到徐希派给他的哑护卫,他不喜徐希的耳目,但也怕打草惊蛇,没有把人赶走。他是徐希找人调教的高手,看到他遇险,该来救他的! 就算其他护卫全被杀了,被控制了,哑护卫也不该的。 但外面没有一点动静,只有李瑶和黑面男子冷眼等着他的死讯。 他重生一世,大秦富强了,反叛的都被镇压了,那些庶人黔首有了高产粮食也不闹事了,秦朝可以真正兴盛了,明明比上一世好。他应该和徐福一样,走向完全不同的人生,成为振兴大秦的秦二世。 为何会变成这样?李斯把孙女嫁给他,竟是要杀他。那他要扶谁上位?扶苏吗? 徐希运筹帷幄,别人算一步,她算三步。刘季和项羽都被她收服了,她不可能不防备李斯。为何还不来救他? 他与徐希共命,他要死了,徐希定然也活不了!不可能不救他! 还有扶苏,他就算秉性与前一世不同,也不可能会同意这种阴私手段除掉他,除掉徐希。他为何没有一点动静? 他是大秦公子!他被毒害了,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没有一个人来救他吗? 看他七窍已流血,身体还在抽动,黑面男子神色睥睨,“实在太慢了,待我再给他补一掌。” 不等李瑶阻拦,抓起胡亥狠狠一掌打在胸腔上。 “噗——”胡亥懵的喷出一口血,死不瞑目。 李瑶不悦的皱着眉上来,试探了下胡亥脉象,“他被你打死了,何必给他个痛快,我这些时日看到他就犯恶心。” “早死早干净,我还想补刀呢。”黑面男子冷声道。 李瑶鄙弃的哼了声,“也不知道天生不祥会不会连累我。” “你现在已经是寡妇了,要摆出寡妇的样子来。”黑面男子提醒她。 李瑶张了张嘴,气恨的盯着胡亥,朝着床榻踢了两脚发泄,“天生不祥的废物,徐希教也没教成你!” 徐希人已经昏迷。 嬴政一众人停在了北地郡,萧何、蒙毅直接带人控制了守卫和随驾朝臣,嬴政车驾谁都不准靠近,只有一个哑奴进出伺候。 赵高几次想近前,都被阻拦。 看萧何、蒙毅把持那么严,还时而与公孙萚几人商议,赵高摸出带出来的玉玺,冷声嗤了下,把玉玺藏好。不论如何,御驾总要回咸阳的。陛下被徐福她们把持,也没落到好。咸阳又落在李斯手里。 就看这场对决谁输谁赢了,反正他玉玺在手,不论谁赢,都是他赢了! 赢期他们被阻拦在外,看徐希、公孙萚完全没了踪影,萧何、蒙毅也是神秘莫测,急的转了几圈,问赵高打听消息,他一脸讳莫如深。究竟如何了? 之前祭祀先祖是,现在又是,就算有大事,他是奉常,亦是嬴氏宗亲,竟然直接把他排挤在外,赢期直接暴躁了,“萧何、蒙毅,你二人在搞什么名堂?陛下为何突然下令不准觐见了?我要见陛下!我要面见陛下!” 其他几位朝臣也跟他一起,“我等都要面见陛下!” “我去通禀,看陛下可要见尔等。”萧何冷眼看着赢期,皮笑肉不笑道。 赢期怒哼一声,“那你就快去,我等着。” 萧何转身上了御驾,在门外拱手辑礼,“陛下,奉常赢期要面见陛下。” “何时朕的命令如同无物了?”嬴政怒声喝道。 萧何扭头,对远处被护卫队拦住的赢期露出个无奈的神情。 赢期不信他,高声呼喊,“陛下!臣有要事奏请。” 车窗开了间隙,马车中传来嬴政的怒叱,“若无要事奏请,一律按违逆处置。” 萧何还怕他听不清,重新转述了一遍,“若无要事,一律按违逆处置。赢期,你当真有要事奏请?” 赢期脸色涨紫,“臣只是确认陛下安危,关心陛下!” 另几人也纷纷附议,“臣等皆关心陛下安危。” 车窗啪嗒关上,马车中再无命令传出。 萧何看赢期竟然还不走,扬起眉峰,“奉常还有事奏?” 赢期不甘心摇头,“并无。” 带着另外几个朝臣离开。 赵高远远看着,并不参与,他只需要保证玉玺在他身上,安稳到达咸阳。越低调越好。 就是徐希的情况,他倒很想亲眼看看。 车驾停了三天,继续前行,到了秦直道,距离咸阳就近了。 咸阳正有序不紊的准备年节,因为迁居富户咸阳,四面八方的财富逐渐集中,各行各业也聚拢在咸阳,如今咸阳愈加繁华,年节更是热闹非凡。 朝中开放烟花爆竹的禁令,不少贵族豪绅正抢购今年的烟花爆竹,准备年节的时候燃放。 一切如常。 甚至还有士子们还在议论臣子配享太庙之事,等着百越传来捷报,等着陛下回朝,放开禁令,可以热闹过年。 “不对劲儿,太不对劲儿了。”景驹看着咸阳的状况,简直平静的诡异。 秦嘉把查到的最新消息带回来,“主君,嬴政的御驾也十分诡异,竟是不准所有朝臣靠近,行驶途中也不加徐福的踪迹了。” 景驹现在对张良的能力有些怀疑,他去年曾言嬴政今年八月要亡于东郡沙丘,可今年都已到岁末了。还不如范增,虽然远在楚地,对咸阳局势也了然于胸。 听到这个消息,精神一震,“当真?可是有什么其他动静?” “还不曾探查到。”秦嘉把信笺递给他。 景驹忙仔细看过,转身询问张良,“先生,您看,这个消息是不是说明,嬴政已经......”他说着比划个动作。 张良看着信笺上的小字,消息很详细,连赢期闹事都有,仿佛料定了景驹拿到这个消息会如何行动。 “这消息真伪难辨,还是再多等等。即便当真是秦始皇薨了,扶苏与胡亥仍在。不可大意轻敌。” 景驹笑着摆手,“扶苏容易对付,胡亥更不足为惧,若是胡亥上位,与我们只有好处。” 张良心下可笑,让他勿要轻敌,“二人都不可轻瞧,扶苏站着长子之势,即便秦始皇未立太子,但已让他参政。秦始皇年龄渐长,必会提前安排。胡亥虽然天生不祥,但他自小跟随徐福,本事不知学了多少,心计必定没少学。先前传出他身上的不祥之气已经被徐福驱散。我们能用地方包围都邑,他亦能号令徐福的那些学生。” “先生怎么来了咸阳,处处涨他人威风?”景驹心下有些不满。 张良望着他,目光有些幽冷,“文王筹谋一生,积攒实力,才有周王灭商。主君若不能忍辱负重,趁早歇了复位的心思。做个贵族,总比做刀下亡魂要强。” 景驹一惊,想到范增信中所言,若不能留住张良为他所用,日后必有一战。秦嘉请他出山时,还有另外几波人。 忙对张良拱手辑礼,“是驹思虑不周,太过急切,又容易轻敌,还请先生勿怪!” 张良神色稍霁,“我们来此,只需看戏,勿要行动。” 景驹不解,“先生,若真发生变故,再行动,是否晚了?” “这变故不是秦始皇。”张良摇着羽扇悠然道。 景驹心中不虞,“先生此前所说,秦始皇......” “主君怕是忘了,那徐福乃老祖的关门弟子,公孙萚也得渚道子传承,自然有些手段。”张良叹息,就这样的脑子,还要造反,就算他不当二五仔,都对付不了徐希。 景驹有些讪然,又愤然道,“暴君无道,竟还能延寿。” 张良很想翻他一眼,就没想过嬴政沙丘病亡的消息是假的吗? 秦嘉想问问现在的情况,“先生,如今是何种形势?” “嬴政要在临死之前,扫清朝中障碍。”张良回他。 “权臣李斯、徐福,都没有留的必要。”秦嘉平静道。 张良瞥他一眼,“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 秦嘉莫名觉得他那一眼,仿佛他该死了一样,又看他神情淡然从容,运筹帷幄的样子,摇了摇头。 御驾于月中赶回咸阳,李斯率众臣迎接。 嬴政却并未下马车,一路驶回王宫,就免除了所有朝会,连扶苏都没见到人。 扶苏担忧,几次求见。 都被拒绝。 李斯手上已经拿到太尉府邸悄悄制冰的消息,宫中也在隐瞒消息。不仅他,扶苏都见不到人。 “再等两日,还有人不知道消息。” 睢伍和李由按捺住,跟着他一块等。 很快赢高、嬴珈、嬴芳华、嬴舒曼几人赶回了咸阳。 一进王宫,就被召见。 “主家?”睢伍看向李斯。 李斯捏紧手中的印章,面容锐利,冷声下令,“围!” 李由立即带了人马闯入咸阳,把王宫围了起来。 看着兵马行动,咸阳黔首惊骇不已,年节好时日,这是发生了何事? “看什么,快躲!”有人在街上大喊一声。 众人反应过来,纷纷躲避。 热闹鼎沸的咸阳城,纷乱后,很快陷入诡异的静谧。 内史腾带兵与李由对持,“李由,你私自调兵,围困王宫,是何居心?” 李由冷哼一声,抬起下颌,高喊,“陛下已被徐福、萧何、蒙毅控制,我乃救驾!内史腾,奉劝你一句,若当真为陛下,就快快让开,打开宫门,与我一起,清剿反贼!” “胡说八道!太尉与左丞相,郎中令皆是我大秦功臣,何来反贼!你无陛下法令私自调兵,快快束手就擒,看在你父亲的功绩上,还能轻饶你!”内史腾怒指着,让他下马。 李由不为所动,反过来威胁他,“我不强攻,待大军到达,你、徐福、萧何,包括蒙毅,你们谋害陛下,谋取帝位,必有一死!若是打开宫门,与我一起诛灭反贼,算你有功。” 内史腾不仅负责王宫安全,还负责咸阳城,如今他们能进咸阳围困王宫,已经知道他副将叛变了。 “你拿出证据,我就信你。” 李由哪有证据,他倒是想造,但李斯不允许。 看他僵持着不退,内史腾眼中厉色闪烁,估算了下双方兵力,虽然李由人多,但他的人装备精良,还有宫中护卫在,直接下令,“众将听令,李由私自调兵,按秦律当诛!围困王城,按律当诛!给我上!” “等等!我有证据!”赵高驾马赶来,手中高举着玉玺。 内史腾猛地大惊。:,n..,. 113. 第113章:来活儿了! 就你给朕去摆…… “赵高,你竟敢偷盗玉玺?”内史腾当真想不通,赵高一直跟随陛下,忠心耿耿。 “什么偷盗,反贼控制陛下,欲行叛乱,篡夺帝位。我这是为了陛下,为了大秦!”赵高怒哼一声,扯出大义来。 李由却大喜过望,伸手就跟他要玉玺,“拿来给我。” 赵高皮笑肉不笑道,“还是我拿着吧。” 李由见他防备不给,哈哈大笑,“中车府令,剿灭反贼,你必当大功!” 赵高此时拿出玉玺,也是看扶苏被排挤在外,而李斯他们要推扶苏上位。举着玉玺呵斥内史腾退下,“内史腾,陛下病危,萧何、蒙毅却不见扶苏长公子,而是招了赢高、嬴珈他们回朝。你若还执迷不悟,待蒙恬大军回朝,你就是罪人!你全家都将因你不识时务而丧命!还不快退开!” 内史腾简直惊呆了,一个无调令私自调兵围困王城,一个偷盗玉玺大言不惭,“给我统统拿下!” 将士听令,立马冲上去。 李由见他真打,有些怯战,但见他们未用火器和炸弹,也来了底气,抽出长剑下令,“攻!” 双方兵戈相见,很快开打。 呜——呜—— 恢弘嘹亮的警报声从王宫响起。 辽远的声响,响彻王宫,连内城府邸的人也能听到。 而这个独特的声响,只在每季节的朔日,警报演习时响起,现在一不是换季,二不是朔日,突然响起,必定宫中发生大事! 赵高厉声喝问,“内史腾,宫中已警报求救,你还顽固不化?” 内史腾扭头看看宫门内,又看看打成一团的外面,上空响着呜呜的警报声,这会才有点宫变的感觉。 他的副将大喊一声,“来活儿了!上啊!” 内史腾扭头骂了声大父,“你带人抵抗,我带人进宫。” 副将高声应道,“诺!” 最后一层防卫还没动,内史腾带着人转身进宫。 宫中战斗正酣,宫廷守卫压着反叛者吊打。 嬴政面容阴厉,冷寒的双眸锐利如刀,端坐在殿内,盯着殿外的打斗。 内侍们跪了一圈,死死垂着头,大气不敢喘。 萧何也面容严肃,紧绷着脸,注视着殿外的形势,还不忘注意着殿内的情况。 只有徐希在骂人,不光骂,还直接上手打,“教你们那么多年,脑子呢?谁让你们回的?我让你们回就回?不认字迹,也不认识人吗?也不想想这是个什么事儿,就一头扎进来,啊?长得心眼呢?脑子呢?一把年纪,不是小儿,还犯蠢!犯蠢!” 赢高挨了好几巴掌,还多挨了两脚,老实的跪着,老实的认罚认打。 嬴珈小声弱弱的道歉,“老师,是学生错了。” “现在知道错了!回来之前长脑子了吗?”徐希骂着,又给他一脚。 嬴珈应激的皮一紧,没敢躲,生生挨一脚,疼的吸气。老师力气非同一般大,能否轻点?他们已经知道是个圈套,已经知道错了。 嬴芳华、嬴瑜曼也没有因为是女子就躲过,照样被骂的狗血喷头,挨了好几巴掌。 宫廷守卫在外面单方面吊打,她们在殿内被老师单方面训骂,这就是她们回咸阳之前想的惊心动魄的宫变,这教训算吃透了! 本是严肃紧张的形势,被她的花样训骂给打破。 嬴政扫了她一眼,见她是真气,下手也不轻,赢高几个被打的很老实,愧疚的不敢抬头,冷冷收回目光。这就是她教出来的学生,身为公子王女,一要学会才学,二要学会心计,三要学会夺权。他们都会了! 内史腾带人冲进来时,殿外的战斗已经结束,所有反叛者全被诛杀,宫廷守卫和内侍默契的清扫现场。 殿内的训骂还没结束,徐希叉着腰,对着几个学生训完,扭头对嬴政道,“陛下,臣骂累了,打累了,接下来该您上了。” 内史腾嘴角抽搐,看来几位公子王女回咸阳之事,让陛下很生气。 嬴政现在想气也气不起来了,厉眼横了徐希一眼,沉声问内史腾,“宫外形势如何了?” 内史腾连忙回禀,“陛下,李由带了四万人马围困王宫,赵高偷盗玉玺,与李由一同攻打王宫大门。目前未用火器,暂时还能阻拦得住。” 嬴政冷呵,“当真是朕的好功臣。” 内史腾不敢接话,李由敢动,必是李斯在后筹谋。陛下回陇西祭祀之前,宴饮功臣、老将,特意提出功臣配享太庙,就是给李斯机会。他执迷不悟,非要叛变。 更可怕的是,这次叛变,还不是徐福在背后搞事,部署全是陛下与左丞相萧何。李斯全家要完了!赵高全家也完了! 萧何立马奏请,“陛下,咸阳守卫兵对抗李由虽有胜算,若李由狗急跳墙,只怕难制服,双方再打,两败俱伤,容易给咸阳造成中空。”景驹已经出现在咸阳,魏咎、田荣也在附近,都在图谋不轨。 嬴政不惧他说的情况,眸光瞥向徐希,“福卿如今有何良策?” 徐希一脸抗拒,“陛下,臣若是出面,那这把岂不算到臣的头上了?我没这脑子的。” 嬴政瞪她一眼,“就你给朕去摆平!” 徐希立马苦着脸相求,“陛下,我这才刚刚脱离生死危险,我又怕打仗,怕见血,上前线不好吧。” “朕觉得很好。”嬴政冷笑。 徐希扭头瞪向赢高几人,一脸凶恶道,“你们几个,给我出去摆平叛乱,算你们戴罪立功!” 赢高惊疑的抬头。 嬴珈直接小声问,“老师,你确定是让我们几人摆平叛乱,不是李斯全家搞死?” “我哪有那么坏的心!我只是不想他个老家伙在我前面配享太庙!”徐希上去给他两脚。 嬴珈立马缩着脖子应声,“是,是。” “快去!老师有事,弟子服其劳。”徐希催促。 嬴芳华半起着身,询问的看向嬴政。 嬴政目光冷沉,没有说话。但也未阻拦。 徐希连撵带打,把赢高几人赶出去平叛乱。 内史腾带着兵马护卫几人。 嬴珈看了眼内史腾,小声跟兄长和姊妹商议,“玉玺需要夺回来吧?” “那是个假的。”嬴芳华回他。 嬴珈张了张嘴。 嬴瑜曼也回他,“便是真的,也是假的。” 嬴珈眨了眨眼,看向赢高,“那我们是要如何做?” 赢高清了清嗓子,“叱问赵高偷盗玉玺,呵退李由的兵马。” “用什么?他看到我们几人,只会以为我们已经得逞。其实由老师出面,或是父王出面,只要一露面,就能吓死李由和赵高,那些将士自行束手就擒了。”嬴珈小声嘟囔。 赢高给他个闭上嘴巴的眼神,老师把此事交给他们处理,一是为了戴罪立功,二是为了让父王看他们的能力。 嬴珈立马闭上嘴巴,还瞟了眼内史腾。 内史腾提醒几人,“几位公子,公主,你们未拿太尉手书令,更没拿陛下手令。” 赢高、嬴珈、嬴芳华、嬴瑜曼:“......” “老师不可能想不起来,老师故意的。”嬴芳华叹了声。 “上吧。”赢高认命道。 几人随内史腾上了宫墙,李由已经带人集中攻打南宫门。 看到赢高几人,李由危险的眯起眼,大喊一声,“反贼已经挟持陛下,夺得帝位,给我攻!杀了反贼,你们皆封侯爵!封邑万户!黄金百万!” “杀了反贼!杀了反贼!” “攻!攻!攻!” 兵卒们士气大涨,叫喊着冲杀。 嬴珈脸色一下白了,抓住赢高,“兄长,你快想想办法。” 赢高望着城墙下来势汹汹的叛军,一时也有些懵,“镇定!” 嬴芳华和嬴瑜曼对视一眼,正想对策。 一旁鬼鬼祟祟上来几个人,一看竟是嬴芝曼、嬴舒曼、赢肥、赢鹄几个。 “你们来此做什么?”内史腾喝问。 赢肥笑嘿嘿的过来,“看你们这会束手无策了吧,我们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嬴珈疑惑,“你们?” 嬴芝曼翻了他一眼,“王兄,我们不学无术,有不学无术的妙策。” 嬴珈还要追问。 嬴芳华拦住他,“让她们试试。” 嬴芝曼给赢肥、赢鹄个眼神,二人拿出窜天猴,就对着下面开始放。 嘭嘭的声响在地上炸开。 沉浸在对战中的双方都惊了下,宫廷守卫以为要上火器和炸弹了,立马后撤。 李由的人马也以为内史腾打不退,要用火器,为保实力,也是往后退。 看双方交战暂停。 赢肥、赢鹄拿出简易喇叭,对着下面喊话,“李斯,你的死期到了!李斯,你的死期到了!人算不如天算,陛下乃天命之主,你的死期到了!李斯,你输了!李斯你输了!!” 嬴珈惊了一刹,这才是杀人诛心啊! 李斯半生劳苦,功勋卓著,晚节不终,毁了全部。 赢肥、赢鹄几人还在喊话,“李斯你输了!配享太庙你没了!李斯,你的死期到了!” 李由大怒,指着几人,“放箭!给我射下来!” 兵卒们听令,朝着宫墙上的赢肥、赢鹄几人射箭。 内史腾立马带人举起护盾防护。 赵高已经心下忐忑起来,胡亥已死,徐福、萧何急招公子高他们回咸阳,就没打算传位给扶苏。如今这形势,她们又转向扶苏了? 箭矢飞射到宫墙上,守卫们也换了弩箭。 嬴珈看着狡辩的流箭,欲哭无泪,“不是,老师不动,父王不动,是为了看我们笑话,还是瞧我们碍眼?” “都有。”嬴舒曼笑眯眯回他。 嬴珈:“......” 嬴芳华看了眼形势加剧,扭头问嬴芝曼,“老师可还有别的安排?” “有是肯定有,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嬴芝曼摇头。 嬴芳华眯起眼,“我们在殿内挨打挨骂,扶苏长兄却没露面。”只怕他也有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毕竟李由和赵高反叛,就是为了扶持他。 “扶苏长兄我就不知道了,他比较低调,也比较好骗。”嬴芝曼解释。 嬴芳华嘴角抽了抽。 不多时,那个低调、好骗的长兄来了,不仅他,还有他带来的兵马。 “哇哇哇!扶苏长兄竟然调了兵马,了不起了哎!”嬴舒曼惊呼。 嬴珈立马探头看,看不清。 嬴舒曼把望远镜给他。 “王妹,你确定那是兵马?”嬴珈一言难尽。 “不是兵马还能是什么。”嬴舒曼好脾气的反问。 “穿的破破烂烂,脸上刺字,那是刑徒!”嬴珈强调。 嬴舒曼给他冷蔑的眼神,开始称赞,“扶苏长兄果然厉害,短短时间,竟然想到招募骊山的刑徒。如此刑徒有功,能减免刑罚,还攻下了叛军。无论上下的名望都有了。” “必有人指点。”嬴芝曼接话。 赢高望远镜落在扶苏身侧的武显身上,那是老师亲自调教的谋士。看着刑徒组成的兵马赶到,与内史腾的守卫军形成夹击。他暗叹口气,心中说不上是失落,还是不甘。或许他在老师心中,亦不如长兄。 李由看到扶苏带兵打自己,彻底吓傻了,“扶苏公子,我等是围剿反叛者,陛下已被徐福、萧何控制,她们篡夺帝位,欲立赢高。臣等皆是支持你的!” 扶苏冷眼凝视着众人,“李由,父王传令,捉拿反贼李由,若反抗,诛。” 李由脸色渐渐褪去血色,死死瞪大眼,“你说什么?” “父王传令,捉拿反贼李由,若反抗,诛。”扶苏拿出手中的调令。 看着那个手令,李由全身血液瞬间凝固,脑袋仿佛被大锤集中,嗡嗡直响。 赵高吓的直接摔下了马,连滚带爬起来,朝扶苏哭喊,“扶苏公子!臣都是为了陛下,为了公子,才拿了玉玺,以行保护玉玺之责!扶苏公子明鉴啊!” 李由的副将面容狠戾,长刀直接挥过去,人头滚落。 赵高的哭喊戛然而止,拿着玉玺的手还举着。 副将飞快的掠上前,夺过玉玺,劝慰李由,“主君,生路已断,我们只有拼死一搏了。” 李由咬牙,狰狞的盯着扶苏,“杀!” 宫墙上又响起喊声:“玉玺是假的!玉玺是假的!玉玺是假的!!” 李由目眦欲裂,“啊啊啊——” 扶苏叫停,“所有人听令,束手就擒,可免家人死罪!” “束手就擒!免家人死罪!”所有兵将刑徒齐声高喊。 李由的很多兵卒是反徐希,认为嬴政大劫必死无疑,徐希、萧何把持朝政,会传位其他公子或是干脆推个女帝王。来时已说,诛灭反贼,辅佐扶苏公子登位。 如今扶苏来清剿他们,有不少人已反应过来被骗了,纷纷扔下兵器。 李由不甘赴死,带着一帮心腹冲杀出去。 被乱箭射杀。 扶苏随内史腾带兵赶到右丞相府邸时,李家大人已全部自尽。 只余几个未满十岁的小儿。 李斯昏迷不醒,身边只有两个老仆。 “李丞相这是何故?”扶苏问。 老仆一脸死气,“为防老主家阻拦,给他下了药,已昏睡几日。” 扶苏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传到宫中,徐希沉默了半晌。 嬴政冷声吩咐,“拿李斯,朕要亲自审问。” 徐希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萧何冲她摇了摇头。 嬴政突然出声,“你想说什么?” 徐希抬眼,望着他,“陛下......还想听李斯陈情吗?” 嬴政默了一瞬,怒而问道,“你要求情?” 徐希迟疑的摇头,“李斯...咎由自取,幼儿无辜。” 嬴政哼了声,“他背叛朕时,就该想到后果。” 徐希垂头,不再多说。 话,侯遇救醒李斯时,传到了。 但李斯听闻全家除了几个小儿,其余全部自尽,哀哭一声,“陛下!陛下——” 一口血吐出,气绝而亡。 侯遇上前查看,对蒙毅摇头,“已无气息了。” 蒙毅面冷如刀,“胆敢算到陛下身上,当五马分尸。” 侯遇连忙拱手辑礼,请求他,“这话可千万不要在太尉面前提,好歹守望相助过,太尉心软,一时难过,再说出什么话来。” 蒙毅闻言皱眉,“徐子不适合太尉,她还是善治国辅政。” 侯遇冲他讪笑。主君兵法谋略都出齐策,就是太把人命当回事儿。 嬴政听李斯已死,合眼深吸口气,猛地盯住徐希,“徐希,永远不要背叛朕。” 徐希单膝跪地,望着他目光坚毅,“永远忠于陛下,绝无二心!” 嬴政上来扶她起来,盯着她看半天,“我信你,莫要负政。” “陛下且看今后。”徐希眼眶酸涩,握紧他的手。 扶苏等了会,才上前奏请,“父王,抽调的骊山刑徒,可否以功抵过,免除刑罚?” 嬴政直接下令,“罪轻者免除刑罚,罪中者减除一等,罪重者再减一等。” “谢父王。”扶苏应声。 萧何也挨个奏请后续赏罚之事。 嬴政下令,所有朝臣参加朝会。 于朝会上,论功行赏,论罪刑罚。 朝臣们个个紧着一身皮进宫朝议,谁都没想到,反叛者不是徐福、萧何、蒙毅,竟然是李由、赵高。 李斯也出身寒微,拼斗半生走上权臣之巅,竟然起了反叛的心思,直接和陛下对上,全家亡故。 朝中李斯一派的朝臣,有的牵扯过深,随之自尽,牵扯不深者,请辞的请辞,贬黜的贬黜。瞬间空出几十个职位。 纵横朝政几十载的权臣一脉,被清算了个干净。 赢期看着朝中空出的位子,看着萧何几人一项项罪名列出来,反叛,谋逆,一个比一个重罪。想到自己之前还因不了解内情去闹事,后怕的一阵阵冷汗。 他差点就作了死啊!:,,. 114. 第114章:他就是你 那个秦二世呢?…… 李斯、赵高两家被清算的速度太快,有人刚刚回过神,叛乱结束了。 整个咸阳后知后觉的风声鹤唳。 就连年节都不敢大肆热闹,一个个缩着脖子,低调的互相拜访,也是谈论此次叛变之事。 淳于越行动迟缓的手持茶盏,抿了一口,又放下,“帝心难测,要在朝中做官,非有大功绩者,不可猖獗。” “李斯不是猖獗,是未教导好子孙,且蠢且贪。”冯去疾摇了摇头。 赵青忍不住询问,“先生,李斯不是与徐福相斗,掉进徐福的陷阱中了吗?” 冯去疾脸上笑意带出来,“外面都是如此传的?” 赵青只是职位最低的博士,和学宫士子们往来的多,听的也多,众人皆是认为徐福奸计多,更胜一筹,陛下也偏宠徐福,所以李斯才掉进她的陷阱中。 看他神色,冯去疾笑出声,“徐福精滑,这种事她会直接告状,与其说是掉进了徐福的陷阱,不如说是掉进了陛下的陷阱。” “陛下的陷阱?李斯要除掉徐福和她一脉的朝臣,陛下若设陷,岂不证明陛下更加宠信徐福,为她除掉李斯?如此更加可怕了,朝中谁还敢反驳徐福?她岂非要一手遮天?”赵青不明白。 冯去疾看他对徐希也并无恶感,就点拨他,“李由起事,是为辅佐扶苏公子登帝位。” “陛下还在......”赵青话未说完就顿住,惊疑的瞪大眼,不敢置信。 淳于越也拧起眉头,“你也认为李斯对陛下动手了?” “难道你愿意相信陛下昏聩到为了徐福,要除掉李斯?”冯去疾望着他皱眉。 淳于越张了张嘴,坚定的摇头,“自是不能。” 赵青低头沉思,他也更愿意相信是李斯动到了陛下身上,否则徐福当真在朝中一手遮天了。陛下愈加年长,徐福还年轻力壮。她现在已经打压儒学,今后时日还长,若是真,那就当真可怕了。若是陛下筹谋除掉李斯,那儒学还有希望。徐福若是猖獗跋扈,陛下定也不会饶她。 “不要把我们陛下当成蠢人。”冯去疾为官半生,看得最清楚的事,就是陛下的秉性心智,无人能及。徐希聪慧,机智,且一心向着天下百姓,又以陛下为尊,所以陛下才格外宠信她。 赵青抬眼又问,“先生,李斯已死,那朝中局势,定是徐福一家独大了。” “你还年轻,不妨看个两年。”冯去疾笑道。 淳于越却不年轻了,这次来找他,一是说话,一是为赵青和陆贾跑这一趟,“徐福若拜为右丞相,再把太尉一职拿下,这朝中当真没有其他人说话余地了。” 冯去疾蹙眉,“我倒是可以去探探徐福的口风,不过右丞相之位,她必是手中囊中了。萧何亦有能,不会轻易贬黜。” 淳于越长叹一声,“我朝中竟无能人可用啊。” “能有徐福,亦是大秦百姓之幸事。”冯去疾让他别遗憾了,徐福若是男子,他早吹上了。现今已脖子入土,还讲那些无妄之事,屁用没用。 淳于越拱手,“此事就拜托你了,若徐福没有自知之明,非要一力全揽,那我拼了这条老命,也要阻拦她!” 冯去疾应下。 当晚就去拜访韩非子,借由请徐希说话。 徐希正被胡亥拦住路。 也不说话,就站在不远处盯着她,目光幽沉瘆人。因为刚醒过来能下榻行走,脸上无一丝血色,站在暗影中,更瘆人。 “你要说什么?”徐希第二次问他。 胡亥不回话,死死盯着她,一动不动。 徐希沉了脸,目光锐利,“若是说不出来,就等你想好了再来找我,我会给你安排好去处。” “第二次了,你还想把我安排去哪里?”胡亥两眼猩红,嘶哑着质问。 “你想好去哪,可以跟我说。”徐希深深看他一眼,抬脚随公孙萚到隔壁廷尉府。 侍从小心翼翼的上前,“公子,太尉已走远了,我们先回吧。” 胡亥攥着拳头,分毫不动。 韩非刚用过飧食,小阿星和小鹿鸣都在这边闹腾,一个拿着随从做的小木剑比划,一个涂鸦了一张看不出是何物的画给韩非看。 冯去疾坐了半天,一盏茶喝完,这俩小儿没消停一会儿,韩非竟也耐心十足。 不时徐希和公孙萚联袂过来,晚灯下,不只是简单的年轻力壮,身后的功绩让她看上去仿佛不可跨越的高峰,还是个刚刚升起的年轻高峰。 怪不得李斯急了。 徐希和公孙萚进来拱手见礼,“先生。” 冯去疾也没绕弯子,直接就问了她,“右丞相之位空出来,年后你如何打算?” “直接坐上去?”徐希反问。 冯去疾睇她一眼,“我今日来问一嘴,亦不光为人跑腿儿,你若想在朝中安稳,也需适时放权。” 徐希翻他一眼,坐下来,“我只是官迷,并不是权迷。右丞相之位,除了我,至今没发现一个能用的。至于太尉,能将很多,陛下自有定夺。” 冯去疾看她还是很清醒,点点头,“那就好。” 看她成竹在胸,不禁又问,“你这每次升任都要烧上三把火,升任右丞相之后,准备烧什么火?” “我当太尉时的目标还未完成呢。”徐希不告诉他,这老家伙又不是站她一边了。 冯去疾看她神色就有打算,“军法改法立得住,周边小国都不是问题。你要还搞事,还能搞什么?” “能搞的可多着呢。”徐希笑道。 “你果然要搞事。”冯去疾拆穿她。 徐希面不改色,“我就是告诉你要搞事,但不告诉你要搞什么事。您呐,回去想着吧。” 冯去疾看向韩非。 韩非一脸不知情,还在逗弄俩小儿,怡然自乐的架势。 冯去疾回去找淳于越传了话,“太尉一职,就在王贲、章邯、桓齮、蒙恬几人中选了。” 听不是周勃,淳于越松了口气,“如此倒还好。” “徐福此人,精明着呢,自掘坟墓之事,谁做都有可能,她要做了,必定谋个大的,像这次叛乱一样。”冯去疾让他心放肚子里。 淳于越:“......” 徐希和公孙萚把俩小儿带回家,抬眼就见胡亥还在,和她临走时一样站着未动,只两眼更愤恨幽冷。 “你们先回去,我跟他说几句。”看他不罢休,把俩小儿都交给公孙萚。 公孙萚接过来抱着,“你小心些,带着管猗。” 徐希应声。 看公孙萚进了内院,徐希站在廊下等着,胡亥这才僵硬着上前两步。 书房的地龙已经熄了,只有余温在,管猗把火炉挪过来,燃了银碳。 徐希倒了杯温茶,“坐吧。你有什么想问的,一次都问出来。” 胡亥两腿已经僵硬麻木,他不愿意坐,就站在对面,居高临下的盯着她,“两次,你都想让我死。” “那你现在是人是鬼?”徐希反问。 她就算在矮椅上坐着,也依旧气势不减,一个冷锐的眼神,就把他压下。胡亥怒问,“那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有拿我当过弟子吗?” 徐希平静的望着他,“有。” 胡亥两眼猩红,愤恨怒喝,“你把我当弟子,就是想让我死吗?若不是我与你共命,是不是我都长不到这么大!?” “你娶李斯的孙女,这一步走下去,就该知道后果。”徐希道。 “那不是我!你知道的,那根本不是我!!”胡亥崩溃的怒喊,“我生来不祥,也是因为那个变成我的东西,它抢占我的身体,你也都知道,你全都知道,却把所有怪罪到我头上来!你从未对我好过!” 胡亥越想越恨,越委屈不甘,泪水模糊两眼,也执意怨恨的盯着她。她凭什么把别人做的事,算在他头上!让他自小就背负个生而不祥的罪名长大,他不仅失去了阿母,也失去了父王。 “我若说,他就是你呢。”徐希冷声道。 “不是!!”胡亥怒喝,不承认那个人是他。 “那你问过他吗?”徐希问。 胡亥一时哽住。他只知道有那个人;只知道他掌控了自己的身体,抢占了自己的身份和一切;只知道父王今年大劫,会因他而死,包括徐希。更多的他不知道。 “你不敢问,那我告诉你。他是秦二世,他很年轻,二十四岁,你所有兄弟姐妹皆惨死于他手,天下百姓亡于他手不下十万,秦朝因他灭亡,四海因他分割。他不仅跋扈猖獗,残酷暴虐,还废物。”徐希冷冷的粗数史上胡亥罪名给他。 胡亥白着脸,摇头,“那不是我!” “你猜那些事,发生过没有?”徐希冷笑。 胡亥望着她诡谲幽冷的双眼,心下大骇,连退了两步,唇齿震颤,“那不是我!我没有做过!你不能怨我身上!” 徐希呵了声,“所以你还活着。” 胡亥没了气势。 徐希喝了口温茶,抬眼问他,“还有什么要问的?” 胡亥满腹怨恨愤懑,现在却说不出话来了,脑中几乎空白,“你是......是不是还要杀我?” “若杀你,直接不救你,不就死干净了。”徐希放下茶盏。 胡亥咬紧牙关,“那个秦二世呢?” “死了吧。”徐希有些遗憾道。 胡亥心中怨恨又起,“你是人吗?” 徐希露出个冷冷的微笑,“你猜。” 胡亥也求过神仙,甚至拜过鬼,可没有哪一个像徐希这种的。她看重人命,看重那些庶人百姓,给他们高产的粮种,传授医书药典。却独独对他这个弟子,他感觉不到一点悲悯! “秦二世死了,你还要怎么安排我?” “教了你十五年,你没有一点思想吗?”徐希沉声反问。 胡亥怒而转身离开,身体过于虚弱,还晃了晃。 徐希沉哼一声,“脑子不长,还横到老娘面前来。” 管猗很好奇,“你说另一个秦二世,也是胡亥吗?我曾经试探他,他非常自然认这个名字。” 徐希拧眉,“这名字不好,干脆给他改名算了。” 管猗失笑,又直接问她,“那个胡亥比他还蠢笨,他若是秦二世,如何掌控的帝位王权?” 徐希横眉立眼,“你问住我了。” “阿希,再给胡亥派两个护卫。他若无事,你就不会有事。”管猗突然道。 徐希看他认定了她与胡亥共命是为保她的性命,点了头,“行吧。” 管猗直接去安排。 胡亥回到住处躺在榻上才反应过来,气的又坐起来。徐希还是把对秦二世的怨恨算到他头上的!杀了他两回,他两回濒临死亡,她根本毫无愧疚,依旧气势压人,依旧横的很! 气的咬牙切齿半天,又想徐希为何与他共命? 她知道的那么多,肯定不是人! 是不是与他共命,才能让她留在这里? 次一天起来,天不亮他就堵在二门外,见徐希未起来晨练,咬咬牙,等着。 天大亮时,公孙萚才带着俩小儿出来,徐希打着哈欠跟在后面,一脸起床气。 看到胡亥又堵在门外,徐希目光凝了一瞬,“想好去哪了?” 胡亥等着她走进,直接抬起下颌,“与我共命,你才能活。你准备把我安排到哪?” 徐希脸色一冷,“你想多了,若不是与我共命,你早死了。” 说完径直离开,往前院用膳。 胡亥阴着脸,愤懑的咬牙,“就算不是与我共命才能活,也是为了阻拦秦二世,反正就是利用我!” 朝食后,稻禾来报,“侍从说胡亥公子又没进食。” “饿不死。”卢菲菲没好气道。 秦俪笑嗔她一眼,“他不是小儿,饿极了,会进食的。” 稻禾见徐希并未说话,应诺退下。 姒染停了箸,“主君,胡亥你准备如何安排?” 徐希看她神色,“你想用他?” 姒染笑起来,“他好歹是陛下的公子,若是做了御史,弹劾奸臣昏官,凭借他那个嘴,或许有大用。至于刑罚之事,还是不要让他沾手了。” 胡亥当御史?徐希嘴角抽搐。:,,. 115. 第115章:恭喜徐丞相 一人之下,万…… 徐希从来不认为胡亥的脑子能当御史,“他要当御史,还得学几年。” “总不能把他送走,朝中的职位能适合他的,也就御史了。其他的都需要实力。”姒染笑着道。 吕雉笑出声来,“也不是不行,监察百官,弹劾奸臣昏官,首先自己要清正廉洁,也算管束自己。” “别到时候他没弹劾几个,被别人弹劾的干不下去,丢的也是我的脸。”徐希蹙着眉,还是没点头。 “经此一事过后,胡亥他应该成熟了,主君也该放手让他自己去承担些事。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他若真丢脸,丢的也不光是主君的脸。”吕雉劝她。 昭韵也赞同,“主君可以让他试试,若是御史不行,那就来跟我做数术运算。你不是说,我们守住原则底线,适当露出缺点,会更行得通吗?” 徐希皱着脸没有再反对,也不说赞同。 “这又何为难的,主君就让他试试嘛。”卢菲菲不解。 陈沅头也没抬,解决掉盘中膳食,拿了帕子擦拭嘴巴,端了盏茶,这才出声,“主君是顾忌他丢了陛下的脸。” 徐希被说中,横她一眼。 姒染、吕雉几人齐齐沉默,十几个眼睛盯着她。 陈沅笑看着徐希,“让陛下看看也好,夫子和老师教导再用心用力,父母不好好教导,指望子女成才,也是白瞎!说不定陛下会更加注重父母教导问题。” “我问过他再看。”徐希还是想让胡亥到基层去体验疾苦,去做实事。姒染、昭韵她们只想把人留在眼皮子底下,以保她安全,却终究不是她想的。 不等她去问胡亥,姒染、昭韵都行动起来了,连陈沅也找到胡亥谈话,招募他到学堂任职,给新入学堂的学子讲学,只要他愿意的科目,任由他选择。 胡亥一下变成了香饽饽,“御史、算术属官、学堂老师,还有吗?秦俪怎么不找我?” 上大夫负责选官考核,不光需要实力,还需要心性,上对三公九卿,下对选官士子学生,秦俪不愿意要他。 “公子若是不想去,可以看看太尉给公子的安排。”侍从建议。 胡亥拉了脸,徐希让他自己有思想,却从来不认同他。说不定给他安排个犄角旮旯种地沤粪,管那些庶人刁民。 他想走,远离她们这些奸恶之人! 但又怕死。 不光是简单的死,他贵为大秦公子,体会过饥饿、贫穷、劳累、病死所有苦难,要是远走,除非是到一个另一个国家,否则徐希的手都能伸到他跟前,因为他没做过的事,继续虐待他! 脑子中想好,又过来找徐希,“你准备......让我去哪?” 徐希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去基层,从农官做起。” 见她当真要把自己送到郡县上做农官,胡亥阴了脸,“我不去!我要留在咸阳!” “三川郡、北地郡、上郡、太原郡都有空缺。”徐希直接道。 都是李斯一派盘踞的郡县,被清算后,是空了很多职位,胡亥盯着她平静幽深的双眸,总觉得是个圈套。 “你不怕我再被人杀了?” “杀你的不是我吗?”徐希反问。 胡亥阴着脸不说话。 管禾进来通禀,“刘季还在外等候。” 徐希起身要走。 胡亥更气,“你就不能把我的事放在前面?你当真不在乎我的死活?” 徐希回头,望向他的目光锐利意味,“我不是陛下,亦非胡姬。” 胡亥气恨的跺脚,“你就不怕......那个胡亥没死吗?” “那是你该怕的事。”徐希微抬下颌,把恐慌盖在他头上。 胡亥咬牙切齿的转身离开。 徐希出来前厅接待刘季,“是摆年酒,还是问事情?” 太尉府今年不摆年酒,也不应酬。 刘季喝的醉醺醺,斜靠在椅子上,哈哈笑,“太尉府不摆年酒,我喝不上好酒,过来讨要两坛。” 大食已被大良接回家荣养,现在负责庖厨的是小食和他的徒弟。 “小食的重心都在小阿星和小鹿鸣几个小儿食谱上,酒酿的不多。你去挑一坛,倒是甜品挺多,你自去选一些带走吧。”徐希道。 刘季东倒西歪的站起身,吆喝人给他拿酒。 稻禾立马带人搬来了一坛,“这是上好的梨花白,大食子酿的。” 刘季打开坛口深嗅了一口,满意的喝了声,“好酒!” 又拎了一食篮的甜品糕点,临走徐希送他,才问道,“周勃到底能不能坐得上太尉?” “你若有将才,可以举荐给他。”徐希拱手。 刘季明白了,朝她一拱手,拎着酒和食篮离开。 樊哙、卢绾、曹参几人都在刘季家中,听他问来的消息,“如此,这就是确切消息了。” “我就说,周勃资历浅,陛下的将领也多,轮不到。”曹参笑着抓了一块甜品。 卢绾赞同的颔首,“如此也好,否则以陛下的心性,定有怀疑徐希的一日。” 刘季给樊哙倒了杯酒,“兄弟,年后我就举荐你入军营,你和夏侯婴且去闯荡两年,攒些军功,也能光宗耀祖。” 樊哙不情愿的端着酒杯,“有好酒你不倒?” 刘季嘿嘿笑,“酒多伤身,伤身!” 年节眨眼过去,各处走动关系的更多了,徐希不摆年酒,不应酬,但年节过完了,总不能还低调。 卫程拒了一堆送礼的,和吹自己政绩的。 朝中开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年终考评作假的,还把功绩吹到太尉府来。 朝中开印,徐希正式卸任了太尉一职,拜为右丞相。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王贲被拜为太尉。 朝臣们松了口气,笑着恭贺徐希,“恭喜徐丞相,当之无愧啊。” “同喜同喜。”徐希拱手还礼。 “我们喜从何来?”有朝臣立马防备。 “我当右丞相,你不喜欢吗?”徐希反问。 那朝臣面色僵硬,讪笑着退下。 徐希看他官服,瞥了眼赢期。他都老实了,他的属官还蹦呢。 赢期察觉到她的眼神,心下一紧,汗毛都直立起来。 朝议后,他留了下来,向嬴政举荐公孙萚升任太卜令。 嬴政抬眼看他并非试探,“公孙萚?” “是,公孙太卜才学高,主持过的祭祀韵文更恢宏大气,亦更优美。推演卜算也更精准。”赢期笑着称赞公孙萚。 见嬴政不开口,又道,“徐丞相如今已是右丞相,百官之首。公孙太卜作为她的郎君,职位太低,也有损徐丞相身份。” 嬴政批完一份奏疏,停下笔,“允。” 赢期松了口气,拱手告退。 徐希升任右丞相后,公孙萚也升任为太卜令了。 “他倒是乖觉了,看来吓的不轻。”徐希翻着太卜令的印玺,忍不住笑。 “是怕他这个奉常做不成,今年陛下要封禅泰山,他若是没能参管,准能呕死。”公孙萚不介意自己职位低,尤其这个敏感时期。但封禅泰山,可能这一生只有一次,他亦不想错过。 “半夜都要起来骂几句。”嬴舒曼接话。 “也可能是气的睡不着。”徐深补充。 “看似示好,其实自保,赢期还挺聪明的。”嬴芳华道。 徐深扭头看赢肥和赢鹄,“你俩怎么不说话?” 赢肥、赢鹄两脸幽怨,直接翻他眼。 嬴舒曼捂嘴笑,补充道,“因为赢期是他们的堂叔父。” 徐深恍然,起身拱手,“我来咸阳时日短,还望几位公子、公主,多多教我。” “倒也不必,你和芳华姐姐是干活儿的,是主力,我们仨是凑数的。”嬴舒曼笑眯眯的小声道。 徐深也小声跟她道,“我会告状,希姑姑教我的拿手绝活儿。” 嬴舒曼笑容僵在脸上,她好不容易才辞了给父王递奏疏的差事,脱离了御书房。看来要早点脱离徐子这里,她才能真正肆意自由。 吕雉坐在对面书案上处理手边的政务,时不时抬头看几个小年轻。倒是活跃,但怎么让人不放心呢?她若是也走了,主君这里的属官就剩她们几个,这能顶得住事儿? 百越捷报传来,周勃和王贲已攻占双岛,章邯和赵佗也攻占滇越、夜郎、且兰、句町,一直打到西羌部落。 三军整合后,两路水军,加周勃的精兵陆军分别向雒越进军。 朝臣听到捷报,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徐希野心勃勃要扩张,陛下也要四海归一,远海的瀛洲岛都拿下了,三韩也早在前年就称臣纳贡,如今百越全部攻下,总算是四海归一了。就剩下大月氏和乌孙了。 在徐希的影响下,不少朝臣都已经默许大月氏和乌孙是大秦通往西域的两块绊脚石。 侯廉、刘季商量后,准备再出使大月氏和乌孙,邀请他们来秦国参加泰山封禅大典。 “直接递上国书,他们若不愿意,就打过去,另外跟月氏王说,我相中他家的湖了。”徐希指着舆图上的青海湖。 刘季表示明白,“要么称臣,成为附属国,要么西迁,把地盘让出来。” 徐希朝他一笑,伸手与他击掌。 陆贾默默看着她布局铺设,把她所做和言行,全部记在本上。:,,. 116. 第116章:忌惮平衡 等我想个说法忽…… 侯廉、刘季再次出发大月氏。 双岛也正式设立郡县,弯岛郡、海南郡。 吕雉被任命为海南郡郡守,带着一帮县令长和见习县吏,南下任职。 赢高也被任命为弯岛郡郡守,带着嬴珈,挑选了一帮能吏南下。 徐希给两人配备了高手护卫、医师、老把式农官、养殖官、工匠、粮种、药草、各类典籍手册,还有几尾大锦鲤。 卫程跟随她多年,明显发现她把双岛当成大秦的地盘在用心,和倭岛的禁传诗书典籍、兵法谋略、文字、粮种相比,完全两张脸。 “徐子,海南郡也是蛮夷之地,且是海外岛屿,不应该和倭岛相同治理吗?”赢鹄不明白,撺掇赢肥问出来。 徐希看几个人眼神控诉她双标脸,笑出声,“没去过海南郡,也看过舆图,海南郡在哪,倭岛在哪?” 赢肥眨了眨眼,“谁距离近跟谁亲吗?我们不是远交近攻。” “所以我们现在攻打雒越,至于远交,今年季风之后,朝中的商船就要远下西洋了。”徐希解释。 嬴芳华不解,“徐子,远海之外当真还有大九洲,会有另一个如大秦一样的王朝吗?” “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徐希世界历史更差,只知道东汉时,罗马帝国的顺着丝绸之路到达过雒阳,系统给的航海图,这个时期罗马帝国还在整合,孔雀王朝倒是已经完成统一,安息帝国貌似也统一了。 “徐子你跑偏了,倭岛和海南郡不都是大秦海岛,为何会区别对待?”赢鹄忍不住出声。 徐希张了张嘴,“等我想个说法忽悠你。” 赢鹄抿着嘴,控诉她。 徐深上前拱手,“我去过倭岛三次,最远到北海郡,倭岛之人......只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海南郡和象郡隔海相望,距离不远,两岸时常往来,交易物品。若是哪一日大秦有叛乱者,必是倭岛。” “你去过倭岛?倭奴真像传言所说矮小丑陋,凶残奸猾?”赢肥好奇的追问。 徐深斟酌了片刻,“只能说,他们没有文字,没有圣贤。至于矮小,应是祖传和膳食所制。” 赢肥生的高大,比徐深还高半个头,清楚的看见瞳孔上翻了下,“你这是说的委婉了,我听那些跑船的行商说过。” 徐深笑而不语。 倭岛的金银矿吸引了不少贵族豪绅,那些贵族仰仗出身,连寻常士族都看不上,视百姓如财富,蛮夷之人只能被他们鄙视。 “徐子,海南郡的新黔首,也多有不服者,他们习性与百越之人还有所不同。”嬴芳华看过吕雉的笔记手册。 “那你认为大秦所有百姓,有多少心向大秦者?”徐希问她。 嬴芳华一直在旧楚地郡县上为官,接触底层百姓最多,“楚地百姓,还有不少以楚人自居者。我曾命乡三老教化他们,但他们阳奉阴违。” 徐希看着她笑了笑,问她,“一个家族崛起,需要几代人?” “一代!徐子就是。”赢鹄盯着她插话。 徐希:“......” 给他个眼刀,徐希继续讲解,“彻底改变一个家族,是多方面的。财富的累积,学识的累积,都有了还有家族风气的培养形成。哪一项都需要智慧与时间。即便是徐氏一族,学问和财富历经十几年累积,依旧难比贵族豪绅。” 嬴芳华点头,“学生明白,吕郡守和王兄他们要教化岛上黔首归心,不光是高产粮种和文字学识,还需要时间的转化与累积。” “忙完泰山封禅,你们也可去海南亲自看看。”徐希道。 “诺。”嬴芳华想去,她看海南岛的简况手册和吕雉的治理策划,不光是人难治理,还有风雨天灾。 赢鹄又没问到答案,倭岛若是必反,那还投入兵力远海攻打做什么?若是好好治理,和海南郡一样,又会叛反吗? 他不认为徐子一个把天下百姓看的那么重的圣贤,会定下单纯掠夺财富的决策。 徐深是坚决认同徐希,她生来就不凡,身上功绩无数,又亲自到过倭岛,所有她的决策,他都能自洽逻辑,并坚决执行。 赢鹄看他得用,赢肥、嬴舒曼还在摆烂,拉着两人商量,“徐子开始重用芳华姐姐和徐深了,咱们姐弟三人再不用功,要被徐子踢回陛下跟前,或是给我们派到郡县上做官吏,就自求多福了。” “不可能吧?徐子也知道咱们几个不中用,所以赢高王兄去了弯岛郡,我们做了小属官。”赢肥说着满脸不确定。 嬴舒曼摩挲着下巴,“还真有可能,我想念在学宫的时候了。” “给徐子再举荐几个厉害的属官,她可能就嫌弃我们,把我们放归学宫去。”赢肥提议。 赢鹄想干点正事儿,“你们不想好好做这个属官啊?” “不想。”嬴舒曼直接摇头。 赢肥上下打量赢鹄,“赢鹄,你难道想要抛弃我们,独自改邪归正吗?” 赢鹄直接翻他一眼,嫌弃地推开他的脸,“徐子再宽容,右丞相的属官也不可能留几个不干正事的。我是觉得徐子捞我们做属官,还是想调理我们几个,调理不好,就开罚了。” 不以为意的嬴舒曼、赢肥望着他脸色忽然僵硬。 三人又把嬴芝曼拉出来,一块商量。 嬴芝曼现在满腹怨念,她们跟着徐子做属官,哪比得上她日日面对父王威压过的难受? “你们仨要不学好,不干正事儿,被徐子放弃,被父王放弃之前,会先受罚。” “听出你对我们很妒忌了。”赢肥嘟囔。 嬴芝曼冷呵一声,“睁开眼你那个眯缝眼看看胡亥吧,他现在是监察御史,要弹劾朝臣,得先监察自身。但你们见过哪个监察御史被弹劾的奏疏比弹劾百官的奏疏还多吗?” “这个未听说,他们弹劾胡亥,想打徐子的脸,还是打父王的脸?”嬴舒曼忙问。 “因为弹劾他的奏疏之前都被压到一起,这两日刚呈给父王看,足足有几十斤。我光整理奏疏,都看花眼了。”嬴芝曼说着怜爱的抚了抚自己的眼睛,准备回去再做个眼部针砭,保养好她的眼睛。 “几十斤?胡亥的公子身份看来要废了。”赢鹄啧声摇头。 嬴芝曼点头,“这几十斤奏疏弹劾,目的就在此。姒染御史想把胡亥教出来,利用他公子的身份监察、弹劾朝臣。结果朝臣都弹劾他,那他以后再弹劾谁,也没有说服力了。” “谁出的主意,这么损?”赢肥追问。 嬴芝曼也不知是谁,“现今朝中不服的朝臣声量小了,趋炎附势者多了,但貌似私底下更团结了。说不定哪日这么集体攻讦徐子。” “这事儿扶苏兄长知道吗?”一说到干架,嬴舒曼的脑子立马转动起来。 “应当知道。”嬴芝曼在王宫中见他的次数还挺多。 嬴舒曼瞳仁转动,“叫胡亥去跟扶苏兄长哭诉,他总不至于想不通是朝中有人暗中形成了一股势力针对徐子。趁着他对徐子还余情未了,让他警惕那些教他平衡术的人。不然,纵是徐子圣贤,他若登位后,也会因为忌惮平衡,打压徐子,打压我们徐学一脉。” “让他去哭诉?他绝对哭不出来。”赢肥话里都是对胡亥智慧的看不起。 赢鹄紧皱眉头,试探的开口,“有没有可能,是陛下......想要平衡?” “不可能!”嬴芝曼、嬴舒曼齐声道。 嬴芝曼微抬下颌,拍着赢鹄,“你年纪小不知道,徐子可是差点做了王后的。父王如今再跟徐子练八段锦,他称之为修炼,只怕也信徐子是仙师的隐秘传言。且他从不惧哪一个功臣做大。” “你也就比我们大三岁、四岁。”赢鹄表示不服。 “我多吃了几年饭,就比尔等强几年。”嬴芝曼自信一笑。 “现在怎么办?是继续摆烂,还是搞事儿?”赢肥就对搞事感兴趣,看见繁琐的政务就头疼。 “搞事儿!”嬴舒曼直接道。 赢鹄拦住她,“徐子功绩太多,看他们说服陛下不成,开始转战扶苏兄长,这是准备用功高震主来攻讦的。徐子行事低调,暴露缺陷,也是为求平衡,我们若是搞砸了,可应对不过徐子。” 嬴舒曼按着他的头上去两巴掌,“你笨啊,徐子捞我们几个做属官,但咸阳城谁不知道我们几人不学无术,搞砸几个事儿还不相信。” “别打!别打!不就钓鱼,你直说就行啊。”赢鹄伸手护着脑袋叫喊。 “要是干成了,我们还能脱离徐子的眼皮子底下,到学宫去自在。”嬴舒曼嘿嘿。 嬴芝曼立马道,“拉着我。” 几人对视一眼,凑在一堆开始嘀咕计策。 徐希政务繁忙,对几人的能力有数,发现问题时,就让时解去调查了。 时解查完回来汇报,“主君,几位公子、王女心计有,但谨慎不足。他们要钓朝臣,只怕落空。” 徐希看着调查,笑出声来。 “要阻拦吗?”时解请示。 徐希放下调查,“不一定,让她们几个自己玩一把吧。” 时解应诺。但也做好了兜底的准备,她们几个还是太嫩。:,,. 117 第117章:百家屠? 许负,如此不凡…… 嬴舒曼几人都是行动派, 但凡搞事情,说干立马就干。几人身份尊贵,又不学无术, 不干正事,即便被徐希拘着做了属官, 派了差事,十几年形象深刻难改。 一帮同样不学无术的贵族子嗣很乐意跟着几人一块搞事, 也乐意看几人热闹。 嬴舒曼几人整他们也是得心应手。 很快就有人上钩。 她们差事没办好, 出了差错, 徐希这个右丞相要连带责任。 有人出面给她们抹平,掩盖,甚至直接甩锅给其他朝臣, 让她们把功劳占了就行。 嬴舒曼几人虽然玩的多, 哪里见过权术者老谋深算, 谋士八百个心眼子,吆喝着掌控全局,钓鱼执法,愣是掉进圈套。 “我日它祖宗的,敢算计到本公主的头上来了。”嬴舒曼看着气急。 “谋士心脏, 还在乎你是公主, 但凡有利,必图之。”赢肥叹了口气。 赢鹄还在整合资料,复盘哪里输了,如何掉进别人圈套的, “整人,我们不可能不行。这些趋炎附势和对面攻讦的,必有联系。” 嬴舒曼蹲过来, 看他划拉这些人物关系,“的确不能只看表面,要看实际是谁的关系。” 赢肥头大,“李斯都死了,谁会非要搞徐子?难不成为了给李斯报仇?” “笨,徐学壮大之后,谁的利益受损了?”嬴舒曼敲他一脑袋。 赢肥捂着头瞪眼,“要说利益受损,诸子百家都受损,我们可以把百家都骂了一个遍的,难不成现在我们成了百家屠?” 嬴舒曼龇牙,“说什么百家屠,我现在怀疑不是诸子百家。” “那是什么?现在还有敢攻讦徐学的儒家、墨家、道家、法家、兵家、名家。纵横家总不至于攻讦徐子这个老祖关门弟子,阴阳家也总不至于攻讦自家学说传承人的良人。”赢肥摆着手指头给她数。 嬴舒曼被他带偏,拧着眉头皱着脸,“纵横家又不是没干过互杀的事儿。墨家才是不可能,钜子和墨夙、窈窕各占据着徐子的几大项差事。道家讲出世,应不会把手伸到徐子这里来,在学宫里骂写文章骂就够了。” “最有可能的就是儒学士子们。”赢肥肯定道。 “法家也有可能,徐子骂最狠就是儒家和法家,还改了法。兵家也有可能,改军法这个,动荡可不小,差点动摇根基。”嬴舒曼补充。 赢肥赞同的点头。 俩人说了半天,未见赢鹄出声,拉他问,“你有什么高见?” 赢鹄把思维导图又推翻,重新写,头也未抬,“你们说的都有可能,学派上的论战只是浮于表面。现在明显有人在一步步围杀徐子。” 嬴舒曼吓的脸色微变,“难不成真是百家屠?” 赢鹄抬起头,看俩人一眼,一言难尽道,“徐学又不是没经历过,还不是喷倒百家。现在我怕是有人想要屠陛下,屠秦国。” 嬴舒曼和赢肥彻底吓的变脸,“快叫徐子!我们不行!” 赢鹄朝两人翻了一眼。 知道搞不赢,三人非常有自知之明的摇人,拿着资料就来找徐希救命。 “这是什么?”徐希看着那一堆草图问。 赢鹄有些不好意思,从小面对她那双清冽洞察的眼睛,就下意识不敢现眼。把一沓草图挨个摆正,询问的望着她,“就是这样,我们自己推的思维导图。”相信她必能看懂。 徐希翻看了一遍,发现他们还沾了点边儿,多少有些欣慰,“推演的没错。” 赢鹄顿生激动,“徐子,当真有人要屠陛下,屠秦国?” “只屠我,我的思想还在,造武器的秘方还在,弟子遍布大秦,屠我何用啊?”徐希笑了。 “徐子你都知道?”嬴舒曼不服的控诉。 徐希笑容顿时收了起来,“你们不知道?” 嬴舒曼头摇了一半,下意识后退。 徐希突然站起来,卷着书册给了三人一顿打,“让你们学谋略,让你们学知识,让你们当差,一个个都给我学的狗屁!及冠的人,还弄不过人家十几岁的,还有脸来摇人!” “别,别,别!疼!” “徐子,我错了!” “啊啊——” 一顿打结束,三人挂着伤,齐齐站在廊外扎马步思过。 “我们为何挨这么惨?竟是真打。”赢肥摸着额头上的伤,疼。 嬴舒曼也疼的只吸气,并未因是女子就少挨几下,“不是说了,我们太笨,连个十几岁的都弄不过人家。” “对方十几岁?是谁啊?”赢肥没发现十几岁的谋士,能那么聪慧的拿捏他们,那是下一个徐子,他们还能没注意到? 赢鹄脑子转了一圈,也为发现,“最不可能的人,就是最有可能的人。” 嬴舒曼突然神情凝滞,“难不成是那个许负?她才多大?连及笄都未曾。” 赢鹄摇头,“不可能。” “你刚说过,最不可能的就是最有可能的。她的年龄应该在学堂念书,却直奔学宫。目前在学宫的名头,比学堂的优秀弟子还要高。还会卜算、看相。”嬴舒曼早注意到这人。 赢肥已经握着拳龇牙咧嘴,“这一顿挨,我得从她头上讨回来!” “要是真的,你去只能讨打。”嬴舒曼皱着眉嫌弃道。 “先反省,跟徐子认错,我们再去调查那个许负,还有其他十几岁像谋士的。”赢鹄道。 三人对视一眼,又齐齐进了书房认错,“徐子,我们错了。” “错哪了?”徐希停下笔。 “小看对手,思虑不周。这次搞砸,还请徐子兜底。不过我们会去调查清楚,下次绝不会再栽在她手中。”嬴舒曼拱手辑礼,向她保证。 “谁?”徐希问。 “许负,学宫那个会卜算、看相的。”赢肥已经带起怒气了。 徐希蹙眉,问三人,“还有吗?” 赢肥摇摇头。 嬴舒曼知道这个问题,肯定后面还有,但还有啥? 她眼神瞄赢鹄,赢鹄也不知道,直接回话,“没有了。” 徐希冷笑一声,伸手指着外面,“思过,继续!” 三人垂头丧气的出门,继续廊外罚站思过。 赢肥哭唧唧道,“跑的不快,可能又挨一顿,为什么啊?” “是不是我们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嬴舒曼自我怀疑。 “书房外间,芳华姐姐和徐深都在奋笔疾书,徐子那里一堆政务,连太卜令都在忙,就我们仨闲。”赢鹄心里还是有点正事。 赢肥两腿发颤,身体摇晃,面上开始痛苦,“真要改邪归正吗?那以后就没自由了。” 嬴舒曼也两眼噙泪,“我不想。” 胡亥下衙回来,带着奏疏资料找徐希,见到三人齐齐在廊外扎马步,嘲笑的走过来,“脸上带伤,挨打了;双腿打颤,罚了很久。干什么好事了?” “你想听?做梦!”嬴舒曼直接冷蔑一眼。 赢鹄也扭过头,他不能承认他们三还比不过一个胡亥。就算他是亲弟子,他们也没少跟徐子学。 赢肥哼了一声,“收拾你那堆弹劾的奏疏去吧,你是第一个弹劾御史被弹劾的。” 胡亥脸色阴了下,冷哼一声,转身进了书房。 很快胡亥也挨了一顿训骂,出来站在了门外另一边。 嬴舒曼三人立马投来兴味好奇的眼神,隔着门问他,“你又干啥了?” 胡亥不理,扭过头去。 到晚上飧食时,四人已经瘫倒在地,膳食都吃不下了。 次一□□会后,又被罚。 嬴舒曼泪汪汪向路过的嬴芳华求救,“已经知道错了,我们会改邪归正的!” 嬴芳华想提醒几人,想想还是忍住,“就帮你们说两句。” 三人感激的望着她进书房。 嬴芳华把紧急政务放上书案,等徐希处理完,这才开口,“徐子,为何不告诉她们,是因涉及人命了?” “看他们有一个想起来的吗?若不是时解兜底,已经搞出人命。我何时教过要拿人命当儿戏。”徐希沉了脸。 嬴芳华叹了口气,“舒曼她们未曾去过郡县,无法切实体会底层黔首的苦难,所以疏忽。” “嗯,罚完这一波,吃这一堑后,就可以到郡县去独当一面了。”徐希应声。 嬴芳华忍不住笑,“开始定要闹的鸡飞狗跳。” “玉不琢不成器。”徐希无奈。 嬴芳华应声,“我去提醒她们一声,错在别处,扰乱她们的思绪,让她们多罚几日。” 徐希没阻拦。 嬴舒曼、赢肥、赢鹄三个脑袋想破了,也没想到这个别处在哪里。 胡亥跟随徐希日久,从小就与她作对,一听错在别处,转身一转就明白过来。到三人旁边罚站,“我告诉你们答案,你们每人给我办一件事。” 赢肥不以为意的嗤了声,“你能想到,我们也能想到。” 胡亥厉眼瞪他,“你打不过我。” “威胁谁啊,连荆小窦都说你是小趴菜。”赢肥翻他一眼。 胡亥想杀人。 嬴舒曼突然问,“徐子说我们连个十几岁的人弄不过,那人不会是荆小窦吧?” “他才多大,十一,开什么玩笑。”赢肥不可置信。 “不可能,我相信许负,她比较像。”赢鹄也否认。 胡亥看着三人,气的脸色发青,丢下一字,“蠢!” 回到自己位置,继续站。 几人连罚了三日,实在受不住了,拐弯向嬴芝曼求救。 嬴芝曼自己想半天,找到曹参,“先生,我有几个疑惑,还请先生教我。” “公主请问。”曹参拱手。 嬴芝曼也拱手辑礼,“先生乃徐子举荐,与徐子相识多年,可知道徐子最看重的是什么?” 听这问题,曹参眼中浮起笑意,“右丞相一心为公,最看重陛下。” 嬴芝曼可与他共事几年,这话肯定糊弄,干脆直接问,“除陛下之外呢?” 曹参沉吟,“公主不妨去看右丞相消气了没,若是消气,我便告知于你。” 嬴芝曼:“......” 转了好几圈,还是跑过去问秦俪,“老师,徐子罚舒曼几人思过,我想看笑话,却不知道原因,请老师教我。” 秦俪笑着摸摸她的头,“乖,不妨去问陛下。” 嬴芝曼吓的变脸,赶紧跑。 “这孩子,我是真让她去问陛下,听陛下教导,还能让陛下更加信重。”秦俪失笑。 属官也笑起来,“下一步要问姒染老师,再不然问扶苏公子了。” 嬴芝曼被姒染指派去问嬴政,转身跑去拦了扶苏请教,“秦俪老师和姒染让我去问父王,我哪敢。” “让你去问父王......”扶苏想到两次去廷尉府,都见到阿星和鹿鸣在韩非那里,自己若有困惑,也是多向父王求教。 看嬴芝曼是真的畏怕,温声道,“既如此,你还是去问问父王。” 嬴芝曼拒绝,“我不敢!兄长直接告诉我吧。”拉着他就央求。 扶苏笑看她求救无门,想必舒曼几个也是,无奈的应声,“好好好,跟我说,我看症结在哪。” 嬴芝曼巴拉巴拉倒了一通,把嬴舒曼三人的秘密行事倒了个干净。 扶苏扶额,“钓鱼执法?可有伤及无辜性命?” 嬴芝曼皱起脸,“谁想起这个啊!” 见她完全料不到的神情,扶苏沉声命,“那就回去继续罚站吧。你也罚站。” “我......”嬴芝曼不可思议,问个问题,问出一顿惩罚? “再加一篇反思文章。”扶苏皱眉。 嬴芝曼:“......” 嬴政见她在殿外扎马步,问起,“跟谁对上了?” 蒙毅回话,“扶苏公子令公主罚站,公主就在殿外执行了。” “为何罚站?”嬴政扬眉。 “和赢肥、赢鹄他们一样。”蒙毅面上露出个浅笑。 嬴政看他不提胡亥、嬴舒曼,深深瞥他一眼,“要不了几日,朕这里就要收到弹劾福卿教导无方的奏疏了。” “教导非一日之功,右丞相对几位公子、公主用心至深。”蒙毅称赞了句。 嬴政抿嘴,“教导亦看天性,不是谁都天赋绝顶。” 陆贾拱手,“陛下,臣听闻学宫来了一学子,天赋绝顶,过目不忘,还通卜算、看相。” “当真有过目不忘之能?”嬴政诧异。 陆贾应声,“是,此人名叫许负,衔玉而生。” 嬴政听此,顿时来了兴致,“衔玉而生之人,还通卜算、看相,过目不忘?如此不凡,上一个还是福卿。” 整理奏疏的曹参动作顿了顿,抬眼瞥向陆贾。 陆贾已为嬴政举荐起许负,“臣因往来学宫多,曾见过,陛下可召她,一见便知。” 118 第118章:为朕相看 刘季…… 曹参虽比陆贾更得重用,拟定诏令多由他执笔,但丝毫不敢松懈。这陆贾是个儒士,被陛下放在身边,不论是欣赏儒学,还是为了平衡,都足以让人警惕。 而陆贾此人极善口辩,与儒学几大派都有往来,也多人支持。虽然低调,曹参还是处处留意他。 那许负他也听说过,一个天赋好会卜算、相看的女士子,被称赞类同徐希,但还差得远。 但没想到衔玉而生这种荒谬之事都能编造,还会那么早就推到陛下面前来。 他盯着嬴政的神情,随时准备接话。 徐希升任右丞相后,政务多由徐希解决,嬴政今日不算忙,“那就传召进宫,让她也给朕看相。” 陆贾笑着提前说下话,“这许负今年还未及笄,相术不一定能相看得过陛下龙颜。” “无妨。”嬴政就是想看看这个生而不凡类同徐希,又名叫许负的人。若真相得准,他自重用。 陆贾含笑退下。 内侍前去传召。 内侍领着许负进王宫大门,消息就被传到了政务偏殿。 萧何放下手中奏疏,起身找徐希,见她也停了政务,到茶室坐下,“来讨杯茶喝。” “凉的,热的?”徐希抬头问。 萧何看了眼窗棂外,开到荼蘼的花丛,“这天,来杯温的。” 徐深给他倒了一盏温茶端来。 乌龙玫瑰,醇香浓厚。萧何饮了半盏才停下,“那个许负你可曾见过?衔玉而生,可是闻所未闻的不凡。” 徐希还在捞茶盏里的西米,听这话,瞥了他一眼,“刘季还是他母和蛟龙生的呢。” 萧何愣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哈哈哈哈哈,刘季属实不可信!” 茶室外的嬴舒曼、赢肥、赢鹄几个也忍不住笑。被嬴芳华瞪了一眼,赶紧憋住。 萧何也没避讳,直接问,“我们右丞相虽不常出手,但你看天象、测天命之能可是不少人都知道,这许负你可曾见过?当真是生而不凡,还是来者不善?” “见过,没我小时候横。衔玉不衔玉不晓得,天赋却是不错,天生的相师,黄石老儿的弟子。”徐希说着,扒拉完盏中西米。 一听黄石公的弟子,萧何神情微变,“商山四皓夏黄公崔广?他一生隐居,只于张良传过书,竟还收了这个许负为弟子?” 老祖也是一生隐居,收了徐希做关门弟子。夏黄公若是也走这一路,他们是准备再教出一个许负,来争夺陛下宠信,替代徐希? 徐希点头,可惜道,“好苗子,发现晚了,此时再去抢,明显抢不过了。” “你教得过来吗?”萧何睨她。右丞相政务多,偏偏她还揽一堆不学无术的公子公主,还有几个弟子要牵着绳教导。 “我教不过来,可以让公孙萚教。”徐希给他一眼刀。许负啊,历史有名的女相师,被刘季老流氓封女侯爵的。她不仅相看过老流氓,还有薄姬和汉文帝。非她这种带着答案透剧的能比。 “你竟是不担心。”萧何看她一点不急,反而一脸惜才之相,忍不住皱眉。 徐希思忖半晌,抿着嘴点头,“也担心,毕竟我怕死,又干过不少缺德事儿。这要被她相出个啥来,那我得玩完。” 陛下度过去年的大劫,刘季、项羽都成了大秦臣子,吕雉、汉朝名相也被她收用了。这死孩子要是乱说话,那她只能提前刀了老流氓了。 萧何想到去年陇西天水祭祀的三天,神情慎重起来,“若是陛下有变......” “大不了失宠。”徐希摊手。 萧何拧眉。 许负已被带到殿内。 稚嫩的小女郎,才刚十三岁,身量不高,两眼如星,明亮清澈,不卑不亢的上前见礼,“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嬴政抬手,“免礼。” 许负起身,望着嬴政,“陛下,传召许负有何吩咐?” 她胆子确实不小,不仅不惧他威严,还主动问话。嬴政想到初见徐希时的样子,指了面前的几凳,“赐坐。” 许负一脸疑惑又坦然的谢过,在几凳上坐下。 “朕听陆贾言,你衔玉而生,天生会卜算、相术,来给朕相看一番。”嬴政直接命道。 许负路过个果然之色,告罪一声,仔细望着嬴政相看,又让他伸出手来,“我所学相术有所不同,乃结合了阴阳八卦之术,面相八卦、手相八卦。” 嬴政听着,就看她能相出什么来。 许负相面后,又相手,“还请陛下饶恕狂言之罪,陛下乃天下最尊贵的帝王,我相术不精,无法相出陛下命格。” 嬴政并不意外,望着她目光微沉,“是相看不出,还是不敢提相看结果?” 许负对上他幽深冷锐的鹰眸,小脸一白,跪下来,“陛下......我相看不出来。” “允你无罪,无论相处何种结果。否则,你自有去处。”嬴政声音平静,淡淡的睨着她。 陆贾在一旁暗自着急,想要上前说话。 曹参笑着上前,“陛下,这小女郎看着还不如家中幺女大,陛下命格尊贵,她既相不出,还有待学习,不妨请她师父进宫,为陛下相看。” 嬴政扫他一眼,问地上跪着的许负,“你师父何人?” 许负皱着小脸,不想回答。 “是何难以启齿之人?”嬴政追问。 许负忙道,“并非如此,师父乃商山四皓夏黄公,传书于我时,曾交代⑴相人者,具慧眼。慎相之,助君贤。我相术不精,为师父蒙羞了。” 陆贾隐晦的给她个眼神,此时露怯,再寻机遇就难了。 许负依旧坚持自己相看不出来。 嬴政失望,只能让她退下,并命人去寻她师父黄石公。 曹参进言,“右丞相曾延请商山四皓入朝,或是入住学宫,被四人拒绝,只怕这夏黄公难请。” 嬴政听的皱眉,“福卿都不曾把人请出山,只怕是真隐士。” “右丞相倒是与四皓对骂过,打赌让四人去海外寻找仙山。”曹参笑起来。 嬴政虽已知天命,可并非愚钝了,深深看了眼曹参,问话江御,“去看福卿可忙完了。” 江御应诺,出去传召徐希。 徐希一脸疑惑的进来,“陛下,传我作何?” 嬴政拿着鱼食投掷进鱼池中,一群大锦鲤争相抢食,对面不远,是罚扎马步的嬴芝曼。 “朕今日召见学宫的女士子许负,她亦生而不凡,专善卜算、相术,却说相看不出朕的面相、手相。福卿以为如何?”嬴政扭头问她。 徐希眨了眨眼,“陛下,那许负还是个未成年学子,是否为难了人孩子?” 她一脸相出也不敢说的架势太明显了。嬴政沉默了一瞬,“那你给朕相看,结果又如何?” 徐希想翻他一眼,“陛下,难为臣了。臣现在日日被埋在各地政务中,已熬成黄脸婆。让臣炫个烟花,美食还有可能,再不济让臣炫个画技,让我相面,这不难为我。” 嬴政看她还嫌弃上了,厉眼瞪她,“测天命难道不学阴阳八卦?” “要不我去找公孙萚来,陛下你找他发难?臣还有一百多斤的政务要忙。”徐希讨好的笑着,直接把郎君卖了出来。 嬴政嘴角微抽,看她确实急,手上墨迹几处,皱着脸摆手,“滚吧。” “臣告退。”徐希从善如流拱手辑礼,立马溜的没影儿。 嬴政没传召公孙萚,徐希不愿多说之事,他必然不会多说,比徐希还溜滑。 许负出了王宫,回到家,就跟父亲许望商议离开咸阳,“是非之地,恐有大乱,我们还是早日离开!” “可是相看出秦始皇......不久于人世?”许望对女儿的相术十分自信,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若有大乱,那必是秦始皇薨了,才有大乱。 许负双眉拧在一起,“师父曾说‘天道暗,莫负谁?群雄起,天下乱。’我一直不解,今日见到陛下......此地不该我们多留,还是早日离开的好。” “如今天下安稳,哪里就会天下乱了。即便秦始皇当真薨了,那也只是咸阳乱。朝中能臣贤臣不少,天下不至于大乱。”许望还是不太想放弃咸阳。 许负正要再劝说他,外面有人来拜访。 嬴舒曼和赢肥、赢鹄也在查许负,听她被传召后,三天不曾到学宫听讲,立马就来找她。 许负言有疾在身,拒绝了她们。 嬴舒曼没客气,“刚给父王相过面,回家就有疾在身,肯定作什么幺蛾子。” 直接就告给了嬴芝曼。让她告给嬴政。 嬴芝曼这次没怂,直接就告状了,“父王,那许负在家称病,肯定是相出父王命格了。” 嬴政望着她,“你近日瘦了些,瞧着脸都小了。” 嬴芝曼眨了眨眼,“父王,您在说我脸大吗?” “头小。”嬴政扔她一句。 嬴芝曼:“......” 嬴政扔下奏疏,吩咐,“蒙毅,去传召许负进宫,为朕相看。” 蒙毅看了眼江御,拱手,“诺。”:,m..,. 第119章:赦你无罪 许负刚说服了父兄逃离咸阳,行囊还未收拾妥当,就见蒙毅带人过来,脸色瞬间僵硬。 许望看了眼小女的神色,许望心中忐忑,朝蒙毅拱手见礼,“见过郎中令,不知郎中令亲自过来,有何事?” 蒙毅把几人神色收入眼底,面色不变道,传陛下令,召许负进宫,为陛下相看。??[” 许负上前大礼,“郎中令亲自来请,本不该拒。只是鄙人实在学艺不精,陛下面相龙悍虎威,非我能相破。郎中令可请我师父出山。”若非躲不过,她也不用卖师父。 “我只传陛下诏令。”蒙毅剑眉微皱沉声道。 许负和父亲对望一眼,许望给她个安抚的眼神。 “郎中令先稍等片刻,待我换件衣衫,就随您去。” 蒙毅伸手请便。 许望随着小女进门,低声道,“阿负不必惊慌,一切暂推给你师父。陛下如此执意,只怕也怀疑自己面相有异,且与徐福有关,你只管如此禀告,让他们去找你的师父,你相不出,不敢说的话,你师父未必不敢。” 许负看着父亲苦笑,父兄有心改换门楣,光宗耀祖,她却不敢把相到的结果告知。目光凝了凝,“父亲,待我从王宫回来,我们就远离咸阳。” 看她不容拒绝的神色,许望点头答应。 许负跟着蒙毅再次踏入王宫,走进大殿,跪拜在嬴政面前。 看她已没了上次面见的从容不迫,嬴政目光幽深,温声问,“当真相不出,还是不敢说?” 许负再次陈情,“鄙人学艺不精,请陛下恕罪。” 嬴政摆手示意蒙毅江御等人下去,他要单独问许负。 蒙毅迟疑了几息,退下。 江御也带着一众内侍退出大殿。 嬴政再次询问,“许负,此地只有朕与你二人,无论何种结果,朕都赦你无罪。” 他说着上前扶起许负,请她入座。 许负抬起头,望了嬴政一眼,蹙着眉跽坐在案几前。 嬴政跽坐在她对面,任她相面。 许负思虑半天,决意如实告知,望着嬴政直言道,“陛下,您面相所显,去岁命中大劫,劫过,人亡。” 嬴政有些惊讶,旋即不虞,“真乃始皇帝,还当不得人皇,只能称王?” 许负张了张嘴,伸出手指在案几上书写,“非王,而亡也。” 嬴政神色定定的望着那个亡字,冷声问,“你是说朕如今是个死人不成?” 许负忙跪拜下去,“这便是鄙人相不破之处,请陛下恕罪。” 嬴政盯着她半晌,又问,“那朕寿数几许?” 许负摇头,“陛下如今面相,非我之功力能相出。” 嬴政再问,“朕若亡了,那大秦交付于谁手?” 许负面色发白,硬着头皮道,“陛下十八子胡亥,有帝王之相。” 嬴政龙眸微眯,根本不信胡亥能登大位。以徐希的心志,即便看不上扶苏,也不会选胡亥扶持,赢高、嬴芳华都比他能力更强,更类明君。 他不开口说话,许负大气不敢出,额上浸出一层细汗。 嬴政凝着她再次开口,“你既见过胡亥,那他寿数几许?” 许负已经满头大汗,脸色苍白,“陛下......” “既允了你无罪,你但说无妨。”嬴政催促。 许负咬牙,“只余四载。” 嬴政冷笑出声,“⑴相人者,具慧眼。慎相之,助君贤。那你和你师父,是要助谁?” 许负心下大骇。! 第120章:只余四载 看她面色煞白,说不出半句言语,嬴政再次施压?,逼问,“回朕话。” 许负脊背一层冷汗,人轻颤了颤,咬牙叩首,“回陛下,师父传书时的言说,我......学得半瓢相术,就直奔咸阳,是为为陛下所用。陛下面相之事......实乃有异,非我所学能解,请陛下恕罪。” 嬴政冷眸凝着她,不语。心绪已经荡起不平。长子扶苏少时便得他看重,着重教养,徐希首次见他就断言‘自戕而亡’。胡亥出生就被断言天降不祥。她未收扶苏,却收了胡亥亲自教导。 如今许负又断言胡亥有帝王之相,寿数却只余四载。 “大秦国祚如何?” 许负听他这平静的询问,抬头对上他幽深无底的双眼,呼吸一窒,头上冷汗落下,不敢再答话。 “你说,朕便恕你无罪。”嬴政缓声道。 许负咽了下气,望着他,哑声开口,“只余......只余四载。” 嬴政沉默了片刻,忽而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天不欲亡吾!” 天若亡他,那他大劫已逝。然他现在依然身强体壮的坐在帝位上。 天若亡秦,不会给他徐希,不会有那些高产粮种和神兵利器。 他还没忘记初次见渚道子,称呼他为祖龙,向其请教,说他已有变星拱卫,无甚可教。 许负看他忽然狂放大笑,一身凌然霸气,不似刚刚杀意凝视,心也稍稍放下。 嬴政鹰眸直直盯向她,又问,“你可见过右丞相?” 许负张了张嘴,谨慎摇头,“不曾见过。” 嬴政神情微顿,“朕命你三日之内,见到右丞相,并为其相面,不必告知,后回禀于朕。” 让她私下相看徐福的面相?许负第一想法就是拒绝。可她连陛下都已相过,更是算出秦朝国祚将要覆灭,只是相看徐福,根本无从拒绝。 缓缓合手拱礼,“诺。” 徐希出行都有车马,虽闲时也在咸阳游逛,但升任右丞相后,身边得用的属官俱都外派,如今也只有徐深和嬴芳华得用,闲时便少了。 许负等了两天,没能得见她一面,连学堂也难见她人。 见不到人,她又如何相看? “主君,许望在打探主君何时到学堂讲学。”陈沅当晚回去就把消息告知徐希。 徐希停了下箸,“许望?许负她爹?” “是许负的父亲。”陈沅点头。 徐希把余下半碗馄饨吃完,扔了碗,“我明日见她一见。” 秦俪有些不赞同,“她刚为陛下相面,连赢期和公输琦都不敢明着接触她,主君此时见她,唯恐掉进圈套。” “她既打听,便是想见我。”徐希笑道。 “想见主君,难道她想挑衅?”卢菲菲皱起脸。 姒染摇头。 徐希直接安排卫程,“明日午后请她过府一趟,我也想相看 相看。” 主君要让许负给你相面??[(”卫程见过人,尚未及笄的小女郎,虽聪慧,但远不及主君少时。天赋再高,她那点相术,也不比主君和郎君的水平。 “应是她想给主君相面。”姒染想不出别的。 几人对视一眼,神色都慎重起来。许负之前见过主君,如今却要给主君相面...... 徐希轻笑,“相就相,我还有几十年好活。” 公孙萚眼睫轻颤,抬眼盯着她。 “怎的突然要给主君相面,难道是给陛下相出了什么?”卢菲菲左右询问。 看几人都担忧起来,徐希笑,“等明日相过之后再说,未必是坏事。” 几人点头应诺。 回到内室,公孙萚拉住她,“阿希,这许负......有几分本事。她若相出......” 观他面色隐隐发白,徐希抬手蹭了蹭,“你现在推演陛下命格,可还推算得出?” 公孙萚心绪稍稳,颔首道,“陛下如今命星璀璨。” “只要有陛下在,这天下就翻不了。”徐希对秦始皇有着绝对信心。现在的秦国已从百废待兴走向欣欣向荣,解决了粮食,解决了律法,人口增幅可观,待各地学堂的学子成才,她撒出去的人手掌握大部分基层决策,再把科举考试定为国策,秦国可持续发展,便是守成之君,也能富强百年。 “明日我跟你一起。”公孙萚依旧不能完全放心。 “行。”徐希没反驳。 次日,卫程朝许负递上请帖,请许负为徐希相面。 许负神色骤变,强忍着才没失态,三日之期已到,她必须见到人。 右丞相府。 许负随卫程入内,入眼假山流水,花木葳蕤,池中游动着肥硕的大锦鲤,看似只为好看,却布局精妙。 卫程见她打量院中造景,笑问一句,“女公子以为此中景致如何?” 许负低声回他,“我不通此处,只看出景致甚好,花草茂盛,流水清澈,水中锦鲤活泼有力,应是公孙先生所设。” 卫程眉头微挑,“女公子果真天赋不凡。” 许负忙谦虚两句,随他入了宴客室。 徐希下衙回府,已经换了常服,在宴客室等她。见人来了,让稻禾上茶。 许负只远远见过她,如今越走越近,亦能看得更清楚,大秦这位传奇女丞相,不只有满腹诗书,运筹帷幄的绝佳气质,更有一副惊艳的姿容。只静静凝视,便已让她无所遁形。 “见过徐子。”她俯首执礼。 徐希含笑请她入座,“听闻学宫来了一个相术绝佳的女郎,今日请你,也是为了相看。” 许负只得把自己学艺不精那一套又搬出来,“是学生年少,习得三两皮毛,就班门弄斧,让徐子见笑了。” “无妨,我不通相术,你尽管相看就是。”徐希温声道。 许负告罪一声,望着她,仔细端详,却是越看眉头越紧,眸色变了几变,“徐子的面相,请恕学生愚笨,学生相不出。” 心下已经惊慌不定,怎会有人的面相相不出来?连陛下都可相看,徐福却看不出半点吉凶。 “我听你师承黄石公,研习的相术不仅有面相,亦有手相,再辅以阴阳八卦推演。你再看看。”徐希把手伸出来递给她。 许负看着她修长有力,满是薄茧的双手,眸光微动。世人都传她身负武功绝学,尤擅剑术,连荆轲亦不能及。如今看她手上的薄茧,确实是一双常年握笔和拿剑的手。 她轻接过来,仔细相看。左手亦有茧,她左手亦可书写自如。 但相看结果却依旧不得。 陛下还等着她回禀,她如何作答? 看她额间浸出一层细汗,面色也白了一分,徐希出声问,“可相看出什么了?” 许负抬头望着她平静的神色,虽无半点杀意,她霎时间浸湿了后背。 见她缓慢摇头,徐希叹息一声,“陛下若问起,你如实相告便可。” 许负眼中闪过惊色,“徐子......”! 第121章:尽言天事 徐希收回被她掐着的手,把茶推给她,自己也端了一盏。 许负不敢喝,即便信她不屑行下作手段,也不敢喝。陛下命她相看徐福,她只让阿父稍加打听,便被她洞察,直接道破此事乃陛下所命。 此人心机,果然诡谲莫测。 她已道破陛下命数,和大秦国祚。在陛下想要知道徐福命数之时,却相不透,陛下会如何看此事?徐福一派的人又会如何看她? 师父传书时所言‘群雄起,天下乱’,究竟是真是假? 见她小脸煞白,满额密汗,徐希轻抿一口杯中香茶,突然问,“你见过胡亥了?” 沉浸在慌恐情绪中的许负下意识开口,是......[” 猛地抬眼,对上她清透锐气的双眸,脸色更白了一份。 徐希含笑摆手,“送客。” 徐默无声的出现在门内,伸手请许负出去。 一路恍惚到大门口,许负回头,忙出声叫住徐默,“长史,徐丞相......太卜令,不在府上吗?” 徐默指了指咽喉,示意她是哑奴。 许负作罢,望着威严端正的丞相府门庭,国祚都可相出,此处却完全看不透。据传闻,徐福擅观天象,测天命,但极少出手,只算过荆轲、胡亥、公子扶苏、范增几人。算死不算生。 而公孙萚是正统阴阳家,邹子当年‘尽言天事’,他自当不凡才脱颖而出。 她们是早知天事,逆天而行!? 公孙萚从后室出来,见徐希一手执杯,睨着右手的手相,眉头蹙着出神。他伸手握住她手,顺着指缝紧扣住,“连我师父都测不出,她不可能相得出什么。陛下能辨真假,不会如何的。” “我还挺希望她能相出点什么的。”徐希颇有些遗憾,许负的相术历史有名,一眼就能相出老刘氓有帝王之相,见了陛下,定然也相出了陛下命格,她还见过胡亥,只怕大秦二世而亡的事已经告知陛下。 若能相出徐福本来命格,定能把水搅和的更浑。 “你不怕了?”公孙萚望着她问。 徐希抬眸,眼中含笑,“我相信陛下。” 公孙萚握着她的手抬起,愠而啃咬。 “也相信你。”徐希笑道。 秦俪、姒染几人都惦记着相面之事,忙完政务就赶回家中。 听是什么都没相出来,这才放下心来。 “才能不过如此,陆贾推举她出来,也就只能给我们添添堵。想取主君而代之,痴心妄想。”卢菲菲抿唇不屑。 “许负还尚且年少,陛下未必不会留用。”秦俪道。 姒染看向陈沅,“以你所知,她在学宫才学如何?” 陈沅皱眉,“我对此女的印象,还是这几日刚传出的衔玉而生,此前也只知道自幼修习相术。若当真有大才,她来咸阳必会递上投名状。陛下宠信主君,地位难以撼动,如果是我们,会如何破局?” 换位分析策略,查漏补缺,这是几人多年养成的习惯。 “给主君按上一个会反叛的命数。”卢菲菲直言抢答。 “我会迂回一点,给胡亥按一个反叛的命数,他有天生不祥的前科。或者公子高、或者芳华公主。”昭韵接上。 姒染提醒,“主君在所有能支棱起来的公子王女身上都押宝了。” 昭韵几人:“.........” 徐希:“.........” “上了年纪后,就格外喜爱小儿,尤其是聪慧可人爱的小儿,不如主君把阿星和鹿鸣送进王宫?”姒染建议。 徐希嘴角微抽,“把他们俩送进王宫,把王宫房顶掀翻吗?” “那是伶俐活泼,可人爱。”姒染现在可喜爱龙凤胎俩小儿了,所以认为秦始皇也会喜爱。 卢菲菲两眼一亮,也赞同,“阿星和鹿鸣长得尤其像主君,送进王宫让陛下看看,主君少时更聪慧绝顶,不是区区相术能比的。” 徐希把她脑袋按开。 卫程在一旁整合调查资料,看桌上气氛,问道,“主君并不着急?” “该急的不是我们。”徐希回他。 卫程思忖,默默点头。 许负还没思虑好如何上禀,此时更是后悔言明秦始皇命格和大秦国祚之事。胡亥将会登上帝位,寿数和大秦国祚一样只余四载,而徐福的面相却相不出一点,陛下如何会信? “什么情况下,天下会大乱?” 夜已深,她独坐烛光下,执笔呢喃。 许望早已撑不住困意,歪在软榻上沉睡。 许负在写着人名的纸上勾画,秦始皇嬴政、胡亥、徐福,在扶苏上犹豫半晌,同样勾画掉。 但看下面,还有将闾、坤弟、赢高、嬴珈、嬴芳华、嬴芝曼、嬴瑜曼等等。 年长且才学出众的公子王女,还有一大片...... 次一天,她熬红了眼,在偏殿等候觐见。 朝议后,嬴政早早摒退左右,“召许负。” 许负绷着小脸上殿觐见。 蒙毅远远站在殿外防护,看着许负进去,殿门关上,哑奴尽职尽责立在殿门外,十分想进去听一耳朵。陛下不会真要宠信许负了吧?陆贾推举她,明显是要分徐丞相的宠信。 王宫内外也都在关注着此事,徐福在朝中一手遮天,谁都不好过。都指望这个衔玉而生的不凡女子,能够分庭抗礼。 嬴舒曼带着赢鹄、赢肥直接等在宫门外,见许负出了王宫,立马跟上。 三人满心警惕,又嚣张蛮横的先一步进了许负住处。 “如何啊?”徐深忙问。 嬴芳华无奈,“一无所获。” 徐深露出个果然的神色,继续垂首忙手上的政务。 “你不担心?”嬴芳华询问。 徐深头也未抬,“不担心,希姑姑的才学非观天象、测天命,而是治地强民。她又不结党营私,擅权专恣;不寻思贪墨,鱼肉黔首。一心为国为民,都在粮食增产、人口增长、经济增长、国力增强上。陛下又非昏君,便是再多宠臣,亦越不过希姑姑。” 这是徐氏族人的底气,是徐希带领族人自己挣到的底气。 嬴芳华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徐希在王宫御书房,却没那么淡然,盯着嬴政半天,直接辑礼,“陛下,臣反对许负为官。” 嬴政双目深邃,锐利如鹰,“反对无效。朕十分喜爱许负,命其在宫中研习相术八卦,亦是为朕效力,为大秦效力。” “陛下不信天命,留许负在朝,定会搅和风云。”徐希沉声劝谏。 嬴政唇边扬起冷笑,“福卿,大秦,只余四载。朕不信。” 徐希自然也不信,历史虽难撼变,但这个航向早已改变,无论如何也不会走到覆亡的那一步。 “朕横扫六合,不是为他人做功绩的。朕乃始皇帝,绝不会只余四载!朕让她留在宫中,拭目以待。”嬴政起身,背手望着巍峨宫殿,鹰眸烈火熊熊,气势凛然。 徐希久久不语,双眉拧成一团。 嬴政扭头,余光落在她身上,“朕会让人放出消息,你只余四载。” 徐希:“......?!!”! 第122章:什么死法? 嬴政看到徐希一脸‘我被狗到了’的神色,轻哼。 徐希上前,试探的问询,“陛下,您生臣的气了?” “朕有何可气?难不成气你不务正业,学艺不精,还娶了个学艺不精的?”嬴政睨她。 这是点她呢。徐希又凑上前些,“陛下,臣虽学艺不精,您就说,想要现在的臣,还是会算命炼丹忽悠陛下的臣?” 嬴政垂眸凝视着她不语。 徐希继续上前,“陛下,臣要是老老实实学道法,如今就是给陛下用经血炼丹毒的陛下身体虚弱,忽悠陛下带上三千童男童女和三十船物资出海寻求仙药,逃出海外,在海外建国的齐王建。” 嬴政神色难看,剑眉微皱,看她神情笃定,半晌后,方出声,“朕信。” 徐希这才抿嘴笑起来,“所以,还是臣如今这样治地强民,富国强国一个顶仨的有用吧。” 嬴政看她自吹,泼她冷水,“如此就能掩盖你学艺不精的问题?” 徐希张嘴,简直气笑了,“陛下,许负相术精湛,算出大秦只剩四载,您信吗?” 嬴政不信,但许负绝不敢以此欺瞒他。徐希算出扶苏自戕而亡,算出胡亥天生不祥,算出他去年乃有大劫,迹象太多了。还有公孙萚。他不得不信。 “那福卿就算算,四年后,是哪位颠覆了大秦江山,摘了朕的桃子。” 徐希能算,又怎么会反对许负入宫为官。算一两个就得了,要给她见了一众公子王女,算出他们都已经无了,再见到老刘氓......... “陛下如今身体强健,咱大秦百业待兴,粮食人口直线增长,武德充沛。上有陛下文治武功,下有能臣良相辅佐,没有人能颠覆大秦!” 嬴政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长,“那你又为何对那景驹出手?” 徐希磕巴的否认,“臣......臣没有啊!” “张良那搅屎棍不是你让去的?”嬴政可不信以她的心计不是未雨绸缪。 “公孙萚善妒,我与那张良多年未曾联络。”徐希矢口否认。 嬴政不听她扯,一锤定音,“许负,朕留定了。” 徐希心道,许负才是搅屎棍,叫她相看过后,势必搅合的咸阳纷乱。 “陛下留许负,上行下效,不知道会多出多少相术八卦一类的事故。” 嬴政目光瞥着她,“福卿自己也通道法,公孙萚更是阴阳家,你又非嫉妒贤能之人,却阻扰朕留用许负。摘了大秦桃子的人......就在咸阳?” 徐希抹了把脸,“陛下,您怎么就肯定许负算的就是真的?” “我命由我不由天。算命只能提前防范,并非定性人生。”嬴政声音沉冷有力。 “那为什么要放出臣只剩四年活头的信儿?”徐希幽幽道。 “难道要放出朕只余四载?”嬴政瞪她。 徐希缩了下脖子,默不作声了。 许负上午被封为相 师,下午徐希就面色不虞的从王宫出来。这讯息很快让几方等待消息的心生喜意。 陛下也意识到了徐福势大¤[(,这许负被陛下亲自授官,就是在分权徐福。”陈义脸上都是喜色。 公输琦眼中也带着笑意,“咱们这位陛下可不是昏君,否则之前也不会留用陆贾。” “可许负终究不是我儒学之人。”公输芸可惜。 公输琦皱眉,不赞同的瞥过去一眼。 陈义立即道,“徐福针对的不止儒学,诸子百家哪个没有被她批判,如今徐学逐渐势大,徐福在朝中一手遮天,她的那些学生在各郡县传扬学说,学堂里的启蒙书籍全都要插手,说不准哪天来个罢黜百家,独尊徐学。” 这话让众人脸色骤变,这也是他们一直怕的走向。如今出来个许负,不论是哪家的,只要把徐福压下去,就对他们有利。 他们儒学一派是人最多的,没了徐福,自然是他们势大。 淳于越此时也和一众弟子坐在书舍内等着消息。 赵青快步进来,“老师,雕漆氏、孙氏、颜氏、孟氏他们都已接到信,颜夫子和孟夫子当场应承,孙夫子和宓夫子说会考虑。” 淳于越不意外的点头,孙皆、宓无邪与他一向不和,二人携弟子来咸阳之后从不与他相交。 不时,淳于礼和淳于善兄弟也匆匆赶来,拱手见礼,“父亲,信已全部送到。” 淳于越应声,让二人入座,“我已年迈,恐无多少时日,学派之争已是有心无力,如今形势所迫,儒学若想兴盛,唯有拉下徐福。” 赵青惊诧,“老师?” 其他弟子也精神一震,自从徐福得势,他们每每屈服,近年因为改法之事,老师对徐福也格外宽和,如今因为一个许负,突然激进,顿时士气大涨。 淳于越看着一众弟子雀跃之态,有些欣慰,“陆贾此人,能言善辩,且力倡儒学。我虽年迈,他却与徐福同年所出,有许负伴驾襄助,纵是徐福亦讨不到好。徐学力压百家之势不长了。” “老师可有什么消息?”赵青忙问。 淳于越扬起唇角,笃定道,“我若能再活四载,徐福必走在我前头。” “此事当真?”赵青诸人惊问。 “许负之能,不会有假。”淳于越笑道。 得到确切消息,几人大喜过望,原本以为只多个许负分宠,却不想有此意外之喜,“徐学除了徐福,可没几个出彩之人,待徐福一死,徐学必泯然于众。” “也是她颠倒阴阳,太过蛮横狂妄,一介女子入朝为官,贪权窃柄,死有余辜。” “能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位,已是苍天无眼,她如今不过而立,只余四载,定不是好死,也算自食其果。” 淳于越打断了弟子们的激情发言,“于治地强民上,她也算功勋卓著,少不了青史有名。” 看众人愤愤不平,赵青亦道,“除非她如李斯一般大逆不道,她所做功绩都无法抹掉。” 淳于越摆手安抚,“不必愤懑,四年后徐福必死,而陛下身体康健,此乃重中之重。” 此话瞬间点醒赵青等人,徐福若死在陛下前头,下一代帝王人选,她就无法插手了。 █燕露白的作品《为秦始皇献上盛世武器》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冯劫亦拿到了密信。 “可有相出徐福是什么死法?” “饿死。” “离谱!离了个大谱!主君巨富,如何也不可能饿死!”卢菲菲两眼瞪大如铜铃,怒把书案拍的砰砰响。 姒染、秦俪几人也都面带怒火,“怎会是这个死法?” 管禾望着徐希追问,“这死法谁选的?” 徐希举手,笑呵呵道,“越离谱,越可信。” 几人瞪着她,皆一言难尽。 果如徐希所说,淳于越、公输琦等人查到徐希的死法乃是饿死,先是觉得离谱,随即就信了。 这样的死法,定是徐福做了什么逆反之事,才导致饥饿而死。 许负面色麻木的送走了又一个来打探徐福之死的儒士,现在外面都信了她为徐福相看,徐福四年后会饥饿而死的谶言。她越是否认,他们看她的眼神越笃定。 在温县时,她勉力证明自己的相术,花费数年,才在河内郡小有名声,还有人言她一介女童不学贤良淑德,拿相术八卦行坑骗之事,咒她难活于世。 如今在咸阳,文臣武将,诸子百家仅凭一个谣言,就信了。 一个个不敢明面上传播,私底下喜大普奔。 看许望欲言又止,许负司马脸,“我真的没有相出徐丞相的命数。” “那是谁四年之后会饥饿而死?如此谶言,莫不是凭空冒出来的?”许望追问。 “非谶言,谣言也。”许负无奈。 “那是谁传出这种谣言?有何目的?”许望满心疑虑。 “怕是以我之手,针对徐丞相之人。”许负叹气。 许望迟疑,“那徐福的命数当真相不出来?” 许负点头。 女儿天赋绝顶,相术八卦无人能出其右者,这徐福奇了。许望突然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许负只觉得大难临头,可在她说出秦始皇已亡,大秦只余四载的时候,就由不得她了。 整个咸阳面上蒸蒸日上,众志成城共筑盛世,私下互相奔走,激动澎湃,商量待徐希死后如何瓜分她手上的权势和利益。 秦嘉拿着密信快步走进院内,见张良正与景驹下棋,“主君,先生,咸阳来的密信。许负为那徐福相看,得出徐福只余四载,饥饿而死的谶言。” 张良眸光骤然一沉。 景驹大喜起身,“当真?” 秦嘉把详细密信呈给他,“主君请看。” 景驹快速扫了一眼,拿给张良,“先生看此事可有假?” 信上不仅有许负何时进宫,何时为徐希相看,许负拜官,徐希如何反对,何时泄露只余四载的消息,连诸子百家的反应都详细在列。 见他面无表情,目光深冷,景驹不解,“先生,这可是大好的消息,我们等的时机快要到了,您好像不高兴?” 听出他话中不悦,张良冷笑,扔掉信笺,“别人不知,我还是知道的。鬼谷先生收徐福为徒,皆因其乃变星,变者,异数也,渚道子都不曾推算出她的命数。而许负,得黄石公传书习得相术八卦,如今年方十三,你们是信这些,还是信鬼谷先生和渚道子?” 景驹和秦嘉面面相觑,“这......” “传此消息者,必心怀大奸。”张良轻嗤。 景驹忙拱手,“请先生教我。” 张良摆出筹算掐算半天,“兹事体大,我亲自去一趟咸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