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火葬场实录》 第1章 重逢 那抹身影消失在阶梯一角,萧询收…… [] 午膳时分还未至,望仙楼中只有零星两桌食客。 十几个伙计一时得着清闲,凑在一处说着今日的两件稀奇事。 这第一桩,平日难得露面的东家竟亲自迎候在大堂中,二楼最好的雅间亦安排得当,必定是有贵客要驾临。 而第二桩,则是在谈论坐于角落处的那位公子。 他们望仙楼在皇都中负有盛名,平日迎来送往的王公显贵不知凡几,却也少见这等人物。 公子着月白锦袍,极为俊逸,周身气度不凡,是位新客。 原本他们以为,这便是东家候着的贵客。 毕竟他入酒楼时,饶是东家都不由多看了几眼。 公子吩咐要了间上房,因是等人,先在大堂中寻了个清静的位置坐下。 伙计上前添茶,离得近了,愈发觉得这位公子好似天上仙人,眉目清隽如画。 只不过,公子身后跟着的那名冷面的护卫,一看便知不大好惹。 “公子有吩咐随时叫我们。”伙计斟完茶退开,客客气气道。 酒楼中渐渐热闹起来,叶瑾舒坐了背人的方向,安静品茗。 相邻的几桌食客谈天说地,推杯换盏间好不热闹。 “……这徐州素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那日大军凯旋的情形,你们可见着了?” “那是,我家中的表弟可就在行伍中。徐州九郡打了几十年,总算是我大齐军队大胜而归。” “我听说,北梁的皇帝已经遣使议和,还答允割让徐州剩下的三郡。” “他不答应成吗!徐州的守将,叶平钧叶大将军举族弃暗投明,归顺了我大齐,梁帝拿什么守徐州!” “是是是!” 一阵爽朗的笑声,桌上的酒喝空了几壶。 “我还听说,陛下给叶将军封了侯爵。叶家二位公子,前一阵不是刚到皇都?” “败军之将罢了,还背弃旧主,咱们陛下当真是宽仁。” 平淮沉了脸,叶瑾舒轻摇头,示意无碍。 平淮是父亲亲自为她选的亲卫,身手奇佳,从大梁到北齐,一直跟随于她。 才刚过午时,望仙楼大堂便坐满了半数人,二楼已无空闲的雅间。 叶瑾舒放了茶盏,见那位一直气定神闲坐于柜后的酒楼主家亲自起身出迎。 她顺着方向望去,毫无征兆地对上了一双淡漠的眼眸。 隔着半个喧嚣的大堂,来人着一身玄色锦袍,头束玉冠,仿佛一柄未出鞘的墨玉剑。 三年不见,气势更甚。 叶瑾舒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是了,以她的身份,不应该识得此人。 跟在玄衣公子身侧的主家,声音恭谨而又谦卑:“房舍已备好,您请。”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阶梯一角,平淮按在佩剑上的手放松开。 …… 在定好的雅间内落座,叶瑾舒唤来小厮,先要了几道菜式。 余下的,交由二哥再点。 “主子。”平淮压低了声音,“方才那位客人,身边带着的护卫身手皆不简单。” 平淮多年来的习惯,尤其他们眼下身处北齐,更不能不多加提防。 “我知道。” 齐帝萧询,现身于此闹市之中,自然不会轻率。 她是没有想到,一国之君会出现在此处。 房门轻叩两声被推开,叶瑾舒抬眸唤道:“二哥。” 魏宁侯府跟来的家仆被留在外头,自行用饭。叶琦铭见到妹妹,笑道:“这望仙楼生意倒红火。好在你先到了,如若不然,怕是连大堂都没得坐。” 他在对侧坐下,这家酒楼是宁国公世子赵凌荐于他们的,今日趁着出门办事的机会,正好一试。 叶琦铭加了两道菜,道:“我挑了三家票号,稍稍耽搁了时辰。” 他们从家中带入北齐的银钱,还有齐帝赐下的两万两白银,存了泰半到票号之中。 “午后我会上街采买些东西,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叶瑾舒想了想:“也没什么,二哥看着办便是。” “那好。”叶琦铭笑着答应。 菜式陆陆续续上齐,叶琦铭先品了几筷子,不得不感慨:“食材倒都讲究,值这个价钱。就是味道实在寡淡了些,难以入口。” 叶瑾舒以为然,二人皆不习惯北齐皇都清淡的口味。 问酒楼要了些辣子,一顿饭毕,叶瑾舒先行回府。 魏宁侯府坐落在皇城南大街,听闻前身是前朝一位王爷所有,占地广,地段极佳。 其中亭台水榭,回廊楼阁,无不气派。 齐帝特下旨将这座宅邸赐予叶家,以示皇恩浩荡。 在魏宁侯府住了两日,叶瑾舒已经熟悉了府中规制。 她所居的院落名唤归云院,因觉得名字尚可,故而未改动。 偌大一座侯府,只有她和二哥在此。 明面上,齐帝厚待叶家。大哥被齐帝封了魏宁侯世子的爵位,仍随父亲驻守徐州。长姐已经出嫁,亦加郡君之衔。至于她和二哥,则被齐帝召入北齐皇都,名为另行封赐,实为人质。 此番入北齐,因是长途跋涉而来,她和二哥各自只带了几名贴身仆从与护卫,还有家中姓徐的一位老管家与他们同往,替他们料理新府事宜。 魏宁侯府一应奴仆,皆是北齐朝廷分派,其中不知有多少宫中的耳目,不得不防。 叶瑾舒继续收整书架上的兵书,既来之,则安之。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叶琦铭也带了人归府。 他收拾了几样采买的东西,兴冲冲先去归云院中。 “瑜安,瞧。”来不及坐下,叶琦铭便将东西尽数呈出。 几匹织花描金的锦缎,色泽鲜亮,质地上乘。 展开时,仿佛屋内都为之一亮。 到底是北齐皇都,非外间可比。徐州城里最好的绸缎铺子,也见不着这等尖货。 叶琦铭选了匹绸缎想往叶瑾舒身上比划:“给你做成衣裳,一定好看。” “二哥,”叶瑾舒语气无奈,“买这些做什么?” 叶琦铭也说不清。他在街上时,一眼瞧中了绸缎铺子中摆出来的这几匹锦缎,只觉适合瑜安,未多讲价便如数买了回来。 自家妹妹正是最好看的年岁,却因为扮作男儿,从未费心装扮过,实在可惜。 说来瑜安的身份,一直是家中最大的秘密。 他幼年时,父亲接到旨意镇守边关,母亲跟随。家中事务由长兄打点,也照顾刚满四岁的他。 瑜安就是在那时生于军中,一直随父母亲驻守在外,直到数年后才第一次归家。 他还记得,瑜安出生时父亲曾传回信件,说家中添了个弟弟。兄长将这封信念给年幼的他听时,他失落了许久。 他心心念念,想要的是个妹妹。 不过话虽如此,他十岁时父母亲带瑜安归府,他还是 第2章 称臣 叶瑾舒么,他自是知…… [] 皇帝下诏,命叶家三公子叶瑾舒后日申时入宫觐见。 叶琦铭领魏宁侯府上下接了旨意,见叶瑾舒神色如常转身回归云院,他收了圣旨散开众人,赶忙追去叶瑾舒院中。 “你们几个,就在外间守着。” “是,二公子。” 叶琦铭进了里屋,叶瑾舒屋内已基本收拾齐整。他们此番入北齐,本就未带多少行装,最受叶瑾舒看重的无非是几十卷书册手稿。 她之所以选中这一处院落,也是看中了屋内几架紫檀木的多宝书架。 叶琦铭看她若无其事般归置兵书,将圣旨一放有些忧心:“齐帝单独召你,你怎的这般态度?” 若皇帝召的是自己,叶琦铭反而不会心焦。偏偏齐帝指名要见的人是瑜安。 临行前父亲再三叮咛,要他务必照顾好瑜安,照顾好自己。不必父亲提,父兄不在身边,照拂幼妹他当仁不让。 他忍不住提醒叶瑾舒:“你别忘了,你当年在安平关射齐帝那一箭,想必他早就知道是你。你就没有什么办法,就一点不着急?”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能有什么对策?” 叶瑾舒放好一卷兵书,头也不回道。 这话说的直白,却是事实,叶琦铭无可辩驳。 他心里也明白,叶家新近归降,他们二人入京实为牵制父兄的人质,齐帝暂时不会动他们性命。可身处北齐皇都,若是齐帝有意为难,只怕不会让瑜安好过。 叶琦铭向旁边坐下,凝眉苦思。 他倒是真希望瑜安能如父亲取的字一般,灿如美玉,平顺安康。 叶瑾舒只吩咐人替他倒了杯茶,依旧做自己手中事。 屋中唯他们二人,院外也是心腹把守。 叶琦铭望她单薄的身影,轻叹口气。瑜安所着衣衫还是前年母亲亲手为她缝制的,数年穿下来式样早就陈旧。 齐帝召见之事悬在叶琦铭心头,令他无心饮茶。 夕阳的余晖一点一点隐下,屋中点起几支烛火。 茶凉了大半时,还真叫叶琦铭想出了个绝妙的法子。 “要我说,”他放下茶盏,压低了些声音,“不如——” 叶瑾舒回身,听得他道:“不如你干脆改回女儿装。齐帝再如何,总不能同你一个姑娘计较。” 他愈想愈觉有理,顺势让瑜安回复身份更好 叶瑾舒无言,换回女儿装,怕不是让齐帝新仇旧账一起算上。 …… “陛下,宁国公世子到了。” 御书房内,朝宸宫总管高进恭声禀告。 “传。” “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安。” 赵凌单膝叩地,恭敬行礼。 “平身。” 此次徐州之战,萧询钦定的主帅正是赵凌之父,宁国公赵成。赵成不负众望,八战七捷,与朝廷内外合应逼降北梁,一举攻克徐州。 赵凌自幼为他伴读,此次亦随军出征,立下战功。 大军还朝诸事繁杂,到第三日他方有空召见赵凌。 赵凌拣了要紧的战果来说。此番领军出征的将领人选,是陛下与朝中多方势力博弈的结果。他作为新锐,自觉要做皇帝在军中的眼睛。 “听闻回来路上,你们在平溪口正面遭逢了羯族?” 羯族以游牧为生,一直游窜于齐梁北境,时时南下烧杀劫掠,侵扰汉族百姓。 提及此事,赵凌仍心有余悸,又不免赧然。同北凉休战后,父亲率大军先行,他领辎重部队押后,同行的还有新归附的叶家兵士。 行至平溪口外,天色渐渐昏暗。在他察觉到异常时,已然失了先机。 虽在战场有所历练,他却是第一次遭逢羯人正面袭击。羯族骑兵左冲右撞,锐不可当,他方寸大乱,仓皇败退。 对羯族的恐惧近些年早已深入军中,这支民族披发左衽,军粮不足时常以人为食,乃是华夏最深的梦魇。 齐军被冲散成几股,乱军之中,若非叶家二公子叶琦铭舍命相救,只怕他早就命丧羯族长枪之下。 军中人最重义气,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萧询未继位时曾上战场与羯族交锋,其中凶险不消赵凌多提,亦能感知几分。 “平安归来便好。” 萧询收到军报之时,赵凌这支军队已平安脱险。 此事赵凌虽有失职,但面对的是羯族突袭,情有可原。 “多谢陛下。” 揭过这一节,萧询淡淡道:“叶瑾舒如何?” 陛下独独点出叶三公子,赵凌心中一凛。 叶家世代镇守徐州,在徐州威望颇高。叶平钧将军威名更是响彻三国,此番归降,陛下厚待于他,已赐封魏宁侯爵位,令他仍旧驻守徐州。 而叶将军膝下三子一女,长子封魏宁侯世子,长女加郡君之衔。至于剩下二子,则随大军一道归来,至皇都另行封赏。 昔年在边关,叶三公子叶瑾舒对陛下有过一箭之仇。虽未伤及陛下,箭镞仅射中了衣带钩,然…… 北齐与北梁对峙多年,赵凌自信陛下不会没有容人之量,却还是不由为叶瑾舒捏了一把汗。 他不知是否该先为叶瑾舒说情,犹豫了一会儿,继续说起平溪口遇袭之事。 羯族骑兵来势汹汹,彼时的他毫无招架之力,两万兵马被羯族压制,军心不稳。 是叶瑾舒当机立断,借他之名丢弃辎重。趁羯族为抢夺军资动乱之际,利用地形设伏大破敌军,方转危为安。 叶家与羯族是多年的对手,赵凌也不知为何,危难时会选择相信叶瑾舒,听从他调遣。 他叹口气,叶瑾舒小他三岁,熟知兵法远在他之上,更能自如用于战场之中。 萧询轻叩桌案,一应事宜,赵凌已在军报中简略提过。如今再度说起,更为详致。 “陛下,叶家三公子确有将才,臣自愧不如。若他诚心归顺,臣以为……或许可以一用。” 赵凌大胆举荐,北齐用人从来不拘一格。 忆起方才离去的那道身影,萧询轻笑。 叶瑾舒么,他自是知道她的本事。 …… 翌日午后,宁国公世子赵凌来魏宁侯府拜访。 宁国公府三朝重臣,是北齐开国元勋。赵凌更是朝中新一辈子弟中最出挑的,深受当今陛下重任,无可置疑的未来股肱之臣。 他的到访,也代表了些陛下对 第3章 召见 “臣愚钝。”叶瑾舒道,“陛下何…… [] 跪于殿中,叶瑾舒抬眸,与萧询目光相接。 三年未见,昔日在边关翻手为云的太子殿下已成帝王,威势更甚。 哪怕只着一身月白常服,依旧让人不敢直视。 二人一跪一坐,萧询同样在打量她。 当年代郡之中层层围捕,都未能寻到叶瑾舒踪影。 他最后一次现身是在邀月楼中,这座青楼鱼龙混杂。他命人将邀月楼翻了底朝天,却一无所获。 萧询几乎要气笑了,果然好胆量,还敢跟在自己身边。 叶瑾舒垂下眼眸,确信萧询早已认出她,只能静等他开口。 心中转过无数应对之法,孰料萧询轻叩茶盏:“来人,带叶公子去偏殿更衣。” 话音落,立刻便有侍女上前,恭敬道:“公子请。” 对上萧询淡漠的神情,叶瑾舒袖下手握紧。 她不知道萧询用意,但眼下抗旨不遵,乃是死罪。 偏殿之中,一套簇新的衣裙悬于屏风旁。 为首的那位嬷嬷面容和善,身后跟了几位年轻的侍女:“奴婢等服侍您更衣。” “不必。”叶瑾舒挤出这二字,嬷嬷极善解人意的模样:“那老奴带人去外间候着,您有何吩咐随时传唤。” “还请姑娘,莫让陛下久等。” 合上内殿的门前,嬷嬷提醒道。 殿中归于平静,叶瑾舒深吸一口气,再三告诫自己必得克制。 樱粉色的衣裙绣工华美,触手的绸缎质地极佳,绝非凡品。 叶瑾舒忽而忆起,前朝两军交战之际,敌方从来龟缩不出。因而另一方主帅送去了一套女子衣裙,以示羞辱。 敌军果然沉不住气,贸然出击,最后大败。 既为女子,叶瑾舒自然不觉得着女装会是屈辱。 但绝不是在眼下这样受制于人的境地。 她缓缓解开衣带,宽下自己的外袍,里衣,却未动束胸。 衣裙式样繁复,勉强能一件件穿懂。 略略收拾一二,外间传来嬷嬷的声音:“姑娘可好了?”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嬷嬷方推门而入。 叶瑾舒换了裙装,承受着外人探究的目光,移开了面颊。 嬷嬷上前,告了声罪,替她解开衣襟处的系带,仔细重新为她系好,又为她整理袖摆与裙摆。 “这般才妥帖。”嬷嬷和蔼道。 叶瑾舒不言,她能感受到来自眼前人的善意。 数名侍女捧着妆匣,等候为叶瑾舒梳妆。 无谓徒劳地反对,她安静着、由人引着坐于铜镜前。束发的玉簪取下,乌发垂落。 “姑娘可有什么心仪的发式?”侍女执象牙梳,细细为她梳通墨发,殷切问道。 “你做主便是。” 叶瑾舒没有叫她为难,算着时辰,平淮大概已经回府报了平安。 挽发的两位侍女手极灵巧,青丝盘起,梳作百花髻,簪上与衣裙相称的珠钗和步摇。 不知费了多少辰光,直到侍女要为叶瑾舒上妆,她道:“不必了。” 侍女转眸请示过嬷嬷,嬷嬷轻轻点头。 这样倾城的美人,上妆反而显得多余。 “姑娘请。” 送了叶瑾舒离开,留下的几位侍女收拾着妆台。 “这位姑娘是哪家的小姐?面生得很。”一人低声问道。 “我亦不知。”回答的人感慨道,“我在宫中这些年,当真从未见过这般标志的美人。虽说瞧着模样冷清了些,可就是让人移不开眼。” 其余几人纷纷附和,被回来的嬷嬷声音打断:“不该说的,少议论。” “是,温嬷嬷。” …… 袖摆上的芙蓉花绣样精巧,翩然动人,掩住了袖下人微蜷的手。 重新立于殿中,承受着帝王玩味的目光,叶瑾舒一语未发。 “过来。”萧询语气淡淡,却丝毫不容人有拒绝的余地。 叶瑾舒被他揽于御座上,衣裙剪裁合宜,衬出腰身纤细,不盈一握。 “可有什么要同朕说的?” 萧询身上是淡淡的清檀香气,叶瑾舒安静须臾,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令:“此一物,还与陛下。” 她同萧询彼此间心知肚明,无需抵认过去所为。 玉令呈于叶瑾舒掌心,玉质通透温润,完璧归赵。 萧询未接,二人间陷入一瞬的沉默。 “仅此一句?”片刻后,萧询道。 “是。” 额前的粉玉垂饰剔透晶莹,映衬着女子星眸皓齿,容颜盛然。 原本一时未动的心思,被怀中人的冷漠所带起。 “既已取走,断无归还之理。” “臣愚钝。”叶瑾舒道,“陛下何意,不如昭示于臣。” 她依旧自称为臣,疏离有礼。 萧询抬了人的下颌:“你知道,朕不喜胁迫人。” 边关采得的一朵娇花,带着刺,要费些心思才能移栽回宫中。 叶瑾舒被迫直视于他。 “所以瑜安,好生想清楚。” …… “姑娘可要用些点心?”隔着一架紫檀嵌玉的屏风,侍女道。 得到里间人回拒的答复,侍女安静退下。 叶瑾舒坐于窗棂边,由微风吹拂过面颊。 透过窗格向外望去,也是重重殿宇,看不到出路。 朝宸宫护卫森严,更不必提外间巡查的重重禁卫。 叶瑾舒知道自己武艺不精,没有闯出去鱼死网破的兴致。 至于殿中,此间唤作明宝堂,奢华宽敞,一应陈设俱全,萧询大有将她一直囚在此处的用意。 她断了同外间的消息,即使平淮跟随而来,也无济于事。 萧询早有准备,若想脱困,无需多思,破局之法唯有他。 天边的光亮一分分暗淡下去,叶瑾舒只能庆幸,留了平淮向府中报平安之语。 二哥并非莽撞之人,有平淮的带话,哪怕自己今夜未归,也不会轻率行事。 至少,能等到明日再做打算。 晚膳叶瑾舒几乎未动,夜色已彻底笼罩整座宫城。 “请姑娘沐浴。” 白日里的嬷嬷领人来请,侍寝的规矩,上头吩咐是不必姑娘学的。 汉白玉砌成的浴池中,水雾氤氲。 前朝因奢靡亡国,为修筑陵寝,以及数不清的行宫与别苑,每年征发服役的农民不下百万人。 北齐承继前朝宫宇,宫室之富丽堂皇连北梁都不可轻言相较。 有那么一刻,叶瑾舒都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她还在徐州城中,还伴在双亲身旁。 沐浴完,宫中备下的寝衣为绯红一色,熏了萧询偏好的香料。 这么多年,倒是未变过。 墨发以两枚金簪固住,叶瑾舒顺从地由萧询横抱起,带去寝宫之中。 “陛下就不怕臣动手?” 这是她今夜唯一一句主动开口。 “自然。” 金簪卸下,墨发倾泻,绯红的寝衣滑落。 叶瑾舒闭上眼眸,无力、屈辱之感席卷而来,承受着床笫间的一切。 父兄驻守徐州城中,还有徐州二十万百姓。 徐州为兵家必争之地,连年征战,百姓从不知海晏河清、天下太平为何物。 她与二哥固然是北齐牵制父兄的人质,可百姓、家族何尝不是他们的软肋。 “呜……” 再如何权衡清楚利弊,此时此刻在帝王身下,仍不由露出几分软弱来。 低低的泣音隐于枕畔,于帝王而言,只是□□好。 …… …… 虽是浑身疲累,晨曦初现之时,叶瑾舒还是被屏风外的动静吵醒。 是萧询起身更衣,叶瑾舒脑中昏昏沉沉,只知道自己不愿多应对,闭上眼眸装睡。 不多时,竟又这么睡去。 再度醒来,日光已然大盛,透过帷幔照入榻中。 叶瑾舒撑着床榻坐起身,没有唤人,静静靠着身下软枕。 昨夜后半的情形她早已模糊不清,任萧询予取予求罢了。 可她却还记得自己最后求饶的模样。 叶瑾舒自嘲一笑,经过这一夜,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殿中极静,独自一人的时光,难得地让她能够放下些许戒备。 “姑娘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