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偏执男配竟然殉情了[穿书]》 1. 薛阑 [] 苍穹之下,偶有几只寒鸦掠过,孤风卷起残叶,发出簌簌声响。 岑月蹲在树后,警惕的望着周围,她右手举着的火把将脸照的微微发红,琥珀色眼眸中写满了不安。 远处忽然传来几声异动,伴随着鸟兽的嘶叫,在寂静荒野中尤为突兀,想到那人说的话,岑月默默把火把举高了些。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岑月在心里念叨着 可那尖锐的嘶吼似乎越来越近,黑沉的天幕下飞着几只半人大的怪物,那蛾长翅轻如薄纱,泛着诡异的红,触角细长,獠牙尖锐,它精准捕捉到跳跃的火光,直直朝岑月飞去。 岑月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愣了几秒,转身就往深山跑。 无论她如何挥动火把,妖怪依旧穷追不舍,似乎更加兴奋了。 “那血蛾怕火,届时你点上火把,躲远点就好。” 岑月脑中浮现出那人说这话时眼中狡黠的笑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她愤愤扔下火把,拼尽全力朝林中跑去。 果然,其中两只血蛾立马飞到火把旁,兴奋的嘶叫起来,还有一只仍追在身后。 树影摇晃,月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下一地碎银,岑月七拐八拐的穿梭在林中,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住,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去。 血蛾悬在半空,见状发出刺耳的嘶吼,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冲过去。 岑月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完了。 说那时,那时快,一道凛冽剑光划破长夜,直插入血蛾的咽喉,将它击毙。 “你瞎跑什么?” 这语气散漫至极,仔细听,似乎还有些不耐烦。 岑月朝来人看去,草丛里走出一个少年,他一身黑衣,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这人头发用竹簪高高束起,薄唇挺鼻,漆黑的眼中流露出几分漠然,他右耳垂处缀着一颗红色宝石耳饰,月光下微微透出晶莹的光泽,不仅不显女气,反而平添些许雅致。 岑月看清他的脸,长舒了一口气,眼前这人便是她的任务对象---薛阑。 她熬夜猝死后便被送到一本奇幻小说里。 还是一本没有看过的小说。 经过系统一番简单的科普,岑月才知道原著《降妖记》主要讲述了女主江映柳护送男主谢重川回临都,两人一路上降妖驱魔,历经生死后两情相悦。 薛阑便是这书里一个毫不起眼的配角,虽是配角,但他人气极高。 全书上下有关他的来历寥寥无几,作者只借旁人之口,说他死而复生,不人不鬼,杀生母,烧佛寺,无恶不作,连皇帝都拿他没办法。 当初他入临都城,血洗安乐候府,只凭一把剑要了全府上下几百人的性命,那病怏怏的世子被他剖心挖肺,侯夫人受不了刺激,当场疯魔。 天子脚下,行事如此嚣张,偏薛阑来无影,去无踪,谁也奈何不了他。 这样骄傲狂妄的人,最后却孤零零死在了荒野,连个魂消身死之地都没有。 无数读者气的血压飙升,这薛阑进了临都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忽然黑化也就算了,还死的不明不白,连身世都没交代清楚,她们疯狂讨伐作者,要求将薛阑的故事线补完整,可惜作者置之不理。 凭借多年看言情小说的经验,岑月战战兢兢道:“是要我去攻略他吗?” 冰冷的机械女声便在脑海响起。 “不,你去杀了他。” 杀了他? 岑月微微瞪大眼,内心吐槽道,为什么她的画风和别人不一样? “不行,杀人放火的事我干不了,你去找其他人吧。”岑月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系统像没听到似的,自顾自说道 【系统载入中……】 【宿主:岑月】 【任务对象:薛阑】 【任务目标:杀死角色薛阑。】 【温馨提示,大结局前若不能成功杀死薛阑,作为惩罚,宿主将会被抹杀。】 岑月听到抹杀二字心里咯噔一下,她来不及发出任何抗议,整个人就陷入昏迷。 再次醒来时,岑月发现自己被锁在一个铁笼里。 几个穿着补丁破衣的女孩蜷缩在角落,见她醒来只是冷漠的看了一眼,她们眼神空洞,神情麻木。 后来,岑月才知道自己这是落人贩子手里了。 她等了三天才等到薛阑。 起因就是有个贪财的人贩子顺走了薛阑的玉佩,薛阑追上将他们一行人打的哭爹喊娘,还一刀砍掉了牢笼上的铁链。 女孩们见此机会,纷纷跑了出去,唯有岑月坐在笼中一动不动。 她上下打量着这位攻略对象。 黑衣,长剑,右耳处有颗红色耳坠,是薛阑没错。 他束着马尾,神情倨傲,看上去恣意潇洒,就连衣服上那沉闷的黑色都变得生动起来。 岑月沉默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饶是薛阑武力值碾压这些人贩子,但还是被他们趁乱四散逃掉了,连带着那枚偷来的玉佩。 顷刻间,只剩下岑月一人,她默不作声跟在薛阑身后,像只赶不走的猫,任凭他威逼利诱也没用。 直到岑月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知道那群人贩子要去哪,能帮他找回玉佩,薛阑才勉强允许她留下。 不过他也不是善茬,哄弄起岑月就像玩弄傻子一样,今晚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若是他来的迟一些,自己就要死在血蛾口下。 想到这,岑月后怕的站起身,哆哆嗦嗦的问:“你找到灵药了吗?” 他们刚到这时,薛阑发现了血蛾的洞穴,说血蛾居住的洞壁上长着血芝,此药极为稀少,说是让人起身回生的灵药也不为过。 他找来一堆枯枝绑在一起,说血蛾怕火,让岑月举着火把躲远些,自己去拿血芝。 岑月心底一阵感动,觉得薛阑这人虽然小气多疑,人还是不错,她生火生的极其卖力,甚至还找了些带叶的树枝,让火烧的更旺。 薛阑当时抱臂在旁边看着,眼底一片和善纯良的笑意,现在想来,那人大概是觉得自己傻呢。 听到岑月问,薛阑彷佛这才回忆起自己说过的话。 “哦。他勾了勾嘴角,十分随意,“没找到,可能是我记错了。” 岑月差点气的吐血,你他妈玩我呢??!!! 可惜她敢怒不敢言,生怕把薛阑惹毛了。 “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逗留了,之前我听那群人贩子说要去临都,若是加快步伐,说不定还能赶上,找回你的玉佩。” 一听到玉佩二字,薛阑眼底就遍布寒意:“好啊,那就依岑姑娘所言。” 很快,薛阑就将她远远落在身后。 堆积的黑云渐渐掩住那轮弯月,林间风声呜咽,像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听的人心头一颤。 岑月看了看前面那人的背影,暗自诽谤:你丫故 2. 白路鬼 [] 一位老者从大雾深处走出,他发须花白,枯槁的右手提着白纸皮做的灯笼,浑浊的眼中参杂着和蔼笑意。 岑月瞧着这老人白衣白帽,就连脚上的布鞋也是一水的白,乍一看还以为是白无常勾魂来了。 “小郎君,你们可是迷路了?” 他冲两人咧嘴一笑,表情僵硬的像只木偶。 薛阑警惕的看向来人:“你是何人?” “老朽我是白路鬼,专门在此为迷路的人指引去处。”白路鬼捋了捋胡须,从容解释道。“你们跟着我,不一会就能走出这迷雾了。” 岑月突然想起以前听老人说过,如果在山里迷了路,恰好又遇到一束白光,就跟着光亮走,那是白路鬼在指路呢。如果运气不好,碰上黑路鬼,或许永远也走不出来。 她这边还在思索,薛阑长腿一迈,皮笑肉不笑的催促道:“那便劳烦带路吧。” 白路鬼笑道:“二位跟紧喽。” 一路上这鬼说个不停:“今日这雾这么大,定是黑路鬼在作祟,亏得二位遇上了我,不然可麻烦了。” 他喋喋不休的说着,略微沙哑的声音在野地回荡。 不久,几人就走到一处破败的庙宇前。 “此时雾太大了,二位随我进去休息会,等雾散了,再离开也不迟。” 薛阑身形未动,他瞥了一眼斑驳的木门,在白路鬼的殷勤注视下一脚踏了进去。 岑月战战兢兢的跟在他身后,庙内不知供奉的是哪路野神仙,雕像头顶都已经结了蜘蛛网,桌案上的瓜果也变得干瘪,四处弥漫着腐臭潮湿的味道。 这里看起来有些年头,岑月绕着庙内走了一圈,竟在墙角看到一堆森然白骨,她心里一惊,却并未声张,若无其事的走到火堆旁坐下。 几人一言不发,薛阑垂眸擦拭着手中的剑,火光将他的眉眼照的有些柔和。 庙外登时刮起了阵阵狂风,急雨倾泻而下,豆大的雨滴拍在窗纸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白路鬼起身走至门前,故作遗憾,却又幸灾乐祸的说道:“怎么这么不巧,下雨了,看来今夜是走不成了。” 语毕,他关上庙门,舔了舔唇角,肆意贪婪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不如今夜就在这休息一晚?” “好啊。”薛阑不假思索的答应了,“岑姑娘呢?” 岑月心道,少年,你觉得我有选择吗? 她面上可不会表现出来,细声道:“那就在这歇一宿吧。” 岑月坐在火堆边不敢合眼,这庙宇处处透着古怪,她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己也变成那堆森然白骨。 一个薛阑还不够,现在又来了一个白路鬼。 饶是岑月强撑着,也抵不过铺天盖地袭来的睡意,先前为躲避血蛾消耗了大量体力,她神经紧绷,满身疲惫,很快便睡了过去。 下半夜,岑月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的。 她睡得很浅,闻声眼睛偷摸睁开一条缝。 薛阑正在不远处倚柱闭目休息着,门外雨不知何时停的,黑夜里寂静无声,惨白的月光照在他脸上,仿佛笼上了一层清冷面纱。 而白路鬼背对她,蹑手蹑脚的在薛阑身侧翻找着什么。 眼看薛阑一点动静都没有,岑月心下不免着急起来,这家伙平时疑神疑鬼的,睡起觉来有这么死? 她重新闭上眼睛,满不在乎的想,横竖又不是冲她来的,管这么多做什么? 那边白路鬼终于从薛阑腰间摘下钱袋,他两眼冒光,面上闪过一丝狂喜,一开始他就瞄准了这鼓囊囊的钱袋,想来里面又不少银子。 只是不等他打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住了他的手腕,他对上那人死水般黑沉的眼珠,顿时打了个激灵。 “这银子掂量着够吗?”薛阑唇边溢出冷笑。 白路鬼猛的挣脱开,眼看被发现,他索性也不装了。 退至门口,他哼笑道:“够,买酒喝倒是够了。” 薛阑起身,剑尖蹭亮,淡淡道:“只怕你没命花。” 白路鬼哈哈大笑:“小儿你也太张狂了,不过很快你就笑不出来了。” 他将手指含在嘴里,吹了一声,瞬间,山林震撼,大地隐隐颤动起来。 不多时,庙门被轰然拍开,一道巨影出现在几人面前。 那是只约莫有两人高的棕熊,体型庞大,它尖牙裸露在外,眼神凶狠,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白路鬼讨好的走上前:“大人,这是今日上供的食物。” 棕熊鼻腔喷出一道热气,算是回应,白路鬼喜出望外,装好钱袋,乐滋滋的走了。 岑月微微瞪大眼睛,望着这参天巨物,她知道白路鬼带他们来这必定有诈,没想到是拿他们喂熊! 熊精的身影逐渐将二人笼罩,他们退无可退,薛阑毫不犹豫,当即拔剑,迎了上去。 他动作极快,转眼就来到熊精身侧,一剑刺到了它腿上。 熊精愤怒的发出一声哀嚎,它体型虽大,反应却异常敏捷,马上挥拳拍去。 薛阑侧身躲过,他灵活的将棕熊引至庙外,躲闪间长剑翻转,不紧不慢的在熊精身上刺了一朵还未成形的花。 作死。 岑月面无表情的看着。 巨熊的嘶吼声响彻山林,它发疯似的抡起拳头就往薛阑身上砸,地面顿时出现一个个巨坑,霎时间尘土飞扬,碎石满天。 薛阑如鬼魅般,轻轻垫脚,转眼就到了树上。 巨熊从未受过挫,暴怒不已,它双眼外突,余光扫过在一旁观战的岑月,旋即转身向她抓去,打算以此来震慑威胁那个嚣张的小子。 卧槽。 岑月心道不好,立马躲开。 巨熊对她穷追不舍,好几次岑月险些背抓住,她体力很快不支,喘着气向薛阑投去求救的目光。 对方站在树上,姿态悠闲,似笑非笑,饶有兴趣的看她狼狈躲避,俨然没有要帮忙的样子! 岑月咬了咬牙,心中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既然如此,可别怪我不客气。 她猛的转弯,朝薛阑停留的那棵树冲去,在熊掌落下的前一刻,猛的跳开,薛阑微微错愕,眼看树干倒塌,他脚尖轻点,闪身离去。 < 3. 青竹镇(一) [] 第二日,几人一同下山。 谢重川热情好客,在得知岑月二人也要前往临都时,主动邀请两人一同前往。 岑月十分高兴,原因无他,不用走路,那自然是极好的,就连薛阑都出乎意料的没有拒绝。 几人走到山下的馄饨摊,刚入座便听隔壁桌的村民道:“听说肠子都被狼拽出来了。” “是啊,抬下山的时候那惨状吓哭了好几个小孩。” 他们热火朝天的聊着,全然没注意自己的声音有多大。 老板此时将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上桌,瞧几人一脸诧异,主动解释道:“今天早上村里的屠夫上山打猎,却在草丛里发现了一具老人尸体,被野狼啃的不成样子。” 说完,他遗憾的叹了口气。 “不是野狼咬死的。”隔壁桌的人转过头,笃定道,“他胸口一个大洞,是被人杀死扔到山里的,只不过恰好被狼发现了。” 老板面露惊惧:“被杀的?这话可不能乱说。” 男人瞬间急了:“我骗你们干嘛?我都看见了,那老头身前一个血淋淋的口子,一身白衣被染成了血衣。” 老头,白衣 岑月面色一僵,立刻想到了“白路鬼”。 她忍不住朝对面淡定自若的薛阑瞟了一眼。 对方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一笑:“岑姑娘,不好好吃饭看我干嘛?” 岑月立马低下头去小口小口的吃起了馄饨。 这下她几乎百分百确定人是薛阑杀的。 今早起来,岑月就发现他剑上有血迹,虽然被擦拭过,但还是残留了零星血点。 此刻岑月才反应过来,昨晚不是她做梦,是真的有人出去了。 至于薛阑去干嘛了显而易见。 她拿起茶壶倒了杯水,并未打算拆穿薛阑,这种事说了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那老者在山间不知骗了多少迷路的行人,死了也没什么稀奇的,岑月想起那累累白骨,暗自感慨,落得如此下场,横竖是死有余辜。 碰上薛阑这么个记仇的人,算他倒霉。 吃完早饭,谢重川花钱雇了位车夫,赶车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虽胡须花白,车技却很是熟练。 马车平稳的行驶在大道上,带起一阵凉爽的微风,车夫时不时和他们回头聊几句。 “我只能将你们送到隔壁镇子,最近那里有妖怪出没,劝你们还是换个地方走吧。” “妖?”江映柳好看的细眉蹩起,“什么妖?” 车夫:“谁知道呢?反正那里死了好几个男人,连镇上首富家的公子也惨遭毒手,邪的很。” 马车很快到了青竹镇,车夫临走时忍不住又嘱咐他们:“天快黑了,你们赶紧找客栈住下吧。” 江映柳打算将三人安排好后,自己去镇里探查一下,看能否找到妖怪的踪迹。 “不行。”谢重川想也不想就拒绝,“怎么能让你一个姑娘家自己去,太危险了,明日我陪你一块去。” 江映柳语气微冷:“我不会有事的。” 谢重川丝毫不退让:“总之我不会让你一个人,你执意要找妖怪的话,就带我一起。” 岑月默默看戏,男主这个时候就已经有点喜欢女主了吧,只不过还没意识到罢了。 薛阑强行忍住面上的不耐烦,看这两人谁也不肯退让,主动自荐:“不如我去吧。” “不行!” 岑月听他这么说,心中警铃大作,顿时大喊一声,她是不会让薛阑离开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再说了这家伙有这么好心? 几人吓了一跳,纷纷看了过来,岑月被看的脸一红,学着谢重川的样子,担忧道:“薛公子,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说罢,她看了谢重川一眼,这两个人一拍即合,当即统一战线,劝起了江映柳和薛阑。 江映柳还想说些什么,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唢呐声,紧接着是敲锣打鼓,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不一会,两个穿着丧服的乐手出现在众人眼前,他们如木偶般,机械的吹着手里的唢呐,身后的队伍如长蛇蜿蜒,轿夫抬着白色的喜轿,摇摇晃晃的走着。 明明如此欢快喜庆的曲子,这接亲的队伍看上去却死气沉沉。 马车停在路中间,轿夫也并未让他们避让,只沉默的绕了过去。 岑月数了数,足足有十八抬轿子。 这时有风吹起轿帘一角,她不由得往里瞥了一眼,里面坐的是一个浓妆艳抹的纸人,她手里抱着一个牌位,唇上口脂鲜红,正咧着嘴看着自己! 江映柳拦住一个撒纸的妇人,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妇人压低声音:“贺老爷为死去的贺公子寻了门亲事,今晚大婚。要不是给的钱多,我才不来呢,实在太瘆人了。” 岑月:“配阴婚?” 妇人附和:“是啊,配一个不够,一口气配了十八个新娘。你们也可以去看看,贺府今晚摆了宴席,过去的宾客还能领一两银子呢。” 她说完,急忙跟上前方的队伍。 谢重川听说过有些地方会给死去的亲人配阴婚,却从未亲眼见过,他顿时来了兴趣,眼巴巴的的看着江映柳。 江映柳想起首富儿子也惨遭毒手,正有意前去查看,她抿唇,思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应当出不了大事,遂点头同意了。 几人跟在接亲队伍后面,很快来到了贺府。 队伍停在一户气派人家处,那朱门上的红漆仍旧鲜亮,门前摆着的两个半人大的石狮口中衔珠,高耸的脊背上装饰着古典花纹,气派又威武,依稀可以窥得主人家的富贵光景。 贺老爷名叫贺忠,是青竹镇有名的富人,前段日子镇上不少年轻男子离奇死在家中,大家都说是有妖邪作祟。贺忠晚年才得了贺云生这么一个儿子,可谓是极尽宠爱。 就算儿子死了,也担心他在下面没人照顾,一口气给他娶了了十八个适龄的鬼姑娘。 十八台红轿在一阵乐声中被抬进了贺府的院子,前厅停着一口用金丝楠木打造的上好棺材,今夜无月,府内点了几盏白纸灯笼,风一吹便哗哗作响,让在座的各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岑月入座后,看院子里摆的十几桌酒席几乎都被坐满了,心想:果然没人能拒绝一两银子的诱惑。 许是因为这场面太过骇人,满院宾客均紧张到不敢说话。 没多久,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走出来,他眼睛红肿,清了清沙哑的嗓子:“欢迎各位,参加我儿贺云 4. 青竹镇(二) [] “云....云生!” 贺忠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嘴唇哆嗦着叫出声。 管家腿忍不住打颤,这怎么可能?明明早上他给少爷换衣服的时候,人都已经咽气了。 他扶着站不住的贺忠,哭丧着脸:“老爷,少爷是不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贺重闻言,两行老泪流下,泣不成声:“儿啊,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有什么心愿,就给老爹托梦,安心去吧。” 江映柳出声提醒道:“贺老爷。” 贺忠充耳不闻:“若是可以,来世还投胎到咱家啦,咱爷俩继续做父子.......” 江映柳继续喊:“贺老爷。” 贺忠有些不满,抹了把泪,看向江映柳:“这位姑娘,你有什么事吗?非要打断我和儿子说话。” 江映柳无奈道:“贺公子三魂六魄俱在,身上并无鬼气萦绕,他还活着。” 贺忠一愣,见贺云生身后有道明晃晃的影子,走上前再一看,有呼吸,有心跳,手也是热乎的。 “哎呀!”贺忠瞬间扑上去抱住贺云生,嚎啕大哭:“老天有眼啊,老天有眼。” 贺云生却有些摸不着头脑:“爹,我这是怎么了?” “你晕倒在书房,叫也叫不醒,连气都没了,大夫都说无力回天,爹以为你被那妖怪害了啊!” 贺云生听到妖怪二字,脸色难看了一分,贺忠权当是儿子是被吓的,当即请了郎中检查身体,郎中只道除了身体有些虚弱外,并无大碍,只要多加休息即可。 “李大夫你可检查清楚了?我儿真的没事?” 贺忠瘫坐在椅子上,心有余悸,他揉着胸口,一阵后怕。 “没事。” 李大夫收拾药箱,乐呵道:“少爷真是有福之人,老朽活了几十年,还未见过有人起死回生,今日真是开了眼了。” 贺忠仍不放心,怕儿子再出什么事,得知江映柳捉妖人的身份后,重金聘她为青竹镇除掉祸害。 “虽说我儿大难不死,万一那妖怪卷土重来,还要夺他性命可怎么办?”贺忠恳求道,“还请姑娘救我儿一命,贺某必有重谢!” 他说着一挥手,立马有几人抬上两箱沉甸甸的珠宝银票。 江映柳似乎有些无奈:“捉妖的事,我自会尽全力,至于这聘金,老爷还是收回去吧。我江家几十年来降妖除魔,从未收过一分一毫的好处。” 贺忠从商几十年,早就成了人精,他给了江映柳一个“我都懂”的眼神,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既如此,待会我命人偷偷把聘金送到江姑娘房间。” 怕江映柳不放心,他还特意补充一句:“放心,不会有人看见。” 不巧听到的谢重川扑哧笑出了声。 江映柳;....... 她脸色瞬间冷下来,严肃道:“不必了。” * 岑月就这么跟着男女主住了下来,捉妖的事她也忙不上什么忙,索性把注意力都放在薛阑一人身上。 两人的住处仅有一墙之隔,经过几天的观察,岑月发现薛阑每日晨起都会练上半个时辰的剑,而后沐浴洗漱,还有逗猫..... 贺府不知哪来这么多野猫,自从薛阑喂过它们一次后,这几只猫每天清晨都会准时爬在他院门口,讨要鱼吃。 昨夜刚下了场急雨,闲居院门口的青竹芭蕉还湿漉漉一片,幽绿碧意,沁人心脾。 一个黑衣少年蹲在地上,眉眼也像被雨水洗过一样似的清亮。他手里拿了个瓷碗,四五只花猫在他脚边不停打转,眼巴巴望着碗里的炸鱼。 “想吃?” 薛阑捏起碗里炸的金黄酥脆的鱼,在几只猫面前来回晃悠,就是不扔下去。 “看你们表现。” 一只黄白相间的小猫不甘的叫了几声,直接趴在地上,撒娇耍赖似的打起滚,它眼珠亮亮的,带着些讨好可怜的意味望着薛阑。 终于,薛阑大发慈悲的扔下了炸鱼,几只猫顿时一拥而上,争先恐后的吃了起来。 而始作俑者却悠闲起身,看着张望许久的岑月:“怎么?你也想吃?” 她低头看着花猫嘴边的炸鱼,黄澄澄的酥皮包裹着纯白软糯的嫩肉,看上去鲜香可口。 貌似做的还挺好吃? 岑月没话找话:“薛公子,这鱼是你做的吗?你竟然还会做饭?” 这家伙看着十指不沾阳春水,使唤起人跟少爷似的,没想到还会做饭。 薛阑嗯了一声。 脚边的猫已经将碗里的鱼风卷残云似的消灭干净,四散而去,薛阑捡起碗,作势要进去。 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脚步一顿,讥笑着看了岑月一眼。 “岑姑娘不是每日都要趴在墙头偷看吗?怎么会不知道这鱼是我做的?” 卧槽,竟然被发现了...... 岑月瞬间面露尴尬,杵在原地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薛阑扫过她红透的耳根,冷笑一声,径直进了拱形门。 由于被薛阑拆穿,用早膳时岑月还有些尴尬,坐的离薛阑远远的。 贺府不愧是大户人家,早餐用素雅精致的瓷器装盘,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 螃蟹清羹,燕窝鸡丝,乳饼豆糕,水晶虾饺,应有尽有,怕是十几个人都吃不完。 岑月看的眼花缭乱,一时竟不知从何下口。 江映柳也不由得愣住,她衣食一向清简,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过于丰盛的早饭,看这卖相,估计装盘都要耗费不少时间。 贺忠对她们的反应很是满意,嘿嘿一笑:“随便吩咐厨房做的,大家就凑合着吃吧。” 谢重川率先动了筷子,他夹了一块水晶龙虾包连连赞叹:“自从离开临都,好久没尝过这么正宗的味道了。” “哦,公子是临都人?”贺忠笑了笑,“看公子谈吐、气度不凡,不知是哪位府上的公子?贺某行走江湖多年,这临都有名有姓的人家还是知道一些的。” 谢重川笑道:“无名小卒而已。” 贺忠看他不想说,十分有眼力见的闭上了嘴,转头又去恭维一旁的薛阑。 “薛公子长得俊俏,又有一手好剑术,我听下人说公子每天都要晨起练剑。本就是同辈翘楚,还如此勤奋刻苦,当真难得。” 贺忠不亏是商人,能说会道,嘴像抹了蜜一样。 薛阑似乎对这一招很受用,脸上噙着一抹笑:“ 5. 青竹镇(三) [] 贺府内 江映柳二人也刚回来,几人互相交换着彼此得到的信息。 江映柳面色凝重:“我打听过,这些受害者身上无外伤,脸上也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有些愉悦。” 谢重川:“这么说他们死前应该没有什么痛苦。” 薛阑闻言微微一笑:“是还没来得及感受痛苦,就死掉了吧。不过我倒是好奇,这些死者生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岑月看着他莹润的黑眸,回道:“这有何难,你去问问不就得了?兴许贺公子知道呢。” 几道目光齐刷刷向岑月看来,江映柳细眉微凝,贺云生自从“死而复生”后一直窝在房间静养,她一时疏忽,竟把这号人忘了。 他们几人走到贺云生的宅院时,恰好碰见一女子从房内走出。 这女子身着翠色烟衫,秋波眉,含情眼,乌云鬓发,雪肤如瓷,气质温和,让人心生好感。 她退至一旁,朝众人微微颔首方才离去,所经之处留下一股沉静的白檀香。 江映柳朝门口的小厮问道:“那位是?” 小厮恭谨答道:“那位姑娘是云画坊的老板,与我们公子私交不错,今日特意带了礼物来看望公子。” 江映柳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径直踏门而进。 贺云生的状态比前几日好了不少。 他们初到贺府那晚,岑月并没仔细看贺云生的模样,此时见眼前的年轻人面色红润,五官端正,倒是有几分书生卷气。 听到几人关于凶手的询问,贺云生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了许多,半晌他才犹豫着开口。 “那晚我像往常一样温书,眼前忽然模糊了一阵。”贺云生艰难道,“接着便看到一位姑娘朝我走来。” 谢重川挑眉:“哦?然后呢?” 贺云生耳廓红了一圈:“那姑娘缠着让我给她读诗,我不由自主的照做了,读了一会后就没了意识,再醒来便是看到了诸位。” 江映柳一脸正色:“只是读诗吗?没有其他的?” 贺云生木讷的点点头。 薛阑却笑了一声:“那妖怪杀了这么多人,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为何好端端就留下了贺公子你的命?她不杀你,一定有她的道理。” “贺公子不如再仔细回想回想?” 贺云生摇头:“真的没有了。” 他从枕头下取出一绣着桂花的白色手帕,递到江映柳手中。 “这手帕是我出事后丫鬟在房里捡到的,她误以为是我的东西便收了起来。”贺云生淡淡道,“府里的下人我都问了一圈,没有人丢手帕,如此想来,那只能是凶手掉的。” 江映柳接过,这手帕就是用普通的料子做的,右下角绣了一枝金灿灿的桂花,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当天,江映柳等人便去镇上的裁缝铺打听,只可惜一无所获。 直到街角那家裁缝铺的老板,将帕子仔仔细细端详了好几遍:“这不是我们店绣娘做的,不过我看这针线手法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她就喜欢在手帕上绣桂花。” 岑月:“谁?” 老板摇了摇头,憨笑:“是隔壁镇的一位绣娘,大家都叫她三娘,只可惜前几年被火烧死了。” 谢重川眉头一抽,扇子也不扇了,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板叹了口气:“好像是没日没夜的做绣活把眼睛熬坏了,那天晚上不小心打翻了油灯,房子着火,她一个盲人也看不见路,就这么被烧死了。” 好不容易找到的一点线索就这么又断了,众人还没来得及失望,又听老板道 “这三娘以前还给我做过活,是个可怜人。她有一次外出救了一个男人回来,后来两人有了感情,男人说要进京赶考回来娶她。” “三娘便给他攒盘缠,那段时间我店里的绣活都是她干的。” 岑月:“那后来呢?” 老板:“后来盘缠攒够了,那男人进京考试去了,三娘一边等他回来,一边给自己攒嫁妆,可惜没等到男人就死了。哎,你说奇不奇怪,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见那男人回来。” 几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说什么。 江映柳:“为什么没回来?” 自己的爱人死了,怎么会连个面也不露。 老板嗤笑一声:“把三娘抛弃了呗。听说三娘死后,有人路过一镇子,正好碰上镇长女儿大婚。你猜怎么着?” “那新郎官和三娘救回来的书生长得特别像。” 几人从裁缝铺出来,谢重川道:“莫非是三娘被负心汉骗了感情,化作厉鬼,回来寻仇来了。” 江映柳疑惑道:“可是若要寻仇,只杀了书生一人便是,为何还要殃及旁人?” “江姐姐,这你就不懂了吧。” 岑月凭借多年看网络小说的经验,道:“女人受了情伤,自然而然会认为天下男人都是一丘之貉,你看她杀了多少书生。” 江映柳:“她既然如此恨,为何单单留下了贺公子的性命。” 岑月:“或许是因为什么原因吧,难道是两个人长得比较像?” 沉默许久的薛阑闻声笑道: “若我是凶手,见到和负心汉容貌相似的贺公子,只会让他死的更惨。” 岑月不服:“薛公子你太不懂女人了,再恨也是自己爱过的男人,三娘因为那张相似的脸心软也不是没可能的。” 薛阑抬眸,笑容冷冽:“哦?是吗?” 岑月莫名打了个寒颤:“是...是啊。” * 就在几人推测出凶手的当晚,青竹镇又死了一个书生。 书生名叫陈屿,是镇上的一名教书先生,据说马上要和青梅竹马的邻家姑娘成亲了。 岑月等人过去时,那姑娘哭的险些晕死过去。 陈屿的尸体和之前几位的一样,尸身完好,一处伤痕都没有,嘴角微微向上,笑的十分愉悦。 江映柳看着尸体,眉头皱的越发重。 谢重川温声道:“怎么了?你看出什么了?” 江映柳沉声:“这男子是被人吸走了魂魄,魂魄离体时间太长导致的死亡。一个女鬼竟有这样的本事?” 陈屿的房间摆设十分简陋,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木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还有一些杂乱的书本古籍。 房间内唯一的亮点就是墙上挂着的一副美人画。 画上的女子娟眉秀目,朱唇莹润, 6. 青竹镇(四) [] 江映柳娓娓道来:“昨天我路过茶摊,听人说东街有一书生嗜酒成性,经常半夜喝的烂醉如泥,在家门口一睡就是一夜。他的住处离几个受害者并不远,却唯独此人平安无事。按理说,此人对凶手来说不是更好下手吗?” 此话一出,饭桌上的人纷纷陷入深思。 “我在想这几个受害者之间有什么联系或共同点。凶手倒像是有目的杀人,所以精挑细选出了这些书生。” 谢重川道:“那此人除了爱喝酒还有什么特别的吗?” 江映柳想起昨天那几个人的谈话,摇了摇头:“就是嗜酒成性,据说他曾跑去青楼一掷千金,不为花魁美人,只为一品青楼特制的酒水。” 岑月笃定:“那就是不好女色。” 谢重川道:“难不成那些死者皆是好色之徒?” 薛阑不知想到了什么,道:“陈屿有婚约在身,却与陌生女子在家中幽会。而我又听说先前几个死者,明明有家世,却是花楼妓馆的常客。” 他嘴角勾起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带着浓浓的讥讽嘲弄。 “显而易见,这些人在某些层面上皆是不忠不义之徒。” 谢重川忍不住打断:“等一下,薛公子,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岑月在心里默默道:他可是妇女之友,从婆婆大妈嘴里打探个秘闻八卦那还不简单? “听旁人说的。”薛阑不轻不重道,“由此看来,凶手一定对这些书生的情况了如指掌,说不定就是他们日常生活中能接触到的人。” 江映柳点头:“薛公子说的有道理。” 饭桌上几人再次陷入沉思,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饭后,江映柳和谢重川出门调查,试图找出受害者生前接触了哪些人。 岑月蹲在闲居院门口,等着薛阑出现。 一群花猫正争先恐后的抢着碗里的鱼吃,这几只猫原本只在早上过来讨鱼吃,现在一天三顿,恨不得顿顿往这跑。 薛阑对这些猫也是罕见的宠溺,直接在门口放了只碗,里面着满满当当的炸黄花鱼。 “喵喵---” 小猫吃饱喝足,惬意的躺下翻了个身,晃着柔软的肚皮伸懒腰。 一道尖锐的女声猝不及防响起,打破了此刻温馨的场面。 “我说你们几个怎么不吃饭?敢情是跑这来偷吃了?” 一位戴着头巾围裙,身材微胖的女人走上前抱起了其中最小的花猫,剩下的几只立马跟了上去。 “看你吃的满嘴渣渣,别人的东西就这么好吃?再让我发现你们就别回家了。” 直到走出老远,岑月都能听到女人训斥中略带宠溺的声音: “怎么养了几只这么贪吃的小崽子,乱吃东西,也不怕别人给你们下毒。” “你在这干嘛?” 她一回头,见薛阑站在身后。 他像是听到了女人吵闹的声音,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轻微皱了下眉头,眼里布上些冷意。 岑月看他这样,心道:姓薛的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她还是别同他搭话了,万一撞墙口上就不好了。 思及此,岑月一边转悠,一边答道:“我晒太阳。” 她一个不注意撞到一个路过的小厮,那小厮怀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岑月认出这是贺云生身旁伺候的,连忙蹲下身帮他捡。 “多谢姑娘。”小厮笑道。 “云画坊。” 她瞟了眼书封上右下角的几个小字,随口道:“这是什么地方?” 小厮:“是西街上一家卖字画典籍的店,公子和老板素来交好,这几日不能出门,便让小的去云画坊找些书籍字画看。” 岑月对那位老板还有些印象:“就是前几日来看望贺公子的漂亮姑娘?” “是的。”小厮打开话匣子,和岑月聊了起来,“沈姑娘不仅漂亮有才华,人也很好,咱们青竹镇的读书人都喜欢去她那买字画,公子之前也是那的常客........” “等一下。” 薛阑出声打断他:“这么说,这位沈姑娘和镇上的书生都很熟了?” 小厮:“嗯,算熟吧。” 他怕贺云生等的着急,收拾好东西匆匆离去了。 岑月一下就看出薛阑在想什么:“不可能吧。” 那位沈姑娘柔柔弱弱,怎么看也不像凶手。 薛阑眸中划过一丝阴骛,语气轻飘飘的。 “是不是她,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 西街,云画坊 两人刚踏进店内,一道温和的女声便从珠帘后传来。 “两位可以随意看看。” 岑月嗯了一声,径直在店内转悠起来。 这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楼的木头架上摆满了古籍书目,墙上则挂着各式各样的字画。 她的视线落在面前的一堵墙上。 墙上挂满了美人画,有人言笑宴宴,眼底藏不住那抹绮丽动人的羞涩,有人泣涕涟涟,眼角晶莹的泪珠将落未落。 泛黄的纸张将她们的悲欢离合收敛其中,笔墨已干,那股强烈的爱恨彷佛并未随着时间的流失而逐渐消弭。 美则美,但有些瘆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岑月总觉得画里这些美人正齐刷刷的盯着自己,似乎下一秒就要咧嘴冲她笑。 “这里的美人图和陈屿家挂着的那副好像。”她偷偷凑到薛阑耳边说道。 对方却像没听见似的,出神的盯着远处的一副美人画。 岑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画上的女子坐在红木圆椅上,身姿端正,她头戴珠钗,手佩玉镯,一双盈盈巧目似笑非笑,五官虽是柔美,气质却稍清冷。 画卷右下方还盖了红色印章,虽有磨损,依稀能认出那印章里的字是薛衡二字。 “公子喜欢这副美人图?” 薛阑敛目,看向身旁的女子:“这画从何而来?” 沈卿笑道:“这画有些年头了。当初我走访各地,收集字画,这画的主人将画卖给我时,称年轻时在一大户人家做工,后来这户人家没落,府中下人拿不到工钱,便顺了些字画离去。” 薛阑神色一动,很快又恢复如常。 岑月凑上来,朝沈卿道: “这些字画竟是沈老板辛苦收集来的,难怪和别处看着不同,如此独特,我算是知道附近的书生为什么都喜欢到沈老板这来了。” 7. 青竹镇(五) [] “贺老爷”江映柳站起身,“可否带我们再去贺公子的房间看看?” 贺忠连忙点头,走在前面为他们带路。他哭丧着脸:“道长啊,你说我儿子不会出什么事吧?妖怪怎么就盯上他了呢?” 江映柳安抚道:“那妖怪没有杀他,而是直接将人绑走,说明不是冲贺公子的命来的。我们还有机会。” 一行人来到贺云生房间。 江映柳每一个角落都认真搜寻着,期待着能找出些许蛛丝马迹。 唯有薛阑站在一副美人画像前,伫立许久,岑月忍不住过去看了一眼,发出一声哇塞。 谢重川被她的叫喊声吸引,只见画上的美人眉似远黛,眸若含烟,乌黑云鬓用嵌着宝石的玉簪绾成一个髻,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颈,出水芙蓉般的秀美。 许是骨子里的文雅风趣作祟,谢重川点评道:“这副美人图线条流畅,用色和谐,一些小细节也处理的十分妥当。没想到贺公子连作画都如此精通。” 一直站在旁边的管家道:“公子误会了,这不是我们少爷画的。是画坊的沈老板送的。” 谢重川:“天底下还有如此雅趣的老板?” 话音刚落,江映柳隐含怒气的声音传来:“谢公子要说闲话,烦请到外面去,不要在这影响旁人干正事。” 谢重川闭上嘴:“我不说了,映柳你可不要生气。” 薛阑像是没听到一样,沉声道:“陈屿家也有一副这样的画,那些死者家中是不是也有?” 如平地惊雷。 江映柳手上动作一顿,走到美人画前,细细打量了几秒,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有。” “我以前听过有一种妖,从书卷画册中产生灵智,修炼成形。它们可以藏匿在画卷中,以其为载体,随意出现在任何地方。” 岑月看了眼美人画:“如果凶手真的是从画里钻出来将贺公子带走,那一切就说通了。” “若真是这样,那画坊极为可疑。”江映柳道,“今晚我去探查一番。” * 是夜,明月高悬,群星璀璨。 岑月就拽着谢重川偷摸来到画坊外,两人警惕的望了望四周,径直钻进一处小巷。 原本的计划是江映柳和薛阑潜入画坊寻找贺云生的下落,她和谢重川在府中等着。 岑月绝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能暗算薛阑的机会,三言两句便将谢重川劝来了。 谢重川原本还有些犹豫,岑月一句“难道你不担心江姐姐的安全吗?”顿时把江映柳临走时的嘱咐抛之脑后。 两人摸到画坊后院,爬墙翻了进去,直到都平稳的落在地上。 谢重川的声音才悠悠响起:“我来此是因为担心映柳的安危,那岑姑娘呢?是担心薛公子的安危?” 画坊的后院出奇的整洁,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萧条,除了一口老井,其他什么都没有。 夜晚的风带着些凉意,岑月听到他的询问,敷衍的嗯了一声。 “谢大哥,其实我是关心他们两的安危。” 谢重川笑而不语,一副“我早已看透的模样”:“不瞒你说,我早就看出来了。” 岑月小心翼翼的将面前的木门推开一条缝,回了句:“你看出什么了?” 谢重川:“你喜欢薛公子吧。” 木门后黑乎乎的,岑月屏气凝神向里面张望着,大气也不敢喘,冷不丁听到男主的话,吓了一跳。 “什么?” 谢重川看她一副紧张的样子,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想,笑道:“我说你喜欢薛公子。” “每次只要薛公子涉险,你都紧张兮兮的,就像我担心江姑娘一样。” 岑月讪笑两声 ,没有否认:“这你都看出来了?” 谢重川体贴道:“放心,我是不会告诉旁人的,尤其是薛公子。” 他怕岑月不相信自己,紧接着道:“其实我也有一个秘密,我喜欢江姑娘。” 岑月心说你这都不算是秘密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她礼尚往来的回道:“谢大哥,你的秘密,我也不会说出去。” “不会说出去什么?” 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岑月转头,就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吓得差点没叫出声。 是薛阑。 他一身黑衣,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让人分辨不出。 岑月:“咦,你怎么.....” 暗夜里,眼前人讥讽道:“你们两个动静这么大,想不让人听到都难。” 岑月心中咯噔一下:“我们刚才说的你都听到了?” “没有。” 薛阑对她们说了什么并不感兴趣。 屋内江映柳正拿着一个火折子四处查看,看到忽然出现在面前的谢重川和岑月,微叹了口气。 这两人果然还是过来了。 晚上的画坊和白日的相比,简直是两个光景。 朦胧的月色透过窗沿缝隙照亮墙上挂着的美人画,画上美人姿态各异,更显绮丽美艳,看上去像是要活过来一般,说不出的诡异。 月光静静流淌在她们看似柔和平静的眼底,彷佛下一秒,那层伪善恬静的面纱即将掉落,取而代之的则是扭曲张狂的丑陋。 白天看这些画时岑月心里仅仅觉得有些别扭,而此刻,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想离开这个地方,马上就有什么东西要冲破禁锢掐住她的喉咙。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后退几步,猝不及防撞到了身后的人。 薛阑转头看岑月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跑开,他不悦的凝眉,却见一只惨白细长的手忽然伸到了面前,等看清这手的来处,薛阑眸色一沉,飞速闪开。 下一秒,那染着朱红丹蔻的手就将木头架子捏的粉碎! 众人齐刷刷看过去,纷纷变了脸色。 只因眼前的这番景象太过骇人。 无数只纤细的手臂从画中伸出,宛如疯长的枝桠,那画卷上原本神态恬静,表情柔和的女人,一个个变得面目狰狞,张牙舞爪,大有将他们撕碎之势。 岑月只觉得头皮发麻,果然她的第六感是正确的。 这些原本躺在纸上的美人此刻大半个身子都已探出画卷之外,眼看着就要爬出来,活脱脱一个古代版贞子。 薛阑提剑砍下向他袭来的一条手臂,断臂停在半空,紧接着又长出新的,再度发起猛烈的进攻! 这双手像是盯上他一般,怎么甩都甩不掉。 岑月看着被逼到死角的薛阑彻底没了耐心,他再次挥剑朝那手臂砍了一剑,接着灵活闪躲,飞身来到这双手臂的主人面前。 那是一个穿着青绿色纱裙的女人,上半身已经钻出画 8. 青竹镇(六) [] “姑娘,你来了。” 岑月一睁眼便看到两个梳着小辫的丫鬟。 饶是房内燃着几盏烛火,光线也十分灰暗,等两个丫鬟走近了,岑月看到她们的脸吓得倒吸一口气。 只因她们的五官实在粗糙潦草了,就像在纸上随意勾画的一般,粗黑的眉下两个黑点当作眼睛,鼻子嘴巴也是歪歪扭扭,一言难尽。 那丫鬟直勾勾盯着岑月,眼睛没有一点眼白,岑月被看的心里发毛,生怕下一秒丫鬟就要攻击她。 好歹画中之物没有灵智,智商也不够用,那丫鬟似乎将她认成了沈卿,催促道:“沈姑娘快来梳妆吧,别误了时辰。” 两个丫鬟推着岑月坐到梳妆台前,开始为她描眉涂粉,上妆打扮。 见对方并未看出端倪,岑月悬着的心渐渐放松下来,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四周。 这似乎是一处婚房。 屋内横梁上挂着大红色绸缎,到处张贴着红色喜字,就连这梳妆台上也摆着龙凤呈祥的喜烛,整个房间一水的红,按理说应该是张扬喜庆的,可却透着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氛。 岑月心里暗自叫苦,怎么就她一个人进来了,其他人呢? “姑娘。”丫鬟出声打断她的死讯,只见她伸出苍白的手指,将铜镜推到岑月面前,声音平淡没有一丝波澜,“可还满意?” 看到岑月点头,她两眼一弯,咧嘴笑了,就连声音都不自觉带了几分喜悦,“现在该去换嫁衣了。” 岑月起身随她们往里屋走去。 那嫁衣鲜红似血,袖口,肩颈处缀着宝石珍珠,金线镶嵌其中,宛如游龙穿梭,最外层还覆了一层朱红薄纱,洒了些细金粉,耀眼夺目,灿若流光。 丫鬟服侍岑月换上,其中一个看着拖地的裙摆,乌黑的眼球里浮现一丝疑惑:“姑娘怎么变矮了?这嫁衣明明是合身的啊。” 岑月不敢去看她的脸,她若无其事的将裙子往上提了提:“哪里变矮了?这不是很合适?” 丫鬟再一瞧果然是合身的,她嫣红的嘴唇往上弯:“那太好了。” 她们将岑月带到最里面的房间后纷纷撤了出去。 “姑娘,你先进去等一会,等宾客来齐,就可以开始成亲了。” 岑月拖着曳长的裙摆推门而入,隔着红色纱帐就看到床边坐着一个男人。 贺云生生无可恋的坐在床上,身旁还放着一套喜服,他眼下泛着浅浅的乌青,紧张的看向来人。 看到是岑月,他陡然松了一口气。几秒后,他发现似乎只有岑月,担忧道:“岑姑娘,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 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贺云生,道:“不如我们再试一试,看能不能把江姐姐她们拉进来?” 贺云生点了点头。 岑月闭上眼,心中默念薛阑三人的名字,可惜过了许久,房间外也没传来什么动静。 眼看就要到成亲的时辰,两个人不禁有些着急,贺云生抿着唇,一脸歉意:“对不起岑姑娘,为了救我还要连累你的名声。” 岑月大度的摆摆手,表示自己丝毫不介意:“没事,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们两在这成亲了。只要我们能出去,这点牺牲算什么。” 贺云生被她爽朗的语气逗笑,岑月问:“贺公子,可知道抓你来的那人是谁?” 贺云生脸色难看了半分,他木然的点了点头,看上去有些失落。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来,甚至都没注意门外靠近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 门开了 “枉我们在外面为你们担忧,二位聊的还挺开心啊。”谢重川含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后面跟着看到两人没事松了一口气的江映柳和面无表情的薛阑。 前院的动静越来越大,隐约还能听到宾客交谈欢笑,觥筹交错的声音。 薛阑倚在门边饶有兴趣的欣赏着岑月身上的嫁衣,语气有些幸灾乐祸:“再不出去岑姑娘就要留在这拜堂成亲了。” 话音刚落,丫鬟就咚咚敲了几下门,着急的催促道:“姑娘准备好了吗?宾客们都等不及了。” “别进来!”岑月喊道,“我马上,你在门口等我就好。” 江映柳:“外面是什么情况尚且未知,贺公子岑姑娘你们二人没有武功,实在太危险了。” “岑姑娘,你把嫁衣脱下来,我替你去,顺便还能保护贺公子。” 岑月被女主的奉献精神感动的无与伦比:“不用了江姐姐,我自己可以,至于贺公子,把他换下来不就得了?” “我看薛公子挺合适,他和贺公子身高差不多,还会武功可以保护我。” 谢重川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心道:岑姑娘到了这种时候,还不忘给自己创造机会,他甘拜下风。 “薛公子意下如何?”谢重川顺水推舟,笑盈盈的问道。 薛阑瞳仁漆黑,清泠泠的眼神落岑月哀求讨好的脸上,他眼底划过一丝讥笑,道:“可以。” 他身高腿长,大红色喜服穿在身上衬得肤色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右耳的红色耳坠与喜服相得益彰,透着一点晶亮的光芒,更显姿色动人。 “姑娘,宾客都等不及了,你好了没有?”丫鬟等的有些不耐烦,焦灼的直接推开了门。 看到一屋子人后,她眉毛瞬间拧成一团:“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 “他们是来参加婚宴的宾客。”岑月上前一步,弯唇笑道,“不是来不及吗?快走吧。” 丫鬟的注意力很快被分散,闻言立马走上前打量了下眼前这对璧人,总感觉新郎有些不一样,可又说不上哪不一样。 她呆愣愣的眼神落在薛阑身上,见对方穿着喜服,那就肯定是新郎了,想到这,丫鬟脸色露出满意的神情。 她急匆匆的簇拥着新郎新娘往前厅走去,甚至都没在意新娘头上并没有顶喜盖:“是啊,来不及了,快走吧。” 前院乌泱泱坐了一堆人,这些人清一色都是一字眉,绿豆眼,嘴唇是个上扬的弧线。 兴许是画妖为了省事,有的人脸五官画的歪歪扭扭,惨不忍睹,甚至还有的人五官像是一笔带过,肉眼可见的敷衍。 若是白天还好,晚上一眼看过去还怪吓人。 新人出来的一瞬间,院子里像沸腾一般,人们尖叫欢呼,风中不知 9. 青竹镇(七) [] 薛阑拔剑迎上将暴怒的沈卿逼退。 他剑光凌厉,招招向着沈卿的死穴,沈卿不擅近战,不多时便落了下风。 她悬在空中,露出一个狠厉的笑,霎那间,院中前来赴宴的宾客如被控制一般,个个目露凶光,如潮水般向几人涌去。 沈卿悬在半空,神情冷漠:“给我抓住他们!”沈卿悬在半空,神情冷漠。 这是她所创造的虚境,一切都能为她所控,底下那群蝼蚁是跑不掉的。 这些人得了命令,变得更加疯狂,他们张牙舞爪,大有将踏平房屋之势。 薛阑眯起双眸,一剑刺穿离得最近的那人头颅,那人脑袋破了一个大洞,软绵绵的倒在了岑月脚下。 不多时他又没事人似的爬起来,呲牙咧嘴的冲着两人扑过去。 这些人竟然杀不死! 薛阑脸色冷峻,又将其无情的抹了脖子,只可惜这些画傀如原上野草,斩不尽,杀不完。 再这样下去,两人只会被活活耗死。 趁他吸引火力,岑月瞄准时机从被破开一道口的人群中钻了出去,只匆匆留下一句 “薛公子你坚持住啊!我去给你找帮手!马上回来!” 薛阑朝她离去的方向瞥了一眼,脸上并未有任何波澜,他剑风一扫,割破了面前画傀的喉咙,血溅当场。 这边江映柳甩出一片符纸,姜黄符纸冲出去的瞬间化作火焰,游龙般穿过泱泱人群,将沈卿的画傀烧了个精光。 很快下一波接踵而至,江映柳将谢重川和贺云生护在身后,已是自顾不暇。 她扫过密密麻麻的画傀大军,仰头看了眼悬在空中的女人,擒贼先擒王,只有控制住她,才能为大家博得一线生机。 岑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来到江映柳身边,还未说话,怀里便被塞了一沓符纸。 “岑姑娘,待会你们找准时机跑出去,这些符纸留着你们保命用,遇到危险扔出去即可。” 说罢,她率先扔出一张,火龙所到之处惨叫连连,片刻后只留下一地灰烬。 江映柳抽出鎏金鞭,冲半空中的沈卿掷去,她腾空而已,朝三人呵道:“就是现在,快走!” 岑月等人不敢耽误,趁画傀再次复生包围上来之前,立刻朝门口跑去。 三人拿着江映柳留下的符纸一路烧过去,火龙的威力势不可挡,很快就清理出一条道路。 就在几人即将到达门口之际,谢重川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岑姑娘,你有看见薛公子吗?” 岑月下意识回头看去,乌泱泱的画傀仍旧在往正厅里挤,丝毫瞧不见薛阑的身影。 他被困住了。 岑月按捺住忽然加快的心跳,平静的说道: “我与薛公子分开后便来找你们了,他可能已经逃出去了吧。” 好在谢重川并未有怀疑,在画傀涌上来之前,急忙拽着两人从门口离开。 好在府外极其安全,大街上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三人藏在一家豆腐摊后面,大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岑姑娘,你脸色好像有些不好。”贺云生关心道。 岑月满脑子都在想薛阑,她迟钝的应了声:“啊是吗?” 谢重川只当她是害怕了,安慰道:“没事现在我们安全了。” 岑月点点头余光一瞟,却看到贺云生后肩处一道血淋淋的伤痕。 “贺公子你怎么受伤了?” 贺云生这才感觉肩膀处有些疼,一摸疼的鼻尖汗都冒了出来:“许是刚才被抓的。” 岑月凝眉道:“那些怪物竟如此生猛?” 若是他们没逃出来,岂不是要被撕成碎片?想到薛阑的下场,岑月的脸色越发难看,怎能说他刚也救了自己。 岑月犹豫不决,她心里清楚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再杀薛阑可就难了。 “咦,怎么没看见薛公子的身影?”谢重川脸色有些凝重,一个不好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不会还没出来吧?” 正厅内 薛阑长剑已被鲜血染红,他身后就是冰冷的石墙,退无可退。 想到岑月临走时留下的话,他眼中浮现了几分轻蔑的笑意。 薛阑冷眼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画傀,眸底翻涌起浓厚的杀意,他划破手掌,汩汩鲜血顺势流出,随后他一跃而起,游走在正厅的四面墙之间。 墙上画满了诡异的线条,随着最后一滴血落在地板中央,虚空中出现了一个血红的阵法。 这阵法犹如一个巨大的牢笼,散发着绮丽的亮光,凡是被困在其中的画傀,须臾间便化作了齑粉。 薛阑脸色苍白,血顺着他的指缝留下,他感觉不到疼似的,落在一片狼藉的院中,试图把剩下的画傀也引入阵中。 岑月一进门就看见一大波画傀正朝薛阑涌去,她心下一惊,丢出的符纸瞬间化作火龙窜了出去。 “薛公子!” 自己的计划忽然被打断,薛阑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岑月心虚的有些急迫:“我们来救你了。” 薛阑掀开眼皮,道:“救我?” 岑月心跳突突的,硬着头皮扯:“是啊,谢大哥和贺公子也都来了。” 谢重川手中的符纸寥寥无几,撑不了多久,提醒道:“各位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离开吧。” “对对对快走。” 她拉起薛阑的手腕就跑,全然没注意对方惨白如纸的脸色。 等逃出来,岑月才发觉自己一手血,低头一看薛阑的袖口已被鲜血浸湿。 “哎你的手.....” 薛阑忽然跪倒在了地上,他额上生了层薄汗,长睫也湿漉漉的被汗水浸透,看上去十分虚弱的模样。 谢重川惊呼: “这是怎么了?” 岑月摇了摇头,就在众人诧异时,江映柳终于将沈卿制服。 她趁其不备,甩出流金鞭,缠住女人腰肢,狠狠一拽,沈卿重重跌落在地上。 “江姐姐?!”看清来人后,岑月惊喜的叫出声。 江映柳看到几人后,松了口气:“你们没事便好。” 接着她语气一沉,冲沈卿道:“带我们出去。” 沈卿没听见似的,看着岑月身上的嫁衣蓦然红了眼眶,她大笑道:“我为何要带你们出去?如今我落在你手中,恨不得把你们一同困死在这才好。” 江映柳语气隐约带了威胁之意:“哪怕魂飞魄散你也不在乎?” 沈卿并未吭声 贺云生却急了,他恳求道:“江姑娘不要啊,沈老板..并没有伤害我。” 沈卿有些惊讶,眼中有了一丝波动,似乎是没想到贺云生会为她求情。贺云生被她盯的有些脸红,默默移开了目光。 岑月注视着一切,忽然觉得或许贺云生并不需要她们来救。 沈卿她咬了咬牙,低声念了几句咒语,下一秒,众人便回到了云画坊。 江映柳脸色稍微好看了些,这妖还算良善,并非凶恶歹毒之辈。 沈卿被捆在地上动弹不得,她冷笑道: “我早知会有这么一天,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你和三娘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江映柳问 沈卿眉目间全然没了温和秀雅的气韵,只答:“杀便杀了,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江映柳也来了脾气:“你害死了那么多条人命,就没个由头?” 岑月一转头吓了一跳,薛阑的脸色并不比死人好上多少,看上去随时都会晕过去。 “你怎么了?” 这一问,所有人目光都汇聚过来。 薛阑抿唇:“我没事。” 谢重川怕他晕过去,急忙催着他赶紧坐下缓缓: “薛公子在画境中杀了那么多邪物,肯定是累着了。” 岑月没说话,她低头扫了眼薛阑还在流血的手,道:“我先帮你包扎一下伤口吧。” 薛阑已经没有力气反抗,只由得她去。 那边沈卿面色悲愤,心有不甘,忽然对着江映柳疾声道:“今日你为了这些薄情寡义的好色之徒鸣不平,发难于我!又怎知我没有冤屈,没有苦楚!” 江映柳沉吟:“你且说出来,我自有判断。” 贺云生也劝道:“沈老板你若有什么冤屈不妨说出来,江姑娘一定会理解的。” 沈卿沉默片刻,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她只是三娘的一抹怨气所生,因附着在画上生了灵智,这才幻化成形。 三娘自小便失去双亲,平日里卖绣品为生。 她心善手巧,十里八乡都愿意买她的绣品,及笄后她拿着攒了几年的钱,开了家绣坊。 三娘性子坚韧,又肯吃苦,她的日子越过越好,直到一天,她在山里捡到一个男人。 那男人满身是伤,称自己是进京赶考的书生,被山匪抢光了身上的钱财,还被打伤扔到这荒郊野岭。 江卿见男人可怜,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将人背回了家。 她请最好的郎中为男人医治,又是送饭又是喂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悉心 10. 青梅 [] 贺云生回府时,贺忠抱着儿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为了感谢江映柳为青竹镇除妖,又大摆宴席,热情款待贵客。 江映柳等人盛情难却。 镇上的人知道贺家老爷请吃饭,纷纷赶来凑热闹,顺便想看这为青竹镇除妖的英雄长什么样? 贺府内外摆了至少有百桌宴席,男女老少,围坐一起,言笑宴宴,好不热闹。 “这才多亏了几位侠士,咱们青竹镇才得以恢复往日的安宁。” “是啊,只是可惜了那几位年轻人的命就这么白白葬送掉。” “哎你听说没有?云画坊的沈老板前几日离开了。” “真的假的?” “真的,听说店都盘给贺家公子了。” 岑月正埋头吃的正香,袖子猝不及防被人扯了一下。 “姑娘,那日和你在一起的小郎君呢?” 她一回头便对上婆婆满脸褶皱的笑。 婆婆拍了拍岑月的手背,道:“劳烦你把他找来,告诉小郎君,他说的那些要求都不是问题,我老婆子一定给找一门包他满意的亲事。” 她今日来到贺府,听贺府老爷夸耀贵客,才知那位小郎君竟然也是其中之一。 怪不得那天小郎君口气狂妄,原来人家有这么大的本事,就是倒插门,也绝对有人抢着要啊。 岑月认出这是前几日要给薛阑说亲的婆婆,没想过这么多天过去了,这婆婆还惦记着他呢。 岑月眼珠一转,愁眉苦脸道:“哎可惜了,再好的亲事,薛公子怕是也不会接受。” 她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惋惜,婆婆心中警铃大作:“怎么了?” “本来是不能说出去的,奶奶你可得替我保密啊。”岑月坏笑着凑到人耳边,“其实…他那里不行啊。” 婆婆表情一滞,接着瞪大眼珠,又想起那日小郎君说自己不喜欢小孩,所以不想要孩子。 这样就说的通了,原来不是不喜欢,是不能生啊! 可惜了这么俊的小伙子。 婆婆叹了口气,看向薛阑的眼神充满了遗憾可惜,薛阑一头雾水,压根不知道自己被岑月编排成了什么样。 几人临走时,贺忠让府里的小厮往马车上搬了好几箱银子,说自己实在不知道送什么好,府上除了钱,也没其他的东西了。 江映柳拦住他:“好意心领了,只是钱我绝对不能收,若老爷执意要给,不如将这钱捐给所需之人,也算为自己积了福报。” 贺忠大为感动,询问了江映柳家在何方,称自己要给临川江家送一面镶金的大锦旗。 江映柳眉角一抽,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江姑娘.....”贺云生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江映柳:“贺公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贺云生脸颊微红,吞吞吐吐道:“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江映柳思索几秒才听出这个她是谁,公允道:“不出意外是这样的。” 贺云生当即露出悲伤的神情,江映柳从小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修习术法,一言一行都皆要按规矩来,是以在感情方面尤为迟钝。 看着贺云生失魂落魄的背影,江映柳彷佛意识到什么,她出声叫住贺云生:“贺公子,若是此妖在画卷内潜心修行,诚心悔过向善,兴许你们还会再见。” 贺云生眉间的忧愁顿时一扫而空,惊喜道:“真的?” 江映柳点头:“嗯。” 马车内的谢重川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喃喃道:“他们在聊什么,竟然要这么久。” 岑月无精打采的靠在角落,并未接话,她心里默默盘算着,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任务一点进展都没有。 她睁开眼睛,装作不经意的扫过薛阑,不知为何他面色泛着几分病态的白,看着不太舒服的样子。 岑月把头扭向窗外,摆烂的想:到时候再说吧,反正离临都远着呢,她此刻岂不是趁人之危? * 入夏时节,天气逐渐闷热,整个大地像被炙烤过一样,葱郁的绿叶蔫蔫的伏在枝头,就连廖廖几声蝉鸣都叫的无精打采。 岑月蹲在湖边,衣袖高高挽起,将几个水壶打满后,又痛快的洗了把脸。 湖水沁凉,消解了几分脸上的热意,她长舒一口气,脸也不擦,笑眯眯抱着水壶回到马车旁。 “喏,给你。” 岑月不由分说的将水壶塞给薛阑,湿漉漉的手擦过他干燥的掌心时,留下些许凉意。 薛阑抬眸,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她眼睫湿润,清亮的眸也仿佛被洗涤过,盛着一汪笑意。晶莹的水珠从脸颊流过纤纤脖颈,而后汇到漂亮的锁骨。 薛阑不着痕迹的移开目光,淡淡道:“谢谢。” 岑月盯着他的脸,“你身体好点了吗?” 她不等薛阑回答,继续自顾自道:“脸色这么白,该不会中暑了吧?” 薛阑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模糊的嗯了一声,转身上了马车。 岑月撇了撇嘴,给你个理由就用。 还中暑?骗鬼呢。 她爬上马车,坐到薛阑对面:“薛公子我仔细想了想,你这似乎不是中暑的症状,还是找个大夫看看比较好。” 薛阑眼皮都不抬,敷衍道:“不用,我已经好了。” 岑月嘴上不说话,等马车停靠在一处镇子时,硬是找借口将薛阑骗到了医馆。 医馆内人不多,一个年轻的学徒正忙前忙后的给病人抓药,旁边白发苍苍的老人则捧着本书读的津津有味。 岑月径直走到他面前,压低声音描述了一遍薛阑的症状。 “大夫,你说他这是怎么了?” “脸色发白,身子无力,也没精神。”白胡子老人放下书:“什么时候有这种症状的?” 岑月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薛阑是从画里出来后才这样的。 她整理了一下措施:“激烈运动过后。” 他瞟了眼后面的薛阑:“ 明显是体虚乏力造成的,补补就好了,这种情况我见到多了。” 岑月挑眉:“就这么简单?” 老人顿时不乐意了:“我从医几十年,什么疑难杂症没见过,你这是怀疑我的医术?” 说着他径直对着薛阑招手,声如洪钟:“小公子,你过来一下。” 薛阑还没搞清什么状况,手腕就被老人捉去,温热粗糙的指腹按上他的脉搏,老人屏气凝神,闭上眼嘱咐道:“公子,稍等片刻。” 薛阑眉宇间满是不解:“你不是来买驱蚊香囊的?” 岑月只好硬着头皮解释:“薛公子,病都是拖出来的。我觉得你还是看看大夫比较好。” 薛阑闻言,清亮的黑眸中浮现一丝嘲意道:“老人家,看出什么了?” 老人的两道粗眉拧成一片:“没什么,就是气血亏损太过严重,开几副壮阳药就好了。” 此话一出,薛阑脸色阴沉的彷佛能滴出水来。 岑月心里咯噔了一下:“老人家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老人兴致阑珊的又重新捧起了书: “这有什么可看错的,就是虚,比一般人还虚,多锻休息,没事锻炼锻炼身体,肯定能调理好。” 岑月面色复杂,再抬头时薛阑已经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医馆。她小跑着跟上前面那道劲瘦的身影,欲言又止道:“薛公子,你...别灰心,大夫说补补就能好。” “我灰心什么?”薛阑冷冷答道,他余光瞥向岑月,眉头皱的更紧,“你怀里那是什么东西?” 岑月心疼的递了出去:“补药。” 花了一两银子呢。 薛阑伸手接过,笑的有些古怪:“给我的?” 岑月故作大方的点了点头,嘱咐道:“大夫说了除了按时吃药,平日里还得多锻炼。薛公子你还年轻,调养一阵子就好了。” 薛阑只觉岑月吵的像只麻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他看到前边小摊上摆着一堆青梅,开口打断了岑月的话:“岑姑娘。” 岑月:“啊?怎么啦?” 薛阑:“不如我请你吃青梅吧?” 岑月有些意外,心道姓薛的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难道是看我给他买药?想要感谢我? “不用了吧。”她不好意思的说道。 可惜薛阑并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只想快点堵上岑月的嘴。 他丢下一句在这等我,两步走至青梅摊前。 卖青梅的小姑娘看是位年轻好看的公子,红着脸问:“公子,买青梅吗?这梅子酸甜可口,不信你尝尝?” 薛阑:“有酸的吗?” 小姑娘愣了一下,乍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对面的少年眼底划过狡黠的笑意:“我说,有酸的吗?” 片刻后,薛阑将一包绿油油的青梅丢在岑月怀里,微微上扬的薄唇此刻噙着些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青梅显然是洗过的,果皮上还带着湿润的水汽,瞧着俏皮可爱,让人忍不住垂涎。岑月将梅子在衣袖上胡乱抹了两下,接着塞进嘴里,酸涩的气味顿时在口腔蔓延开来。 她眉头一皱,差点没吐出来。 薛阑明知故问:“很酸吗?” 岑月嘴里含着酸果,摆了摆手,“还可以。” 薛阑 11. 青女 [] 岑月不论往哪个方向走,最终都会回到原地,她掐了一把大腿,告诉自己冷静,男女主若发现她这么长时间没回来,肯定会来找她。 天色越来越黑,黑暗悄无声息的将她吞噬,暗处似乎有无数蛰伏的怪物,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银铃般悦耳的孩童声,明明是清脆动听的,岑月的心却平白揪了起来。 只见两三个穿青衣,梳辫子的小孩簇拥着一位少年走过来。 那少年五官端正,却生的几分孩气,他眉眼带笑,幽绿的眸中带着明晃晃的狡黠。 “咦,这怎么坐了位姑娘?” 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凭空冒出一个陌生男子,岑月立刻警惕起来。 少年却全然不在意,甚至还自来熟的介绍起自己。 他说自己叫狐玉,今日原本要去寻亲,结果在林子里遇到了两个迷路的小孩。 小女孩大着胆子,扯了扯岑月的袖子,她笑起来眼睛弯成两个月牙: “姐姐,你也迷路了吗?” 岑月并未回答,反而看向狐玉几人过来的方向,心下狐疑,难道只有自己绕不出去? 女孩并未失落,欢快道:“姐姐,如果你也迷路了,可以和哥哥住在我家哦。” 稍微矮一点的女孩附和:“是啊,是啊。” 岑月讪笑:“不用了,再说这么多人都去你家做客,不太好吧?” 女孩笑起来,露出尖尖的牙齿:“不会,娘亲最喜欢热闹。” 月光从堆积的云层中倾斜而下,眼前的女孩分明才七八岁,稚嫩的五官却透漏出几分妩媚的神韵,她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姐姐真不和我们回去吗?娘说晚上可是有会吃人的妖怪哦。” 吃人的妖怪? 岑月脸色白了一瞬,总觉得她说话的语气很奇怪,提到妖怪时非但不害怕,还隐约有些兴奋的意味。 狐玉笑盈盈的摸了下女孩柔软的头发:“不要吓姐姐哦,你没看她都快哭出来了。” 岑月心底发毛,后退几步道:“那个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罢,岑月拔腿狂奔,一口气跑出了几百米。 不知跑了多久,岑月才停下,她扶着一棵竹子弯腰喘息。 乌云敝月,残风照影,风一吹,竹林间便发出稀稀疏疏的响声,隐约还有几声孩童的嬉笑。 岑月:? 等看清那几个人影她彻底傻了眼,如果没记错的话半炷香前她刚和这几人分开。 狐玉看到是她,惊讶的瞪大双眼:“咦你不是走了吗?” 不知是不是他的演技太过精湛,岑月一时竟看不出这是不是装的。 “嗯,我走错了,我这就回去了。” 岑月佯装镇定的转身,撒腿就跑,直到半炷香后她再次遇到几人。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狐玉眯眼打量着她:“姑娘又又又又走错路了?” “不是。”岑月生无可恋的挤出一个笑, “我刚仔细想了想,不如咱们还是一块走吧。” 女孩上前高兴的拉住她的手:“太好了,姐姐也和我们一块回家了。” 狐玉脸上挂着热情的笑,他像是看不出岑月眼底明晃晃的防备似的,一路和她说说笑笑。 走在最前面的女孩,忽然回头轻声道:“我们再快点吧,回家晚了娘亲该不高兴了。” 说话的女孩叫青玉,另一个稍微小一点叫青月。 狐玉一副老大哥口吻:“下次要早点回家,出来玩也要注意时间,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青玉垂下头,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其实我们不是跑出来玩,是给娘亲找吃的。” “家里没有食物了,娘亲还病着。” 她忽然发出一阵呜咽,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牙齿死死咬住红润的嘴唇,长睫低垂,看上去楚楚可怜。 妹妹也无措的抓着姐姐的衣袖大哭。 岑月从口袋掏出半块饼: “我这还有点吃的,你妹妹要是饿的话就先.....” “不用了,我们已经找到食物了哦。” 青玉细声说着,秋水般的眸落在对面的少女身上,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像是等不及了,催促着众人快些走。 狐玉似乎被这母女情深感动的一塌糊涂,还往青玉塞了一大把银子,不停的夸她孝顺。 岑月默不作声的走在他身边。 夜风瑟瑟,青月不时回过头来冲他们笑,脸上是毫不遮掩的垂涎,岑月拉了下狐玉的袖子:“你有没有觉得他们有些奇怪?” 狐玉冷哼:“有什么奇怪的?你难得不觉得她们可怜吗?” 岑月没吭声,心道:亏她之前还那么防备此人,原来是个缺心眼的。 几人越走越偏,最后在一座洞口停住脚步。 山洞上方生长的茂密藤曼缠绕在一起,几乎把整个洞口遮住,头顶的岩石缝渗出的水滴落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潮湿,阴凉的风从洞内吹来,空气中似乎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 下一秒,藤曼疯长,缠到他们身上,将人捆的死死的,狐玉发出一声卧槽,瞪着眼看青玉:“小妹妹,这是做什么?” 岑月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青玉素白的脸上则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哥哥,谢谢你送我回家哦。” 她眼中带着浅浅的轻蔑,打了个响指,洞里面乌泱泱跑出来十几个穿青衣,梳小辫的女孩。 这些粉雕玉琢的小孩脸上全然没有孩子的童真,个个带着诡异兴奋的笑,嘴角咧着,露出尖尖的牙齿,令人毛骨悚然。 岑月被他们推搡着往里走,这些小孩的力气出奇的大,拽着她的衣服,逃都逃不掉。 越往里走,湿气越重,血腥味也就越浓。 终于两人来到了一处偌大的洞穴,还未看清眼前的景象,一股脏腥腐烂的臭味就争先恐后的涌进鼻尖,岑月屏住呼吸,憋的脸通红,死死压抑想吐的冲动。 狐玉率先忍不住了,哇一口吐了出来,岑月当场破功,也跟着吐。 周围十几个小孩全部齐刷刷后退,像是习以为常一般。 狐玉边吐边骂,还不忘让岑月离自己远一点:“喂,你别吐我衣服上。” 岑月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你先忍不住,我会吐出来吗?”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再抬头时,却是寂静无声。 只见中间那张石床上躺着位穿薄衫的年轻女人,她头发松松垮垮的绾着,容颜姣好,唇边的血迹尚未干涸,再细看,她身边还躺着一个衣不蔽体的男人。 床的四周散落着残肢碎肉,鲜血流了一地,角落里是堆积如山的白骨,上面还残留着些许肉渣。 耳边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岑月转头才发现,不远处的几个铁笼子里竟然还关着两个男人。 “太好了,又来了两个。” 女人翘着莹润修长的手指,示意青玉将岑月两人关到笼子里,这藤曼越挣扎捆的越紧,岑月挣脱无果,索性放弃了。 那边女人将床上的男人一脚踹下床,小孩们一拥而上,扯下男人的胳膊腿,大口啃食撕咬。 浓厚的血腥味再次蔓延开来,女人舔舐着嘴角的血迹,长眸在洞内环视了一圈,森然道:“下一个该轮到谁了呢?” 狐玉眸底闪着幽绿的光,喃喃道:“青女。” 岑月:“青女是什么?” “青女是一种外貌极美的妖怪。” “她们青春永驻,以吸食人类血肉为生,等到了一定的年纪,妖力衰退,便与男人交合,孕育出青童。” “青童生下来的使命就是为母亲猎食,他们常用漂亮无害的外表哄骗行人,有的青童找不到食物,母亲甚至会残忍的吃掉他们,然后孕育出新的孩 12. 西陵 [] 此刻,另一边 岑月忽然出声道:“要不就到这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青玉依旧没停止脚步,像是没听到一样。 知道青女在竹林里设了幻阵后,岑月不敢再随意走动,只能乖乖的跟在青玉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终于停下脚步:“就在这吧。” 她盯着眼前的猎物,贪婪的舔了舔嘴角。这里离山洞远的很,就算她吃了眼前的少女那只狐狸也不会知道。 他杀掉母亲后想必也早已精疲力尽,届时自己再趁机把这只狐狸吃掉一举三得。 岑月敏锐察觉出她的反常,背后的手捏住早就准备好的符纸:“你可以走了。” 青玉懒的和她废话,手指忽然长出锐利爪牙,伸手便抓了过去。 岑月大叫一声,扔出的符纸碰到尖长爪牙轰然炸开数道火星,青女吃痛的收回手掌。 岑月顾不得感慨这符纸威力,撒腿就跑,她一边狂奔一边扯着嗓子喊救命。 林间栖息的鸟雀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扑棱着翅膀飞向黑沉的天际。 薛阑抬头望去,片刻后朝呼救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这边岑月心里急的骂娘,脚下快踩出了火轮子。 “你又跑哪去了?”少年不咸不淡的嗓音落入耳中,隐约带着些不满。 岑月看见前方熟悉的身形,顿时喜出望外,她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薛阑的声音如此动听亲切。 “薛公子,薛公子,快救我!” 青玉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形,发狠道:“那就先解决你。” 她一跃而起,似出弦利箭,连带着瑟瑟阴风,冲薛阑面门直去,那架势像是要活生生扒下他的脸皮! 薛阑足尖一点,身子轻盈跃起,疾如闪电,掠过簌簌林间,青玉扑了个空,正欲调转方向,下一秒,一把长剑凭空架在她的脖颈,快到她完全没反应过来! 似乎能感受到剑刃透出的寒意,有血珠在慢慢渗出,青玉极力掩住喷涌而出的愤怒,换上一副求饶示好的模样。 “哥哥,别杀我。” 她身子轻颤,泪珠如断线的珠子掉落,在洁白的脸上留下两道水痕,瞧着我见犹怜。 薛阑看不见似的,一剑抹了她的脖子,汩汩鲜血争先恐后的涌出。 青玉瞪大双眼:“你........” 话未说完,整个身子就如泄气的木偶一样软绵绵倒了下去。 罪魁祸首彷佛不知道怜香惜玉四个字怎么写的,从头到尾眼都不眨,他慢条斯理的收剑归鞘。 听到动静匆匆赶来的江映柳二人,见到岑月无事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 “岑姑娘,你还好吗?”谢重川对上她惊魂未定的眼神问道。 岑月缓缓回过神,猛然想起来什么:“糟了!” 她转身朝后跑去,留下蒙圈的几人面面相觑。 片刻后他们跟岑月来到一处潮湿阴暗的山洞。 “你说救你的那只狐狸现下还在里面?” 江映柳踏进洞穴,扑面而来的就是腐臭潮湿的血腥味。 岑月点了点头跟在她后面,一颗心七上八下,如果狐玉出了什么事,她这人情真是欠大了。 待几人进入里面,洞内血流成河,遍地孩童尸体,看上去像是被活活摔死的。 青女仰头倒在地上,脸上还定格着惊恐扭曲的表情,她玉白的脖颈上有一道偌大的青紫色勒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死了。”薛阑上前查看后,轻描淡写的说道。 岑月正纳闷看不见狐玉的身影,忽听见角落传来一声细微的啾啾声。 “我...我在这。” 一只白狐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碧绿的双眼显出些许倦态,他看着岑月,哼哼道:“你再..来晚些,我就要被那老女人吃干抹净了。” 岑月看着它身上连同皮毛被剜下的细肉,倒吸一口气,话都有些说不利索:“对不起,你..你清白还在..吧?” “废...废话” 他眼前越发模糊,声音渐渐低下去,没了动静。 初夏,远处青山层绿峨峨,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在葱郁林间。 狐玉因那一战损耗极大睡了整整三天,它法力亏损无法维持人形,因此懒洋洋趴在岑月身旁和众人搭话。 “你们也去临都?太巧了,我也是!” 它叹息一声:“哎,此去路途遥远,危险重重,万一遇到什么修为高深的妖怪,还有那种蛮不讲理的捉妖师,那可怎么办?”他说到这瞟了江映柳一眼,声音低了下去,苦恼道,“如果要把我扔去炼丹,我一个小狐狸怎么应付得过来?” “更别说现在连人形都维持不住.......” 众人都不傻,听得出它话里话外的意思。 岑月因着救命的恩情,在一旁暗戳戳帮他求情。薛阑向来不关心此事,而江映柳虽为捉妖师,却一向是非分明,公允明理,是以并不反对。 “谢大哥呢?” 说到底女主是奉父亲的命令,送男主回京,留不留人也要问问谢重川的意思。 好在谢重川良善,很爽快的同意了。 “话说你去临都是要做什么?”岑月好奇道。 “找我哥啊!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狐玉面露沮丧,“只听族里的长老临终前,说他去了临都。可是临都这么大,我要去哪找他?” “别灰心,你肯定能找到他的。”岑月安慰道,“不都说亲兄弟间都有心灵感应吗?” 狐玉嘿嘿笑了两声:“但愿吧。” 一路上天气出奇的好,这天傍晚,几人终于到了西陵。 令他们意外的是,竟还有人特意在城门口接应。 一位身穿藏蓝官服,身材细瘦的中年男子,对着马车作揖,毕恭毕敬道:“下官西陵太守陈忠实,不知哪位是谢大人?” 谢重川撩开车帘,微微一笑:“我就是。” 陈忠实:“下官一早接到临都那边的消息,知道谢相不日将会路过此处。特意在此等候。” 谢重川想起前几日刚给皇帝写信,称过几日会途径西陵。 他抬眼问:“是…那位的意思?” “是是。”陈忠实笑意更盛,姿态越发谄媚,“皇上一早就吩咐好了下官,大人舟车劳顿,一路辛苦了,快请进吧。” 他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给身后站岗的官兵使了个眼色。 几人立马粗鲁的将进出城的行人轰赶至一旁,为马车清理出宽阔的道路。 谢重川见此情形,眉头轻皱:“不必如此兴师动众,这一路也坐乏了,本相正想走走,顺便一睹西陵风光。” “那下官陪您一块。”陈忠实生怕惹他不快,紧张的擦了擦额上虚汗,目光扫过岑月等人时,轻声问道:“大人,这些是?” 谢重川朗声答:“他们是我的朋友。” “大人的朋友便是我们西陵的客人。”他对着众人热情道,“各位请。” 天色刚暗,西陵长街却灯火通明,琉璃彩灯高挂于繁楼之上,渐渐将弥漫的夜色蚕食殆尽,底下商贩走卒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垂髫小儿穿梭其中,尽情嬉戏打闹。 刚才还蔫巴巴的狐玉,此刻像打了鸡血一样,瞬间兴奋起来。 它欢快的摇着尾巴,发出嗷嗷的叫声,招来不少行人的注目,有些年轻女子见它可爱,还特意蹲下身挑逗一番。 为了招待谢重川,陈忠实特意请一行人去了西陵最好的酒楼。 虽说是酒楼,一楼大厅却有乐者在弹琴奏乐,歌韵如漴漴流水,流淌在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四周张灯结彩,艳香四溢,美人扭动腰肢,为客人添酒倒茶。 陈忠实带他们上了二楼包间,这房间视野开阔,即能看见台上乐者的表演,又很好隔绝了一楼的喧嚣嘈杂。 岑月发现这酒楼的侍者竟都是女子,她们穿着薄纱衣裙,头佩珠钗,个个妆容精致,一颦一笑皆风情万种。 有的客人甚至伸手去捏侍者的腰肢,她们也不恼,嗔怪着往人怀里倒去。 岑月简直大开眼界,她镇定的灌了口茶水。 没一会,侍者进来布菜,果不其然,她们一边上菜一边对着谢重川薛阑目送秋波。 前者极不自在的扭过头,佯装看不到,而后者至始至终,冷淡的眼都不抬一下。 陈忠实见她们自讨没趣,立马拉下脸,示意抓紧滚蛋,他笑了几声,殷勤道:“大人快尝尝我们西陵的特色菜。” 饭桌上,陈忠实连筷子都没动,只顾着恭维谢重川。 狐玉跳到岑月腿上:“谢大哥竟然还是个大官,真是深藏不露啊。” 岑月表示赞同:“谢大哥比较低调。”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叽叽喳喳,薛阑缓缓放下茶杯,抬眸向楼下看去。 一楼的泠泠乐声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台上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 他右手拿着一块醒木,发须花白,双眼炯炯有神,声如洪钟,老人很会卖弄关子,讲的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引来不少宾客捧场。 楼下老人拍案敲板,滔滔不绝,楼上陈忠实唾液横飞,从谢重川祖上三代开始夸起,数着他们家族的赫赫功勋。 他抿了口酒润喉,接着道:“谢大人年纪轻轻,便已官拜宰相,成为让同辈望其项背的存在,我看就连那十七年前冠绝京华的薛家郎,薛衡,在您面前都黯然失色。” 谢重川微微变了脸色。 陈忠实却是没注意到这一点继续道:“不不,他怎么能和大人比?” “一个走狗的儿子,给大人提鞋都不配。薛家叛国通敌,薛衡没了他老子,什么也不是.....” 他面色酡红,显然有几分醉态。 谢重川忍不住打断他,声音却有几分怒意道:“陈大人!” 陈忠实顿时僵住,呆滞的看着谢重川,又不明白对方好端端的为何如此生气。 谢重川面沉如水,意识到自己失态,只一瞬又恢复到原先云淡风轻,温润疏朗的模样。 “陈大人慎言。薛衡虽为薛家长子,却与此事毫无瓜葛,何必牵连他呢。” 岑月眼珠一转,总觉得在哪听到过薛衡这个名字,细细沉思,她猛然想起是在云画坊那副美人图上见过! 13. 夜话 [] 薛阑开门时,看到的便是岑月脸上讨好的笑。 “这么晚了,你有事?” 岑月连忙点了点头,琥珀色的眼中带着些乞求的意味,看上去可怜巴巴。 薛阑手一顿,原本拒绝的话堵在喉咙,他鬼使神差的松开手,让岑月进来。 岑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愁眉苦脸道:“薛公子,我近日睡不好,大夫说这是忧虑过重。哎,我也不知道该找谁说说心里话,烦得很。” 对面的人眉心一抽,一动不动的盯着她,似乎在考量这话的真假。 岑月看着他的反应,像要哭出来似的:“我就知道你烦我,我还是走吧,不打扰你了。” 直到她起身,对方也没什么反应,岑月抿唇,厚着脸皮又坐了回去,自顾自道:“要不我还是说说吧。” 薛阑漆黑的眼眸落在她身上,想弄清楚岑月到底在抽什么风。 “你白天不是和别人聊的挺开心吗?”薛阑勾唇冷笑,一双眸锐利如刀。 岑月:“我和旁人才认识几天?薛公子我们认识的时间最长,你才是我的挚友。” 薛阑:“那你说说看吧。” “我说我是孤儿,其实是骗你的。”岑月叹了口气,“我小时候家里穷,我娘重男轻女,经常打我骂我,后来为了一袋粮食,把我卖给别人做童养媳。” “我偷偷跑了,这么多年都是自己一个人,也没什么心眼。” “后来还被人贩子拐走,还好遇到了你,不然又不知道在挨打受骂了。” 她声泪俱下,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你别看我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其实我心里很孤独,没有安全感。尤其是你不理我的时候,我觉得可能是自己太惹人讨厌。” “你说我是不是真让人这么讨厌?” 岑月两眼噙泪,背地里暗暗使劲,手心肉都快被指甲压出血了。 薛阑一愣,他对岑月其实说不上讨厌吧。 “没有。” 岑月惊喜道:“真的?这么说不讨厌我?” 薛阑嗯了一声。 岑月:“你当我是朋友对吧?” 薛阑:“我当你大半夜在抽风。” 岑月一哽:“薛公子,你父母难道没有教你对朋友说话要客气点?” 薛阑拧眉,嗓音微凉:“父母?我没有这种东西。” 岑月:.....这回答还真是世间罕见。 “看来你和你父母亲关系不好啊,他们对你不好吗?”岑月苦恼道,“我母亲就是这样,不然也不会为了几两银子,逼我去给人家做童养媳。” 薛阑怀疑的看了她一眼:“方才还说是为了一带粮食。” 岑月含糊道:“都有,都有。我也没有那么不值钱吧。” 薛阑嗤笑一声。 离去时,岑月边出门边感慨:“薛公子你真是个好人,和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好受多了。方才那些话,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薛阑恨不得她马上离开,闻言极其敷衍的嗯了一声,心中却道,我才没那么无聊。 * 谢重川原本只打算在西陵停留一两日,可架不住陈忠实的热情挽留。 “谢大人,七日后便是我们西陵的敬佛节,大人不妨多留几日,与民同欢?而且我们西陵有一寺庙,名敬善寺,祈愿可灵了,那日全城的百姓都会去烧香拜佛,可热闹了。” 谢重川来了兴致,又见众人并无反对之意,当即决定多留几日。 岑月闲着无事,想起江映柳符纸的厉害之处,便主动去找她拜师学艺。 江映柳颇感意外:“你想学什么?” 岑月:“都可以,只要能保护自己就行。” 这一路不知还会遇到多少麻烦,她不能一直坐以待毙,学点本领对付一些小妖也是好的。 江映柳见她是真的想学,也认真起来: “那我便教你一些防身的术法吧。” 她取来姜黄纸和朱砂,指尖轻蘸,寥寥几笔,便绘了四五张捉妖符。 “既然要学,便先学画符吧,这些符纸因其材质,画法,咒语不同,功效也大不一样,在危机时刻,说不定会保你一命。” 她又放慢动作示范了一遍,将纸笔递给岑月,笑道:“小岑,你来试试。” 岑月照做,没想到这玩意看着简单,学起来难的很,她下起笔来画的歪歪扭扭。 江映柳:“集中精神,汇聚丹田,起落有力,一气呵成,再试一次。” 两人就这么学了一上午,江映柳从房中取来一本书放到岑月面前。 “这里面有上百种捉妖驱魔的符咒阵法及绘制方法,你空余时看看它,说不定能进步的更快,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过来问我。”她停顿了几秒,又笨拙的安慰道,“那个...别灰心,第一次练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岑月感动的无以复加:“江姐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她白天跟着江映柳练符,晚上跑去找薛阑谈心,每每一聊就是半宿,自认为两人关系更进一步的岑月,越发肆无忌怛,这天她又敲响了薛阑房门。 “薛公子。” “前天说你被卖去大户人家做童养媳,昨天又说被逼无奈,和村里的傻子定亲。”薛阑倚着门框,问道“今天你又要讲什么?” 岑月从他身旁的空隙溜进去,正经道:“我怎么听你这口气幸灾乐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