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贤妇不闲》 1. 楔子·前世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慢热警示,男主婚前戏份少,想看男主请跳转至第十五章。婚后两人基本就黏一块了,目测二十章出头可成婚。有存稿,不会坑。目前大力修稿中,尽量拉快进度。 天圣十一年,江宁府,一间酒楼内。 冬日里寒风凛冽,湿冷刺骨,许多人都躲在家中猫冬,轻易不会出门。 今儿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街上灯火清冷,乌云低垂。这生意,看来要比往日更为萧条。 “丑婆!动作快点,客人来得急,这些碗筷赶紧给我洗干净。”小二嘭地撞开门,冲到后堂怒斥。 一股冷风伴随着小二的话音嗖地闯了进来,顿时席卷整个后堂,让本就阴冷的后厨愈发湿寒。 蹲在角落洗碗的丑婆霎时间被冻得嘴角哆嗦,汗毛竖立。她微微缩着后脖,手上的动作也僵硬起来。 小二见这瘦弱干枯的老妇动作仍然不紧不慢,他一想到他在前头被客人挑刺,她却在这后头享福。 心中积攒的怒火便瞬间爆发,喝道:“老不死的,动作这么慢,一盏茶内你不洗完,今儿晚饭你就别吃了。” 说完,他扭身狠狠瞪了丑婆一眼。砰地一声,门又被他豁然关上,震得门梁上的木屑哗啦直往下抖。 此时正值申时中,算是酒楼傍晚的客流高峰期,陆陆续续有客人走了进来。 其实又哪里真的这样急,这间酒楼生意如何,来这里几年,丑婆早已摸清。 别说今儿天气不好,就是客流最多的时候,她洗净的碗筷就已经足以应对。 她明白只不过是小二在前头被人教训,心里不爽,找了个由头,跑到后堂从她身上发泄罢了。 反正他们知道她一向沉默寡言,又无依无靠,就是欺负她她也不会多说什么。 丑婆也确实不在意,比起之前遭遇的那些恶人,这些言语上的欺辱又算得上什么? 在这之前,丑婆并不叫丑婆,她叫姜蓉,青州人士。生得是艳丽无双,身姿绰约,是他们十里八村最貌美的小娘子。 十几岁的时候,姜蓉的一副异色双面绣大件,就可以卖出上百贯的高价。只是她没舍得卖,送给了未婚夫贺任,为他前程铺路。 而现在为了一天二十文的铜板,她需要每天早出晚归。在寒冷的冬天将手浸泡在刺骨的冷水中,重复麻木地刷洗碗筷,才得以勉强维持生计。 想想,她就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愚不可及。自己为贺任倾尽心血,现在沦落到无家可归,而贺任在汴京青云直上,娇妻美妾左拥右抱。 他们这对曾经的未婚夫妻,天各一方,命运也截然不同。 说起来,若不是她容貌出众,一贯寡言的贺任对着母亲李氏直言非她不可,李氏当年根本不愿意承认这桩婚约。 一则是李氏觉得姜蓉长相太过艳丽,容易招惹是非,不像安家之相,这样狐媚的容貌当个妾可使得,正妻却还是不太行。 另则,在她心中,她家儿子年少有为,便是娶那官家小姐也娶得,为何要将就她这个乡下的孤女。 一向乖巧听话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开始反驳自己的决策,这让贺母感觉自己多年的权威受到威胁,心中怒气横生。 但她在儿子面前很会伪装,后面又看姜蓉靠着刺绣补贴了他们不少银钱,这才一直与姜蓉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 姜蓉想,如果没有普尘寺里那场让她身败名裂的“捉奸”大戏,她现在就算不在汴京的官员府邸里享福,也能靠着自己的手艺在青州过上好日子。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她现在名声败坏,引以为傲的容貌被毁,青州的绣坊早已无人敢要她干活。 现在便是有人肯要,她也做不成了,眼睛已经看不大清了,姜蓉自嘲一笑。 姜蓉也没想着离开这里,以她这副尊容,出去了只能吓着别人。更何况,在进这家酒楼之前,她已经尝试了所有她觉得可以翻身的路,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不说,甚至让她的生存状况更为恶劣。 她只觉得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双手一直在幕后操纵着她的生活,只要她日子过得好,马上就会面临一场破财伤身的灾难。 有时候姜蓉也不禁想问问老天,她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才让她今生这样艰难。 经过这么多年她早已确定,这一切定然全是人祸,绝非她自己倒霉。 但她一个一直生活在青州乡下的小娘子,到底是如何得罪了这只手遮天的大人物?姜蓉不得而知。 在这样的世道,她的命比草芥还贱,她所有的倚仗已经被人毁掉,又哪来的能力与那些人抗衡? 她确实已经无处可去,只能留在这里苟且偷生。 这里虽然没有多少工钱,但能够有个容身之所,混口饭吃,姜蓉已经很满足了。 这些年,她早已看透了人情冷暖。唯一让她坚持活下去的希望,就是找出那幕后的黑手?但可能吗?姜蓉不敢想,但她又不甘心。 那些害得她家破人亡的仇人,此时此刻说不定正端坐高堂,美婢环绕,日子舒坦地很。想想姜蓉就好恨,她恨那些人的无耻和恶毒,更恨她身边人曾经视为家人的人落井下石,见风使舵。 手上冰冷刺骨的触感很快将姜蓉拉回现实。姜蓉一低头,眼眶中积攒多时的热泪便从眼角滑落,经过她那皲裂冻伤的脸颊时,一阵刺痛袭来。 她浑身微颤,洗碗的动作一滞,一股眼泪被痛意激出,瞬间飞落盆中,激起点滴波澜。 但很快那丝涟漪就被她擦洗碗盆的动作搅散,消失得了无踪迹。 说起来,她现在才三十多岁,若是她还在青州正常生活,现在也不过是刚刚成熟的妇人模样。但现在的她,发间已然夹杂着白发,皮肤粗糙松弛,看着就像个历经沧桑的老妇人。 她又总是含胸驼背,低头走路,不怪许多人皆以为她年纪早已五十多。 姜蓉本就瘦削,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她衣着仍单薄破烂,冻得她一直在发抖,只能尽力蜷缩着身体保持温度。 从她身后望去,还能透过薄薄的皮肉看见那下面显露狰狞样貌的脊骨。俨然已经瘦得皮包骨,像一具行走的骨架了。 姜蓉忍着寒意继续搓洗着眼前的碗筷,再等等,等会手就会发热了。一到冬天,姜蓉每日都是这样安慰自己。 即使她的双手已经红肿溃烂,她也不敢停下歇息。因为只有等忙活到这个酒楼打烊,她才能分到一口吃食。 但这日,姜蓉洗完碗后却觉得肚子不饿,人也精神了很多,她一瘸一拐地穿过酒楼后门的小巷子,看了眼外面灯火辉煌的街道,落寞转身,慢慢踱回了自己的住处。 她想要回房间做个美梦,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她内心的痛苦。 可谁知就在半夜,她却突然听到窗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异响,姜蓉浑身一僵,捏紧被子,不敢做声。 两个身型健壮的黑衣人从打开的窗户跳了进来,他们动作敏锐,手中各执一柄短剑,无声无息地靠近通铺。 姜蓉视物本就模糊,半夜一片漆黑,她更加看不清,只能听着声音判断距离。 她明白,这是那幕后之人又要对她动手了。 姜蓉想,她都已经过得这样惨了,那些人竟然还容不下她这条小命,他们的心眼得比她的 2. 重来 [] 姜蓉喘着粗气,惊出一身冷汗。 她猛然睁开眼睛,想要死死护住自己的脖子,却发现上面好像什么痕迹都没有。 这?她有些诧异地松了口气。姜蓉迟疑,难道自己刚刚是在做梦? 可是那利刃割破喉管,血液喷溅而出的痛楚是那样真实,她疑惑地看着自己干净的手心,自己现在到底是死是活? 鸟儿在屋外欢快地鸣叫,爪子在粗糙的瓦片上不停摩擦,发出阵阵沙沙的轻响。 听见这个声音,姜蓉一愣,冬日里不该有这样多的鸟儿。 姜蓉摸索着身上的被褥,想要将它掀开,下床点燃蜡烛。 “不,不对。”姜蓉暗道,她发现这很不对劲,她睡的大通铺根本不可能有这样柔软干燥的褥子。 她这是到了哪里?之前的记忆让她有些草木皆兵,姜蓉害怕黑暗中再次冒出两个杀手。她咽了咽口水,努力平复住复杂的心情。 在呼出一口长气后,姜蓉摸黑趿拉着绣鞋,跌跌撞撞将蜡烛点燃。 在昏黄的烛光中,她环顾四周,眼前的场景熟悉又陌生。这白墙青砖,绣榻箱笼,分明是她几十年没回的家! 她这是死过一次,又活着回家了?姜蓉内心狂喜,她欢快地跑到床边,看着床榻上的那床素色的被子。 这是她十几岁的时候亲自缝制的,当时还被桂云笑,说她自个是绣娘,怎么不绣上一些好看的花纹。 姜蓉之前一直忙着刺绣卖钱补贴贺任,哪里来的功夫绣这样大面积的花样。当时她只推脱就喜欢这素色的,看着清雅干净。 她颤抖着捏住这床被子,直到将它捏出皱痕方才如梦初醒。 她现在回家了,是不是意味着她人也变年轻了,那些影响她命运的大事都还没发生? 姜蓉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熟悉的疤痕凸起。再低头看了下双手,白皙修长,不见丝毫红肿的痕迹。 她踉跄着从箱子里摸出了铜镜,坐在梳妆台前看了起来。 镜中的自己,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柔顺地垂在两侧,肤如凝脂,眼含秋水,脸颊上还带着睡醒后的健康红晕,充满着生机与活力。 没有那交错的疤痕和无法掩盖的疲惫沧桑,她竟然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她魂牵梦绕的二八年华。 姜蓉又惊又喜,她抬袖擦了擦眼角的泪。 在自己身上发生如此匪夷所思的怪事,姜蓉不仅不觉得害怕,她反而甚是激动。 她能有这样的奇遇,说不定就是老天看她可怜,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她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这一世,她要远离贺任,她再也不要过那种被人欺凌的生活。 她就是美而自知,她这样的姿色和手艺,完全可以端坐在高粱大瓦的漂亮屋舍里,凭什么要在阴暗的角落里躲着藏着。 姜蓉的心中突然产生一个让她热血沸腾的大胆想法,以她的美貌,只需要个跳板,嫁个汴京的郎君应当不难。 她前世死的那样凄惨,她却连仇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她要想办法嫁到汴京,去寻找前世的仇人复仇! 她要看看,害了她的那些恶人到底是长成什么三头六臂的鬼怪模样。她要看看他们的心肝是不是黑的! 不过在此之前,她必须先破解上巳节的危机,顺利解除与贺任的婚约。 前世她就是在上巳节那日被人算计捉奸在床,也是从这件事开始,她的人生就一直不顺,处处受阻。 那她该如何躲开这次算计,又如何找到跳板呢? 姜蓉大脑飞速运转,她突然想到这一年的上巳节还发生了另外一件大事,知州夫人也在当日被人刺杀身亡。 若是她能计划周全,救下知州夫人,说不定她就能借此机会一箭双雕! 等天一亮,姜蓉换上衣服去了隔壁桂云家中。 从好友桂云口中她得知,今儿是二月二十七,只有三天就到上巳节了。 姜蓉本想约她一起去普尘寺,多一个人也多一个帮手。但是桂云说她娘要她安分待在家中备嫁,不让出门。 姜蓉无奈,只得放弃这个想法。 她回到家中,开始完善自己的计划。 姜蓉其实心中早有猜测,那前世害她性命的幕后之人很有可能就是贺任在汴京娶的妻子。要不然为何只要她一接近贺任,就会出现意外。 但听说贺任的妻子是宰相家的娘子,这样金尊玉贵的人,自己根本不认识。她人远在汴京,自己在青州,两人在上一世从未见面,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得罪了她? 难道就因为嫉妒她曾经与贺任有过婚约,如果是,那也实在太过荒谬了。 但姜蓉也不得不承认,前世只有远离贺任,她才能过上平静的生活。那幕后之人,定然十分在意贺任,对她与贺任接触深恶痛绝。 只要顺着贺任这根线查下去,那人迟早会露出马脚。 那贺家人呢,她们有没有在这里插一手?毕竟前世她就是被贺任邀约去的普尘寺。到后面她出了事,贺任全身而退,科举顺遂,平步青云,还娶到了宰相家的娘子。 等等,上一世没见过,难道在上上世有过见面?姜蓉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惊呆了。 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自己都能有那话本里类似借尸还魂的奇遇,说不定她也有呢? 这样一想,姜蓉顿时觉得后背发凉。敌在暗,我在明,她必须要再三谨慎。 如果她被人捉奸是那人设下的圈套,那人现在肯定派人监视着她。她一定要小心,不能做出违背前世轨迹的事,以免让人察觉出不妥。 姜蓉决心要以身入局! 唯有如此,才能占据先机,寻找出蛛丝马迹,将那幕后之人的小辫子揪出来。 但登时姜蓉就想到,如果那人一直监视着她,一旦她做出对贺任不利之事,那人是否会插手,从而让她功亏一篑? 即便她会插手,那也没有办法了,姜蓉想道。 她现在现在孤立无援,只能放手一搏。一旦成功她就将摆脱前世噩梦,成功踏上复仇的第一步。 这个诱惑,对她来说,实在太大了。前世多少年辗转难眠,多少次落泪伤神都是因为这些破事。 即使只有千万分之一的机会,姜蓉想,她也一定要尝试。 姜蓉脑中飞快地闪过着各种对策,等她听到自己腹中传来的咕咕声,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饿了。 不管立下多大的雄心壮志,事情也还得一步步做,她现在得先填饱肚子。 因着心情好,姜 3. 故人 [] 姜蓉不知,刚刚那惊鸿一瞥,惹得一位老冤家思之断肠。 “这位小娘子,我们主人有请。” 姜蓉刚从药铺出来,前方突然出现两位年轻男子拦路。 看见故人,姜蓉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那位沈五爷这么早就到了青州吗?她前世可是几个月后才遇见他。 但现在她可不认识他们,姜蓉告诫自己千万不能露出马脚。 她心思一转,笑着问道:“不知你家主人是谁?我与你们好似并无交情。家中还有事要忙,还请原谅我先行一步。” 任谁家小娘子看见陌生人都不会傻傻跟着去,沈五爷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狂妄。 不过姜蓉这次还真的是冤枉沈衙内了,他正在楼上发痴呢,可没这么快的动作。 能有这样的行动,无非就是下人们多年来早已对这种事轻车熟路了。 见这两人不再阻拦,姜蓉松了口气,继续赶路。 眼见着要出了巷口进入主街,只见一群身着褐色短衫的壮仆步履匆匆越过她,排排齐站,将她前路堵住,姜蓉暗道不妙,回首望去后路果真也被切断。 她那前世的老冤家,正走着四方步,作出一幅浊世佳公子的模样,摇着折扇走上前来。 “这位小娘子有礼了!”沈玉明揖手行礼,他的声音还带着少年特有的干净与热烈。 姜蓉颔首回礼,心中暗笑,这对话和前世他俩遇见时一模一样。她深表怀疑,是不是每看见一个漂亮的小娘子,他都是这句开场白。 沈玉明眼前一亮,之前远观只道这小娘子身姿曼妙,玉骨天成,没成想近看却有如此颜色。那所谓的丽华秀玉色,汉女娇朱颜。怕也不及眼前这美人三分。 沈玉明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衙内,内心意淫这会,脑中已穷尽搜索生平仅会的这几句酸诗。这才勉强凑出一句来形容他现在的震撼。 谁叫他只有收集美人这一个爱好呢?他的目光愈发炽热,一时之间,竟盯得姜蓉后退了几步。 早知道这人是个痴人,时隔数年再度被这种黏腻的眼神缠绕,姜蓉仍然有些吃不消。她低着头,再度后退了几步。 “咳咳。”一旁侍从见情况不妙,赶紧出声提醒。 沈玉明回神,展开扇子转移尴尬。 他一双柳叶眼炯炯有神地望向姜蓉:“沈某本想请小娘子茶楼一叙,奈何娘子家有急事。某也不必强求,下人们动作粗鲁,吓坏了娘子,还请小娘子原谅则个!”说完,双手轻揖,对着姜蓉讨俏一笑。 君子如玉,眉眼含笑,端的是一幅风流倜傥贵公子的模样。这样年轻俊朗的郎君低下身段讨好,若是不知世事的年轻小娘子,怕是要被迷的五魂三道。 要不是她早知他本性,姜蓉怕是也会被他这装模作样的样子所欺骗,以为真是个翩翩如玉的斯文郎君。 别的不说,沈五爷虽然是个草包,但他外表长得甚是英气,很受小娘子喜欢。 姜蓉内心轻啐,好不容易重来一回,她可不想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她想要嫁到汴京,其实最开始她也不是没考虑过找这个沈小爷再续前缘,可思索再三,姜蓉还是迟疑了。 就前世他那吊儿郎当,游戏花间的风流模样,像是小孩心性,完全不像愿意娶妻安定下来的人。更别提他对她还诸多试探,防备心甚重。 他前世喜爱她,只不过因为她有一张让他一眼惊艳的脸,两人其实并没太多感情在。要不然,为什么她一被毁容,他就将她弃若敝履,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两人感情最好的时候,他也不过提了一句让她跟他走,并没承诺给她名分。当时姜蓉还没有认识到现实的残酷,脑子里还只是有些天真的觉得不能这样无名无分的跟着别人。 是的,她那时候还在异想天开,觉得当人妾室不太好,她还是想要当正妻,就算是个普通人家的正妻也行,所以迟迟没有答应这位沈小爷抛出来的橄榄枝。 好不容易等她想通了,却被人套了麻袋,一张脸被划得面目狰狞,这下是想去也去不成了。 他虽然看似没心没肺,但姜蓉觉得他的心眼子全部都用来防她了。两人相处几个月,他一直不肯告诉她真名,也没告诉她他家中在哪里。 姜蓉只能从他的口音和穿衣打扮来猜测,他的家应当是汴京的某个勋贵人家。 她也不知道这位沈郎君是怎么想的,难道他觉得就他那出行带着一串人的排场,能找到一个不爱荣华富贵,只爱他本人的纯洁小娘子?真是天真得有些可爱。 这辈子提前遇见沈玉明,是姜蓉意料之外的事。但她现在不打算得罪他,说不定,她的计划也可以因为他的到来更加顺利? 这样一想,姜蓉心气顺了,也就温和回礼:“郎君客气了,我不过一个粗人,不存在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承蒙郎君高看邀请我茶楼相聚,我不过蒲柳之姿,甚是惶恐。况且我与未婚夫感情和睦,不日就将成亲,恐难承郎君厚爱,祝您早日另觅良缘。” 这段话,她既照顾了沈玉明的心情,又透露出自己的信息。至于上钩不上钩,那就是沈玉明的事了。 说罢,姜蓉只是作羞涩状低头准备离开。 “嗤!”沈玉明的嗤笑声从身后传来,姜蓉脚步一顿。 “感情好?好到要买麻沸散和蒙汗药迷晕他?” 姜蓉捏紧手中的药包,她扭头对着沈玉明勉强笑道:“这位郎君说笑了,我怎么会对他做这种事情。” 这可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沈玉明以前可从未拿这种语气和她说话,难道这世他要与她作对?一时间,姜蓉有些紧张,后背都快被汗给涔湿了。 “还不承认?刚刚你可是从药铺出来,要不要找药房伙计来对峙啊?”沈玉明挑眉诈道。 姜蓉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沈玉明竟然查到了她买了什么。但她要做的事,她是万万不可承认的。 因为她没法告诉别人,她这样是为了自保。一旦被人发现不妥,那她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家中养了些牲畜,不过买来给它们喂药用,郎君您莫开玩笑了。”姜蓉咬牙,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 “好,好得很。”沈玉明笑得意味不明,原以为是一朵清纯的水仙花,却没想到是朵辛辣的食人花。 但那又怎样,他气血涌动,内心传来一股隐秘的刺激感,这样带刺的美人,驯服起来岂不是更得劲。 怎么办,他好像更喜欢了。 姜蓉见他不再言语,观察了下他的神色,便朝他微微点头,坦然转身离开。 一旁的侍从见沈玉明不出声,只有些紧张地看着美人离去地背影陪侍一旁,不敢行动。 开屏失败,沈玉明有些懊恼,刚刚不该那样对美人儿说话。他自认长的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这个小娘子竟然也不多看他一眼。 难道真是因为她对那个未婚夫满腔真情? 她这样穷的小娘子,未婚夫能是什么富裕人家,平白让她跟着吃苦,还不如跟着他,穿金戴银,有人伺候,只用享清福。 若是姜蓉知道沈玉明这样想,定然要夸他一句,有诸葛孔明再世之风,竟会神机妙算,将她的命运猜得透透的。 随即沈玉明又想到,以这位小娘子的姿色,天天照镜子看自己都腻了,不爱看他也是正常。很快他在心里找好借口,原谅了姜蓉。 见着人已走远,沈玉明眼神愈发炽热,目光中尽是志在必得之色,他吩咐左右:“给小爷我好好的查。” 定了亲又怎样,便是成了婚,他沈玉明想要的,也没有得不到手的。 见主子陷入沉思,旁边有狗腿为了图表现,出了个馊主意。 “五爷,依属下拙见,这偏僻地儿的小娘子,左右不过一些平民,您若是喜欢,咱就直接将她带回去不就得了。” 身边尽是些这样的狐朋狗友,也难为沈玉明现在还有点节操。 他看了眼说这话的仆人,朝护卫递了个眼神,淡淡道:“给爷处理好了,当小爷我是什么人?” 那人陡然被人提着胳膊就要受罚,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膝盖已经跪了下来:“五爷恕罪,都是小的嘴贱,小的该死。” 沈玉明拿着折扇,抵 4. 贺母 [] 只听房中传来贺晴得意的声音,“娘,云娘子前天说要送我一根银簪,今儿就给我送来了,不像那个,抠抠搜搜的......” 贺晴话音未落,贺母厉然出声打断她,道:“事情没定论前你要敢走漏风声,我不会轻饶你。” “知道啦!”贺晴嘟嘴撒娇。随后不满地辩驳道:“这不是在自个家中吗,又没有外人。” 听见这句姜蓉就知道不妙,以李氏的精明妥帖,怕是要出门观察一下才会安心。 她赶忙撤退,四处寻找可遮身的地方,但这贺家附近十分空旷,院门也只是一些竹子篱笆,根本没有什么地方可躲。 在这种时候,最危险的地方才可能是最安全的地方。姜蓉一咬牙,直接往贺家后门跑去。 果然,她才刚歇气,就只听见门咯吱一响。 姜蓉提心吊胆地观察着动静,贺母从里面推开门,往外面看了几眼。但她并没有立即关门,而是往四周看了一圈,这才关门进去。 真险,姜蓉躲在墙角,喘着粗气,她拍了拍心口,可吓死她了。刚刚最近的时候,两人才隔了两三米。 贺母出门后,姜蓉迟迟没有听见关门声,她瞬间感觉全身血液直冲天灵盖,自己不会要被发现了吧? 幸好她当机立断,仔细判断脚步声的方向后,当下做出决定往另一边绕行,这才没被李氏捉个现行。 旋即,她想到这母女俩刚刚提到的云娘子?那莫不是贺任前世的那个妾室云氏?她们在这个时候竟然就已经认识了,看来是早就勾搭上,只等着她姜蓉腾位置了。 说起来那云氏也是个官家娘子,那为何最终她只做了妾室,而不是正妻? 以贺任妻子的心眼,又如何能够容忍她这个妾室的存在呢? 这件事情又突然牵扯进来一个人,那到底上巳节之事,是云娘子给人做了嫁衣裳,还是贺任妻子早就悉心布局呢? 姜蓉觉得这事情越发扑朔迷离了。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就是那人在她与贺任分开后,将她诱骗至僻静处敲了闷棍,这才让她失了意识,被人脱掉衣服扔进厢房。 只要能抓住这个人,那她就一定能弄清楚,究竟是谁在上巳节那日对她下了黑手。 姜蓉心潮澎湃,她怎么没早点记起这个人。 但她转念一想,自己本准备上巳节那日灌些昏睡药给贺任,好实行她的计划。 现在又必须遵循前世轨迹,才能找到那个幕后黑手,实在是有些分身乏术了。 那她到底该如何抉择,才能两全呢?姜蓉脑仁一抽抽地疼。 她考虑一会,还是决定先处理好眼前的事,上巳节还有两天,她还有时间静心思考。 姜蓉倾身听了一会,见屋内没有动静传来。她观察左右,收拾了身上沾的草屑,又拍了拍靠在墙上挨的灰。 方蹑手蹑脚地从躲的地方出来,绕了一圈路,再从容走到贺家门口喊人敲门。 待得进门,姜蓉仔仔细细观察了那母女二人脸色。 果然,李氏脸上并无病色,只是躺在床上作哀吟状。而贺晴,母亲重病,竟也有心思描眉点唇,在阳光的照耀下,她那张俏丽的小脸上还有明显斑驳的粉痕,看来是水粉劣质抹不均匀。 姜蓉不禁自嘲,她上辈子真的是个睁眼瞎啊,一来只顾得忙前忙后,当个免费老妈子使唤。 帮她们打扫卫生、洗衣煮饭,小心奉上熬夜制作的防寒抹额,期待着这母女俩一句轻飘飘的夸赞和认同。 虽心中千愁万绪,但姜蓉卜一进门,就佯装亲切地向李氏问好,将抹额送给李氏,又将果子放在桌上摆好,方满面忧愁的问着李氏的病情。 贺晴这会也不跟着姜蓉了,她向来习惯了从姜蓉身上索取,这下看见她带着礼品过来,也就兴匆匆跑去桌边看。 看到桌上就那可怜的三瓜两枣,贺晴暗自翻了个白眼。 这边李氏斜眼看见女儿那模样,心中恨铁不成钢。 但她看向姜蓉时,面上仍保持着慈爱的笑容,只扬手哀叹道:“不过是老毛病犯了,不是什么大问题,好孩子,劳累你费心了。” 她将姜蓉的手握在手心,轻轻拍着。 看,就是这般的慈母心肠,叫失去母亲的她如何不产生亲近孺慕之情。嘴上的好话说得比蜜都甜,心却狠似毒蜂尾后针。 姜蓉心想,她若一直这般看着别人说几句好话,心就软的不成样,觉得这人是个好人,那她上辈子这辈子都活该被人骗死。 姜蓉温柔劝慰李氏,只当自己还是前世那个傻傻的单纯娘子,贴心道:“伯母您莫要在我面前客气,要是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您只管吩咐,这样我心里才好受些,看着您这般憔悴,我心里也难受的很。” 姜蓉嘴上说着一句又一句不要钱的客气话,别的是一字不提。这一次,她再也不要主动问起贺任的谢师礼,傻乎乎提倒贴的事了。 俗话说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李氏见两人拉扯半天废话,姜蓉却只口不提给贺任帮忙的事。于是哀愁道:“唉,每次与我儿通信,他都只报喜不报忧,可我知道任儿他在学里受了苦。眼下就要赶考了,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要是前世未知世事的姜蓉,定然被李氏几句话勾得对贺任心生怜惜,自然会顺杆问起贺任的谢师礼和赶考费用。为着他夜以继日的做贺礼、凑盘缠,最终什么都没捞着还毁了自己的健康和声誉。 但现在,她再也不想做那种傻事了,云氏也好,汴京的那位也好,她们要去争贺任就去争,她已经不喜欢他了。 没得她在前面累死累活挣钱补贴贺任科举,她们却在贺任功成名就后,躲在后边捡现成,还要反咬她一口。 姜蓉忙作安慰状:“贺家兄长勤学苦练,有逸群之才,定然能够蟾宫夺桂,荣养伯母,您啊,就等着往后安心享福过好日子吧。” 李氏心中暗自猜疑:“也不知这姜家阿蓉今天是怎么了?明明上次跟她提到此事,她还有些意动。今日里她却再也不提此事,就像水里捉泥鳅一般,滑不溜秋的。” 看着李氏脸上万年不变的表情出现一瞬间的凝滞,姜蓉自是笑而不语。幸好之前她行事谨慎,在绣品没有确认能完成前,她在谁面前也没说承诺的话。 现在即使那副春夜图就快完工,她也不会白送给他们。这是她熬了多少日夜的心血,还不如留着自己珍藏。 谁让他们在她落魄时,不帮忙也就算了,还对她落井下石。 贺晴说出要让她去村口找颗老树吊脖子自绝那样恶毒的话,李氏不但不制止,还假模假样哭穷,将两颗碎银丢在地上,当叫花子一样打发了她。 她之前随便给她们的哪样东西都不止那些钱,她真心将她们当成家人看待,现在看来简直就像一场笑话。 她们既然认识那样多官家娘子,那还来从她身上榨油做什么,也真不怕亏心事做多了,半夜鬼敲门。 李氏又如何不想用银子解决,只是她听说贺任座师喜欢山水屏风。 好的屏风可遇不可求,制作费时不说,还极其考验绣娘手艺。姜蓉不但刺绣功底好,而且擅长双面绣,她这才打起了姜蓉的主意。 如李氏这般孤身一人抚养儿女长大的能人,自然不会被这点小意外所打倒。一计不成,她又心生一计。 “我听任儿说,三月初他们有几天休沐,我本应要去寺庙还愿的,奈何这身子不争气,到时候就叫我儿代我去还愿吧。” 听见李氏这话,姜蓉心中感叹,她这是觉得自己说服不了我,要让贺任出面来要吗?不,也不 5. 以身入局 [] 三月三,上巳节,诸事皆宜。 这日天还未亮,姜蓉便扛着她的小木支架和那些绣品走到了村头等着二牛家的牛车。 “二牛哥。”姜蓉远远看见一辆牛车,朝他挥手。 “阿蓉今天还出摊呀,你也该多休息休息,我看你最近人都憔悴了一大圈。”二牛憨笑。 姜蓉笑着点头:“多谢你的关心,今儿人多,这些绣品应该卖得也快。” “噗呲。”一声轻笑从牛车上传来。 “阿蓉姐你别听我哥瞎说,他自己壮,看谁都消瘦。”王芬芳笑道。 姜蓉微笑着点点头,二牛一家人都比较憨实,算是前世难得的没有落井下石的好人,她心中对他们也多了几分亲近。 她今儿只是擦了点颜色偏黄的脂粉,来遮掩她本身的肤色。 说起来这盒脂粉还是贺任送的,因为用着有点泛黄,姜蓉之前就一直搁置,没成想今日总算也有些用途了。 一路上她和牛车上的婶子娘子们聊天,众人都羡慕姜蓉找到个好归宿。贺任年轻有为,若是这次成功中举,她以后就不用这么辛苦刺绣,安心在家享福当官太太了。 姜蓉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做害羞状,接受他们的赞美。内心却喟然叹息,什么官太太,她今天能保住自己这条小命都算她的造化了。 辰时初,牛车到了普尘寺门口,二牛轻吁一声,牛儿缓缓停下。 同二牛他们告别后,姜蓉很快在人群中发现了贺任的身影。 贺任一袭月色襕衫,长身玉立,正静静的站在树下读书,他的安静和沉默在喧嚣的人群中十分打眼。 姜蓉脚步一顿,捏紧了手中的香囊。 静默片刻后,姜蓉将香囊收进袖口,转身拿出油纸包的包子,笑着喊上贺任一起吃点东西垫下肚子。 “阿蓉。”贺任上前,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姜蓉,道:“又让你破费了。” 姜蓉不在意地摆摆手:“这些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只管安心读书。”左右两人婚约快解除了,姜蓉也不想再多和他说话。 寺庙里等着上香的人早已排成了长龙,两人便也不急着这个时间去拜佛。 见姜蓉还要支摊,贺任提议等会人少再去。姜蓉自然没有意见,反正上辈子这柱香也是没烧成的。 但她内心不禁猜疑,贺任是知道等会就有好戏上演了,所以觉得不必白费功夫? 姜蓉这两天已经想明白,她被人设计之事,不管贺任有没有直接参与其中,贺母是脱不开干系的。 因为每一世,都是他母亲提出要让姜蓉和贺任来普尘寺,而且理由还不一样。 这就说明,她将她骗到这里来,一定是有什么目的。 前世姜蓉在这里被人设计捉奸在床,贺家才是最终的既得利益者。他们顺理成章地同她解除了婚约,博得了有情有义的好名声,贺任也有了机会迎娶高门贵女。 若这真的是李氏的手笔,那真可谓是一箭三雕。 无论和李氏勾结的是那个云娘子,还是他前世的妻子,李氏对自己的恶意已经昭然若揭。 不过很快,李氏的算盘就要落空了。姜蓉看了眼贺任,见他不住地偷看自己,便轻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美人一笑,犹如春风迎面,桃花灼灼,直击贺任心扉。贺任一愣,耳尖泛红,随即转移视线,不敢再看姜蓉。 姜蓉捋了下鬓发,神态慵懒。她也懒得管贺任在想什么,反正等会她就要动手了。 她再看了眼贺任,内心遗憾。 她曾经以为,两人青梅竹马,心心相惜,又携手相伴走过了最艰难的岁月,以后会是一对恩爱不疑的夫妻。 但在功名利禄面前,这一切都碎成了渣。 与贺任分开时,两人约定等会在后院碰面。 姜蓉暗自算了下时间,前世她被人捉奸时,大概是巳时中。 而知州夫人被刺杀的时间传言是在午时,自己必须在巳时结束之前,将第一件事情快速解决。 若是自己能够借此机会救下知州夫人,那她也能借此鱼跃龙门,一步登天。 光是想想,姜蓉就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成与不成,功败在此一举! 繁红嫩绿,绿槐高柳。 一阵春风拂过,墙边的细柳枝条随风摇曳,发出簌簌的轻响。 普尘寺后院,贺任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看起书来。 云浣君屏蔽左右,她有些紧张地捏着香囊,悄声走到贺任的身边。 她有些羞涩地与贺任说话,但贺任在人前却表现地有些冷漠。 云氏心中有些发憷,她强忍着怯意,拿出两个香囊对着贺任娇声说道:“贺郎君,这是我送给贺小娘子的五福香囊,还请您帮我捎带给她。” 贺任见着另一个明显是男子的样式。 见贺任犹疑,云氏忙解释道:“这里面放了冰片、薄荷、忍冬,你平日里读书辛苦,这些药材既可驱虫,又可以提神醒脑。你若是不嫌弃......” 这边两人花前月下,那厢姜蓉也在如火如荼的开展她的摆摊大业。 以今儿上香的盛况,根本不愁客源,她得庆幸,她来得早占了个位置。 姜蓉的绣品用料良心,针脚扎实,一直很受绣坊欢迎,在这儿自然也不逞多让。 在挣钱一事上,姜蓉毫不害臊,她大声吆喝叫卖着自己的绣品,还拿出绣帕香囊给路过的人介绍起来。 很快她就被一群小娘子围住,绣品也被抢购一空。 姜蓉也琢磨出来,那种寓意吉祥又受女人孩子喜欢的,才卖得最快。 将家中的存货清空,今儿入账快两贯钱,姜蓉内心盘算,自己身上的钱加起来约莫也就十一贯三百文。如果她今天计划不能成功,那她就要早早做其他打算了。 突然,一个面目慈和的阿婆走到姜蓉面前要买绣品。姜蓉正在收摊,自然是没有剩余了。 她只得在姜蓉面前遗憾叹拍腿道:“小娘子你这手可真巧,我见着我们村里的小媳妇买了你这的香囊,看着可新奇。这不我就想着给我家小孙孙买一个。没成想这么快就卖完啦,还是我来迟了,小娘子你下次在哪摆摊,可得告诉我老婆子一声。” 姜蓉笑道:“谢谢阿婆夸赞了,我就是绣着卖着玩,没有您夸的这么好。” 目标终于出现了!这一世,她提前了至少半个时辰收摊,这人竟也如约而至。 看来,是一直有人在自己身边盯梢,到底在哪里呢?姜蓉抬头,不经意地扫视四周。 姜蓉一边走,那阿婆就一直缠着姜蓉唠嗑。 6. 捉奸? [] 两人迈进人烟稀少的钟楼,对比那热闹的戏楼,这里寂静非常。 但很快,这份寂静就被年轻女子的尖叫声打破。 “救命啊!有拐子!” 郑氏被她突然出声打了个措手不及,她这才反应过来,这小娘皮说的是自己。 “忎地胡掐!”她气得脏话飚出。 这时候可不是她挽着姜蓉手不放,而是姜蓉死死抓住她的手,拖着她就要往外面走。 “你干什么,放开我。” 眼见着一些人被吸引过来,郑氏有些惊慌,万一事情闹大,她可就麻烦了。 姜蓉才不会管她的挣扎,嘴里仍旧大声喊着“救命,有拐子。”,脚下动作却不停,继续拉着郑氏就往外面的院子跑。 那双纤细的手也不知如何迸发出这样巨大的力量,牢牢抓住郑氏胳膊,将有些富态的郑氏拉得直往前趔趄,让她挣脱不得。 霎时间,有几个上香的人经过,见着姜蓉一脸梨花带雨地喊救命,忙过来询问。 姜蓉三言两语,就将郑氏死死钉住。 “她骗我找不到家人,要我帮忙一起找,刚刚却将我拉到僻静处,拿着这帕子就要迷晕我。幸好被我及时发现,这才逃了出来。说不定这附近还有她的同伙,求大家帮帮我。” 说着她扬起手中那块白色帕子,嘤嘤怯怯哭了起来。 一人好奇凑近,才闻一点,便感觉全身酥麻,两腿发软。 “这,竟然真的是迷药。”那人呐呐说道,目光不住地在两人身上逡巡。 “胡说八道,我是良民,这是她自己拿出来冤枉我的。”郑氏努力要挣脱姜蓉的手,见她朝自己身上泼脏水,厉声喊道。 “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要诬陷你。”姜蓉快速反驳。 双方各执一词,互相拉扯,一人矢口否认,一人信誓旦旦。路人也有些迷糊了。 郑氏发狠,伸出一只手就要朝姜蓉脸上抓去,这没脸没皮的狐媚子,竟然敢冤枉她姑奶奶。她今天就算跑不掉,她也不让她好过。 姜蓉见她失态,心下暗喜,灵活弯腰躲过,一只手抵挡郑氏的进攻,另一只手却仍然死死拽紧她不放。 “求求大家帮个忙,这人真的是拐子。”姜蓉嘶哑着声音,无助又柔弱。 美人垂泪,更胜海棠春雨,引得那围观的人心尖一颤,顿生怜惜之意。 这样绝色的美人,确实多的是人垂涎。 几位郎君赶忙围住两人,不让那郑氏逃脱。 一边是楚楚可怜玉貌花容的美人,另一边是年老体宽,面带厉色的老婆子。 在场的男人心中的天平早已偏斜,有一年轻小郎君提议:“不如去找这附近值差的军巡捕,他们自有法子分辨。” 姜蓉觉得这法子甚好,要是能等到官府的人来,将这婆子逮住。她再指出她行为可疑之处,等在官府留下笔录,那一切就有迹可循了。 她不禁好奇看向那说话之人,见他一身士子们常穿的襕衫,心中暗自猜测,这莫不是哪个书院里的秀才? 姜蓉一向尊敬读书人,又见他提出这等好建议,便朝他颔首微笑。 “那便拜托这位郎君去找一下巡捕的官爷?” 那冒尖的小郎君见着美貌小娘子朝他粲然一笑,顿时觉得心尖颤颤,神思混沌,身子软了半边。 他长这么大,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小娘子。见她看向自己,他心中不禁浮想联翩,也不知这娘子家住何方,有无婚约? 也难怪那婆子想拐了她,这样的美貌,无论卖到哪里,那些男人都会趋之若鹜。 一想到这样的美人被拐后的命运,他的心也不禁一阵抽痛,为她担忧起来。 呆怔一瞬后,他连连点头,一步三回头地朝外面走去。 时任知府治下,最是打压泼皮癞子,对于拐卖一事更是严惩不怠。 听着要报官,郑氏坐不住了,要是到了官府她就完了。郑氏陡然发力,意欲挣脱姜蓉的挟制。 谁知姜蓉一直拽得死死的手却在这时候被她意外甩脱,人也因为惯性,直接被她甩飞。 “啊!”姜蓉一阵惊呼,身子匍匐在地。 她眼中泪光涟涟,人又瘦削,便是此刻狼狈跌倒,也别有一番我见犹怜的风韵。惹得旁边的郎君们俱都关心不已,一脸愤恨地看向郑氏。 郑氏被这人这样看,心中大为光火,这些狗男人一个个都是瞎了眼,眼里只剩这狡诈狐媚的小娘皮了。 她刚刚压根没使多大劲,谁知道她怎么就突然摔倒了。明明之前还力大如牛,让她怎么也挣不脱,这狐狸精分明是故意的。 郑氏内心一顿脏话问候,咬牙暗恨,她不能与他们扯皮下去了,她必须立刻逃走,否则她就回不去了。 郑氏刚跑出没两步,就便被一郎君从后飞身拦住。 原来是有人见到郑氏眼珠咕噜转,就知她不老实,不定心里在打什么坏主意,早就盯着她呢。 那郎君质问道:“既然你没做坏事,为何要心虚逃跑,莫不是,这位小娘子说得是真的吧?” 郑氏脖子一梗,硬着头皮说道:“自然不是,我急着找我儿子要回家,哪来的闲工夫去拐她,更何况我就一个老婆子,怎么斗得过她这样的年轻人,你们真的冤枉我了。” 说完,她拍着大腿,哭天喊地,连连哀嚎起来。 见她一幅泼妇作态,哭得这样凄切,倒真像受了几分委屈。有人也觉得有道理,但他们也搞不清姜蓉有什么动机来冤枉她。 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 姜蓉心知不能让她扭转局面,她目光如炬,对着郑氏淡淡说道:“好,你刚刚说你家住在离这里几十里路的村子,你家儿子叫阿成,他还已经娶了媳妇。你说说你家在哪个村,村长是谁,你儿子儿媳名字是什么。” 姜蓉看向众人,朗声道:“只要你能说出来,等会官爷来核实清楚,如果我姜蓉冤枉你了,那我给你磕头赔礼道歉。” 7. 退婚 [] 姜蓉心下疑惑,难道是那些人抓错了人,误打误撞开始了这场闹剧?还是真有人被人撞破了奸情? 就在她沉思之际,院内人潮汹涌,刹那间便将姜蓉身边的人冲散。 姜蓉瞬间回神,暗道不妙,转身想要拉住那婆子,却被她借此机会先一步混入人群。 她这一去便犹如鱼入大海,只见她几个蹲身拐弯,霎时溜得不见踪影。 姜蓉却被裹挟在后面人流中,进退两难。 姜蓉此时内心万分懊悔,就差一点点,她就能抓住最重要的一个证人。 早知道她就牢牢将那婆子看守在身边,寸步不离了。罢了,她深吸一口气,来日方长,早晚有一天她会查清此事。 这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有人为了救她出去而制造混乱?还是有其他人参了一脚? 一旁余下的几名看众看着那婆子利落的动作,也知她心中定然有鬼,当下也不禁生了几分愧疚,早知他们就替这小娘子将人给拦住了。 看了眼姜蓉那失落的神色后,有人出声提议:“不如小娘子也去看看?” 现在人这么多,她也追不到那婆子了。姜蓉点点头,便是他们不说,她也要去一探究竟。 一踏入这个院中,姜蓉就觉得气氛很是奇怪。 除了一些议论纷纷的香客外,房间里安静地很,这可不像正常的捉奸场面,难道那最开始尖叫的那人和一些围观者也都是被人特意安排好的? 那被捉奸的主角到底是谁呢?姜蓉好奇地挤到前面,掂着脚往里面看去。 听到外界喧的声音,贺任和云氏此时仿佛才从刚刚的迷雾中走出,大脑得了一丝清明。 清醒后看到这么多人围观,云氏吓得惊声尖叫,也不管旁边的是谁了。她用力扯住被子捂脸,贺任就这样被暴露出来。 姜蓉陡然看见这两人衣衫不整的模样,瞳孔一缩,内心震惊。贺任不是在看书吗,怎么看到床上来了?这旁边的女子是谁,难道这就是云氏? 她努力往前边挤去,嘴上喊着:“还请大家帮忙让一让,里面的人我认识。”靠着不停道谢,姜蓉成功挤到第一排。 怎么回事,不该是这样的?贺任一睁眼就看到静静站在床前的姜蓉,顿觉迷幻。这,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和云氏到了一个房间,阿蓉还在旁边看着,他两眼一黑,几近昏厥。 “贺大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姜蓉满脸不可置信,看向贺任,轻声开口问道。 她声音虽低,在旁边的人耳中却无异于一记惊雷。众人惊诧这小娘子竟真的和这郎君认识。这,这可真是一场好戏,不虚此行啊。 实话实说,虽然姜蓉本想将贺任放倒和前世那倒霉郎君塞在一起,但她这不是还没来得及下手吗?怎么他就被人捉奸在床了。 姜蓉觉得真的是天助我也,她正愁怎么和贺任解除婚约,就有人给她递了梯子。 她突然想到前几天看见的沈五爷,会是他的手笔吗?她突然有些担忧,自己离开贺任后,不会被他给缠上吧。 见着云氏缩在被子里不敢出来,贺任则尴尬地手足无措,站立难安。姜蓉心中感叹,若真是这云氏设局,那这算不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这一世,贺任也能体会到她前世被冤枉的痛苦与不甘了吗? 姜蓉本应有报复后的痛快感,但一对上贺任那痛苦又不敢置信的眼神,姜蓉的心却一颤,咚咚跳个不停,让她有些呼吸不畅。 自己竟对贺任隐隐产生了一丝不忍与怜惜。 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自己也不知。姜蓉捂着胸口,有些迷茫。 难道是因为贺任前世没有直接伤害过她?还是自己真的还对他还存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什么,小娘子,你和他认识?”热心大婶两眼放光,拦住姜蓉想要打探些情报。 姜蓉并未回那大婶的话,胸口的抽痛让她有些心旌摇曳,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这下她与贺任真的是断的一干二净,再无其他可能了。 她凄然道:“你既与这位小娘子两情相悦,那咱们的婚约就此作罢。” 贺任瞬间神思回笼,他捂着头,欲开口解释。但他刚一伸手,就发现自己上半身光秃秃,他浑身一僵,动作停滞。 姜蓉不再给他机会,也不管身边那些人的疑问,趁着贺任呆怔的瞬间,抹完眼泪转身快速离去。 跑到院外,姜蓉浑身轻松,她长长舒了口气,她终于改变了前世的轨迹,这是不是说明,她这辈子有机会逃脱那幕后之人的掌控? 贺任发生这样的丑事,能不能继续科举她不知道,若那女子就是云氏,那他这辈子与云氏扯不开关系了。反正他俩上辈子也是一对,现在只不过提前罢了。 以他现在小秀才的身份,云家对他施压轻而易举。 他这样,以后如何迎娶京中的贵女?李氏啊李氏,这下我看你的如意算盘要往哪里打。 如果那婆子背后之人是云氏,那就说明现在汴京那边暂时无人插手,贺任这一次是在劫难逃。 如果不是,端看贺任背后的人会不会伸手保他了。姜蓉发现,自己只需旁观后续,就能猜到这上巳节到底是谁的手笔了。 但无论如何,姜蓉安全了,她终于保住了自己的清白,不用再受千夫所指。 姜蓉激动地都有些颤抖,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想到贺任刚刚那无助的神色,姜蓉克制住心中最后一丝伤感。就这样吧,反正她早已无法回头,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他们贺家人了。 看这天色,估计巳时快结束了。她只能早,不能晚。姜蓉脚下不停,一路奔至献殿,她轻轻捂住藏在胸前的那副观音像。 平复心情后,净手走入供奉观音大士的妙善殿。 她抬头看着面前的观音像,宝相庄严,眼帘微垂,端坐于莲花宝座,半睁眼睛静看世人。 姜蓉将自己绣的那副观音像摆在佛龛,敬香潜心祈福。 看着眼前的这幅观音像,姜蓉百感交集。 她现在还记得,娘亲要她绣观音像的场景。 那日的阳光很明媚,娘亲的怀抱也很温暖,姜蓉现在甚至还能记得她身上传来的幽幽檀香。 娘亲将她揽在怀中亲昵一会后,笑道:“我的小阿蓉,以后这手艺很快就能超过我了,到时候阿娘年老昏花,你得帮阿娘绣副好的观音像。” 那时她欢快的咯咯笑,只答道:“娘亲才不会老眼昏花,我要娘亲一直这样。” 母亲温柔摸了摸她的头:“阿蓉长大了,母亲自然就变老了。” “那阿蓉不要长大,我要一直这么陪着娘亲。”童言稚语犹在耳畔,至亲之人却早已天人两隔。 母亲信奉佛家,逢庙必拜,以前一家人逛集市,路过普尘寺,她和父亲俯首扣拜以后,便在门外默默等待母亲。却也没想到会一朝巨变,母亲信仰的神佛,也没能施舍下一丝怜悯,庇佑这虔诚的信徒。 她的脑中飞快的闪过过去的一幕幕场景,想到她为了挣钱埋首刺绣的日日夜夜,有她将春月图送给贺任的期待,有她被冤枉后名声尽毁的痛苦,还有她听闻贺家一步升天,改头换面的了然与不甘。亦有她那一眼望不尽头,如同浸在黄连水中孤苦的后半生... 她勤勤恳恳的帮助贺任、孝顺长辈、友善邻里,可这些人最终都变成了刺向她的一把又一把尖刀。 她的善良与无助也变成了他们攻讦她的勇气。让她步步沦陷,跌落谷底,变成任人碾压的淤泥。 姜蓉情难自控地留下了眼泪,在父母去世后,她曾经多希望有个温暖的家,所以她才对贺家那么掏心掏肺。没成想到最后,落得个声名狼藉,人财两空的下场。 还好,苍天有眼,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这一世,她一定要报仇雪恨,活得风光。爹爹、娘亲,你们在那边过的好吗?我会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的...... 崔氏正准备进殿内上香,没成想却看见一妙龄娘子久跪佛前。 今儿是她女儿的生辰,也是她走丢的日子。如果她的筠儿还在,现在估计跟这个小娘子差不多大罢。 她叹了口气,示意左右随从噤声。随后莲步轻移,提起裙摆,准备跪向蒲团。 随即,她的视线被姜蓉供奉在佛前的观音像吸引,这画像里的观音身着白衣,宝相庄严,神光内敛,自有一股普度众生的慈悲之像,让人见之心生向往。 她常 8. 知州夫人 [] “噗呲。” 这是利刃破开衣裳,穿透骨肉的声音。 真痛啊!她怎么又被捅了,最近血光之灾可真多,这是姜蓉的第一反应。 姜蓉感觉时间在这一瞬间变得缓慢而凝滞,她看见了刺客是个灰衣壮汉,是那种普通到放进人群马上找不着的长相。 也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神色由震惊变得狰狞。随后那人手中刀尖直击自己胸前,冰冷的利刃轻而易举地划破衣服穿透温热的血肉,鲜血汩汩直流。 这种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听见了刀刃刺进皮肉的闷声和那刺客急促的呼吸声。 也是,自己坏了他好事,要她她也得捅狠点。 那人快速抽回短剑,姜蓉瞪大眼睛,下意识伸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两人争斗之间,姜蓉身上再添几道伤口。 那灰衣人见一击不中,形势已然不妙,眼前这突然冒出来的疯女人浪费了他的最佳刺杀时机。 他恨恨地踢了姜蓉一脚,当下做出决定,扭头就要逃跑。 “快来人!”崔氏回过神来,惊声喊来侍卫救人。 “有刺客!” “保护夫人!” 浑浑噩噩间,姜蓉倒在地上,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视线里除了黄黄绿绿的奇怪亮光外,一片漆黑。 她想要抬手抓住落在旁边的观音像,但她的手刚抬起,便无力地垂落在地,砸起一片灰尘。 外界的声音是那样的嘈杂,她只觉得耳边尽是尖叫声和喧闹声,让她脑仁抽疼。 真吵啊!姜蓉迷迷糊糊想道。 她想自己不会要交代在这里了吧,随即,眩晕再度袭来,姜蓉便陷入无边的黑暗。 再睁眼,姜蓉就知道,她赌对了。 入目是精致的通体镂雕山水虫鱼黄花梨床架和湘妃色瓜瓞连绵纹天香绢床帘。一阵风刮过,姜蓉还隐隐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如果她没看错,这床帘是价值不菲的天香绢所制。这布料质地轻薄,挺括平整,但是极易勾丝起毛,不能多洗,是许多富贵人家裁衣裳时爱用的材料。 那些富人用来穿的布料,这里竟然用来做床帘。 姜蓉内心庆幸,隐隐有些激动,她成功了,她救下了本该死在上巳节的知州夫人! 但她知道,自己现在绝不能表现地急功近利,否则一切将功亏一篑。 姜蓉阖上了双眼,想要起身撩开床帘,心口却传来一阵钝痛。 “呲......”她没想到这心口的皮肉伤这么痛,比之前被人打断腿还痛。 “娘子您醒来了!”一个穿着碧绿涛水绫褙子的婢女忙躬身上前拉开床帘,扶起姜蓉。 “大夫说您伤口很深,差点就伤了脏腑,您躺着好好休养。” 她拉了拉床边的细绳,霎时,几个身穿桃红色衣裙的婢女捧着热食、脸盆鱼贯而入。 见着姜蓉有些迷茫,那婢女主动跟她说了起来:“您现在是在卢府,昨儿您替我们夫人挡了一刀,夫人时时刻刻都念叨着您醒没醒呢。” 姜蓉点头,轻抚了下包扎的创口。 那俏丽婢女接着安抚姜蓉:“奴叫翠雯,您要有什么要求吩咐我就好。”说完她嘱咐姜蓉好好休养,对着几个粗使婢女敲打一番,便飘然离去。 按着大夫嘱咐,姜蓉现下只能清淡饮食,不过说是清淡,但是这看似普通的鸡丝白粥,她尝着却满口鲜香,回味微甘。 听丫鬟说这是用了上好的老母鸡汤打底,再加以鲜肉、骨头或其他荤菜熬制成高汤,最后加入花胶、鸡丝、青菜,完整的保留了食材本身的鲜味。 这里面的花胶,姜蓉以前从没见过。 这丫鬟介绍时,眼角眉梢尽是骄慢之色,眼风扫至姜蓉时,方才收敛几分。 在她们眼中,姜蓉不过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便是长得好看又怎样,等伤好了,还不是要被打回原形,回那山窝窝去。 姜蓉但笑不语,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些丫鬟在知州府待久了,心思也活跃了起来。 她若是以为穿着绫罗,自己就是人上人了,那只能说明这人愚蠢又自负,姜蓉为何要与这种人计较。 丫鬟正服侍姜蓉吃着白粥,忽然一阵香风袭来,原来是是知州夫人崔氏匆匆赶了过来。 姜蓉正待起身见礼,崔氏笑着推却:“好孩子,别乱动。”随即亲切的握住姜蓉的手。 “夫人。”姜蓉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低沉沙哑,就像漏气的破锣发出的怪声。 崔氏面带怜惜的看着她,沉吟片刻,这才开口问道:“孩子,你家中住哪儿?你昏迷这么久了,我们好跟你家中人报个信,免得他们担忧。” “小女姜蓉,家住小河村,家父家母已经仙去,家中除了我再无旁人。”姜蓉低头回应,神色哀戚。 说到父母,她朱唇微抿,眼眸低垂。 从崔氏的角度看去,她浓密的睫毛扫在眼睑处,恰好在她苍白的脸上形成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见她语气伤感,崔氏眼中怜爱更甚。 她握住姜蓉的手紧了紧,向姜蓉承诺道:“好孩子,是我惹了你的伤心事了。你在我这安心养伤,好日子在后头。” 姜蓉知道这些富贵人家的夫人,讲话一向是说一句留三句的,她既然愿意说出让她过好日子的话,想来是不会亏待自己。 也幸好她比卢夫人高了几寸,那直指心口的暗剑才没能伤到她的命门。濒临死亡的那种绝望,实在太过折磨人,她是再也不想经历了。 她救了这位夫人一命,她答应妥善安置她,两个人也算是互不相欠。这样也好,起码和贺家解除婚约后,她也有了个粗大腿可以依靠。 若是能以此为跳板,接触到汴京的人家就好了,姜蓉心中暗忖。但眼下她要做的就是好好养伤,顺便和这位夫人打好关系。 于是姜蓉乖巧点头,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要同卢夫人说一下自己的情况。 “家父在时,曾为我定下一门亲事。只是不久前我们的婚约已经解除。夫人,我什么时候可以下地走动,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处理好。” 崔氏一听,心中顿生一丝不喜,这是才捡了个自己的救命之恩,就急着摆脱之前的婚事了? 不怪她如此想象,这世间人心最难测。普通平民一朝飞上枝头,又有谁能信守承诺秉持本心呢。 不过她面上丝毫不显情绪,只顺着姜蓉话头接道:“大夫说要是没有你,那一刀可就直接戳进了我后背心。那刺客是打着一击即中的力道来的,你身上的伤可须得好好休养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