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目星》 1. 灼目星 [] 晴空万里，日光柔和。 衡然市刚踏入九月，褪去炎热的空气清新不已，令人倍感舒适。 南衡大学今天迎来大一新生开学日。还未到上午九点正式开始报道的时间，校门外已经陆续有车辆停靠，以及拖着行李的学生和家长三两聚集。 往内离校门不过百米远，学生会几名干部聚集在刻有校训的石碑处，检查活动棚搭建和桌椅摆放，顺便闲聊几句。 “不是说黎今晚今天会来吗？” “姚童刚才去问了。” “她可不能不来啊，学生会宣传还等着她撑场子。” 他们口中讨论的人，此时刚走出学校便利店，手里拿着瓶酸奶。 在回宿舍的路上，微风轻拂而过，光线透过树叶间隙向下洒落，在她的纤瘦背影上形成一片斑驳。 直到手机响起，黎今晚看到来电显示直接按下接听。 “我的晚！你在哪里！” 姚童刻意压低声音，又能听出她的哀嚎。 黎今晚：“刚吃完饭，准备回宿舍。” 姚童小声说道：“你能不能过来帮忙接待新生啊，昨天他们就让我喊你来，但我忙着补作业给忘了。” 她说完又补充：“求求了，中午请你吃饭。” 黎今晚看了眼时间，语气很轻：“等我回去换个衣服。” “呜呜我爱你！”姚童对着手机一阵亲，“哦对了，得穿学校的那身制服过来。” “好。” 通话结束，黎今晚走回宿舍。 她推开宿舍门，看了眼斜上方紧闭的床帘，轻轻放下酸奶，走到衣柜前拿出南衡的学校定制礼服。 南衡大学是衡然市一所一本综合性院校，硬实力虽比不上双一流，但优美的校园建设和主办的各种活动，让这所学校享有名气。 而在网上讨论度最高的，是南衡每年给新生定制的礼仪制服。 黎今晚这一届的礼服采用白蓝配色，奶白色的百褶裙和修身西装外套，里面搭配雾霭蓝的长袖衬衫，好看程度被南衡学生位列历届第二。 黎今晚换好衣服，转过身时看到她旁边上铺伸出来的手臂。 她踩着那边的床梯，探上去半截身子，帮正在熟睡的人重新盖好被子。 出了女生宿舍一号楼，一路朝北便走到学校的纪念石碑处。 黎今晚看到活动棚，正准备走过去，耳边响起几声讨论。 “那个学姐穿的礼服真好看，我真是受不了我们的那一身红蓝。” “大四的粉棕也不错，听说这届大一是经典黑白，就我们大二像没人疼的孩子。” “哎，反正一年也穿不了几次，凑活过过算了。” 她们的声音不断后退，黎今晚走到活动棚，周边一片目光顺势而来。 姚童蹦跶着走到黎今晚身边，挽住她的手臂：“沈君怡还在睡觉？” “嗯。” “你昨天睡得早，没看见她喝多的狼狈样子，一晚上就抱着她的拖鞋放在耳边打电话。” 姚童拉着黎今晚往里走，想起来就觉得好笑：“要不是我忙着补作业，绝对得给她拍个全程。” 黎今晚淡笑起来，跟着姚童来到学生会的宣传点。 学生会正式招新和社团招新都在后天举行，但毕竟作为权利最大的学生组织团体，他们想在新生开学这天提前宣传，学校不会持反对意见。 学生会的人也同样穿着白蓝色礼服，有人看到黎今晚和姚童，瞬间起身走到她们面前。 他低头看向黎今晚手里的瓶装酸奶，出声问：“你喜欢喝酸奶吗，好巧，我也是。” 姚童无语地瞪了过去：“你抽什么疯，起开。” 姚童前脚把人轰走，后脚又看到其他人围住了黎今晚。 “黎同学，衡然艺术中心十一月有一场画展，要不要一起去看？” 姚童：“……” 今天不是才刚九月？ 另一人接替上前：“明天上了部新电影，看完之后我们还可以去游乐场坐摩天轮，怎么样？” 姚童：“？” 这进展是不是太快了点？ “行了你们，赶紧走。” 姚童嘴角抽搐一下，把他们赶走后将嫌弃写在脸上。她观察着旁边人冷淡默然的神情，微微叹气。 别人也许觉得黎今晚这样过于高冷，可实际情况姚童再清楚不过。 学生会会长迟一步到来，看到了刚才的情况。他走到黎今晚身前，摸了摸头发：“抱歉啊，他们太不着调了，给你造成困扰的话我替他们说声对不起。” “没关系。”黎今晚摇头。 学生会会长笑了笑，开始给黎今晚介绍她等等负责的工作。 她不需要和别人交流，只需要站在那里给想了解学生会的新生递去宣传册。 换句话说，就是站在这里当个会抬手的花瓶。 时间来到九点，学校大门彻底对外开放。 人流涌进，行李箱拖地的声响此起彼伏。 各专业接待点开始忙碌起来，寻找着对应前来报道新生的入学表。 两个小时的热闹过去，只有少部分还未前来报道的人。 计算机系的报道点，三女两男坐在凳子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等待剩下没来报道的新生。 其中一个女生翻着剩下的入学表，主要在看表上已经打印出来的人名和右上方的照片。 “我靠，这人长得好帅。”她忽然感叹一声，“我看看哪个专业的，哎，怎么又是计算机。” 身边有人凑了过来。 “今年计算机出了好几个帅哥，我们专业的学弟们是全军覆没了。” 听着他们说的话，有个男生轻蔑一笑：“计算机？学几年就变秃头了。” “你滚啊，说的你不学一样。” 女生往下继续翻着，看了几张，意识到了个问题。 “这两人和那个帅哥是一个宿舍的，怎么都来的这么晚。” 她将他们三人抽出去放到一起，下一张照片映入眼帘，让她视线一顿，舌头有些打结：“遇，遇到，遇到更帅的了……” 新生入学照片采用高考前学校统一信息采集的那张，也被很多人称为人生中最不堪入目的证件照，能在这种照片里脱颖而出，这人在现实中一定样貌出众。 “三秒钟快告诉我他的姓名，什么专业，哪个宿舍！” “跟刚才计算机那个帅哥一个宿舍，是软件工程的。” “为什么是软工！我们网工不配吗？” “这日子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他叫。”她看着姓名那一栏，“姜然？” 后面想评价的话还卡在嗓子里，一声问句打断了她。 “学姐叫我？” 清冽声音从头顶斜上方落下，低着头的几人惊讶抬头。 刚刚踏入大学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有些人略显成熟打扮惹眼，有些还是青涩稚嫩的模样，可眼前的人似乎独立于这两种风格之外。 一身黑长裤白T恤，灰色冲锋衣松垮微敞，视线再往上，他的瞳孔褐色偏棕，眼角懒懒地垂着，额前短发被风吹得蓬松散碎。 侧面有阳光照来，更加映衬他身上那种热烈自由的青春气息，看不出半点被高考摧残过的感觉。 “……”女生吞咽了下口水，起身递过入学表，一连串的话脱口而出，一刻没有停顿。 “学弟你好，这是新生报道需要填写的表格，个人信息看看有没有问题就行，剩下空白的需要你填写一下，填完先保存好，晚上开班会的时候你们导员会统一收。” 姜然接过纸张，身后有人从他肩旁走过。 “田新。”男生拖着行李箱，在手机上不停敲字。 “学弟你好——” 2. 灼目星 [] 新生报道这天，校园里总是格外热闹。 三五成群的人漫步在各处，学校便利店和食堂均是摩肩接踵的程度，甚至一向氛围安静的图书馆，也能看到不少攒动的身影。 男生宿舍楼从上到下的走廊里，更是堪比嘈杂闹市。 宿舍里，姜然戴着一侧耳机，坐在空无一物的桌前，身体后靠椅背，单手滑动着屏幕。 他似乎感觉无聊，眼皮半垂着，触屏的手指有些漫不经心。 这时宿舍门被推开。 “而且我特意去打听了一下，听说她暑假前谈了个男朋友，但现在好像已经分了。” 田新拉过椅子，在姜然旁边的位置坐下，嘴上继续说个不停：“每年学校论坛有颜值评选活动，女生赛道那边黎今晚就没掉出过前二。哎，也不知道和她在一起的人得是什么样。” 付文涵一边收拾桌上的电子设备，一边参与话题：“我今天也见到了她，感觉比我捏的游戏人物还要优越，还有种建模没有的感觉。” “那叫气质。” 段承放好东西，转过身靠着桌边。 田新张开嘴，正想说些什么，余光看到旁边一直无动于衷的人。他用臂肘轻碰着姜然：“你怎么评价她？” “谁？” 姜然看着手机，反问的一声有些敷衍了事。 “黎今晚啊。”田新说道，“就那时候我拉你过去，给我们宣传册的那个学姐，她那么好看你都没记住？” 姜然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可现在想起当时的情景，他也记得很清楚，和她对视的那一瞬间，见到她很轻地皱了下眉。神情说不上嫌弃，却有种在质疑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感觉。 他好像第一次看到，有人在他面前是那样的反应。 付文涵忽然出声：“不过别说，黎今晚这个名字还挺特别的，叫起来很好听。” “我也这么觉得。”田新立刻附和。 一旁的段承笑了下：“没觉得这个名字很欲吗，听起来就觉得她很性感。” 段承话音刚落，看到姜然起身。 椅子旁边放着一件开了箱的矿泉水，姜然拎起一瓶，抬手带着弧度轻扔过去：“这话别乱说，人家毕竟是女孩子。” 他声音带着倦意，语气却略显正经。 段承接住水瓶，觉得有些新奇：“呦，怎么还维护上了，我又没说什么不能听的。” 田新看着姜然穿上外套，疑惑问：“你干嘛去？” 姜然双手揣进口袋，耸了下肩：“回家吃饭。” 田新：“靠。” 付文涵：“哎，离家近就是好。” 段承无语了一下：“不觉得他有点气人？” - 中午一点左右的时间，已经过了饭点高峰期。黎今晚和姚童一起前往食堂，遇到的大多是向外走的人。 “都怪学校突然说开会，开了半天也没说什么有用的内容。” 姚童撅着嘴，看向黎今晚的眼睛充满歉意：“害得你等我这么久，现在才能吃饭。” 黎今晚温声说：“没事，我早上吃过饭了，现在不是很饿。” 姚童从侧面抱住她，轻呜两声：“你怎么这么好。” 她们上了食堂三楼，坐在靠窗边人少的位置上，拿出手机扫描餐桌上的二维码。 南衡的食堂避免排队造成拥堵，采用二维码点单的方式，手机上还可以显示出餐进度，提醒学生取餐。 姚童边浏览页面边说：“下午我还有课，没办法请你好吃的了，先在食堂凑合一下，改天我们出去吃。” 黎今晚：“没关系，食堂也很好吃。” 姚童点了份渔粉，问着黎今晚：“你要不要也尝一尝这个，食堂新开的一家，我上次吃觉得他家可以列入南衡食堂的top5。” 黎今晚点点头：“好。” 姚童点完单付完款，刷着某视频软件。 黎今晚偏头，看着窗外楼下行走在校园里的人，直到听见手机轻响一声。 “君怡问我们在哪里。”黎今晚看着手机上收到的消息，“我问问她，要不要给她带一份回去。” 姚童：“快让这个懒女人来食堂和我们一起吃。” 回复完后再次收到消息，黎今晚淡笑着说：“她说除非你背她去，不然免谈。” “？” 姚童翻着白眼：“干脆饿死她算了。” 黎今晚：“等等快吃完的时候我帮她点。” 点的餐很快做好，黎今晚和姚童一起去拿。她们坐下来品尝没多久，有个女生坐到了黎今晚旁边。 “今晚，你那个男朋友是怎么回事啊？” 姚童忽然警惕：“什么男朋友？” “他们都在说暑假前今晚谈了个男朋友，不过暑假的时候好像就分了。” “啊？” 姚童看向黎今晚，忽然想起了什么：“不会说的是顾杰吧……” 见黎今晚没有否认，女生有些震惊：“顾杰？经管系的那个顾杰？不是说他家超有钱吗。” 姚童：“有钱怎么了，我家晚也不差啊。” 黎今晚闻言垂眸。 女生看了看黎今晚没什么变化的表情，感觉和她料想的没错，于是问：“他什么时候追的你？我竟然都没听说过。” 姚童想起当时有点复杂的情况，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总结，她摆了摆手：“我下午上课的时候再跟你说。” “那好吧，你们吃，我先走了。” 姚童继续吃饭，挑起几根粉的同时，注意到黎今晚有些发呆的神情。 “怎么了，你不会在想顾杰的事情吧？”姚童叹气，“你们那根本不算在一起，完全是他一个人的臆想和误会。” 黎今晚摇头：“我没有在想他。” 姚童：“那就好。” 黎今晚：“可他能误会，也有我的问题。” “不可以这么想！” 姚童刚松的气又提了上去。 等等回去后，她必须要和沈君怡一起给黎今晚把这件事分析清楚。 几乎以倍速吃完了饭，姚童在黎今晚放下筷子的那一刻瞬间起身，拿着给沈君怡买的饭，拉着黎今晚走回宿舍。 一进宿舍，黎今晚看到沈君怡站在靠边的位置，旁边放了张椅子位于中间。 姚童推着她走过去，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姚童清了清嗓子：“第一届审判大会现在开始。” 沈君怡顶着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接着话说：“主题，围绕黎今晚和顾杰是否在一起过进行探讨。” 姚童交叠双臂：“首先，他跟你没接触过几次就表白，是非常草率的行为。” 沈君怡单手叉腰：“说明他这个人很不靠谱。” 黎今晚想了想当时，出声说：“可他说是一见钟情，也说这样有些莽撞，跟我道了歉。” 姚童忽然说不出话。 沈君怡立刻上场：“还有，你当时只是问他有关恋爱的事，从头到尾没说要和他在一起吧，那他怎么就觉得你是答应了他？” 姚童：“对！其次拿这点来说，你后来都跟他解释了，他还不去跟他身边的人说清，反而让谣言一直发散。” 顾杰和她表白的那天，黎今晚已经放假回了家，看着他发来一大段文字，似乎能感觉到他的真诚。 她并没有要答应的意思，只是想到很久之前的某段经历，问了一个也许在他看来是默认同意的问题。 可当时发出去那句后，她遇到了一些事情，之后有将近一个月没有看过微信。 沈君怡：“退一万步说，你当时都和他道歉了，他怎么还到处和别人说，这不是居心叵测是什么？” “就是，他心思肯定就不正，谁知道是带着什么目的接近你。”姚童笃定点头，话音一转，“可以啊你，成语都用上了。” 沈君怡拂了拂她的波浪卷发，骄傲开口：“想 3. 灼目星 [] 南衡的宿舍分配在入学前便定好，多数宿舍采用同系专业2+2的分配方式，旨在让不同专业学生之间多交流，了解共同所在的大领域，对未来发展有帮助。 黎今晚她们宿舍在女生一号楼203。 二层一半以上是艺术系的学生，203同样也是。 黎今晚和沈君怡学的服装设计，另两位是视觉传达设计。 这两个专业大三除了思政类课程没有别的公共课，所以平时上课时，姚童跟她们像是分隔异地。 通常这种时候，少不了收到她发来的哀怨信息。 姚童：【好想你们！】 姚童：【我真的是一天也受不了这个破课了，上的我想直接去世。】 黎今晚给她发过去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包，敲字回复：【等你下课，我们中午出去吃饭。】 姚童：【痛恨我们上午有两节课。】 姚童：【你们下了第一节课去哪里，在教室等我还是先回宿舍？】 黎今晚：【我等等有点事，到时候去校门口找你们。】 姚童：【那我也直接去门口。】 黎今晚目光垂落在聊天框里，指尖犹豫不决，随后还是按下相册里的一张图片。 黎今晚：【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她有些庆幸，虽然酒吧还没有开业，但蒋路让摄像头一直24小时工作，才能找他要到这张放大后稍微有点模糊的监控图片。 姚童：【这照片有点糊糊的。】 姚童：【我帮你问问。】 输入框里打出几个解释的字，黎今晚盯着看了片刻，又缓缓删掉。 不过一会，姚童便给了她回复。 姚童：【给你问到了！】 姚童：【姜然，计算机系软件工程1班，学号19131107，男生宿舍二号楼306。】 黎今晚：【也不用问得这么详细…】 姚童：【不是我想问这么多的，她们说这位在今年新生里讨论度很高，我们班那几个早就掌握了一手信息，别说学号宿舍号，身高体重都能给你问出来。】 姚童：【我去给你问问？】 黎今晚及时拦住她：【不用。】 姚童：【你怎么突然问起了他？】 黎今晚手指微顿，打着字：【帮别人问的。】 姚童：【哦哦。】 讲台上，老师正在说着这一学期的学习目标，黎今晚垂着眸，视线落于未打开的课本上，眼睫许久才眨动一下。 昨晚的事让黎今晚彻夜难眠。 她想不通，当时他嘴边的笑意是怎么回事。 是在嘲笑她的威胁话语，还是摆明了告诉她，他就是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黎今晚微蹙着眉，直到听见讲台上传来敲黑板的声音。 “这刚开学上课你们就死气沉沉的，是不喜欢我的理论课，还是就愿意去裁布缝纫？” 讲台下一时哀声四起，许多人开始坐正身体，宁可付出一万个精气神，也不愿意过着穿针引线缝缝补补，那样磨炼耐心的日子。 “行了，看你们一个个跟赶鸭子上架似的，那我先聊点别的。” 女老师单手拄着讲台，姿态有些随意，开始闲聊起来。 “学校下个月，也就国庆节回来后吧，要联合衡然市几所高校的艺术系举办艺术展，你们感兴趣的可以报名参加一下。” “不仅有评选奖金，还请了各行各业的知名人士进行点评，这到时候对你们的简历都有帮助。” “反正上点心，多看看学校官网的消息，能去就去。” 这么一长串话，每个字对黎今晚来说不是清晰可闻，只是在“奖金”那两个字出现时，她抬眸注视着前方。 坐在她旁边的沈君怡托着腮，轻轻打着哈欠，小声说道：“南衡是真的能折腾，感觉天天都有各种活动。” 她换了另一边手撑着桌，看向黎今晚。 沈君怡还没开口，发现黎今晚一直平视前方，是乖乖学生认真聆听的模样。 她想起黎今晚大二下学期的期末成绩，不由得感慨要想成绩好，那还是得平时认真听讲，最后努力复习。 所以这么一看，她挂科简直合理。 听到老师说让翻开书，沈君怡找到那一页，目光微偏。在她的视线之内，黎今晚仍看着前方，眼神似乎有些发直。 ？？ 好像也不像在认真听讲的样子。 沈君怡碰了碰黎今晚：“老师让翻书到78页。” 黎今晚垂眸，慢吞吞地打开书。 沈君怡刚想询问，黎今晚的轻淡声音先一步传来。 “你觉得。” “啊？” “男生都喜欢些什么。” “……？” 沈君怡表情错愕。 黎今晚看向她，对视一秒后避开她打量的疑问目光。 似乎有很多种想法飘过，黎今晚最后选了和对姚童一样的说辞：“帮别人问的。” “噢。” 沈君怡松了口气，回忆了一下她的前男友们，凑近一点说：“这得看他们平时有什么爱好，比如爱滑雪的我就会送滑雪板，爱打游戏的就送键鼠套装或者PS5，反正对症下药。” 说完，她突然有些怀疑自己：“对症下药是这个意思来着吗。” 黎今晚：“那如果，是不太熟的人呢，不了解他喜欢什么。” “啊，那样就有点困难了。” 沈君怡看了眼讲台，保持用气音说话：“最好还是让你朋友去问一下吧，不然万一送了人家不喜欢的东西怎么办。” 她解释道：“虽然说送的是个心意，但既然都主动送礼了，当然要顺着人家的喜好走。” 听着沈君怡所说的这些，黎今晚心中大概有了清晰明朗的规划。她从刚才开始一直皱起的眉头，也得到些许缓解。 第一节大课的小课间，铃声一打，黎今晚立刻起身。 沈君怡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位置便已经没了人影。 刚才临近下课，黎今晚在手机上登进南衡的学生系统，在查询课程那里搜着软件工程大一的课表。 学生系统里的课表是在开学前由学校录入，但具体课程安排需要各个老师进行沟通调整。 刚开学不过两天，系统可能还没有调整过来，显示与实际情况也许有出入。 但黎今晚打算去碰碰运气，看他们这节课是否是在科技3楼102上课。 从所在的教学楼过去不过三分钟时间，黎今晚站在102的前门口，看着里面为数不多的人。 她似乎没有看到姜然的身影。 碰巧这时有人从教室里走了出来。 对于这位在新生里讨论度颇高的人，他还是能认出黎今晚的。 他点了点头：“学姐好。” “那个…”黎今晚及时叫住他，沉吟两秒后说，“可以给我一份你们班的课表吗？” “啊，好。” 男生掏出手机，忽然想到什么，有些犹豫：“但是我只有电子版，要不然学姐加个微信，我发给你？” 他还想着，如果黎今晚拒绝的话，他就去班里问问谁有纸质版课表。 然而。 “可以。” 黎今晚解锁屏幕，点开好友码。 男生有些微愣，看着通过申请后的聊天框，恍惚后回过神，给黎今晚发过去课表。 “谢谢。” “不不，不用客气，学姐慢走。” 男生看着黎今晚转身，消失在走廊和教学楼一层大厅的拐角处，有那么瞬间，已经忘了他刚才走出教室是要去干什么。 他后退两步，转身回到座位上，拿出手机向周围人炫耀。 “看看，我加上了黎今晚的微信。” “你们什么时候加的？” “真的假的，人家干嘛加你。” 男生：“就刚刚啊，她在咱们 4. 灼目星 [] 坐在篮球架下的一行人加起来有十几只眼睛，此刻正处在大眼瞪小眼的状态里。 姜然耳边似乎又响起那晚她说的话。 哦。 原来不让他好过是这个意思。 姜然很轻地笑了下，想着这对他而言根本不具有任何杀伤力。他看着黎今晚，正想开口，身后响起一阵咋咋唬唬。 “我靠姜然，你什么时候背着我们和人家认识的！” “太不够意思了。” “有叛徒！” 就连田新也拍着他的肩膀，欲言又止：“兄弟你真的……” 姜然：“？” 这时有个人走上前，拿出手机：“学姐，可以加个微信吗？” “……” 姜然抬手把人拽了回去，轻啧一声，似乎有些不耐烦。 黎今晚察觉到了他这份情绪，不清楚是不是因为她，但想着要做的事，便低头轻声说：“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 “我靠你还不跟人家去！” “学姐，他不愿意我愿意。” “我也愿意。” …… 行。 跟他来这招。 姜然嘴角轻撇，似笑非笑，摆明了就在这里谈的态度：“那学姐想跟我说什么？” 黎今晚看了眼他身后的人。 一行人感知到什么，立刻起身。 “你们聊你们聊。” “正好去买点吃的。” “一会儿小卖部门口等你啊。” “？” 这群叛徒。 姜然收回视线，眉眼间的烦躁刚浮上来，紧接着被她的话音打断。 “你平时喜欢什么？” “……？” “或者，你平时喜欢做什么，有没有什么爱好。” 黎今晚抬着眸，语气认真，未施粉黛的脸颊很白净。她的眼角是微微上扬的眼型，此刻却略显无辜。 姜然目光稍顿：“什么意思…” 黎今晚不知道怎样解释合适。 万一他知道了她的目的，会不会觉得她不够真心实意，反而更会跟别人说她的那件事。 姜然看着她忽然垂眸沉吟片刻的样子，不禁有些微愣。 按照高中一周被送三次礼物两封情书的经验来说，他应该很清楚现在氛围的具体含义。 姜然双手插进外套口袋，耸了下肩：“不好意思，我没有这个兴趣。” 说完，他注意到黎今晚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了点。 姜然眼睛看向一旁，喉结轻滚：“是我的原因，你不用在意。” 黎今晚点点头。 她一半在想，他这样说他没有兴趣爱好，应该是不想轻易告诉她。另一半，是在思考该找谁帮她出主意来解决这件事。 很明显，她的社交能力在面对异性上，像是拼图缺了一块，永远无法拼凑起完整的思考和交流方式。 但不管怎样，她知道礼貌要充分展现，才能在别人眼里留下良好观感。 黎今晚：“好的，那我不打扰你了。” 说完，转身，径直离开。 “……” 姜然站在原地，继续宽慰的话还停在嗓子里。 这情况。 怎么和他见过的不太一样？ 而且她刚刚说什么来着。 好的？ 他就出于礼貌安慰一下，她还真觉得是他的错？ 姜然原本淡下去的情绪，在此刻攀升到某种状态顶峰。他回过身，看着田新落在那边的棉服，上前一拽。 衣服拉链砸到篮球架上，在不适宜的时机发出略微刺耳的声响。 啧。 好像更烦了。 - 中午，203宿舍的三个人在离学校不远处的一家火锅店吃饭。 火锅咕嘟咕嘟冒着泡，各种颜色的食材不停翻滚，香气渐渐飘出。 姚童对着锅底望眼欲穿：“天气冷了，吃火锅简直是享受。” “是啊。”沈君怡重重打着哈欠。 “你还困？”姚童很是不解，“你这两天睡的时间加起来得有二十四小时了吧，而且今天才过了半天而已。” “今天早八哎，我能起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沈君怡看向黎今晚，发现她眼睛直直地盯着火锅，看起来不是困了就是饿了。 她们这一桌旁边经过四个女生，坐到了斜对面的位置。 姚童看着她们，忽然叹气：“傅佳这两天有没有和你们说过话？” 沈君怡：“没有啊，我和她一直不熟。” 黎今晚也摇头。 姚童沉默起来。 沈君怡：“怎么了，你们还在闹矛盾？” “什么矛盾。”姚童感觉无语，“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她了，上学期还好好的，就期末前那阵。” 203宿舍里，姚童和傅佳是同一专业。 大一时两人经常一起上下课，去图书馆自习，也都参加了学生会。然而到了大二，她们的关系似乎不像以前。 整个宿舍会经常一起出去吃饭，刚开始还是四个人整整齐齐，后来傅佳经常拒绝，姚童怕她一个人太孤单，偶尔也会留下来陪她。 直到今年五月，姚童发现傅佳上课会提前走，下课也是直接离开教室，几乎没怎么和她说过话。 后来连带着，只要有她在的时候，宿舍氛围莫名怪异。 沈君怡忽然想起什么：“你之前不是说她退了学生会，是不是和这个有关系？” “没有吧，那个时候学生会太忙了，她应该是怕耽误学习。”姚童说道。 手边屏幕忽亮，黎今晚拿过看了眼。 蒋路：【别忘了明天晚上。】 蒋路：【衣服给你改好了，面具你想要黑色还是白色，一样的款式。】 蒋路发来一张图片。 蝴蝶形状的面具可以遮挡住大半脸庞，以防她被学校里的人认出。 黎今晚：【黑色的就行。】 目光垂落屏幕，黎今晚想起，也许同样作为男生，蒋路会更懂他们的喜好和心思。 她打着字问。 黎今晚：【你觉得男生有没有什么很喜欢的东西。】 蒋路：【？】 蒋路很快抛来语音电话。 黎今晚秒挂断，打字解释：【我在外面吃饭，不太方便。】 蒋路名字旁边的“正在输入中”持续几秒：【有男生追你？】 他们两个认识了很久。 高中一个班，那时候座位离得近，时间一久关系还不错，甚至他是黎今晚身边唯一能多交流几句的异性。 大学虽然不是一个学校，但联系一直未断。 蒋路很清楚黎今晚什么性格。 她是不会主动追别人的。 蒋路：【你忘了高中的事？】 蒋路：【接近你的男生有几个靠谱的，现在说什么送礼物。】 黎今晚微抿下唇。 看来蒋路不会告诉她她想知道的。 “宝贝，看什么呢，再不吃锅里的东西都要被某人吃完了。” 沈君怡往黎今晚的碟子里夹了几块肉。 黎今晚熄灭屏幕，将手机扣了过去：“谢谢。” 沈君怡：“谢什么，跟我还客气。” 姚童：“哎哎什么意思，我怎么没看见你给我夹菜。” 沈君怡：“你自己不是吃得挺香？” “哪里香了。”姚童唉声叹气，“一想到等等回宿舍还得看人家脸色，我就没胃口。” 沈君怡想了想：“等她在的时候，我可以跟她说几句话，顺便帮你问问。” 姚童：“问她干嘛，浪费时间。” 说完，她又有些后悔：“不过你没事的话，还是可以去问一下的。” 沈君怡笑出声，话音又一转：“不过我下午有事要出去。” “？” 姚童一口闷气上涌：“你故意的？” 沈君怡：“嘿嘿，刚想起来。” 黎今晚轻声说：“没事，我可以去问。” “太好了！”姚童刚激动一瞬，又沉静下来，“咳，不过不用急，我也没那么想 5. 灼目星 [] 夜幕降临，酒吧逐渐热闹，轻快悦耳的流行音乐从音响中震出。 “风度”算不上奢华高档，但也不同于一般酒吧人杂且过分喧闹的场合。 装修风格舒适浪漫，氛围恰到好处，非常适合拍照或聚会。开业前只是稍稍进行推广，便吸引来了无数年轻群体。 黎今晚从二楼洗手间走出，用纸巾擦干手上的水珠，扔进一旁靠围栏处的垃圾桶里。 拐角便是楼梯。 她正准备下去时，脚步忽然停住。 一首歌刚好迎来尾声，随后落入寂静，不知为何没有再次响起。 姜然迈上最后一步台阶，神情微怔。他本来打算装作若无其事，就这样过去，却见她站在原地，不走也不说话。 沉默蔓延在两人还算近的距离间。 姜然目光一顿，明晃晃的尴尬好像就在眼前，语气变得不如平时淡然：“你在这里，兼职？” 黎今晚点点头，随后反问：“你觉得不好吗？” “？” 不是。 这和他觉得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姜然第一次体会大脑宕机的感觉，片刻后才说道：“不…我是说，女孩子在这种地方工作有些——” 话音忽止，姜然细想着他要说的话，怎么感觉，还是容易让人误会。 他可没有想说在酒吧工作就是不正经的批判意思，但万一对方误解呢。 …… 算了。 还是再解释一下。 “十号桌需要上两杯酒。” 黎今晚听着耳机里的呼叫声，看向姜然：“我先下去了。” “我的意思是——” 详细解释的话刚开了头，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口。 姜然愣在原地。 - 早上，黎今晚十点多醒来。 昨天下午和今天一整天，203宿舍的人都没课，沈君怡不知道去了哪里玩，姚童直接回了本地的家。 宿舍里似乎只剩她一个。 黎今晚躺在床上，没有要起的打算，拿过手机看着积攒的未读消息。 沈君怡发来几张照片，说她找到一家环境很好的温泉馆，下次带她们来泡。姚童跟她分享着家里养的金毛和边牧，吐槽自己的家庭地位快要垫底。 蒋路则是转来昨天的兼职费。 黎今晚打字询问：【不是月底发工资吗？】 那边很快回复。 蒋路：【哦，我打算给兼职的人一天一结，这样算的清楚点。】 蒋路：【快领了。】 黎今晚握着屏幕的手收紧了点，停顿几秒才回复：【谢谢。】 蒋路：【跟我还客气？】 蒋路：【有什么事就和我说。】 黎今晚：【好。】 她点出去继续看着别的未读，列表里只剩一个人没有回复。 黎瑞：【晚晚最近怎么样？】 黎瑞：【爸爸过段时间要回趟国，到时候一起出去吃个饭？】 两条文字消息下方是一笔数额不小的转账，黎今晚没有犹豫，退回了这笔钱，斟酌着打字。 黎今晚：【我最近挺好的。】 黎今晚：【这边不缺钱，你留给自己用就好。】 屏幕被按灭，映入眼帘的是上方洁白天花板，似乎有台老旧放映机向上投映，将过往许多事情重复播放。 过了很久，黎今晚重新拿起手机。 对话框里还没有得到回复，她点进对方的朋友圈。 黎瑞很少发朋友圈，最新一条停留在半个月前，是和她只见过一次的阿姨在夏威夷海边拍摄的合照，除此之外还有些风景图。 再往前翻是七月初，依旧是和她。 他们一起去维也纳听了场音乐会，看起来又顺带在当地游玩几天。紧接着下面一条，是二月过完年后，他们去冰岛看了极光。 不同地点不同背景，而无一例外的，是身边人不变，以及他们脸上洋溢出的笑容。 开心，幸福，眉欢眼笑。 以及所有可以用来形容美好心情的词汇，都能出现在他们脸上。 黎今晚看到他这个样子，其实是欣慰的。 可是随后，也有什么占据心底。 黎今晚反复点开这些图，直到听见宿舍门被推开。她听了听动静，明显进来的人走到了她的对铺。 也就是傅佳的位置。 昨天晚上傅佳不在宿舍，应该是回了家，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会回来。 黎今晚起身下去，看到傅佳在整理桌面，温声询问：“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黎今晚以为傅佳戴着耳机没听见，靠近两步想再问一遍，对方却抱着书直接转身，一路走出宿舍。 她看得很清楚，傅佳没有戴耳机。 那就是—— 黎今晚抬手从枕头旁边拿过手机，给姚童发着消息。 黎今晚：【好像她不是针对你。】 姚童：【真的？？】 姚童：【那她怎么说？】 黎今晚：【她同样也没理我。】 姚童：【……】 一天过去，沈君怡和姚童周四中午才回来。 下午两点她们都有课，三人约好在食堂见面。 沈君怡端着餐盘坐了下来，虽然身体在动，但看起来一副倒头就能睡的样子。 姚童看她一眼：“你这几天去哪里疯玩了。” 沈君怡：“被我那几个高中同学拉去打麻将，通宵到今天早晨七点多，还非拽着我去吃了个早饭。” 黎今晚点点头：“挺好的，就算通宵，也的确应该吃个早饭。” “一点也不好！”沈君怡睁开双眼，眼下青黑明显，“少睡那半个多小时快让我猝死了。” 她抱怨完接着问：“等等上什么课？” 黎今晚：“英语。” “好，我决定要回去补觉，生死天注定。”沈君怡拿起筷子，打算赶紧吃完回宿舍。 黎今晚好奇：“你不请假吗？” 沈君怡：“不请，上学期请的次数太多了，她说了我好几次，反正公共课，我还是祈祷她不点名。” 姚童：“你们这学期英语老师还是何娜？” 沈君怡：“可不。” 姚童松了口气：“还好我们大三没英语课了，能摆脱她的魔爪。” 何娜一直带艺术系的大学英语，大一大二教服设环设和视传的两个班，她上课最爱做的事就是叫人读单词，回答英语问题。 偶尔兴趣上来了，还要点人用英语对话聊天，恐怖程度堪比期末挂全科。 大三艺术系只有两三个专业还要继续学英语，姚童得到解脱，但沈君怡还要继续痛苦。 沈君怡靠在黎今晚身上：“我好后悔高中没好好学英语，不然就可以像你一样毫无压力了。” 她哼唧两下，又猛地坐直身体：“我又想起上次，她看你不舒服竟然主动说让你回去休息？我还就坐在你旁边，她良心不会痛吗？” 姚童冷笑：“你少请假逃课，她也会把良心分给你一些。” 黎今晚闻言轻笑，低头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消息。 黎瑞：【怎么把钱退回来了，爸爸平时不在你身边照顾不到你，拿去多买些衣服，多和朋友出去玩。】 他又发来一笔转账。 6. 灼目星 [] 姜然随便拽着黎今晚衣袖的某处，就这样把人拉出小树林旁边，带到宽敞明亮的道路上。 他忽然停下脚步，看向就这样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一刻也不挣扎的人。 黎今晚眨了下眼。 姜然稍稍挪开目光，语气有些不耐烦：“别人拉你你就跟他走？” 黎今晚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起他刚才的话，她轻淡出声：“可是，你好像是后到的那一个。” “？” 姜然松开她的袖子，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黎今晚观察着他的反应，继续说道：“你看起来有些心烦。” “……” 黎今晚试探着问：“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她觉得这是一个很不错的示好机会，只要能帮他解决他的烦恼，他们的关系就会变熟一些。 姜然动了动嘴唇，轻吸的一口气迟迟没有吐出，最后化为一声难以形容原因和具体心情的叹气。 似乎再呆下去，他能直接憋死在这里。 姜然直接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 过来这边半天，想问的事情还没问，白浪费时间的事情他可不干。 这样想着，他又转过身去。 黎今晚还站在那里，一脸平静，缓缓出声：“要不然你告诉我，我也许可以帮你解决。” “？” 什么意思。 联系她那天说的话和当时的神情，姜然很快觉得眼下状况不难理解。 执着的人他见过不少，试图通过关心和他扯上关系的，也有，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关心方式。 而且总觉得有那么些奇怪。 在犹豫和不犹豫之间来回摆动，问题到最后也没离开心底，姜然干脆选择转身离开。 还没走到宿舍楼下，那点心烦意乱又卷土重来。 “…” 他最近怎么变得这么矫情？ - 黎今晚回宿舍修整片刻，在五点多离开学校，来到“风度”。 今天蒋路碰巧过来看一眼酒吧，看到黎今晚出现在店内的身影，他收起翘起的腿，起身走了过去。 “下午没课？” 蒋路站定在她的身边。 黎今晚摇头：“只有一节，已经上完了。” 蒋路看着她脱下外衣，放进吧台下方的储物柜里，拿出里面的纸袋。 他当初没想着让服务生穿这套制服，只是清楚，黎今晚不会在学校附近的酒吧里这样露面，所以才想出了这点。 他也承认，最开始找她来帮忙，的确想借她的外形条件来吸引一些男大学生，不过后来觉得她拒绝也正常，毕竟这听起来不是个很好的主意。 然而没想到，她会重新跟他提起这件事。 “你最近需要很多钱吗？”蒋路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黎今晚看着手机：“也没有。” “可你那天不是说缺钱？”蒋路紧盯她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端倪，“对你来说的缺钱，应该数额也不小吧。” 黎今晚按下锁屏，将手机收了起来。 蒋路：“因为什么？” 很久之前的事历历在目，他想了想，问道：“和那个女人有关系？” 黎今晚垂着眸，拎起纸袋转身：“我先去换衣服。” “黎今晚。” 蒋路走上前两步，手臂在她面前横了一下。 黎今晚被他拦了下来，但没抬眼和他对视，只是轻声提醒：“已经到了营业时间。” 思忖两秒，蒋路观察着她的表情，稍稍侧身后退。 等她再出来时，店里来了三四桌客人，另一名服务生六点才来，目前只有她一个人上酒。 蒋路没等到合适的谈话机会，也不打算在别人面前直接将她拉走，既让她尴尬，又破坏酒吧服务口碑，而且等等他还有事，只好离开等下次再问。 一晚过去，黎今晚看了眼酒吧墙上的时钟。 还有一刻钟到十点，是南衡大学校门禁行的时间。因为距离不远，她通常在九点五十左右往回走。 另一名服务生是酒吧的正式员工，她同样看了眼时间，走到黎今晚身边：“你先回去吧，这个时间也没几桌人。” 附近酒吧主要的营业目标还是大学生群体，毕竟这一片驻扎着三所大学，所以临近学校关门前，店内客人总会骤减。 黎今晚：“好，那辛苦了。” 她换下衣服离开酒吧，沿着道路前行。 再往前过一个路口，就能看到南衡气派亮堂的大门。此时不少人往学校内赶，也不乏有人走出大门来拿卡时间点的外卖。 今天晚上有些忙，没什么空可以坐下来休息，黎今晚快走到宿舍时，已经感到小腿微酸发胀。 宿舍门隔音效果很好，她拉开门的同时，里面传出有些激烈的对话声音。 “我就是讨厌你怎么了？” “你是不是有病啊，她们选谁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不服怎么不找她们说去，干嘛跟我往这里甩脸色？” 黎今晚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可意识到她们在吵架时，宿舍门已经被她拉开。 里面姚童和傅佳对立而站，沈君怡站在姚童斜后方的位置，靠着衣柜抱臂，看起来像是充当着吃瓜看戏的角色。 沈君怡转过头，耸了下肩，表情有些无奈。 黎今晚关上门，暂时站在原地。 傅佳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转过头，不屑地笑了声：“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是没你那么圆滑，很多事都在吃亏，但这也不是你能欺负我的理由。” “我怎么欺负你了？” 姚童不敢相信，明显快要被气死过去。 她还没说出回怼的话，看到傅佳转身离开，走到黎今晚面前。 “你也一样，用不着跟我虚情假意。”傅佳冷冷看她，“那次帮我捡东西，实际你很想嘲笑我吧，我确实没你们有钱。” 她后面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却推开门走了出去。 黎今晚否认的话语没说出口，耳旁就响起重重的摔门声。 沈君怡好奇问：“她说的什么，你帮她捡什么了？” 黎今晚回忆了下，印象里她只帮傅佳捡过一次东西。 那是上学期临近放假前。 她那天有些感冒，刚从外面药店买了药回来，开门时看到傅佳抱着什么走了出来。 傅佳刚好被门槛绊了一下，红色塑料袋里的东西滚落一地。她忍着不 7. 灼目星 [] 月亮高挂，繁星漫步夜幕。 树林一片深绿，黑压压的氛围下只能借着自然光亮分辨眼前事物。 黎今晚绕了圈宿舍楼周围，没有见到傅佳的身影，想着来附近这边看一眼。她看着眼前散发阴森冷气的树林，觉得不像有人会进去的样子，于是转身。 近在咫尺的身影微颤一下，而黎今晚心跳突然加快。 两个人明显都被吓到。 时机就这么巧，他刚想说话，她正好转身。 姜然后撤半步拉开距离，维持着一脸无所谓的淡然样子，先出声问：“这么晚来这里做什么？” 黎今晚：“找人。” 虽然是简单的两个字，但她语气认真。 “？” 姜然扫视周围的地理构造。 这里不是围墙就是树，找什么人能找到这里。 但既然都过来了。 揣着口袋的手拿了出来，姜然稍稍站直身体，收起平时的懒散语气：“那天我想说的是安全问题，没有觉得你的兼职工作不好，别误会。” 黎今晚抬着眸，眼睫微眨，点了点头：“那你觉得我好吗？” “……” 姜然对视上她的眼睛。 倒也不用。 这么，直白…… 差不多的话术说了无数遍，姜然在心里叹了声气，随便照搬几句：“你挺好的。” “所以你不会告诉别人这个秘密对吗。” “但是我真的没谈——” 恋爱的打算。 …… 她说什么？ 姜然呆住：“什么秘密。” “我在酒吧兼职的事。”黎今晚垂眸，攥了攥指尖，又微扬起脸，“可以拜托你不要告诉别人吗？” 空气仿佛静止，晚来风拖着轻快的身子碰触脸颊，又重重扇了他一掌，甚至还留下回荡耳边的嘲讽。 片刻内回过神，姜然出声问：“所以，你那天去操场找我，是想说这件事？” 黎今晚点头。 有四个字适合形容目前的他，但姜然很快又想，她说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所以这事两人一半一半，不能全怪他一个人自作…… 嗯… 姜然看着她，有些一字一顿：“哦，行，明白了。” 黎今晚：“谢谢。” “没什么…” 姜然转身，思绪飘然，甚至感觉不到手里还拎着塑料袋。他向前走着，余光有身影和他并肩前行。 目光一顿，黑色长发轻动，赫然闯入他的视线。 姜然微愣在原地，鼻息间充斥着一股清香。 看到他停下，黎今晚侧抬起头，声音温和轻淡：“谢谢你帮我保密。” “不用谢…” 他的嗓音莫名带了点哑。 右边揣进口袋的手轻动，碰到了一个小铁盒，姜然恍惚一瞬，将它拿了出来。 …… 男生宿舍二号楼和女生宿舍一号楼刚好斜对着，宿舍楼下，姜然站定脚步。 面前花坛的另一边，黎今晚和两个女生交谈着什么，其中一个人先转身进了宿舍楼，另一个人摸了摸黎今晚的肩膀。 随后，她们一同走进楼内。 回到宿舍，田新盯着他手中的袋子扑了过来。 “怎么这么半天？” 田新又忽然改口：“不对，我的然然辛苦了，需要我帮你揉肩敲腿嘛？” 属于意料中的回怼轻骂并未出现，田新好奇抬眼：“发什么呆呢。” “嗯？” 姜然手伸进口袋：“还有盒糖。” 田新低头看着他掏口袋的动作，又没有了后续。 “糖呢？” “…” “啊？” “哦，可能丢路上了。” “……？” 姜然越过田新，坐到了桌前。 那个时候，他伸手塞给她那盒糖，现在后知后觉，这个行为有多反常奇怪。 越想越烦，姜然起身打算去洗漱。 算了。 就当他弥补那一半的责任。 第二天没课，难得的懒觉被叽叽喳喳的声音打扰，不知道的还以为宿舍养了一窝鸟。 被吵醒时，起床气会让姜然的语气稍重一些。 他下了床，看着他们三个人围在一起。 “干什么呢。” “我靠你醒了啊！”田新起身朝他走来，“给你看看给你看看！” 一惊一乍的声音有些刺耳，姜然皱着眉，半睁的眼眶酸涩疲倦。 “学校论坛有人发了黎今晚和一个男生的照片，现在实时热度第一。” 田新把手机怼到他的面前。 姜然上半身往后撤了下，刚生起来的微弱火气，在看到屏幕上的黑色字体和图片时，像是点了个哑火。 他有些懵，眯着眼继续向下看。 校园八卦站：【黎今晚和一个男生昨晚在便利店旁边。】 人物时间地点，没有过多赘述，却让人觉得信息量过大，想象空间拉满。 再加上标题下面的两张照片。 两张拍摄视角都是从男生斜后方拍的，只能看到他侧过去一些的背影，而黎今晚的样貌清晰可见。 一张黎今晚微抬着头看他，一张男生伸出右手，看起来像是握住了她的手。 姜然：“…” 这个错位可真是。 这学校怎么还有专业狗仔队？ 两张照片构图完美，氛围到位，一旁的路灯像是电视剧里见证爱情的标志性建筑物，也难怪评论盖起了高楼。 【今年麻烦给我拍这个，我要看！】 【看得我也想谈恋爱了。】 【大早上醒来被情侣暴击，谢谢，我的尸体应该还好…】 姜然滑动屏幕，前排看到的无外乎都是这样的话。 直到。 【不是说黎今晚男朋友是顾杰吗，这是他吗？】 有几个人回复了他。 【不知道，看不出来。】 【分了吧已经。】 【我也听别人说过，不知道他们怎么回事。】 【我怎么听说还没分。】 姜然指尖微顿，继续向下滑。 【这人看着像大一计算机系的姜然啊，我今天见过他，穿的就是这身衣服。】 “……” 田新正好伸过来头：“看什么呢？” 姜然按出后台把软件划了出去。 田新：“？” “少看这种无聊的东西。” 姜然张了张嘴，又沉默两秒，才说道：“会变傻。” “是吗。”田新摸了摸脑袋，“不过你不觉得这人的背影有点眼熟吗？” 姜然去卫生间的脚步忽停。 田新这样说才让他想起，昨天他穿着什么出去就穿着什么回来，他们三个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出来。 …… 不过也好。 姜然转身，倒着走了两步。 “？”田新看他，“你干嘛呢。” “去洗漱。” “噢噢。” 下午三点多，篮球社团组织了活动。 操场上各处都聚集着人，看起来是后半节体育课的自由活动。 姜然刚到篮球场，被人直接拉去。 “今天大三的也在，不知道一会儿要不要打一场。” 姜然：“你们先打。” “啊怎么了。” 姜然摸着后脖颈：“今天有点累，休息一下我再过去。” “那行，今天倒是有两个替补在，你等等可一定来昂。” “放心。” 篮球场侧面有长形看台，姜然挑了块地方坐下来，拿出手机，解开锁屏的第一眼，就看见了南衡学校的app。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半天，还是点了进去。 那篇帖子还占据热度第一的位置，评论仍在迅速增加。 姜然点着按时间排序。 【我刚开学还听说黎今晚和顾杰在一起，现在怎么换人了，这不算无缝 8. 灼目星 [] 夕阳渐落，天边漫着绯红霞光，操场上遍布人影，是独属于青春时期的一帧美好定格。 姜然微低着头，帽檐往下压了压，一层柔软金光勾勒着他的身形轮廓。 黎今晚抬眸看他，缓缓出声：“拍我们？” 反应几秒，姜然问：“你不知道？” 黎今晚摇头。 “哦…”姜然恍惚了下，“那没事了。” 看着他好像要转身，黎今晚又叫住了他。 “姜然。” “嗯？” “你真的不会和别人说我的事吗。”黎今晚怕他会觉得烦，又补充一句，“我只是想再确定一下。” 姜然微微仰头，视野抬高一些。 之后，他轻声回答：“不会，你放心好了。” 虽然听到两次他的保证，但黎今晚想不通那天他的笑是怎么回事，不过既然这件事已经说开，不如直接问清。 “可那天你在酒吧见到我，为什么会笑？”黎今晚问道。 和她面对面而站的人似乎静止，随后反问：“我笑了吗？” 黎今晚轻点着头。 “你看错了吧。”姜然手揣进口袋，模样有些懒散。 黎今晚蹙起眉，正想反驳他，忽然被人往后拉。 “这野男人谁？” 沈君怡拎着一袋子零食，紧盯着眼前戴着鸭舌帽的人，将黎今晚护在身后。 姜然：“？” 黎今晚抚上沈君怡的手臂，摇头解释：“没关系的，他是我朋友。” “朋友？”沈君怡上下打量他，侧头看向黎今晚，“什么时候认识的？靠谱吗？万一居心叵测不怀好意图谋不轨怎么办！” 姜然轻扯下嘴角。 倒是难为她短时间内想出这么多成语来形容他。 “我先走了。”姜然抬手压下帽檐，说完转身。 沈君怡对着他的背影喊：“哎你别走啊，是不是怕了！” 她收回视线，发现黎今晚脸上挂着淡笑。 沈君怡不解：“你在笑什么？” 黎今晚敛起嘴角，摇摇头：“没什么。” 沈君怡狐疑打量，想起今天姚童发给她的链接。她顿时抬眼，仔细观察刚才从这里离开的背影。 嘶。 的确有那么点像。 最后一节下课铃响起，即将迎来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 人群向校外走动，偶尔夹杂几个拖着行李箱的身影，黎今晚逆着人流回到宿舍，关上门，耳边变得安静下来。 沈君怡上完体育课出去和她的家里人吃饭，姚童在忙学生会的事还没回来，傅佳桌下的行李箱不见踪影，看起来是回了家。 那晚过后，她们之间没有再次争吵，只是氛围愈发沉静，见面也略微尴尬。 黎今晚坐在桌前，打开笔记本，点进学校官网查看最新活动消息。 南衡第十三届艺术展以中式风格为主题，时装设计展参赛要求则是结合国风和时尚概念，黎今晚看到这里不禁皱眉。 对于艺术创作行业来说，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爱好和擅长风格，如果能处在这个舒适领域，灵感也会随之增加，但欧式复古和中式古风这两类一直不是她感兴趣的。 每次有相关作业评级，只要涉及这两类，她的分数都不如平时。 电脑旁边堆放着一摞书，黎今晚拿开几本，翻着下面的画稿，找出以前作业的废弃设计。 曾经有次期末作业是以新中式风格设计一身礼服，当时黎今晚绞尽脑汁，苦思了将近一个月，重新画了很多张才从老师那里过了稿。 那位老师是学校里的教授级人物，一直以高标准要求学生，尤其是对在别的老师口中有天赋成绩好的学生，她更会更加严格一些。 其实那些废弃的画稿不算差，黎今晚拿出翻看一遍，挑了两张现在看来还算不错的。她打算加以修改调整，拿去报名这次的艺术展。 没过多久，宿舍门被推开，沈君怡和姚童一起走了进来。 黎今晚偏过头，看向走进来的沈君怡，好奇问：“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别提了，没吃成。”沈君怡抱臂走进，“我爸公司突然有会要开，我妈一听直接跑去和她闺蜜做美容了，就剩我一个。” 她说完，看了姚童一眼。 姚童点了点头，走到黎今晚旁边，沈君怡也随后跟来。 “宝贝，明天周六，一起去泡温泉吗？”沈君怡把手搭在椅背上。 姚童：“那个地方暑假刚开的，离学校不远，那天校门口还有人发它的传单。” 沈君怡：“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环境很不错。” 黎今晚：“我明天得回趟家，后天应该可以。” 姚童：“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话音落下，站着的两个人对视，互相挤眉弄眼。 沈君怡撇了下嘴，先问道：“今天在操场上跟你说话的那人是谁？” 黎今晚几乎没有思考：“姜然。” 随后，她好像意识到不对。 不等她们再次开口询问，黎今晚先出声：“之前偶然认识的，只是说了两句话。” 姚童想起了什么：“可你不是前几天才找我问他的事情吗？” “嗯，对。”黎今晚停顿几秒，轻声回应，“就是别人拜托我打听他，后来才会跟他有交流。” 姚童和沈君怡同时直起身子，微微后仰，短暂交换着眼神。 显然这个说法并不能让她们完全相信，不过来日方长，她们不急于逼问这一时。 周六这天，黎今晚实际上不算回家，只是外婆之前打了个电话，让她过去那边一趟。 来到偏老旧一点的某单位下属住宅小区，这里多半是退休老人，偶尔有年轻人出现，自然会吸引住他们的目光。 “今晚回来了啊。” “爷爷奶奶好。” 黎今晚礼貌点头，停下脚步。 两位老人以前和黎今晚的外婆是同事，很快认出了她。 “哎这孩子越大越好看，现在谈对象了没啊，奶奶那里——” “行了你，人家孩子还上学呢。” “上学怎么了嘛，先谈着看看呀。” 黎今晚弯唇说道：“谢谢奶奶，不过我现在学业太忙了，没有太多时间和别人相处。” “看了没，现在孩子的重心都在学业事业上，才不稀罕那些情情爱爱的。” “切，你当初还不是一毕业就急着找对象，整天到处去女人堆里瞎转悠。” “诶怎么还说上我了，那年代又不一样。” 黎今晚看着他们互相拌嘴，脸上又都是经过时间沉淀才拥有的幸福模样，不禁淡笑。 “爷爷奶奶 9. 灼目星 [] 他的话停留在耳旁，黎今晚有些诧异，可连她也没有察觉到，她的眉眼相比刚才舒展了一些。 姜然见她没说话，抬眸往远处看，轻咳一声：“吃饭了吗？” 黎今晚摇头：“还没。” “我正好要出去吃饭，一起？” 目光还放在别处，姜然又出声说：“我有张双人餐的券，一个人吃也怪浪费的。” 黎今晚想，这顿饭刚好可以她来请，来答谢他替她保密这件事。 “好。”她答应下来。 姜然看着她站到他的身边，似乎在等他带路。 他拿出手机，问着她：“你想吃什么？” 黎今晚抬眼：“不是说有券吗。” “哦…对。” 眼睫连续眨动两下，姜然单手左右滑动屏幕，随后收起手机。 他挑了家离学校不远也不算很近的地方，方便回来，同时不会遇到很多学校的人。 走进这家火锅店，姜然说要坐最里面靠墙边的位置。 两人面对面坐下来，他坐在可以被看到脸庞的位置上，而别人的视线最多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等待上菜期间，姜然随便闲聊，不让餐桌上的气氛那么沉寂。 “你爱吃火锅吗？” “还行。”黎今晚说道，“和宿舍的人经常一起出来吃。” 姜然点了下头，这时有人坐在了他们的斜对面，其中一个人朝他这边瞄了两眼。 黎今晚拿着手机，回复完蒋路发来的消息，紧接着看到对面的人抬手戴上他的卫衣帽子。 卫衣连帽宽大，遮挡住他的额头，站起来的话甚至不容易看到他的眉眼。 姜然微抬视线，对上她不解的眼神，解释了句：“我头怕冷。” 九月初还是二十几度的天气，就算今天阴天也算不上冷，黎今晚看着眼前向上蒸腾的气体，有些不明所以。 店员刚好在此时过来端上菜品。 “谢谢。”黎今晚温声说道。 透过向上冒的细微白雾，姜然看向黎今晚淡笑的脸庞，等待店员走后，她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神情。 姜然微微垂眼，视线又停留在她淡红的唇瓣上。 …… 他到处瞎看什么呢。 一顿饭吃得沉默，无言了许久，两人都放下筷子。 姜然看了几分钟手机，才抬头问：“吃好了吗？” 黎今晚：“嗯。” “那走吧。” 姜然说完起身，一路走到前台处。 “一共139，怎么支付？” 姜然点开付款码，刚想说话，有人在他前面说道：“微信。” 随后是叮的一声。 微愣的瞬间，姜然注意到前台的两个店员对他投来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那个意思再明显不过。 “…” 姜然看着转身就走的黎今晚，跟上前去。 “你刚才干嘛？”姜然拉了下她的袖子。 黎今晚停下脚步，回过头：“嗯？” 姜然：“我不是说了我有券，那肯定我来结账。” “没事。”黎今晚摇头，“你和你的舍友用就行，这顿饭我来请，我想谢谢你替我保密。” 没想到她是出于这个理由，姜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恍惚说道：“这有什么。” 两人继续往学校的方向走。 临近门口，一想到学校里还有专业狗仔队，姜然停下脚步：“你先回去吧，我去帮舍友买东西。” “好。”黎今晚向前走，又忽然转身，“再见。” “……” 姜然站在原地。 论坛上有关她的负面言论就那么两种，有人评价她的性格，有人评价她对待感情的态度。 虽然没和黎今晚接触多久，可他也不是迟钝到，和一个人接触几次都看不出来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不过她的性格，一时间还挺难描述。 没过多久，姜然回到宿舍，看见走时还没有起床的三个人现在都干着各自的事情。 田新坐在桌前整理他可以拿去兑奖的零食袋子，付文涵戴着耳机沉浸于电脑屏幕上花里胡哨的游戏里。 至于段承。 “那你晚上有空没，我这两天没什么事情。”段承发着语音，忽然笑得暧昧，“想没想哥哥？” 姜然：“。” 行。 难怪没人注意他平时穿的什么衣服。 - 周日早上，沈君怡坐着家里的车，顺便接上了姚童，来校门口等待黎今晚。 车内，沈君怡看了眼刷手机的姚童，出声问：“你和她怎么样了。” “谁？” “还能有谁，傅佳呗。” “别和我提她。”姚童面无表情，似乎能动嘴唇就是对这件事最大的回应。 沈君怡后靠着车座，交叠双臂，叹气说道：“我也没想到她话说的那么重，不过不就一个学生会竞选吗，能有多重要。” 姚童思绪一顿。 她想起准备竞选阶段，傅佳好像就没再跟她一起去图书馆，只是那时候她还没看出来是怎么回事。 她们同为学习部的成员，学生会上届换代竞选，学生部除了看平时表现，还要参考大二的期末成绩，因为当时下半学期还没结束，所以只看了上半学期的成绩。 可偏偏除了大二上学期，傅佳都比她的平均绩点高。这是傅佳觉得不公平的地方，以及认为她和部长平时关系好，其实人选早就内定成她。 姚童看向窗外，声音微沉：“可能对她来说很重要吧。” 不过一会，姚童看到黎今晚走出学校门口，瞬间打起精神，她伸手拍了拍沈君怡：“来了来了。” 沈君怡：“一定时刻谨记我们今天的任务！” 姚童：“一定！” 她们来到那家温泉馆，冲完澡前往沈君怡预定的私汤。门帘隔断走廊，半开放式的温泉一面衔接房间，另一面可以直接观赏室外的静谧生态景色。 沈君怡裹好头巾，靠近黎今晚坐了下来。 姚童则是走到另一边，侧头看着黎今晚，忍不住说道：“你好像剥了壳的鸡蛋啊。” “你这是什么形容？”沈君怡吐槽道，“那叫肤如凝脂，吹弹可破。” “？” 姚童：“你一天到晚哪里来的这么多成语。” “不好意思啊，我高考语文127呢。”沈君怡撩了撩并没有披散下来的头发。 姚童：“是是是，数学87是吧。” 沈君怡很是震惊：“你怎么知道？” 姚童不敢相信：“我就随口一说，还真 10. 灼目星 [] 侧面墙壁上方挂着盏镂空雕花灯，有光线照映过来，黎今晚注意到他脸颊漫上些许不自然的微红。 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皱眉问：“你生病了吗？” “……” 姜然目光似乎有些失焦。 黎今晚：“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 姜然身形一晃，后退了点距离，话音伴着很奇怪的语气：“你为什么要陪我去医院？” 他的话不像是正常询问，但又没有任何偏激情绪，黎今晚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有些愣在原地。 她回忆着刚才，随后出声：“对不起，是我吓到你了吗。” 姜然对视上她略微担心的眼睛，神情微顿，缓缓说道：“没有…” 意识过来刚才的语气，他说了声“没事”就转身离开。黎今晚在原地站了片刻，垂眸回到刚才的房间里。 汤池雾气缭绕，正在交头接耳的两人听到动静忽然分开。 “回来了？” 姚童看向后面。 黎今晚重新坐进温泉里，想了想问道：“你们说，如果和一个人昨天还好好的，今天说话他突然就变得奇怪，是因为什么？” 左右两个人很会捕捉关键字。 沈君怡：“和哪个人？什么好好的？” 姚童：“哪个ta？男字旁女字旁？” 静止几秒，黎今晚很快回应：“我只是对这种情况比较好奇，不管是和谁。” “哦。”沈君怡放下警惕，“那大概率是做了什么让对方不开心的事吧。” 姚童似乎熟悉这种情况，补充说道：“也不排除对方有病。” 这两句话让黎今晚陷入思考。 姜然应该不属于后者，可是，她好像也没做什么会让他不开心的事。 以前她一直习惯于回避社交场合，所以不是很擅长处理人际关系，而且对于不经常相处的人，性格会有些慢热。 虽然会有很多人主动向她表示友好，但实际上，她能够交心的朋友少之又少。 除了蒋路，大概沈君怡和姚童算是她真正开始交的朋友，尽管有些事也不太能和她们说。 黎今晚问：“那如果做了让对方不开心的事，该怎么办？” “如果你觉得是你的问题，那就道歉哄哄对方，或者，给他送礼物也行。”沈君怡说道，“但如果不是你的问题，那就主打一个老死不相往来，谁爱哄谁哄，反正和我没关系。” 姚童突然冷笑：“这话我爱听。” 黎今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沈君怡说完才觉得不对。 当初顾杰能加上黎今晚的联系方式，有一半责任在她，所以才会有后来那件事，万一这次又是她无意中促成了什么大错怎么办。 刚想多解释两句，沈君怡就看到黎今晚起身。 “我再去趟洗手间。” “？” “？？” - 温泉馆入口大厅处宽敞明亮，姜然刚从里面换好衣服走出来，有人便凑到他的身旁。 “我刚才还没跟你说完呢，怎么走了。” 姜然莫名有些烦躁：“说什么。” “你和黎今晚啊。” 那人往他耳边靠了靠，降低音量问：“你和她怎么认识的，我那天听班上的人说她去操场上找你，原来是真的？” 姜然微蹙下眉，用臂肘推开他，尽量远离这股八卦气息。 身旁人忽然轻笑：“我还挺好奇她到底是什么性格，感觉说什么的都有，哦对了，那天我看见有人说她挺渣的，真的假的？” 姜然：“少听别人瞎说，那些人又不一定和她接触过。” “让我逮到了吧！”他像是阴谋得逞，嘴角笑得更加明显，“你们果然有关系，不然你干嘛这么维护她。” “无聊。” 姜然白他一眼，走向前台。 “215房间结下账。” “好的先生。” “你来结账吗，那我等等转你。” 姜然：“不用给我，你少在我耳边八卦几句就行。” 田新拎着两瓶刚买的饮料走过来，拿了瓶给姜然：“你喝吗？” 另一个人见状问：“我的呢？” 田新看他一眼：“你让你们宿舍的人给你买去，他们就在后面，马上出来了。” “冷酷无情！” 前台在这时说道：“您好先生，215房间的账单已经有人结过了。” 姜然微愣：“谁？” “那位小姐好像叫黎今晚，她说如果看到你的话让我转告一句，她如果做了让你不开心的事请别生气，她不是有意的。” 姜然：“…” 如果有可能，他一定会撤回刚才的疑问。 在姜然身后，一个人目瞪口呆，一个人直接松手。 饮料瓶在地上滚了几圈，田新缓慢拾起：“我先出去了。” “我靠。”另一个人很是震惊，上前小声问道，“既然这也不是你请的，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继续八卦了？” 姜然推开他，问着前台：“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抱歉先生，我们这里不可以透露顾客隐私。” 虽然店刚开不久，但这位前台经验丰富，也明白这两个人互相主动的状况意味着什么。她微笑拒绝的同时，视线明显移到一旁，轻轻抬了抬下巴。 姜然顺着看去，旁边有一本看起来像是登记簿的表格本。 他直接拿过，视线顺着名字上移。 最上方赫然出现熟悉的三个字，后面的手机号被他默念一遍同时记住。 “谢谢。” “没关系，闹矛盾了要好好说清呀，这样感情才能变得长久。”前台姐姐弱着声音说完，很快换上职业微笑，“先生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姜然身体僵了一瞬，直到被其他人碰撞。 “你和黎今晚真谈了？” “谈什么…” “恋爱啊。” “哦。”姜然垂眸，轻点着手机屏幕，“没有。” “你这什么反应？” 姜然和田新最先离开，直接回了宿舍。 一路上两人没有交流，站在宿舍门口时，田新握住姜然正准备开门的手。 “？” “你真和黎今晚……” “没有。”姜然直接拉开门，不想再聊起这个话题。 段承不在宿舍，付文涵带着耳机打游戏，似乎根本没听见他们开门的 11. 灼目星 [] 街角墙壁一片冷灰，某处砖瓦微凸，裂缝如同脉络向外延伸。周围墙皮经不住风吹雨打，已然老化剥落。 稍不留神轻蹭上去，衣服会沾染些许难以掸去的粉末痕迹。 姜然把人往他这边带了带，避免她碰到身后的墙。 墙角的另一边，汽车鸣笛和自行车铃混杂在一起，偶尔充斥着微弱的对话声音。 而这边，他们相对而站，一人微垂着眸，一人轻抬起头，画面像是电影里久别重逢的高潮桥段。 只不过这个桥段本应调动情绪，他们却演绎得戛然而止。 他把人拉来总归是要说点什么。 可姜然站在这里，思绪有些许的乱，半天只是问：“怎么不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黎今晚闻言拿起手机，果然看到通讯录那里有着醒目的红点。 她微微低头，通过了他的申请，轻声说道：“抱歉，我刚才没看手机。” “……” 姜然看着两人之间的地面，语气很轻：“不用道歉，这也没什么。” 还有几分钟酒吧就要开业，黎今晚看着屏幕上的时间，索性直接问：“那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我生什么气？”姜然不解。 黎今晚解释：“那个时候在温泉馆，感觉你不是很想理我。” 有些时候事情发生，处在逃避不想承认的阶段，就会自动在脑海里抹去那个场景，除非有人再度提及。 姜然觉得他不算逃避，也没不想承认，只是在那时候相遇之前，刚好有人在他耳边八卦起哄。 也就是说，当时的情况被某些因素影响，纯属意外罢了。 嗯。 没错。 双手揣进口袋，散漫攀上脸庞，姜然莫名带了点理直气壮。 “没有，你感觉错了。” 黎今晚微愣，随后皱眉：“可是——” “站在这里做什么？” 来人打断她的话音，黎今晚偏过头，看到蒋路在不远处的位置上朝他们这边走近。 蒋路走了过来，站到黎今晚身旁，笑得温柔：“下周末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玩？” 他像是完全没看到旁边还站着一个大活人。 姜然嗤笑一声。 这伎俩幼不幼稚。 当谁不懂他那点可笑的心思呢。 下一秒，他听见黎今晚出声问。 “去哪里？” 姜然：“？” 蒋路思考起来：“还没想好，看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可以过去。” 她下周要开始忙艺术展的事，周六日也不太能有时间出去，不过就算有空的话，她应该也不会和蒋路去外面玩。毕竟这周已经和她们出去玩过一次，她的精力不足以支撑到下周继续。 而且按理说，蒋路应该知道这点。 黎今晚这样想着，忽然听到耳旁传来的反问。 “不是说下周要和我出去？” 黎今晚回过头，看向他的目光明显存疑。 姜然微勾着唇角：“我好像还是有那么点生气，正好，出去玩一趟也许就没事了。” “生气？”蒋路这才正眼打量姜然，“什么意思？” 姜然平视过去：“字面意思，听不懂？” 对峙的意味充斥在周身，氛围陷入到某种不和谐当中。蒋路轻笑一声，刚想回他，余光看见黎今晚往旁边走了一步。 黎今晚看着屏幕上的时间，语气认真：“该开业了，我先去换衣服。” 姜然：“……” 那道身影不带有一丝尴尬或者慌张，就这样从两人面前离开，走进斜对面的酒吧。 但蒋路像是熟悉黎今晚的性格，并不感到意外。 他看向面前的人，眼神带着警告，声音不紧不慢：“你最好离她远点，她不是那种会随便和别人在一起的人。” “你也没和她在一起。” 姜然话音懒洋洋的，连反问的意思都没有。 “那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种话。” - 桌面摊着书和笔记，姚童搞完预习作业，直接将书本推开。她再看下去，眼前的黑体字怕是直接变成万花筒里的图像。 姚童把手机声音打开，靠着椅子闭眼休息。 也就享受了几分钟的宁静，她的手机像抽风一样狂响许多声。 “？？” 姚童猛地睁开眼，拿起手机。 走火入魔：【你知道！】 走火入魔：【我！！】 走火入魔：【看到了什么！！！】 走火入魔：【光天化日之下，有个人就那样把她拉走了！！！！】 姚童觉得她新给沈君怡改的备注，适配度简直百分百。 不愧是她。 走火入魔：【让我知道是谁我必把他千刀万剐！】 走火入魔：【不行气死我了。】 姚童：【我的大小姐，你出去的时候天都黑了，还光天化日呢。】 姚童：【而且你的证据呢？】 对方回复了简单的三个字。 【没拍到。】 姚童：【？】 她退出聊天页面，不打算再回这个疯女人任何消息。 姚童收拾完桌面，起身打算早点洗漱，刚往前走了两步，看见宿舍门被推开。 进来的人让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花了几分钟洗漱回来，姚童看到傅佳坐在桌前，似乎没有要再出去的意思，郁闷感顿时上涌。她走到宿舍阳台，趴在窗边，百无聊赖地看着下面来往的人。 宿舍楼二层距离地面很近，可以看清路过的人，阳台窗户旁边有棵树，正下方对着一张长椅。 这个时间经过这边的人不算多，姚童盯了一会，没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正打算转身离开，她注意到一个略微眼熟的人从下面走过。 “咦，那不是姜然吗。” 这一周之内，姚童听到这两个字的次数，比别人叫她名字的次数还要多，她甚至感觉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 姚童看着他经过，想起很多人在她耳边说的各种形容词。一时间，让她印象深刻的只有“帅到惨绝人寰”。 她没见过姜然真人，也没看到过他的照片，就在她扒着窗户向下望去之际，有个人追到了姜然的身后。 即便只是在二楼，遍布校园的嘈杂声音也让她听不清他们之间的对话。 但她看到，那个女生好像叫住姜然，伸手递过去一个礼盒。 姚童瞬间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她一 12. 灼目星 [] 周一早晨伴随着学生时代的每个阶段，也渐渐变成闻风丧胆般的存在。 大一开学离高三结束不过三个月而已，可早八似乎很难让人适应。田新听着从老师口中蹦出宛如天书的句子，明明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却半点也听不懂。 刚上课不过十分钟，田新已经有了昏昏欲睡的感觉。他拄着头，一边打哈欠一边侧头。 “我靠。” 田新在看到姜然紧盯前方，眼里布满红血丝的样子，忍不住低声震惊：“你昨晚通宵了？？” 他顺便抬手戳了戳姜然，以确定坐在他旁边的不是一具尸体。 姜然后靠椅背，缓缓闭眼，眼眶的酸涩感并未得到缓解。 比通宵更可怕的是被动失眠。 昨晚他盯着手机屏幕半天，对话最后只停留在那一个问号，然后便没了后续，导致他一晚上难以入睡。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姜然知道黎今晚的脑回路很独特，起码和他不太一样。 但这么莫名其妙的话，她直白地发给他还没个解释，难道不是很过分？ 没错。 就是很过分。 想到这里，姜然睁开眼，烦躁地抓了下头发。 怎么感觉他最近神经兮兮的，一直往这里自问自答。 姜然轻吸着气，坐直身体，压下那些多余的情绪。 田新看着他不断变化的神情，还以为自己在欣赏川剧变脸，忍不住笑了声：“你干嘛呢。”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振了下，正打算继续说话的田新毫无防备，差点被姜然飞速拿过手机的动作吓到心脏骤停。 田新捂着心口，又看到姜然一脸平静地放下手机。 “？” 那他刚才那么大反应干什么。 讲台上，老师敲了两下黑板，吸引着下面打瞌睡或者走神的人。他开始念叨大一课程的重要性，田新托着腮，这堆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直到话音里穿插进一声振动声响。 田新这次有准备地看向姜然，然而对方只是扫了眼桌上的手机就继续抬头，开始认真听讲。 田新：“？？” 第一节课课间，前半分钟的嘈杂吵闹逐渐变弱，教室里剩了不到一半的人。 姜然单手撑着脸，另一只手转着笔，任谁看来都是一副他此时无聊透顶的模样。实际上，他微垂的目光盯着屏幕扣过去的手机，在想到底要不要看一眼消息。 田新不知道往哪里整来袋零食，此时像个仓鼠一样咯吱吱地咀嚼。 姜然轻啧一声，侧着头抬眼看他。 田新顿住。 “你一天吃八百袋零食？”姜然放下手里的笔。 田新继续动着嘴，说的话含含糊糊：“哪里有八百袋，也就八袋。” “？” 有人坐到他们前排的位置上，戳了戳他前面的人。 下课时间很少有人刻意控制音量，可此时那人有种偷偷摸摸做贼的感觉，不过传来的声音还是能被后面的人听到。 “哎，你让我打听的事我问到了。” 前面的人回过身：“怎么说？” “是有不少人跟她传过绯闻，但好像确定过在一起的就那个经管系的顾杰。而且这件事吧，挺神奇的，我打听到了黎今晚她们班，都没什么人知道这件事，但顾杰那边都说两个人在一起过。” 姜然伸过去拿手机的动作停在半空。 田新听到黎今晚的名字，缓缓看向姜然。 “那他们到底分没分啊。” “不知道，说什么的都有，主要是也没人看见他们两个一起出现过，应该是已经分了。” “嘶。”那人陷入了思考当中，继续问，“那她真的很会玩弄别人感情吗？” “这估计只有跟她谈过的才清楚吧，不过从长相来看，感觉她像是会渣别人的样子。” “这种只适合跟她体验式谈恋爱，估计想长久是不可能了。” 前面的话音几乎刚落下半秒，姜然抬脚轻踹前面座椅的边缘，冷淡出声：“你们这样背后说别人，不怕半夜鬼敲门？” 前面两个人同时回头，其中一个看见姜然笑了声：“然哥，你这是不懂八卦的乐趣。” “没错，不过然哥这样的，应该只有别人八卦他的份。” 姜然很烦他们这种称兄道弟的称呼，以前初高中有人这么叫他还会直接怼回去，但自从上了大学见识到人种的多样性，他也懒得张口跟这些人多说什么。 姜然收回视线，余光注意到田新凑了过来。他一偏眸，就看见田新压不住的嘴角。 “又怎么了。” “我懂，我都懂，我真的都懂。”田新疯狂点头，对他竖起大拇指，“给你这个。” 姜然：“犯病？” 最近他身边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不正常。 不对。 有个人不算身边。 桌上手机又振一下，姜然犹豫两秒，拿了起来。他直接点进刚收到的那条，没管其他的红点提示。 黎今晚：【抱歉，昨天发完消息我就去睡觉了，没看手机。】 这个回复内容黎今晚琢磨了许久，最后按下发送。 她觉得既然加上了好友，应该由她主动打个招呼，毕竟之前还有拜托他的事情。 可她当时发完那两句，又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而且也没办法让沈君怡和姚童帮忙出主意。 姚童和傅佳上午有课，宿舍只剩黎今晚一个人。她在电脑上浏览着国内外最近时装秀展的图片和视频，在备忘录里随手记下一些灵感。 没过多久，宿舍门哐当一声被推开。 沈君怡踉跄着走进来，双手撑着黎今晚桌边。 “我跟你说！”沈君怡眼神发直，像是遇到了什么难得让她失神的事情，“我昨天晚上打麻将，遇到了一个学弟。” 黎今晚：“学弟？” 沈君怡：“他真超级温柔，和我那些爱装逼的前男友完全不一样。我当时不小心和他撞到了，他扶了我一下，这简直就是爱情故事的完美开头！而且他也是南衡的，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黎今晚点点头。 “我觉得我的爱情来了，这次是真来了。”沈君怡拉着她说道，又问，“下午我们有课吗？” 黎今晚：“没有，课表上的那节是单周课。” “那正好，学弟下午有节公共课。” 沈君怡 13. 灼目星 [] 身型优越的背影径直离开视线，似乎能感觉到他的语气带了些奇怪的情绪。 沈君怡混乱几秒，出声问：“那谁？” 目光里的诧异微敛，黎今晚回过头，垂眸说道：“没谁。” 她仔细回想刚才说过的话。 明明也没有提及小两岁就怎么样，或者代沟的问题，为什么他会那样说。 一旁的沈君怡没多想，拿起手机看了眼。 “姚童到现在还没回我消息，什么情况。”沈君怡忽然想到什么，“她不会在宿舍和傅佳吵架吧。” 黎今晚：“那要回去看看吗？” 不舍的眼神望向远边，沈君怡在两件事之间犹豫，最终没有成为重色轻友的人。 “我们走。” 回去的路上，黎今晚想起那天回宿舍看到的场面，好奇询问：“那天她们到底为什么吵架？” 沈君怡：“哦，就是傅佳觉得学习部部长的位置应该是她的，只看大二上半学期的成绩不公平，她以为是姚童和上一届部长平时关系好，就搞内定。” 黎今晚听完，皱了下眉：“我记得学习部之前也有只看大二成绩的例子，因为怕到了大二会松懈，他们觉得开始竞选的上一学期成绩更有参考性。” 沈君怡耸肩：“不过要我说，就算内定肯定也是内定更合适的人选啊，傅佳每次学生会一有事，她不都优先选择忙自己的事吗，姚童还经常帮她完成她那一份的任务。” 在黎今晚的印象里，傅佳的确更在意学业，学生会对她来说只能算作一个额外内容。 这也没有错，但对于竞选这种事情来说，能者多劳会是首要的竞选条件。 姚童从加入学生会那天开始，大大小小的事从来没有缺席过，甚至会协助别人完成她们的任务，而且每一件事都会被她做得很好，又照顾每一个的感受，不邀功也不会过分谦虚做作。 她这样性格的人，黎今晚觉得是好人缘的模范代表。 不过用姚童的话来说，她就是很喜欢多管闲事，闲下来就想帮别人做点什么，根本不算乐于助人的范畴内。 “不过你也别在意傅佳说的话。”沈君怡忽然出声，“你是出于好心，她自己误会还要说那么过分的话。” 黎今晚摇着头：“没关系的。” “真的吗？” 沈君怡观察着黎今晚的表情，保持些许质疑。 沈君怡一直觉得自己是那种温室里的叛逆花朵，每天都想着逃离，但其实根本承受不住外面的残酷世界。 至于黎今晚，她像是温室里最冷清的那一朵，看起来被人保护得很好，但似乎又不需要别人的保护。 像是把她移植室外，她依旧可以生长得挺拔盎然。 黎今晚微弯唇角：“真的。” 大概在很多年前，她有过脆弱到无法接受别人指责谩骂的经历。而现在，虽然不是强大到可以接受任何事情的心理状态，但对于多数评价，她几乎没有让那些声音走进过她的心里。 只不过。 有一些人和事，还是没办法轻易从心底剔除。 - 这节英语大课结束不过下午四点，姜然这一个宿舍的人决定在教室里写写作业，等到五点多直接去吃饭，这样可以避开高峰饭点。 刚才上课的阶梯教室下节有别的课程安排，他们出来在一楼找了间教室，此时里面也有些正在自习的人。 姜然坐到了最右的位置上，段承依旧坐在他的左边。 在手机上发完几条信息，段承拿起笔，看了眼姜然面前摊开的高数作业，见他迟迟未动笔，以为他也对这群数字符号感到头痛。 段承目光上移，正想说些吐槽高数的话，却看到对方的视线明显不在作业上，似乎还忘了有眨眼这么一项身体自然活动。 段承想起那时上课姜然反问他的话，忍不住笑出声。 “看来我的确说错了，你这不是魂不守舍。”段承侧着身，手肘撑着桌边，“简直就是失魂落魄。” 他的话说完，对方还没有半点反应。 段承：“？” 他直接碰了下姜然。 “嗯？”姜然看他，嗓音有些哑，“怎么了。” 段承察觉出那么点不对劲，关心着问：“你不舒服吗，生病了？” “没有。” 姜然回完他，拿起笔准备写题。 平时，姜然并没觉得高数是什么难以攻克的学科，但现在这样看着纸面上拼凑在一起的数字，他竟然感觉到了重影。 他抬手揉按着额角，想起昨天傍晚的事。 姜然觉得，他在那人面前说的那两句话，单纯是看不惯他而已，绝对没别的意思。但一想到黎今晚还能顺着那个人的话问下去，他就会产生些烦闷的情绪。 她难道就看不出来别人的那些心思？ 哪天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吧。 习惯性的轻啧声传入段承的耳朵里，他侧过头，看到姜然撑着头发呆，眉眼间又夹杂烦躁。 段承靠近旁边的田新，小声问：“我看姜然今天很奇怪，他怎么了。” 田新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摆几下：“他不是今天，是最近。” 段承笑着问：“干嘛，他还能失恋不成？” “失恋？”田新琢磨了会，颇为惋惜，“那感觉比失恋更惨，根本还没能恋起来。” 很快到了五点二十，他们离开教学楼走向食堂。 姜然在他们身后走着，似乎稍不注意就能被拉开很多距离。 段承想起田新跟他说的话，觉得还是有必要拿出他的宝贵经验。他刻意等了下姜然，和他并肩走着。 “其实谈恋爱这种事吧，很简单。” “？” 段承勾住姜然的肩膀，分享说道：“女孩子们喜欢什么，一个完美的白马王子只对她温柔体贴，一个情场高手只为她浪子回头，无论哪种总归都是一点，那就是让她体会到什么叫唯一，也就是只对她一个人好，只在意她一个人。” 姜然推开段承勾肩搭背的动作，更加笃定最近身边人都不太正常这点。 段承：“对我这么冷漠干什么，我可是为了帮你。” “帮我什么？”姜然淡声提醒，“你有空跟我说这些，不如去哄你的女朋友。” 今天上午从段承电话里传来的哭腔和谩骂声，姜然可记得清楚。 段承尴尬地咳了声 14. 灼目星 [] 试图问联系方式的话硬生生地卡在嗓子里，男生像是停止了思考，看向一旁的姜然。 黎今晚站在原地，目光平静，片刻内似乎没有任何反应。 姜然没再多作解释，直接把人拽走，只留身后的人在原地错乱。 视线落在她被拽着的袖口处，黎今晚短暂观察。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但不会过分削瘦失去美感，很适合穿戴各种形状的戒指，学珠宝设计的人应该会喜欢聘用他来当拍照模特。 姜然往远离食堂的方向走，没听见身后有半点动静或者询问。 他又感觉到了心烦意乱，偏偏将情绪往下压，它还愈发叛逆反抗，非要弄出更响的声势。 找了个鲜少有人经过的拐角，姜然松开她的袖子，转过身，带着烦躁的语气还没脱离唇齿间，便悄无声息地原路返回。 黎今晚就这样安静地站在他面前。 看不出任何乖巧模样，也不带着任何聒噪和多余的情绪，眼睫偶尔轻动，漆黑瞳眸似乎不会沾染任何斑痕污迹。 姜然微怔，随后挪开视线。 他双手放进口袋里，一时间忘了想说什么，于是有些没话找话：“你昨天发的消息，是什么意思。” 黎今晚：“那是舍友和我说的。” ？ 说他什么，说他残忍？ 姜然等着她接下来的解释，发现她又没了音，只好自己出声问：“然后呢。” “然后？”黎今晚默然片刻，想起他刚才的后半句询问，直白说道，“我说那些，是想和你打个招呼。” “……” 姜然自行顺气，深呼吸了下。 行。 他早该料到的。 黎今晚本想问今天下午那节课课间的事，但想到刚才，他叫了她“学姐”这个称呼。 那应该和年龄也没有关系？ 姜然看着她垂眸的样子，记忆恍惚，与某个画面重叠。似乎那天他和她也是这样面对面而站，只是后来有人打断他们。 姜然喉咙滚动，轻声问：“那天，后面过来的人是你朋友吗？” 黎今晚反应过来他说的人是蒋路，点点头：“他是我的高中同学。” “哦。” 嗓间的话要上不上，又不肯轻易下去，姜然看向一旁，也没在意说出的话是个什么语气：“你们关系很好吗？” 有关这个问题，黎今晚以前也被人问过。 高一上半学期蒋路经常逃课，他们座位就算离得近，黎今晚一个月看见他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后来下半学期，他出现在教室里的次数变多，不过那个时候他们还是没有说过几句话。直到一次回家，她被隔壁学校的人在路上堵住，是蒋路出现解决了他们。 那之后他们平时会偶尔聊上一两句，但关系真正变熟，大概是他撞见她和别人的争执。 蒋路是她身边唯一知道她家里事的人，这样的关系下他们应该算是朋友，但又不像沈君怡和姚童这样，每天都会有很多交流。 黎今晚想了想，回答着他：“还行。” 这样简单的两个字，她似乎想了很久。 姜然微抿下嘴唇，刹那而起的思绪扰乱他这两天一直想问的话。 手机忽然轻响，黎今晚拿起手机看着姚童发来的消息。她看着旁边，伸手指了指他们旁边的庞大建筑物：“这里就是图书馆，那我先回去了。” 姜然抬头看了眼，“图书馆”那三个大字几乎从食堂那边就能看到。 这样怎么显得他。 很… 姜然微哽，动了动嘴唇，收回视线的瞬间，发现黎今晚已经离他数米远。 “？” 早晚有一天。 他绝对会被气死。 - 新生开学的第一周，连带整个校园各处都充斥着热闹，到了第二周会逐渐平静下来，大家按部就班上课，定时定点吃饭，只是普普通通的校园氛围。 周日这天，沈君怡照常出去，傅佳也不在宿舍。姚童推开宿舍门，拎着塑料袋走进来。 “我买了温度计，你看看这盒药怎么样。” 换季期间新一轮流感开始，姚童这周咳嗽了两三天，刚好没多久，黎今晚紧接着开始感冒。 姚童看着黎今晚脸颊微红的样子，有些过意不去：“都怪我把病传给了你，不然你也不用这么难受。” “没事的，是我抵抗力不好。”黎今晚接过袋子，淡笑着说。 平时没课的话，她很少出宿舍门，更不会做任何运动项目。最近唯一能让她有点活动量的事情，因为两名调酒师相继生病而暂时停止。 黎今晚拿出体温计，刚好收到蒋路发来的信息。 她试上后拿起手机。 蒋路：【怎么样了？】 蒋路：【我今天估计回不去，不行让你舍友陪你去医院看看。】 黎今晚：【今天好很多了，没有昨天那么不舒服。】 昨天中午蒋路说要请她吃饭，但她当时实在不舒服起不来床，只好跟他如实说了原因。 虽然知道他会有些不高兴。 蒋路：【以后有事就跟我说，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黎今晚看着屏幕，按下锁屏，走到衣柜前拿出了件偏厚的大衣。 姚童：“咦，你要干嘛去？” “回趟家。”黎今晚没有隐瞒。 姚童皱眉问：“你不舒服还要回去吗？” 黎今晚拿出温度计，看着上面37.2的数字，放下后说：“现在退烧了，放心。” “你就知道说没事和放心。”姚童撅着嘴，“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和我打电话。” “好。” 黎今晚换好衣服，拿出书桌抽屉里压在草稿纸下的一张银行卡。离开学校，她打车来到一处偏高档的小区，拿出卡扣刷了门禁，一路走进某栋单元楼。 再次进入很久没踏进的房门，黎今晚顿住脚步，涌上来的回忆被眼前乱躺在地上的玻璃瓶打断。 黎今晚蹲下来，简单整理无处下脚的地面，起身走向厨房找着塑料袋。再次出来后，她捡起这些玻璃瓶，又收拾着客厅桌面上放了一两天的外卖。 她的动静不算大，可屋里的人似乎因此走了出来。 女人顶着乱糟糟的头发，面容没多憔悴，脸色倒像是熬夜通宵了一段时间后才有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她靠着墙角，抱臂问道。 黎今晚收拾着桌面，将最后一个外卖盒子扔进垃圾袋里，刚起身时，身后传来反问。 似乎也不是值得着急或生气的场面，但她面色忽变，声音变得锐利：“我跟你说话呢， 15. 灼目星 [] 周日下午，宿舍一片清闲。 付文涵刚刚睡醒便下床开机，准备和朋友游戏组排。田新靠着椅子悠哉地看电视剧，伸手抓过桌边的零食袋，发现里面一个残渣都不剩。 碰巧姜然此时走进宿舍，田新的笑容忽然多了些谄媚：“我帅气的然然。” 姜然坐到桌前，没多看他一眼。 田新挪着椅子凑了过去：“愿不愿意帮我去买点零食，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你的错觉。” 姜然拿过手旁的饮料，微抬下颌。一口轻灌下去，那点郁闷暂时得到缓解。 目前在宿舍且愿意下楼的人只有姜然一个，田新自然不肯放过他的救世主，继续缠着姜然说：“我中午没吃多少，现在饿得不行，你忍心让我饿死吗？” 姜然微点下头。 田新：“……” 田新悻悻缩回去脖子，正在琢磨着用什么理由能说服姜然，见他忽然起身向外走。 “你干嘛去？” “水房。” 刚才低了下头，姜然注意到衣服上不知道从哪里沾上些油点，他来到水房，用温水弄湿手里的卫生纸，轻蹭着那些油污。 宿舍的卫生间设立在每层两边的位置，外面是洗漱区域，走出来对面便是水房。南衡一向爱在装修和基础设施上下功夫，这一小片区域装修轻奢，简直像某家高档商场里重金打造的公共区域。 姜然站在水房门口的位置，有人从对面走出来，边打电话边拿纸擦着手。 “我说你能不能别怂，黎今晚又不能吃了你。” 姜然动作一顿。 耳边的声音似乎走远，他几乎想也没想，直接走了出去。 周日下午的男生宿舍走廊还算安静，只偶尔夹杂从敞开门的宿舍里传出的对话声。 姜然距离他几米远，依旧能听到他跟电话另一边说的话。 “你上去关心她几句，再请她吃个饭，这难道不是顺理成章的事？”他连叹两声气，似乎是在恨铁不成钢，“她生病正是脆弱的时候，多好的机会。” 一路走到宿舍门口，姜然听着他们的谈话内容，大概有了推测。 他从外面买药，估计是刚好看见黎今晚在那家社区医院里输液，便让那个想追黎今晚的人过去关心她。 目送他走进宿舍，姜然在原地停留两秒，伸手拉开旁边的宿舍门。 田新看见姜然回来的一瞬间，立马迎上前，就差说出刚才编造半天的理由。 姜然：“你想吃什么零食。” “我的然然——” 田新刚开了个头，听到他的话后稍微愣住：“啊？什么？” 姜然：“你不是说让我帮你去买零食？” “哦，是……” 田新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还没说出精心准备的理由吗，怎么他就突然答应了。 “我给你手机发过去，还附带我精心挑选的图片，省得浪费你时间。”田新边敲手机屏幕边说，“我是不是很体贴？” 问句刚出口，眼前的宿舍门直接关上。 田新甚至没能看见他的影子。 ？？ 这回来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宿舍楼下，几对情侣在不同的地方依偎着聊天，这一幕晃进姜然的视线里，他不禁站定脚步。 明明和她没有任何特别的关系，那他干嘛要上赶着过去。 可如果换了别人过去，就她那个脑回路估计也分不清对方的意图。 啧。 就当他路见不平算了。 说来也巧，姜然刚走出校门，正想着他们那时说的社区医院在哪边，往远处打量时，一道身影赫然走进他的视野。 姜然抬步过去，越靠近她，越能看出她今天是有些虚弱单薄。 他本想随意关心几句，却发觉黎今晚的神情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 那份淡然似乎多了某种特别的情绪，让姜然不太理解，毕竟以前没有看到过她这样一面。 他轻声问着：“怎么了，在看什么？” 问出口的同时，姜然感觉到思绪有些七零八落，说不出是什么原因。 他身边的人最近都挺不正常，就好像有什么传染性病毒，连带着他也开始愈发奇怪。 “姜然。” “嗯？” 姜然回过神，对视上她泛着亮光的眼睛。 黎今晚声音温淡：“你吃晚饭了吗？” - 很久之前的某一天，黎今晚还在上小学。 一整天脑袋昏昏沉沉，坚持到放学后，黎今晚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开门迎接她的只有乱糟糟的地面。 里面的人听到门口传来动静，身体摇晃着走了过来，表情明显失望。 黎今晚放下书包，白净稚嫩的小脸带着些许困惑，嘴唇没什么血色。 女人周围酒气熏天，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转过身。 “妈妈。” 黎今晚小声呼唤。 宋洁停下脚步，半侧过身，睇过去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麻烦。 只是接受到这样的目光，黎今晚低垂下眸，似乎不敢再抬起头。 宋洁见她这个样子，稍微收起刚才的不耐烦：“叫我干什么。” 黎今晚低着头：“我好像生病了，感觉头很烫。” 有那么一瞬间，她和多数的同龄孩子一样，在期待着无微不至的关心话语。尽管她知道，这不会存在于她们之间。 宋洁轻瞥目光：“跟你爸说去啊，我没教过你？你要能让他回来也算有点用。” 黎今晚看着地面上的玻璃酒瓶，豆大的泪珠似乎马上要夺眶而出。可她记得，妈妈不喜欢她哭。 她攥紧手心，试图让疼痛控制一切。 好在宋洁说完就转身进了屋。 难以忍住的情绪顷刻崩塌，黎今晚小声抽泣着，不敢让屋内的人听到她发出的声音。 她走出家门，去了小区旁边的诊所。 输液一连三天，黎今晚第三天去的时候已经好了不少。 医生看到她露出慈祥的笑容：“放学啦？” 黎今晚点点头，把书包放到旁边的座椅上。 医生走了过来，弯着腰耐心询问：“你想坐着输液，还是躺着？” 黎今晚：“我想坐着。” “好。” 医生抬手帮黎今晚顺着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宽厚的手掌遮挡住她眼前的光。 黎今晚看着医生转身离开，她刚才的动作和那样温柔的语气，仿佛还停留在原地。 黎今晚微微低头，从书包里拿出语文课本，翻到今天要背诵的那页古诗。没过多久，医生走过来给她扎上针。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 16. 灼目星 [] 宿舍楼入口熙熙攘攘，姜然越过人群走上楼梯，也许是耳边嘈杂声不停，连带他的心底一同躁动着。 走进宿舍，姜然把买来的零食放到田新的桌子上，向后转身脱着外套。 田新刚好在这时走进宿舍。 “每次周日晚上浴室那边人都爆满，感觉有人洗了快半小时都出不来，我还是半夜再去洗吧。” 田新看到姜然回来，吐槽完立马好奇问：“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姜然：“便利店人多，排了半天队。” “哦哦。” 田新坐到桌前翻着塑料袋里的零食，随便挑了一个直接开吃。 片刻后，坐在他左边床位前的付文涵摘下耳机，伸了个懒腰：“宿舍楼淋浴间的环境那么好，每次洗澡简直是享受，没个一时半会儿我也出不来。” ？ 这话题过去了得有快有五分钟吧。 田新嘴角抽搐一下：“感谢你百忙之中愿意抽空回我一句。” 付文涵揉捏着腰部，起身后轻嘶一声：“感觉最近腰快断了。” 田新：“就你这样一天坐20个小时，腰不出问题才怪。” 付文涵打算在宿舍里走动两圈，转身的瞬间看到姜然狂灌了半瓶矿泉水，他还没发问，视线内姜然面朝着他，脸颊泛着微红。 “你的脸怎么红了。”付文涵愣了下，“耳朵也有点。” 姜然抬眸：“有吗。” 付文涵很确定地点头：“你不舒服吗？最近流感是挺严重的，我们班周一有一半人都请假了。” 听到付文涵的话，田新也靠近打量姜然：“是啊，你是不是发烧了？” “没有。”姜然一脸坦然，“热的。” 今天刚好降温，付文涵看了眼身上的长衣长裤，又看着田新在晚上刚换的毛衣，摸着头发问：“今天很热吗？” 付文涵还想拉着姜然观察，却见他拿起桌上的手机，直接走出宿舍。 付文涵：“他最近有点奇怪。” 田新对他刮目相看：“原来你平时眼里还是有我们的，不错。” 宿舍外，姜然轻靠墙壁，和里面的人只有一门之隔，耳边却清净不少。 他看着黎今晚给他发来的红包，回过去一个问号。 吃饭是她提的，莫名其妙夸他一句的人也是她。 可她又像置身事外一样。 有过先前那次经历，姜然不愿多想，而且通过这几次相处，他也慢慢了解她是什么样的性格。 余光里，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很快亮起，姜然解开锁屏，看着收到的消息。 黎今晚：【这是晚饭的钱。】 姜然没点开红包，直接回过去：【也没多少，不用给我。】 姜然微叹一声气，刚想按灭屏幕，又看到她发来一条。 黎今晚：【可我想请你。】 对面换做任何一个人，姜然都很好理解她的意思，至于黎今晚。 她的意思就是没有意思。 姜然不打算再回复什么，可握着手机的那边手臂垂下，感到微沉的似乎不止掌心和手腕。他垂着眸，直到内心冷静下来，后背才离开墙壁。 转过头时，映入眼帘的人正盯着他笑。 段承走了过来，抬手撑着旁边的墙，另一只手划动屏幕。 他这样明显有事，姜然耐着性子问：“怎么了？” “难怪你不愿意说是谁。”段承转过手机，竖在姜然面前，“听说她确实挺难追的。” 屏幕上只有一张图片，是他和黎今晚面对面一起吃饭，拍摄的人明显坐在他们的侧面。他没想到，那些人的狗仔业务还能分布到校外。 姜然想拿过手机，段承直接后撤一步，手往后伸。 段承：“你还是别点出去为好，现在说什么的都有。” 他收起手机。 姜然神情沉冷，语气变淡：“你也看校园论坛那种无聊的东西？” “那倒不是，这照片是我在别的群里看到的。”段承耸肩，侧身靠着墙，看着姜然问，“所以你追她多久了？” 姜然：“没追。” 段承挑眉：“那你们在一起吃饭？” 短短几秒，姜然想不出可以回应的理由，瞎编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编。毕竟黎今晚没那个意思，他也没有喜欢她。 姜然拉开宿舍门：“困了，回去睡觉。” 段承看了眼手机，眯着眼睛微笑：“这才八点多，你睡什么觉？” 姜然：“还在长身体，几点睡都不算早。” “？” 今天昼夜温差稍大，白天还有夏季末的温热，晚上就已经能感受到秋季萧瑟的冷感。 沈君怡哆嗦着回到宿舍，卸下刚才强撑了半天的面子。 黎今晚正好起身，看见她穿的短裙，关心问道：“外面冷不冷？” “我已经感觉不到冷，直接被冻麻木了。”沈君怡双腿僵得站不起来，只想坐着缓一缓，“不过也值了，今天学弟还夸我穿得好看。” “里面有热水。”黎今晚递给沈君怡保温杯，又帮她拿了件外衣。 “爱你宝贝。” 沈君怡接过，喝了口热水继续说道：“今天的约会真的非常顺利，他肯定对我有意思，我现在就等着他跟我表白。” 姚童刚洗漱完回来，一推开门就听到她说着约会和表白。 “你们进度这么快？”姚童很是震惊。 沈君怡撩了撩头发：“那当然是因为我魅力大，而且他人也足够好。” 姚童：“你们才认识几天就觉得他人好？” 沈君怡给姚童列举这位学弟的优点，似乎在她的眼里，缺点这两个字不会在他身上出现。 姚童：“我觉得你这完全就是滤镜……” 沈君怡反驳：“这怎么能是滤镜，他对我好，我也喜欢他，这只能是两情相悦。” 她们的对话落在耳边，一些字眼反复回荡，黎今晚不禁问出声：“怎样才算喜欢？” 说来奇怪。 在这个问题问出口的霎那间，她的脑海浮现一道平时很少想起的身影。 沈君怡几乎没多考虑，直接回答：“很简单啊，就想象如果你们接吻的场面，看你能不能接受。” “？？？” 姚童：“你这是什么歪理！” 沈君怡：“干嘛，话糙理不糙，你都不能主动亲他那叫什么喜欢。” 姚童忽然觉得，她竟然无法反驳。 “好像……也确实是这样。” 黎今晚垂眸，在心里默默想着沈君怡的话。 < 17. 灼目星 [] 围观人群逐渐靠拢这边，议论声毫不收敛，场面似乎快要来到一种失控的状态。 姜然轻啧一声，一手拿过那瓶酸奶，另一只手拉住黎今晚的衣袖。 他们就这样淡出所有人的视线。 姜然朝着人少的方向走，不知不觉又来到之前他们相遇了两次的地方。此时出入便利店的人不多，没人注意到有两道身影往后方走去。 姜然松开她的手腕，回过身。 酸奶瓶身还泛着微凉，可他掌心的温度越来越高，直至发烫。 昨晚睡前，他大概想到了黎今晚说要请他吃饭的理由。 “你是怕我跟别人说酒吧的事情吗？”姜然问着她的同时，语气染上些不耐。 以往回答别人的问题，黎今晚很少去观察对方的表情，可自从和姜然有所接触，她总是会在他说话时抬眼注意他的脸庞。 最开始是因为怕他说出去那件事，现在她很确定姜然不会那样做。 不过这个习惯好像还在。 他们距离很近，姜然微蹙着眉，垂眼看她，棕褐色的瞳眸多了些情绪。 黎今晚不清楚原因，但如实回答道：“不是，我只是想谢谢你。” 姜然：“谢什么？” 周身过分安静，无风时旁边树林没有任何声响，墙那边的说话声也与他们无关。 这样不受侵扰的场合下，对话却停了下来。 姜然看着她思考的模样，安静等待，没有再次追问。 没过多久，黎今晚摇头：“没什么。” “……” 放在两周前，姜然会觉得她是有别的意思，但现在他很清楚，她的想法简单直接，既然说了是想谢他，那么就是只想感谢他而已。 只不过他还不明白因为什么事。 况且，这其实也无所谓。 他们没任何关系，谁也不喜欢谁。 又不是谈恋爱那样必须互相了解，好好沟通解决矛盾。 姜然揣着口袋，轻点下头：“哦，那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去吃饭了。” 黎今晚表情微顿，站在原地，回想刚才的场景。 她递给他一瓶酸奶，他把她拉到这里来，她还以为是姜然有什么话要和她说。 询问的声音还没发出，她看着姜然转身离开这里。 黎今晚垂眸。 她想起很久之前，有男生说过她这种性格很无趣，让人没有交流的欲望。 就拿沈君怡和姚童来说，她似乎永远也不会成为她们那样乐观开朗的人，甚至有时候觉得，即便她已经抛弃过去的自己，也无法和别人敞开心扉随意谈论过往。 好像她以为的坚强，其实还没有逃离懦弱的范围内。 大概很多人都不会喜欢这种性格的人吧。 他应该，也是。 - 周二，一上午的专业课结束。 黎今晚整理完衣料，一个人走出服设的专业教室。 沈君怡因为那天和学弟出去，回来时穿得太少被冻感冒，这两天病情加重所以请假回了家。 黎今晚和姚童约好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饭，她在手机上询问着姚童什么时候开完会。 她站在教室后门，某位专业课老师刚好经过，看到她后停下脚步。 “黎今晚。” 黎今晚闻声抬头，收起手机礼貌弯腰：“老师好。” “南衡这次的艺术展你报名了吗？” 黎今晚：“报了。” “设计图画好了吗，给我看看？” “初稿已经定下来了。”黎今晚走上前，点开手机相册。 老师一边翻看图片，一边念叨着：“这个时候才定初稿有点慢了，国庆回来就要开始准备展览，得提提进度。” 黎今晚：“好，我明白。” “知道这次的主题有点难为你，不过没事，年底南衡还有一场设计展，和国内一些服装品牌有合作，到时候好好把握，也许能找到合适的实习机会。” 黎今晚默默听着。 “至于这次的。”老师看完设计稿，给出意见，“这种艺术展评选多半看个创新，你的设计有些传统，不过现在大改也来不及，那可以多在成衣面料上下功夫。” 老师看了眼腕表：“今天先说这些，你先去吃饭吧，有什么问题回来可以找我。” 黎今晚轻点着头：“谢谢老师。” 走出教学楼，黎今晚查看着银行卡里的余额。 暑假时黎瑞给过她一笔钱，但是这件事被宋洁知道后和她大吵一架，甚至摔坏了她的手机，这也是那时她没能及时和顾杰解释的原因。 艺术类专业的烧钱程度人尽皆知，更别提服装设计，而且准备艺术展的一切花费由自己来承担，光面料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可为了以后发展，这些又是不得不参与的活动。 虽然她现在有酒吧兼职，但长远考虑，目前的存款远远不够。 黎今晚轻叹着气，觉得眼前的路并未按照她的预期进行，总会有各种事情出现。 这一年开始，过年期间就伴随着各种争吵，直到暑假末尾才有了停歇。她以为和宋洁说清一切就可以重新开始，扔掉过往那些缠绕心情的回忆。 然而现在看来，和以前还是没什么两样。 趁着等待姚童的时间，黎今晚站在教学楼建筑的某一圆柱前，点开消息列表找到蒋路。 黎今晚：【酒吧大概什么时候重新开业？】 那边不过半分钟回复。 蒋路：【他们病得厉害，估计还得有一周吧。】 蒋路：【怎么了？】 黎今晚犹豫打字，又不知道该怎样说合适。 大概几秒，屏幕上蹦出一通语音。 她按下接听。 蒋路那边的环境音有些嘈杂，他似乎是走到了稍微安静一点的地方，才出声说：“你要是缺钱我可以借你。” “不用。”黎今晚回应得果断，“我现在没有急着用钱，只是在为以后考虑。” 蒋路沉默了一会，问：“她又找你要钱了吗？” 黎今晚：“已经过去了，我——” “黎今晚。”蒋路打断她的话，“你知道她为什么能这样变本加厉吗？说好听一点是你善良，实际上你就是对她心太软，每次她遇到问题你都会去帮她解决。” 他说的没错。 黎今晚后来也意识到了这点，所以暑假那次，她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管宋洁的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