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诡闻集》 1. 第 1 章 [] 随着一声巨响,幽静的宅院突然被熊熊烈火裹挟,房梁上、木柱上……皆由火舌席卷,滚滚浓烟由此而生、朝天边飘去,带火的断壁残垣从天而降,拦截将要逃生之人的去路。 “啊!” 妇人一声尖叫,使怀里的女童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妇人见状轻柔地拍了拍女童的后背,出声安慰:“晗晗别怕,我们能逃出去的。” 话音刚落,妇人便一鼓作气从火海冲出,即使身体被烈焰灼烧,她仍弯着腰把女童护在怀中。 身后火光冲天,四周尖叫哀鸣的惨厉声响逐渐远去,蜷缩着的女童感觉周围不再炙热,从怀里探出头,清爽的空气让她放松下来,如同溺水之人般近乎疯狂地呼吸着。 “母亲?”女童奶声奶气地喊着,用小手不停拍打着面前的人:“母亲?您理理我。” 隐于黑暗的妇人强忍身体痛意靠在残垣旁,强撑着力气看向女童。 用最后一口气对她说:“今后的路,得靠你自己走了。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忘记这一切,用一个……咳咳咳,用一个全新的身份活下去。不要报仇,不要去查,你只用……平平安安活着就好。”妇人颤抖着声音说出最后几个字,又像是不放心,再次嘱托了一次:“一定、要记住、母亲的话!” 那道声音越来越微弱,直到妇人的胸腔再也没有起伏。 女童叫喊了好久,都始终没有得到回应,她知道:母亲再也不会回应自己了。 还没来得及悲伤,追赶的杀手就从林间赶来。 倏尔,一道黑影从角落飞出,握着女童的手朝前跑去,耳边是无尽的风声,女童只听见一句话:“我会带你离开。” 声音坚定且有力,让她不顾疲惫地一直朝前跑。 跑啊……跑啊…… 直到身后追赶的声音逐渐远去,世界又恢复了寂静。 * “啪——啪——”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唢呐锣鼓的声音不绝于耳,鞭炮燃尽后的火药味弥散开来,充斥着整个街道。 百姓分列街道两边,看着行进的队伍,翘首以盼今天的大人物。 队伍最前面的人举着“回避”“肃静”的牌子,后面跟着敲锣打鼓的仪队,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在鞭炮声随风消散后,几位穿着红袍的男子策马而来,经过人群时放缓了脚步,马蹄声隐于嘈杂的环境中。 “儿子,瞧见没有,你要用功读书,考取功名后也能像他们那样,做人中龙凤让大家羡慕。”女子把手搭在男孩的肩上,言辞中满是对自己的孩子的期望,眼神里都是对马背上进士的羡慕:“祖宗保佑,一定要让沛儿也做官啊。” 郅晗手里握着一串冰糖葫芦,像往常一样回去,只是这一次,她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对她来说,打打杀杀终究不是长久之道,且当初进入千机阁并非她本意,如今也该回归正轨了。 她心想:回去之后就告诉阁主,将来做个自在散仙也不错。 念及如此,郅晗的步子变得轻快起来,可还没走出几步,就被堵塞的人群拦住去路。放眼望去,乌泱泱一片,此时她才想起来今日是新科状元跨马游街的日子。 安朝继承前朝科举取仕的制度,并在其基础上加以改进,科考每三年举行一次,且要求选取人才时必须能‘出入将相、安定社稷’,因此选拔的官员都是文武兼备的人中龙凤。 但郅晗向来对谁考取了功名漠不关心,更不了解科举改制,一心认为文官只会纸上谈兵,自然对他们不屑。 本想买了糖葫芦就离开这里,谁曾想人太多,直接将整条道围得水泄不通。她只好顺着人潮,成功被挤到了某个角落。幸得这里还有伸展余地,能让她舒服的吃上美味。 裹满糖浆的山楂在郅晗的嘴里化开,酸酸甜甜的感觉袭上味蕾、充斥舌尖。她正准备吃上第二口,就被旁边母子的对话吸引,沉下脸小声嘀咕着:“做了人中龙凤又如何?身居官位却不为百姓伸冤、不替百姓做事,都是满嘴只有仁义道德的伪君子!” 周遭过于喧哗,以致郅晗的话被掩盖,没人听见。当她闲来无事望向走在队伍前列的状元郎时,马背上少年的眉眼竟让她觉得有几分熟悉。 于是她拍了拍身旁妇女的肩,一改刚才的冷峻面容,脸上堆着笑亲切地询问:“大姐,你知不知道今年的状元叫什么名字啊?” “走在前头那个?”大姐抬手指了指,得到郅晗点头肯定后回答道:“我听他们都叫他颜大人,至于名字……好像是叫颜鹤来着。” “颜鹤?”郅晗重复念了好几遍他的名字,企图唤起对他的记忆,却丝毫想不起来。 就在她失神的时候,手里的糖葫芦突然落向地面,还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蜜糖外沾满了灰土。 郅晗迅速蹲下去捡起来,立刻对着糖葫芦吹气,可怎么吹也吹不掉沾上的沙土。 万物一经蒙尘,即便使劲浑身解数,也恢复不到最初的模样。 忆及往事,郅晗的眼眸渐渐暗下来,握着竹签的手不由得加重力度,她偏要让蒙尘的明珠重焕光彩、让那些被抹黑的事实得以沉冤昭雪。 “终有一天,真相会大白于天下。” 锣鼓声伴随着马蹄声逐渐远去,水泄不通的街道得以舒畅,郅晗熟练地从人群中绕出,溜进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地界。 跨马游街后,还有一系列约定俗成的规矩要守。 颜鹤回住所休整片刻后,脱下了质地上乘的状元服,将它整整齐齐地挂在衣架上,又从衣柜里取出他叠得方正的粗布衣裳,干脆利落地换上了。 “吱——”颜鹤的同窗好友李真抱着一套新衣裳从门外走进来,放在木桌上,看着颜鹤清贫的装扮直摇头:“今日宴席宴请的都是朝中大臣,你好歹也是新科状元,穿成这样有伤风化。” 说罢,就直接上手取下了颜鹤腰间的绦带,把新衣服递到他面前:“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衣服,穿这件去。” 丝绸制成的衣服质感看着就和粗布大相径庭,颜鹤抬手摸了摸,转而望向李真:“这衣服不便宜。” “布料店打折扣,真不贵。”瞧见颜鹤还不肯换,李真又继续补充着:“当初我从西南边陲来学塾时人生地不熟,多亏有你,才少受了别人的冷眼和欺负,那个时候我就认定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了。现在兄弟考上状元发 2. 第 2 章 [] 之后的宴席风平浪静,丝毫没受到之前小插曲的影响,顺顺利利地结束了。 不过宴席毕,众人纷纷退场,颜鹤却被人叫住。 “学生颜鹤拜见首辅大人。” 颜鹤恭敬行礼,首辅徐殿亦笑着走到颜鹤面前,抬手将他扶起:“今后同朝为官,便是同僚,不必这般拘礼。” “是。” 徐殿是第五任内阁首辅,自上位以来便稳坐高位,真实想法从不轻易表露于外,即使真真切切看见他在笑,也看不清笑容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想法。 “自古状元皆是进入翰林院担任修撰,你可对自己的未来有过规划?” 颜鹤微愣,手里还维持着拱手的动作,不解问道:“大人此话何意?” “要想在官场立足,背靠什么大树很重要。委身在翰林院熬资历,无法施展抱负岂不是白白浪费你这状元之才?” 徐殿转着手里的佛珠,动作顿了顿,目光落在颜鹤身上:“老夫是怕你屈才,殿试问答记录我已翻看查阅,你在翰林院做闲职实在大材小用。” “能得到大人赏识实乃学生荣幸,但自古律例如此,且有才之士胜于学生者数不胜数,学生亦当循律不例外。” 徐殿对于有才之人极度渴求,得此回答也不放弃,开门见山说道:“老夫纳你做门生,将来助你平步青云、实施远大抱负,如何?” 成为他的门生,便意味可以凭借他的人脉和势力在官场步步高升;但同时也意味着将来需要听命于他。 不过对颜鹤而言,他所追求的是维护国家、维护百姓,因此除了真相与真理外,他不会听命任何人。 于是他后退半步,严词拒绝:“学生愚钝,恐有辱大人名声;且同朝为官皆为效忠陛下,既如此,则朝廷官员皆乃吾之师;为社稷江山,定学无止境。大人好意,学生心领,但做大人门生一事,学生碍难从命。” 说罢,颜鹤再次行礼作揖,礼貌道别后转身离开,步伐坚定。 金榜题名的新科状元,只要有贵人稍加提拔,定然飞黄腾达;届时,状元会对曾经提供橄榄枝的贵人心怀感激,潜移默化下成为他的人。 徐殿便秉承这一点,将所有的人才收入麾下,形成桃李满天下之势,只是这么多年来,他头一次碰见颜鹤这样的硬茬,软磨硬泡都动摇不了。 他在原地看着颜鹤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朝树后唤了一声暗号,藏匿在树后的黑衣人应声走出,单膝跪在徐殿面前:“阁老。” “去千机阁,让千面找个机会派杀手把他杀了。” “是!” 话音未落,黑衣人便一点地飞身离开,只抖落了几片花瓣。 徐殿探手接住其中一片,又毫不留情将它碾碎,狠戾说道:“不能为我所用,就只有这一个下场。” 漫长黑夜,繁星闪烁,白日里燥热的气温逐渐褪去,晚风阵阵,带来徐徐凉意。千机阁隐藏在黑暗中,屋檐上挂着两个红灯笼,泛着红光,犹如一双猩红的眼睛注视四周,建筑与周遭无异,却散发着骇人的恐怖。 “哒——哒——” 脚步声似远还近,身影在月光下越拉越长,郅晗提着长刀,一步步走向千机阁。木门发出年久失修的吱呀声,在寂静黑夜中格外清晰,随后便消失在黑暗中,四周霎时恢复平静。 她熟练绕过机关,直达密室深处,双手抱拳单膝跪地,目光落在面前坐着轮椅的人身上,语调平稳地说:“人,我杀了。” 坐在轮椅上的蒙面男子点了点头,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充斥着杀气:“做得好。”然后将竹简合拢,放至腿间,抬眼看向郅晗:“你手上还有没有任务?” “没有。”郅晗早在心里把要说的话打了好几遍草稿,可当她真正面对千面时,要说的话还是断在了喉咙里,好几次欲言又止说不出口。 “有话要说?” 郅晗被他的目光盯得心里直发怵,本想直截了当表明想法却下意识摇头:“没事,累了先回去了。” 她刚转身准备离开,就被千面的话定住脚步,僵硬地转过身看着千面面具下的双眼:“什么?要我去刺杀新科状元?” “事不宜迟,你找个恰当的时机神不知鬼不觉杀了他,这单子背后的人来头极大,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赏金。” 郅晗的脑中嗡嗡的,一片空白到做不出任何反应,片刻后,她才回过神来,心一横咬牙把早就在嘴边重复了上百次的话尽数说出口:“其实我……我要离开千机阁,不再打打杀杀了。” “你说什么?”千面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冰冷的声音回荡着整间密室。他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淡然的问着。 郅晗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后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要离开千机阁。” “你忘记当初的约定了?” 千面的话刚说出口,郅晗的思绪就被拉回了从前…… 五年前 自郅晗从火场逃出已过六年,她跌跌撞撞走了一路,才辗转波折从幽州流浪到京都。她在京都受尽冷眼,十天半月吃不上一顿饭,饿到头眼昏花时摔倒在看似不起眼的千机阁门前,醒来后,身上已经换了新衣裳,且屋子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醒了?” 那时的千面没有坐轮椅,还能正常的走路。他不辞辛劳照顾着郅晗,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馨,以至于后来千面说什么她信什么。 “留在千机阁吧,我教你武功,让你能自己保护自己,将来就不会再被欺负了。但你要帮我做事起码五年,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不会亏待你。” “好。” 自那时起的五年时间里,郅晗都被关在不见天日的暗牢中接受训练,直到成功完成最后的试炼才得以成为真正的杀手被放出暗牢,如今还不到一年。 思绪渐渐回笼,郅晗的意志才愈发坚定,硬气道:“约定我没忘,如何我才能离开?” “铁了心要走?” “嗯。”郅晗坚定地点头,脑海中闪过往日种种,再次重复了一遍:“我要走。” 千面颔首,周遭陷入死一般的安静,就在郅晗以为无望时,千面的话让她深感意外:“既你 3. 第 3 章 [] 郅晗从屋顶跃下,用竹竿借力,飞身穿过窗户进入书房,平稳站定在颜鹤面前。 颜鹤放下手中的书册,看着郅晗,问:“你是谁,来此作甚?” 事已至此,郅晗也不再藏着掖着,面前的人不过一介书生,杀他也不费吹灰之力。她把手背在身后,抽出早已藏好的匕首,抵在掌心。 “千机阁的人,来杀你。” 千机阁是介于黑白两道之间的灰色地带,表面做的是正经的酒楼生意,但会在暗中接单做杀人放火的事。京都中,千机阁的名声早已人尽皆知。 郅晗向来奉行人狠话不多的原则,刚自报家门,就把贴在掌心的匕首滑下握紧匕柄,纵身把刀刃贴在颜鹤的脖颈上。 “颜鹤我忘了告诉你……” 李真从门外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看见颜鹤被人拿刀抵着脖子,愣神片刻后大喝一句:“你在做什么!杀人?” “快放开他!”李真跌跌撞撞往颜鹤的方向冲过去,却被郅晗的话定住了脚步。 “不许动!否则我马上杀了他!”说罢,郅晗的右手就一用力,使颜鹤脖颈上的皮肤印出了一道血痕。 与此同时,郅晗被衣领遮住的脖子也悄无声息产生了一道血痕。 颜鹤藏在衣袖中的手暗自蓄力,趁着郅晗注意力落在李真身上时抬起手肘,将郅晗手上的匕首打落,然后侧身迈步往李真的方向走去。 “快跑!” 两人齐刷刷跑出门,郅晗则不紧不慢捡起地上的匕首,用力将它往既定的方向扔去,成竹在胸。 果然,不出片刻就听见一声闷哼,而郅晗也觉得后背一阵发痛。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疾步往屋外追去,看见二人身影后脚尖点地一跃而出,在空中翻身后稳稳落在他们的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李真扶着颜鹤,在看见郅晗追上的瞬间面色阴沉,眼神中闪过不明的情绪,然后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做攻击状。 “你们逃不掉的。” 郅晗的尾音还挂在嘴边,身体却突然向下一倒,单膝跪地、掌心撑着地面维持不倒下的状态。后背的痛意越来越明显,让郅晗无法忽视,此时李真才注意到郅晗的脸色已经变得和颜鹤一样惨白,毫无血色。 察觉到面前的人没有攻击性,李真这才放松下来,握成拳的手逐渐松开,面色恢复如常。 * 李真帮颜鹤包扎好伤口后,三个人坐在圆木桌旁,面面相觑。 颜鹤看着李真:“这是怎么回事?” 郅晗也一脸疑惑,附和道:“就是,为什么他受伤我也会痛?” 李真心中闪过无数猜想,最后脸色一沉,望向颜鹤颤抖着声音说:“我给你的那个木盒呢?拿给我看一看。” “书柜里,第一层最里面。” 李真捧着木盒坐回凳子上,目光盯着木盒,还时不时偷偷瞥一瞥颜鹤,指着盒子问:“你的血滴在上面了?” 看见颜鹤点头后,他又看着郅晗,语气不禁加重:“你也滴了?” 郅晗看着那个木盒,表面的雕刻纹样栩栩如生,那几滴血迹落在木盒上加深了木盒的颜色,将她的思绪搅乱,接着摇头回答:“我……的确在房顶划破了手,但滴没滴在这个盒子上不知道。” “完了。”李真一拍脑门,脱口而出。 “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真拿着盒子来回踱步,悻悻回应:“我早就说过金台寺很灵的,而且你们也知道,佛像怎么能见血腥呢。但现在这情况是怎么回事,我……我也说不清楚,应该也许是同生共死了?”然后,李真又拍了拍颜鹤的肩,惋惜道:“现在你不信佛也得信了。” “你说什么!同生共死?” 话刚重复完,郅晗就在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完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可能杀了面前这个人,要是任务完不成,就脱离不了千机阁……陷入了死胡同。 她看着李真,咬牙切齿地说:“你害死我了!” 可能是满心怒火无处发泄,郅晗从后面拎住李真的衣领,将他拉到自己的面前。衣领卡住李真的脖子,让他呼吸不过来,脸颊涨得通红。 她的眼里闪过一阵杀意,一记手刀准备朝李真的肩颈打去,却被颜鹤及时制止:“无心之过,望姑娘手下留情。” 郅晗将李真朝一旁扔去,狠戾的神情盯着颜鹤:“我手下留情放过他,谁来放过我?”转而,她嘴角上扬说了句:“无妨,到时候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沉默半晌的颜鹤并没有被郅晗的话吓唬到,而是冷静询问:“怎么才能让你没有完成任务也能不受惩罚?” 郅晗不加思索回了句:“逃命,离开京城,隐居避世。” 靠在墙角的李真闻言不禁皱眉:“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还有一个,在千机阁阁主那儿把我买走。”停顿后,她便接着说:“不过不可能,且不说你能不能见到阁主,就算你见到了,他也不会放人。” “那你想活下去吗?”颜鹤问道。 面对这个问题,郅晗想也没想就点头。如果她不想活的话,早在五年前就离开了。 “我背负着的,不止我一个人的性命。”郅晗轻声说着。 她要活下去,而且必须活下去。 直到当年的真相得到昭雪。 “如今我们休戚与共,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会帮你脱离千机阁的束缚。” 颜鹤坚定的语气让她想起了当年火场外的另一个人,看着面前这个文弱书生这么有担当,郅晗鬼使神差点了头。 * 正玄门,更夫提着灯笼在路上走着,歇息片刻后,他拎着铜锣,另一只手挥着木棒,咚——咚——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殊不知在他头顶的屋檐上,正有人顶着月色疾步朝尚书府跑去。 夜深人静,尚书府偶尔有守卫巡逻,但只是稀稀疏疏分散着巡视,因此黑衣人熟练绕过有守卫途径的路线,走过弯弯绕绕的小道,直奔东厢最西边的房屋。 屋里只有一盏灯亮着,黑衣人脚步极轻推门而入,借着那点亮光绕过屏风,跨过半开着的木门走进里间,摸出早已被磨得锋利的匕首,紧紧握在手里。 黑衣人的下半张脸被黑巾遮挡,只有额头和眼睛露在外面。他的眼睛恶狠狠看着床上睡着的男子,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么床上的人早已死了百次千次。 随即,黑衣人举起匕首,用尽力气朝他捅去,鲜血瞬间喷涌而出。确认他彻底断气后,才功成身退。 翌日 颜鹤一身官服前往翰林院赴任,看见郅晗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衣裳,双手环抱,手里握着一把剑。 他走到门口时被郅晗叫住:“你真的要去千机阁?” 郅晗昨天夜里想了许久,如果颜鹤将她买下,她不仅脱离了千机阁的管束,还不会因为没能成功完成任务而受到惩罚,两全其美。 但与此同时,颜鹤会受到反噬。如今两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有必要把情势一五一十告诉他,于是一大早就在门口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