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咒高dk之间左右为难》 1. 讨厌鬼 [] “先别急着回去嘛～既然在仙台，当然要去买喜久福啊！” 普通的天气里，一辆普通的轿车在普通的马路上飞驰。 只不过坐在车里的人就没那么普通了。 坐在后排的白发少年大大咧咧地伸长腿，毫不客气地霸占了几乎整排座位。他单手撑着椅背，另一只手推了推挂在鼻梁上的墨镜，被挡在墨镜后的那双蓝眼睛透过后视镜和驾驶位的辅助监督对视，拖长声音这样说着。 在刚刚完成了任务、耗尽了体力的这个身心疲惫的时刻，估计没有几个人愿意在外多待，只想回到清凉舒服的房间里好好躺一会儿。 尤其是现在还是在夏天最热的时候，哪怕车里的冷气开得很足，还是能够透过窗外的热浪窥见几分气温的恐怖。 但是正因为白发少年的身份不普通、并且提出的要求也没有过分到令人难以接受，所以驾驶轿车的辅助监督乐呵呵地应下了： “没问题。” 辅助监督，顾名思义，是辅助咒术师们行动的助手，经常负担介绍任务、司机之类的任务。所以，在任务结束、回咒术高专的路上，绕一截路去买喜久福也是很正常的事。 ——至少和后排这位一起出任务的话，经常会遇到这种事。 然而车内的另一个人不乐意了。 “凭什么要拉上我啊？五条悟你自己下车去买啊，我要回高专睡觉！” 被白发少年狂妄的坐姿挤得只能死死抓着门把手、紧贴着车门蜷缩在后排角落的加茂杏奈忍无可忍，卯足劲儿，一脚朝他踹过去，却只接触到一片虚无，距离对方的腿始终还差一段距离。 该死，又是【无下限】！ 加茂杏奈表情扭曲了一瞬。 这种时候，她总是非常怨恨对方这个可以操纵空间距离，让别人永远没办法碰到他的【无下限术式】！ “才不要，外面那么热！”被叫做五条悟的少年翻了个白眼，五指并拢在自己脸侧扇了扇，做了个被热得不行的表情，理直气壮地说，“你要睡觉的话在车上睡不就好了？” “我、要、回、咒、术、高、专、睡！” 加茂杏奈一合掌，指尖对准五条悟，做了个攻击的姿势，气愤到气息有些不稳。 驾驶座上的辅助监督局促不安地透过后视镜悄悄看他们俩，忐忑地放轻呼吸，打定主意不去干涉后排两位学生的私人恩怨，所以没有插话。 “哈？杏奈你不会要在车上使用【赤血操术】吧？”五条悟看了她两秒，笑嘻嘻地举起手，“可以哦，到时候报告你来写，我愿意和你打。” 好不容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黑发少女闻言，红眸里再次闪过一抹烦躁：“……五条悟，你最好马上收回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 闻言，五条悟轻轻挑了下眉，明亮的蓝色眼睛仿佛渡了一层光，那张过于亮眼的脸仿佛正在闪闪发光，好看到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神圣感。 但是，他一开口，那份神圣感就碎成了渣，变成了耍赖的浑小子： “别废话了，直接打一架吧！” 被他这么一激，加茂杏奈忍无可忍，甚至已经拿出了口袋里的血袋——因为生得术式【赤血操术】是借助血液发动的缘故，她总会随身携带血袋。 今天的血袋还有盈余，足够和五条悟再打一架了。 气氛越来越紧绷，眼看口角之争就要上升为实际意义上的打架了。 辅助监督惊恐地频频看向后视镜，随后在红灯时一个急刹操控车子停在了斑马线前，在心中疯狂呐喊： 不可以啊！车子报废了可怎么办！他的人身安全怎么办！ 就在这时，车内忽然安静下来。 他默默咽了口口水，发现后排座的两人齐齐看向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辅助监督尴尬一笑，试探着说，“你们继续？” 吵架当然进行不下去了。 因为五条悟想去的那家喜久福的店已经到了。 白发少年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推开车门下了车，脚步飞快地奔向那家售卖喜久福的店。 明明路上人很多，挤在人群中，他的衣服却连一丝褶皱都没有，一层看不见的膈膜将他和所有人隔开。 加茂杏奈盯着窗外伸手去接喜久福袋子的五条悟，非常不屑地发出了一声鼻音，低头拿出手机，恶狠狠地敲字。 【加茂杏奈：五条悟真的太太太太讨厌了！！！】 消息框里很快弹出对方的回复。 【夏油杰：你们又吵架了？肯定是悟又在无理取闹吧？】 【加茂杏奈：对，但是最后我赢了。】 黑发少女脸不红心不跳地将这句话发送出去，也不管对方是否真的会相信。 不信又怎样，作为男朋友就是要无条件地支持女朋友说的话！ 她换了个坐姿，努力让自己占领的空间多一些，免得待会儿又被五条悟挤压。 【夏油杰：我就知道杏奈会赢的，我带了伴手礼，等你回来拿给你。】 【夏油杰：杏奈，到时候我们一起和悟说我们在一起的事吧？】 很好，她对这样的回复很满意。 【加茂杏奈：好！】 虽然只是简单的几句话，但是加茂杏奈的心情迅速放晴，甚至始终放平的嘴角都能向上轻轻翘一翘。 就连五条悟打开车门钻进来时，她也没有向对方甩眼刀，只是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扒拉了一下自己和夏油杰的聊天记录。 再看一遍，心情更好了。 果然，之前听说的“在生气的时候转移下注意力”的建议非常有效。 五条悟显然也因为买到了喜欢的甜食而心情变好，似乎是忘记了刚才那几句不太愉快的摩擦，坐在座位上喜滋滋地拆开喜久福的包装，抽出一小袋递给她。 白发少年额前有几缕白色碎发垂下来，正好落在眼尾，勾勒出一个上扬的弧度。他嘴里还叼着一个喜久福，嘴角蹭到了一点碎末，墨镜顺着鼻梁滑下来，露出那双湛蓝的眼睛，无声地抬了下下巴，示意她接过去。 “……” 加茂杏奈和他对视两秒，冷漠地扭头看向窗外，没有接那袋喜久福。 对方轻哂一声，心情也没受影响，自顾自地收回手，撕开包装丢进自己嘴里，开始低头玩游戏。 车内还是很安静，偶尔响起的游戏击杀声缓解了紧绷的气氛。 非常紧张的辅助监督这才松了口气，一脚踩下油门，驾驶着轿车朝咒术高专驶去。 加茂杏奈扭头看向窗外，努力无视车窗上五条悟模糊的倒影，只欣赏飞驰的风景。 她，加茂杏奈，出生于咒术界御三家的加茂家，是加茂家的第二十四任家主，虽然现在还没有继位，但是因为继承了祖传术式【赤血操术】，所以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这小半辈子一直过得顺风顺水，以前在加茂家时因为【赤血操术】和既定的未来家主身份被捧着哄着、备受尊敬，天赋也是最高的，加茂家这一辈的孩子没有人打得过她。 所以，她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是最强的。 直到她认识了五条悟。 还在练习中输给了对方。 从那一刻起，她所坚信的“自己是最强”的信条就彻底崩塌了。 当然了，她才没那么输不起，那个时候她只把五条悟当作劲敌，还没有现在那么讨厌他。 促使她讨厌五条悟的事情发生在进入咒术高专前夕。 那天加茂杏奈照例跑去五条家挑战五条悟——自从输给五条悟后，她就很爱找五条悟打架——她坚信：只要自己足够努力，总有一天能打败五条悟成为咒术界最强的存在！ 大概是因为她来的次数多，又或者是因为家仆们都有特意记过御三家继承人们长什么样，总之她畅通无阻地进入了五条家的宅院，并且直接来到了五条悟的房间外。 在她准备敲门的时候，她听见了门内传来陌生又苍老的声线。 “拥有五条家祖传的【六眼】和【无下限术式】，您一定要慎重选择未来的妻子！” “那位经常来找您的加茂小姐，您觉得怎么样？” “如果加茂家没有其他继承【赤血操术】的男孩，对方很可能成为家主，要是联姻，我们就可以把加茂家也收入囊中了……” 站在门外把这番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加茂杏奈表情变臭。 哈？ 有没有搞错？ 她又不是个物件，这群烂人哪来的资格这样背后议论她？ 就在她非常火大地准备一脚踹开房门，把这群脑子里只有浆糊的白痴揍一顿的时候，五条悟先她一步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提议，并勒令他们赶紧走。 “哈？我才不要，谁会喜欢她啊！赶紧走，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门打开，她和年轻的六眼对上视线。 那双仿若从天空中延展出来的、蓝色的、无比绚烂的眼睛没有遮拦地看向她，冷得像是山巅的碎雪，没什么情绪。 五条家的长者们鱼贯而出，在尴尬地向她问好后就离开了这里。 原地只剩下她和五条悟。 “又来找我打架啊？”五条悟歪了下脑袋，单手撑着下巴，有些漫不经心地说，“杏奈，你来得好频繁。” 山巅的雪化掉了，露出被藏在雪下的恶劣本性。 “五条，你最好认真点。”加茂杏奈抬了抬下巴，“我今天肯定能打败你 2. 男朋友 [] 心惊胆战的辅助监督一脚油门踩到底，踩着五分钟这个时间限制的尾巴抵达咒术高专。 他将车停在隧道里，后车门正对咒术高专的后门，双手放开方向盘，朝后排的两个咒术师绽开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五条、加茂，我们到了。” “辛苦了。”加茂杏奈透过车窗和站在后门处的黑发少年对上视线，回头冲辅助监督点了点头，飞快地拉开车门下了车。 和五条悟共处狭小空间的憋闷在呼吸到新鲜空气的这个瞬间得以释放，她活动了下肩膀，感觉心情轻松了不少，很高兴地喊出黑发少年的名字：“杰！” 这是她的男朋友，同时也是她的同期，一级咒术师夏油杰。 ——不过至于男朋友这个头衔的分量嘛……还有待观察。 扎着丸子头的黑发少年站在门边看她，一绺刘海垂在左额额前，微微挡住那双狭长的狐狸眼，却挡不住那双紫色眼眸中散发出的温和的光彩。 他穿着和她款式相同的高专/制服，笑眯眯地看着她，抬手朝她挥了挥，语调温柔：“辛苦了杏奈。” 所谓的辛苦当然不是说任务。 想起身后那个人，加茂杏奈冷笑一声，伸出手，手心朝上，在夏油杰面前晃了晃：“说好的伴手礼呢？” “放在宿舍里了。”夏油杰无奈一笑，很自然地朝她迈了一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甚至准备顺势捉住她的手腕，想要做出更亲密的举动来证明两人的恋爱关系。 可是这时，五条悟已经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来到他身边，还很自然地搭上了他的肩，打断了他的动作。 于是，夏油杰也只能垂下手臂，询问地看向五条悟。 五条悟浑然不觉是自己强行挤进两人和睦相处的事，甚至打断了某些事，他只是理直气壮地拖长声音，因为挚友对自己的忽视而不满： “搞什么啊，杰，难道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和杏奈关系更好了吗？竟然先关心她无视掉自己的挚友，真是的，我会伤心的诶！” 这样插话当然是失礼的，但因为做出这件事的人是五条悟，又让人觉得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特别是在场的两人对他都很熟悉，更没什么好说的了——才怪。 也许夏油杰会惯着五条悟，但加茂杏奈绝对不会惯着他。 她毫不客气地呛声道：“五条悟，你不知道打断别人说话很没礼貌吗？” 五条悟偏了偏头，朝她看来。 这个人总是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他。 不过正如五条悟本人总是大大咧咧地直接叫别人名字一样，他认为名字只是个符号，也并不在乎加茂杏奈如何称呼他，所以这个有点儿诡异的念头只是在心头一闪而过，像水冲过礁石，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白发少年嘴角向下撇，不假思索地回答：“你们刚刚明明没有说话了吧，而且我是在和杰说话哦？只要杰不介意不就行了。杰，你不介意我插话对吧？” 夏油杰保持微笑，没有回答。 在五条悟眼里，这就是默认了。 他满意点头，还挑衅地看了加茂杏奈一眼，用表情表达“看吧，我就说了”的意思。 加茂杏奈恶狠狠地瞪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按捺住一拳砸在五条悟脸上的冲动。 忍住，五条悟绝对开着【无下限】，就算现在揍他也没办法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等着瞧吧，她一定要找到破解【无下限】的办法！ 夏油杰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女友和挚友之间即将具像化的矛盾，熟练地侧身挡在二人之间，在动作间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五条悟的手，朝加茂杏奈靠近了些，向女友无声地表明自己的立场。 他看着五条悟，紫色眼睛看着蓝色眼睛，用他一贯的那种温和的语气说：“走吧，先去吃饭。我给你们都带了伴手礼。” “好！是大福吗？”五条悟立刻转移注意力，迫不及待地跨过后门，快步朝食堂走去。 “猜对了。” 夏油杰一边回答，一边刻意放慢脚步，和加茂杏奈并肩走在后面。 他低头看向她，眯起狐狸眼笑了一下，放轻声音说：“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告诉悟吧？我想这种事情，还是要在大家相处愉快的时候再说。” “好，我没意见。”加茂杏奈死死瞪着前方五条悟的背影，咬牙切齿道，“只要让五条悟意识到他在谈恋爱这件事情输给我就好了！” 黑发少年对此不置可否，只是一笑带过。 在他们前面的五条悟发现他们半天没跟上，又倒回来，重新和夏油杰勾肩搭背，还懒洋洋地抱怨：“杰，你今天的任务如何？我们今天的任务好无聊啊，一个一级咒灵而已，居然要出动两个一级咒术师！” 见五条悟凑过来，加茂杏奈立刻皱眉，非常嫌弃地离他们俩远了些。 “我记得下发的任务资料写的是‘准特级咒灵’吧？”夏油杰隐晦地看了加茂杏奈一眼，随后含笑戳破挚友夸张的话，很正经地说，“悟，作为咒术师，在讨伐咒灵的时候要认真点才行啊，我们需要负担起保护弱者的任务。” “又是正论吗？”五条悟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我最——讨厌正论了。” 夏油杰依旧微笑，只是身后已经召唤出了一只咒灵：“这里太闷，要出去聊聊吗，悟？” “好啊。”五条悟很无所谓地答应下来，直接调转方向又朝后门走去。 黑发少年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他抽空回头看了加茂杏奈一眼，朝她抱歉地笑了笑，做了个“等一下”的口型，就和五条悟一起离开了。 后门很快就传来了打斗声。 加茂杏奈：“……” 这样的场面也是时有发生，毕竟包括她在内，这个年纪的少年就是很容易一言不合就打架。 不管是像她和五条悟这样的死对头，还是夏油杰和五条悟这样的挚友，总之，有什么矛盾打一架就好了。 她收回视线，打定主意不去管两个男生的事，也没去食堂，而是改变方向走向宿舍楼，非常迫切地想要补觉休息。 如果说五条悟补充能量的方式是吃甜食的话，那么她补充能量的方式就是睡觉，能睡多久睡多久。 大概是被五条悟气了一遭，她比平时还要困，脑袋刚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然后，她梦到了第一次见到夏油杰的时候。 其实夏油杰会说出那种论调，也和他的出身也有关系。 虽然她、夏油杰还有五条悟，都是这所供咒术师学习、名为东京都立咒术高专的学校的二年级学生，但其实他们的出身大不相同。 她和五条悟都出生于御三家，自小就接触到了这个由咒灵、咒术师和普通人组成的世界的真面目，而夏油杰出生于普通人家庭，在进入咒术高专前一直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咒术师们所认为的“普通人孕育咒灵，咒术师祓除咒灵”的理所当然的规律，夏油杰是入学后才了解的。 说起来，那个发现夏油杰的咒术师天赋、并把他带进咒术高专的人还是她加茂杏奈。 和夏油杰的初见，是一个夏季的雨天里。 那天加茂杏奈再次挑战五条悟失败，又和五条悟发生了口角，气急败坏地去银座逛街，通过刷卡来平息自己的怒火，最后提着大包小包不少东西，心情愉快地徒步走在逐渐冷清的街道上，打算再散散步、吹吹风，不急着回加茂家。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豁开了一个口子，倾盆大雨就这样没有任何征兆地倾倒下来。 她没有带伞，就近找了家便利店避雨，联系加茂家的人来接她。 在等人的空档，她无聊地向外张望时，猝不及防看见了小巷里钻出来的一只三级咒灵。 加茂杏奈正要放下手里的购物袋出去祓除那只低级咒灵，就看见一个黑发少年紧随其后走出了小巷。 那是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少年，穿着普通且没有特色的国中校服，没什么表情地抬起手，做了个简单的抓握动作，把那只正在疯狂嘶吼的丑陋咒灵变成了一颗黑色圆球。 这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术式，因为好奇，她多看了两眼。 黑发少年专注地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黑色圆球，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人正在看他，他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黑色圆球表面，几经犹豫，才将那颗黑色圆球塞进嘴里，吞下去。 这是什么术式？ 加茂杏奈努力回忆自己过去十几年里所学的有关术式的知识，总算找出了与之对应的术式名称。 【咒灵操术】。 顾名思义，就是让咒灵化为己用的一种术式，上限很高，未来不可限量。 考虑到加茂家的利益，她立刻推门走出去，把自己大包小包的购物袋抛之脑后，在这位前途无量的咒术师预备役面前站定，微笑着抛出橄榄枝： “你好，不要紧张，我们是一样的，我也能看见它们。” 暴雨还在作乱。 加茂杏奈的头发被雨水打湿，紧贴着脸颊，还有两缕湿发拦在眼睛前，嘀嗒向下坠落的水珠连成一条线，让她看不清黑发少年警惕的审视目光。 她满不在乎地撩起头发，不让水珠挡住自己的视线，非常认真地和对方对视，继续问： “还有很多和我们一样的人，要不要一起去咒术高专读书？” 黑发少年隔着雨幕看她，那双紫色眼睛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让她辨不清他的情绪，下一秒，她看见他张开嘴，嘴里发出的却不是温和有礼的男声， 3. 新方法 [] “什么？”五条悟愣了一下，随即大呼小叫，“什么时候的事！是谁？是高专的女生还是你以前的同学？” 扎着黑发丸子头的少年眯起眼睛很温和地笑起来，嘴角噙了一抹促狭：“如果悟猜到的话，我就告诉你。” “唔，咒术高专就四个女生，怎么想都不可能啊……绝对是你最喜欢的普通人那个群体里的吧，我怎么猜得到。”五条悟思索片刻，非常肯定地说道，完全不知道其实自己的思路已经彻彻底底地偏离了正确答案。 他双手交叉叠在脑后，翘着腿往后仰，似乎是对这件事失去了兴趣，懒洋洋地拖长尾音说道：“算了，既然不认识，那也没什么好猜的。” 夏油杰没有纠正他，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反驳他带有明显调侃意味的“你最喜欢的普通人群体”这个形容，只是手握成拳抵在唇部，轻轻咳了一声，努力克制自己的笑声，故意问：“悟，为什么直接就排除掉高专的四位女生了呢？” “哈？根本不需要考虑就能得出答案吧？”五条悟不假思索地说，“歌姬太弱了根本不需要考虑，冥冥绝对不是你喜欢的类型，至于硝子和杏奈……啧。” 他停了一瞬。 那双没有死角、360度远距离视觉的【六眼】看见了推门走进食堂的家入硝子和加茂杏奈。 不过五条悟才不是那种因为背后议论别人就心虚的人，他只是清了清嗓子，用她们绝对能听见的大嗓门继续说道：“硝子也不会是你喜欢的类型啦，而杏奈的话……绝对不会有人喜欢她吧！” “五、条、悟！” 加茂杏奈清晰地听见自己心中的怒火噌一下窜起来，烧得无比旺盛的噼啪声，她直接拿起五条悟面前的空碗往他头上扣，毫不意外地看见碗在距离他头发一毫米的时候被无形的隔膜挡住，很快滑到地上，砰一声巨响。 白发少年瞥了一眼砸在地上的碗，非常做作地往旁边避了避，很无辜地竖起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摇了摇：“没中哦，加茂杏奈0分！” 该死，更生气了！ “悟，不要欺负女孩子。”夏油杰适时站出来制止，他走到两人中间，动作自然地把加茂杏奈往自己身后拉了拉，配上他一如既往的笑容，看起来像是毫无私心地阻止两个同期打架。 五条悟抗议道：“杰你别管，这是我和杏奈的事！” 黑发少年笑容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拉着加茂杏奈的手稍稍用力，安抚似的捏了捏她的手腕。 加茂杏奈还在气头上，根本不吃这一套，正要甩开他的手冲上去给五条悟一点儿颜色瞧瞧，余光就瞥见夏油杰微微低下头，狭长的狐狸眼的眼角向下耷，做了个拜托拜托的表情。 “……”她很响亮地朝五条悟哼了一声，到底没有甩开夏油杰的手。 总不能刚谈恋爱就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忍！ 家入硝子站在一旁，没有加入几人的纷争之中，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夏油杰一眼。 显然，在场四个人里，只有五条悟以为夏油杰是普通地、不掺杂任何私人情绪地在劝架。 而正和夏油杰无声对峙的五条悟其实并没有错过挚友去捉加茂杏奈手腕的小动作，但是在恋爱方面并没有开窍的六眼根本没有深想，只顾着一定要在这次的小小摩擦中胜出。在意识到挚友不会让步后，他往一旁歪了歪身子，直接越过夏油杰，用撒娇的语气冲加茂杏奈说出挑衅的话： “那杏奈你自己说嘛，不要杰插手啦，这样躲在背后好弱哦——” 他那双蓝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加茂杏奈，生怕错过对方脸上任何微妙的变化，期待着事情按照他的想象发展。 但是，加茂杏奈并没有如他所想那样暴怒冲过来。 黑发少女面无表情地直接转身坐下，没有搭理他，自顾自地掰开一次性筷子，低头开始吃夏油杰早就帮她打好的午餐。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也面色如常地入座，很有默契地忽略掉了五条悟的话。 食堂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只能听见碗筷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 五条悟在原地站了几秒，忽然动作很粗暴地拉开凳子，椅脚和地面摩擦的刺拉声格外刺耳，足以勾起人心中尚未熄灭的怒火了。 他继续盯着加茂杏奈瞧，却依旧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 在场的另外三人神色不变，继续吃饭，没人理他。 向来少爷脾气很重的五条悟哪里受得了被这样无视，立马拉下脸，也不再去看加茂杏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开始打游戏，还故意把游戏的音效开到最大，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我不高兴你们也别想好过”的气势。 像五条悟这样的性格，越是回应他的挑衅，他就越来劲儿，越要对着干。如果无视他、忽略他，他就会自觉没趣停下来，把这口闷气憋回去。 其实加茂杏奈一直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总是忍不住要去回击，这次有夏油杰在一旁看着，她才好不容易成功忍住了回击的冲动。 她不动声色地抬眼朝五条悟那边看了一眼，发现这位五条家的大少爷正臭着脸，连点击手机屏幕的动作都比平时要用力，带着无比明显的怨气，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自己打了一次胜仗。 就连眼前的饭菜都变得更加可口了。 哈，打败五条悟也是件很简单的事嘛！ 夏油杰那双狭长的狐狸眼望着她，微笑着用眼神向她示意——看，不用费很大力气也可以赢过悟的。 她眨眨眼，无声反问——既然杰懂得这个道理，你们平时怎么还会打起来？ 黑发少年卡壳了一瞬，随即哑然失笑，紫色的眼睛闪了闪，似乎是想要为自己辩驳一下，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喝了一口手边的味增汤。 显然，脾气一直很好的夏油杰在和挚友发生口角的时候也难以忍住手痒。 加茂杏奈没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笑，随后也没收敛，很放肆地笑了半天才停下来，不再看他，继续享用自己的午餐。 她又往嘴里塞了一块寿司，腮帮子鼓鼓的，红色的眼珠子一转，在咀嚼的时候放空大脑，无意识地朝食堂外看了一眼。 热浪一阵又一阵地朝这里扑过来，最后不甘地被玻璃门阻隔在外，蝉鸣不息，和晃眼的正午日光一起为这份酷暑的温度增添色彩。 明明沐浴着空调吹出的冷空气，却还是因为这样的天气而有些烦躁啊。 黑发少女飞快地瞥了下嘴，收回目光。 她并没有意识到，在自己放空大脑时，已经吃完午餐的夏油杰一直在看她。 那样的目光很淡、很轻，像是春日里飘下的柳絮，不会轻易叫人察觉，也不会让人感到不适。因为的确，目光的主人没有任何恶意，只是遵从本心，安静地望着自己的女友，被她的情绪牵动，在她嘴角下撇时也抿了抿唇。 他拿着手机的手指收拢，稍稍用力，摁了两下手机侧面的摁键，没有让其他人看见手机屏幕上停留的聊天界面。 午餐时间接近尾声，他们把空碗叠放进食堂角落专门放置使用过的餐具的地方，肩并肩一起往外走。 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的白发少年已经把刚才生闷气的事忘得干干净净，此刻像没事人似的凑上来，和夏油杰勾肩搭背地向前走，拖长声音道：“好热啊——我们去买冰棍吃吧！” “啊，那我要原味冰棍。”家入硝子说。 “意思是我自己去吗？才不要——一起去啦！” 加茂杏奈被热得不行，再加上不愿意和五条悟呆在一起，立刻说：“我要香草味的，五条你赶紧去吧，今天任务的报告我来写。” 反正……杰会帮她写的啦。 她还特地偏头看了一眼夏油杰，得到肯定的点头后很开心地扬起嘴角笑了一下。 “好狡猾啊杏奈，明明之前已经交换过报告这件事了诶。” “你竟然还敢提之前在车上的事吗？” “切——”五条悟马上扭头看向他的挚友，“那杰总要一起去买吧？” 夏油杰保持微笑，非常含蓄委婉地拒绝了：“虽然我非常想和你一起去买，但是很可惜，我今天也有报告要写。” “搞什么啊你们，那硝子不许走！快啦快啦，我们一起去买！” 大概是对甜食的渴望胜过了一切，白发少年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拉着家入硝子迅速朝小卖部走去，把他们两人甩在身后。 没了其他人打扰，刚刚步入新关系的两人也没有在炎炎夏日里散步的雅兴。他们加快脚步朝宿舍楼走去，没有多余的交流，很默契地一起走进夏油杰的房间，打开空调，站在空调出风口，感受到冷风吹出来才松了口气。 “这个夏天实在是太热了。”夏油杰坐在地上的软垫上，抽出报告专用纸，想也不想地往上写字。 因为写过太多份类似的报告，他写得飞快，很快就完成了自己那一份，随后抽出第二张空白的报告专用纸，抬头看向坐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加茂杏奈，详细地询问她任务时的情况，以便填写她的那份报告。 “唔，那只咒灵虽然能力很强，但是智力不高，很轻易地就掉进了我们设下的陷阱……本来计划进行得超级顺利，根本不会造成太大的建筑损失！可是五条悟执意要按照自己的节奏走，结果把大半建筑都折进去了！该死……越想越觉得这份报告就该他来写才对，干嘛要我们来吃这个亏啊！后悔死了，不该因为一根冰棍就轻易妥协的！” 说着说着，加茂杏奈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义愤填膺地对五条悟进行抨击。她握着矿泉水瓶的手不停地在空中挥舞，像是在捶打并不存在的五条悟本人。 在她说话的过程中，夏油杰始终含笑看着她，没有打断她愤慨的吐槽，只是用那双紫色眼睛温柔专注地注视她，时不时点头应和，亦或是顺着她的话提问，让诉说者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正在认真倾听，没有走神。 在倾听这方面，没人比夏油杰更擅长了。 更何况，面对女朋友，他自然愿意拿出十二分的耐心来哄对方开心。 发泄一通后，加茂杏奈的心情的确好了许多，她看着那双温柔的紫色眼睛，动作干脆利落地在夏油杰身旁的那个软垫上坐下，和他肩抵着肩，凑近了看他写的报告内容，伸手指了指其中一行字：“我才是那个想出计划的人！五条悟一点儿力也没有出，这里不该这么写啦！” 少女堪堪齐肩的短发 4. 胆小鬼 [] 五条悟一手撑着门框，身子前倾，探进房间内，另一只手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透明的塑料袋挂在他臂弯里，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发出窸窣的声响。 他目光古怪地看着眼前明明都坐在地上、但是中间的距离却足以塞下房间内所有软垫的两个人，纳罕地问：“你们也吵架了？” 心虚的二人异口同声地否认：“没有！” 两道不同的声线铿锵有力、无比坚定，甚至在狭窄的房间里荡出回音。 加茂杏奈和夏油杰对视一眼，两道目光在相撞的间又飞快地移开，故作镇定地齐齐看向五条悟。 为了让自己显得更自然些，加茂杏奈还像平时那样呛了五条悟一句：“五条，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幼稚啊？” “这么说的人才幼稚吧？幼——稚——鬼——”白发少年拖长声音反击。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两人中间坐下，取出袋子里的冰棍往二人脸上怼：“快吃快吃！我才买回来的，一会儿化了。” 冰棍险些戳到加茂杏奈脸上去，她眼疾手快拦住五条悟的动作，从他手里接过冰棍。 黑发少女盘腿坐在地上，没有对五条悟这样冒犯的行为发表任何意见，也没有臭着脸把冰棍砸在五条悟的脑袋上。她默默撕开冰棍的包装纸，小小咬了一口，随后被冰棍冰得呲牙咧嘴，又很快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加茂杏奈没有看五条悟，也没有看夏油杰。 从始至终，她都把注意力放在手里的冰棍上。 而夏油杰同样沉默，他头一回没有劝五条悟不要和同期起冲突，也没有说“开玩笑要适度”的劝告，只是在接过冰棍后就沉默地转身去写报告了。 戴着墨镜的白发少年左看看右看看，若有所思地拆开又一根巧克力味冰棍往自己嘴里送，咬得嘎嘣脆。 奇怪。 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咽下嘴里甜滋滋的味道，非常不屑地“啧”了一声，自以为已经看穿真相，很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你们就是吵架了！居然都不敢承认吗？真是两个胆、小、鬼啊。” 听到这句话，目光黏在冰棍上的加茂杏奈忽然眉头一皱，猛地转头看向他。 五条悟终于得到回应，显得更来劲儿了，他丢掉手里拿着的木棍，双手插兜，微微弯腰凑过来，专心致志地和她对视，期待着她即将说出口的话。 房间门没关，热风一股脑地往屋子里灌，和空调出风口吹出的冷风碰撞，互不相让。 隔着完全不透光的黑色墨镜，她看不清那双蓝色眼睛，只觉得刚才的尴尬和不知所措都在这一刻化作了烦躁，就连手心都变得黏腻。 天气实在是太热了。 于是，加茂杏奈拿出了平时和五条悟斗嘴的架势，理所当然地发泄心中不满：“怎么那么多废话啊五条悟，进房间都不知道关门吗？热死了！” 白发少年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微笑，他满不在乎地耸耸肩，非但没有生气，还乖乖站起来去关门——以站在原地抬脚踢门的方式关门。 随着咔哒的关门声响起，热风被彻底隔绝在屋外。 紧接着，五条悟又重新挤进夏油杰和加茂杏奈中间坐下，他煞有其事地拍了拍夏油杰的肩，自顾自地用正常分贝讲在场另一个人的坏话：“杏奈是这种讨人厌的性格啦，杰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了，何必和她吵架嘛。” 他白色的睫毛压着那双湛蓝的眼睛，在说话时，睫毛不自觉地轻轻颤动，牵动蓝色眼眸里的不规则阴翳。 拜五条悟那张讨人厌的嘴所赐，就算他长得再帅气，也只让人觉得面目可憎。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轮得到你这么和杰说我坏话吗？”加茂杏奈恶狠狠地说。 拜托，杰是她的男朋友诶！怎么可能听五条悟这个混蛋乱说啊！ 五条悟做了个鬼脸，用他最擅长的那种欠揍的音调说：“不然还有谁能说啊？毕竟杰是我的挚友诶。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杏奈——” 他把加茂杏奈说的话又原封不动地丢了回来。 眼看黑发少女就要炸毛暴起，夏油杰放下手里的笔，将写完的报告推到一旁，转身、抬手，隔开斗嘴的两人，很无奈地说：“悟，适可而止吧。” “你怎么不让杏奈适可而止啊？”五条悟挑眉，反问道。 “毕竟是你有错啊，悟。” 夏油杰说完，确定好友不会再突然说出些挑衅的话来，才扭头看向加茂杏奈，语调更加柔和，就连嘴角的笑意都扩大了些许：“杏奈，还是很生气的话，我再把空调温度调低一点，降降温好吗？” 黑发少女和那双紫色眼睛对视，蓦地想起刚才被五条悟开门打断的动作。 她甚至能清晰地在脑海中翻找出那一瞬的画面——紫色眼眸里属于自己的模糊倒影、对方眼皮上细细的皮肤纹路走势、以及杰身上很淡很淡的橘子味沐浴露的味道…… 双颊忽然涌上陌生的热意，加茂杏奈咬了一口冰棍，企图用冰凉的口感给自己降温，又闷闷地应了一声，带着坐垫往后挪了挪，远离五条悟。 三人沉默下来。 虽然没人说话，但还是能很清楚地感受到空气里流动的不大友好的情绪。 “报告已经写完了。”素来善解人意的夏油杰立刻将报告纸递向加茂杏奈，找了个合情合理、又能顺利解决眼下僵持的理由，“可以拜托杏奈把这两份报告交给夜蛾老师吗？” 他朝加茂杏奈眨了下眼睛。 “好吧。”加茂杏奈顺着这个台阶下，接过报告纸，站起身朝外走，“那你们慢慢玩。” 反正独处已经被五条悟破坏了，这人一旦来了也不会轻易离开，那她干脆回去补觉好了。 回应她的是夏油杰温柔的道别和五条悟手机里传出来的游戏击杀声。 在她即将开门的前一秒，五条悟的手机音量忽然变大，甚至算得上震耳欲聋，游戏里的小人哀嚎一声，随后响起响亮的胜利提示音。 故意的吧？绝对是故意的吧！ 加茂杏奈脚下步子一顿，深吸一口气，把门把手当作五条悟的头狠狠往下拧，迫不及待地推门走出去，免得自己忍不住冲回去和五条悟再吵一架。 迎着滚烫的阳光和炎热的夏风，她飞快地跑到隔壁教学楼去把报告交给班主任夜蛾正道，随后又马不停蹄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开空调、拉窗帘、换衣服、上床睡觉一套动作一气呵成。 闭上眼，却罕见的没有睡意。 她再次回想起那双温柔的紫色眼睛。 极薄的眼皮把一切锋芒都掩藏起来，温和的、轻如薄纱的紫色像是有魔力一般，在对视的瞬间化作漩涡将人吸进去。 在这样的暑热里，一切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 黑发少女维持着闭眼平躺的动作，抬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奇怪诶，之前怎么没察觉这一点…… 或者说，以前的夏油杰根本不是这样的吧？ 虽然以前和夏油杰相处时，他也一贯是温柔体贴的模样，但是在确定关系之前，他们其实很少有长时间的对视。 在之前每一次相处中，夏油杰会很熟练地控制对视的时间，在恰当的时机移开视线、开启新的话题，不让短暂的沉默滋生窘态。 因此，她也没有机会好好地看一看那双紫色眼睛。 反正现在睡不着 5. 偷腥猫 [] 这样的念头刚冒出来，加茂杏奈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过往相处中的更多细节。 每次大家一起聚餐的时候，夏油杰不像五条悟那样在食物刚端上桌时就大快朵颐，而是等她落座后再开始用餐——但这只是因为杰拥有良好的餐桌礼仪，就算换成其他人后来，他也会耐心等待。 在他们两人一起完成任务的时候，夏油杰会记得帮她多带上几袋血袋，从来不会像五条悟那么狂妄自大，也不会在她血袋耗尽时笑嘻嘻地嘲笑她——但这只是因为杰的性格使然，只要他乐意，就能让周围的每个人都拥有好心情。 而且，夏油杰记得她的所有喜好，每次伴手礼都会投其所好，就连平时出门时随手买小零食都会特地买她喜欢的口味——但这只是因为杰记忆力好、又对身边人用心，把高专每个人的喜好都记得很清楚。 好了，无需多想。 她非常肯定地得出结论：夏油杰对她只是很平常地体现出了自己的绅士风度，没有任何特殊对待。 之所以在相处中觉得如沐春风，纯粹是因为夏油杰品行够好、情商够高，和其他的猜想都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 但是如果夏油杰不喜欢她，又怎么可能同意和她在一起呢？ 杰并非不擅长拒绝。 所以，最有可能的原因大概是杰和她一样，对对方有好感，抱着试一下的心态开始了这段感情吧。 黑发少女揉了揉自己的脸颊，一脸严肃地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眯眼狐狸头像，干脆拨了个电话过去。 与其自己猜测，不如直接问问当事人。 在短暂的“嘟”声后，电话被迅速接起。 “喂，杏奈，怎么了？” 手机听筒处传来熟悉的温润偏低的声线，又因为电子处理多了一份特有的磁性，听起来格外温柔。 加茂杏奈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听筒里又传出了另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 “好啊，杰果然是偷腥猫！居然背着我悄悄和杏奈通话！” 说话之人除了五条悟不做他想。 “……”尽管知道对方根本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她还是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哈，她怎么忘了，五条悟这个讨厌鬼还在杰的房间里，知道打电话的人是她怎么可能不捣乱！ 今天五条悟借游戏胜利音挑衅的事还历历在目，白发蓝眼的少年形象在加茂杏奈的脑海里变得越发丑恶可恨，她用力地捏紧手机，飞快地问道： “杰，可以拜托你开一下扬声器吗？” 与此同时。 咒术高专宿舍楼的另一层，夏油杰的房间内。 空调还在勤勤恳恳地工作，冷风呼呼往外吹，门窗紧闭的房间感受不到丝毫的热气。软垫整齐地堆放在房间角落，取而代之霸占着房间中央的是一张小沙发，沙发正对面的电视屏幕上显示着处于暂停状态的游戏界面，游戏手柄也被随意地丢在沙发上。 而房间的主人夏油杰站在门边，手机紧贴着耳朵，安静地听电话那头的女友说话，同时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身旁那个跃跃欲试的白发少年噤声。 就在上一秒，五条悟还窝在小沙发里打游戏，嚷嚷着今天一定要破最新纪录，拿出了百分百的斗志认真和游戏里的角色对战；而下一秒，在他听见夏油杰口中喊出加茂杏奈的名字后，立马就丢开游戏手柄凑过来，用自己欠揍而不自知的语气捣乱，说完话还不肯走，用“我一定要知道偷腥猫在说什么”的表情斥责地看着夏油杰。 黑发少年对挚友的胡闹习以为常，只侧了侧身，让自己拿着手机的手离五条悟远一些，免得电话那头的声音又被对方听了去。 就是在这时，加茂杏奈说出了“可以开一下扬声器吗”的请求。 他很轻松地猜到了女友究竟想做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眸一转，和一旁竖着耳朵偷听的五条悟对视一眼，还是好脾气地答应了下来：“好。” “好什么？你们又在背着我偷偷打什么主意？”五条悟立刻谴责道。 夏油杰没理他，只是把手机放到两人之间，干脆地按下了扩音键。 电流细微的杂音在安静的房间内格外响亮。 白发少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垂眸去看手机屏幕上的“杏奈”二字。 “杏奈，我已经打开扬声器了。”夏油杰温声说。 加茂杏奈的声音随之从听筒里传出来，铿锵有力，比平时的语调要夸张许多：“杰，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会选择和五条这个人渣成为挚友啊？原来就算是杰也会交友不慎吗？” 因为夏油杰音量开得足够大，在加茂杏奈话音落下后，“交友不慎”四个字依旧回荡在房间内。 简直是振聋发聩。 五条悟的表情顿时垮下去。 尽管在场的观众只有夏油杰，但他还是耷拉下眼皮，捂着心口作伤心状：“杏奈这话好过分！我都没有责怪杰和你成为朋友诶——明明我才最应该说这句话吧！” “……”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悟，戏有些过了。”夏油杰轻咳一声，熟练地开始打圆场，并迅速抛出下一个话题，“杏奈，是今天交上去的报告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什么问题，就是夜蛾老师让我提醒五条做任务也要听总监部指挥才行。”加茂杏奈也很快反应过来，非常流畅地接话，并且又坏心眼地损了五条悟一句。 眼看五条悟又要张嘴说话，夏油杰赶紧关闭了扬声器功能，稍微提高音量，用自己的声音盖过五条悟未出口的回击：“那么，我先挂了？” “好，如果后续报告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再给杰你发消息吧。” 加茂杏奈明白现在不是询问感情问题的最佳时机，只好隐晦地暗示，相信聪明如杰肯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两人互相道别后，夏油杰很绅士地说：“杏奈，你先挂电话吧。” 实在是太体贴了！她是真心实意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会成为挚友！ ——加茂杏奈选择性地忘记了家入硝子评价两个同期男生“都是人渣”的话。 挂断电话后，她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手机，冷不丁抬手捶了一拳自己的枕头，不爽地哼了一声。 真烦人，怎么五条还不走！ 果然讨厌鬼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很讨厌！ 在床上滚了两圈后，她才消了气，无聊地消磨了半个小时时光后，才试探着给夏油杰发了个问号过去。 【加茂杏奈：？】 【夏油杰：没事，悟已经走了。】 【加茂杏奈：那就好！！那我再打个电话过来吧？】 比夏油杰的回复更先一步来的，是他弹过来的通话申请。 加茂杏奈迅速 6. 游乐园 [] 因为今天是和夏油杰交往后的第一次约会，加茂杏奈很重视，特地化了淡妆、换了裙子，还在齐肩的黑色短发中做了点小设计，顺着头发走势编了一条细细的麻花辫。 昨天晚上，她甚至已经和好友——也就是高专三年级的庵歌姬——一起讨论出了一条完美的游乐园游玩路线，就连在哪个项目里牵手、在哪个项目尝试拥抱都已经计划好了！ 但这一切幻想在五条悟出现后都化作泡影！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厚着脸皮跟过来啊！ 黑发少女拧着眉，用犹如实质的、满怀恶意的眼神狠狠地瞪着五条悟，企图用目光将他切割成无数片，以此了却心头之恨。 五条悟察觉到她的目光，偏头朝她看过来，歪着脑袋冲她挑了下眉毛，无视她就快要溢出来的恶意，理直气壮地说：“待会儿先去吃棉花糖吧？” “要吃你自己去吃！”加茂杏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直接绕过五条悟，在夏油杰另一侧站定。她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不肯再分给五条悟任何一个眼神。 现在那个夹在中间的人变成了夏油杰。 已经习惯了挚友和女友不停斗嘴的夏油杰拉着加茂杏奈往旁边走了走，摆明了要和五条悟拉开距离，随后又抱歉地和女友解释道： “抱歉，杏奈，我也没想到悟会跟上来……” “没关系，我明白的。”加茂杏奈摆手，表示理解，又咬牙切齿地说道，“都是五条的错！” 还原一下当时的场景，大概是夏油杰出门时正好碰到五条悟，好奇心爆炸的五条悟佯装不在意，实则悄悄跟过来，在她和夏油杰碰头后才突然冒出来，变成了一块甩也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五条悟抗议：“喂，我只是没站在你旁边，并不是被墙挡住了，完全能听见的哦？” “谁管你！”她又翻了个白眼，随后坐进了的士里。 白发少年正要紧随其后想要坐进的士后排座，却被一只手拦下来。 夏油杰先他一步坐进了的士后排，单手撑着门，阻止了五条悟往里钻的动作，用温和但不容置喙的语气说： “悟坐前面吧。” 五条悟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只留给他们一个后脑勺的加茂杏奈，只以为杰是为了调节他们之间的矛盾，因此又懒洋洋地说出欠揍的话：“我知道，毕竟我腿太长了啊——必须要坐副驾驶才放得下嘛。” 说话的时候，他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加茂杏奈瞧，在收获了一记意料之中的眼刀后，才心满意足地走到副驾驶坐下。 夏油杰对五条悟这份得意洋洋的自夸也颇感无语。但是为了赶紧打发完五条悟，让司机出发前往游乐园，他也只是揉了揉眉心，努力忍耐。 在确定了目的地后，司机一脚踩下油门，带着他们朝东京游乐园驶去。 因为五条悟拥有一双360度无死角的【六眼】，所以在他背后搞牵手什么的小动作显然不切实际，是绝对会被发现的。为了尊重加茂杏奈的意思，不让五条悟知道他们俩谈恋爱这件事，即便和加茂杏奈同坐后排，夏油杰也始终和她保持持一整个手臂的距离，各自靠窗而坐，连眼神交流都少有。 沉默像是无形的乌云笼罩在车内，司机率先受不了这样沉闷的气氛，打开了车载电台，随便选了个台听广播。 “感谢您选择车载广播，接下来将为您播报实时路况……” 有了主播的声音作背景音，车内的气氛总算得以缓解。 坐在驾驶座后方的加茂杏奈悄悄看了一眼夏油杰。 黑发少年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侧目回视，狭长的狐狸眼微弯，朝她安抚地笑了下。 她回以一笑，随后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的士可是她最开始选好的牵手地点之一！ 这一切惨遭破坏都是因为五条悟这个不速之客！ 一想到这儿，加茂杏奈对罪魁祸首的恶意越来越重，恨恨地磨了磨后槽牙，瞪着对方的后脑勺出言攻击道：“五条，开窗吹冷风小心变成面瘫！” 话音刚落，五条悟原本随风飘动的白发倏地垂下来，安静地垂在额前不再摇晃。 他单手撑着下巴，身子倚靠在车门上，斜斜地扫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只用行动轻飘飘地表明：啊，可是我可以让风碰不到我诶。 又是【无下限】！ 百年难遇的【无下限】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也是超珍贵的【赤血操术】拥有者啊！ 车上三人从生得术式来看都担得起一句天才，五条悟到底有什么好嘚瑟的！ 就在加茂杏奈的拳头蠢蠢欲动时，五条悟直接转过身来，手肘撑着座椅靠背，和他们面对面相视。 因为是出来玩，他们都没有穿咒术高专的制服，她和夏油杰皆是精心打扮，努力拿出最好的一面来约会，而原本是想跟踪过来看看挚友要干什么的五条悟只随意地套了件蓝色格子衬衫，甚至连领子都没扣整齐，一边耷拉一边竖起。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帅气程度，反而多了种放荡不羁的痞气。 五条悟若有所思的目光不断在加茂杏奈和夏油杰之间打转，藏在墨镜后的苍蓝色眼睛闪了闪，思考了两秒才慢吞吞地说：“游乐园明明应该是带女友来的地方才对吧？为什么杰选择和杏奈一起来啊？” 虽然在感情方面很迟钝，但是身为【无下限术式】拥有者的五条悟反应力和洞察力都很强，所以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了整件事最不对劲的地方。 【六眼】没有错过眼前两人在一瞬间变得僵硬尴尬的表情。就算他们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神态，但是刚才那一瞬的表情变化可做不得假。 五条悟眯起眼睛，手指频率极快地敲了敲座椅靠背，不爽地质问道：“我说，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 一直开着【无下限】实在是很耗体力，在回击完加茂杏奈后他就关掉了【无下限】，任由碎发不断地在眼前扫来扫去。 不过眼下，他忽然觉得不听使唤的头发有些烦人了。 于是，五条悟摇起车窗，把呼呼作响的风拦在车外，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两人。 今早他看见夏油杰一反常态，打扮精致地出门了，原以为杰是要和女朋友约会，所以才起了跟过去瞧瞧女朋友是谁的心思，却意外发现和夏油杰有约的人是加茂杏奈。 说不清什么原因，他有意避开了最显而易见的可能。 毕竟当初他猜测杰的女朋友是普通人时，夏油杰并没有否认。既然没有否认那就是默认了，所以加茂杏奈怎么都不可能和“夏油杰的女朋友”划上等号吧？ 在确定了这一点后，五条悟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但还是没有移开目光，继续盯着他们，急躁地催促：“到底什么事瞒着我啊？” 加茂杏奈不太擅长编织不会被戳穿的谎言，因此飞快地瞥了眼夏油杰，把话语权交给对方，面上还努力做出淡定不在意的样子，其实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已经紧张地绞在一起。 “啊，还以为悟真的迟钝到什么都没发现呢。” 黑发少年紧抿的嘴唇轻轻上扬，眉眼间的凝重感渐渐散去，恢复了平时的自如，淡定地和挚友开玩笑：“正是因为想要给女朋友准备惊喜，所以才求助于同样是女生的杏奈同学嘛。” 其实也并非多高明的谎话。 可五条悟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这个解释。 “既然是这样的话，有我在场才更好吧？免得你女朋友误会什么。”白发少年重新转身坐回去，不再看他们，语调轻松地说，“真是的，要是我今天不来的话，杰你绝对会遇到感情危机，赶紧感谢我吧！” “当然、当然，难得也有悟考虑周全的时候啊。”夏油杰笑吟吟地打趣道。 一场危机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被揭过了。 加茂杏奈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她没有搭话，扭头看向车窗外飞驰的树木与街道。 一直到他们抵达东京游乐园，都没有再出什么岔子。 三人排队检票入园，在加茂杏奈和夏油杰都顺利通过后，工作人员礼貌微笑着拦下了五条悟。 “很抱歉，因为要考虑到人流量的问题，如果没有提前预约的话是无法进园的哦。” 加茂杏奈眼前一亮。 对啊，五条悟没有预约！ 只要五条悟被拦在游乐园外，那么她还是能拥有和夏油杰的二人约会！ 她难掩激动地盯着工作人员，期待对方直接拒绝五条悟入园。 可惜她忘记了，五条悟也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 面对工作人员的质问，五条悟没有显出丝毫的惊慌失措，他甚至还刻意摘下自己的墨镜，对那名女性工作人员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两指夹住自己的银行卡递过去，漫不经心地吐出两个字： “加钱。” “……”加茂杏奈捂住脸，拉着夏油杰的衣袖远离五条悟，小声吐槽，“五条这样子真的好恶心！真是受不了！” 黑发少年脸上的笑也有点绷不住，默默离五条悟更远：“……啊，确实有点丢人。” 最后五条悟当然是成功进入游乐园了。 已经拜服于五条悟帅气长相的女性工作人员恭敬地把卡递还给他，非常热情地和他道别：“欢迎您下次再来！” 白发少年收下银行卡，潇洒地冲工作人员挥了挥手，快步走到他们身边，心情很好地说：“走吧， 7. 在鬼屋 [] 加茂杏奈沉浸在“明明已经和工作人员说好了，为什么会出这么大的岔子”的震惊中，压根没注意到这次五条悟并没有开启【无下限】，她真真切切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而被抓住手腕的五条悟也没有立刻挣脱开，他垂下霜色的、又长又直的睫毛，目光落在扣住他手腕的纤长的手指上，只觉自己那一圈皮肤诡异地变烫，因此手指不自觉往掌心蜷缩，虚虚地握了下拳，随后笑得很夸张地嘲笑道： “明明游戏已经开始了，杏奈你干嘛不摘下眼罩啊？刚才好搞笑。” “闭嘴啦！”加茂杏奈恼羞成怒地松开他的手腕，用力捶了一拳他的肩膀。 白发少年闪避不及，硬生生受了这一拳，浮夸地连连向后退，还超级大声地呼痛，大吵大闹：“太过分了吧杏奈！” 两人争锋相对好些年，每次对决的结果当然不会是一边倒。虽然五条悟有【无下限】作弊，但这毕竟是个主动技能，他总不能每时每刻都开着，只要抓准时机，加茂杏奈就能让五条悟吃瘪。 不过像眼下这种情况，五条悟率先出言挑衅，通常都会提前打开【无下限】以免被她偷袭。加茂杏奈动手的时候也已经做好了被对方术式阻隔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六眼也有疏忽的一天，这回竟让她得逞了。 黑发少女吃惊地上下打量他一眼，随后得意地扬唇一笑，扬眉吐气道：“你活该！” 说完，她也懒得再和五条悟争口舌上的输赢，一把推开他，伸长脖子张望他身后的那条通道。 多亏咒术师的夜视能力强，尽管灯光一闪一闪的，格外昏暗诡异，但对她来说影响不大，还是很清楚地看见道路上乱七八糟堆放的刷了红色油漆的路阻，以及飘荡在天花板上的白布，远处似乎还站了几个NPC，总之，没有出现任何疑似夏油杰的身影。 看样子像是杰成为了做单人任务的人。 难道真的是工作人员在引导他们走进通道时出了岔子吗？ 可既然是每天都待在鬼屋工作的工作人员，不管怎么想，这三条通道都不应该弄错吧！ 黑发少女苦恼地皱了下眉，心中不可避免地生出些许抱怨。 “请白色头发的顾客尽快回到自己的通道上，按照游戏规则进行游戏，谢谢配合。” 就在这时，广播里响起了工作人员有些急切的声音。 “重复一次，请白色头发的顾客尽快回到自己的通道上，按照游戏规则进行游戏，谢谢配合。” 听到广播后，加茂杏奈立刻扭头看向五条悟，瞬间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心的工作人员的确帮了忙，奈何五条悟不听指挥，直接摘了眼罩到处乱走！ “哪儿有你这样玩游戏的？不按照规则来还有什么意思啊！”她立刻赶人，“快回去快回去！” “按照规则来才没意思吧？”五条悟立刻反驳，“完全按照定死的规则来，和烂橘子有什么区别啊！”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你休想偷换概念！” 就在争吵即将变得更加激烈时，夏油杰从另一条通道跑出来，他喘了口气，拦在两人中间，用很无奈的语气劝道：“悟，不要为难工作人员了，按照规则来吧。” 白发少年面无表情地和自己的挚友对视，不太高兴地鼓了下自己的腮帮子，无声地表示拒绝，不肯让步。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他没有那么不讲道理，按照工作人员的要求完成单人任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此时此刻，他就是不想答应。 说不清原因，但他直觉不想让加茂杏奈和夏油杰单独呆在一起。 全当是保护挚友来之不易的女友吧——和伟大无私这个词根本沾不上边的五条悟如此想道，算是给自己莫名其妙冒出的小心思找到了合理的理由支持。 场面就这样僵持着，向来善解人意的夏油杰也没有第一时间作出让步，到底他也希望能拥有一段和女友独处的时间，所以希望挚友能先退让。 而加茂杏奈才不管男生们无声的僵持，她再一次出声强调：“五条你快走，不要违反规则制造麻烦啊！” “杏奈和杰一起走根本不合适吧？毕竟杰是有女朋友的人诶。”从来不注重男女之别的五条悟为了赢，竟然也用这套说辞来辩驳了，他撇了撇嘴，指了指自己来时的路，“想来想去，还是杏奈去做单人任务才对！” 后半句话纯粹是口不择言了。 即使加茂杏奈并不弱，鬼屋也没什么可怕的东西，根本不存在她应付不了的情况，但是让女生一个人去完成单人任务什么的，还是有点儿过分了。 五条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自在地抿了下唇，后悔的情绪在心底一闪而过。他想要说些什么补救刚才说的话，却在对上黑发少女无比冷漠的目光时偃旗息鼓，心虚地闭上嘴。 “不愧是你啊，五条悟。你能说出这么无礼的话我真是一点儿也不奇怪。”加茂杏奈冷冷地说，“可是杰请我来，就是为了知道女孩子会怎么想，难道你和杰一起走，能帮上他的忙吗？” 尽管她不太擅长制造谎言，不过顺着别人制造的谎言继续往下圆并没有那么难。 从五条悟的表情来看，她的反击的确有效，至少他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她。 “是啊，悟，拜托你了。”夏油杰双手合十，笑着提议，“如果你实在想玩双人路线，那等出去之后，我们再进来玩一次怎么样？” “……不想玩，有什么意思。”五条悟闷声拒绝。 明明整个鬼屋都很无聊！ 他根本就不是为这件事坚持！ 白发少年因为自己的意思被误解而有些恼火，可是侧目瞧了一眼加茂杏奈，又没了解释的欲望，所以烦躁地扯了下自己的衣领，很不情愿地说：“去就去！” 奇怪。 感觉好奇怪。 实在是太奇怪了。 可是五条悟也说不清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是因何而起，甚至还隐隐觉得这股情绪是不应该在眼下这种场合发泄出来的，所以还是忍耐下来，不再多说，转身走回了自己的那条通道。 “真是的，讨厌鬼总算走了！” 加茂杏奈长舒一口气，做出一副无法忍受的表情，五指并拢，在脸颊旁扇了扇，歪头看向夏油杰：“我们走吧？” “好。”黑发少年和她相视一笑，主动抬手碰了碰的她的手背，在确认她没有避开的意思后，才温柔又小心地握住她的手。 属于另一个人的温热的体温从掌心递过来，加茂杏奈发现杰手上茧的位置和她不太一样，大概是因为两人平时管用的咒具不同导致的。 之前在杰房间里那次，他们也有短暂地牵过手，但那次她没来得及仔细体会牵手的感觉，因此很严肃地对待当下的体验，力求能把这一刻牢牢记在心里。 ——也方便之后和朋友分享自己的约会心得啦。 她用指尖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夏油杰食指上的茧，很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唔，杰手上的茧和我手上的茧位置不太一样。” “啊，大概是因为我们使用的咒具不同吧。”夏油杰和她的猜测相同，他停顿一秒，又问，“很奇怪吗？” “当然不会，只是因为新奇所以特地关注细节而已。”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说自己没有和其他男生牵过手这种话有些古怪，甚至羞于说出口，所以干脆顺从心意换了个更加委婉的说辞。 夏油杰眨了下自己的紫色眼睛，轻快地笑了笑，刻意压低声音说：“任务也不是很着急，我们抓紧时间享受一下二人时光吧？” 在鬼屋，享受二人时光。 其实加茂杏奈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看看四周刻意营造的恐怖氛围，再加上一旁的音响里甚至还播放着断断续续的诡异音乐，就不自觉被这句颇为浪漫、但实在是和现场不太搭调的话逗笑了。 虽然加茂家也有安排礼仪老师，但是就算她不听话也没人敢强行要她改变习惯，故而加茂杏奈不会像礼仪老师要求的那样捂嘴笑，而是仰了仰头，望向“血淋淋”的天花板，很放肆地笑起来。 在男友面前大概是需要收敛一下的，不过他们俩已经做了一整年的同期，现在才开始注意形象已经没什么太大的意义，她也不想勉强自己做别扭的淑女模样，所以只是在笑够了之后，假客套地说：“啊，只是感觉这句话和鬼屋太不搭了，实在是很好笑，杰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 黑发少年捏了捏她的虎口，示意她向前走：“虽然不用那么积极，但我们还是得往前走走才行，说不准前面还有什么惊喜呢？” 这大概就是夏油杰和五条悟最大的不同之处了。 在她提出想法后，夏油杰从来不会泼她冷水，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挖掘出这件事最值得一提的小细节，让话题顺利进行下去的同时，也让她深切地感受到被尊重的愉快。 明明大家都是咒术师，才不会觉得鬼屋里的布置有什么好看的，但夏油杰还是会表现得很期待，对她做出的决定表示肯定。 在向前走的过程中，夏油杰还会很贴心地牵着她绕开路阻，时不时出声提醒她前方有什么障碍物，以免她没注意到被绊倒。 这样走了一段路后，加茂杏奈望着黑发少年的侧脸，忍不住感慨： “越相处越觉得，我真是捡到便宜了诶。” 少年回头看向她，那双紫色眼睛在浓重的黑色里格外亮，声音里的笑意也愈来愈浓：“原来只是做最基本的事，也能得到杏奈这么高的评价吗？这样看来，明明是我赚到了才对吧？毕竟杏奈对我实在是太包容了。” “诶——太会说话了 8. 见家长 [] “突然很好奇啊，杰的女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到意料之外的问话，夏油杰嘴角上扬的弧度不变，目光隐晦地打量挚友的表情。 白发少年带着墨镜的脸看起来很平静，瞧不出任何异样，甚至还因为他没有立刻回答表现出了一丁点儿不耐烦，轻哂了一声，催促他赶紧回答。 看来真的只是好奇而已。 于是，夏油杰语调轻松地回答：“悟不是向来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吗，怎么突然开始好奇了？” 白发少年想也不想就说：“就是突然好奇啊，哪儿来那么多原因！” 啊，的确是悟的作风。 “既然只是随口一问，那也不着急。”夏油杰耸了耸肩，“今天太累了，下次再聊吧。” “从现在开始，我不是随口一问，是很认真地问，必须马上得到答案！” 五条悟立刻改变口风，不由分说地走进房间，一屁股在小沙发上坐下，耍赖地打直腿，霸占了整个小沙发，超大声地宣布了自己的决定：“如果杰不告诉我，那我今天是不会走的！” “啧，悟你真是……”夏油杰伤脑筋地皱起眉，明白自己暂时是没办法立刻休息了。 最快捷便利的办法是像以前无数次和悟意见相左时那样，简单直接地召唤出从属咒灵和悟打一架，估计打完架悟就会忘记自己最开始问的问题，主动回房间去，不会再缠着他不放。 但是，出于某种不知名的原因，也许是因为那些从来没有说出口、一直藏在心底的沉甸甸的回忆被五条悟的问题给勾了出来；也许是因为一直非常单薄的倾诉欲在时间的作用下也堆积成山，需要一个发泄口……总之，在这一刻，他选择了更麻烦的办法，认真地和一无所知的挚友形容自己的女友。 “说起来，对方是和我完全不同的人。”夏油杰组织着措辞，将所有具体的信息都模糊处理，只说自己的感受，“她很纯粹，不管什么情绪都会直接摆在脸上，某种程度上来说很好看懂吧，最重要的是，和她在一起会让我觉得自己被需要了。” “就这样？”五条悟难以置信地问，“就这样，就能算得上是喜欢、甚至交往了？” “就这样。”黑发少年很平静，“喜欢本来就是很主观的事情，现实生活中哪儿有那么多惊天动地的事。” “这话不对了吧，咒术界的一切对普通人来说已经足够惊天动地了——所以，杰的女朋友是以前国中的同学吗？” 夏油杰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反问：“入学后，我认识的人悟不也认识吗？” “也是。”白发少年果然被误导，思维跑偏了，还继续追问，“看来就是很寻常的学校恋情咯？” “啊，这么说的话，大概不太准确。”夏油杰眼睫半敛，似乎是陷入了回忆里，目光凝在飘动的窗帘的某一点上，忽然牵起嘴角笑了一下，“应该说，是我想方设法促成的才对。” “这是什么肉麻的发言啊！”五条悟夸张地抖了抖，搓掉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嫌弃地说，“杰，你现在好像那种沉浸在粉红泡泡里的小女生哦——” 黑发少年立刻收起脸上的笑意，眉宇间显出隐忍，有些烦躁地说：“喂，悟，我并不想在这么累的时候还要收拾房间，但你这话实在是……我们出去打一架吧。” “切，要是寂寞的话，就自己去和从属咒灵打吧，我不想动诶。”五条悟懒洋洋地倒在小沙发上不肯动弹。 真是的，难道让人火大就是五条悟的特有天赋吗？ 夏油杰伸出大拇指摁了摁自己的眉心，对自己刚才忽然冒出的倾诉冲动感到无比的不解与后悔——和悟聊这类话题简直就是大错特错。 失去耐心的少年索性直接赶人：“我已经回答过了，赶紧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吧。” “什么嘛，根本什么都没讲明白啊！”问了半天，还是对挚友的女朋友一无所知的五条悟不满地抗议了一句，不过话里并没有太多的真情实意。 毕竟他是一时心血来潮，刚才对挚友感情状况的关心在此刻已经尽数消散，如今看来还是游戏对他的吸引力更大。假模假样地抗议完，五条悟打了个哈欠，不耐地挥了挥手：“那我回去了。” 夏油杰也不和他客气，没再看他，脱了外套径直走进浴室，只叮嘱了一句：“悟，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回答他的是响亮的关门声。 黑发少年已经习惯了挚友风风火火的性子，对此也没什么反应，只反手关上浴室门，打开了淋浴开关。 绑在头上的皮筋被解开，头发散下来，一碰到淋浴头喷洒出的热水就变得湿漉漉的，一绺一绺贴在额前，不住地往下滴水，形成了一道水帘，挡住夏油杰的视线。 他低下头，紫色眼睛半眯，看着自己的掌心，无声地用目光描摹了一遍掌心的纹路。 有水珠在掌心顺着掌纹滚动，恰似遇见加茂杏奈那天，渗进石板路里的雨珠。 只一瞬，夏油杰便收拢手指，捏碎了那粒水珠，甩了甩手，伸手去拿沐浴露。 水声渐起。 透明的玻璃上笼上一层雾，将他心中转过的思绪也一并掩盖。 而在浴室外，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来，弹出一条短信。 【杰，这周回家一趟吧。】 来信人的备注是“母亲”。 /// 另一边，加茂杏奈也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敲开了隔壁庵歌姬的房门，迫不及待地和好友分享今天在东京游乐园发生的事。 虽然她和家入硝子关系也很好，但是此刻硝子刚结束了一台手术正在休息，她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加上庵歌姬也有帮她的初次约会出谋划策，理应在第一时间知道最新消息。 房门刚一打开，加茂杏奈就激动地扑了上去，很激动地和她分享：“歌姬前辈歌姬前辈！今天我和杰的关系有了飞跃！鬼屋果然是个超级、超级适合约会的地方！” 扎着低低的双马尾、穿着白色和服的庵歌姬猝不及防被杏奈扑得向后退了两步，有几根头发丝不小心被扯到，她赶紧把杏奈往外推了推，吃痛地护住自己的头发：“痛痛痛——压到我头发了杏奈！” “抱歉抱歉，太激动啦。” 加茂杏奈笑眯眯地道歉，改为挽着庵歌姬的胳膊，和她一起走进房间，在小沙发上坐下。 面前的电视正播放着体育频道的赛事，裁判用激昂的声调解说着又一场胜利，观众的欢呼声久久不息，看得人热血沸腾。 “快说说吧，今天进展如何？” 庵歌姬关掉了电视，握着加茂杏奈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催促道：“牵手肯定有吧？那有接吻吗？” “没有！甚至连牵手这个目标都完成得特别不容易！”加茂杏奈立刻大倒苦水，把自己憋了一天的对五条悟的怨言一股脑倒了出来，“五条悟居然跟着来了！要不是做鬼屋的单人任务的时候把他支开，恐怕连那一小段二人时光都没办法得到！” “哦，五条悟！”庵歌姬的脸立刻皱成一团，和她同仇敌忾，抱怨道，“怎么他什么事儿都要掺一脚啊！” 是的，促成加茂杏奈和庵歌姬成为朋友的一大重要因素就是：她们俩都是被五条悟迫害的受害者。有共同讨厌的人，总是女生友谊最强有效的升温剂。 “对啊，真是太讨厌了！”加茂杏奈挥挥手，“不说他了，我感觉我和杰的关系亲近了很多诶！因为当时在鬼屋的时候……” < 9. 滑雪场 [] 如果人生有快进键的话，加茂杏奈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摁下去，跳过完成任务的艰难过程，直接跳转到买好礼物，和夏油杰一起拜访夏油夫妇的时间。 再不济，如果给她一个返回键，她好歹能回到十分钟前，阻止无知的自己向辅助监督撂下那番大话。 但很可惜的是，上天慷慨地给了她百年难遇的【赤血操术】，却没有再给她一个快进人生的术式，也没有给她一个回到过去的术式。 尽管心中急切，但她还是得捏着鼻子，老老实实地完成任务。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除。” 如黑泥般流动的深色罩子从头顶向四周扩散，飞快地把她、夏油杰以及面前的滑雪场罩在其中，与外界隔绝。 在外执行任务，往往都要降下隔绝外界的【帐】，类似于某种可以自行设置限制的结界，目的是防止被普通人察觉到异样，同时也能让咒术师更方便施展拳脚。 在【帐】降下的同时，加茂杏奈迅速进入到战斗状态，她手里握着自己惯用的短刃型咒具，警惕地环顾四周，小心防备随时可能跳出来偷袭的特级咒灵。 和她并肩而行的夏油杰也召唤出两只从属咒灵，将其放出去打探情况，始终含笑的眉眼也凝出几分严肃。 这可不是平日里那种轻轻松松就能完成的任务。 正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新生代佼佼者、甚至平时都称自己为最强的两位年轻咒术师才会露出这样凝重的神情。 十分钟前，辅助监督说的话犹在耳边回响： “近期，负责观察汇总信息的【窗】检测到夏油高原滑雪场内出现特级咒灵，已有五名工作人员在进入滑雪场后失去踪影，情况恐怕不太乐观。就目前形势看，这名咒灵应该已经是成熟形态，且能够开领域，万幸的是现在是夏季，滑雪场并没有开放，所以没有引起太大的社会舆论，总监部的意思是想要尽快解决这件事。之所以没有把这个任务分配给五条，是因为在埼玉也发现了另一只准特级咒灵，需要五条去处理。而这边……大概是因为初步判断这只特级咒灵的术式和血液有关，所以加茂家点名希望加茂你来完成这个任务。” 从生得术式来看，是很合理的安排。 因为这是和血液有关的咒灵，加茂家希望拥有【赤血操术】的加茂杏奈去一探究竟，又因为特级咒灵就地祓除太过可惜，所以希望拥有【咒灵操术】的夏油杰可以制服它。 不过很明显，总监部在做出这个决定时，完全没考虑过他们俩面对成熟的特级咒灵会有多狼狈。这些被五条悟称作“烂橘子”的家伙甚至没想过找已经是特级咒术师的九十九由基前辈来完成这个任务，就算想要【咒灵操术】掌握这只咒灵，也完全可以在九十九由基压制这只咒灵后再进行。退一万步讲，就算九十九由基没有空，把五条悟调过来一起完成任务也能减轻不少压力。 但是，总监部就是这样固执己见地把任务分配下来了。 加茂杏奈向下撇了下嘴角——这群烂橘子，自己躲在安全的地方指手画脚，从来不在乎他们的死活。等她正式继位之后，一定要给他们点儿颜色瞧瞧！ 还有…… 比起在人员安排上的不合理，还有一点让她觉得很在意。 一个一直盘踞在滑雪场内的特级咒灵，毫无战斗力的【窗】是怎么知晓它的术式类型的呢？ 说不上来为什么，大概是一种直觉，让她觉得这次的任务处处透露着古怪。 黑发少女掂了掂缠在自己腰间的血袋，有些忧虑：也不知道今天带的血袋够不够用。 “说起来，夏油高原滑雪场和杰一个姓诶，不会这个滑雪场就是杰家里建的吧？” 在大厅里探查了一圈都一无所获，心中悬着的那个弦越绷越紧，越是在这样高压的环境下，加茂杏奈越是想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于是抓住滑雪场的名字做文章。 空旷的大厅内，只有他们俩的脚步声回荡。 夏油杰摇头：“不是，只是重名而已。” 说话间，他们已经穿过前台，走到了放置滑雪板的房间前。 “等一下。”夏油杰的表情骤然一收，他拧着眉，似乎正在和放出去探查情况的从属咒灵互通五感，“好像那边有什么情况……” 加茂杏奈闻言在原地站定，耳朵轻轻动了动，也在此刻听见了一些微妙而突兀的声音。 好像除了他们之外，还有第三个人的脚步声。 就从门后传来。 原本飘荡在空气中稀薄的诅咒气息也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浓郁，甚至有些呛人。 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那扇门忽然被血液染红，实木的黑门像是一张被浸烂了的纸，一个劲儿地往下掉，在即将碰到夏油杰的发梢时，扭曲成一张血盆大口，想要将他们一并吞下。 本就时刻保持警惕的两位年轻咒术师迅速避开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并立刻做出反击。 夏油杰的从属咒灵立刻飞上去，撞破拦在他们跟前的血幕，直往里冲。 两人相视一眼，也紧跟其后走进了这间已经彻底变形的房间。 眼前的一切彻底变了。 刚才都只是开胃菜而已，从这一刻起，他们才正式进入了特级咒灵的领域之中。 空间被彻底扭曲，四周都是狼藉的血液，他们正踩着血泊向前走，脚底沾染上许多粘稠的、甩不掉的血，而头顶正上方流动的一大片血液里爆出无数只布满红血丝的眼球，正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们看。 他们像是被框进了一个巨大的、Q弹的以血铸成的魔方里，但是怎么都走不到魔方的另一端。 有句话被五条悟说对了，咒术师日常接触到的任务可比鬼屋里刻意布景要恐怖恶心得多。 在这样的环境里步行实在是有些倒胃口，所以夏油杰召唤出可攻可守的从属咒灵【虹龙】，拉着加茂杏奈一起坐上去，由【虹龙】带着飞过这片多看一眼都反胃的区域。 “杏奈，你能感觉到领域的主人在哪里吗？”猜测同为以血液为媒介的术式，大概会有什么相同之处，所以夏油杰才有此一问。 如果像无头苍蝇一样一直在领域里打转，恐怕在他们找到特级咒灵前，就会被消耗掉大部分体力，根本没有和特级咒灵一战的盈余。 “嗯……按理说应该是不行的，但是……”加茂杏奈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但是，就在刚才，我好像忽然能够感应到了。” 黑发少年察觉到这其中并没有明说的古怪之处，他回头看了加茂杏奈一眼，来不及在这个紧要关头和她讨论有关生得术式的古怪，只接着问：“可信吗？在哪里？” “绝对可信，是非常强烈的感知。”说着，加茂杏奈顺便砍断一旁朝他们张开血盆大口的血液，随后指了个方向，“在那边，有障眼法，一直往前就好了。” 因为血袋有限，在见到终极大BOSS前，她有意识地不去用生得术式，全凭体术和咒具作战。 眼前是一片血红色的屏障，听了加茂杏奈的话，夏油杰硬着头皮操纵【虹龙】往上面撞，最后的确畅通无阻地通过了那道屏障，只是身上也变得湿哒哒的，全是粘稠的血。 “嘶，这领域也太恶心了。”加茂杏奈把沾满血液的头发往后撩，忍不住吐槽，“如果我的生得领域也会是这样子的话，那我宁愿用一辈子的简易领域。” “其实我觉得还不赖？毕竟攻击的是敌人，当然是杀伤力越强越好，心理上的杀伤力也算数。” “……好毒舌啊杰！” 黑发少年闷闷地笑了两声，又立刻收敛表情，重新端出严肃的架子：“在那儿。” 加茂杏奈也已经感应到了近在咫尺的特级咒灵。 前方，那团蠕动的红色物体做出了类似心脏的跳动，刚才他们听见的来自第三个人的脚步声，其实就是它发出来的。 她强行压下心头的古怪，做出施展术式时的手势，双手合掌，对前方那团蠕动的红色物体发出攻击！ 【赤血操术】可以任意地把自己的血液捏造出各种各样的形态，而且覆盖范围很大，唯一不足的大概就是因为使用者只能操控自己的血，所以受制于人类血液有限，不能肆无忌惮地使用。 但是，加茂杏奈在这一刻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 术式的前摇缩短，可使用的血液也骤然增多，就像是…… 她猛地从攻击中清醒过来，有些毛骨悚然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