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切黑先婚后爱后》 1. 成亲 [] 润二月初十,宜进人口,嫁娶,冠笄,理发。 今日是骠骑大将军府的公子和工部侍郎家小姐结亲的日子,将军府到处挂着红绸,贴着囍字,来往宾客贺喜声不绝。侍女小厮行色匆匆为这难得的喜事忙碌。 院外热热闹闹,吹拉弹唱。婚房寂静无声,落针可闻。杜若掀开盖头一角,看到四周静候的婢女,在她们上前提醒前把盖头放下。房间熏着馥郁的香,倒是符合她那未来夫君的脾性。 她那没相处过几年的爹,给她找的夫君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溜猫逗狗秦楼楚馆赌坊斗鸡样样精通,除了一张好皮相和好家世,没一点拿得出手的。就连现在在翰林院谋的闲职,都是家里逼着去的。 不过人虽然不行,但这名字倒是称得上雅致,叶青洲。 青青洲渚偏杜若,正好一对。她父亲轻飘飘一句话就把她的婚事定下了。 至夜间,窗外传来男人和女子的嬉笑声。 “今日可是我大婚,你们开心一点。”那男子声音颇为风流,边说还边和侍女调情,“啊呀,你们手不要乱摸,要是坏事了,我爹又得追着揍我。这么想我啊,下次我再和你们玩。” “上次在轩阁输了一笔钱,我爹直接把我拎到街上游街示众,这次大婚要是和你们混在一起,我得提头去侍郎府告罪了。” 这新婚夫君倒真是符合传言,红颜知己无数,颇得女人心。 门开发出轻轻的摩擦声,周围侍女福了福身。 老嬷嬷端着托盘上前看着面前因为醉酒脚步不稳的男子,“公子,您该掀盖头了。” “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叶青洲摆摆手,嫌她们烦,“今天的规矩我都背了一个月了,能出什么事。” 那婆子知晓他的脾性,犹豫再三,放下托盘领着人出去了。 杜若低头看着红盖头没有覆盖的一角,一双红色绣着金线靴子停在她面前,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接着那人脚下一滑抱着她往前一扑,瘫倒在床上,挪了个舒服的位置,睡了。 阿霁端着一碗粥一碗烤鹅肉进来看到这一幕,把门锁紧,放下托盘,“小姐,你没事吧。” 天杀的,盖头还在她小姐脸上呢,可不能闷到她家小姐。 杜若使劲掰开身上的手臂,掰了半天没掰开,还被抱的更紧了,诧异地往旁边看了看,传闻中弱不禁风的叶青洲怎的力气这么大。 “阿霁,快帮我把他手挪挪。” 这次两人不费吹灰之力掰开了,杜若掀开盖头,眯着眼看着紧闭着眼的男人,翻身跨坐在他身上,抽出婚服的腰带把他手给捆了。 她不自在挪了挪身子。这床上洒满了桂圆花生莲子红枣,硌的慌。 半晌,她起身凑到她新婚的夫君面前,扭正他的脸,面色绯红,容貌俊朗,皮肤细腻白皙,果然能勾的男男女女往他身上扑。双手上下把叶青洲身体摸了遍,手下腹肌块块分明,胸肌也不错,肩宽背阔腰细。以她学医多年的经验来看,是不可多得的好身材。 “阿霁,拿刀来。”喊不醒装睡的人,吓唬吓唬倒是可以。 她和新婚夫君见的第一面总要刺激一点,他是个纨绔,她也好不到哪去。 “小姐?”阿霁掏出一早准备的小刀递到她手上,“小姐,叶公子要是在大婚当日出事,我们就得亡命天涯。” 侍郎府是一定不会放过她们的。就算赌气嫁人后悔了,也不能新婚当日就血撒婚房,送夫君上路。 “你放心。”杜若在叶青洲脸上划了两下,漫不经心地看着刀下的白面公子。这京中有名纨绔睡着倒是正经的很,“阿霁,东西呢。” 阿霁把怀里一直捂着的血包递过去,杜若盯着看了一眼。正好他装睡,她不用想着怎么应付这新婚之夜。对着这东西一扎,大红床单上落下几滴血,见差不多了。她把东西递给阿霁,“干的不错。等下我吃完饭,你守门,我在床上嗯嗯啊啊几声,应该就彻底没人来了。” 提前洞房宣淫倒也符合叶青洲浪荡子的形象,没人会过来破坏他家大龄未婚的公子的好事。无论今天洞房与否,只要这血一滴,今晚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侍郎府和将军府也操心不到她身上,至于床上睡着的夫君,不重要。 杜若吃饱喝足,上床直接扒了叶青洲的衣服,只给他留了一条裤衩。又摸了几把叶青洲还算白的身子,验完货,拍了拍手下的胸肌。学着她前几天观摩过房事,一个人在床上嗯嗯啊啊叫的起劲,床差点被她晃散架。 被打发过来听墙角的婆子,听了半晌,脸通红一片。 杜若看到窗边的倒影,双手对着叶青洲的脖子一拧。 叶青洲闷哼出声。 摸着手下滑溜的皮肤,杜若上下其手,在每个地方都拧了一遍,把身下的身体蹂躏的不成样,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下的胸肌,抬头对上叶青洲锐利的眼。 “夫君?” 啧,终于不装了。 “夫君?夫人真是好兴致。”叶青洲扭了扭被掐的火辣辣的脖子。这女人手劲儿忒大,再不醒过来,接下来几天他脖子都得是通红一片。 他原本想着用装睡蒙混过这新婚之夜,他流连花丛多年,实则对这房中之术毫无经验,今日必有探子来听墙角,为了不露馅,他醉酒昏睡不醒正好是个理由。 万万没想到他新婚妻子竟是如此剽悍,还与他心有灵犀,扒了衣服独自把洞房之夜演的如此尽兴。这倒是省了事。 “这是个误会。”杜若尴尬笑道,转身往床边爬。 没爬动,整个人被拖了回去。 “你...你干嘛?”杜若缩成一团警惕面前的人。 “今天不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为夫当然要好好表现。” 杜若听出他的咬牙切齿,看到他身上鼓胀的肌肉,怂了,再一看他双手一动,腰带立刻被扯断,更怂了。 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纨绔子弟,闲职还是个文官,怎么就满身肌肉比她见过的府上的侍卫还大,这腰带还是个易碎品?! “有事好商量。”杜若极力安抚他的情绪,手伸向被子里。 叶青洲看着他新婚妻子求饶的神情,心软了一瞬,“你说怎么......”商量。 杜若趁他愣神的那一秒,把手上的迷药撒过去。商量什么商量,等明早,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她下手一向百发百中,这迷药还附带失忆功能,今晚一过,没人知道她做的事。 她千算万算没有想到这叶青洲有后手,在她撒的前一秒,抱着她从床边移开,把她放到贵妃塌上。验货般盯着她看了几秒,搜完身,确认后,抱了床新被子过来,盖在她 2. 渣男 [] 用完早饭,杜若换了身衣服戴上幕篱一个人偷溜出府。今天是她和济善医馆约定好的送药的日子。 昨日婚礼盛大,街上依旧有人谈论。 “侍郎府大小姐的嫁妆可丰厚,那长长的一条街,到将军府了,侍郎府的嫁妆还没有全部抬出门。” “上一次这么盛大的婚礼还是长公主出嫁吧。” 杜若穿过药馆层层人群,走到往常和她交接的郎中面前,把手上包好的一叠药递过去。 那郎中正好放下开方子的笔,把药房递给病人,“你跟着药童把药抓好,连着喝个四五日就好了。” 面色通红,捂着脸咳嗽的妇人点了点头,“谢谢郑郎中。下次你带你夫人来我胭脂铺,我给你们削价。这附近就济善医馆看病价格最公道,来来回回看了这么多次,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郑郎中拿药的手一顿,“宓大娘,我还未成婚呢。可别让人误会了。” “哎呦,这我可记着了,下次我找人给你介绍,要是你有喜欢的,我帮你做媒。” 郑郎中笑着应声。 打发走了宓大娘,他拎起杜若刚刚放着的药包,“后院谈。” 杜若点了点头跟着他进了后院。她和济善医馆已经有了四年合作,靠着外祖母和外祖父的传下来的医药资源,加上这些年她自己试验出来药房,在这一带药馆很有名气,各家药馆偶尔也会向她订些秘方药,大多是美容养颜膏,或是疑难杂症的药。量不大,因为药材稀缺,价格尤其高。 郑郎中坐在后院的石桌上把药一一验过之后,收拾好,在门房拿出这次订药的银两给杜若。见她盯着旁边几个晾药的架子,主动说道:“你有什么喜欢的吗?这些都是今早附近的药农送过来的,还新鲜着,等炮制好我给你留些。” 杜若上前看了一眼,“不用了。” 她现在住在将军府,初来乍到,还不太熟悉,将军府也没有地方专门放这些药材供她研究。从前在侍郎府她还能凭借着她父亲那点愧疚弄了个药房,现在在将军府有些难,她想过在外面买个宅子,但天天往那边跑太打眼了。 “杜蘅,两日后是济善医馆开业二十年的庆祝日,你来吗?” 杜蘅,是她用来掩饰身份的名字。杜若,又称杜蘅,她出生那天,院子里的杜若花开,她娘便取了这个名字。 “不了。”杜若看着面前才二十出头的郎中笑道:“今天提前祝药馆开业二十周年快乐。两天后我有些私事不太方便来药馆。” 两天后是她回门的日子。 “先谢过你的祝福了,我送你出去吧。” 药馆里还在排着队的病人聊着这几天京中发生的大事,“昨天成亲的真的是那将军府的大公子吗?他不是对长公主爱而不得吗?当年这事闹的可大了,本来就沾花惹草的大公子,自那以后天天流连秦楼谢馆,去年,我还记得他被大将军从赌坊里拎出来当街训斥呢。” “大将军那么威猛,铁骨铮铮的战神,怎么就生出个除了吃喝嫖赌样样不行的儿子。怕不是当年抱错了。” “真是好笋出歹笋。” 杜若听着病人交谈八卦,看了一眼,脚步匆匆出了药馆。叶青洲的具体情况她在出嫁前就打听清楚了,此时听到这些也不太惊讶。 将军府不似侍郎府,要是找她没找到估计得好一番盘问。将军府规矩不严,人也不多,但守卫极其严格,都是从前跟着叶铮征战沙场的士兵,上下似铁桶。 ‘驾!’ 鞭子在空中甩出的声音在空旷的大街清晰可闻。 在京中几年,她还是不太习惯这扰人的马蹄声和鞭子声。 杜若转身看向坐在骏马上甩着鞭子的红衣青年,寒风猎猎中骑着马逆风而行的青年正是她的新婚夫君,叶青洲。 在京中,这样的马蹄声,除了各种大事,大多是像他一样的享受别人瞩目的世家子弟。 这马蹄声,和她几月前听过的节奏均匀温柔的马蹄声天差万别。 把目光从鲜衣怒马的‘老少年’身上收回来,她随着人流回到将军府后墙,翻墙进门。回到院子,在不远处等着的阿霁拿着衣服首饰走上前,“今天在这边巡楼的侍卫被我打发了,还好小姐你回来的快。” 杜若听着她说话,在一旁的小房间换好衣服,“这次是约定好的最后一次,以后可能都不去送了,以前是因为缺钱要买宅子接外祖母过来住,现在钱已经攒够了,我们也没必要这么躲躲藏藏了。” “好,刚刚夫人身边的嬷嬷说她挑了几个可靠的人到竹文苑让小姐挑选,要是都不喜欢也没事,府里新来了一批人,小姐也可以从那里挑。” 杜若点头,“我知道了。” 昨晚在婚房外听墙角的看来不是她公公婆婆打发过来的,早上她见到她婆婆便知道她不是那么喜欢干涉叶青洲自由的人,甚至连竹文苑的情况都懒得管。 “先回房,我补眠。”昨晚实在是没睡好。 叶青洲新婚第一天便约着几个朋友出城,到城外的宅子玩,那宅子有温泉,不远处还有河,冬日的冰还没有完全化掉,现在过去还能钓几条鱼。是这寒凉的天气里的好去处。 下了马,把鞭子交给一旁的小厮。 在门口等着的卓轩看到他,不可置信道:“我还以为你给我们递信是驴我们呢,我还和孙澈吴翰打赌你今天来不来,这次可算是我赢了。” “不过,你今天新婚第一天就抛下新娘子来找我们,够牛!” 卓轩对着他竖大拇指。 他们四个人是七年前在一场附庸风雅的诗词比赛中认识的,那时叶青洲正处于心上人已经定下驸马,他爱而不得的阶段,这股感情化作笔下诗词,夺下了那年比赛的榜首,在临安酒楼一战成名,那首诗在酒楼挂了整整一年。原本只是暗恋长公主的叶清洲,经过宣扬,全城皆知。 3. ‘洲\’ [] “怎么样?我们眼光不错吧。” “也不用太感动,毕竟你当初来来回回送我们的新婚礼物价值也不菲。” “要是实在感动,等下下河多帮我们几个多钓几条鱼,我们好拿回家讨个巧,也不用我每次出来玩都被念叨了。” 叶青洲被卓轩念的脑壳疼,“你这嘴越发能说了,没少跟着你爹学吧。” 自从几年前他进了翰林院之后,卓轩他爹见不得他无所事事把他带到身边跟着他几个哥哥一起学着做生意。 “今天这大喜的日子,别提我爹,那糟老头子坏得很,前几天为了让我把今年京中的首饰铺子的账目算清楚,直接把我锁在书房,算完了才准出来,一日三餐送饭都只送白米粥,我都饿瘦了。还好我娘心疼我,给我送了只烧鸭。”卓轩提到他爹就皱着眉。 “你快看,这红珊瑚的,这光泽,这优美的弧度,这鲜红的颜色。”这京中恐怕只有最上面的那个才有。 他这些年跟着他爹也见识了不少好东西,见到的红珊瑚也比这差多了,这还真真是捡漏,这原本估计是要用来送礼的,可惜没送成。怕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最近京中守卫严了不少。 “青洲,你还有五日就要回翰林院上衙了吧。”比起红珊瑚和卓轩的抱怨,吴翰显然更在意其它。 “是。可惜这次只批了九天,我都还没玩够,又得去那清水衙门学那些让人头晕的诗文歌赋大道理。”叶青洲皱着脸,连看到红珊瑚的喜悦都少了几分。 吴翰虽然最小,但在这几个人里面是最稳重的,长的也很踏实可靠,偏偏最大的叶青洲长相最嫩,性格不怕天高,不怕地厚,一把年纪了依旧张扬肆意,就连骑马都能看出少年的意气。最是让人操心。 “快到会试了,你认真学点,到时候你可别因为没考好被派到外地去了。” 叶青洲逗弄珊瑚的手一僵,讪讪道:“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吴翰想起叶青洲每次考试的成绩,一塌糊涂,常年垫底,三年前能中进士进翰林院已经算是天大的奇迹,让京中看笑话的人惊掉了下巴。 “公子,饭菜上好了。”钱莱在一旁喊道。 “吃饭,先吃饭。现在还早,操心那么多干嘛,容易老,春风楼的姐姐妹妹对我都不如以前热情了,真让人伤心。” 在外边野了一圈的叶青洲坐着马车,把那硕大的红珊瑚给运到家门口。 刚下马车,就看到他娘那面如黑锅盯着他看,手上还拿着一柄长枪。 他腿一软,赶忙爬上马车,“快快快,快走,再不走你家公子有难了。” “叶青洲!你给我下来。”柳汐语怒吼,“新婚第一天,一大清早你就跑了,你要是再在外面鬼混就别回来了。” “娘,我错了,我错了。我马上下来。” 柳汐语瞪了他一眼,“进去说,在外面也不嫌丢人。” 待进了内院,柳汐语把侍女小厮都打发了。 “你说说你,这么多年装疯卖傻在外面鬼混,怎么成亲了也不收敛一点,人家杜若可是真真切切嫁给了你,你们还有了夫妻之实,要装要演也得顾及一下她吧。新婚第一天就跑了,别人会怎么想她。咱家已经没那么多人盯着了,你混吃等死烂泥扶不上墙二十多年了,就算是天才,在他们心里也成了草包,能有啥用。” 叶青洲被她娘的话卡在心里不上不下,“我还是很天才的。” 至于杜若,他估计他今天跑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她简直和他娘口中那个温柔优雅的贵女是两个人。要不是他昨晚装睡,她玩心大起,估计他都看不到这一面。今早他见识了好一场变脸大戏。 “那杜若呢,你昨天把人折腾成那样,这都快睡了一天了。”柳汐语一脸禽兽地看着他。 “我......”叶青洲语塞,“我的错。” 柳汐语看到他脖子上发红发紫的指印,对自家儿子的禽兽程度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下次你多顾及着些你媳妇儿,人家一个大家闺秀嫁给你这个一事无成劣迹斑斑的纨绔子弟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又不知道内情。”柳汐语训斥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把人放出门。 杜若醒来的时候,阿霁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这事要不了多久估计会满城皆知。”从前她跟着小姐在侍郎府的时候就听到过不少人议论。京中各家各院的八卦多,但范围仅限自家。叶青洲的八卦可是能传遍全城的。一来是他爹叶铮大将军赫赫有名,二来,他长的好,痴心又滥情,让人又爱又恨,市面上有不少话本子都是以他为原型。 “那我这几天不都得和他相处了。”杜若皱眉,她这个夫君总感觉怪怪的。 “小姐以后也是得要和他相处,总是要适应的。” “也是。”杜若起身,揉了揉肩,“今天睡的太久了,骨头都软了。” 这几天因为成亲她都没怎么睡。 阿霁帮她穿好衣服,梳洗好,拿簪子的时候看到一旁的木盒子,指尖滞在空中,“小姐,这盒子...” 杜若看了一眼,拿过那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条绣好的手帕,有玉兰,山茶,青竹,白鹤,还有杜若。有绣工好的,也有绣工差的。它们的共同点只有下面绣着的洲字。 “放着吧,叶青洲的‘洲’就是这个洲,正好。”杜若盯着那条绣着杜若花的手帕,这条手帕是她亲手绣的,做工有些粗糙,她前前后后半个月才绣成,只可惜没有送出去,以后也不会再送了。 阿霁没有回话,小姐一向是一个人出门,在外的事情她也不太清楚,几个月前她隐隐感觉小姐有了喜欢的人,还精心绣了手帕,她还打趣过。只可惜,后来他们没有在一起。之后便是大人和夫人催婚,在一众男子画像里面,小姐挑中了叶青洲,所以便成了亲。 叶青洲提着放着红珊瑚的盒子,敲了敲房门。 没想到有一天他回自己房间也要敲门。他家没有分房睡的习惯,他也没有三妻四妾的念头,以后他们一直睡一间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阿霁走到门前,把房门打开,看到叶青洲,福了福身,“姑爷。” 叶青洲点头,“你先下去吧,我有些事要和你家小姐说。” 杜 4. 醉酒 [] 对于要把红珊瑚做成首饰这件事,叶青洲极为重视。 晚间吃完饭,拉着杜若进书房。 赤红色的珊瑚摆在书桌上,他拿着纸笔记录,“这块枝丫小一点,很精细,打磨成簪子正好,红色适合你,你戴着肯定好看。下面没那么亮眼,打磨后应该会好看一点,正好也比较粗,做成手串会很好看。” 杜若听他念叨了大半天,快把珊瑚的每部分的去处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忍不住打断,“那你呢?” 这说的全是要给她做的首饰。 “我?”叶青洲认真想了想,“我准备做些小摆件。说好的一人一半,你可别贪墨我的。” “谁要贪墨你的。”杜若气急,扯过他手上的宣纸。 上面画着一株大珊瑚,和桌上摆着的一模一样,上面画着红圈,旁边标着工整的小字,注明这一部分的用途。 “你的画不错,字也不错。”她诧异地看着叶青洲。外面传的他像是个废柴,久了就成了刻板印象。 “那当然,我可是下功夫练过的,翰林院的人写字就没有不好的,大小楷和其他字体样样精通,就连各种符纸我都会画,番邦的语言文字风土人情我也懂一些。”当年科举的时候他也是从千军万马当中杀出来的。 “你会番邦的文字?”这些她也懂一些,都是她外祖母教她的,可惜时间久了,落下来。 “小时候跟我爹学过很多,后来在翰林院,跟着学士学了一点。我爹他从前行军打仗的时候也碰到过番邦的部落,为了套取情报,专门学了,后来还专门出了几本书写番邦的语言风俗。不过番邦国与国之间的语言也不相通,种类繁多,大多数人只能掌握一两门语言。”叶青洲见她感兴趣,提议道:“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不用了。”她对这方面没什么兴趣,从前学是为了跟着外祖母在番邦来的商人手中收药材不被人坑,学的已经够她用了。现在她嫁人了,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行走江湖,看遍江山好景。 月上眉梢,天上闪着浩瀚的星,将军府各种悬着灯笼。 杜若沐浴完,看着大红婚床,有些紧张,反复回想她婚前学习过的房事知识。 她还在复习的时候,就看到叶青洲抱着被子下了床,走到不远处的贵妃榻铺床。 “你这是?”果然,深爱长公主,连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视而不见,碰都不碰。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有这种可能,她也不会准备那血包。就怕他死脑筋为长公主洁身所好,毕竟他后院是实实在在没一个人,外面也没听说有孩子。 原本她还想着装装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但无奈昨晚她轻敌提前暴露,那包及时止损的药也没有撒中,只能破罐破摔。 叶青洲诧异地看着她,她不是不想自己碰她吗?要不昨晚又是血包又是迷药。 “睡觉。” 杜若皱眉,“那床?” “给你睡。” 果真是为了长公主洁身自好。 睡不睡不重要,只要大家认为他们感情还行就行。想清楚这一点,杜若往床上一躺,卷着柔软的被子睡觉。 躺了半晌,她坐起身。转身看着窝在贵妃榻上叶青洲,“你爹娘喜欢孩子吗?” 他为了给长公主守身,可不能连累她。 “他们向来不看重子嗣,你可以放宽心。” 杜若松了一口气,至于侍郎府那边,她当初选中叶青洲除了他那张脸,便是他的家室和性格。他完完全全符合她对未来夫君的要求。家室足够压着侍郎府,性格果断行事恣意,能让她和侍郎府断绝往来。 侍郎府对她的感情极为复杂,特别是她爹。 她爹原名杜富贵,是琴洲城外一户农家的孩子,七岁那年琴洲大水,洪水带走了他爹娘。杜家在祁国经商多年,路过琴洲看到杜富贵站在被洪水冲塌的宅子里嚎啕大哭,问过之后,觉得都姓杜,他们有缘,加上他们多年没有孩子就收养了他。 杜家和巫家交情极好,杜富贵和巫灵灵少年慕艾,两家结了亲。之后杜富贵改名杜彦,参加科举,一路中了进士进了翰林院,巫灵灵在他散馆那一年怀上了杜若。但杜彦进了户部后,没多久巫灵灵发现他有了外室,还跟几家小姐勾搭在一起,生下杜若之后,她计划着和离,但天有不测风雨,一次外出,遇上劫匪,争斗过程中伤了身子,之后病了三年去世了。 杜彦在朝中博得了一个爱妻无怨无悔坚贞的美名,但没多久后院就被塞了人,美其名曰生活需要向前看,之后一年,从前与他有情的几个人都被他迎进了后院。之后借着她们身后势力背景,加上会钻营,一点好运气,官途十分顺畅。 而杜若,在他迎第一个人进府的时候就被丘姚带走,十四岁回府的时候,外祖母没和她一起。杜彦孩子不少,她在里面被排挤地像个外人,那些夫人姨娘久了看出了她的性情,每天逼着她跟嬷嬷学那些裹脚布一样的三从四德束缚压抑女子的大道理。 后来婚事,她一再反抗,还是得嫁,不仅要嫁还得发挥出她最大的价值。于是给她挑了一堆家室不错的纨绔子弟。杜彦那点对巫灵灵对巫家那点愧疚在杜家父母去世后所剩无几,更比不上他想要更上一层楼的心。 想到这些事,杜若翻来覆去没有丝毫睡意,盯着房间里的红烛光,看着对面墙上呼吸均匀的影子,“你睡了吗?” 叶青洲:“没。” 杜若起身,穿上衣服,“我去院子里坐坐。” 叶青洲应了声,没再管。 杜若打开门,院子里空无一人。她才恍然想起昨夜也是如此,叶青洲似乎不太喜欢院子里面留人。院外有清浅的脚步声,是将军府的侍卫在巡逻。 夜风冰冷,她郁闷的心情散了不少。院子里挂着灯,有长廊,有小桥,有山,有池,有树。很大,很宽阔。盯着空中的月亮看了半晌,她想起昨晚被送来的合卺酒,今早好像被收到了偏房。 她起身,拿过一盏灯笼,走到偏房,这里是一处仓库,里面堆满了笔墨纸砚等等一些叶青洲经常要用到的物件。没有找到酒,她准备出去的时候看到了墙角的青砖,像是随意摆上去的,明显没有其他地方 5. 姻缘条 [] 醉酒起床后,杜若总觉得叶青洲看她的眼神很奇怪。不是刨根究底,而是带着几不可见的怜悯。 “昨晚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吗?”在叶青洲今天投来第三十七次视线在她身上的时候,杜若忍不住问道。 “你不记得昨晚了?”叶青洲放下书。 今日立春,有不少人出城踏青,天气正好,他娘让他们两个去庙里祈福两人平平安安百年好合。此时坐着轿子里吹着风,吃着果脯看书倒也是一番享受,但目光总是忍不住往旁边瞥。 “我醉酒之后一向会忘了当晚的事。我没对你怎么样吧?”她醉酒次数不多,对酒后的状态不太了解。 “没对我怎么样。”叶青洲拿过书,看了几行字放下书,“你想出京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三个月后翰林院要散馆,你想留在京城吗?”翰林院‘散馆’后大致有三个去向,‘留馆’,任各部主事,外派京外做知县。 在婚前她了解过翰林院的制度规矩,知道这一条,但也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这不是由你的成绩决定吗?” 叶青洲只觉得手中的书烫手,“万一我成绩不错留下了呢。” 其实留不留在京城对他的影响不大,只要不继承他爹的路子,成绩不出众,就可以安安稳稳度过这一辈子。他爹娘经历的无数生死,对他的期许也只有这一点。其他武官兄弟父子共事倒是没事,但叶家不一样,皇上尤其忌惮他爹。 他爹为他犹豫过,不是不想退,而是祁国能撑起下一代的人还没有出现,近些年来周边国家虽然安分不少,但是小摩擦常有,停了几年的战火像不定时炸弹,指不定哪天就爆发了。 “我想你留馆,你能考上?”杜若充满兴味地看着他。 啧,叶青洲放下书,挑明说,“你要是想要留在京城,我就趁着这几月努努力,你要是不想留在京城,我就可以松懈一下。” “那你呢?” “我听你的。”叶青洲端正坐好,“我无所谓。” “我不想待在京城。”相比等级森严,规矩众多的京城,她还是更爱京外广阔的世界。 更重要的是当事人也更加偏向京外。真是奇怪,祁国王公贵族都想留在京城,不回封地,偏偏出现了个自小在京城长大的怪咖要跑。 叶青洲点了下头表示自己记住了,“明日回门,你有想买的东西吗?” “没有。”杜若看着叶青洲,“你看着随便准备一点就行。” ‘吁’ “少爷,少夫人,大兴寺到了。”卢冰停下马。 杜若跟着叶青洲下车。 她还是第一次来大兴寺,从前在侍郎府的时候,每逢佳节,院子里的夫人姨娘都会带着自己孩子来这边祈福。只听过,没想到有一天会自己来。 寺外种着一大片桃花,春意尚浅,枝头只有几片嫩黄色的叶片。寺庙红墙琉璃瓦,建的十分壮观,内里不断有念经声和木鱼声传来。今日有不少人来大兴寺祈福,寺外的轿子车马已经停满,来来往往的人群十分拥挤。 “我们走小道去后院。”叶青洲领着杜若穿过桃林来到后门。后门只有几个小和尚守着,正打着盹。 “爹经常来大兴寺,他虽不太信这些,但是每年依旧会来请住持超度丧生的士兵,以祈求他们下辈子安稳。次数多了,便知这后门也是可以进的,只是只能从前院绕林子走进来,车马是过不来的。” 杜若点头,望着这山中桃林,花开的时候一定十分好看。 “这满山的桃花传闻是先帝专门为太后种的,几十年前,有人纵火大兴寺,把整座山都烧了,太后最喜礼佛,先帝边重修了大兴寺,在山上种满了桃花树,传言是太后爱吃桃子。” 后门打着盹的小和尚看见有人来了,站直身,待人近些看清了脸,欣喜道:“叶公子,你来了。” “不过今日住持有事,恐怕接待不了你们。” 叶青洲摆摆手,将口袋里面塞着的一小包糕点递过去,“你们几个分着吃,可别说是我给的。” “放心,我们一定不说。”这糕点极为难得,是京中最难买的必品斋做的,每日限量。这糕点大兴寺常有,但是很少轮到他们这些小和尚。要是被发现他们偷吃,又得跟着师伯扎马步。 “这是我夫人,今天我们是来祈福的。” 几个小和尚瞪圆眼看着杜若和叶青洲,几日不见,叶公子就娶亲了,“你们进去吧,不过不能靠近住持的院子,千万不能靠近,今日那院子来了些奇奇怪怪的人。” 小和尚小声道,“千万不要去,那些人带了刀,我看见了。” 叶青洲点头,“谢了,下次我给你们带必品斋的糖串。”大兴寺很少有给小和尚喜欢喜欢的小吃小玩具,所以每次叶青洲来,他们都很开心。 寺庙内里比外面古朴很多,有了几十年历史的寺庙丝毫没有破败的迹象,寺内边边角角修缮的极为精致工整。古朴,但是识货的人能看出里面不少物件价值不菲。有些京中人不一定认识的,但在杜若这个走南闯北多年的人眼里,那高悬的横梁,供香的案桌,描金的壁画,金光闪闪的佛像,无一不诉说着它的价值连城。 祁国虽然各种颜料矿石资源充足,但是大兴寺里面几种颜色只有荆国才有,因为是稀少的矿物没有了解清楚用途,所以严禁出售国外。没想到竟然出现在了大兴寺。 跟着叶青洲拜完佛,旁边立马有僧人上前,“施主若是乞求感情长久,可以写张红绸挂在院子里的姻缘树上。” “你要写吗?” 杜若白了叶青洲一眼,“当然,我都嫁给你了。” 她才不想他以后弄几个人到后院里来,那时候她一定忍不了要和离,但侍郎府又不会放过她,下一春能压制侍郎府的又难找。她一个人能跑就跑了,但是外祖母不比她。 “你不会是还想着外面的人吧,你给我断了这条心。”这是她的底线。 “怎会。”叶青洲下意识道:“我对菩萨发誓,要是我有二心,天打雷劈,死无全尸。” 杜若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我也一样,要是我有二心...” 话还未说完, 6. 吻 [] “我觉得我们需要坦诚布公一次,好好聊一聊。” 回程路上,杜若目光灼灼看着叶青洲。 “好。” 进城的官道平整,趁着回京路上的人还不太多,马车急速前行。 杜若清咳一声,“这样是为了防止一些不必要的误会产生,加深了解。例如坊间传闻你喜欢长公主的事情,要是她从封地回来,京中传闻更加兴盛,要是我不知道,难免会多想。” 他们是盲婚哑嫁之下的产物,对彼此的了解实在不多,而且对方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我先来吧,明日就要回门了,你也更加深入了解一下侍郎府的情况。”外人只知道侍郎府表面,内里的具体情况还得由她这个当事人诉说。 “我爹如今的夫人朱晴,从前是我爹的外室,在我娘去世的那年进的府,后来一步步抬到正妻。”杜若看着对面的叶青洲,缓缓说道:“我觉得她和我娘的死有关,不过暂时没有找到什么证据。我爹那个人你当一般翁婿体面一点就行,他想拉拢将军府,又觉得你没出息帮不上他。” “至于我的情况......”杜若把她和外祖母混迹江湖的事情说了,“你要是可以帮我收拾一间房当做药房。” 这几天没有碰这些宝贝,她浑身不自在。 “对了,我一年前喜欢过一个人,半年前表白被拒绝了,叫江庭洲。我们断的干干净净,拒绝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见过面,除了刚刚在大兴寺遇到了,在你挂姻缘条的时候。” 至于其他,她现在还没有那么信任面前的人。 叶青洲端过一旁的青茶抿了一口,“这个我昨晚知道了。” 杜若眸光一转,“我昨晚醉酒说的?” 叶青洲点了点头,“我认识这个人。也知道他大概为什么拒绝你。” 昨晚那声哀嚎‘渣男’二字在他脑海飘荡。 杜若示意他说。 叶青洲声音压的极低,“他是皇城司指挥使,皇城司的人的大部分是自小进宫的。” 皇城司那群太监可听不得别人说这件事。传到他们耳朵里,保不准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京城中眼线众多,保不准这回城的车队里就掩藏着一批人。不对,是一堆人,杜若可说了在大兴寺遇到了江庭洲,那刚刚在方丈院子里的就是他。 他怎么到大兴寺来了,什么事还用得着他亲自出马。 叶青洲摸着杯子边缘思索。 杜若被这消息震的天崩地裂。 他说的两个身份,无论拎出哪个他们都不可能。 她捧着茶杯喝茶,没注意温度,被烫到了舌尖。弄出的动静,让两个人都回了神。 “先说你的情况吧,新婚那天我就发现你奇奇怪怪的。” 叶青洲把将军府的处境大致说明,杜若明白上午的时候他为什么问她想不想待在京城。 “所以你扮猪吃老虎?”杜若总结道,“然后等大将军致仕之后冒头。” 联想如今边关的处境,她倒是知道为什么皇上会赐下这段婚约。打压多了,要用人的时候给些甜头,但是又不能太多了,她正正好合适。 身份合适,而且和侍郎府不是很亲近。 叶青洲点头,但是实际上他的想法和他爹的想法背道而驰,比起一味的忍让,他更喜欢奋起反击,把权柄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我家就我爹这一脉,家中人口也稀薄,往来都是一些军中人物,陛下不喜官员之间交情太深,我除了一些比较熟的朋友就剩下翰林院的一些同行。” “至于感情方面,和长公主相关的事情还真不是我做的,当年陛下有意尚我尚公主,但是长公主不同意,看上了安平侯的长子林致,他从前是太常寺少卿,铸□□后被罢官和长公主回了封地。” 杜若点了点头。双方把还要问的细节问清楚之后。 “你今晚上床睡。”她淡淡道。 “你明天要回门。” 杜若瞥了他一眼,“这样正好。” 正好她也有一个借口能避开侍郎府那些看笑话的人。 叶青洲看着四周眼神没有确定的锚点。 “你不会还是个童子鸡?” 叶青洲没回话。 “正好,要不然我怕我哪一天忍不了把你剁掉。”她还是受不了京城三妻四妾那套。她祖上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除了她娘遇人不淑。 叶青洲身下一凉。无比庆幸他还是干净的。 刚刚听杜若面无表情地描述她跟着外祖母验尸,深夜住太平间,毫无感情描述见过研发出来的毒药毒草。他心有戚戚,打定主意以后她说一,他绝不做二,以后竹文苑她就是老大。 杜若满意地看着他的表现,打开窗帘看了眼外面,“停车。我下去拿点药。” 熟练地跳下车,戴上幕篱,修饰了一下脸,她进了济善医馆,“郑郎中,我来找你拿药。” “好嘞,您稍等。”郑连翘放下正在打包的药材,“小五,你把这些药材包好,等下刘府的人会过来取。” “昨天你不是说不来了吗?” “家里的事情弄好了,总不能丢了吃饭的营生,我就喜欢摆弄这些东西。” 郑连翘和她认识多年,还算了解她,递了一张小纸条给她,“这是这次要的,我还在愁你以后不来了我这医馆该怎么经营下去。” 医馆给普通人看病抓药收费不高,高的是其他疑难杂症和一些方子,他这医馆接手后还能支撑下来,有一笔盈余全靠在杜若这边进点货。 “痛风?量怎么这么大?”杜若皱眉,这她能给,济善医馆也吃不下。 “最近京城来了不少番邦人,有人打听到我这边可以卖治痛风的药,专门找过来订的。听说他们那边清水难得,富贵人家只喝酒。长此以往就痛风,里面一些美容的药膏需求也大,你多准备一些。” 杜若点头,在济善医馆抓了一堆药材,提着两个大篮子出门,走到马车旁把篮子递给卢冰,“放车上。” 放好药材,她走近这条街上第二家医馆。 又拿着一张条子,两大框药材出门,递给卢冰。 卢冰见少夫人正在赶往第三家医馆,小心翼翼把框塞进马车。这次出行比较低调,马车内部空间不大,四个药材框已经占据半壁江山,他家少爷竟然亲自动手收拾马车里面的东西为药材框腾位置。 杜若逛完 7. 回门 [] 清晨,将军府,竹文苑 房内‘砰’的一声。 随后又是几声响。 院子正扫着地的侍女抬眸看向房间。 杜若看了一眼被她不小心绊倒的几条凳子,转而怒瞪叶青洲,“都是你干的好事。” 要不是他,她用得着一大清早找活血化瘀的药。 刚刚起床她这个人都要废了。 这人力气忒大,下手没轻没重的。 “我来找。”叶青洲快速套上靴子,“你坐着。” 他从前握的都是兵器,练的是杀人的功夫,一激动就莽了点。 杜若冷笑一声,“我怕你被毒死。” 下次,不,没有下次。他以后都别想上她的床。 吃完早饭,整个将军府忙碌起来,为少夫人今日回门做准备。柳汐语安排管家把准备好的回门礼搬上车。 “边搬边把单子再对一遍。”柳汐语看着这张被她再三修正过的单子,绝对让人挑不出错。 京城关系错综复杂,这几个月她应对的头疼。这个月月底她和叶铮计划着回边城,那边自在些。 管家点头,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和底下的小厮对了一遍才全部搬上车。 房内,杜若看到叶青洲古板沉稳的衣服颇为不满意,翻开他的衣柜,在一众花里胡哨的衣服里面挑的件最花哨的。 这样才符合他在外的人设。 “这么挑的这件?” 杜若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样才能看得出来是一对,你本来就比我大很多,现在穿的这身都可以做我爹了。” 像私塾里面拿着戒尺的老秀才。 叶青洲摸了摸脸,看着面前青春鲜嫩的少女,危机感攀升至顶点,“你是不是有保养的方子?” 在祁国男人化妆保养是件常事,只是他因为容貌过盛,受到的目光众多,已经成了烦恼,保养这事他距而远之。 “你要哪种?”杜若眸光一亮,掏出她的百宝箱,“有淡斑的,有美白的,有滋养皮肤的,有淡化皱纹的......” 杜若说起这些像在报菜名,“不过价格不便宜。” 叶青洲摸了摸昨天才到手的荷包,在这堆瓶瓶罐罐里面标价比较低的,“这两个十两的。” 杜若收了银子,熟练地打包好递给他。 叶青洲带着两瓶罐罐,换完衣服抹完脸,收拾好。 “娘,我们回门去了。” 柳汐语点了点头,看向叶青洲,“收起你那吊儿郎当的性子,好好表现。” 路上认识叶家马车的人,停下在街头走的脚步,看着马车后面长长的回门礼。 “哎呦,今天是叶家公子带着他夫人回门吧。回门礼可真多。” “婚礼那天才算震撼,可惜你没有看到。” 马车内,杜若对着叶青洲时不时摇摇头。 “怎么了?一脸怜悯地看着我。” 杜若左手支颐,右手指尖抬起他的下巴,上下左右各个角度盯着他的脸看,“真是蓝颜祸水。” “在杜府,我那群妹妹们看到了,还不得把你吃了。她们可最喜欢你这样长得好看的男人。” 京城有专门供女人玩的春风馆,她那些姐姐妹妹可是常客。 “不过这也不是大问题。” 叶青洲:“?” “只是要牺牲一点你的名誉。” 到了江府,跟着小厮进正厅。正厅只有几个人,她爹,她继母,继母的几个孩子。她爹后院关系错综复杂,斗了十几年,再来一房,那其他的都得来。 她爹人到中年因为少时亏空,依旧比较清瘦,她继母丰腴一些,打扮端庄,这些年生下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杜臻和杜熙。 “见过岳父岳母。”叶青洲率先说道。 杜若站在一旁,“爹,姨娘。” 这称呼是她爷爷奶奶定下的。 杜彦看了眼她,想到今天的目的,死死把脾气压下去。 “青洲不用客气,咱们现在是一家人了。”杜彦和善笑道,“将军最近如何?” 叶铮此次回京是为了养伤,朝中众人皆知。 “好的差不多了。月底就要回边城了。”叶青洲淡笑道。 杜彦得了还算确切的答案,满意了,“你还未曾在府里转过吧,若若你带他转转,待会儿,我们一家人吃个饭。” 杜若点头,在他还未说完之前直接带着叶青洲往她的小院子走。 走远了还能听到拍桌子发怒的声音。无非就是她这个女儿,不识大体不尊长辈之类的。 杜彦这些年为了融入京城的世家贵族,对侍郎府的礼仪规矩十分重视,一举一动都请的专门的嬷嬷教导。杜若也在其中,不过她的嬷嬷是她继母精心挑选。 侍郎府的院子虽然没有将军府大,但壕奢很多,院子的假石,正厅里随意一把凳子,比竹文苑整间卧房都贵。 “这盆花,三千两白银,又丑又贵。我继母她大儿子杜臻买的,就是刚刚在大厅穿着青绿色的那个男的。”杜若指着一盆乌漆嘛黑还是花苞的花,“可惜了,还没开花,等开花了我们再来一趟侍郎府,这花听说有毒,我想研究研究。” 拔一枝花应该不会被发现,要是发现了她就诬陷给他院子里面那条狼狗。 “看到那边的那幅画没有,虽然不是大家画的,五百两买的,这边的画大概都是这些价格,好的都收起来了几千上万两的都有,还有不少古董,我爹这个人因为家里没有什么底蕴,就喜欢买这些充当门面。”她爹贪的可真多。 叶青洲看了眼最近一幅画上面的印章署名,确实不是大家,但在京中也是小有名气。这人如今是靖王府的幕僚,他进翰林院那年和他见过,当时他是翰林院的编修官,没多久他就致仕了。他在靖王府的马车上看见过这个人,不止一次两次。 杜若还想再说些什么,侧身看到躲在假山后面的几个人。 “大姐,这就是姐夫?”杜雅是这几个人里胆子最大的,率先问道。 “是啊。”杜若微笑。 “靠,这么好看。”杜熙捏着假石不服。刚刚在正厅没看清楚,特意寻过来看看这个姐姐找的夫君,她娘精心挑选出来的。本来以为是个满脸麻子痘痘痘印痘坑的肥猪,没想到恰恰相反,倒是便宜她了。 “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春风馆里的头牌竹珩都没有这姿态。”假山后头几个人窃窃私语。 “他对我胃口,要是能春风一度就好了,姐夫和小姨子,多刺激。就是不知道他活怎么样。” 杜若隐隐听见,笑容更大,“可惜了,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声音不大不小,周围几个人都能听见。< 8. 蛊 [] “香草丸三百颗,解酒丸五百颗,美白膏三十盒,淡斑膏五十盒,祛痘膏,三十盒,瘦体丸,痛风药三百包,止血丸,三十瓶,跌打酒,五十瓶,清肺丸,十瓶,止疼药,二十盒......”杜若坐在香草园的案桌上统计这次要做的数量,“怎么这次还有蛊和大量迷药?” 她抽出单子,是百济堂昨天掌柜递给她的,只是她走的急没有听他说具体情况。不过这不重要,她早就放话出去不做这种生意。 黑着脸把百济堂的单子放到一边。她眼风一扫,看到在院子里面看火的叶青洲,“夫君,你过来一下。” 叶青洲放下扇子,抹了把热到汗湿的脸。院子里熬着几十罐药,热浪冲天。今天从侍郎府回来,吃完饭,他就成了她手底下的小工。 杜若看了眼他的脸和衣服,掏出手帕,“擦擦,在我这做工怎么弄的这么狼狈,左一块黑右一块黑的,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虐待你。” 叶青洲接过手帕,抹了把脸,放下的时候看到上面熟悉的‘洲’字,还有绣的细致的山茶花,“这手帕......不是你要送给江庭洲的吗?” “现在送你了,你名字里面也有洲,和这个一样,给你用正好。”杜若毫不在意道。 真渣。 送前任的东西送现任。 他拿着这手帕心情复杂。 “这手帕一条可贵着呢,比你今天的工钱都要高。我们得节省一点花钱,要不然我们得饿死。你以后出去,要是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小心我腿给你打折。你要是敢在外面给我赊账,呵呵。”杜若冷笑,“你那点俸禄,养活你自己都难。除非你想没脸没皮的啃老。” 将军府一向清贫,从前府里面三个主人两个待在边关,时常接济有困难的士兵,一个在京城花钱如流水,这次成亲都快掏空家底了。 叶青洲捧过一看,还真是,上面还带着京城最好的绣房的小标。 对比早上还要他花钱才能买的护肤品,她对他和江庭洲的差距太大了。 “行了,别委屈巴巴的,找你有事呢。”杜若拿过单子,“京城的形势你比我熟悉多了,最近有什么事需要这些东西,还有这两样。” 她把百济堂的单子单独拿出来。 “你有之前的单子吗?”叶青洲看到最后一张上面写的蛊,挑了挑眉,“你会蛊?” 蛊虫一类神乎其乎的东西在当今世人眼中依旧是神秘的存在,传闻起源于西南方的几个部落,后来因为战争并入祁国之后,这种神秘的巫蛊之术逐渐消失,现在祁国会的人不超过十个。 “不会。”杜若摇头,“只是从前听过,百济堂这次要的还是控制傀儡的子母蛊。” 这种蛊是最难炼制的。蛊传女不传男,极其考验天分和运气,既能救人又能害人,用法全凭下蛊者的想法。因为用蛊反噬很大,她爷爷那辈就很少有人学,会的大多也是情蛊。 她爷爷虽然不会蛊,但学了巫医,从前在西南一带很有名,不过巫毒更胜,擅长以毒攻毒。 叶青洲看完单子,闭眼想了想现在京中的局势,“除了一部分如常稳定的,番邦商人大概买订单上面一半的量,他们此次采买瓷器,丝绸,首饰这些是已经在国内就确定了的订单,所以剩下的余钱不多,而你的药对比同类型的药价格高很多,就算再好用,也不会订购很多,为了赚钱,淡斑香草丸之类的药会比止痛药这些买的更多。” “而剩下的用量,我觉得是一个客户的。” “谁?” “皇城司。最近京城只有皇城司比较活跃。”看来这次查的是要见不少血的大案子。 京城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自从三年前的假银案,太子,靖王,二皇子,三皇子安分了不少,就连远在南方的平关王都低调了。 “皇城司?”杜若皱眉,皇城司活跃意味着什么,京城中的人再熟悉不过,祁国的皇城司,除了保护皇宫安全,维持京师治安,监管官员贪污腐败,体察政治民情外,还需要管理间谍,刺探敌国情报。 “昨天,我们在大兴寺见过江庭洲,该不会和大兴寺有关吧。”大兴寺在祁国已有百年的历史,相传在前朝的时候就有了。要是真出事了,京城怕是有不少信徒要夜不能寐。 “可能吧。”他目前也不知道他们具体在查什么,等过一段时间才能知道。 “不过大兴寺真有钱,比我爹有钱多了。” “怎么说?”叶青洲来了兴趣。平常的价值连城的东西她不会用这种语气,好东西,她在侍郎府司空见惯。 “他们的画那比侍郎府豪多了,用的颜料,一点点就价值连城了。而且这颜料只有荆国才有,非常稀少,也不外卖。虽然这用颜色调也能调的出来,但是没有矿石带的那种色泽。”她知道这种矿石还是因为有人想要拿它入药。 叶青洲听完,指尖摩挲着手中的纸张,“这件事你就当忘了,我大概知道他在查什么了。” 杜若收拾好桌上的单子,“你快去看药,要是糊了就从你工钱里面扣。” 叶青洲起身,“别扣我工钱,我这就去。” 他工钱少的可怜,还不够他出去好好吃一顿。 “阿霁怎么还没有回来?买些瓶瓶罐罐需要这么久。”杜若起身走到院子门口。 “小姐,我回来了,这次东西多了些,刘老板店子货不够,去仓库找了些。”阿霁身后跟着几个搬着东西的小厮。 “放到药房,你看着火候,我去把香草丸的药 9. 百济堂 [] 连着熬了好几天,这批药丸药膏药包终于做完了,杜若坐着马车一家一家送货,把尾款结了。为了防止矛盾,辰安街在她这里订的药种类都不同,这是刚开始合作的时候就确定好的。 她拿着订药的单子,对赶车的马夫道:“去百济堂。” 百济堂在临安街的街尾,里面只有一个算命的瞎子,一个不懂医术只懂抓药的掌柜,一个打杂的药童。这配置看上去就不靠谱,所以平时来的人少的可怜,在她这边订的也是写跌打损伤的药和一些价格低廉的护肤品。 这次竟然要傀儡蛊和迷药。 “夫人,百济堂到了。” 杜若收起单子,拿过旁边装好的大药盒子,和阿霁一起下车。 毫无意外,今天百济堂依旧门可罗雀。 杜若径直走进门,“李掌柜,我来给你送药了。” 李子懿正在柜台打着盹,听到杜若的声音,打了个激灵,连忙起身迎接,“杜大夫,我可算盼到你了,我在你这订的药前几天就卖完了,这几天来看病买药的人天天催着我,我脑袋都大了,这不趁着有空闲马上睡一下。” “药卖完了?”杜若皱眉。 “是啊,这几天跌打损伤的人特别多,隔壁止血丸这些卖的也红火,不过他们药馆进货在你这进货多,库存估计还要一两天才能消耗完。这次在你这又订了不少吧。”李掌柜眯着细长的眼睛,这真是好大一笔钱。百济堂一个月都挣不了那么多,实在叫人艳羡。 杜若没回话,把药箱放到柜子上,掏出药单,“先说说,你这后面两样是怎么一回事。我可是在临安街明确拒绝过要卖这东西的,要不是我们合作了好几年,认得你的字迹,我还以为是哪个捣蛋鬼塞给我的。” 李掌柜一张脸皱着,面上犯难,欲言又止,“其实,这也不是我想要的。” “你在街上卖了那么多年药,在这一带很有名气,所以求医的人多,这不有人就求到我这里来了,我是不想帮的,但是我没办法啊,人家拳头硬,还专挑软柿子捏,我这一个瞎子一个胖子一个小孩,能抵什么用。” 杜若瞥了眼他肥胖的身躯,“傀儡蛊我弄不到,但这迷药,我只能给你五包。这里面的药材非常难找,炮制的时间也久,所以,这价格......” 李掌柜抹了把他的大胖脸,“要多少。” “五百两,不二价。”这次要是卖出去,赚发了。药材是她翻山越岭顺手挖的,自己炮制的,相当于无本买卖。 李掌柜深呼吸,小胖手抖了抖,“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相信杜大夫的医术。 “你检查一下药,检查完,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杜若掏出账本,“这次你们百济堂订的药比较多,林林总总算起来,五百两,加上迷药,一千两。” 旁边一直坐着的瞎子听了,摸着拐杖走过来,“我来验货。” 李掌柜听了,翻出那五包迷药递过去,“行了,知道你喜欢这个,别给我弄撒了,一百两一包,今年你在这的工钱都没有这多。” 胡郎中淡淡道:“要不是我,你这医馆都开不起来。” 李掌柜一噎,“闻你的药去吧,眼睛都瞎了还不老实。” 胡郎中拆开迷药的一角,用指尖取了一点药,凑近闻了闻,随后放了点在舌尖上,细细琢磨里面放了些什么药材。 没两秒,‘砰’的一声。 李掌柜点药的手停了,转头看到那算命瞎子以头抢桌,一动不动,“老胡,你不会是死了吧?你要是死了,我这百济堂也完了啊,还有哪个和你一样厉害的郎中肯来我百济堂啊。” 百济堂内回响着李掌柜的哀嚎声,他跑动着肥胖的身躯,悲痛地探了探算命瞎子的鼻息。 “被迷药迷晕了,等过一个时辰就醒了。胡郎中身体比较弱,又闻又吃的,见效比较快。” 李子懿松了一口气,“萝卜,快快把我前几天弄来的茶给杜大夫和阿霁满上。” “那个,杜大夫,这迷药的用量可否告诉在下。”他谄媚道。 “我也不知道。”杜若找了把椅子坐下,接过药童萝卜递过来的茶水,摸了摸他的头,看向李掌柜,“这药原本是我准备用来对付大型牲畜的,没想到你要,我只好挪过来给你了,这药用量我没实验过,具体不太清楚,但是一包迷倒两百个壮汉还是可以的,你看胡郎中就知道了。” 这迷药她第一次用还是给叶青洲,可惜,他十分敏锐,她药浪费了。 “还有吗?”李子懿小声道:“我想要一包,你知道的行走江湖,我又是开药馆的,这往来各种人都有,我想保全一下我自己。” “没了,就这五包。” 他失落地点了点头。这好东西可遇不可求,有已经很难得了,市面上的迷药大多数都没这效果,价格还高。 杜若在百济堂喝完茶,拿到尾款,和阿霁上马车慢悠悠回将军府,“明天你再去刘掌柜那里订一批瓶子,要很多,是往年一整年的量。还有药材,药农那里多收一点。” 京城周边几座大山上的药材都快挖光了,周边药农送过来的药材大多也是自家种的,药效还行。但一些药材到底是没有道地药材好,运过来的道地药材价格高,品质也难得有保障。至于一些稀缺药材,得看看这次国外来的商人有没有。 京城时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一批国外的商人,路途艰险,大多是组团,希望这次药商多些,她能多买点。翰林院散馆之后,叶青洲要离京,她京中的生意只怕是要停了,只能这几个月多买药材多做些,让合作几年的医馆有点库存,能撑一段时间。 杜若没走多久,百济堂又来了一波人。 李掌柜正整理刚进货的药,一瓶瓶一罐罐摆在药柜正中间的格子里,转身看到进来的人,连忙放下手里活,从柜台 10. 九安 [] 窗外春意盎然,院子里的花今晨纷纷冒出花苞。 叶青洲坐在书桌后,提笔在淡黄色的宣纸上写着字。 不一会儿,窗外来了只鸽子,在空中转了几圈,落在笔架上。叶青洲取下它身上绑着的信函,把青色的纸条拆开。 ‘平关王一切如常,靖王有异动。’ 看完,他取过燃着的蜡烛将整张纸条彻底燃尽。 这纸上墨迹虽然遇热便会消散,但他一向谨慎,每次都会混进他练字的纸张里面一起烧掉。 竹文苑的下人对自家公子烧书一事早已习惯,只以为自家公子厌烦读书。 待燃尽,他提笔换了张带金箔的黄纸,‘荆国,大兴寺,靖王/皇城司,旁观。’ 这带着金箔的纸张是九安首领在传信过程中的专属颜色。其他颜色以地域划分,每个地区又以纸质的材质区分,或有茶叶,或有碎花瓣……这次收到的青色来自青洲。 他出生的地方。 是祁国中央要塞,四通八达,经济繁荣,全国商人和国外商人都会汇集于此,鱼龙混杂。 九安,即九洲安定,是祁国高祖在时便设下的一个独立机构。脱离朝堂皇权纷争,在世只有一个目的,便是保护祁国,维持祁国的安稳。无论坐上去的是哪位,甚至是不是陈家人都无所谓,只要确保祁国不分裂,不被入侵,那么这一代九安人便是合格的。 今朝高祖出生富贵人家,自小学文,大时遇前朝因外族入侵而覆灭,百姓流离失所,饿殍一片,无数人死在战场,死在同族人手中,便弃文从武,征战沙场,成立祁国。为了前朝破灭之后的场景不再重现,于是设立了九安,和皇城司忠于陛下不同,九安像是民间组织,默默无闻守护着祁国。 就连当今圣上都不知道祁国有这么一个组织存在。 写完,叶青洲把纸条卷起塞到鸽子腿上的小竹子里。 没多久,鸽子飞走了。 “砰砰”杜若提着一个食盒敲响书房的门,“夫君我来给你送汤。” 这汤是她出门前就煨着的,里面放了不少药材,大补。 叶青洲收起桌上花花绿绿的纸,“进。” 杜若推开门,笑着看着他,“夫君,这汤是我亲自熬的,可好喝了,你多喝点。” 把食盒放到桌上,她打开盖子,从罐子里舀了几勺递给他,里面放了当归,党参,猪蹄和黄芪,捞去药材,此时白瓷碗中几乎全是羊肉,汤少的可怜。 叶青洲低头看了一眼这汤,羊肉上面挂着点点葱花,“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几天她在药院子拿着小鞭子支使他的时候可凶了。现在体贴他有一种飘飘然不在人间的梦幻感。 杜若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那个,我确实有一事相求。” 叶青洲松了口气,确认面前的羊肉汤没有问题,拿过筷子夹了一块,入口鲜嫩,汤中有药材炖煮,但比例和羊肉融合的恰恰好。 杜若见他吃的开心,趁他在兴头上,“夫君,我觉得我们应当加强一下彼此的感情,多一点相处时间。” 叶青洲挑眉看她。 这发展听着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杜若掏出一把银票放到桌上,豪气道:“我决定长期聘请你成为香草园的制药郎中。” 这职业是她想了一刻钟才想出来的。叶青洲太好用了,做事效率是她行走江湖多年来见过最高的,这些天药没有熬坏一锅,每锅药都恰到好处,其它事情上手之后也是顶顶的好,还不偷懒,好到她开高薪和朝廷抢人。 “你只要晚上有时间去香草园帮帮忙就行。”虽然希望不大,但还是要好好争取,“工钱给你翻三倍。” 这样一来,她和阿霁晚上可以休息。 叶青洲想都没想,“我拒绝。” 杜若面色一垮,打算从院子里面调几个人来香草园帮忙,要身强力壮,体力好,干活利索,卫生干净的。还得可靠,不偷奸耍滑。只能去问叶伯调几个人。他对府里比较熟悉。 虽然偌大一个叶府也没多少人。 杜若也没多伤心,把银票往他面前一推,“这是你这个月的零用。” 叶青洲:“?”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翰林院表面光风霁月一心只读圣贤书,实则私下不知道逛了不少花楼酒馆,你那点俸禄跟着去逛是不够的,这些钱给你撑面子。”按照性子和在外的名声,也不会有人送什么礼,实在是废,“府里田地铺子我和娘已经卖的差不多了,娘这次去边关,给我们留了一部分,其它的都会带走。” 今后叶家在京中只剩一个宅子,和几个小院子。其他的能卖的趁着行情好都卖了。叶家实在不适合管理手底下的产业,加上当今重税,每年收上来的钱不多,如今都要走了,干脆全卖了。 至于她家夫君没人送礼拉帮结派实在是名声太差。翰林院别的官员多多少少能收到一点点,虽然是清水衙门,但也正因为是清水衙门才能收到礼,翰林院一堆书生大家,在世人眼中两袖清风,高光伟正,他们要是下场参人,那人多半没什么好下场。可叶青洲偏偏是世人眼中翰林院那纯白纸张上面的墨点,他说的话的可信度有多少,谁不怕他抽风抖出来一堆事。 所以,据她所知,她夫君入翰林院三年,没有收到礼,也没有人拉帮结派,除了偶尔和别人喝喝酒,真·两袖清风。 “不过,你要是敢花眠柳宿。”杜若面无表情拿过一根筷子,‘咔嚓’一声断了。 这高消费低收入的夫君可是吃着她的软饭。他敢三心二意,她就敢废了他,追杀她也无所谓,江湖上还贴着她的通缉令,只要她想躲,没人能找到她。 叶青洲大脑极速运转,大卸八块躺在乱葬岗的叶大公子浮现在他面前,“我要是敢,任你处置。” 在香草园这些天,他意识到他可能真的干不过她。除了那些个售卖的药丸,她还在研发各种杀人无形的毒,下毒,中毒,尸体她都仔细研究过,尸体他印象最为深刻,她竟然在研发杀人后尸体该怎么用药毁尸灭迹,彻底化为一摊不知何物的烂肉泥。 杜若稍稍满意。 如今事业飞黄腾达,财源广进,还能拿捏一下夫君,作为一家之主心情不要太舒畅。 她总算知道外祖母为什么总想让她娶个女性当家的部落男子。 “红珊瑚我找人打磨好了。”叶青洲在后面的书架拿过一个盒子, 11. 叶庶常 [] 婚假结束,叶青洲清早坐着马车去翰林院点卯,翰林院坐落在京城东大街,两侧种着一排侧柏。 冬日过去,侧柏又长了新叶,翠绿,不过,大多这几颗树大多被人折了新叶,侧柏洗头生发,最是适合翰林院老老少少。 叶青洲掀开帘子下车,径直进了翰林院的庶常馆。 馆里提早到的几个庶吉士正在讨论,看到他,放下手里的书,走上前,“青洲,新婚快乐。” “你成亲那天人太多了,祝福没能亲自送给你,今日给你补上。” 青洲成婚那天京中不少大人物去了,他们翰林院庶吉士这种小喽啰实在是插不上话,也不敢凑上去。 叶青洲脸皱了皱,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美好的记忆,“这亲成的……还行吧。” 李哲想起前几天京中的传言,开合的嘴闭上。看来青洲新婚的一天就花眠柳宿是真的,这事在翰林院传的沸沸扬扬,他刚刚真是说错了话,该自打嘴巴。 “你们这是又在看书?”叶青洲刚坐到座位上,意识到后立马起身,“不行,我也得拿一本装装样子,大学士最喜欢盯着我,等下他下了朝,看我无所事事,又得找我喝茶谈心。” 翰林院大学士为人正派,文画一绝,是京中学子向往的目标,就是人有些古板,许是从前在书院教过十几年书,最是见不得手底下的学生学习不好,坏了他的名声,盯他盯的特别严。 他估摸着大学士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会想着三年前院子里的叶青洲是怎么考进来的,在翰林院这些年他清风霁月,为人温和,严肃刻苦,耽于学业,步步为营,书呆子,文武双全的见多了,怎么晚年来了个纨绔混账。完全是有辱书文。 不仅是他这么觉得,翰林院不少人也这么觉得。 这以吃喝玩乐出名的公子哥在庶吉士中的成绩竟然还不错。让从各省考过来的贫困学子好一阵妒恨。 “你怎的还这么怕?”齐宣笑看着他。 “啧,我爹现在在京城,要是他们聊了一嘴,遭殃的还是我。我爹那拿大砍刀的手,落在我身上,到时候你见到的就是我的尸体。”叶青洲忙不迭出门,到藏书阁随意拿了几本书,登记完回到庶常馆。 正巧撞上大学士下朝回翰林院。 叶青洲脚步一顿,往后撤几步,准备溜。但天不遂人愿,又有几个熟人上前祝贺。 “见过叶庶常。”何其笑呵呵上前,“祝您新婚快乐。” 叶青洲面色一黑,捂住面前太监的嘴,拖着人往角落走。 “叶青洲,你过来。”计成文眯着眼看着他。 哦豁。 何其僵住。 今日他不小心坑了这祖宗一把,这祖宗可别闹事。 被分配在这祖宗手底下,刚开始他是很开心的,大将军独子,又中了进士。本朝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到了他手底下前路一片光明。他以为自己走了狗屎运,确实是的,这样的祖宗,跟着他身后有时候也是挺丢人的。 叶青洲闭了闭眼,做好心理准备,把书往何其怀里一塞,“拿着。” 整理好衣服头发,他跟上计成文。 “大学士安。” 计成文点了点头,慢悠悠走,“几月后,便要散馆了,你待如何?” “这......不得看我三月后的成绩。是留是走只能听天由命。” 计成文虎目一瞪,“你这小子,二十多了还没个正行。给我好好考,去外面了,你这性格还不得被人吃了。” 翰林院虽然也算不得干净,但总比其他地方好,他还真怕他捅出篓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成绩,文渊阁出的考题每次都难死了。” “那是你不好好学,天赋那么高硬生生给你浪费了。”计成文恨铁不成钢。 叶青洲看着他,死猪不怕开水烫。他是一定要出京城了,京城皇城司的眼线实在是太多,他身边还跟着两个。和其他地区的九安人员联络实在不方便。 翰林院每个庶吉士身边都跟着一个太监,两个皇城司的人。他上次借着成亲的原由打发了,如今又要跟着了。 “庶常馆哪个天赋没我高,只是我见的多了些,常在京城待着,有些东西耳濡目染,算不得天赋高。”他可不想在翰林院最后几个月还拉一把仇恨。这群从全国考出来的学子嫉妒心可强了,都是天之骄子,谁能服谁,私底下一个比一个用功。除了学业上用功之外,在人际战队方面也不差。 每年科举之前各方势力就开始压人,名声大,实力强的往往都会率先被拉拢,就算后来没中,大概率也会培养成己方势力。不过,这事做的十分隐晦,前几届因为这事圣上罚了不少官员。还好没有买官,提前预定席位,安插人手之事。要不然东市菜场这些年得血流成河。 计成文转身又瞪了他一眼,“谦逊过头就是骄傲。你回庶常馆去,站在这里碍眼,我还想多活几年。” 一想到他浪费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天赋,他就心口疼。 “这不是你叫我跟着的。”叶青洲说起来不免有些委屈。每次他提前退避三舍,都会被计大学士看到,拉过来聊天喝茶。所幸翰林院里的人也不会以为这是重视,只以为他因为私德被训斥了。 计成文死死盯着他,最后重重‘哼’了一声,快步走了。 回到庶常馆,何其已经把他借的书放到桌上了。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洛城,陆皓。皇城司派过来的人,如今他的侍卫。 馆内人已经来齐了,翰林院的掌书官坐在台前看着书,等时辰到了开始讲学。 祁国庶常馆的教习大多由翰林院院内人士教习,偶尔会有六部五寺督察院的人讲课。 叶青洲见今天是掌书官,心情轻松许多。翰林院有着全祁国最大的图书馆,这些年虽然插科打诨,但也是看了不少,加上记忆力还行,这些东西对他来说真算不上什么难事。 他刚落座,旁边正认真写文章的李哲立马放下笔,凑过来,“咱们今晚去临安酒馆看看,今年不少举子在那边开诗会,要不去凑凑热闹。 12. 炸了 [] 春风馆开业三月,接待文人墨客无数,虽只是茶馆,但风头近来可与临安酒楼一较高下。为了迎合各路客人,馆内分前后两院,前院热闹,几个说书人接力说文,又有乐师在一旁奏乐,就算只是闯进来的大字不识一个的客人也能听的津津有味,买些瓜果,坐在大厅里十分享受。后院则是园林,有假山有湖有亭,闹中取静,分成好几个包厢。 叶青洲跟着李哲进去,迎面是墨汁和瓜果混合的香味,诡异却又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春风馆大厅只摆了几张桌子,有长有短,四周坐着聊天听书的人,有些桌上搁着笔墨纸砚供人写诗作画,四周墙上挂着装裱好的诗画,都是这段时间春风馆的客人所作。 站在门口的小二弯腰引人,“二位客官好,不知二位喜静还是喜闹,喜静后院有包厢,喜闹若是想要听书可在一楼,二楼稍后便正式举办春风馆本次的诗词大会。” “诗词大会?”叶青洲挑眉,若是他没记错,临安酒楼也在今日举办。白天在翰林院有不少庶吉士商量着要去那边看看。 看来这春风馆真是要和临安打擂台。 “春风馆的诗文大会任何人都可以参加,若是客人感兴趣,您可以在柜台那里报名。” “诗文这种事情,你还是问我旁边这位。”他可不想再在京中出名一次。 “稍后诗词大会可是在一楼开展?”李哲直奔重点,若是在后院,这趟得省点银子了,近来春风馆在京中红火,包厢的价格高居不下。 “是,若是公子不想被打扰,二楼也有包厢。” 李哲摆摆手,“我们在一楼,热闹。” 他们两个是来凑热闹的,当然要在最热闹的地方。贫困的李庶常捂着钱袋子哀嚎。 小二将人领到大厅稍深处落座。 这角落没什么人,来往的也是些往后院走的客人。 叶青洲取过一杯茶,听着悠扬的琴声,“这春风馆不错,虽然人多,但也不算吵闹。” “来往大多是些学子,举止自然会多注意一点。书生骨子里最爱的还是名声。”当然,他只算半个书生,他爱名声,更爱钱。京城居,大不易。 “可惜了,没有美人没酒,竟然只让饮茶。”叶青洲挑剔道:“只吃些瓜果未免太无聊,也不知道这大会什么时候开始。” 叶青洲正念叨,大厅中央一中年男子拿着一个铜锣在众人注视下,‘砰’的敲了一下,“今日诗文大会现在开始!” “依照昨日的规矩,馆中有意者以馆主抽中的签为题做诗文,总共三轮,每一轮馆主抽一次签,评选由今日到场的客人投票,票数累积最多者,春风馆有厚礼相送,馆中也会将作品镶嵌好挂在春风馆的内墙。” 挂在春风馆的内墙,这声名远扬的方式有些熟悉。 李哲还未想清楚,对面的视线便被挡住了,过了几秒,没等到人走,他抬头。 只见一个病弱的贵公子站在桌前,一脸阴翳地看着青洲,“叶,青,洲。我可算堵到你了。” 叶青洲诧异,“文公子,你不会是对我爱而不得,所以来堵我。可惜我不好男色。” 文谦闭了闭眼,扯过凳子坐下,“东西呢。” “炸了。” “炸了?!!”文谦高八度的声音成功吸引了正在讨论今晚主题的客人。 叶青洲被各方视线看的面不改色,这馆里他认识的人好几个,丢脸算不得什么,更何况这事算不上丢脸,“不然呢。就你那破衣裳,往我身上丢,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小爷我的名声差点就被搞坏了!本公子可是最在乎名声了,你这是要我命!” “我清清白白一个男子,差点就被扣上了私藏你文公子贴身衣物的罪名!明明是你,是你爱而不得,竟然不知羞耻往我身上丢这些污秽之物。” 此言一出,馆中彻底停止讨论诗文,纷纷睁大眼睛看这出大戏。 “喜欢你?”文谦气急,想甩手就走,“你也不看看你什么样,你怎么说的出口。” “东西呢?” “炸了。你那破东西原本送到厨房烧,结果不小心点燃了,还把我家存烟花的库房都给炸了。害得我成亲又买了不少,这事因你而起,你得赔我银子,不多,给你打个折,五百两。” 前段时间叶府确实炸了一间屋子,文谦咬牙,再咬牙,“你做梦。” 真是穷疯了。 那衣服夹层画的可是太子这些年攒的银子地址,他特地搜来想要献给二皇子的。现在,他几年的努力,全白费了。 新仇加旧恨,他恨不得掐死叶青洲。 从前和他抢女人,现在和他抢银子。 真是好的很。 不给他使绊子,他不姓文。 文谦甩袖而走。 这件事的真假,他倒是不怀疑。叶青洲就是个不着调的,烂泥扶不上墙。 一想到东西被烧了,他心肝疼。 为了弄到这张地图,他折进去了几十个人,竟然被人点烟火了。要想再弄一张比登天还难。 “这是?”李哲犹豫看着步履恍惚的文谦。 “被我拒绝了,现在失魂落魄呢。” 李哲无语,“他有些眼熟。” “能不眼熟吗?我们大财主的儿子。” “?!”李哲愣了好一会,“靠!我竟然一时间没有想起来。” 竟然是户部尚书的儿子。 那是管着整个祁国钱袋子的儿子。 李哲眼红,“这胎投的真好。” “好也没用,神经病一个,半夜竟然往别人头上丢内衣,气死我了。” “咳咳,第一轮正式开始,本轮的核心词是,荒原。”春风馆掌柜急忙拉回众人的注意力。 主题一出,馆内的参赛者纷纷下笔。 叶青洲目光看向大门紧闭的二楼,有人进出,但依旧未见其主人。 “去看看?”他邀请李哲,“这里说不定就有以后和你共事的翰林。” “怎么只说我?你呢?” “我?我是没机会。”翰林院虽好,但外面的世界更大。 李哲无奈地看着他,“你勤快些,闭馆两个月,还有机会。” “我才不要。”叶青洲摆手,走入人群。 虽然春风馆和临安酒楼打擂台,但春风馆毕竟开业时间短,名气也不够大,来的大多也是些落榜的考生,想要 13. 夏夜 [] 叶青洲眯着眼看着琢玉书院打头那个学子。 杜臻。 杜若后娘生的那个儿子。 和他夫人关系不怎么样。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无视的理所当然。 第三轮的春风馆掌柜抽到的题目是‘夏夜’。 京城的夏天干燥炎热,让人印象深刻。现在虽然还在湿润的春日,那猛烈的热浪依旧滚滚而来。 春风馆的客人只见两大书院的学子各执一方,占据了两张桌子。 “若是我们胜了,你们几个到琢玉书院门口扫三个月地。” 思齐书院几个学生毫不犹豫同意,“若是我们胜了,你们几个到我们书院看门。” 时下书生最重视的就是面子,输了去它校扫地看门,在本校那点声誉名声全化为耻辱。 李哲双手揉搓取暖,“夜里太凉了,下次这种热闹我就不来凑了。” 他已经过科举这个阶段,除了顶尖的人才,其他的在他眼里就是菜鸟互琢。 叶青洲取出怀里的炉子递给他,“暖暖。” “你哪来的?” “问小二要的,加一次炭五文钱。”这价格在春风馆这等地方,很实惠。 “那你呢?”李哲被感动的稀里哗啦。 青洲真是铁汉柔情,这个朋友他是真没交错。 “我?”叶青洲挑眉,“你觉得我需要这东西,我自小跟着我爹在西北锻炼,那地方下起雪来,比上京冷多了。”雪粒子和暴风在关外呼啸,体型瘦小的士兵都会被吹走。每年因为朝廷拨钱被私吞导致关外取暖用品不够,冻死在寒冬腊月。 这手炉是为了打探这春风馆的大老板,和小二搭完话,顺带要的。 “你觉着这两家书院谁会赢?” “思齐书院。”反正他不会压杜臻赢。 春风馆早就因为两家书院学子的比拼安静下来,二楼的几间包厢也都打开,几个世家公子站在上面看热闹。 叶青洲和李哲的对话,在众人耳边回响。 杜臻自一进门就看到了吊儿郎当躺在藤椅上的叶青洲,琢玉书院校规严格,规定学子一举一动都要有君子之风。他对叶青洲这等行为举止嗤之以鼻,如今认为思齐书院可以胜过他,仇上加仇。 他恶狠狠瞪了叶青洲一眼,提笔在白净的宣纸上把刚刚打好腹稿的诗句写上去,“衡门客散静无哗,唧唧虫声透碧纱。消得夜凉清似水,雨余残月在荷花。” 他在琢玉书院的成绩不错,对面思齐书院几个小孩子还小,在临安酒楼面对他苦苦支撑,绞尽脑汁,必定耗神极多,关于夏夜这种题目在书院他已经练习过很多遍了,这次一定能赢。 叶青洲看到杜臻的志在必得,回想刚刚那怨毒的一眼,慢悠悠起身。 他一般有仇当场就报。 晚上回家还能在媳妇儿那里讨个笑脸。 一举两得。 他又不是这么循规蹈矩爱面子的君子。 走到思齐书院那几个十岁出头的学子旁边,看了眼上面的诗句,几个人冒汗的额头,“啧,改改。” 也不知道在临安酒楼这么和琢玉书院那几个人打擂台还赢了的,写的还没他好。 思齐书院几个学生一齐转头看他,“你行?” 叶青洲点了点头。 “那你上。” 思齐书院比起琢玉书院没节操多了,当面请外挂。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叶青洲看到对面那几个蓝色校服中混入一个淡紫色的身影,人小,才七八岁,垫着脚尖瞧琢玉书院桌上的诗句。 “我上就我上。” 叶青洲俯身,用娟秀的小楷在纸上写,“夜热依然午热同,开门小立月明中。竹深树密虫鸣处,时有微凉不是风。” “好诗。”李哲捂着手炉站在旁边。 叶青洲写完,放下笔,看着思齐书院几个萝卜头,“觉得怎么样?” “非常好!” “这次我们赢定了。” 那机灵到对面打探消息的小萝卜头跑回思齐书院的阵地,往自家桌上一看,“我们会赢,不过,这是你们谁写的?你们不会是通过这场战役打通任通二脉了吧。” 思齐书院几个人笑而不语,其中一个拉过小萝卜头和他说刚刚的情况。 “你们这不是胜之不武?”李哲好笑道。 “什么叫胜之不武,忒难听,这叫兵不厌诈。”这话他们书院的人可不爱听了,“有说不能请外援吗?我们几个年纪小,能力也没那么强,为了赢请外援很正常,更何况这个外援还是自动找上门的,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就是大傻子。” “你这话到有几分道理。”李哲笑道。 “这话我也是学的一个前辈的。” 叶青洲眼皮一跳,这话有些耳熟。 “谁?”这世界上还有这么有意思的人。若是入了官场,那一定如鱼得水。 “叶青洲。” “啥?”李哲捧着炉子的手一抖。 叶青洲?! 有人竟然把青洲的话奉为圭臬。在京城可太稀奇了。 “为啥?” “活的痛快,值得深交。” 正是在成长期的少年最崇拜的人物。 离经叛道又肆意。 “值得深交?”李哲好奇他们怎么看出来的。 “有情义啊,对朋友不都是慷慨相赠。” 思齐学院的几个学生纷纷点头,“我们也想认识他,听说他很会赌,很有钱。” 叶青洲原本雀跃的心冷了,这群萝卜头馋他口袋里的银子。 春风馆的掌柜敲响铜锣,“时间到。” 参赛的学生把诗交上去。 两学院狭路相逢,纷纷哼了一声。 待到小二贴好诗文,春风馆的客人纷纷围上去,就连二楼包厢里面几个人都下楼看热闹。 几个落榜的学子看到叶青洲的诗文立在原地不动,口中不断念着‘妙,实在是妙’。 这举动吸引了不少客人上前,一看,走不动路了。 里里外外围了五六层,后边还有不少人挤进来,“让让,我们还没看呢,没看怎么投票。掌柜的,赶快叫他们让让,一个个跟魔怔了似的。” 春风馆的掌柜听到,急忙上前。可不要打起来,主子说了这群书生看着弱,实则动起手来一个比一个狠,万一打到二楼的贵客可就不好了。 “大家都散散。”掌柜不高,转身叫了几个小二和守门的侍卫进来,把人群扒拉开。 看着疏散的人群,他松了一口气。 哪想第二轮人上去,又不走了。 “这字不错,真不错。” “不愧是思齐书院的学生,我看看叫啥......叶青洲,这名字也不错,听着就很有风骨,是个高洁的君子。” “叶青洲??!!!!” 后面几个穿着华服的男子左挤右挤上前,“哦,原来是思齐书院的叶青洲。只是碰巧。” “碰什么巧,就是叶青洲。我刚刚在二楼就看到他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个春风馆都静了。 这次落榜的学子眼睛亮的跟个灯泡似的,“啊啊啊啊那是叶青洲啊!” “我们的男神!荒废二十多年,苦读三年一朝中举,进翰林院的那个叶青洲啊!三年前在临安酒楼扬名天下的叶青洲!” 叶青洲本人再厚脸皮,也忍不住脚趾扣地。虽然他知道自己优秀,但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有人如此的崇拜他,如此的......把他的优秀宣告天下。 “什么?!就是三年前,对长公主爱而不得,最近和侍郎府小姐成亲的叶将军独子叶青洲!” “叶青洲在哪?我还没见过上京的名人呢” 杜臻一行人对自己信心满满,没想到对面杀出个外挂。一下子把风头全抢了,还极有可能帮思齐书院赢。 “杜臻,叶青洲不是你姐夫吗?” “他才不是,我只有一个姐姐。”杜臻恶狠狠道。 靠,没想到被叶青洲阴了一把。 杜若嫁人了还能给他找不痛快,从前爷爷奶奶就偏心,后来杜若回来了,府里天天闹腾。 琢玉书院的人看到他不开心,一个个 14. 金山 [] 深夜,叶青洲乘着月光回府。 刚下马车,柳汐语站在门口目光灼灼看着他。 情景恍然如新婚第一天。 于是隔壁几家又听到了叶府传来的鬼哭狼嚎,纷纷唏嘘,感慨叶府未来堪忧。 杜若知道自家夫君又被娘训了,亲自到晨园把人领回了竹文苑。 “给,药。”杜若把药抛给叶青洲,转身坐在桌上翻医术。 “你生气了?” “没。” 叶青洲打量着手里的药,闻了闻,有些熟悉。她对他还挺好,这瓶药可是她药箱里面最贵的一瓶。 “擦完记得给钱。”杜若不急不缓道。 ?! 他果然是想岔了。 叶青洲盘算了一下手里的银子,咬了咬牙,“行。” 不就一百两,他倒要看看这药的药效如何。 杜若把手上的医书合起来放到一旁,又拿过一本,翻阅。 房中灯光很亮,外面刮着风,院子里的竹叶簌簌响。 叶青洲倒出药油,嗅了嗅,味道有些重。掀开衣服,他往手上抹了一把。 ‘嘶——’ 杜若眼风一瞟,起身,走到床边,拿过药油,上下其手扒他衣服。 “你......我还伤着呢!”叶青洲瞪大眼睛。 禽兽,简直就是禽兽。 杜若白了他一眼,无语道:“又不是没看过。” 她不仅看过,还仔仔细细摸过。 “你自己脱,我好给你上药,一天到晚想七想八不正经。” 上个药磨磨唧唧,脱个衣服别别扭扭。这些年那些秦楼楚馆果真是白混了,她去的那些楼,男的脱的一个比一个爽快,办起事来也挺讲究。就是每次去都有些烦人,一个个都黏着她,想要从她这里再买些金枪不倒丸。 叶青洲脱完衣服,杜若拉过他的手,倒了点药油在手上,双手揉搓化开,对着他手上的红痕,使劲揉,“娘下手还挺重。” 红中带紫,紫中发黑,对亲儿子够狠。 “你心疼?” “呵,现在是晚上,不是白天,不要做梦。我是后悔你没伤的再重点,我药都不好卖。”零花钱是零花钱,药钱是药钱,反正都要买药,还不如直接从她这里买。 叶青洲支棱起的期待泄气,“再重点,我残废了怎么办?” “你残废了正好,香草园还缺人。” 好狠心的女人。 他残废了,还不忘压榨他。 他幻想中娇娇软软的娘子到手是朵霸王花。 叶青洲心有些疼,手更疼,“你不问我今晚去了哪里?” 杜若换了一只手擦,头都没抬,“有什么好问的,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我自然会帮你处理脏东西。” □□一凉,他醒了醒神,“今日我绝对绝对没有去不该去的地方。不过,我遇到了杜臻。” “杜臻?碰到了忽视他就行,烦的很。擦好了,快把衣服穿上,小心着凉。”杜若把药收拾好。 面冷心暖,果然还是有些在乎他,“我身体挺好。” 杜若见他自得,放下药,冷声道:“我是怕你传染给我,今晚你睡踏上,或者书房。” 叶青洲:“?” “这药味道太大了,影响我睡眠。” “先把银子付了,一百两不讲价。” “若是没有银子赊账也可以,或者去香草园做工抵银子。一百两够你好几个月。” 黑心,实在黑心。 他心彻底碎了,从口袋里把今天刚焐热的银票递出去一张。 杜若验着银票。 叶青洲心更加凉。一日夫妻百日恩,她竟然还怀疑他给假银票。 收好银票,杜若看他一愣一愣的,拧眉,“你被娘打傻了?” “你才傻了!”叶青洲扛着被子走到塌上,闷头睡觉。 刚刚春风馆众人对他的吹捧,他的飘飘然,在这里被碾为灰尘。 “你生气了?” “你真生气了?” 杜若拉过他头上的被子,“你不会真生气了吧。” …… 叶青洲捂着被子等了半天没人来哄,掀开被子,这无情的女人已经捧着书在看了。 “书比我好看?” 杜若拎过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实诚地点了点头,“书确实比你好看。” 自诩京中最俊俏的风流公子摸了摸脸,躺回床上。 他变丑了吗? 绝对没有。 她前几天还馋他身子,变心变的可真快。 果然到手了就不爱了。 杜若又翻过一页,把桌上的浓茶一饮而尽。 卧房只有书页翻过的声音,速度很快。 叶青洲察觉到不对,“你这是在找东西?” “我在找红珊瑚的用处,红珊瑚种类繁多,我们新婚那一种我记得我看过记载......”杜若语气一顿,“我找到了。” “南洋红珊瑚,其色艳,润,性寒,食用有毒,其它未知。” “有毒?”靠,吴翰几个真是坑人。 “吃有毒,戴又没毒。你要是遇到危险还可以防身,这红珊瑚的药用在京中应该没什么人知道。”杜若翻过书皮,皱了皱眉,又看了那行字。 “怎么了?” “京中有谁还有这种红珊瑚吗?” “京中?”这红珊瑚最开始就是南方来的商人用来送礼的。 送的自然也是京中出名的大人物,但京中的大人物可太多了。 “我明天找卓轩问问,这红珊瑚是他弄来的。” 杜若点了点头。指尖摩挲着书页,这上面画的红珊瑚总有些眼熟。 她一定在哪里见过。 正思索着,外边传来铁器相撞的声音,很多很杂乱,‘砰砰’沉重的脚步声。 是军队的走过的声音。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明显,叶府睡下的小厮丫鬟纷纷起床,竹文苑一时之间闹哄哄的。 “我去看看,你待在院子里。”叶青洲起身穿好衣服,“齐磊,稳住院子。” “是,少爷。” 叶府行动很快,府中惊醒的人逐渐安心。 杜若盯着桌上影影绰绰的灯,听到齐磊站在门口和她说院子的情况,应了声。她在上京待了四年,还是第一次听到夜间京中的动静如此大。 这一片住的大多是位高权重的人物,附近平时都很安静,回想书上画着的红珊瑚,她总有些不安。 叶青洲跳上屋檐,垂眸看着在街上跑着的人。大部分是西城兵马司的人,正在往城门口跑,还有一队,是皇城司的人,手上牵着几条狗,在街上搜寻着什么。 附近几家人都起来了,胆子大的拿着灯笼出门看着街上的人群,谨慎的派人在墙头看。 叶青洲跳下墙, 15. 夫管严 [] 因为昨夜的动静,京中许多人都没有睡好。 清早有不少人打听昨晚的事。 “昨天我听到狗吠声了,那声音贼大,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过呢,伙食一定很好。” “你就光记得狗了,昨天我悄悄在门缝里看了一眼。” “看到了啥?” “皇城司,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皇城司。穿的黑不溜秋的,要不是牵着狗,又有举着火把,我还真不一定能看到。” 街上两个摊子的老板聚在一起说昨晚的大动静。 “嘶——皇城司这名字多光亮,实际上就有多......” “你不要命了!” 杜若放下手上拿着的矿石,“老板,摊子上我都要了。” 摆着摊的老板一愣,推开隔壁摊主,谄媚笑道:“一共五十两。” 杜若皱了皱眉。 “您别看价格虽然高,但是一定物超所值,这些都是我和国外的商家交换过来的,这些石头祁国可没有。你瞧瞧这块石头的颜色,温润如玉,找人打磨做成首饰,你绝对是祁国第一件拥有这首饰的人,过几年要是这种料子在京城红火了,可不止现在这价钱。还有这块,您瞧瞧,多清透,一看就是好东西,还有这块,蓝色的,这块矿石的颜色极好,做颜料送人也是不错的。这些都是我一块一块精心挑选的,都是好货。要是货不好,我这摊子也没有摆的必要,迟早亏本。现在谁会买不知道的石头来做东西。” 还真有。 叶青洲就是。 因为穷。 新婚的红珊瑚都是找人情免费镶嵌的。 杜若默默在心里吐槽完,“从外国人那里收的?” “这些都是我从认识的几个外国人那里托人带的。其它东西我也买不起,这些石头还能让人看个新鲜,我就知道京城一些世家公子喜欢收集这些矿石,特意寻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今早第一次出摊就碰到您了,真是缘分。” “京城有公子喜欢收集这些?你莫不是在驴我。他们不都喜欢已经做好的玉石配饰,哪会收集矿石。” “我还真知道几个。若是您全包下了,我给您透露透露,你从我这里转个手,还能卖的更高。我这实在是没路子,你看着就有钱,路子广,托人捎个讯息,我敢保证,翻个三倍,甚至是十倍都行。”那些爷有钱的很。不过他不敢靠近那些高门大户,要不然也轮不到别人来挣这笔银子。 杜若从荷包里掏出银票递过去,“全部包起来。苏齐,你把这些带回香草园给阿霁。” “是。” 老板乐呵呵收过银票,“姑娘,别的我不太知道,但京中我知道有三个大人物喜欢这些,靖王,靖王世子,还有一个,身份虽然不高,但京中也是鼎鼎有名的,卓家公子卓轩。就是喜欢和叶将军的儿子叶青洲一起玩的那个,当年他们年纪还小的时候,在这一片都是出了名的,街上的东边街上的姑娘可全认识他们。出手大方,长的也好,兴起还会为她们作诗,不少人姑娘喜欢。唉,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说起来,自从叶青洲进翰林院之后就没怎么去那边了,东边那条街都换了不少人了。” “哎呦,我这张嘴讨打。”怎么在这些大家小姐面前说这些。 “没事。不过,你刚刚说卓轩?”叶青洲和卓轩的关系确实挺好。 “对啊,京中最有钱的那几家。卓公子最喜欢收集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进他家的首饰铺子,找人镶嵌好,转手就是高价。”把人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可惜他没有这个本事。 也不敢再京中挡那些大人物赚钱的路子。 “行,我记住了。下次有什么稀奇的货和辰安街的济善医馆说一声,要是货好,我还收。” “好好好,您慢走。” “啧,今日让你蹭了个开门红。”等杜若走远了,旁边老板酸道。 “这是我昨晚受到惊吓的补偿,昨晚城门口进进出出的。有了这笔钱总算可以换个好一点的地方租房住。”几户人挤在一个院子里住,东家长西家短的日子,他是过够了。这次应该能找个好一点的小院子。 旁边卖香包的老板艳羡地看着他,“你利润这么高?” 那堆石头看上去也不是便宜的东西,还要进货呢。 “你管我,打听那么多。” 杜若今天又是来送货的,香草园有阿霁看着制药不担心会出差错。 济善医馆今日来的人很多,一圈圈在外边围着。 杜若走了后门,敲门没多久,一个小孩子打开了门。 “杜郎中,你来了。” 杜若掏出一包油纸包着的糕点,“给你买的。” 五味子推拒道,“师父不让我接。” “你师父是个榆木脑袋,你不要听他的。小孩子喜欢吃零食没什么,街上食肆那些油炸烧烤的东西多好吃,你一点都不想享受一下?” 五味子咽了咽口水,拧着手指,“我想。” “改天我带你去。”可怜兮兮的,才五六岁,一点都没有感受过人间美味。天天跟着郑连翘清水煮白菜。 “把你师父叫过来,给他送药呢。” “他在前院看病,估计要等好一会儿。今天来的客人,师父也不知道该这么治,好几个人呢。” “你师父不知道?”能二十多在京城辰安街撑起一间医馆的郎中已经是极有天赋,医术高明。他也不至于无从下手吧。 “嗯。我听师父说过这病很难治,早些发现还好,但是这次来的客人是番邦那边的,时间久了,已经......还有一些其他的客人......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五味子难以启齿。 杜若让人放下药,自己一个人去了前院,刚进去,旁边坐着的病人反胃吐出一只癞蛤蟆。 “啊啊啊啊!” 围在旁边的其他病人跳起身,“哪来的癞蛤蟆。还活着呢!” “夭寿了,要死了。郑郎中你家医馆怎么有癞蛤蟆。” “这癞蛤蟆好像是他......吐出来的。” “我的腿,我的腿,我骨折才刚好啊!郑郎中快帮我看看。” 医馆闹成一团,郑连翘深呼吸一口气,对面前的病人道:“您先等等。” 他拿过火钳找到罪魁祸首之一——癞蛤蟆。一把夹起丢到后院的小池塘里。 杜若眉心一跳:“慢着。它已经死了,先放到旁边,然后丢外边。” 她还想吃小池塘今年的藕,哪能天天往里面丢东西。 郑连翘夹着癞蛤蟆在五味子震惊的眼神中放到后门的台阶上,没多久,这癞蛤蟆瞥了一眼他,跳着走了。 “师父,这就是死而复生的医术吗?” 郑连翘沉默,“这叫装死。” “姑娘,你觉得郑郎中怎么样?”宓大娘一双眼睛搜搜扫过杜若,“你可是我在郑郎中这里见过的第一个姑娘,你要是喜欢他得抓紧了,外边好多人想要给他做媒呢。” “我成亲了。”杜若微笑。 “你成亲了?”郑连翘放下火钳回来,诧异道。 她不是一直都单着吗?去年她来的时候还问他要药材,说是要给她的心上人炼制一枚解毒丹,不过后来没多久,她面色郁郁,愤慨说这天下的男子都是比郊外的野草还不如。 “家里安排的。” 哦,这是不喜欢,也不讨厌。凑合过。 四年了,他倒也摸清楚了她的喜好。 “柳郎中呢?”这么多人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忙的过来。 “他去别人府上看病去了。” 杜若点头。 目光扫过馆内的病人,断胳膊断腿,面红发胀,咳嗽虚弱......一如既往的符合济善医馆的风格。 杜若正要收回视线的时候,看到对面一角的男人,穿着和祁国人不一样,是最近来的外国商人,“他这是?” 郑连翘叹息一声,“包虫病,全身都是病灶。” 刚刚还有一个生吞癞蛤蟆中毒的,郑连翘真惨。 “你忙,我等下再来。”杜若边走边想着刚刚在那个包虫病病人身上看的矿石,和刚刚在街上买的一模一样。 也和在大兴寺看到的颜料颜色差不多。 不过大兴寺的事情自有皇城司去解决。 听说今早几个住着外商的客栈全被搜查了,这行人怕是一路上带的郎中被抓了,无奈只能到医馆来看病。 “五味子,我先去给其他医馆送货,等下给你带烤肉。” 五味子瞥了眼前院,见师父没注意,重重点了点头。 和济善医馆不同,百济堂一如既往的门可罗雀。 李掌柜拿着鸡毛掸子扫灰,“瞎子,你医术到底行不行,来着一年了,病人越来越少,旁边几户人家天天盯着我这医馆,想要盘下来,我估摸着生意再不好一点,该怎么重新装修百济堂的计划他们都想好了。” “你下次要是再看不好病人,我都要被人家打了。” “你着什么急,我这不正在学。” 李子懿气的鸡毛掸子砸也不是,不砸也不是,“萝卜,你水烧好了没有,隔壁胭脂铺子要水呢。” “快了。” “李掌柜,我来送货。”杜若敲了敲门,打断里面的交谈。 李子懿立马换了一副面孔,“杜郎中,您来了,里边请。萝卜,上茶。” “你这东西不是消耗的挺快的,怎么还担心开不下去。”已经催了她好几次要补货了。 “我这不是敦促胡郎中多学一点。”他小声道,“不过,您下次多送点货,我这边要的多。” “你能吃下多少,我一年的货?”杜若打趣道,“你要是能吃下一年的,说不定我过几天还真给你送过来了。” “我能。”李子懿毫不犹豫,一年的货,那是多大的买卖,皇城司吃不下了,他还可以卖到外地。 16. 偃师 [] 回到院子,流书和知晗看到她,福了福身,“少夫人,午膳已经准备好了。” “快端上来。早上我说的爆炒鸡丁和爆辣猪肚有没有,还有卤鸡腿。” “有,厨娘今早特意从菜贩那边挑的好菜,还专门南方的大厨请教了。问了我们好几次你有没有回来,想让你尝尝是不是你想要的味道。” 杜若馋的流哈喇子,“快些,我要品鉴。” 流书和知晗笑着往小厨房走。 杜若拆开烤羊肉,心满意足地嗅着香气。 流书动作很快,和知晗没多久就把饭菜摆好了。 杜若夹了一□□辣鸡丁,辣口又驱寒。和她从前在南方吃的味道差不多,“和厨娘说,很正宗。” “这卤鸡腿色泽也不错,上的刚刚好。” 也不知道叶府从哪里找来的厨娘,手艺出奇的好。在京城几年大大小小的酒楼饭馆,还有小食摊,她吃过不少,这味道比那些大厨还要好。 解决完午饭。 流书收拾桌子,知晗指了指不远处小桌上的大黑布,“少夫人,那是苏齐上午送过来的。” 杜若点头,“你去拿个篮子过来。” 把大黑布拆开,挑出可以药用的放到篮子里,其他的她塞进她的百宝箱,挤一挤正好放下。 弄好,杜若揉了揉微撑的肚子。 “把管家叫过来。” 如今是她掌中馈,是该好好把叶府这些年的帐算算了。 流书应声出院子去叫人。 没多久管家过来了。 杜若坐在院子里晒着春天的太阳,把这些年的账目一一看过。实在简单,也没多少看头。 收租,底下铺子盈利,侍女侍卫的工钱,着装置办,府内的维修费,吃喝拉撒,人情往来,还有叶青洲从前花天酒地的银钱。 堪堪打平。 她夫君看来还是有些分寸的,账面上竟然每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年底收租虽然困难,但他名声差,又什么都做的出来,也没有赊账借钱一类的事。 只是,现在铺子田地都卖了,账面上虽然多了一大笔钱,但府内四个主子,三个吞金兽,未来没有大进账,日子更要精打细算。不过,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杜若打开旁边放着的箱子,把未来两个多月府内需要的银子给掌柜。 “先用着,青洲那边的银钱我来给。” 管家一抖,他家少爷这是要吃软饭的节奏。 面对少夫人笑面如花,他只敢点头,“我这边绝对不给少爷出一分钱。” 这也是夫人的意思,要挫一挫少爷的锐气,把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断一断。 杜若算着叶青洲的零用钱,没有大开销,一个月还是活的很滋润的,于是点了点头。 “你先回去吧。”杜若摆摆手,拿过纸笔算香草园这段时间的工钱,把碎银子都拿出来,数够了,放到大荷包里。 收好账本,她拎着篮子和荷包走到香草园。 里面热火朝天,五六个壮汉看着药罐,里间三个壮汉搓丸子。阿霁坐在药柜前装药丸子。 杜若放下篮子,把矿石放进药柜里。拿着鼓囊囊的大荷包坐在院子里,清了清嗓子,“都停一停,发工钱了。” 院子里的人纷纷停下来。 又发工钱,早上不是已经发过一次了。 “少夫人,您早上发过一次了。” “我知道,以后不按照日结,每半个月一结,每月初一十五,提前把工钱发给你们。”院子里做工的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有不少人家里急着用钱。每天结算工钱太麻烦了,晚发还不如早发,对双方都有好处。 “这半个月工钱是从明天开始算的。大家听到名字一个一个来领。” 春天京城的夜晚来的早,发完,把最后一罐药熬好,也差不多都要回家了。 杜若拿着剪刀和小称,按照人头把银子剪碎。 “钱宝树。” 杜若把三两银子放到木桌旁边。 “谢谢少夫人。”外边可找不到这种钱多活轻饭菜还好的活计。 他们这群身有残疾的人在外边很少有店家收,更别说开高工钱,比平常人只少一半就不错了,行动不便,还遭人白眼。如今就天天看看药,搓搓丸子,也不用动什么,少夫人还帮他们看伤,对比从前实在是太幸福了。 “陈富。” 杜若看了眼他垂着无力的右手,掏出针扎了几个穴位,“有感觉吗?” “有,有点麻。” “接着喝药,不要停,过几天我给你换药,胳膊和从前一样是不可能了,以后最多只是能拿些比较轻的东西,也不能大动作,不恶化就很好了。” 陈富点点头。 “谢谢少夫人。” “不用,你们都是保家卫国才留下的伤,是我该感谢你们,要是没有你们,哪来的祁国的安宁。” “下一个,黎贵。” “阿霁把我昨天拿过来的箱子拖过来。” 阿霁放下小竹片,脱了手套,从柜台底下拖出来一个很大的箱子,她拖的不算慢,院子里的其他人就没上前帮忙。 “你先坐下。”杜若抬头对黎贵说道。 他呆愣愣地坐下,看着那箱子,直觉和他有关。 杜若掀开他断了腿的那条裤子,伤口已经愈合了,肌肉萎缩,平常走路都是拄着拐杖,因为行动不便,在香草园搓药丸子。 “今天帮你接条腿。” “啊?!” ?!! ! 院子里断胳膊断腿的老兵一个个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 他们刚刚听到了什么? 接腿?!!! “给你接一条腿。还有你,你,你,你。”杜若一个个指过。 掀开木箱子,里面放着好几条腿。 木头做的腿。 “接上平时走路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就是不能动,你们平时也要注意让它别发霉,每天要脱下来透透气,总之,要用的时候才用。”雕这些木头的价钱不菲,花了她好几罐美白膏。 都怪她没有习得祖上木偶功夫,听她外祖母说,巫族从前还没有灭亡的时候,医术也蛊术同样出神入化,断了腿也能找根木头接上,让腿和木头融合在一起,这腿从此不是木头,而是看上去和人腿无异,有肌肉,能收缩,活动关节。这医术沿用的是巫族神之又神的木偶术,听说顶级的偃师做的木偶行为和思想和人无异。 这便是另一种更加高级的蛊术,人偶受制于偃师,偃师为了控制人偶必须以自己的精血喂养。传闻中巫族最后一代有个非常强大的偃师,他妄想称霸整个大陆,制造了无数人偶,可惜他败在了第一步,他成立偶城的路上,建立一座只有人偶的城市。快要完成了的时候,被人发现了。于是一把火,烧掉了偶城无数的人偶,后来不知为何那火焰弥漫到了巫族最神圣的祭祀台,于是整个巫族丧生于大火。 杜若挑出给黎贵准备的那条腿,这木头上面材质软,内凹,吸附性强,旁边还有几个可以挂绳子的地方,以防万一掉下来。 这腿虽然在外人眼里没啥用处,甚至粗制滥造,但对缺腿多年的残疾人来说,是珍宝,另一种失而复得,代表他们能和普通人一样,甚至被普通人接受。 拿着木腿往断了的腿上面一 17. 穷光蛋 [] 总之,叶青洲在京城又火了。 无数人求着他作诗,无数人吹捧他。 无数人拿着银子来砸他,请他赋诗一首。 能在历史上留个姓名的机会,对追求名声的书生和商人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杜若叹息地看着她存银子的小箱子,里面一条条小黄鱼显得那么贫穷。今日她自信满满,荷包鼓鼓,不到半天又被打回了原点。京城之大,一国有钱人都聚集于此,没有最富,只有更富。 叶青洲中午吃着光禄寺送来的午膳,被同桌一起吃饭的人稀奇地看着,察觉不对,问了一番后才知道他在春风馆为思齐书院出头的那首诗在京城之中火了。 京城如今学子汇集,大相识宴在学子中开的正红火,春风馆临安酒楼宴会最多。两首诗都在两家铺子最显眼的地方刻着,一讨论,加上昨晚祁国两家顶尖学院学子的大战,更加爆火。在他父亲的光环下,他从前的事迹被人扒了出来,各种曲折爱而不得半月前的大婚一朝入翰林等等。八卦传播的极广,连书坊的掌柜都拿着几年前写他的话本子想加印挣笔大的。 叶青洲心情复杂,傍晚走了小路回府。 真是世风日下道德败坏,他多年营造的形象都有人崇拜。在几年前他可是人人避之不及,家家看不起。 最过分的是,那些人竟然不到半天就把他从前在柳枝馆写的诗扒出来了。他在赌坊输光银子被当街暴打都被十几岁的少年星星眼崇拜。 他难道该换一个人设了? 不过两月后就要离开京城,换与不换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到地方上任后,他要做个勤勤恳恳爱民如子的好官,让京中众人知晓什么样的才是该崇拜的,祁国的脊梁可不能歪了。 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解决。 踏入竹文苑,一片静寂。 卧房亮着灯。叶青洲心里有了底,进门前先敲了敲门。 正巧看到杜若拿着一根红鞭子要出门。 “你这是?”不会是听到了他在柳枝馆的淫言浪语,要收拾他吧。昨晚她看上去就不开心,今天外面那些杀千刀的还乱传他的情史,他今晚堪忧。 “你别听那些人瞎说,我以前给柳枝馆一些人作诗只是为了赚点银子。我和她们真的什么都没有,留宿只是为了逃过皇城司的眼线,那些嗯嗯啊啊的声音也只是装的。那些银子我都有记账,我这就给你找出来。我和你绝对是第一次,从前没有喜欢过爱过暗恋过明恋过任何一个女子......” 杜若眨眨眼,意识到他误会了什么,冷着一张脸,不动声色道:“还有呢?” 就他那童子鸡,第一天起来的娇俏样,她在欢阁四年也没找到过一样的,除了第一次和喜欢的客人。不过嘛,他现在不打自招,她应当给他一个澄清的机会。 还有?? 外面那些人还传了他啥?他娘子这么好脾气的人都想用鞭子抽他了。 “我从前在赌坊被我爹揍,不是因为输了银子,而是赢的太多,一连半个月都赢了,只是都是在包厢,没什么人看到,那些人也不好意思说出来。”这算一个吧。外面传的广的这个排第二。 “那钱呢?能赢半个月那得不少钱吧。” 靠,叶青洲怎么能这么会挣钱。她好羡慕,太嫉妒了,一夜暴富不是梦。他勤勤恳恳一两年年,说不定还能成为祁国的首富。 酸,太酸了。 “败光了。”叶青洲低头看地面。九安都是各处收养的孤儿,男男女女都有,琴棋书画要学的稍微好一点,都是大笔的银子。高祖留下来的那些钱到他这一代差不多都花完了,所以他花天酒地的时候实际上实在苦巴巴挣钱。 杜若捂住胸口,一口气差点没有喘上来,“你怎么败的?” 苍天啊!那是祁国最大的赌坊,一天的流水都是上万两银子,他竟然能败光。 “被土匪盯上了,我往城外别院运银子银票的时候被截了。不过,你放心,土匪窝已经被朝廷灭了,只是钱没有找到。”叶青洲怕她气坏了身体,扶着她坐下,“钱还可以再挣,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杜若眸光一瞥,恍惚看着他,“你赢了多少银子?” “十万两。” 杜若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我想静静,出门一趟。你别打扰我。” 她拿着鞭子出门,坐着马车到东城,缓了好一会儿才下车。 天已经很暗了,南城只有几家点着微弱的烛光,偶尔有男子的骂声,争吵声。 杜若沿街找到远山街21号。 远山街21号,是金鹏镖局的一个站点。下午有人和门房说她有信要取,大概率是外祖母给她寄的,其他的最多是几个从前在南方认识的小伙伴。 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有人上前,“杜小姐,您来了,快请进。” “我去给您拿您的包裹。” “路彪,给杜小姐上茶。” 杜若闻到院子里的血腥味皱了皱眉,“这次你们走镖有人受伤了?” “路上碰到了野猪,那一块是荒山,它大概是迷路了到了那里,饿狠了,追着人就咬。这次走镖的二十个兄弟,伤了十四个。”路彪拿过茶壶泡茶,“镖局的郎中今日去城外收草药去了,杜小姐,你认识城内靠谱的医馆吗?我们过一会儿准备去找个郎中上门看看。之前遇到的郎中,实在是一言难尽,就辰安街那个百济堂,上次我看着人少就去请了,没想到,那瞎子郎中把了半天脉病情倒是说的对,但是开药差点没把我兄弟毒死。” “要价还高,气得我差点动手了。” 杜若捧着杯子,抿了一口茶水。镖局的人个个身强体壮,在外行走多年,大伤小伤不断,牵一发而动全身,难怪胡郎中把握不准。幸好李掌柜及时止损,已经不让胡郎中给病人看病了,专心进药靠卖药为生。 “你去把济善医馆郑郎中请过来看病吧,让他多带些治外伤的药。郑郎中几代都是郎中,济善医馆在辰安街已经开了将近百年了,费用收取相对同水平的郎中便宜很多。可靠些。” “我这就去请。”路彪急匆匆往外走。 “杜小姐,这是您的箱子。”林远抱着一个大箱子走过来,“您检查检查。” 杜若上下翻看了一遍没什么问题,“我这个箱子是加急的?” 院子里的镖师都刚回来没多久,就有人通知她来领东西,连郎中都还没来得及叫来看伤。 “这次要的是最快的,越快越好,我们在路上已经耽误了几天了,不能再慢了。”< 18. 澄清书 [] 杜若数完银票,精神恍惚。 她暴富了。 她发了。 外祖母是给哪个大人物治病还是捡了什么漏有了这么多银子。 整整一万两! 把银票收拾好,她整理好激动的心,打开门。 看到隐隐同样激动的叶青洲,眉头一皱。 他激动啥? 还是他有什么特殊癖好,这么喜欢挨骂?这些天他们睡一起也没发现啊。 “你......进来。”他从前的事她不太爱管,因为她也好不到哪去,真拿这些说道,骂的时候好像是在骂自己。 她指了指桌上的一堆东西,“这是外祖母给你捎的吃的,桌上的归你,药材归我。” 至于银票,全部都是给她的。 叶青洲抬头看着桌上的吃食,京中不常见的干果,各地的茶饼,干蘑菇,松烟墨,不同种类的熟宣生宣半生宣,还有随意摆着的笔,一方极品砚台,旁边放着一小坛子酒。看来外祖母是把他当文人墨客了。 “你什么时候给外祖母回信,我准备一些吃食药材京中流行的东西寄过去。” “不用,她不会在意回不回礼。” “要的。”她不在意,他必须要回。 杜若沉默,“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具体在什么地方。她像风一样,喜欢到处飘,到处走,想要看尽世间风光。都是她给我送信,我想送都不知道往哪送。” 说起来,她在上京待的四年是难得的安定。这四年来,她只给外祖母送过一回信,她半年前托人送的,外祖母半年后才收到,送的地址是外祖母在南方的置办的最大的一个宅子。送的时候也不确定她会不会看到,果真她回信的时候她已经成亲半个多月了。 她估计这次再送一次,外祖母收到是几年后了,她不会在那宅子待很久,这次也是偶然去才看到的。 看来她外祖母真的如传闻一般,行走天下。叶青洲盯着她看,“你不生气了吗?” 杜若知道他指的是外面的风言风语,“我生什么气,有什么好生气的。只要你不把把家败光,我就不生气。” 败光家产欠大笔外债是万万不可以的。要是他和别人勾勾搭搭,她还可以和离走人,这欠债她可是要被连累的。 “真的。”杜若见他不信,“你要实在不信,要不今晚你睡书房。” “我信。”书房那是能睡觉的地吗?书房如同学堂,他睡觉都睡不安稳。明天他还要赴宴作诗赚银子。 卓家已经派人送了一万两过来了,对他有着迷之自信,坚信他能让卓家在历史上留下一个名字。这价钱高,但在那些有名的文学大儒中不算高,前朝有个非常出名的诗人,当时的首富可是砸了五十万两请他赋诗一首,那首诗如今依旧盛名,祁国学子必学诗篇。 他连着约了好几个富商,银子大笔的进账。堪称当代劫富济贫。 只是,他如今在翰林院办事,要是被举报贪污受贿结党营私之类的有些麻烦。要不干脆出一本诗集,他从中抽取高分成稿酬以抵银钱,外面好奇他的学子也会跟风买,这样一来,他挣的更多。他给那些富商铺子做的诗就当是送给他们了。 杜若看着桌上的酒,想到外祖母的豪爽爱揶揄她的性子,“这酒你最好别喝。” 若说外祖父祖上喜欢研究毒物,外祖母祖上喜欢研究补药,这男方下三路的事情当然是重中之重,她怕他爆体而亡。 嘶——外祖母这些银子不会是她卖这种药赚来的吧。 “为何?”这其中还有什么门道? 杜若无言,拿过茶杯,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小口。 还真是大补之物,虽然没有加那些丧心病狂的马鞭鹿鞭虎鞭之类的,但药效依旧很猛。 “你喝一口就知道了。”见效挺快,春日的寒风都扑不灭的火热。 叶青洲将信将疑拿过她手上的杯子,一口喝完,“好酒。” “你我是用一个杯子的关系吗?”好像还真是,“不对,你今晚睡书房,没得商量。” 喝这么多,今晚要不是他死就是她死。 叶青洲一脸懵的被急急忙忙赶出了房门。 这又是怎么了。 女人心海底针,奇了怪了,他偏偏就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可又偏偏最想懂。 半夜窝在书房把明日要作的诗腹稿打好,齐磊敲了敲门,抱着一床被子进来,“少爷,这是少夫人让我给你带的,还有一壶凉茶。” “放下吧。”大半夜的又是春天,送凉茶?叶青洲皱了皱眉,“她还说了什么吗?” “没。”齐磊苦巴巴一张脸看着他家神色期待的公子。是真没有,他总不能瞎编。 “算了,你早些歇息吧。” 躺在书房的塌上,不出半刻钟,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被赶出来了。 这哪是酒,这壮阳药,比□□见效快还猛,身体火热热发胀,想要宣泄。他打开窗吹着冷风,拿过凉茶,一喝差点吐出来。忒难喝了,他叶大公子锦衣玉食长这么大还没喝过这么难喝的东西。忍着恶心喝完凉茶,目光呆滞躺在床上。 外祖母的药酒真猛,他习武二十多年的身体都扛不住。 清早,他打开门,把门外的齐磊吓了一大跳。 “公子,您这是?”眼神呆板无神,眼下青黑,面容枯槁,头发凌乱。这还是他那个精气神饱满俊美无双的公子吗? “没事,你从井里打一盆冷水给我。” “我这就去。” 庶常馆今早难得没有翻书声,一个个盯着叶青洲不说话。 “你这是做贼去了?”李哲和他熟,一脸关切的看着他。 “昨晚睡的书房。”叶青洲打了个哈欠。 往日熬几天大夜都没事,但昨晚药效太猛,精神一直紧绷,身体处于活跃状态,一晚下来,他精神没累,身体累了。 “不会是因为外面的人乱传,弟妹知道了生气了,把你赶到书房了吧。”越想越有可能,李哲一拍桌子,“我这就去撕烂那些说道的人的嘴。” 叶青洲打起精神,“顺带把这个捎上,贴在院子外面。” 这事他听到传言的时候就想做了。 李哲拿过一看,“这不太好吧。” 在庶常馆外面贴,多多少少会影响名声,如今官场最在乎的就是名声。 “我还在乎别人怎么说?反正名声已经够烂了。” 也是。李哲拿着那张雪白雪白的宣纸大摇大摆走到院子外,在门边上糊上浆,把那张澄清书方方正正贴好。 因为好奇跟在李哲身后的庶常一拥而上。 纸上的内容很简单,一是澄清他和长公主之间并无关系。二是指责那些在外乱传一些子虚乌有的事的人,破坏他和夫人的感情。三是表示他和夫人感情很好,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青洲竟然惧内。” 本朝学子考取功名之后非常在乎自己名声,但考取功名之后流连秦楼楚馆的不少,有几个红颜知己很正常,平 19. 她见过的 [] 知道杜若听了谣言会生气,叶青洲下午请了假,和卓家当家人卓启文见了面,听了他诉求之后,大笔一挥,“诗名便叫赠卓启文。简单明了,让别人一看便知晓这是专门为您写的诗。” “这样是否有些张扬了?”卓家没个有力的靠山在京城就是头肥猪,一出名,难保不会有人想要杀猪吃肉。 “您私下收着,挂着摆着看,再效仿前朝拿着出名的诗人,把诗歌藏进寺庙道馆里隐蔽的地方,这些地方经久不衰,保不齐几千年后还留着,这首诗和您的事迹那不得被千万人诉说,整个卓家都会在历史的长河里留下大名。” 卓启文畅想了一下到时候的场景,对比前朝诗人给首富写的那首诗,倒真的生出来期待。就算这诗写的差,也没关系,一来花不了多少银子,二来,他是叶铮大将军的独子,在历史上有个名字很正常,他再把诗文让后人留下来当传家宝,让人修一修家族历史,就算家族落魄了,依旧还有一样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也能称在祁国时,他卓家也是个世家大族。 可惜他是没有什么读书的天赋和兴趣,那些文章他少时看的就头疼,辜负了他爹对他的期待,启文变成了启财,把卓家发展成祁国数一数二的富商也算对得起他爹。如今人生还算圆满,只一事,他二儿子那混不吝的,读书读书不行,赚钱赚钱也不行,估计撑不了几代就要沦为家族的边缘了。 “此诗的内容你想主要写什么,都可以提,例如,你乐善好施,是当代富商的楷模,例如卓家的丝绸和首饰在祁国赫赫有名,精美无比,例如,在里面写些你的藏宝......” 为了挣到这笔银子,好回家告饶他也是拼了。 卓启文则是心情复杂。卓轩天天和叶青洲混在一起怎么就没有学到一点人家的才华还有赚钱的能力。 “都写,你能写多少,我给多少银子。”给儿子的朋友花钱他一向大方。这还是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有叶将军在,他本身就极会钻营,将来的成就绝不会低。 说起来,他都有些羡慕卓轩了,啥本事都没有,天天吃喝玩乐还抱上了大腿。 “我不要银子。”叶青洲把一早准备好的契书递过去,“我准备把前些年作的诗编成一本书售卖,想和卓家的书坊合作,合作给我分成高一点就行。” 说起合作,卓启文打起精神,眯着他那双精明的眼睛。今日的事他也听说了,是个顾家负责人的,如今青洲在京城的名声实在是大,加上卓家的运作销量应该会很大,还有他在临安酒楼和春风馆的两首诗,确实是很好,想来诗文的质量也不会差,到时候说不定可以卖遍全国。就由卓轩负责此事,晾他这次也不敢偷懒,给他一个锻炼。 “六四分。你六,卓家四。”这是卓启文深思熟虑之后给出的分成,“你先不要拒绝,我也有我的思量,卓家的书坊在祁国不太出名,在卓家也不是主要的生意,我想借着你的名声把卓家书坊的名声打出去。再者,你分成高些,这诗文写的也会用心一点。” 在商言商。这是他能给出的最大的诚意。若是他自己买诗文,几万两给了就给了,卓家不差这点钱。但这是要和卓家做生意,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不过,你要想好了,这诗文只能在卓家的书坊卖。”至于好不好卖,到时候挣的钱有没有比直接卖给他更高,那就不是他的事情了。 “那我们把契书签了吧。”这个结果已经出乎他的预料了。 原本想着五五分便是极好,卓家出人,出书,出油墨,出铺子,便已经是亏损。没想到竟然还能让出一成。 “这诗文,我准备让卓轩全权来办。” 签好契书后,卓启文说道。 叶青洲明白了他让那一成的意思。卓家也算是百年大族,挣的银子虽然卓家主家算多的,但终究要和别人分。卓轩对这方面自然没有那么用心,但对他,卓轩必定上心,若是以后能接管书坊的生意也好。 送走卓启文,叶青洲坐在酒楼的包间等着他约的下一家铺子来。为了和卓家的合作更加和谐,他专门挑的和卓家没有竞品,但很有钱的铺子。 这些铺子他没有收钱,以物换物,把店内的镇宅之宝换了回来,也算卖了个人情。镇宅之宝的价钱有些还抵不上他如今在京城的一首诗的身价。铺子的掌柜也明白,又送了一点东西到将军府。 将军府的晨园和竹文苑摆满了包装精美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东西。 “小姐,姑爷派人来说,这些都是送给你的。” 杜若随意打开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盒千金难求的药材,又打开一盒,是金光闪闪的首饰,做工精细的襦裙,还有上好的绸缎。 剩下的她没再打开。 “让小厨房多做些他爱吃的。” “我这就去。”阿霁笑着往厨房走。 小姐和姑爷看来是要和好了,两个人一天天放冷气她在旁边都快受不了了。 和好,那是笑话。 杜若掏出那瓶早就准备好的药丸。 这药丸子花了她不少珍稀药材,给他用她还嫌浪费了。 不一会儿,齐磊又送了一封信过来。 杜若掀开一看。 是叶青洲和卓家书坊签订的契书,至于银子,全划到她的户头。 原本只是想要折磨折磨叶青洲,如今越发想要他吞下这枚药丸。 今日对将军府来说是个好日子,四个主子心情大好,赏了不少东西。 尤其是叶青洲,他从未感觉杜若对他这么好过。好到不真实,总刚感觉面前有个坑等着他跳。 在晚膳后一个时辰,听到杜若敲响书房的门,他的心总算落了地。 杜若笑意盈盈端着一杯茶进来,“夫君,这是我亲手为你泡的茶。” “你找我什么事。”这样笑怪渗人的。 杜若不爱和他含蓄,掏出药瓶子,“给。” 叶青洲拿过,这不是她药箱子里面最贵的那瓶药吗,价钱都快赶上了他今天赚的银子了。 “这是?” “强身健体,打通任通二脉的药。对你经脉很有好处,就是过程有点疼。” 这疼是很疼吧。 叶青洲抽了抽嘴角。他就知道她没有这么好心,奸商的本性一点都不输他。 “为什么给我。”这药这么珍贵,放到市面上便是天价,可以捞不少好处。 “要你吃就吃。”杜若气急。总不能黏黏糊糊的说因为他是她夫君吧,万一哪天不小心挂了怎么办,他一没了,侍郎府的小心思又动了,扛着他的未亡人身份又 20. 仇杀 [] 那红珊瑚是荆国的商人的,李掌柜说那行人去过西南找东西。那去的必定是黎州,祁国的黎州在历史上除了和外族偶尔的冲突,能在世人说道的便是百年前熠熠生辉的巫族。巫族所在之地,气候湿润炎热,身处大山,远处高山又有万年不化的冰雪,那冰雪河川在祖父留下的手札里是最恐怖之处,渴时直接饮下,那掩藏在冰川之中的物种便会‘遇水而生’,在人体之中繁衍。 因为此事,她出门去了趟济善医馆。拎着一包饴糖一包陈皮糖一只叫花鸡一大包卤猪蹄递给五味子。 “杜郎中,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前几天不是才送了烤羊肉吗?”那卤猪蹄和叫花鸡的香味实在霸道,五味子默默吸溜着口水。不过这次他师父大抵是不会让他收下的。 “我找你师父问些事。”看着他瘦巴巴是身体,她皱了皱眉,“我等下让你师父买几条腊肉腊肠,下次他看病忘了时间,你烤条红薯,蒸腊肉吃。” 郑郎中守着这么大的一个家业,日子还过的这么凄惨,她也是进京城后头一次见。 五味子点点头,“我去叫师父,今天他上午出诊刚回来,还没有病人上门。” “好。” 有了美食的诱惑,五味子跑的飞快,“师父,杜郎中找你。” 郑连翘放下洗脸的帕子,跟着五味子走到正厅,瞧见桌上摆着的吃食,心有些虚,“杜蘅,你来送药?” 看到她已经拆开一包饴糖给五味子吃,作为师父的他头低了低,“下次你别送吃的了,我今天下午就去食肆订每天的饭。” 这样五味子也不用跟着他吃每日都差不多的水煮菜。 五味子闻言眸光发亮。辰安街的食肆每家都很有特色,每次经过的时候他都被香的迷糊了,他只偶尔吃过一两回,是师父看好病的病人偶尔看到他们的饭菜,专门买的菜送过来的。其实师父做的水煮菜还挺有一番滋味的,但是架不住一日三餐每天都吃一样的。连着吃了几年一模一样的水煮白菜,他都反胃了。他长大后一定一定要拔了全世界的大白菜。 郑连翘瞧见五味子肉眼可见的兴奋激动,摸了摸鼻子。吃了这么多年的大白菜,他也快吃腻了,每回被杜蘅送来的吃食也勾起了食欲。 “我今日找你是想要问些事。” “你说。我尽量回答。”他每天都是和各种病人打交道,她问的大概也是和病人有关的。 “我上次送药来的时候,看到有几个人在这边看病,穿着不是祁国的服饰患包虫病的哪几个,你对他们了解多少?”怕他天天忙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天,杜若补充道:“那天在药馆里吐癞蛤蟆的那一天。” 吃癞蛤蟆中毒的在京城也不多见,大概是听了什么邪门歪道的土房子,生吃癞蛤蟆,还吃了一只活的。 说到拉□□郑连翘倒是想起来是哪天了,“不多。不过,你若是想要找他们,他们如今可能全部丧生了。他们住在城南的一家客栈,前几日客栈发生了大冲突,他们或许已经全部丧生了。” 他听闻他们这一行人全部患了包虫病,就算没有那场冲突也活不了多久。病情耽误太久,已经全身都是病灶,大罗神仙都难以救回来。 “死了?”杜若没有太意外,她来之前就已经预测到了这种情况。就算活着她也撬不开这群人的嘴,来药馆只是想要知道的多一点线索。 郑连翘点了点头,“官府草草结了案子,又因为是国外来的,在京城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加上客栈有意隐瞒,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我还是第一次上门去复诊,见客栈关门了,问了旁人才知道这件事。” “上次我给百济堂送药,听李掌柜说,他们是荆国人。我原本还想看看他们有没有带什么药材来交易呢。路途遥远,所求所带应该价值不菲吧。郑郎中,你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他们给的什么诊金。” 郑连翘摸过一块糖吃,“是一筐五颜六色的石头。” “他们刚开始拿出来的时候被宓大娘看见了,宓大娘没好气骂了他们一通,让他们换了银子过来交诊金。” 杜若听到眼睛瞪圆。这框石头不会就是她买的那一堆吧,“千里迢迢带到京城的石头应该价值不菲,郑郎中你错过了发财的机会。” “或许是路上随意捡的呢。”郑连翘毫不在意,“价值千金给我我也压不住。那框银子换了五两银子给一个男人,如今我还担心他的生命安全呢。那客栈的冲突倒像是仇杀,我听说了,那群人都是一击致命,因为生病身体虚弱,一点反抗的机会没有。” 行医这么多年,各种伤情他都见过,对生死也看淡了。等老了经验丰富了,还能在官府谋个仵作的职位,长些见识。听闻皇城司的大狱里面有千百种毒药,不知道他今生有没有机会去见见。 那框石头是那男人五两换来的,她花了五十两买回来了。前后她估摸着还不到一个时辰,难怪那胖老板那么开心。还好那些石头物有所值。 “他们寻仇,你不担心查到你身上,怕你泄露什么吗?” “我只看了一场病。”郑连翘说道:“其他的我可不知道。要找上门早找了,京城上面的人物向来自负,必定会在他们说出口之前把人杀了,他们才到京城没半个月吧,天天忙着找郎中治病,换银子,全京城那么多郎中,差不多都请遍了,背后那人敢杀?不怕皇城司的人?” 既然只敢偷偷杀,那必定不是皇上。皇城司想要神不知鬼不觉杀这么几个外乡人,方法可太多了。京城人对皇城司的手段可太熟了,人家根本也没有想要隐瞒这些。 倒是她庸人自扰了。 “师父,金鹏镖局的镖师过来拿药了。” “我这就来。”郑连翘起身,“杜蘅,我先去配药。” “好。”杜若等他一走,招呼 21. 相好 [] 在京城多年,已然知道大兴寺对京城百姓乃至全祁国的重要性,她已经预见之后一段时间的腥风血雨。 绕过聚集起来的人群,她摸到荆国那行人在京城住着的客栈,客栈门前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本店因掌柜探亲,闭店一个月,时间:润二月二十五至三月二十四。’ “姑娘是来住店的?”旁边开着面馆的大娘好奇走出来看。 这些天有不少平安客栈的老顾客过来住店,一看店门口的告示都唉声叹气走了。平安客栈在这一块还算有名,住店价格不高,环境比旁的要好一些,是来京城钱财不充裕的各类人士的首选。 “是啊,我听镖局的人说平安客栈住店比较划算,特地寻来看看,若是价格划算,还能住一段时间,在京城找到地方落脚再搬出去。” “姑娘,我瞧着你穿的华贵,长的又这般好看,你可千万别住这边,往京城里边走去那边住。南城这一块还算好,再往边上走一点,各种人都有,乱的很,前几年,因为战事来京城的流民还住在那边呢,在京城找不到上工的地方,现在天天靠偷为生,一群汉子聚集在那边,一个女人经过都能看的眼冒青光。” “我晓得的。进京城之前就有人和我说的。”杜若见老板面善,走进面馆,“老板,你给我煮一碗面,我们边吃边说。” 看过放在一旁的菜单,杜若点了碗店子里面最贵的猪肝瘦肉面,放下银子,她坐在离厨房最近的地方坐着,见操作台上还摆着煎蛋,“老板,加个蛋。” “好嘞。”面馆里还有些早上剩下的面条,现在正是面馆最清净的时候。京城的百姓早上大多在家中就吃完了早饭,然后去上工,晚饭在家中吃。没钱的一般只吃早晚两顿饭,有余钱的才会来面馆吃,不拘早午晚饭。 掌柜的速度很快,烧好猪肝瘦肉加高汤熬煮,刚煮沸没多久倒进放好面的碗里,把旁边煎好的荷包蛋夹到面上,端到杜若面前的桌上。 杜若把荷包蛋要的银子递给掌柜,“平安客栈的掌柜在外地还有亲戚?我听镖局的镖师说,平安客栈在京城已经开了几十年了,从前战乱的时候全家都搬过来了。” 掌柜坐在柜台打散银子,闻言,看了眼面馆里外,见没人,拿着铜板递给杜若,“他们不是去探亲了。前几天发生了凶杀案,躲灾呢。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多,他们家等官府将事情定性之后,连夜走了。这条街的人都知道,幸好当天晚上没什么人在客栈住店,要不然看到那血淋淋的场面,晚上保不齐要做噩梦。他们家走之前还请了大兴寺的僧人过来超度,连着念了好几天,要不然我们旁边的几户人家也不敢还在这里开店,这几天我这里的生意都差了好多。” 杜若接过铜板,边吃面边和掌柜有一句没一句的聊。 问别人是不会知道那行人的具体情况的,她准备晚上到平安客栈看看。 踩完平安客栈附近的点,在旁边几家店铺逛了逛,捡漏了一些还没全部卖出的小玩意儿。都是祁国来的这行人当时换银子,周围有几户人家愿意换的,大部分都卖出去了。 她估摸着就是幕后凶手看上了这批货,或者这批货本来就是给他的。下手前后为了防止被人盯上,买的时候分批次,又没有把货全部买完。 要不是如今城门口戒严,京中内外抓奸细的风气盛行,她都想偷偷跑到城外的乱葬岗验尸。 路过烧饼摊,杜若买了几个,用油纸包起来。 今晚的夜宵就吃烧饼了,吃饱了好行动。 这事她准备自己一个人行动。 走到马车旁,和苏齐打过招呼。她上车放好烧饼。拿过车上的布料,再让苏齐把剩下的布料都拿下来,她走进卓家在京城的衣服铺子。 今日来做衣服,实在是因为将军府的绣娘只有几个,这些天天天在帮爹娘做衣服,因为回边塞的时间推迟,叶青洲也送了几匹布到晨园,于是府内的绣娘又忙到脚不沾地。但翰林院没多久就要散馆,散馆之后紧接着就是到地方任命,怕这些好料子以后只能放着糟蹋了,她今天就全部拿出来全给做了。 原本爹娘是前几天就要出发去东北边塞。但被陛下留了下来,和皇城司的人一起调查荆国奸细之事。爹娘这次回京述职是从西北边关回来的,西北的塔铁大军这几年屡次进犯祁国西北的醴州和萝衍州,去年终于被完全镇压,陛下顺势赐婚叶青洲和她,让叶将军回京述职。 听叶青洲说西北的塔铁大军其实是由两个部落组成,耶塔族部落和铁原部落。两个部落在西北纷争不断,但在西北荒年,又能握手言和组成一支军队南下。这支军队自祁国成立之后便是一个令人头疼的存在,因此每年祁国驻扎了大量兵力在西北,对西北的这两个部落一直很关注,举国之力才能和这两个部落打成平手。所以横空出世的叶将军之所以被封为战神,便是一开场就带领了祁国军队打赢了第一场胜仗。 跟着掌柜把店内所有衣服的款式看完,杜若指了指两件最为规整的,“这两件用这匹青色的和淡蓝色做一件男装,一件女装,按照我刚刚给你尺码。这两样绣花精致要非常精致,请你们店里最好的绣娘。” “这个款式,用黑色的布料男女各做一件,再把袍子简练一下,做成方便的短打。”刚好合适当夜行衣。 又捡了些日常和花里胡哨的款式,把叶青洲挣回来的布料都安排妥当,“做好,去镖旗将军府通知一声就行。” 掌柜一听,更加恭敬。这铺子如今是卓家二少爷管着的,京城谁人不知他家少爷和叶大公子玩的好,他把这笔单子做好,再到二少爷那里露露脸,说不定还能再提拔提拔。 若是他没有想岔的话,这位就是叶家少夫人了。 “少夫人慢走。” 杜若回头看了眼面白无须中年掌柜,卓家生意能做这么大,估计各个都和这掌柜一样是人精。以后开药馆,她也要找一个这样的。 坐车回了将军府,她先下车去了趟香草园拿了几样刚练好的药丸,再回了竹文苑。 一进院子,边看到叶青洲唉声叹气撒着鱼饵。 “你这叹气声,我还以为你人之将老,快不行了。” 叶青洲望天,“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快不行了。我夫人今天一早就跑了,留我一个人在床踏上苟延残喘,醒来就是冰冷的床铺还有齐磊传达的冷冰冰的话。” “别矫情了。”杜若没眼看他的表演,她起床前把了他的脉,身体比以前好了不少,“这是今天的药。连着吃四天,每天每样一颗。温补的,配合药膳吃。” 叶青洲看着药,眨了眨眼,突然道:“杜郎中,你说我夫人是在乎我呢,还是不在乎我呢。在乎的话,她回府第一件事就是拿药给我,不在乎的话,我等她等了一上午了她终于回府了,但是她第一件事不是回竹文苑看我。” 杜若深吸一口气,“叶!青!洲!你是不是昨晚还没疼够,一大中午的发什么疯呢!” “你有这么脆弱?” “要是你真这么脆弱了,我说不定还会 22. 叶大宝 [] “那你又要去送药?” 卧房的空气一滞。 “要不你穿襦裙和我一起去,看了之后你也比较安心。”杜若想了想面前人穿襦裙的模样,还真有些期待。 “你要带你夫君我和你一起去欢阁?”叶青洲饶是见多识广也不免抽了抽嘴角。 换而言之便是他带着杜若去柳枝馆,让杜若看着他和馆中那些女子卿卿我我。 “那你到底要不要去?” “我当然要去。” “那你穿襦裙。” “你那裙子不怕被我崩坏,再说我长这样谁看不出来我是个男人。” 杜若叹气,成亲还真是一个大麻烦。 原本很简单的事情因为有了另外一个人碍手碍脚,瞻前顾后。 “我帮你易容,你坐在梳妆台前。” “你今晚就去?” “挣银子的事情怎么能耽误。”那客栈只能等她凌晨的时候摸过去了,不过现在有个送上门的来把风也不错。 从放东西的小仓库拖出一个大箱子,杜若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堆东西,捧着叶青洲的脸上下打量,确定好方案。 “你放心我技术还是挺好的,不会把你画的太丑的。” 他穿襦裙她还真不放心,一张脸是好看,但只是俊朗的好看,和面若好女的那种男子的漂亮长相沾不上边。身材穿着男装的时候倒是显瘦,但终归衣服底下都是肌肉,换成襦裙,这身高气质就让人怀疑。 易容是不可能把他弄好看的,她带一个好看的男子过去,欢阁那些人还不得把她吃了。 把脸描黑几个度,不浓不淡的眉毛描黑加粗,眼睛化小,鼻子打阴影化宽,嘴巴加厚,再涂一层比较深的口脂,点上几个棕色的麻子,在右脸拿红色的颜料画上一层胎记。 叶青洲看着她垂眸认真调试易容颜料的,然后拿着那一团黑不溜秋的东西往他脸上抹。 刚刚生出的一点旖旎的心思瞬间被掐断,目光往镜子一看,他的脸已经乌漆嘛黑了。面前人还在兴致冲冲描黑他的脸。 “这会不会太黑了?” “你太白了,这样的黑化在你脸上还淡了几分,过会儿就好了。你得适应这么黑,神情自若些别人才不会感觉不对,待会儿你手也要化,还有脖子。”说着杜若摸了摸他的喉结,有点突出了。 “欢阁里面长什么样?”从前只听说过,没机会去见识过,欢阁不仅京城中的贵女喜欢去,柳枝馆在欢阁刚开业的时候也有不少女子去,那阵子他的行情都差了不少,柳枝馆的钱财全进了欢阁。 “和柳枝馆差不多。”杜若忙着给他化胎记,顺嘴说道。 “你去过柳枝馆?”也对欢阁的银子好赚,柳枝馆也得挣。 “以前做过几笔生意,后来这生意没做下去。柳枝馆在京中已经几十年了,那些郎中方子药膏都有专门的医馆提供,我那时候才来京城一年,对这些事不了解,碰了几次壁才知道。刚好欢阁刚开,主家也在求方子,我就上门了,只揽下来了部分生意。” 说起来,她在和柳枝馆接触的时候也是听过叶青洲的大名的,那时他是京城讨论度最高的人物,一首诗一段能让人无限畅想的爱而不得的感情,充满了浪漫悲情的色彩,加上他正在科举,赌坊都悄悄给他开了注。柳枝馆不少人也给他压了,还打趣他要是不中,她们得赔个倾家荡产。她那时正在给她们配药,好奇问了一句,才知道叶青洲是馆里从前经常来的恩客,馆中的头牌都抢着要。 化好妆,她扭过他的头,“怎么样,我技术不错吧。” 叶青洲看着镜子里脸上沟壑纵容,一脸憨厚的中年男子,一个‘好’字在喉间卡了许久。 “别光看着正脸,旁边我还给你化了个胎记呢,化胎记可是我绝招。” 叶青洲侧了侧脸,还真有一个大胎记,只是,“为什么是一个大猫爪子。” 杜若理所当然道:“因为我见过身上有这个胎记的人,细节方面会做的更加仔细一点,你别介意,但是你要是实在介意,你也可以把脸洗了。只是那我得一个人去欢阁了。” 她一个人去还放的开一点。他看到她和欢阁的人相处还不知道会多生气,到时候受罪的又是她。不过还好只剩两月了,她只要熬两个月,把欢阁的生意几个药馆的生意和和美美的做完做好,京城的生活就彻底告一个段落了。 “我当然要去。”叶青洲对着镜子扒拉着他的新脸,还别说这画了几个时辰化的脸还真细致,和真人真皮肤一样,要是化个和他气质身形相符合的脸,皇城司最敏锐的人都看不出任何不妥之处。 杜若掏出烧饼递给他,“这是你的晚饭。” 叶青洲:?! “咱们府里的厨娘正做着饭呢。” “那是我们的夜宵。”杜若从衣柜里扒拉出一件深色男袍子丢给叶青洲,“换上。” 又给自己掏出一件深色的裙子换上。坐在梳妆台前易容好,她打开房门。 叶青洲摸着自己黝黑粗糙的爪子叹息。莫不是今天他要和杜若做一对中老年被生活压倒的夫妻。 见到杜若易容前他想过无数次她中年的模样,做了好心理准备。 但,面前这个青春恣意娇俏可人的豆蔻少女是谁。 “为什么我是中年糙汉,你是小姑娘。” “你也不想想,你那张脸去了欢阁,要是有人见色起意,你这身清白还保不保得住。”要是出事了,她损失可大了,“你骨相好,描黑几个度,再怎么捯饬,你这身气度照样有人勾搭。” 虽然可能看了正脸,梦就破灭了。 “你现在这样当我老实马夫。”啧,这样也不行,“你再拄着拐杖,正好我前几天多订了几个备用。” 叶青洲既开心又不开心。 拿过她的拐杖,装起了断腿骨折。 “我先跟你说说你的身份,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这么说。你,叫......叶大宝,现在在我师父底下做事,今晚你当我的车夫,我师父叫丘舞,我叫丘蘅。至于你为什么在我师父手底下做工嘛,因为你在我师父这里看病,没给银子,所以只能在我师父这里做工。你腿是在半个月前断的,因为替人采药,从山坡上面摔下来的。恰好我师父去集市收药,你卖药的时候因为疼痛晕倒了,我师父救了你。” “至于其它的你自己编。” 叶青洲被动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一手拐杖,一手一个大箱子,肩上还扛着一个竹筐,跟着杜若翻墙出了叶府。 “你翻过?这么熟练。”完全不像是生手。避开了府内侍卫的巡查,还知道各个院子的上工时间。 “天生的。”要是知道她新婚第一天也跑出来了,这小心眼的男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毕竟他可是在大门口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打。娘下手可不轻。 叶青洲想到了什么, 23. 酸言酸语 [] 此话一出,在场的三个人都一怔。 阿章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可行,院子里现在就缺个力气大的伙夫看家护院。长的也不招人眼,脸上带着胎记,再稍加训练,带出去唬人是够了的。 “欢阁现在缺打手?”杜若疑惑,阿章不至于这么饥不择食。叶青洲这样在欢阁可不会有哪家夫人小姐看上,看大门都会嫌弃长的不堪入目。 “东家调了几个人走了,我这后院不就缺了。从前我只做一个人的活,现在我一个顶三。月枝妈妈招人招了几天了还没招到满意的,那些身强力壮看起来很能打的镖师竟然一个都没来应聘,往年可是他们来的最多。” “可能是受伤了吧。”杜若跟着她往欢阁宁园走,“前几天我听说城外有几个山头有野猪,伤了不少人。不少镖局损失惨重,现如今忙着治伤呢,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但愿吧,不过你这人到底给不给我。” “我还想留着他做苦力呢。”她疯了才会把他留在欢阁。 欢阁的东家当初花的大价钱修建的欢阁,里面亭台楼榭都有讲究,大而雅致,各处风景不同,按照季节还会换装修,更换花草树木,吸引客人来此赏玩。每年花销不少,挣的更多,欢阁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价格不菲,最便宜的瓜果都要比外面贵几十倍。 穿过幽深的小园,她来到欢阁那些‘公子’们的居住的院子。 春日淡粉的桃花已经开开放,院子春意盎然,小桥流水,还有用来增加闲趣的流觞曲水。院子很大,又分成了很多的小院子,每个院子的特点不同。轻浮浪荡的自然有大片草地,假山,千秋......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瘦弱文人的自然有大片紫竹林,书房更是开阔,里面都是精心挑选的用品,威猛强壮的倒是在欢阁不太受欢迎,一般只有几位客人喜欢,有些客人也会猎奇玩一玩,虽然人少,但是砸钱多,也是一派风格。里边倒是和将军府的晨园和练武场有些相像,除此之外还增设了适用场景,打铁铺,木工铺子,憨厚的侍卫等等。 叶青洲一路走来啧啧称奇,对欢阁幕后的主人越来越感兴趣,这里面为了宾至如归,每一处都是砸的大笔银子,都快比皇宫还要奢靡了,是整条街投入最大的一个馆。欢阁的东家也极有能力,三年便将欢阁在京中打出了名气,风头一度超过柳枝馆。 杜若让叶青洲把药在种着桃花的院子里放好,这间院子叫宁园,是欢阁最受欢迎的院子,放浪形骸的那间,里面住着欢阁的头牌,涂离。 “阿章,月枝妈妈什么时候过来。我今日可不能久等,要不然师父就要催我了。”杜若坐了一会儿,实在忽略不了站在旁边的男人。 “你从前可不怕等。”阿章凑到她耳边,“莫不是怕被人告状?你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 欢阁开张的那一年,她可是乐此不疲,阁内的各位公子她可是看花的眼。 “我现如今不一样了。可不是怕告状。”等院子里的各位公子都出来了,旁边站着的这位还不知道怎么拈酸吃醋。 男人吃醋能做出来的事情她可是领教过的。 “有什么不同?”阿章好奇地看着她。 没看出什么变化啊,好像是比三年前要长大了些,成熟了些,也高了。 “我成亲了。”杜若一不做二不休。 阿章懵了一瞬。在欢阁她还真没想过成亲的事情,欢阁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单身,往常倒是听过哪位客人要成亲了来不了了,以后也不会再来了,她也就听了一耳,有人走自然就有人来,和从前没有什么不同。她从未想过这件事会发生在杜若身上。 “我也到这个年纪了,家里就安排了一桩婚事。”果然,她说完,叶青洲的周身的气息都轻松了几分。 “难怪。”前段时间没有来欢阁。要成亲的客人在订婚过后就没来了,“你,以后还来吗?” “两月后我要随夫君出京,以后可能都不来了。”也是个时机把欢阁的生意断了,“今天我还想和月枝妈妈谈一下药方的事情。可惜来的有些晚了,等下妈妈估计没空理我了。” “对谁没空都要对你有空。”一位身高消瘦,打扮典雅的女子走进来,“你们两个在悄咪咪的说我什么呢,坏话我可不爱听。” “我们在说你有没有兴趣买我药方的事情。” 月枝拿着帕子的手一顿,“你真要卖?” 她眼馋好久了。 “我成亲了,以后常来欢阁我夫君要生气了。” “你......你,成亲了?!”月枝能说会道出名多年,难得结巴。 “我这个年纪不是正正好?你们一个两个这么惊讶,我还想问你们要成亲礼呢,今天我喜饼都带了。”杜若扒拉出那个箱子,“每一个人都有份,一人一个,再多的我带不过来了,你们吃了也担心会胖。” “我还以为你师父会一直留着你呢。”毕竟成亲了,女子多是忙于后院,对学医也不利。 杜若讪讪笑道,把拿出两个喜饼给她们,“这饼劳烦你们发药的时候顺便给发了。” “行吧,我让人把这批药的药钱点了给你。”月枝打发阿章去找账房拿钱,“我们谈谈你卖药方的事情。”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送药呢。” 院子里今晚有几个人要不开心了。不对,是一批人不开心了,算是看了三年的妹子嫁人了,以后也没了来往了。做她们这行的最怕的就是爱上客人,阿蘅虽然算不上是客人,但也没差了。 “你成亲了可得看着点你夫君,在这条街上几十年,我看过不少有名的爱妻爱子的人抛家弃子,拿着大笔的银子为博美人一笑,说是为了楼里的姑娘买单,但何尝不是为他自己买单,有些姑娘只是个借口,推出来的挡箭牌。你可不要遇到这种人,遇到了,也得及时止损。”月枝一想到她当了几年妹妹的人成亲了就一阵头疼。 “我晓得了。”杜若扶着她坐下。 “说正事,你那方子卖多少钱?” “我在欢阁卖药卖的五年的银子,这药方以后都归你们,我也不能用。价格是贵了点,但是你们渠道多,这药你们也可以卖出去,药效你们也是知道的,价格定高些,照样有不少人来买,就是这条街上的其他客人就是大笔的银子,卖遍全国,甚至荆国都是可以的。你想想,你一年时间说不定就能收回这笔银子。”就算以后欢阁倒了,依旧能靠着这几张方子过上不错的生活。 “这价格还是看着你的面子上我才给的,要是医馆来问我要,我还要抬价呢。” 月枝算了算,这价钱确实还行,她欢阁现如今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把你的契书和药方拿来,我知道你一早就准备好了的。我让人看看药方,没问题了我就签。” 入夜,夜色渐深,宁园的公子们也开始出门了,下楼看到院子数药的阿章脚步微顿后快步走过去,“阿蘅今日来了?” “来了。”阿章掏出花名册,递了五瓶药给他,“你这半月的药。” “小蘅呢?” “和月枝妈妈谈事情呢。”阿章在领完药的名字下面画了一横,“对了,这个喜饼给你。” “你成亲了?没听说啊。”周围聚集了好几个人,看到这喜饼还有些懵。 “阿蘅的,她成亲了。” 平地一声雷,把院子里的众人全炸了 24. 老夫少妻 [] “夜访凶宅?” “你不怕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撞见?” 他夫人的胆子还真大。 现如今京城的防卫系数比之前不知高了多少倍,她竟然想顶风作案。 “我要去探之前你说的荆国来京城的那行人在京城住的客栈,前几些天他们在那间客栈全被杀了,我想去看看有什么线索没有,这对我很重要。夫君,你就帮帮我嘛。有你在,我怎么可能会被发现。”杜若闭眼撒着娇,想了想还是没有亲上去。 她化的妆还真有些辣眼睛,她下不去嘴。 “难怪你给我烧饼还说小厨房做的饭是夜宵,原来你早就想好了要带我替你把风。” “那不是你自己撞上来的。”杜若小声嘟囔。 “下次这种事情早点告诉我,我又不是不会同意。”叶青洲揉了揉眉心。真是自己坑自己。 一听他同意了,杜若立马松开揽着他的手。 看着离了他三米远,避之不及的快速变脸的女人,他气笑了,“你还敢嫌弃我,这不是你化的?” 平时晚上色性大发,要亲亲要抱抱,上下其手受不住诱惑的是谁。 杜若尴尬一笑,“那不是怕影响不好嘛,走在路上别人还以为你哄骗了我这个小姑娘,老夫少妻的,被人盯着看,耽误我们的行程。” 叶青洲勉勉强强相信了她的说辞,目不转睛的赶马。 今天夜访凶宅,哪天杜若想要去乱葬岗研究满地的尸体,他都不意外。太医院那些个太医,有的学医学魔怔了,天天窝在乱葬岗研究。是个人见了都要有心理创伤,大吐一场,受了刺激疯了的也不是没有。 想了想,他边赶车边道:“下次你去乱葬岗这种地方叫上我。” 按照直觉和对她的了解,他觉得她一定会去,说不定已经去过。从前跟着外祖母在祁国行走,应该已经见过不少乱葬岗和路边裸露的尸体了,有些赶路人在途中遇到凶兽或者病了,死于途中,大多都是往深林里一躺。他从西北边关入京,从沙漠上干瘪的尸体到树林里腐烂的尸体,还有无名人士罪犯堆积的乱葬岗,他也见过不少。但都没有战场上堆积的尸山来的震撼,空气都是血腥味,呼吸都是血沫子,方圆百里看不尽的鲜活刚死的尸体,有些还是温的,头身分离,手臂大腿残缺,无数血管肠子器官裸露其外,粘着在一起,有些整个人都碎成了渣,一小块一小块的散在地上,无数的秃鹫在战场上盘旋,清亮碧蓝的天,黑压压血红一片,安静的战后的叽叽喳喳声,是秃鹫在享受他们的盛宴。 “带上你?”杜若倒是没否认她想去。 “我有经验。”叶青洲不急不缓赶着马,看着京中的宁静繁荣。 杜若想到他的身份闭了嘴,“那我以后这种事情都叫你。” 她给他的药当然要充分发挥它的作用,他偶尔当个打手也不错。 她是医者,想要每一株药材都发挥出它最好的作用很正常。 把马车还给刘掌柜家,路过她在京中租的小房子,把银钱放好。她和叶青洲走到平安客栈。 还好不远,要不然刚走到她就要废了,这几年过的深闺小姐的日子,都快把她养残了。 天还不算太晚,没到京城规定的宵禁时间,周围家家户户为了节约油蜡钱很少点灯。 “你翻墙进去。”夜访凶宅这事,她说实在的也没干过。 “你不会是怕了吧。” 杜若看着他,“我现在有比鬼更怕的东西。” 早知道给他化好看一点了,现在往黑的地方一走,谁能看出来这是个人,转角她还怕她被吓到。 下次一定要吸取教训。 听懂她的言下之意,叶青洲冷哼一声,顶着那张中年黑面男人的脸跳上了围墙,“想要我给你探路直说。” 杜若气急,“早点完事早点回家,我还急着吃夜宵。” 锦衣玉食的叶大公子摸了摸消瘦的腰,里面只塞了两个烧饼。 他看着远处的灯笼,头一次生出后悔。他吃什么醋,他气什么气,他有什么好生气的,不就是欢阁,不就是一院子各色美男。 下次,他再也不要和杜若闹别扭了,最后坑的还是自己。他以后得暗戳戳吃醋,悄悄解决。 “发什么愣呢。”杜若一巴掌拍醒叶青洲。 叶青洲完全没有脾气了,“我这就给您探路。” 杜若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还装上瘾了是吧。” 他不会有这个爱好吧。 叶青洲闭了闭眼,“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宵禁了。” 杜若闭嘴,掏出一盏油灯,点燃,“你拿着,我开锁。” 叶青洲隐约感觉这盏灯有些熟悉。 杜若掏着铁丝,自然而然说道:“这是我们新婚当晚燃的其中一盏,我看它里面灯油还挺多,就从仓库里面拿出来了。” “能物尽其用是好事。”叶青洲语气不阴不阳。 杜若懒得管他,掏出铁丝,怼进大门上悬挂的钥匙孔。 原本她还想着翻窗进去,但京城有时风大灰多,窗户都会从里面锁紧,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只能开锁。 左扭扭右转转,上下摇动,摸清楚了里面的构造,杜若按照京中常见的几种钥匙款式撬锁,试到第五个款式的时候锁打开了,放下锁。 两人没先进门,把周围都仔细观察了一遍才开门进去。 平安客栈的人走的匆忙,里面的东西摆的乱七八糟,桌椅七歪八倒。因为门窗紧闭,地面还算干净,没有灰尘。 杜若按照郑连翘说的房号上了楼,楼梯上是向下蔓延的血迹,已经发黑发干,黏着在木头上。能看出这已经是使劲擦洗过后的景象,上面的血印子颜色厚度都很浅,剩下的怎么擦也擦不干净,越往里走,血印子越多越厚,看来擦地的人也害怕,里面大多是简单擦了擦。 “这间客栈大概以后是不会再开了。”叶青洲突然说道,“打扫的太过粗糙了,若是第一次就没有打扫干净,第二次更没这样的胆子,以后这掌柜住也住的不安生。除非转让这样一间有重大命案的凶宅,总会有胆大的会过来。但是做其它铺子,周围的人都听过看过,谁会过来,做住宅,京中有钱的能买得起这样一间铺子的人大多不会买,折价想捡便宜的,但又抢不过更有钱的,等过一段时间,这间客栈就会被这些人的主子买下来,但这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不会动,这行人来京带的东西恐怕都要每一样都要查清楚线索。” 杜若想到她手里的东西心提起来了。 叶青洲紧接着说道:“不会有人查出来的。” 时间久了,幕后凶手也应该把尾巴扫干净了。还真是幸运,碰到了皇上抓奸细,荆国埋在京中的探子自顾不暇,荆国皇都和祁国京城山高水远,消息来回反应不及。 最后只能是,合作的两个人相互猜忌,不过在下手那一刻,双方的猜忌已经开始了。 杜若举着灯走到那行人住的两间房。听郑连翘说,这行人原本很多,但每天都在死人,最后只剩六个人,挤着两间小房间。 “你知道是谁动的手吗?”杜若推开门前问道。 那种红珊瑚她从前在家中见过,她爹当时翰林院散馆成绩前几,依旧留在翰林院,但没多久她母亲死亡,朱晴入府,他从翰林院调到了工部。 那些流传下来的孤本是从百年前祖上的医者写的,遇到的每一样从未见过的植物动物都会在上面记载,分析它的药性,她母亲成亲后一直待在京中,记载的也不多,后来重病很少提笔,她跟在外祖母身边也很少见过她的字迹,才会那么久都没有想到。 “靖王。” 杜若推开门,长久才回道,“我知道了。” 门内的血迹比门外多很多,是凶手主要下手的地方,里面隔了许多天依旧有股血腥味。 把灯放到桌上,杜若在里面仔细翻找,看看有没有其他的东西。 大 25. 真相 [] 罐子里的傀儡蛊还在休眠,杜若盖上盖子。 “小姐,夜宵来了。”阿霁让流书和知晗把菜在桌上摆好。 因是夜宵,杜若也不喜欢浪费,桌上只摆了几个菜,一碗鱼肚汤,一只去骨片好的烤乳鸽,一碗青菜,一碗爆炒鸡肉,一碗五谷饭。 “叶青洲那准备丰盛些,他吃的多。”他饭量大,两个烧饼早消化完了。 “我叫厨房再加几个菜。”阿霁快步走了。 “等等。”杜若放下筷子,“明日你去小院子取些东西回来,小心些。” 这么大一笔银钱放到小院子,她不放心。 阿霁应声。 吃完夜宵,杜若坐在兵器房的书桌前,抽过一张宣纸,在砚台上滴了几滴水,拿过墨条在上面磨。边磨边回想侍郎府的每一个人,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 ‘杜彦’是她在纸上写下的第一个人。工部右侍郎府最核心的人物,极受皇上的重视。当今圣上喜欢用孤臣,更喜用寒门子弟。 昭康七年,她刚出生,当时她爹刚入翰林院,昭康十年,翰林院散馆,杜彦留任翰林院,昭康十一年入工部,之后就从未离开工部。昭康十三年,她当时三岁,那时候的记忆早忘得差不多了。这一年,杜彦很开心,听说是得了大人物的赏识,贵人赏了他一株红珊瑚,这一年,朱晴出现了,也是这一年,朱晴生下来第一个孩子。 她对她娘的死早有疑心,这些年一直在调查,她能查出来的大多也是些表面知道的东西。自从祖父祖母去了之后,他们留在侍郎府的那些人大多离世,仅剩的几个老人已经记不清事了。 杜彦后院女人不算多,最得他欢心的只有两个,朱晴和宁三娘,整个府中只有这两位生下了子嗣。朱晴先后生下了杜臻和杜熙,宁三娘生下的是杜雅。若是没有差错,杜彦百年之后一定会把家业传给杜臻,杜臻很受杜彦的重视,如今在祁国最大的书院琢玉书院读书,就算学的再不行,杜彦依旧能让人举荐他入翰林院,之后再在官途上为他助力。 不过,这是以后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朱晴和宁三娘的来处是她如今最关心的事。 朱晴,孤女。她尚未得知她如何和杜彦真正的第一次相识,这件事没人知道,没人太在意,侍郎府中也有不少人八卦,只说是英雄救美,倒是宁三娘的事情全府皆知,出生贫寒,杜彦一见钟情迎回了府。 “你在忙?”叶青洲沐浴完,吃完宵夜,没看她去浴房,问了流书才知道人在兵器房。 “在分析一些东西。”杜若把白宣纸上面的图画完整。 她只是无法确定,也没有证据证明十五年前对她母亲下手的人是靖王。动手利欲熏心的是杜彦,她非常确定,这四年的相处,已经足够她看清这个人,所有事情他自己的利益至上,他只在乎自己,府中人称赞的对朱晴的喜爱都显得极为虚假。 那张图,是她母亲中毒已久,排查掉身边所有东西之后才确定的。祁国医者用的作为饰品的红珊瑚和侍郎府的红珊瑚根本不一样。只是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提笔画下不久后就去世。 红珊瑚是南方来的,西北荆国的使臣为什么要拿祁国南方的东西献给靖王。十五年前,杜彦的那位贵人是靖王,还是其他人,京城在当时能够提拔杜彦的不少,能够在杜彦身边安排人的更多。或许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那株红珊瑚在十五年前能拥有的太多了,并且这个人一定知道药性。 叶青洲打了个哈欠,准备走。 “你过来帮我分析分析。”杜若挪了挪位置。 他在京城已久,知道的肯定特别多。 “分析啥?”能够影响天下局势的秘密他差不多都知道了,只有一件事他不明白。 “你......分析你家?”叶青洲走过来一看,奇怪地看着她。 “夫君~~~你快帮我看看。”杜若站起身,把他推到座位正中间,“你这么神机妙算,这么聪明,放着不用太浪费了。” 叶青洲想着今晚她嫌弃他的事情,指了指脸。 面前的脸蛋白里透红,沐浴过后,娇嫩可口,但求人办事,她一般一步到位。 扭过他的脸,她对着他的唇‘啵’的亲了一口,上下左右各来了一遍才停。 叶青洲心满意足,找回了一点颜值的自信,兢兢业业帮她办事。 “你想知道什么?” “朱晴和宁三娘,她们所有事情我都想知道。”这两个人一定和十五年前的那个杜彦贵人有关。 叶青洲盯着她画的关系图看了一遍,目光落在朱晴,和她不远处的宁三娘身上。 “朱晴,我也不知道,给我一段时间查一查。宁三娘,我倒是知道一点。”叶青洲拿过笔在宁三娘名字附近又写下了几个人的名字。 ‘廖望烟,廖以妍,陈璟,陈思明,廖川’ “你......”杜若想了想,还是说道:“这上面的人和宁三娘有关系?” 宁三娘在她印象中一直柔柔弱弱的,从不和府中任何人起冲突,一直很听朱晴这个大夫人的话,杜雅对她这个娘很嫌弃,所以经常和杜臻杜熙混在朱晴旁边,朱晴对她不冷不淡,她也不在乎。她怎么会和祁国山尖尖上的人扯上关系。 叶青洲点了点头,“宁三娘原名廖以妍,是先太后廖望烟的小侄女。” 杜若震惊,若真是先太后的侄女,为什么要隐姓埋名在侍郎府做个妾室。如今的廖家虽然退守一方,也不至于如此。 叶青洲接着说道:“她时先太后的哥哥廖川的小女儿。” “陛下自从登基之后和太后的关系越来越恶劣,太后逝世没多久,廖川也走了,廖家在京城最大的两个仰仗没了,剩下还在朝中的人接二连三被罢官,有几个卷进了通敌卖国的案件中,陛下为了保住颜面,让人自尽了。” “十几年前偌大的一个廖家,树倒猢狲散,剩下的都离开京城回老家庐州了。不过,这些回庐州的人接二连三的遇到杀手,土匪。最后真正到庐州的没几个人,到了的也因为中毒死亡了。不过这些都没有传到京城,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知道的只以为陛下从前和太后有不可调解的矛盾,廖家便是其一,陛下善用没什么背景的寒门子弟,让人以为是不想外戚干政,所以廖家以极快的速度衰弱。廖家活到庐州的几个人当中,在中毒之后还活下来的只有一个,廖以妍。” “她没多久再次回到了京城,碰到的靖王,从此,她就是靖王手中的一颗棋子。” 算不上有什么大用的棋子。 所以,没多久就被他丢给了当时在虞衡清吏司做事的杜彦。 “所以,杜彦是靖王的人。” “靖王不是一直深居王府,悠闲度日的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思明,杜彦,朱晴。 杜若死死盯着宣纸上的名字。 “现如今的皇室还有多少,这二十多年,皇室成员不是一个个因为各种原因消失。”这只是其中一个理由。 靖王布局很早,比他想象的还要早很多很多。当时陛下还没开始对宗室中的其他人下手,但靖王这么一个真的喜欢过闲云野鹤生活的人,竟然早就想把皇上从皇位上拉下来。皇室中的皇子,也有不少事命丧他手。 他接触过靖王很多回,可以说从小到大,陛下登上皇位后,他身上那份恬淡的心越来越弱,若是真的对皇位有意,在先皇还在的时候大可以去挣,但那时的他从未这样做。 杜若抽过桌上的纸,用蜡烛烧了干净,“你善后,我去沐浴。” 她需要一个空间静一静,把所有事情再理顺清楚。 在今天之前,她从未想过她母亲的死是皇权斗争前期预热的牺牲品。 后宅的那些爱恨情仇在这些东西面前太弱了。终究是她想的太过简单。 母亲那时刚入京不久,年纪也只比她大一些,在青梅竹马对她情有独钟的夫君面前,怕是从未怀疑过他,所以最后才发现的那么晚。 杜若沉入浴池,盯着手上的红珊瑚。 晌午,宁安街头几个酒楼开门,开始迎客。 在一种酒楼中门可罗雀的万卷书坊今日所有人都出动,把整间书坊从里到外都打扫的干干净净,迎接少东家。 卓轩视察过万卷书坊之后,十分满意,走的时候把书坊新出几个大儒写的书带走了,“记账上,书坊一切照旧。” “少东家,那我们不推明镜住持的写的经文了?”书坊掌柜皱着一张脸。 有几家书坊已经大力推,挣的盆满钵满。 “不推,谁敢以后就不要待在书坊了,我们卓家的书坊一家都不准推。”大兴寺荆国奸细的事情还没着落呢,卓家能做大做强靠的就是清醒,不该沾的东西别沾。 “放心,过段时间,我们书坊会成为京城最火爆的书坊。知道临安酒楼,春风馆最出名的那首诗文吗?” “知道。”他们做学生生意的,对各路学子最近在谈论的事情了如指掌,“不仅这两家铺子有叶翰林题的诗,咱们街上也有一家,现在生意不是一般的火爆,听说是看到春风馆在京城因为这首诗出名之后,借着人情又求了一首,贴在门口,还找我们印了一些,用做买东西送的搭头。这家铺子生意极好。” 要是哪天他们店子里的学子有这么多就好了,他笑都要笑醒。 听说少东家和叶翰林相熟,他这颗心躁动起来。 “小爷我今儿个就是去找叶翰林催稿,书坊要留着印诗文呢,你们只有几天休息时间了,都安分点。”抱着兄弟大腿扶摇直上的感觉太爽了,他现在在他爹面前的地位飙升,再也不用去那些个吃力不讨好的铺子了。 去之前他到旁边几个酒楼打包了一 26. 清水涮菜 [] 翰林院的午膳已经被光禄寺的人送来了。庶常管的庶常和几个过来凑热闹的翰林把卓轩送来的饭菜整整齐齐在饭堂摆放好。 没多久,叶青洲提着一个食盒进来。 蹭饭的众人目光看着那个与众不同的食盒,只见他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打开盖子,里面辛辣刺鼻的味道传出来,让人口中生津,垂涎三尺。 “他还给专门给你留了?我记得马车里里外外都被我搬空了。”李哲端着饭碗凑过来。 “我夫人让人给我送的。” 李哲憋了又憋,“她不知道你不能吃辣?” 她不仅知道,还很清楚,这菜是专门为他做的。 “她亲手做的。”辣不辣,知不知道当然无所谓了。 李哲看他拿着茶壶倒了一杯白开水,然后把那红艳艳的辣椒中的肉泡进茶杯,涮了几下才放入口中,紧接着刨了一大口饭。 “青洲,你今晚回去派个人跟你夫人透露你不能吃辣的事情。你这样可以吃一时,吃一世实在是太折磨了。这事我有经验,你让人去说,绝对不伤害你们的感情,说不定还能升温。” 计成文看叶青洲对桌上卓轩送来的饭菜似是忘了,走过去对他挤眉弄眼,叶青洲起身和众人客气一番就说让大家随便吃。 于是叶青洲偶尔傻愣愣的形象在翰林院众人心中又一步加深。 翰林院虽然是朝廷中极为重要的部门,但因为总体上还是个做学问的部门,关系氛围比朝廷其他部门轻松很多,相处起来至少表面比较轻松。 叶青洲吃完饭,把食盒给常洛,让他带回叶府。 下午小憩的时候,庶常馆众人见他不急不缓,中午吃人嘴短不免督促,“青洲,都要散馆了,你怎么偏偏到关键时刻掉链子。” 平时看上去不是挺努力的,虽然这努力掺杂了大量的水分。 “你们努力就行,今日我实在是太困了,万卷书坊催稿催的太急了。”他打着哈欠,慢悠悠扯过一张小塌,开始睡午觉。 一日之计,只有一事,在于睡觉。 “你......唉。”果然,青洲三年前是被家中逼着考中进士的。 馆中众人不免起了惜才的心思,但他死猪不怕开水烫,于是戒了劝学的心思。 翰林院散馆考试不仅要考治国治名的策略,兵法水利修建财政这些也有涉及。但这些大多是为了考试,真正在祁国的朝廷做官,迈不过去的只有皇城司。 皇城司的动向是朝廷官员时时刻刻关注的,这代表的事陛下的意思。作为两月后就要到各个部门做官的预备役,最近的发生的大事自然要纳入讨论之中。 “大兴寺解封了,好多人上山去悼念明镜大师,整座山都是人,一眼看过去除了桃花就是人,地面都看不少。” “大兴寺真有奸细?也不知道是谁。不过时间这么久了,皇城司也应该快要把奸细公布了吧。” “应该吧,最近城中查的这么严,落网之鱼除非有天大的本事,要不然都被皇城司抓住了。那可是皇城司。” 十几年前就是凭借的抓通敌叛国的奸细出名的皇城司。只是这是涉及陛下的家事,朝中一直讳莫如深。皇城司竟然能把皇上的的舅舅侄子通敌的事情挖出来,足以可见皇城司胆大强大,还颇得皇上的信任。 “皇城司的头儿是不是换人了?”最近的行事风格都变了。 “好像是,换成了江大人。” “江大人?” “就是查了安平侯□□案的那个。”能够把当时如日中天的安平侯从云端拉下来,足以证明他的能力。不过这些都是虚的,天下的权利都在陛下手里,皇城司是陛下手中的一把匕首,陛下想,皇城司才能做。皇城司在外展示的权利只是陛下赋予的,朝中的官员亦是,权利这东西,陛下想给你就给你,想拿回来就拿回来。这些事情朝中各人都清楚,只是没人敢提。 “嘶——那可是祁国建国以来最大的□□案。”动摇国本的大案子,这案子庶常馆每一位都学过,看过三法司流传出来的卷宗,里面涉及的人地位之高,涉及的地区之广,涉及的百姓之多,实在叫人忘不了。 “大兴寺莫不是真有和尚是奸细?要不然为什么明镜大师要自缢。”几乎每一个京城人都去大兴寺上过香,声望可想而知,就算大兴寺有掩藏的奸细,但不是寺中的和尚,这件事之后依旧受京城百姓的供奉。 “我怎么知道,皇城司的事情,他们没有公布,外人想知道比登天还难。” 李哲凑到一旁听的津津有味,听他们说别的话题去了,跑到叶青洲睡着的小塌旁,“青洲,你睡着的吗?” “怎么,你要找我谈心?” 李哲看到他脸上盖着的帕子上面绣着一个洲字,心微微酸了。果然男人不帅女人不爱,他这么正经严谨一个人,他媳妇儿每天都看他不顺眼,青洲不仅有才华还有颜,夫人用心正常。换成是他,他也喜欢。对比起来,他还真是大朵喇叭花旁边的杂草。 “我们聊聊最近京城中发生的事情呗。” “最近?”夜访凶宅?黑面男人?欢阁重振雄风?还是城外惊现大鱼,被某神秘男子一击即中,拿回家讨好夫人了。 “对啊,如今京城最火爆的事情。”见他没点回应,李哲急了,“就是大兴寺。” “哦。”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他好好稳坐在钓鱼台就好,操心的事情多了,老的快还活不长。 “哦??”就这?就这反应?青洲莫不是真的摆烂了?这么大的事情都能做到毫不在意。 “过两天你就知道了,不过皇城司行动一向很快,你等着,说不定今天下午就能看到皇城司贴出来的告示了。”皇城司的速度比九安快多了,毕竟是明面上的人,可以明目张胆的做很多事情,还不用顾及除了陛下之外的任何人。 李哲眸光一亮。青洲从来不骗人,他说今天下午有那就是今天下午有。现在像他们在庶常馆讨论半天还没讨论出有用的东西,还不如多看几本书,多休息一下。 下午,庶常馆散馆没多久之后,皇城司的公告果然贴了出来。上面三言两语阐述清楚了有关这次荆国奸细的事情,并且把所抓到的奸细的身份信息公布出来,上面没有一个人是大兴寺的和尚。京城中对皇城司对朝廷的愤恨之情才散了些许。 自从明镜住持自缢后,京城中喜欢上大 27. 爆辣鸭 [] 竹林深处有座小竹屋,叶青洲找到杜若的时候她正趴在竹屋的回廊上发呆。 “晚膳已经准备好了。”他站在竹楼下面说道。 杜若侧过头看他,“你怎么来这了?” 他除了清晨,很少来这边。 “不是你和苏齐说,让我一回来就过来找你。” 杜若起身,跟在他身旁回去。 “你这林子有笋吗?” “你想挖笋?” 杜若实诚的点了点头,“明天给你加菜。” 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不加辣的。” 叶青洲笑了笑,“你可算知道我这几天的痛苦了。” 前几回他带带着她让人送来的菜,躲在翰林院最近的酒楼包厢里面吃,才没让他的丑态在翰林院传出去。 “那不是你自作自受?我都说了,我炒菜喜欢放辣的。”可他偏偏要尝试,还好她每天都给他把脉看他肠胃有没有出问题。 叶青洲缄默。他这不是实在没办法看她消沉下去,府内所有的医书她都翻遍了,没日没夜的看,他怕她冲动之下跑到侍郎府一剑把杜彦捅了个对穿,刺杀朝廷命官可是大罪。 “朱晴的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 杜若停下脚步,看着他。 “她确实是靖王的人。是靖王的奶嬷嬷的小女儿。靖王和杜侍郎是在他中进士进翰林的时候就搭上线了。” 当朝皇子和官员在每年的举人入京之后挑选一些成绩优异的作为自己的那一派的人很常见,有的甚至是自小培养,安排他中进士,入翰林,散馆之后的去处,职位都一一安排好了。先帝在时,此事不算罕见。 杜若消化完这个信息,“你和我讲讲靖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吧。” 这些天,她死命看医书,就是清楚的明白,硬碰硬,正面对上,她不会是靖王和杜富贵的对手,只能来阴的,她也只会阴的。 他们既然会下药,让她母亲没有察觉到,现如今身边对这方面会更加谨慎,她想要下手极其艰难,甚至毫无机会。京城每一个官员身边哪个不是高手如林,就算她侥幸毒死了这些人,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她现在身边太多人了,叶府,外祖母,阿霁...... “他......他每个阶段都不同。”叶青洲一时之间很难总结靖王这个复杂的人,“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六岁。那时他已经离世人眼中的意气风发,闲云野鹤的评价相去甚远了。眼中隐隐带着一点阴翳。” 据他观察,他对祁国的每一个功臣都很尊敬,对能臣,也是尊重有加。所以在朝廷官员的中的风评很不错。 无论他是不是想要靠这些东西拉拢人,不可否认,他做的极为优秀。 “但后来没多久,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深居简出,偶尔兴起也会到祁国各处游山玩水。靖王妃也是他在旅途中遇见的。” “靖王妃?”她从前在朱晴那里听过这个名字,但不是什么好话。 “对,入京的青洲首富琴寂之的女儿琴梦。” 她想起来了,当初朱晴确实嫌弃靖王妃只是个商户之女,配不上尊贵的靖王。朱晴和靖王差不了太多岁,少年慕艾,心中的白月光不容许玷污,也为自己没有和靖王在一起而愤恨,才会如此不喜靖王妃。 青洲首富,青洲是祁国十四州中最中心的一个州,汇聚了祁国四面八方的商人,能成为祁国的首富,那必定富可敌国。 “你是在青洲出生的?” 叶青洲一愣,“是。” “难怪。”她就说怎么会有人取这么奇怪的名字。 “我叫杜若,我出生那天杜若花开,所以我娘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那以后有人出生的时候万寿菊开了,那是不是得叫万寿菊。”叶青洲突发奇想。 杜若呵呵两声,“如果你姓万,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想了想不信也没关系。”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没有的事,你我刚刚什么都没有说。”叶青洲反驳。 “今天我叫厨娘把你钓回来鱼虾做的,清蒸白灼的,放心吃。” 桌上香辣和清淡各自一半,杜若面无表情啃着青椒,点评道:“今天的青椒做的不错。” 她这几日在厨房忙活也不是没有收获的,厨娘的手艺在她的调教下又上了一个档次。 叶青洲一听,把那碗菜列入黑名单。 杜若小口小口吃着饭,看到旁边站着的侍女,“你们都出去吧。” 流书几个虽然疑惑还是领着人出去了。 杜若盯着面前的菜,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无他,她想起来了,她前几天丢人的模样。 “那个......”杜若夹了一块酥肉准备放到叶青洲碗里,半途想起这酥肉她让厨娘裹了一层辣椒粉。 于是,这块酥肉在叶青洲捧着碗准备接过,眼巴巴看着的时候,落到了杜若面前的碗。 那瞬间,一切一切的不可说,一切的一切都碎了。 好在,她下一刻夹过来的一大片鱼肉安抚了他的心。 看他欣然夹过鱼肉吃,她放心不少,应该也没太丢脸。 “那个,我前几天的状态......”这个事该怎么说呢。总不可能直接问,她是不是表现的很疯,是不是半夜哭的很丢脸,是不是很脆弱。她还要面子呢。 要是这副状态传出去了,她以后怎么在府中做人。 那个大半夜不睡觉,看书看哭的,哀嚎嘶吼的可不是她。 “你状态很好。”叶青洲毫不犹豫,斩钉截铁,铿锵有力。 又是哪个小崽子刺激她了。 他掘地三尺也有找出来。 “哦。”杜若松了一口气。那就是不丢人,还过的去。 要不是今晚她想明白了,还不知道那种状态要保持多久呢。 “真的。我发誓。” 杜若放下的心提起来,“叶青洲,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说谎的时候喜欢盯着别人的眼睛看。” 也不知道哪里带来的坏习惯,要不是她被他忽悠过一次,这次就真的相信了。 还,‘真的,我发誓。’ 一阵沉默过后。叶青洲举手投降,“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废话,当然是真话。” “我觉得很正常。”叶青洲说的很诚恳。 如果他是她,会比她还疯,会直接杀了靖王和杜彦。若是她想这么做的话,他也会支持她,会帮她把所有的尾巴都扫干净。但他终究也不是她,他看的出来,她在犹豫。不是因为对他有感情,而是杜彦真的能坐到这个位置,是真有能力,下一个接任他的人未必能有他做的好。 她走过祁国十四州,见过富裕繁华和贫苦荒凉,总是想天下百姓都过的好一点。她是医者,虽见过生死,但没有麻木,心里那一丝慈悲心没有磨灭,悬壶天下,又岂止是医。 “他们......”十八岁的杜若捂脸,她自出生以来从未丢过这么大的脸。 面前辛辣的香味把她的记忆拉回了四天前。 她沐浴完,在厨房拿了仅剩的一只拔了毛鸭子,‘哐哐’几下把它剁块,下了油锅爆炒。把厨房的辣椒全加的进去,做好后,在厨房的小桌子上边吃边默默哭。 大概是她动静太大,院子里住的和厨房近的都跑过来看。 流书和知晗最近,看到后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跑去把叶青洲叫过来了。 叶青洲进门的时候,杜若碗里的那只鸭子只剩一半了。 “流 28. 日出 [] 月上中天,竹林苑只有几个侍卫来回来回交替巡逻。 杜若窝在床上睡了半夜惊醒之后,实在睡不着,悄悄爬下了床,拿着灯走到院子的秋千上坐下。 三月的京城天已经开始暖了,无风无雨无人音。 坐在秋千上前后回荡很是舒服。 因为她出生时她娘伤了身子,很少出门,很多时候都是在房中陪她玩,偶尔出门也是给她推秋千。秋千是她童年时光为数不多的享受母爱的快乐时光。 她四岁丧母,四岁离开杜府,十四岁回到杜府。来到人间十八年,和父母亲相处的时间算起来还没到她年龄的一半。远在南方时渴望的父爱竟然是掺着血的。 她父亲杀了她的母亲。 她母亲是被父亲毒死的。 杜若看到远处走来的人,脚尖点地,停下秋千。 “你怎么来了?” “半夜醒来,发现旁边没人,被子已经冷了,我还以为有人绑架你了。” “怎么会有人绑架我。”她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别人需要的吗?也没有能让人胆敢夜潜大将军府绑架少夫人吧。 “京城中人多眼杂,说不定有人知晓你生意做的大,身家不少,怀中时刻揣着一把银票。抢劫的心思这不就起来的吗。” “你不说就没人知道。”除了阿霁谁知道她每种生意都塑造了一堆身份。 辰安街的杜蘅,欢阁的丘蘅,偶尔上门看病的巫蘅,行走天下的竹叶莲,这些身份可和杜若没有关系。 啧,心情不好,还挺会怼人。 “去城外玩吗?” 杜若一时之间没有跟上他的脑回路,确认性地看了眼天上的月亮,“现在是半夜,去什么城外。” “我当然有办法,你去不去?” “我去。” 于是半夜,叶府的后门又打开了,两人提着两盏灯,夜黑风高混进了五城兵马司巡视的队伍当中。 杜若看他自出门之后,闲散地走在路上,没多久看到兵马司的人竟然兴冲冲走过去,简单交流过后,她成了今晚巡逻的人。 “要是碰上皇城司的人怎么办?”杜若混在队伍里心虚道。 叶青洲回了她两个字,“凉拌。” 就算他们两个被逮到了,他相信以江庭洲的性子一定会把他们放出来。 杜若瞪他,压低帽檐。 在京城多年,她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她能成为她一直躲着的夜间巡逻人当中的一员。 除了要担着会被皇城司发现的风险之外,这种光明正大的在京城夜间行走的感觉比起从前,太轻松了。 “你和兵马司的人认识?” “不认识。”叶青洲在她质问之前补充道:“但是我认识他们的头头。” 他对她一向是毫无保留的。若是什么事情都只能自己知道,没人分享的话,这世间太无聊了。 “谁?”这头头竟然不是兵马司的。能掌控兵马司的不是只有陛下,要是他说的是陛下,也不会这么吊着她了。 “太子。” 杜若猝不及防吃了一个大瓜。 太子要是想在京城造反,那不是易如反掌。 “这事陛下知道吗?”一定是不知道的吧,谁能容许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军队,专门保护京城,保护自己的军队另有主人了。 “我不知道。”毕竟陛下这些年身体看上去不太好,脾气也越发古怪,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自从他让人把太子的那座金山给掏空之后,太子毫不犹豫怀疑是二皇子在其中作祟,上上下下让人查过之后,还真找到了掩藏在金山附近的几个二皇子的奸细,顺带联系起来前几个连夜逃跑的就是给二皇子送信。于是失去了金山,彻底和二皇子对上的太子在朝中又极力拉拢各位大臣,户部,兵部,工部更是重中之重,他作为朝中第一武官的儿子,又是工部侍郎的女婿,如今又在京城风生水起,身居翰林院,前途一片光明,自然在太子的选择之内。 他是知道太子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搭上了线,但如今太子不知道他知道。有人禀报上去,再加上他多加运作,文谦往他身上丢的那座金山,自然没人怀疑是他掏空的。 他一个清清白白的叶家公子,除了投胎好,最近三年支棱了两三回,其他地方还真没啥出彩的,更别说千里迢迢把太子积攒多年的财库给掏空了。他有那本事,哪能籍籍无名,在少年之时就大放光彩,扬名天下。 当日在春风馆,所有人都听到了,他把文谦丢的那件衣服烧了,将军府那段时间确实炸了厨房,他爹手底下人又本本分分。 他可是京城当中唯一的一朵纯白的茉莉花,太子怀疑他,那还真是怀疑对了。 因为兵马司的关系,他们很快出了城门,叶青洲走到城外不远处的一座宅子里,没叫醒人,把里面的马牵了出来。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不是贼,我自己的马,要不是我的马,他早叫起来了。” 叶青洲翻身上马,“上来。” 杜若把手里的两盏灯递给他。有人在前面挡风正好,“我们要去哪?” “去马场。” 杜若嘴角耷拉下来。大半夜走了这么久出来就为了去马场?!!她走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出的城门。 “好啦,骗你的,我们去山顶看早晨的太阳。” “你再耷拉着嘴角就老了,像个小老太太。” 杜若呵呵两声,“我怎么会和老男人计较。” 大七岁的叶青洲被一箭穿心。 杜若骑上马,一手抱着他的腰,一手准备接过灯笼。 “我们不会真的去马场吧。”马场她和阿霁去过几回,实在无聊,还不如在家多看几本医术,多熬几罐药。 “不去。”除了私家的马场,其它马场人多眼杂。 “那你把灯给我。” “我拿着就好,我这点技术总是有的。你抱紧些,上山速度快一点,我们还能赶上今天的日出。” 杜若感受到身下明显活泼好动的马,害怕自己被甩下去,灭了想要拿灯的心思。 “你怎么想着来看日出了?”有些不像他的作风。 “因为有人心情不好,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上山,每天看到朝阳升起。” 一阵静默过后,杜若耸了耸鼻子,“那你还挺浪漫的。” “一般是被罚的。” “被谁罚啊?” “我师父,他是个很严肃,很严格,要求很高的人,如果我达不到他的要求,我就要一直练一直练,直到夕阳升起,天空大亮。”十八岁之前的每个黑夜,他都在那座山上不间断的训练。白天他是纨绔不堪的叶少爷,晚上他高压重担下的学生。 “我比你轻松些,我只要白天学。”只是没有什么玩的时间。外祖母对她也很严厉。 她不敢想象如果外祖母知道了,她娘是她爹杀死的,她以后会如何对她。 她是她最亲最亲的人,是她在京城四年坚持的支柱,如果有一天她看仇人一样看着她,她会死掉的。 叶青洲感受到身后被泪浸湿的衣裳,放缓行进的速度。 “叶青洲,你以后不要对我这么好,要是你哪天移情别恋了我会忍不住给你下毒的。”还是不要下蛊了,蛊虫长的不好看,钻进他身体了,同床夜枕的时候,他皮下说不定就是蛊虫,她心里膈应。 “不会。”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 “你要是敢对我不好,我带着你的银票跑路。让你身无分文,最后只能睡大街。” “以后我的钱都给你。”叶青洲勒紧缰绳,“不过,我有条件。” “你不准移情别恋,沾花惹草。”那天在欢阁他看的火大,听阿章说那几个是头牌,欢阁的客人最喜欢那样的。深知她颜控,他不敢保证,要是真有个长的对她胃口的人出现,他以后就要独守空房了。 “我本来就没有,你冤枉我。”不就一个江庭洲,他至于记那么久吗。 “你没有,我当然不能有,你要是敢有。”叶青洲冷笑一声。他有千百种办法拆散他们。 天空炸开一缕湛蓝色的光,日出将要开场。 叶青洲带着她走入一间有些破败了的房子,把缰绳系好,他牵 29. 山间 [] 她不想以后和他闹的很难看,也不想像她爹娘那样。若是和离,此生不相见就好。 叶青洲许久才回道:“好。” 看着对面的太阳升起来,驱散了黑夜的迷雾,抱在他腰间的手指被雨滴砸中,“叶青洲,下雨了。” “我们今天下不了山了。” 这雨来势汹汹,气温刚暖起来,被这一场春雨浇了个透彻,一夜反寒大抵如此。 杜若站在屋内,扒拉着自己被淋湿的衣服,“你还没好?” 气温降低,深山冻的狠。 “我总得找到一身你能穿的。”叶青洲又丢出来一件破洞的上衣。 也不知道他师父哪来的癖好,他从小到大的衣服不管好的坏的一股脑都塞到了里面,幸好是在京城,在南方,到了回南天梅雨季,八成得发霉。 “就这件吧。”叶青洲找出了一件还算完整的衣服,“好像是我十六岁的时候穿的,你现在穿应该刚刚好。” 杜若接过,瑟瑟发抖走到旁边的屋子,把衣服换上。 在二楼的回廊看到天边依旧普照天下的太阳,有股气憋在心里发不出来。 阳光明媚的一天,竟然下了雨。 果然心情不好的时候万事不顺。 “叶青洲,我饿了。”荒郊野岭,山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对这不熟,只能求助他。 “我去后山拔点菜回来。你在这里等着,不要出去,山上的野兽虽然雨天会窝在山洞里休憩,但难保有的吃完了冬季的食物,出来觅食。”叶青洲找出油纸伞,撑开,出门。 杜若走到厨房打了几盆水,把里面没几个的锅碗瓢盆洗干净,再拿过油灯,点燃厨房的柴火,烧打断一锅热水,又洗了一遍。 如果不是被困在这里,在山顶树林里听雨,真的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沿着屋檐走了一圈,这个院子真的不大,主人居住用品也不奢靡隔着窗户往里看,有的房间藏书很多,有的房间堆满了木桩子,还有各式兵器。有的房间竟然还有药柜。卧房反倒成了这座院子最不起眼,最小的地方。 想到金鹏镖局说,他们在京城外没多远的地方遇到的野猪,她计算着这座山到京城的距离,心悬了起来。 没多久,叶青洲推开门,提着一篮子东西。 “后院还剩一些菜没被附近的野鸡野鸭嚯嚯完,我在旁边找到了鸡窝蛋。全给拿了过来。” “你烧一锅水,我打几只鸡鸭来炖了。” 杜若接过篮子,“我不会杀鸡。” 她做饭遇到的都是已经拔完毛了的鸡,分尸看构造的时候也是。 按照她外祖母的话,当人医不好搞不好要丢命,给鸡鸭猪羊这些禽类兽类医风险大大降低,要是她哪天学艺不精当不了郎中了,就去给鸡鸭看病。 但,外祖母都是买的已经处理好的鸡鸭,每次肉铺送上门,都处理的很干净。听肉铺的人说处理需要废一些技术,每次外祖母听到都会多给一笔银子给他们。外祖母爱干净,如果买了活鸡,大概会让人把他全身上下都刷干净,再让它痛痛快快上路吧。大概,教她的时候也下意识忘了她以后要面对的是一堆长了毛的鸡。 叶青洲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做饭那么熟练,怎么倒在了处理食材上,“你烧一大锅水,我来拔毛。” 杜若想了想,“一定要拔的很干净。” 叶青洲点头,找到一把箭,穿着蓑衣出门,直奔后山那几个窝。 早上出门觅食的鸡鸭下了雨跑回来发现窝里的蛋不见了,正满山找,叶青洲取出一支箭,对准活蹦乱跳的鸭,一箭射下,紧接着搭弓对准不远处的另一只。 虽然下着大雨,视线有所阻隔,但依旧很准。 一连射中五只,周围的鸡鸭在雨幕之中感受到危险的气息,扑棱着翅膀跑了。 扯过一旁的青草,他把五只鸡鸭绑着脚提起来,拎着回院子。 路过树丛,又发现了一窝蛋,他揣进怀里。 师父的菜地果然茂盛,这么多年了,这一块依旧围满了一堆嘴馋的鸡鸭,蛋生的一个比一个大。 杜若把叶青洲带回来的菜洗干净,挑了几根水灵的胡萝卜喂马。 “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山下的人该着急了。 这几座山离京城远,这一块应该没有人采药吧。几年没有人光顾的山,里面的药材一定很丰富。 叶青洲推门进去,“拿个两个大碗过来。” 杜若把萝卜放到地上让马自己吃,回到厨房找了个碗出来。 院子里的箭有些钝,鸡鸭还活着,叶青洲找出一把刀,果断快速的抹了他们的脖子,放血。 把血在厨房放好,他把热水舀到木桶里,再打了一桶水把锅里的水续上,“你看着火,我把鸡鸭处理了。” 杜若呆愣愣点头,走到厨房看火,灶台上的两碗血上面的血沫还没完全消掉。 他快准狠的不像是第一次,杀人说不定更狠。 杜若想起新婚那夜她被他武力压制,没有一丝一毫反抗的能力,打了个哆嗦。若是他上了战场,必定走过只留下一地的尸体,满身的血污。 她突然有些好奇,他师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把他教到文武双全。文,已经在京城当中盛名,武,她起得早的时候在竹林见过他练剑,出剑速度快,体力很持久,爆发力很强,下手从来都是一击即中,从未失手。 来来回回用了几锅水,鸡鸭的毛终于拔干净了,杜若自觉拿过一只,快准狠顺着每一只的关节砍下,一节一节的,每一个关节完美分节,杜若处理好一只,到下一只鸡的时候,面无表情的把他的皮完整扒了下来,再顺着鸡肉的纹理把整只鸡的鸡骨全扒了下来。 看着骨肉皮分离之后,依旧完整的样子,叶青洲看着他夫人,“你技术挺好。” 杜若挑过一根白萝卜,块块切下,每一块大小均匀,“还行。” “多分几次就会了。” “你要学吗?” “不了。”想到太医院那群人,他总算知道她为什么不会处理这些禽类了。太医院那帮人,想要研究什么,下面的人都是处理好了直接给他们研究的。她从前也是如此吧。把要研究的动物分完尸,研究完,趁着新鲜炒了炖了。 深究起来,他还没有她夫人让人惊悚。他顶多动手的时候让人吓破胆,只有那一瞬间,她夫人可是长时间的折磨。 “这个很好学的,你学一两次应该就会了。”想到外祖母,她面无表情地把鸡肉丢进锅里炖汤,“这雨怎么还不停。” 太阳雨不是停的很快的嘛。 “下午的时候应该就会停了。” 鸡汤炖好,两人分了吃了。 下午黄昏的时候雨果然停了。 雨一停,原本这里远离人烟,宁静之所,更加凸显这里的安宁。 30. 牌位 [] 城南江中小洲,有一庭院。 这便是江庭洲名字的由来。 她听说,他原本不叫这个名字,是后来入皇城司之时改的。江中洲的那座亭子是他入皇城司的地点,前任皇城司指挥使取的。 她和他相遇每回碰面不是在京城当中的那座洲,是在离那很远的地方的酒楼。 杜若坐在酒楼二楼看着街上人来人往,街上每个人都拿着一篮子蜡烛香黄纸出城门,精致些的还买了些糊好的小房子,街角有几个小孩子叠金元宝。 今日是清明,她不在南方,不能亲自去给她娘上香。她娘死后,她外祖母把她带回了南方下葬,墓在巫家南方的院子里。 也不知她每年给她娘烧的黄纸够不够她话,听道士说,人死后会进入另外一个世界,烧的钱够多,能够贿赂下面的官员给尚在人间的亲人托梦。她娘至今还没有给她托梦,她无从验证真假。 “客官,这是您点的烧汤面。”小二端着一大碗面条进门。 “放桌上就好。”杜若目光从街上移开。 从前每次她在这边多坐一会儿就能碰到江庭洲,一年没来,今日只能碰碰运气。 小二把面条端到桌上,摆放好,开门,出门,关门。 等面条冷的差不多了,杜若把酒楼送来的小菜全部拌进面条,闻到熟悉的香味,她心满意足吃了一大口。 要不是隔的远,她能天天来吃。 “大人,荆国奸细还有一人未抓到。”皇城司二处白行跟在江庭洲身后,看着街上来来往往进城出城的百姓皱了皱眉,“我们真的要放弃搜查?” “这是陛下的意思,皇城司这几日严格把控京城百姓的进出,让户部的人严查京中百姓的户籍,黑在城中的百姓为了留下来在中间浑水摸鱼,扇动全城人反抗皇城司,甚至是陛下,陛下的声誉和皇城司能一样吗?不过是一个还未做成大事的奸细,才来京城没多久,只要给我们时间,过不了多久就能抓到。” “倒是明镜住持给我们惹了件麻烦事,京中上层已经对我们有很大不满了。”这些皇城司不在乎,在乎的是陛下怎么想,是想要把皇城司在京城中的这颗眼中钉扎的再深一点,还是轻轻放下,安抚各位大臣。 “那蛊虫的事?”白行想到司内一个个失了智的兄弟,愤恨道。 “加快人手找。” 路过清早开门迎客的百味酒楼,脚步微顿,走入楼内。 “客官,里边请,您是要坐二楼还是一楼,今早我们酒楼的早餐有烧汤面,混沌,水饺,胡辣汤,豆花,烧饼,肉包,菜包......” “一碗烧汤面,二楼。”江庭洲说完,大步往二楼走。 他许久没来这边吃面了,也不知道这面条的味道是否一如既往。 刚上二楼,看到窗口正在吃面的那个人,他停下。 若不是刚刚和白行讨论完荆国奸细的事,他还以为他回到的一年前。 一年前,她也是喜欢在百味酒楼二楼的窗边点一碗面,把酒楼送的所有小菜一股脑全加到面里,偶尔吃着面,偶尔看窗外人来人往的人群。 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那时她是在等他。 如今,她已经成亲,他们是毫不相干的平行线。 她不可能是来这里等他的。 他不该上二楼,一楼也很好,百味酒楼以外的地方也很好。上次在大兴寺看到她和叶青洲挂姻缘条,听到她开心的笑声便已经很好了。 白行看完菜单点完菜,上二楼看到指挥使一个人直愣愣站在楼梯口,正要说什么,就听到对面传来女子清甜的声音,比南方果园加急送来的鲜果还甜,清清爽爽听着让人心情大好。 杜若正觑着楼下的人,转头一瞬间看到了她要找的人,兴奋地招手,“江庭洲,这边。” 叶青洲只说要她亲自交到江庭洲手里,不要让别人知道。虽然不太懂里面的弯弯绕绕,但她照旧做了。 江庭洲愣了一瞬,走过去,“你找我?” 他记得她已经快一年没有来过这家酒楼吃面了。 “我找你有些事。” 白行发誓,他从来没有看到他家大人如此的和颜悦色,声音温柔的让人惊悚。 “你们一起的?”杜若好奇地看了眼白行。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皇城司的人吧,他看着也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我们一起的。”白行在自家大人死亡视线下凑了过来。 “你找我什么事?”江庭洲看了眼面前的人,她今日心情不错。 最近叶青洲在京中名声大噪,卓家的万卷书坊亏本也要和他合作,她喜欢银子,应该很开心吧。 细细看了一圈,她瘦了些,化了妆也能看到眼上的红肿,嘴唇有些红了,最近又吃辣了。京城不常吃辣,她对辣的承受能力减弱了,每次吃辣些都眼泪汪汪,要灌一大杯豆浆才能好受些。 杜若看了眼白行。 白行的目光快速在杜若身上滑过,接收到自家大人的目光后,自觉下楼。 “客官,这是您的烧汤面。”小二端着面条上楼,刚放下,就被白行一把拉走了,“再和我说说,你这店子里还有些什么好吃的,待会儿我打包一些。” “我们还有卷粉,卤蛋,皮蛋瘦肉粥,水晶虾饺,烧麦,杂粮煎饼,鱼粉......客官,您要哪个?我们酒楼都可以送到您府上。” “我听说你在找这个。”杜若把装着蛊虫的盒子推过去。 “这东西我无意间得到的,留着没用,给你了。” 江庭洲打开盖子,看到里面躺着的两条蛊虫,“谢谢。” “不用。你从前也帮了我不少。”杜若捞过筷子吃面,“你能用得上就行。” “用得上,就当我欠了你一个人情。” “好。” 杜若在二楼吃完面,下楼,看着街边来来往往的拿着篮子的路人,走到卖香火纸钱的铺子,零零碎碎买了一堆,拎着往杜府走。 杜府的祠堂放着她娘的排位,今日清明,是她该去祭拜的时间。 叶青洲大清早被庶常馆的人叫走了,说是要感谢他前几日让他们蹭饭吃了顿好的。 杜府站在门口的侍卫看到有人往这边走来,正准备驱赶,看到是自家大小姐,腿一软,赶紧上前迎接,“大小姐,您回来啦。” 杜若点了点头,“来给我娘烧点纸钱。” 在杜府众人或惊讶或震惊或欣喜或吃瓜的目光中走过,一路走到祠堂。 “大小姐,夫人在里面。” 杜若点了点头,拎着篮子推开门走进去。 里面牌位很少,除了祖父祖母的牌位,便是上上代还有姓名的祖宗,杜富贵原本的家人因为在洪水之中,整个村子都死了,那些姓名找不到踪迹,边没有在上面列上。 杜若看到她母亲的牌位,上面因为许久没有人打扫,落了点灰。杜彦很少来祠堂,每年的清明祖父祖母生日,朱晴会来上一炷香,保持好在别人面前的大家夫人的名声。 忽视跪坐在祠堂中间的朱晴,她掏出手帕,把她娘的牌位擦干净。 杜若拿过一旁的火盆,跪坐在祖父祖母的排位前恭敬的上了一炷香,把金元宝纸钱点燃烧给他们。 祖父祖母自从她跟着外祖母南下之后,留在了京城,年纪大 31. 卷王 《和白切黑先婚后爱后》全本免费阅读 [] 叶青洲大摇大摆地坐在马车内,有一下没一下往口中丢着坚果,“聚完了。” “说说,你干了什么坏事?” “我看着像是干坏事的人吗?”杜若下意识反驳,“我只是拿了些东西。” “拿了什么?”这气喘吁吁,火烧屁股要回府,这事一定不小,“你不会是捅人了吧。” “捅什么捅。你想被殃及池鱼?”杜若喘着气坐下,她是该锻炼身体了,才跑这一下就累的不行,“我把我娘的牌位拿回来了。” 叶青洲放下手里的坚果,“明抢?” “当然得明抢。”只要牌位丢了,第一嫌疑人就是她。还不如明抢解气,反正杜府会死死埋着这件事,“到时候你应付他们。” “我?” 杜若认真点了点头,“那不然呢,你是我娘的女婿,你不得尽一份力?” “我当然要尽力,你放心,这种赖皮撒泼的事情我还是挺在行的。”毕竟他叶大公子在京城的名声也不是白经营的。 如杜若所料,没多久杜府的管家上叶府说要见她。被叶青洲随意打发了回去。 安放好牌位,杜若拉着叶青洲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烧了一堆金元宝,黄纸,纸衣。 “你这竹林不错。”她把她娘的牌位放到这边也是如此。安静隐蔽,是个藏身之处。 “这竹林我废了不少心思打理,当然不错。” 杜若想到他练剑的时候削过的竹竿,将军府每次加餐的竹筒饭的原材料有一部分是他提供的。确实是十几年如一日的精细打理,看着地上只剩一节的竹竿,她心思微动,“明早你起床的时候叫我,我跟着你练。” 叶青洲应声。 天色已晚,杜若趁着黄昏,把炮制的药材收了。 没了欢阁这个大客户,香草园的活也没有清闲下来,叶铮柳汐语在这边又定了一批药,这批药用的药材珍贵,用的草药虽然不多,但每一样需要熬制的时间不同,需要花费的心思比以往要多很多。 济善医馆和几个黎洲的商人搭上线,又在她这里定了一批驱除毒瘴的药。因为她手里头的药材少,所以量依旧不大。巫族从前还在的时候所处的位置就是祁国的黎洲,对这方面有不少药典记载。本朝几个皇帝南下过几回,但因为南方潮湿炎热,大片大片的树林山地,一旦大规模有人死亡,南下的士兵便会传染到许多不知名的疾病,所以南下次次以失败而归,直到叶铮出现打了一次胜仗,但没多久,北方的塔铁大军南下,祁国南下的计划便搁浅了。 按照照例,把药单上面的药材配好,点完今天的药。她关上香草园的门回竹文苑。 院子里依旧静寂,书房亮着灯。 她敲了敲门走进去,“借你点纸笔用用。” 要报仇,她总得制定一下计划。可惜本朝女子不能入朝做官,要不然她就弃医从官,混进对方的大本营当奸细,然后称他们虚弱之时,一击致命。 想象很带感,现实很骨感。她现如今连权利的边边都摸不上。 她是摸不上,但不代表别人没有,比起培养几个在未来还不知该如何的书生,她还不如直接和她面前人搞好关系。 叶青洲放下笔,拿过一叠淡紫色的宣纸,“这是刚到的。” 杜若接过,走到书桌不远处的小书桌坐下,铺开纸,把她所知道的整个皇家的脉络全部梳理清楚。 “叶青洲,皇上有多少子嗣?”实在惭愧,她忙着赚钱,连这方面都忽略了。 “三个。”叶青洲正在作序。 卓轩看完那一本诗文,叫人捎信让他把缺了的序补上,一定要尽善尽美,朗朗上口,震撼人心,最好能够成为千古一绝。 为了达到他的要求,他已经想了好几个版本了。 “才三个?”这可不是好兆头,一个王朝到末期的时候,子嗣一般都比较少。 可祁国才成立百来年,还不至于。 叶青洲点头,“陛下不爱进后宫。” 杜若在纸上添上这几个人,三个的话,那她都听说过。 太子,陈洵,母亲是当朝皇后郑意如,前礼部尚书之女,她有一位兄长在户部。 二皇子,陈昶,母亲是当朝贵妃苏禾,鸿胪寺少卿苏晏之女。 三皇子,陈珂,母亲声名不显,是陛下登基后临幸的一个宫女,现如今在宫中是才人。 她把三人的信息看了一遍,这场皇权的争夺之战的胜负已经很明显了。朝中各位大臣应该也是这么想,所以现在陛下虽然身体不好,京中也没闹腾出什么大事。 叶青洲把手里头的序写完,放到一旁晾干。 已经三个版本了,风格各不相同,卓轩应该能挑中一个版本。 放下纸笔,抬眸看到她坐在书桌前咬笔头,他起身走过去,“有这么难?” 杜若看了又看,“我果真不适合这些阴谋诡计的事。” 她只救过人,杀人,她理论上会,但没动过手。这些天潢贵胃身边潜入一只蚊子都难,吃口饭都是精挑细选,不知道让人试了多少回毒,让太医验过多少回毒。太难杀了。 除非她能找到一种无色无味除了她没有人知道的毒药,找人潜进去把人杀了。 这种药何其难找,还不如直接求助上天,让靖王吃饭噎死。 “阴谋诡计?”叶青洲倒了两杯热茶,把其中一杯递给她,“世界上很多事情还用不上阴谋诡计,绝对的权利面前那些都是虚的。” 皇上想要你今天死,你还敢活到明天。 无非是想与不想。阴谋诡计,那得要有八百个心眼子的人来使,要不一夜开窍,要不就是天生就有,其他的后天的再怎么培养,上限也就到这了。 那我还不如登基为皇。杜若心里嘀咕,这样她什么事情都不用愁了。 可这事比她报仇还难。 “那我怎么干掉靖王。”杜若皱着眉看着纸。 整个祁国就这一位亲王,她想弄死他,那不是相当于她造反干掉陛下。 叶青洲敲了敲她的脑袋,“你干不掉他,借刀杀人不会吗?他身份地位高,但整个祁国最高的人是谁?谁能逃过他的眼睛。” < 32. 孤臣 《和白切黑先婚后爱后》全本免费阅读 [] 自从皇城司公布告示之后,叶府彻底沉寂下来,为家中两位主子准备北上的行李。 京城的气候在祁国已是寒冷干燥,每个冬日贫寒烧不起炕的人家总会有人冻死,再往北,愈发的冷,冬日死的人更多。如今荆国壮大,此去和西北差不多。 叶铮和柳汐语出发往北那日,西北的塔铁大军的投降书已经送往了陛下的御书房。 这些天除了要准备北上的东西外,一切还算宁静,庶常馆众人临近散馆在外面约饭游玩作诗这些活动一概停了。每日两点一线,在庶常馆和东大门工部找的住宿的院子中穿梭。叶青洲不免也跟着卷了起来,卓轩要了他做的序之后,拍板决定三个序各出一个版本。万卷书坊的《叶青洲诗集》出版之后,在京中又刮起了一轮风暴,卓家在京城的几个书坊日日挤满了人,出书的分成已经送到了杜若手上。 算完整个叶府的进账出账,杜若拿过旁边的养神汤一口饮尽。 “阿霁把银子拿来给叶管家。”杜若拿过笔在账本上添上,“这次给的是府中两个月的支出,不够再问我要。” 算算日子,两个月后,叶青洲已经到地方上任了。 “香草园那边的银钱我另外结给你。”香草园吃喝也花了不少钱,得多结算一点。 现如今,有了叶青洲这个下蛋的母鸡存在,还真不担心坐山吃空。万卷书坊的掌柜又来商量下一次的诗集,听他说这次出的诗集,在京城之中红红火火四五年是没问题的,现如今全国各地的举人汇聚于此,推广到全国各地也并不难。 叶管家接过银票,犹豫再三还是问道:“大兴寺那边是否还和以前一样往那边捐香火钱。” 杜若拨算盘的手一顿,“你没问爹娘?” “问了,她说由您决定。” 杜若想了想,“超度的钱和从前一样,其他的先停一段时间。” 陛下要查大兴寺,明镜大师在此时自杀,打的是陛下的脸。 “算了,先都停了。”叶青洲现在在京城的风头正盛,不少人盯着,还是明哲保身的好,“过几日我亲自去一趟。” 正好也可以多了解一下情况。 叶管家点了点头,拿着银票出了竹文苑。 “阿霁你去小院子那边,把房子退了。”欢阁的生意做完了,院子也该退了,每日放在那里不住,又是一笔支出。 阿霁点头,拿过当初的契书出门。 杜若给香草园的人发完这半个月的银钱,一一看过他们的手脚。在香草园没人带着她准备木头手脚,院子里每日熬着药,怕不小心点燃熏黑。 “少夫人,我想在您这里买点补血的药。”钱宝树纠结许久说道。 “你要多少?”杜若边说边写着方子。 “一瓶就行。我夫人她身体不太好,辰安街的郑郎中说她每个月都要补气血。” “你跟我来。”杜若拿着方子走到药房,把方子上面的药配好后,按照郑连翘的方子又配了几副补血的药,“自己熬的药好些,这是你的,这是你夫人的,要钱按照成本算给你,一共一两,算在你下月的工钱里面。” “若是你有时间,也可以晚上在桃园帮我切药材,抵药钱。”竹文苑的人都被她薅到桃园炮制药材之后,实在忙不过来,就想着让香草园看病的药钱抵炮制药材的钱,不用经常去,有空偶尔去就行。 “行,不过我明日才能去,今日要和我夫人先说,免得她担心。” “你住在城南?” “我们差不多都住在城南那边。” 杜若抽出药柜写着甘草的抽屉,分批量称好放到纸上,“我听说城南上个月有大案子,你们住的近的没被吓到吧。” 钱宝树犹豫道,“少夫人您是说平安客栈?” 杜若点了点头,“听说还是荆国过来的商人,我原先还准备和他们谈谈生意,没成想出了奸细的事情,只能暂缓,前几天去打听的时候说是人已经没了,死相极惨。” “确有此事,官府都到平安客栈查了好几趟,现在被皇城司封了,皇城司怀疑这事和大兴寺的荆国奸细有关,里里外外搜了好久呢,不过我偷偷看了眼,应该什么收获。本来平安客栈的凶杀案在街上瞒的好好的,客栈主人看字条还准备重开,没成想,皇城司盯上这地方,看着是要把这块地给拿下来,这价格按照凶宅算,只能对半砍,甚至还要低。” 这发展倒和叶青洲的想法差不多,只是半路杀出了皇城司这个陈咬金。 杜若把药配好,用绳子捆好放到一旁。 “你先去看药吧,今天我让厨房炖了两只鹅,你们别吃着吃着把药熬坏了。” 钱宝树拎着药出了药房。 杜若从地下掏出那根从平安客栈拿出来的桃木木块。 究竟是荆国哪位想要求长生,打上了巫族的主意。 杜若拎着裹一层皮的桃木,丢进火炉,这木头烧完变成炭块,其中都没有什么不同。 在香草园忙到下午,阿霁拿着几封信走过来。 “欢阁的?”杜若嘴角抽了抽。叶青洲看到又要生气了。 阿霁点了点头,“我让旁边的驿站和以后来送信的人说,我们搬走了,以后不让送了。” 杜若抽过一封信,是桑竹的,前些天在杜熙院子里看到的桑竹。 她对桑竹没有多深的印象,在欢阁送了三年的药,只记得他很受欢迎,是墨园的头牌。 “新婚快乐。” 整封信上只有这四个字。 杜若翻了翻面,空白一片。 下一封是月枝的,上面写了一串的祝福语,里面塞了一块同心锁,上面镶嵌了好几个成色极好的宝石。 看来她给的方子在欢阁的效果不错。 其它的信都是些祝福语,她很久之前就不收欢阁的东西了。京中贵女送他们东西,再送到她手上,总是感觉奇奇怪怪的。 “和以前一样快写处理掉。别让叶青洲知道了。”千万别让他看到,老醋坛子能酸死人。 阿霁拿着东西火速出门处理。 33. 师生恋 《和白切黑先婚后爱后》全本免费阅读 [] 大兴寺静默闭门半月后,在京城众人的期待下终于开门了。 明镜住持去了之后,他的弟子清缘接替了住持的位置。 山上的桃花盛开,弥漫着淡淡桃香,杜若下了马车之后,没走前门,跟着记忆中叶青洲的带她走的小路到了后门。 后门依旧是几个小和尚聚在一起,这地方隐蔽,没什么人来,看守也不用太严格。 此次来大兴寺对比上次,最直观的便是冷清了许多,荆国奸细的事情到底是对大兴寺产生了影响。 围坐在一起的几个小和尚正扯着一个九连环玩,看到有人来,放下东西,盯着杜若看了半天,确认道:“你是叶公子的夫人。” 杜若点了点头,把糕点递给他们,“最近翰林院要散馆了,他没空来,拖我带了点吃的给你们。” 蜜枣枣糕薄荷糕腌青梅梅子姜陈皮糖糖瓜这些她都买了些。 “我带您进去。”知道她来是有正事,几个小和尚拎着东西带她进去,“叶夫人你要找谁?我们可以帮你把他请过来,最近寺中的师兄师叔师父心情都不太好,一天到晚都在念经。但是我们出马,保证一定帮你把事情办妥。” 有时候中午饭都耽误了,他们几个小的已经连着十天天天啃早上剩下的馒头了。 “我找清缘大师。” “我们去找。”几个小和尚分头行动。 杜若在大兴寺后院闲逛,大兴寺依山而建,后院比前院高不少,站在上面能看到不远处粗壮的姻缘树,上面的红绸迎风飘摇,叶青洲当日挂的高,说不定孤零零在最高处的那条就是他挂的。 寺庙中的建筑壁画她能看到的地方确实有很多荆国的痕迹,她虽没去过荆国,但在南方的时候碰到的荆国的商贩,他们带的东西上的花纹图案工艺以及对细节的处理方法和祁国还是有很大不同的。荆国处于极寒之地,大部分时间都被冰雪包围,对鲜艳的颜色和繁复的图案有着天然的向往,祁国因为南北气候差异大,交流多,京城的对这种风格倒是没有那么喜爱。 “叶夫人。清缘师叔正在钟楼。”一个小和尚跑着过来,“我带你去。” 晨钟暮鼓,如今尚在早晨,又是大兴寺久违的一次开门迎接的往来的香客,钟楼和法堂是他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说不定她上山时听到的钟声就是他敲的。 “我跟着你走。”杜若好奇道:“他们回来没找到我不会着急吗?” “不会,我找到了,我们三个本来要平分的东西,他们要多给我一份。”小和尚骄傲的抬头,“我可是办事最麻利的。” 整座寺庙就属他最机灵。 杜若笑着看着他,“被他们听到了,他们不会生气?” “才不会,这是事实,没什么好反驳的。”小和尚仰头大摇大摆的走,没走几步,瞧见一个青年和尚,收了动作,规矩的很。 “师叔好。” 青年和尚点了点头,“你怎的没有守着后门,其他人呢。” “我带叶公子的夫人来找清缘师叔。”小和尚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杜若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青年和尚,若不是他剃了头发,她还以为他是桑竹。太像了,除了双胞胎,她第一次见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你......” “叶夫人我可是有什么问题?”无尘摸着自己的脸,上面没多什么东西。 “无事,只是我在京中见过一个和你很像的人。”在佛门净地说起欢阁实在是罪过。 “和我很像?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贫僧出家前便是家中独子,可能只是巧合。”他出家之时,已经了断了一切俗缘。 杜若有些诧异,她竟然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会去欢阁的女子和常来大兴寺的女子大概没有重合,他一般在后院,前院的女子见的少也正常。 桑竹和他长得像大概只是巧合。 “清缘大师在钟楼吗?我找他有些事情,是关于叶家每年祈福超度之事。” 叶家每年在大兴寺捐的香火钱不多,明镜大师也知晓叶府大多数银子填到了死去的士兵家中,几乎每年都是免费帮叶家超度死在战场的亡魂。今年若不是时机不对,她都想一口气把往年欠的香火钱一把补上,现如今只能慢慢来。 “我带你去。”无尘推开钟楼的门。 里面一位老和尚盘地而坐,旁边跟着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和尚。 “住持,叶家少夫人找您有事商议。”无尘看着一行人当中坐在中间的那个僧人。 清缘念经暂停,有些沧桑的眼看向站在门口的杜若。 “叶夫人。”清缘起身微微弯了弯腰,“我们换个地方商谈。” 跟着清缘来到后院的方丈室,不似前院的精致,这块地方十分简朴。 “因为前日之事,寺中超度供奉的牌位全部收了起来。”清缘淡淡解释道为何到方丈室商议,“未免牵扯到更多的人,这些牌位过些时日才会继续搬上来。” 杜若点头表示理解,“这次本是爹娘过来亲自和您谈,但北方战事吃紧,前些日子已经出发到边关了,家夫慢着考试之事,便只能由我来了。” 她拿过一叠名单,“这些是这次的名单。” 此次在西北大胜,荣耀身后亦是无数条人命,叶家已经尽力把牺牲的名单汇总齐全,交予了她。 清缘拿过那叠名单,上面有些名字生辰很多不齐全,源于祁国百姓很多都不识字,西北参战之人,其中不乏是征兵令下离家参战之人,祁国很大,军中各路人很多,哪怕每个人登记在册,战后清点起来,也是大工程,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 “这是......”杜若又拿出一个小木箱子,“香火钱。” 清缘略微诧异地看着她,有些怔愣地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银票,有些呆,“寺中对叶家一向是免费的。” 而且这钱有些多了。 杜若不自在地扣手,总不能说她公婆厚着脸皮让大兴寺免费帮忙二十多年,她没那么厚的脸皮吧,这一大叠名单,可是大工程。 “总不能让你们老是免费。这钱不多,你们收下吧。多的钱,是我还有一事。”杜若掏出一张纸,“上面是我娘,我想你们单独为她超度一次。” 清缘接过,点了点头,“那我便收下了。” “寺中可还好?”她一路走来,都没什么人。 “如今尚可。” 又寒暄了一会儿,杜若告了辞。 路过后院,几个小和尚聚在一起啃着糖瓜。 “叶夫人,你谈完事了?” “对,我便先走了,你们省着点吃蜜饯糕点,小心把牙吃坏了。” “不会,我们每日都把牙洗干净了,无尘师叔还会检查。” “你无尘师叔还关心这个?” “自然,他是学医的,寺中属他医术最好。” 难怪没人认出来他和桑竹像,敢情还是真是一只待在后院。 “总之,你们少吃些。”杜若摆摆手下山。 下山路上桃花林中铺着青石板,最近没有下雨,脚下不打滑,很快到了山脚。 “回府。”让卓家铺子做的衣服第一批应该要到了。 回府途中,杜若扒拉出那本《陈高祖纪事九》。 这几天她对这本书上头的很,里面提到的所谓的九安的首领,她一个一个的把他们从官场中扒拉出来了,除了百里。往年的科举考试中竟然也没有他,实在是奇怪,也不知道作者究竟是从哪个旮旯里找出了这么一个人物。 这本书算是她对祁国官场的启蒙,极大的扩展了她的视野,里面每一个人都极其有能力,对每个朝代的发展都有一番见解,这本书她还没研究完,看到十,十一,十二.......时间还长。 “容钦。”她已经找到了这个人了,是陪高祖打天下文武双全的谋臣,能力极强,就是外面买的书上有关他的记载实在不多,还是她在叶青洲书房扒拉出来的一本专门写他的传记,那简直是能封神的人。 传闻他容貌俊美,传闻他身材极美,传闻他洁身自好,文武 34. 馋 《和白切黑先婚后爱后》全本免费阅读 [] 杜若一愣,“只是话本子里收我为徒,你怎么那么激动。” 叶青洲言辞义正,“杜若,你的思想境界有待加强,这话本子以后传出去,你我的名声,我们该如何面对世人,传多了也就变成真的了。我们是夫妻,怎么能变成有禁忌之意的师徒,后人效仿起来还要拿我们鞭尸。我们是清白的关系,是陛下赐婚,怎么能不明不白。” 杜若勉强相信他的解释,“百里真是你师父?” 叶青洲点头,“他喜欢在山林中生活,所以声明不显。” 其实最开始也不喜欢,作为一个在京城当中出名的官员的徒弟,怎么甘心不进入朝堂完成自己的理想,将自己多年所学发挥到用处。只是当年,党同伐异太过厉害,先帝的几位皇子夺权伤亡惨重,他未曾找好继承人,九安攒下来的银两也快不够用了,于是南下成了几大家族的教书先生,顺带经商,后来碰到他在青洲出生,没思量多久就确定了他。 后来听闻他回京,就带着包袱北上给他当师父。 “难怪。”能一个人住在山头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由叶青洲的功夫可见一斑。 “我们什么时候去见他。”这样的隐世不出的大神一听就十分神秘,被话本子侵袭大脑的杜若已经有千百种关于他的形象了,拄着拐杖,穿着蓑衣,拎着酒壶,留着长胡子的老人跃然心上。 “他几年前过世了,不过若是你以后到他墓前多烧点纸钱,他一定很开心。”生前对自己抠搜了一辈子,死后总要过的舒服一点,每年他买黄纸,都是大把大把的烧。 “这事我在行。”她叠金元宝和糊纸房子可是专业的。 叶青洲看完她上面的问题,不经意道:“你对容钦很感兴趣?” 上面有关他的事迹,每一个细节都问的很仔细。 “第一代当然得多用点心。”为了找到他的具体资料,她跑了好几个书院的藏书馆。 “难道不是因为他英俊神武?” “当然是。”她这不是怕他熬一锅醋。 “你眼光不错。”他师祖虽然抹去了很多存在的痕迹,但依旧在历史的长河中熠熠生辉。 杜若瞧着他的神色,他也没那么小心眼嘛。 “不过,我以后一定会比他好。”叶青洲十分自信。 杜若选择收回前面的话。 在他旁边坐好,杜若拿过她汇集的问题,“你是怎么挑中这些这些人写话本子的?” 这些人在祁国建国以来的万千个官员中挑中着实不易,除非他把每一个官员的过往都了解的清清楚楚,可有些在书上只有三言两语,甚至名字都没有,还是她搜罗了好久的地方志才看到的,其他的都是来源于他房间里面的书。 “小时候看书看的多,把喜欢的都记在心里,所以写的时候自然而然想到了,刚好他们前后时间可以衔接。”叶青洲脸不红心不跳。 “你真厉害。”她捋顺这些关系已经花费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报仇只能从长计议,她已经让人去打听前几年的铸造假银的案子了。这事只能靠她自己,叶青洲除了知道的多了一点,其它的恐怕和她差不多,江庭洲那边她更加不会考虑了,他只忠诚于陛下。至于江湖人士,对官场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恐怕一眼摸黑。 “还行吧。”叶青洲看到她崇拜的眼神有些飘飘然。 杜若扯过纸,“我翻阅了从前的铸造假银的案件,大多是位高权重之人牵头,三年前的铸造假银案件,靖王牵头,安平侯负责此事,而那次假银是在祁国和荆国边境发现的,结合此次荆国商人之事,靖王必定和荆国上层有牵扯,但荆国上层我不太熟悉。” “监察司和三法司公布的假银案的地点和荆国距离比较远,是在祁国的一处荒无人烟的山中,必定要运输,虽然负责此事之人已经查出来斩首了,但结合我爹和靖王的关系,我觉得他一定参与其中,杜府那些价值不菲的山水字画不一定是他贪墨的,若是贪墨,皇城司不会放任他至今,那些山水字画极有可能是他用□□换的,再洗白入府。” 叶青洲听着她的分析,“你忽略了一个地方,翰林院。” 杜若没明白他的意思。 “翰林院除了为陛下为祁国作画修书之外,还有一个职责,便是银钱的。礼部铸印章要找翰林院写印文。假银能做的和真钱差不多,能骗过这么多人,只有极为熟悉银钱工序的人才能办到。三年前市面上流行的假银,现如今依旧在一些偏远的小地方流行,除了普通人识别除了重量不同之外,几乎没有差别。” “三年前此案席卷了整个祁国,皇城司,检察院和三法司联合其他部门不眠不休查了半年,市面上的假银案才宣告结束。流入市面的假银朝廷一直在收回,荆国成了这场案件的最大受益者。” 杜若回想三年前,她刚来京城没多久,没什么认识的人,被朱晴困在府中学规矩,没机会出门,后来搭上了郑连翘,买药之时还感叹京城物价离谱,一两黄连要五两银子。那个时候京城中的假银应该是最严重的时候,但没几天她又被罚了禁闭,对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解除禁闭之后,她被京城的物价大受打击,忙着赚钱买宅子。 这几年的物价确实在慢慢降低,但由于是在京中,这点降低不显眼。 “除此之外还有地方官员的参与,不过已经全部处死,没有人供出靖王。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安平侯,安平侯最后畏罪自杀。” “假银的铸造地点是在青洲,青洲,靖王妃的娘家,那里四通八达,最是适合流通。”杜若喃喃道。 杜若仔细分析完,结合这些天所学的。若是皇上真的要对靖王动手,其实一个动摇国本的假银案就已经足够了。只是此案已经结案了。 “为何没有牵扯到靖王。皇城司和检察院的能力不应该啊。”杜若皱眉,“这两处地方难道有靖王的人?” “因为他确实没有参与,他可能只是提了一句。但他一提,怎么意会,怎么处理那都是下面的人的事情,他为了登上皇位,这些年十分爱惜羽毛,不会在这事上面留下任何把柄。不过钱确实进了他的口袋,真金白银大把的进。” 他从前还打 35. 散馆 《和白切黑先婚后爱后》全本免费阅读 [] 翰林院散馆时间将至,杜若已经开始准备收拾行李,只待成绩公布之后,卷着包袱出京城。 “你确定你会出京城?”杜若收拢箱子里的银子。这几个月他们两个攒下不少。 叶青洲点头,“我在翰林院的表现不出众,最后成绩不好,也属实正常。” “万一有人想要讨好你爹,看好你,把你留下来了呢。”杜若听着总觉得这件事悬。 “不会。我爹常在边关,和京中这些人没有多大的交情,就算有,那也是兵部的人。”叶青洲穿好衣服,准备出门,“你放心,今日考试我绝对有把握。不会让你失望的。” 杜若关上箱子,拿锁锁好,“我等你好消息。” “不知道我们以后去的是有整片沙漠的醴州,还是冬日雪有人这么高的岳川,还是充满神秘色彩的黎州,还是面朝大海的海沿州,亦或者是烟雨朦胧的储州。” “这不由我决定,我只能在心中祈祷我们去的是南方。” “不会是因为我喜欢南方吧。”杜若觑他,“我还想去四通八达的青洲呢。叶青洲在青洲做官,报出名字,别人一停就知道你是哪的。” “青洲也好,那也是南方。” “快去考试,你要迟到了。”本朝对舞弊抓的可严了,进场前检查就要来来回回五次。叶不知道翰林院的考试是否这么严格,科举考试,她听说有的还要脱光衣服检查,实在是之前舞弊的人各种舞弊方法层出不穷,在内衣内裤上面写满笔记就算了,竟然还把东西往□□里面塞。 叶青洲出府坐马车来到翰林院。门口已经聚集了要进考场的庶常。 “青洲,你复习的可好?”李哲双手不断撕扯着袖子,“我有些紧张。” “还行。”叶青洲十分淡定,只要他考的差就能出京城。 李哲松了一口气,“还行就好,我们以后还能一起在京中共事呢。” 叶青洲忍住击破他幻想共事的欲望,“你平时这么用功一定能考好的。” 在庶常馆的各位庶常平时都是自己学习,偶尔翰林院也会安排一下教学,三年拢共起来也没一个月。相当于努力了几十年之后,肄业三年,这三年全靠自觉,今日就是决定他们以后去留,和之后在祁国官场的前途。 “对,我一定能考好。”李哲给自己打气,他可是带着县令的期待来到京城的,一定能在京城当大官。 叶青洲被检查完,进入考场,这次考试定的是三天,吃喝皆由光禄寺准备。 考前主考官宣告开始之后,院中的各位庶常奋笔勤书。叶青洲扫视完所有的题目之后,拿过笔蘸了蘸墨水,此次文渊阁和陛下出的题还算简单,确认完那些题要答好,哪些题含糊过去,哪些题一窍不通之后,他开始下笔答题。 他小楷写的极好,应当是这个院子里面坐着的就没有写的不好的。一手好的小楷是在科举考试中大杀四方的长枪。 院子里簌簌声和墨香混杂在一起,在春末夏初的暖阳中炸开通往权利顶峰的道路。 主考官端过一杯白茶,锐利的眸光看着底下的正在考试的庶常。 这一轮考试过后,殿试就要开始,翰林院又要来新人了。 时辰一到,监考官宣布收卷之后,众人停笔,立马有人飞快收走试卷,糊好名字之后归类在一起,被送出了考场。 一连三天。叶青洲都在估算着庶常馆众人的成绩,能差但不能太差。兢兢业业不断分析,计算分数中他瘦了一圈。 杜若来接他的时候,吓了一跳。 “咱还出京城吗?” 这用功的样子看着像是为了留在京城奋死拼搏。 “当然出。”要不然他这三天百般算计是为了什么。 他的成绩他铁定能出,在翰林院排个倒数第八九十应该差不多。 “辛苦了。”杜若搀扶着他坐下,拿过鸡汤,“还温着,我喂你喝,家中我这次让人做的都是你爱吃的,按照你要齐磊给的单子做的。” “我还没残。”叶青洲拿过她手中的勺子。 “没残就好,我刚刚看到比你先出来的那个人,手一直发抖,看着是写累了。”杜若把鸡汤给他,“补充体力的药丸子我就不给你吃了,药吃多了对肝脏不好。” 叶青洲喝着鸡汤,上面飘着几颗枸杞,和从前喝的味道有些差别,“你在里面还放了什么,比从前好喝了些。” 杜若拿出准备好的桃花糕,“里面放的和从前一样,要说不一样的话就是这只鸡,他是吃各种草药长大的。京郊的药农给我送药的时候和我提了一嘴,我想着你今天考完要补补,就买下来送厨房了。” 放好桃花糕,她又掏出一个八宝盒,里面放着各种小甜点蜜饯,“保证都是你爱吃的。那张纸,这几天我都背熟了,绝对不会出错。” 叶青洲眸光一扫,还真是他喜欢吃的。 杜若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有喜色,掏出一叠纸,“那个......我这几天又看了你书房的几本书。” 叶青洲翘起的嘴角绷直。前面铺垫了这么多,就只是为了问他问题。 “其实我这几天想找个人学,甚至想要去琢玉书院和思齐书院蹭课,但我听了之后,发现他们都没有你讲的好,你讲的鞭辟入里,直奔主题,一句话就能点醒我,简直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夫君,有你在,去外面找老师简直就是一种浪费。”杜若吹彩虹屁吹的十分诚恳。 叶青洲颇为受用,“我帮你看看。” “你最近在学怎么提取盐?是想要查私盐的事了?” 杜若点头,“这些天我把你房中和盐有关的书都看了。” 他房中的书种类齐全,书房后面还有一座藏书馆,大到经世治国,小到蚂蚁的生长习性,天南海北,四海八荒,上天入地,山珍海味上面全都有记载。 她在书坊都没见过种类这么多的书,叶青洲一定是极为爱书之人。府中的书籍包罗万象,他大抵全看过,说不定还都会背,她问的问题,有关书里面的他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