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泞雪夜》 1. 乖乖 [] 《泥泞雪夜》 文/高冷小橘猫 晋江文学城 晚上九点。 盛烟站在西城会馆的宽阔门庭外,望着里面极近豪奢的装潢,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寒假来临,离校在即,班里几个爱热闹的同学提前组织了一场新年聚会,定了地方跟时间。 她原本是跟同学一起的,中途有事回学校耽搁了半小时。 盛烟细白手指划着手机屏幕,看着群发的地址,有点不确定是不是这里。 西城会馆她虽没来过,但也知道这里是有钱都不一定进得来地方。 临城圈子里公子哥们最喜欢来这聚,会馆背后也不知道是哪家入的股,现在都快要成他们的私人会所,闲杂人等免进了。 盛烟知道这些,还是因为盛长栋整天的“苦口婆心,耳提面命”,让她没事就来西城会馆多转转,美名其曰年轻人开开眼界,多见世面。 开眼界见世面是假,她那个爸最期望的就是她哪天能藉此混入圈子,跨进豪门,飞上枝头变凤凰,然后带着全家完成阶级跨越。 天上飘起细雪,盛烟冷得呼出一口白雾,拢好柔软的羊绒围巾,低头翻通讯录,准备打电话给同学确认下地点。 …… 引擎沉闷有力的低鸣由远及近,几辆跑车从车道疾驰而来,陆续停在会馆门口。 车灯耀目,照的微末细雪像是被骤然扬起的尘埃。 为首的一辆银色灰色法拉利最惹眼,刚停稳,车门就似被主人不耐踹开般,驾驶座下来个身高腿长,满脸恼意的贵气青年。 周彻将车钥匙扔给匆匆赶来的泊车门童,扭头跟副驾的人哼,“哪壶不开提哪壶,乔溪,你再敢在我面前提她一个字,老子真跟你急。” 副驾驶跟着走下来男人,不以为意的冷嘲回去,“说句实话就不爱听了,有本事搁着跟我耀武扬威,怎么没本事到她面前硬气,废物不废物啊你。” “你还说!” “呵。” 俩青年脚步边向会馆门口,边针锋相对的吵,大咧咧的声音早就吸引了盛烟的注意。 她认识这两个年轻男人,他们都是临城圈子里家世顶尖的公子哥。 一个叫乔溪,一个周彻。 盛烟对乔溪不太了解,但是跟周彻还算是熟。 因为这个金贵的周家小公子,就是她爸盛长栋整天心心念念,最想让她攀附的那个高枝。 对方应该是没看到她,她也没打算主动去打招呼。 盛烟脚步朝旁边避了避,装作没看到,低头继续翻手机。 就在他们快走进去时,周彻不知道怎么发现了她,停了跟乔溪的对话,又折返的走下台阶。 “盛……盛烟?” 盛烟手指一顿,不能再装作听不见。 对方已经走到面前。 “还真是你?” 盛烟收起手机,抿了抿冻得有点白的柔唇,礼貌颔首,“周先生,您好。” 周彻顿笑,“你也不是外人,不用每次都这么客气。” 他懒洋洋的双手随意插兜,掀唇问,“出来玩啊?你一个人吗?” 盛烟摇头,仍旧拘谨,“我跟同学一起的,正准备联系他们。” 周彻见她身上落了雪,巴掌大的小脸冷得拢在雪白围巾里,善意道,“那也不用站在这里等,这么冷的天先进去吧。你同学在哪层哪个房间,我让人送你过去。” 盛烟刚想说不用。 周彻笑笑,视线越过盛烟,扯着嗓子忽然朝她身后喊:“二哥,你能不能快点啊,看我们今晚遇到了谁。” 盛烟听到周彻喊的人,愣了下,心尖没由来的开始悸颤。 顺着周彻目光看—— 他们刚刚停车的地方,还立着一个侧影挺高,正在讲电话的男人。 听到喊声,对方漫不经心转头,望来。 坠落的细雪落在盛烟睫毛上,丝丝凉意很快渗进眼睛,她短暂不适的眨了下眼睫,视线重新定格,看到一张俊美到靡.艳的脸。 男人皮肤过分的冷白,着一件深色大衣,内搭的高领黑色毛衣正好挡住利落的喉结。 一双唇很薄,讲话时嘴角疏懒的微勾,握电话的那只手露出的一截腕骨冷感锋利,银色腕表折射清凌凌的光,将雪夜切割。 看到盛烟,男人半眯起眸,疏懒感稍减,薄薄眼帘下锐利的目光,带着寸寸的陌生打量。 无形的压迫感…… 盛烟围巾里像猛然灌入冷冽风雪,后颈薄软的皮肤因此生出莫名刺痛感。 周湛似乎……没想起来她是谁。 这样的目光,让盛烟想起第一次见他时。 十三岁那年,她跟着盛长栋举家搬迁,从偏远落后的小镇来到临城,买下了盛家的第一栋别墅。 那时,盛长栋拉着她站在空旷崭新的新家里,美滋滋的说老盛家有福气,凭一点八竿子才能打着的关系,就攀了上周家这门远亲,还借着周家的势,挣下第一桶金。 盛长栋尝到权势的甜头,更不愿意这点微弱的亲戚关系断掉,每逢中秋、春节必定要去周家走动拜访。 即便周家从没邀请过,他也一定要去‘露脸’,生怕周家人会忘记他。 …… 盛烟刚来临城的第一个新年,盛长栋就拉着她同去周家拜年。 她从来没有见过爸爸那么紧张局促,一路上不停叮嘱她要有礼貌好讨人喜欢,要嘴甜,见到人要喊。 盛长栋牵着她,陪着热络的笑脸,谨慎的跟着管家保姆穿过山水园林式的中式豪宅,在客厅等候。 她当时年纪小,又在穷乡僻壤的小镇长大,乍然来到这种地方不免好奇打量。 不经意间…… 盛烟看到了从昂贵木质楼梯走下来的挺拔少年。 十九岁的周湛,已然退去稚气,肤色冷白,薄唇却似染着妖异的红,五官已经初见如今的靡.艳。 阴鸷少年居高临下的站在楼梯上,漆黑瞳仁异常平静,遥遥望向她…… 那样毫无温度、上位者带着天然压迫感的锋利目光,让年幼的盛烟心脏紧缩,本能的害怕,畏惧得想躲避。 人却像被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是湛少爷啊。” 盛长栋脸上则堆满惊喜讨好的笑容,几乎点头哈腰的打招呼,然后使劲扯扯僵住的小盛烟,提醒道。 “烟烟,这就是你表姑奶奶的儿子,快叫小叔叔啊。” …… 之后的每一年中秋、春节,盛长栋都会带着盛烟去周家。 她有时会见到周湛,有时不会。 见到他时,也已经习惯喊一声小叔叔。 盛烟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周湛好像还是没记住她。 不过……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二哥。”周彻在笑,语气随和,“是小盛烟。” 周湛经过提醒,漆黑瞳仁里的锐利变淡。 盛烟迎着他的视线,心脏剧烈跳动,表现的比刚才还紧张不自然,温软轻声的喊他,“小叔叔。” 周湛懒散颔首,算是应了,转头继续讲电话。 周彻见状啧声,又问盛烟:“小盛烟,经常过来玩吗?怎么之前都没遇到过你?” “我是第一次来。” 周彻笑说,“那下次直接进去,这儿是咱们自己家的地方,我一会儿去提醒他们,以后小盛烟在这里随便玩。” 周湛打完了电话,走过来时,正好听见周彻这句,嘲弄勾唇。 随便玩? 站在周彻身边的女孩,乌发红唇,一张精致白皙的脸幼得像个未成.年。 长得足够温软漂亮,可性格也够温吞。 黑漆漆的眼睛被浓密睫毛遮着,看起来就透着那种专属乖乖好学生的‘清澈愚蠢’。 这里可不是适合她这种好学生‘随便玩’的地方。 周湛走近,挺拔男性身躯带来的威胁感,让盛烟下意识的想退。 周湛淡冷扫过她一眼,随口问,“不上学?” 2. 秘事 [] 两个服务生退去,女同学们立刻兴奋的围过来,簇拥着盛烟追问。 “盛烟,周少是谁,居然把我们今晚的消费全包了,好大方!” “出手这么阔绰,一看就是富二代,盛烟,这人是不是你校外交的男朋友啊?” “肯定是,难怪盛烟拒绝了咱们校那么多追她的男生,原来是早就名花有主了。早就跟你们说过的,像盛烟这么漂亮的怎么可能单身嘛。” 女孩子们七嘴八舌的高声,越讨论越激动,叽叽喳喳不停。 包房里几个男生没人插话,倒是看盛烟的目光,有好奇探究,也有怅然失落。 “盛烟,不如把你男朋友喊来一起玩啊。人家送了吃的,我们正好当面道谢。” “对啊,叫过来让大家见见呗。” 她们自顾自热烈讨论时盛烟就插不上话,眼见大家越说越离谱,盛烟微微提了声调,无奈阻止,“不是,他只是我们家的远房亲戚,刚才在外面碰巧遇到。” 众人狐疑,明显不信。 王玥挤开几人在旁边的位置坐下,揽住盛烟肩膀,为她解围,“什么男朋友,人家可是正经的亲戚关系,你们别欺负烟烟脾气好,就乱说啊。” “好了好了,别八卦了,继续玩。” 王玥推搡开众人,不让她们再闹腾盛烟。 问不出什么,众人见状只好作罢。 短暂的安静后大家该吃吃该喝喝,气氛又热闹起来。 有同学开始了声嘶力竭的走音高歌。 哄笑声中…… 王玥亲昵趴在盛烟肩膀,笑嘻嘻的挤眉弄眼,“烟烟,我看周家那两位可不像是你说的跟你不太熟。不过,今晚有人家老板亲自请客,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老板?”盛烟微怔,“你说西城会馆,背后入股的是周家?” 王玥点头,“能得到西城会馆的位置,在临城有这财力跟实力的就那几家,这几家里又属周家最有钱,除了周家还能有谁。” 她倏然歪头,疑惑问,“烟烟,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周家的实力啊。” 盛烟嗯了声,轻声细气,“以前听我爸爸提过。” 周家最早起家还是在清末,周家老太爷留洋归来后接手家族产业,通过商业贸易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很快成为临城最大的实业家。 后来局势动荡,老太爷极有爱国情怀,出国前秘密的把身家捐出,毁家纾难。 直到一切稳定,周家人又带着大量财富回国,经过几代人的努力跟积累,才让如今周家成为临城的首屈一指。 王玥满眼羡慕的又感慨,“哎,什么时候我们家也像周家这么有钱就好了,生在周家每天睁眼唯一的烦恼,大概就是太有钱了吧。都不敢相信我要是周家女儿的话,该是多么一个开朗活泼的小女孩。” 盛烟被王玥的财迷逗笑,嘴角弯出浅浅的痕。 她其实在想,不管今晚买单的是周湛还是周彻,都要找个机会去说声谢谢。 盛烟从小起受到的规训就是她得温顺礼貌,得孝顺听话,要学着懂事,才能讨大人喜欢,不能惹事,才不会给家里招来麻烦。 无缘无故受人恩惠更不能心安理得,要去回报。 - 包间里温度太热,盛烟闷得有点喘不过气,耳膜也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快要坚持不住。 她借口去洗手间,离开热闹的环境。 包厢门合上,所有喧闹嘈杂被关在身后。 昏暗走廊里的清凉空气灌入肺部,盛烟缓缓舒了口气,脑袋都清明许多。 翻着手机消息,朝洗手间走,微信里有盛长栋一个小时前发来的语音条。 【烟烟啊,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吧,这两天你跟同学好好玩,爸爸后天下午来接你。】 盛烟打字回复,想说自己坐地铁回家就好,还没发送出去,后知后觉注意到盛长栋的微信头像刚换了。 她顿住,轻轻删掉准备发送的消息,放大了对方的头像图片—— 一只宽厚粗糙大手牵着一只孩童稚气的小手。 慈父宽厚的手背上,被天真的孩子用蜡笔涂满了无意义的彩色涂鸦。 宠溺又纵容。 盛烟很清楚这两双手属于谁,短暂走神后,关掉微信对话框,没有回复。 她低眉,心不在焉的推开洗手间的门。 “唔~” 洗手间里并不只有一个人,媚而黏腻的腔调拖着长长的尾音,肆无忌惮的钻入她耳蜗。 盛烟抬头,眼底乍然映入成年人间隐秘而不可言说的画面。 一个女人近乎狼狈的撑着洗手台,酒红色长发垂落在身前摇曳。 她被男人抱在怀里,纤弱肩骨几乎被对方压折。 盛烟僵在原地,大脑被瞬间熔断般,无法迅速做出有效应对。 推门声也引起对方的注意,女人撩开长发,抬起潮.热娇艳的脸望过来。 看到被冻住般的呆滞盛烟,女人并没有表现出被撞破的羞耻惊慌,反而弯了眉眼,娇滴滴的冲着盛烟轻笑,“哪里来的小妹.妹,真可爱。” 盛烟蓦地后退,落荒而逃—— 强烈的尴尬与羞耻感如同岩浆从头浇灌,盛烟脸颊爆红,手指都在发抖。 她跑得急,脚步踉跄,慌不择路时直直撞上一堵突兀的‘墙’。 惯性太大,额头跟鼻尖重重砸在对方坚实胸膛后,盛烟不稳的后退两步,鼻腔跟着涌上让人牙酸的剧烈钝疼,眼泪都被磕了出来。 “啧。”对方音色疏懒倦怠,浓浓不耐烦的一声。 盛烟低头护着撞疼的鼻子,闷闷出声,为自己的慌乱莽撞道歉,“对、、对不起。” 周湛居高临下的睨她,薄薄眼帘微垂,锐利薄光就被掩去大半。 连嗓音都轻声细气的,软绵绵的跟她的人一样,温软又乖顺,像只没脾气的绵羊。 刚从周彻乔溪他们包间出来,他耐心就所剩无几,眼下又被‘没头脑’冲撞,语气难免冷沉。 “跑这么快,见鬼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盛烟疑惑,眼泪汪汪的抬头,“小叔叔?” 周湛目光落在那双纯粹透彻的、噙着生 3. 听话 [] 盛烟离校并没有太多的行李要整理,家就在临城本地,平时往返很方便,一个随身的提包就够用。 倒是很多画册跟想看的书占据了不小的空间。 回宿舍时,两个室友的床铺跟行李已经清空。 只剩王玥还趴在柜子边翻找东西,听见有人进门,扭头望来,在盛烟白色围巾下摆看到一些蹭到的颜料,“你又去画室啦?” “嗯,去收拾一下,不小心打翻了一瓶松节油。” 盛烟摘下围巾去浴室清洗,她走过时,身上有淡淡的油画松香味。 “找到了。”王玥翻出柜子里的无线耳机,调试着连接手机,问道,“烟烟,你今年过年准备去哪玩啊?” “不知道。”盛烟低头搓洗,想了想,“看我爸吧,也许我们要回老家探亲的。” 王玥遗憾,“这样啊,我还想喊你去三亚玩呢。这两年临城的冬天都冷死了,还老下雪,根本呆不了一点。” “下次有机会吧。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盛烟将洗干净的围巾展开晾起。 “都让我们家司机拖出去了,我回来拿东西。你呢,什么时候走?要不跟我一起,我送你回去。” 盛烟笑,“不用了,我爸马上来。” “好吧。”王玥笑嘻嘻的使劲抱了抱她,“那我先走了,微信联系啊。” 盛烟笑着送她出门。 再回头,上午还热热闹闹的宿舍此刻空空荡荡,极冷寂安静。 她将窗帘密密遮好,把书桌也清空,检查过水电后,打开手机坐在桌边开始发呆。 其实,每年的长假盛烟并不想回家,可每次面对盛长栋的期待,又说不出口。 学校跟家近在咫尺,她甚至提不出一个不回去过年的理由。 自从上大学后,盛烟每次回盛家,内心的生疏感就重一分,归属感也减弱一分。 手机震动,盛长栋的电话打进来。 盛烟睫毛轻轻的掀,压抑着情绪接通。 “烟烟啊,爸爸到了。”盛长栋声音高高兴兴,喜色很重,“我现在去你们宿舍楼下。” “爸,你在外面等我吧。”盛烟起身,“我马上过去。” …… 盛烟提着包到校门口,很快找到家里那辆熟悉的黑色奥迪。 盛长栋早就在翘首张望,看到女儿的瞬间,下车快步迎上来。 虽然大腹便便,动作倒是利落,一把接过盛烟的包,把她搂在怀里,笑呵呵的感慨,“我女儿终于放假啦,想死爸爸了。” 盛长栋长得很普通,有一张笑眯眯的圆脸,逢人未语先笑,完全是忠厚老实的模样。 这几年又人逢喜事,发福十分明显,乍一看像个弥.勒佛。 盛烟完全不像盛长栋,五官都遗传自秀气的妈妈,眉眼如水般温软,乌发红唇,肌肤雪般的细腻透白,是那种少有的让人一眼就想靠近,毫无攻击性的漂亮。 无害又温吞。 这大概是她跟盛长栋仅有的相似之处。 “快,快上车。”盛长栋拉开副驾驶把她的提包放上去,“爸爸早就订好餐厅了,现在就带你吃好吃的。” 盛长栋的疼爱让盛烟嘴角弯了些。 这时,后座车窗降下—— 一个稚.嫩天真的脸出现。 刚刚六岁的盛月月趴在车窗上,探出半个身体,晃着两只胖乎乎的小胳膊向盛烟伸来,欢欣到眼睛都亮晶晶的,奶声奶气冲她喊:“姐姐!!” 盛烟微怔,没想到盛月月也会来。 盛长栋笑着解释,“月月这孩子,一看到姐姐就高兴的不行,在家里就开始闹腾,非要跟着我一起来接你。” 盛烟轻抿唇,抬手摸摸盛月月粉嘟嘟的脸,回应小孩子的过分热情。 车内,盛月月的旁边是另一张保养得当、中年美.妇人的笑脸。 继母许嘉玲将盛月月从车窗上抱开,温温柔柔的附和盛长栋说。 “月月早就想姐姐了,天天盼着烟烟放假回来呢。” 盛长栋开怀一笑,大手揉着盛月月的可爱小脑袋,“现在好了,姐姐能陪你整个寒假,我们月月高兴坏了吧。” 盛烟黑漆漆的眸子抬起,温软目光跟许嘉玲撞上。 许嘉玲笑起来时,眼角细纹被牵动,岁月在她身上的痕迹并不明显,生育这几年,反而让她更添了母性的柔情韵味。 盛烟盯着对方熟悉相似的眉眼,沉默着。 “姐姐,姐姐抱!” 天真的盛月月急得在许嘉玲怀里挣扎扭动,咿咿呀呀,叠声的不停喊。 许嘉玲的笑容在盛烟的注视中,开始变得无措尴尬,声音带上了小心翼翼的示好,“烟烟。” 盛烟安静几秒,轻声淡淡的回应,“……小姨。” 许嘉玲眼睛亮起来,重新浮出笑意,热络的答应,“哎,快上车吧。” 旁边紧张担心的盛长栋,见状长长松了口气,重新眉开眼笑。 盛烟望向副驾驶座位,那里放了她的包,没有位置。 盛长栋已经拉开了后座车门。 盛烟抿唇,坐进去。 盛月月立刻挣脱许嘉玲,扑到她怀里,抱着盛烟的脖颈,在她腿上兴奋得扭来扭去。 车内充斥着小孩子的欢呼奶音。 “姐姐,月月好想你。” 盛烟手指蹭着盛月月细软的发丝,“……嗯,我也想你。” 小孩子瞬间被取悦,开心凑到盛烟耳边,嘟着小嘴喋喋不休的说悄悄话。 告诉盛烟不在家时,家里都发生了什么新鲜事。 盛长栋启动车,跟老婆许嘉玲说说笑笑,载着一家人去吃饭。 这样的场景,最高兴的莫过盛长栋。 妻子温柔貌美,两个女儿乖巧可爱,母慈女孝的温馨,这种家庭氛围多少人梦寐以求。 盛烟透过后视镜,看到盛长栋侃侃而谈,春风得意到满面红光。 许嘉玲很捧丈夫的场,总是能接住盛长栋的话,夫妻两个默契的很。 盛月月在盛烟跟许嘉玲之间兴奋的爬来爬去,时不时冒出天真无邪的童语,引得许嘉玲跟盛长栋大笑。 只有盛烟睫毛半掩,愈发安静沉默。 她插不上他们的话,长久的不在家里住,让她不知道家里都发生了什么。 他们之间的那些小笑话她也听不懂。 盛烟如同一个熟悉疏离的客人,旁观着对方一家的幸福美满。 …… 许嘉玲心细的察觉盛烟的安静,哄着把盛月月抱了回去。 “好啦,月月别闹腾姐姐了,让姐姐休息一下。” 盛烟把盛月月的玩偶放在她小手里,很浅的笑了下,将目光移向窗外。 以继母的身份来说,许嘉玲没苛待过盛烟,对她也很温和。 可这并不能改变她是盛烟的小姨,母亲的亲妹妹这个事实。 很久以前,妈 4. 欺负 [] 盛烟以为是今晚的商业聚会对盛长栋来说太重要了,她便安静坐着,并不出声打扰。 …… 活动地点在临城新开发的豪宅片区,一栋私人庄园里。 车停稳,盛长栋隔着车窗,面色莫名的望着冬夜下那座灯光璀璨华美的巴洛克风格的建筑,迟迟没有下去。 戴白手套的泊车门童已经在车外等候。 “爸爸?”盛烟的声音打断盛长栋的思绪。 盛长栋回神,望向身旁的女儿。 路过的车灯光短暂照进来,被滤成了柔和的芒,盛烟皙白漂亮的脸在昏暗车内短暂清晰了一瞬又模糊。 盛长栋那并没有多少高雅词汇的脑海里,忽然想起一句从前盛烟妈妈养花时说过的话。 白蔷薇生命力顽强又坚韧,对光照的渴求比她养过的所有花都强烈。所以,她心爱的蔷薇应该沐浴在灿烂阳光下,而不是囿于暗室,在荫蔽的环境里衰弱枯萎。 “烟烟,下车吧。” - 盛烟挽着爸爸的胳膊,跟陆续赴会的宾客一起,迈入庄园别墅。 她余光看到迎客区的立牌,今晚的活动似乎是什么行业高端年度交流会。 来参加的客人很多,大多是商界精英、企业老总、以及临城圈里年轻的名流,盛烟还看到了好几个在娱乐新闻上才能看到的明星艺人。 盛长栋走进去,一改在车里的沉默急躁,笑呵呵的主动去跟人打招呼、攀谈。 看的出来他在这种交.际氛围里如鱼得水,圆滑得仿佛认识在场所有的人。 带着盛烟左右逢源时,也不忘大方的向不同的人介绍自己的女儿。 盛烟发现,相对于爸爸的热情,大家反应倒是淡淡,那些被打招呼的宾客,也似乎跟他并不太熟。 而盛长栋好像完全感觉不到人家的疏离冷漠。 一圈热络恭维下来,愿意搭理他的并不多,盛长栋倒是一点也不尴尬,只是很快自己热得脸红,额头冒出薄薄的汗。 盛烟知道他一向热衷结交攀附,但是旁观父亲不停点头哈腰的向别人陪笑,盛烟还是没办法坦然的接受。 她从手包里拿出手帕给盛长栋擦汗,劝道。 “爸,找个地方休息下吧。” 盛长栋确实有些累,缓了口气后,接过手帕擦额头,瞥见女儿不赞同的表情,低声解释。 “爸爸这样子是不怎么好看,但是,想在临城的圈子里混靠的就是人脉跟资源。咱们家不是临城本地人,家业也够不上在场的大多数人。不过,要是能跟他们混个脸熟,攀扯上点交情的话,以后办事也方便些,对于咱家公司的发展也有帮助。” “哎。”盛长栋说得口干舌燥,随手端起自助长桌上一杯香槟,如同牛饮水般灌了下去,还觉得不够,又端起第二杯。 旁边经过的一位女士轻笑了声。 这笑声并没有刻意的轻蔑鄙夷,或许只是觉得盛长栋这么喝酒很有趣。 盛长栋的手却一下子顿住,一张圆脸涨红,不好意思到尴尬,慢慢将香槟杯放了回去。 那位女士见状又笑笑,便提着裙摆走开了。 盛长栋搓搓手,整理身上的西装,对沉默的盛烟乐呵呵笑,“其实,爸爸知道他们都不怎么瞧得起我,毕竟我们家的财力跟实力暂时还有限嘛。” 盛烟蹙眉,抿紧唇角不知该怎么劝盛长栋。 在场的名流豪门看不上盛家并不单单只是因为盛家财力与实力不够。 他们在临城皆是根基深厚,气质修养、学识眼界是几代人用钱堆砌出来的,盛长栋这样的暴发户,自然入不了对方的眼。 事实上,如果不是有着周家远方亲戚这层关系,盛长栋今晚都未必进得来这个聚会。 单说喝酒这件小事,对他们来说是品酒,西装革履从谈判桌上走下来的精英,永远绅士优雅,从容不迫的浅尝即止。 盛长栋则是牛饮,当水般解渴,整杯下去连个滋味都没品出来。 周围人那淡淡避让的目光,明显是在告诉盛长栋他们不在同一阶层。 盛长栋环顾布置华丽的大厅,目光在那些昂贵的香槟上停顿。 他迟疑着,扭头看盛烟,意有所指的感慨,“其实……爸爸也可以不用这样的。” “只要咱家有靠山跟依仗,到时候该过来讨好奉迎的就是他们了。烟烟,这临城最大的靠山,其实就是周家,尤其是周家那个周彻,跟你年龄相仿,要是你跟周彻……” “爸。”盛烟纤细指节握紧手帕,轻声打断盛长栋。 盛长栋话锋一转,忙说,“其实,你要是真不喜欢周彻也没关系,乔家、祁家以及陈、慕两家也有跟你年纪相仿的公子哥,我们烟烟这么漂亮,没人会不愿意的。” “再不行……刚才爸爸带你认识的那几个青年才俊怎么样,他们对你印象都挺好。虽然比不上前面几家,但也都是家业殷实,年轻有为的。” “你要是跟他们在一起的话,对我们家的帮助会很大。烟烟要试试吗?” 盛长栋看女儿的目光满是期许。 可这样的期许……让人窒息。 盛烟呼吸渐渐发沉,手脚是冷的,心口处沉闷又压抑,有种坠入冰封湖面之下的溺毙感。 她轻声,缓慢问,“爸爸,你今晚要我陪着参加商业活动是假的对吗,你是想让我来见人,希望我能顺利攀上在场之中的一位。您是要把我卖出去吗?” 盛烟想起出门前盛长栋让她正式着装的要求。 刚才的交.际中,他也一直私下的跟盛烟解释对方是哪家的,经营什么,而且格外着重介绍的,是那些比较年轻贵气的男人。 所以,爸爸带着她在场内结交游走,其实目的更像在推销、展示一件商品。 盛烟漆黑柔润的瞳仁里是少见的鲜明情绪。 盛长栋笑容消失,眼神躲闪起来,不愿意正面回应。 他支支吾吾,语气有些焦躁,“怎么……怎么能这么说呢,爸爸也是为你好啊,想让你谈个优质的男朋友。你们女孩子嘛,总要嫁人的,爸爸只是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家,以后过上优渥幸福的生活。” 盛烟下唇轻咬,极力忍住了心中疑问。 他说的这番话,自己信吗? 作为一个父亲,他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想让她幸福吗? 盛烟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 不想戳破父女关系的微妙平衡。 盛烟睫毛轻颤着闭了闭眼,低低说,“爸爸,我想回家了,今晚就不陪您了。” 她从来脾气温吞,不悦跟生气表现的都不太明显,这已经算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愿了。 “烟烟。” 盛长栋眼神有一秒的慌乱,压着嗓子唤。 可盛烟走的快,大庭广众之下盛长栋也不敢大声喊她,怕闹太大面子上不好看。 - 盛烟在门童手里接过大衣,头也没回的迈入冬夜里。 她心里又闷又急,走出来后被凛冽如刀的寒风一吹,整个人冷到发抖,才想起来自己是坐盛长 5. 小叔叔 [] 突兀的男声音色温润,语气悠悠,笑意盎然。 “谁?” 正在施暴的男人被打断,稍稍松了对盛烟的钳制,循着声音沉起脸抬头—— 楼梯上是两道并肩而行、优雅缓步的人影。 盛烟因为过渡的挣扎反抗,激烈的情绪无法乍然抽离,身体还微微发着抖。 视线被眼泪模糊得不清晰,她只勉强看到楼梯上有失真虚幻的轮廓。 盛烟还没看清,身侧醉酒的男人倒是认得清清楚楚。 “顾先生,周总……”他声音像是卡壳后被人暴力抽断的磁带,骤然无声。 男人浑身一震,迅速放开盛烟,拉开两人的距离。 盛烟浓密的睫毛被水意压的抬不起,茫然眨了眼睛,缀着的泪滚下去的瞬间,视线恢复清明,楼梯上的人影,才清晰倒映进她漆黑的瞳仁里。 说话的是个温和清隽的男人,鼻梁上架了副细窄的金丝边眼镜,极斯文贵气。 另一道身影挺拔颀长,慵然立在高高的楼梯上。 那人薄薄眼帘似不耐的微垂,眼底拘着漠然又冷寂的光。 冬夜清冷的月光像是劈开此处的刃,将落满月光的楼上与昏暗隐晦的楼下隔成两个泾渭分明的空间。 他单手插着裤兜,姿态疏懒又倦厌,自高处俯瞰般的遥遥望向她。 而盛烟狼狈的身处阴暗里,仰起头才能看清对方俊美靡.艳,情绪不明的面容。 落魄人与上位者。 强烈的难堪毫无预兆的将她包围。 她没想过被人看见这么无助狼狈的时刻。 盛烟心脏揪起,捏紧细白的手指,轻轻移开眼。 周湛跟笑意盎然的男人走过来,无形的压迫感伴随着他们的靠近,如同狂浪的海啸重重拍下。 方才还醉酒摇晃,企图施暴的男人瞬间没了醉态,整个人抖得比盛烟还厉害,表情畏惧却又拼命挤出尴尬的笑,结结巴巴的说。 “周总,顾先生,你们、、我、、事情不是你们看到的,我只是想带她进去罢了,其实这是个误会。” 盛烟漆黑的眸里还有未退的愠怒,紧盯过去。 周湛目光从盛烟身上收回,恹恹的再懒看得她一眼,反而是漫不经心的,眯起眸扫向强迫盛烟后试图狡辩的男人。 他薄唇勾得嘲弄,“顾谨,你可真行,现在什么东西都能放进顾家的门了。” 顾谨一怔,诧异的看周湛。 很快,他胸膛震动着,低低笑起来。 周湛不疾不徐的一句话,如同鞭子般狠狠抽在男人脊骨上,抽得他瞬间站直。 睁大的瞳孔在周湛跟顾谨之间来回,原本涨红的脸瞬间惨白,因为急于辩解,粗嘎声音也惊恐到语无伦次。 “周总,这真的是个误会。顾先生,我我我就是一时莽撞,您相信我。我现在给盛烟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他立刻转向盛烟,弯腰赔罪如同捣蒜。 没人搭理他。 顾谨推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只对盛烟绅士微笑,“阿湛说得对,确实是我这个主人照顾不周了,竟然让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在顾家受到冒犯,真是抱歉。” “为了表示我真诚的歉意,让我带你去休息室好好整理一下吧。” 他侧身,笑着先一步为盛烟引路,“这位可爱的小姐,请跟我来吧。” 盛烟犹豫,脚步没动,虽然她现在很不想留在这里。 这个叫顾谨的男人看起来彬彬有礼,笑容温暖又随和。 但她仍惊魂未定,现在对于陌生男性的邀请本能戒备放到最大。 所以,盛烟把目光投向了在场她唯一熟悉的男性‘长辈’。 不确定能不能相信顾谨跟着他走。 可她是相信小叔叔周湛的。 周湛收到她求助的目光,薄薄眼帘轻掀,看到少女脸色苍白,双眸浸在水里般湿.漉漉着。 也不知道是冷得还是太过害怕,单薄双肩在细微的抖,紧咬的下唇透着一点淡淡殷红的痕。 她脸上盛满小心翼翼的谨慎,无助眼神怎么看都可怜兮兮,很像一只餐风露宿、吃够苦头的流浪小狗,等待一位心软的神降临,将她拯救,带她回家。 周湛插在裤兜里的食指缓慢摩挲,舌尖压下不耐的轻咂。 小狗被逼急还会咬人的。 这个好学生乖乖就罢了,还弱成这样,谁都能欺负一下,干脆养在家里不出门算了。 周湛眉骨抬了抬,利落喉结滚动时音色冷郁,“不想去就留在这。” 盛烟眸光闪动,一颗心落回原处,不再犹豫。 前方的顾谨见状,倒是毫不意外,只不过朝周湛投去的笑容更加意味深长。 “顾先生。”盛烟提步跟上去。 走出去没多远,身后传来醉酒男人惊恐至极,带着隐约哭腔的尖锐求饶声,“周、周总……” 盛烟蹙眉,想转头去看,被顾谨温和嗓音制止,“你叫盛烟吗?你跟阿湛是怎么认识的?” 男人的求饶声变沉闷,夹在听不清的哀嚎里。 断断续续,让人脊骨发寒。 顾谨却一点好奇回头的意思都没有,似乎对身后在发生什么完全不在意,只噙着笑,耐心等待盛烟的回答。 盛烟也不好再去探究,轻声说,“他是我小叔叔。” “小叔叔?哦。”顾谨微诧后,了然道,“这样啊,那就是自家人了。今晚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 盛烟抱着胳膊,轻摇头。 - 顾谨把她带到了一间温暖宽敞的休息室。 房间远离庄园一楼的喧闹,很安静,布置奢华但是不乏温馨,这里大概是不接待客人的。 顾谨让她稍坐,很快去而复返,带着两个穿制.服的女佣,一人手里端着热茶,一人帮她拿了套衣服。 盛烟被香槟浸湿的丝绒裙摆冰凉的贴在小腿上,黏.腻又不舒服。 顾谨把热茶递给她,笑说:“我这里没有单独准备给客人的女式衣服,只有我太太的,你应该也可以穿。” 女佣手里那黑色连衣裙,布料的垂坠感极好,剪裁设计很小众,看得出主人很有品味。 “盛小姐不用担心,这 6. 上车 [] 盛烟状态已经恢复如常。 她第一次遇到无赖骚.扰,恼怒之外更多是无措,反应不受控。 此刻处于稳定安全环境里,整个人迅速冷静下来。 周湛目光掠过,没有给盛烟过多的回应,径直走向房间的岛台,给自己倒水。 她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坐下还是站着,周湛满身冷淡不愿意搭理人的样子,给盛烟带来极大的心理压力。 “盛小姐久等了。”顾谨随后进来,打破房间里的安静。 顾谨温和递过来一包冰袋,示意盛烟用在手腕上,“这个应该可以帮盛小姐缓解一些。” 盛烟顺着他目光,看到自己腕骨一圈明显的淤紫,是之前被宋峰发狠故意捏攥出来的。 “谢谢。” 冰袋按在腕骨上,刺骨凉意瞬间透肤,强烈的刺激让盛烟皱了眉。 周湛握着方形玻璃杯走过来,在对面坐下,长腿优雅闲适的交叠,喝了两口冰水,眼神这才闲闲懒懒向盛烟,似有嘲意。 盛烟分辨不出周湛的态度,就像是她一直都看不透这个人,真正的喜怒阴晴在他脸上皆不明显,让人捉摸不定。 “盛小姐坐吧。”顾谨起身帮她添了些茶,语气安抚。 盛烟颔首,规规矩矩又坐回去。 周湛见状,嘴角嘲弄弧度更深。 顾谨问,“盛小姐,今晚的事情,我作为活动聚会的负责人,可以现在报.警让警.局介入,宋峰的骚扰行为已经够得上拘留了。或者在报.警之前,盛小姐需不需要宋峰现在过来给你道歉,不过……” 他摘下鼻梁上金丝边眼镜,随手折起放进衬衫兜里,笑容隐晦,“不过我不建议这样做,因为他现在的样子不怎么好看,别吓到了盛小姐。” 盛烟一怔,下意识去看周湛。 方才宋峰满是哭腔的求饶声,沉闷的哀嚎,跟他有关吧。 周湛应该对宋峰做了什么。 所以小叔叔大概是在护她? 周湛放下冰水杯,薄锐的眼神瞬间捕捉到盛烟的好奇观察,冷冷一睇。 对视的一秒,盛烟颈后凉的发紧,立刻移开眼睛,攥紧冰袋,摇头拒绝,“不需要道歉了。” 她不想再看到那个让人作呕的男人。 “至于其他的,就按顾先生所说的吧。” “好。”顾谨点头,用手机给助理发信息。 盛烟又问,“需要我也跟着去警局做笔录吗?” 顾谨闻言朝周湛的方向看,很快轻笑,“不用,既然盛小姐全权交给我处理,警局那边会有我的律师负责,有处理结果的话我会通知盛小姐的。” “谢谢顾先生。”盛烟的心彻底稳定下来,再一次道谢。 规规矩矩,客客气气,礼礼貌貌。 周湛盯着她温吞乖顺的脸,听她一次次道谢,只想冷嗤。 说她乖,她还真就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听话木偶。 ——没意思。 周湛没兴趣再这里耗了,在两人交谈中站起身来,懒懒斜睨盛烟,“你怎么回去?” 盛烟想起自己的网约车,打开静音的手机,发现两通未接来电,再看订单也已经被取消了。 “我,我坐网约车回去。” 她只能再约新的司机。 周湛的眉明显皱起,脸色越来越不耐。 顾谨轻咳,笑着打圆场,“这边离市区挺远的,不太好打网约车,而且又这么晚了,还是让阿湛送你回去吧,正好顺路。” 盛烟有些犹豫,不确定周湛愿不愿意纡尊降贵。 周湛没说送也没说不送,已经先一步朝门口走。 盛烟又摸不准他的态度了。 不过,没拒绝应该就算是同意吧。 盛烟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大衣,整理身上的裙子,“这件衣服,等我回去之后……” 顾谨先一步打断她,“盛小姐不用在意,这衣服送给你了。” 耽搁的这点时间,周湛已经走出房间。 “那我先走了,顾先生再见。” 盛烟急忙穿好大衣,生怕被落下,快步追出去。 顾谨靠回沙发,将眼镜重新戴回鼻梁,瞅着少女急急忙忙的单薄背影,昂贵的镜片后眼里满是促狭,慢悠悠打开手机,划出只有十多个人的私人小群。 【顾谨:@湛,别板着个脸,没看到你都把人家女孩子吓坏了。挺好的一小姑娘,好好的把人送回去。】 消息一发出去,群里立刻有人冒头。 【乔溪:谨哥,有情况?】 【周彻:什么女孩子,我二哥要送谁回家?】 【情情:啧啧,周湛铁树开花了,到底哪个女孩子能看上他?不会又是被他那张脸骗了吧。】 【情情:@顾谨,老公讲讲,周二他勾搭上了谁,难道是何家那个?】 【顾谨:等你回家老公再跟你说。】 【乔溪:靠,为什么不现在讲给我们听!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听的,捶桌.jpg】 【陈洛:啥,你们在说啥,二哥恋爱了吗?芜湖!】 【顾谨:咳咳,别瞎猜。恋爱应该不至于。】 盛烟还要明面上喊周湛一声小叔叔的,虽然这声‘小叔叔’水分大的很。 只不过今晚周湛动手护人的样子,有些罕见。 【陈洛:@湛,二哥你快出来,到底怎么回事啊,不谈恋爱难道只是想玩玩人家吗?】 【陈洛:@湛,@湛,@湛,二哥,二哥,二哥!】 这群里就数陈家小少爷年纪小,性格跳脱,讲话也口无遮拦的。 头像一直沉寂,被不停@人的烦不胜烦。 在陈洛刷屏的聊天中,惜字如金的那人终于回了两个字。 【湛:闭嘴】 …… 盛烟刚追上来,不敢离周湛太近怕招他烦,小心保持着之间三步的距离,亦步亦趋跟着。 但是他身高腿长,步子迈的又大,丝毫没有等她的意思。 盛烟最开始还能跟着他的步调,后来渐渐吃力,落后太多就不得不小跑着追上来。 周湛自走出去,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不停。 打开群就看到了乱七八糟的聊天记录,还越传越离谱,尤其是陈洛刷屏的@,信息跳得周湛头疼。 他胸口沉沉起伏,难得被气笑,舌尖咂着轻嗤,敲了两个字发送。 盛烟离得不远,清楚听见周湛那极低的冷笑,以为是自己跟上来才惹他不快。 怔楞之后,脚步一下子慢下来,她抿唇盯着周湛背影。 其实周湛不想送她的话,她可以等网约车,不是没眼色非要去黏着别人的人。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 周湛回信息的间隙,转头睇过去。 刚才还像个小尾巴跟着他的少女,站在走廊的原地,表情纠结的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他情绪仍旧因为群里乔溪、周彻的呱噪而不耐烦,眉是皱着的。 “怎么了?” 盛烟察觉周湛的不郁跟阴沉,轻声,“小叔叔,要不我还是等出租车吧,就不麻烦您送我了。” 周湛眯了眯眸,锐利薄光落在她诚恳拒绝的脸上,居高临下的审视。 手机再一次震动。 【周彻:二哥,你真看上了人家女孩子,也带回来给大家见见呗,不要藏着掖着,搞金屋藏娇那一套啊。嘿嘿。】 周湛面无表情关掉手机,音色冷沉,“随你便。” 转身离开。 盛烟紧捏得手松开,缓缓松了口气。 之前还觉得猜不透周湛的情绪,现在却难得看的挺清楚——周湛生气了。 7. 眼光放高点 [] 盛烟垂下眼睫,单薄脊背被压弯般的低着,手机震动不停,她心情一下跌到谷底。 “不想接?” 周湛手指漫不经心叩着方向盘,用余光看她。 盛烟微诧他会主动询问,蹙了蹙眉,轻声,“不太想。” 她摁下拒接,视线移向车窗外。 今晚的一切都糟糕极了,说不生盛长栋的气是假的,可盛长栋是她爸爸,盛烟从小受到的教育让她对长辈亲人说不出重话。 可她又不想听盛长栋的解释亦或是规劝。 …… 没几分钟,手机再一次震动。 这次是继母许嘉玲。 盛烟眸中微动,眉蹙的更紧,皙白手指尖落在屏幕上,迟迟没有动。 在震动快要结束时,还是划开了接通键。 “小姨……” 回应她的却是盛长栋。 他焦急的高声即便是没有扬声器外放,也很清晰的穿透声筒,在车内响起。 “烟烟,怎么不接电话,你去哪了?” 盛烟看了周湛一眼,忙调低通话音量,“哦,我很快回家。” “那你现在在哪?”盛长栋继续追问,“爸爸去接你。” “不用了,我……我在网约车上。” 她不愿让盛长栋知道是周湛送自己回家。 “好,那好。”盛长栋松了口气,语气又一转,“烟烟,刚刚顾先生的助理打电话过来了,说了今晚你发生的事。对不起烟烟,爸爸不知道宋峰看着文质彬彬,竟然会那么混蛋,大庭广众的欺负你。” “今晚的事都是爸爸的错,可是……你要相信,爸爸也是真的没办法的。” 她沉默的听着。 “烟烟,你别生气,其实宋峰只是个例,不是所有人都像宋峰那样的……” 盛烟微愕,无法接话。 即便是出了这样的事,他似乎还没死心,仍旧抱有幻想,言语间仍旧希望她装作无事发生,不要放弃攀附高枝。 盛烟当即气闷交加,喉咙里梗着块石头般的难受,堵得她呼吸艰难。 她一句都不想再听,生硬打断,“爸,有事回家再说。” 匆匆挂掉通话,还是疏散不了心里的恼怒跟委屈,盛烟手指在柔.嫩掌心掐出深痕,双肩微微发抖。 被别人欺负时都没现在这么难受,盛长栋简单的一句话,带来的伤害远超之前遭受的所有。 越想越气,她眼泪都被气出来。 坐在别人车里,盛烟不想哭,不着痕迹的躲面向车窗揉眼睛。 被气哭什么的,太丢人了。 但有些事就是越忍越难忍,眼泪不仅没擦干,反而一下变更多,她抿着嘴角极力不让细弱哭声泄露出来。 冷感修长的一只手,握着纸巾递过来。 “要哭就哭,你再躲也躲不到车外去。”周湛音色疏懒,清凌凌的。 盛烟揉眼睛的手僵住,噙泪转头。 借着车窗外的灯光,周湛望进一双漆黑柔润的瞳仁里,那眸滢滢漾漾的被水意冲洗的干净透彻。 因为忍泪,少女紧咬嘴角,唇瓣湿一润鲜红,浸着揉碎三月春红而染上的艳,周湛眉骨轻抬,虽然这乖乖好学生木讷无趣,但是哭得还挺漂亮的。 他食指优雅的缓慢摩挲,指节间蔓延着无法控制的微痒,有种想在此刻用力去握住什么、然后再去狠狠打破、碾碎的浅戾躁意。 “谢谢。”少女接过纸巾,哽咽着还不忘礼貌道谢。 盛烟垂眸擦过泪,犹豫之后选择将脏掉的纸巾攥在手里,不敢往他昂贵的车里乱扔。 周湛压下莫名的躁意,克制着搏动过快的心跳,懒懒嘲她的小心,“刚才把我说成网约车司机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小心翼翼。” “……” 盛烟噎住,想起当着他面撒的谎,脸上瞬间燥热。 她嗫嚅细声,企图解释:“我,我不想让我爸爸知道是您送我,也不想给小叔叔添麻烦的。” 她哭过,声线变得软糯微沙,一声‘小叔叔’咬字含混,闷闷的勾着很重的鼻音,听起来隐晦又而暧.昧,这种声音似乎天然的可以跟某些画面自然相接。 周湛喉结滚动,那股痒意似乎已经蔓延到喉咙里。 “对,对不起。”她有些不好意思。 “你很喜欢道歉?”周湛说,“还是好学生的礼貌过了头?” ‘对不起’、‘谢谢’、‘请’,挂在她嘴边上,只今晚他就听到数次。 谨小慎微,太过刻板规矩。 “……” 盛烟又噎住。 “也不是的。” 她只是被培养的性格使然,习惯了而已。 盛烟犹豫一秒,轻问,“礼貌不好吗?” 周湛闻言,像听到什么很好笑的事,胸膛闷闷震动。 这是盛烟第一次见他这样,笑得单手随意搭着方向盘,意态闲适。 连锐利薄刃般的目光都被笑意浸染,眼尾微弯时,显得没那么不耐了。 不过就是那语气,依旧含呛带嘲的。 他说,“太礼貌到了没脾气,只会让人觉得你看起来容易拿捏,好欺负。就像是你现在这样,一脸招人欺负的样。” 盛烟蹙眉,这什么歪理。 她不敢苟同。 但是他是她小叔叔,是长辈,盛烟习惯性的没反驳。 周湛一眼就看穿她脸上的表情,这好学生的心里有一套奉行的理论三观,明显是不信自己的话。 可就算是不信,她也不会反驳争辩。 呵。 绵羊温吞,又蠢笨天真,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的。 周湛说,“如果不是太没脾气而好拿捏,今晚大概不会被当成商品让人牵着在聚会上转了一整圈。” 他舌尖深抵着口腔,眸色幽暗,气息都变沉。 真是……丢人现眼。 周湛很清楚,在这圈里想上位的太多太多,想往上爬的手段也多,追名逐利没什么稀奇,再离谱的昏招他都见识过。 干出这事的人是盛长栋,就更不稀奇。 周湛不是不知道盛长栋整天在外面打着周家亲戚的旗号行事,虽然不敢招摇撞骗,但是狐假虎威的事没少干。 他不过懒得管罢了。 只是今晚,用着周家远亲的身份,盛家做的过分了。 她也跟着出来一起丢人,乖乖听话所以就不拒绝反抗盛长栋,被拉着在聚会上到 8. 她是有脾气的 [] 盛烟回家,客厅等候的盛长栋跟许嘉玲第一时间围上来。 “总算是回来了,烟烟还好吧?”盛长栋又变回慈父,关切的查看她状态后,紧紧皱眉,“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他伸手去握盛烟的胳膊想仔细检查,手指还没碰到,盛烟身体快速朝旁边一躲。 她垂下眼,抿紧嘴角,是漠然抵触的姿态。 盛长栋的手落了空,表情有点僵。 许嘉玲心思细腻,忙推了推丈夫,软声埋怨,“孩子应该是冻坏了,都怪你,这么冷的天竟然让她一个人回来,要是感冒生病了怎么好。行了,别让孩子在这里站着,上楼洗个热水澡换件衣服吧。” 盛长栋尴尬收回手,顺着台阶下,“是是是,今晚都是爸爸的错,烟烟你先回房间。” 他扯着嗓子又朝厨房喊,“宋姐,我让你煲的汤应该好了吧,赶紧给烟烟盛一碗送上去,喝了暖暖身。” “不用了。”盛烟蹙眉拒绝,顿了顿后,温吞声线难得带上了一丝坚定,直视盛长栋,“爸爸,我有话想跟您说,还是先去书房吧。” 盛长栋几分诧异,撞上女儿柔润漆黑的眼睛,发现她脸色是苍白的,眸光却清凌凌的,不似从前。 女儿从小乖巧听话,无论任何事,无论再不喜欢,都不会用这样隐含强硬的语气跟他讲话。 这让一直习惯于盛烟顺从的盛长栋有些意外。 “哦,好,好。”他此刻甚至是无措的,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顺着点头。 许嘉玲察觉父女间的微妙变化,面露几分担忧。 盛烟先一步上楼,盛长栋留在原地没动,看着女儿不回头的背影,这才后知后觉皱起眉,低声询问许嘉玲,“你觉得烟烟要跟我说什么?” 许嘉玲柔声,“肯定是在聚会上被欺负的事。” 她本来就不赞同盛长栋把盛烟当做筹码一样的行为,忧虑道,“老公,我们这次会不会太过分了?那个宋峰那么无礼,如果没有顾先生他们及时发现的话,如果今晚烟烟真的出了事,她以后要怎么办,我们又怎么跟我姐交代……” 盛长栋眉毛快皱成一团,发福的圆脸也不受控制的抽了抽,整个人陷入一种自责后悔的烦躁里。 他压低嗓子,焦躁道,“你以为我想这样吗?要不是现在没有其他办法,我也不会这么着急的去逼她,能求的人我也都求过,公司一年多揭不开锅,银行那边欠款已经给过最后期限,不能再拖了,咱们现在是山穷水尽。” 盛长栋越想越难受,懊恼的握紧拳头,“我就想着烟烟能混入他们那边的圈子,攀个有钱的,帮咱们家度过这个难关,哪怕是能拉点资金来注入也好。” “我也不想让人家觉得我在卖女儿,就那个宋峰是混蛋……说到底,还是我没用,都是我的错。”盛长栋说不下去。 许嘉玲听得揪心,眼眶泛红。 但是她没主见,婚前在公司做个小职员,跟盛长栋结婚后就在做家庭主妇,更没有能帮到家里的办法,唯一能做的只有照顾好丈夫跟孩子。 “老公,别说了,孩子还在等你呢,先上去吧。”许嘉玲抹抹眼睛,帮盛长栋整理了下衣服。 盛长栋长叹一口气。 - 盛烟垂手站在书房里,盯着宽大书桌后面的博古架看,上面都是盛长栋附庸风雅摆设的物件。 几十块的青瓷花瓶跟玉器,几叠完全没翻过的高仿古籍,从摆上去就没动过的毛笔架,两盆迎客松。 盛长栋是暴发户,没多少文化,他完全不懂这些,也更不喜欢,只是因为听人家说,身为老板书房里有这些会显得有文化跟底蕴,而且对风水好,他也就跟风买来。 不是真品不要紧,仿冒的摆放上去也很好,乍一看跟真的没什么区别。 不懂也没关系,只要能装饰起来,气势就很唬人。 他甚至连中式和西式风格的也不管,在古色古香的博古架旁,墙壁上还挂着一幅油画。 那是盛烟高三那年画的麦田。 这幅色彩温暖明艳的画跟书房里的一切都不搭,显得不伦不类。 盛长栋执意向她要来,说要挂在书房里每天看。 他每次看到都很自豪,虽然盛长栋欣赏不来油画,但是懂得夸女儿,他知道自己的女儿有文化、有才气,不像是他一辈子没读过多少书。 女儿就是他最大 9. 藏娇 [] 盛烟知道盛长栋会不同意,没想到他反应这么激烈,急赤白脸的阻止,说着她不能搬出去的各种理由。 盛烟不争辩也不打断,平静听着。 她越是沉静,盛长栋就越焦躁,他开始有了事情逐渐无法掌控的危机感,干脆吼出一句,“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是你爸爸,没我的同意,你就不能搬出去。” 在无法得到孩子同意又掌不了事态时,盛长栋像很多父母一样搬出家长的权威身份,做出不容置喙的决定。 盛烟站起来,语气依旧轻缓,“我不是在征求您的同意,搬出去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也决定这么做。” “盛烟!”盛长栋恼极,气得腮边的肉一鼓一鼓的,“你到底知不知道咱们家现在的状况,我做的所有都是为了这个家。养你这么大,就因为今晚的事,你就要抛弃爸爸,抛弃全家人吗?” 盛长栋对女儿的脾气还是知道的,平时是万事顺从,怎么样都可以,看着温吞很好拿捏,可她性子其实轴的很,骨子里有股难驯的韧性倔强,被压的越弯,反弹回来时候就越激烈。 父女间这样激烈的争吵,盛长栋记得清楚,一共爆发过两次。 一次是盛烟母亲去世,他跟许嘉玲结婚时。 另一次在几年前…… 盛长栋深吸了口气,强压下自己的急躁,“烟烟,我知道你现在生气,但是你搬出去这件事我们之后再商量好不好?” 盛烟摇头,“我已经决定了。” “你!” “我回房间了,爸爸您早点休息。” 她丝毫不给盛长栋再说话的机会。 盛长栋气的脸色铁青,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挥手想砸出去,但看了一圈书房的摆设又熄了火,放下烟灰缸,人颓败的跌回沙发。 - “搬,必须得搬!你爸这次做的也太离谱了,我还没见过谁家亲爹把女儿往火坑里推的。” 闺蜜宋知絮义愤填膺的脸出现在视频通话里。 “他真把你当成摇钱树,握在手里等着卖个好价钱呢。我支持你,现在就搬走,明天我来帮你打包。” 盛烟坐在梳妆台边擦拭长发,笑了笑,“你当搬家是住酒店呢,拎包就走。我还没租好房,东西也要收拾,最快也得一两个星期,等过了年吧。” 宋知絮看到她擦拭的细白手腕上,一圈的淤紫触目惊心,“你的手就是今晚那个流.氓伤的?” 盛烟低头看了眼,“嗯。” “靠,有没有报.警,那个流氓有没有被抓进去?” “顾家那边处理的。” “这种耍流.氓的,抓他进去都是轻的,应该先暴打一顿,阉了最好。”宋知絮啃了口苹果,恶狠狠的嚼。 盛烟想到今晚出手的那人,神情莫名,“他被人打过了的。” “那就好。”宋知絮点点头,忽然趴着凑近摄像头,“对了,有个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嗯?”盛烟放下毛巾,看到她一张脸快要填满ipad屏幕,笑说,“你不用凑这么近我也能听到,什么事神秘兮兮的。” “就是,那个谁嘛……”宋知絮语气犹豫,“陈迟渡,他今年回来了。” 时隔三年再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盛烟微怔,唇边笑意变淡。 “你没事吧?”宋知絮小心观察她表情,在犹豫要不要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嗯。”盛烟淡淡的应,继续擦拭半干的发尾。 “他一回来就跟我打听你的消息,问我要你现在的联系方式,没事先问过你,所以我没敢给他。” 盛烟说,“谢谢。” 宋知絮听她这么说,就知道盛烟的意思了,“其实,你们也好几年没见了,他只是想约你出去吃饭聚聚而已。烟烟,你要去吗?” 盛烟沉默几秒摇头,“不去了。你帮我拒绝了吧。” 宋知絮试探,“真的不见见吗?” “不了。” 再见面改变不了什么,也没有任何意义。 宋知絮坐直身体,把啃了一半的苹果塞回嘴里,惋惜道:“你跟陈迟渡真的可惜,要不是你爸嫌贫爱富棒打鸳鸯,你们俩如今肯定已经双宿双飞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成了天各一方的陌生人。” “我听说他现在在国外过得挺好的,大二时候参加了个什么实验性项目,还拿了奖的……” 盛烟不接话,即便时过境迁,再听到关于陈迟渡的事,喉咙还是有种吞了酸柠檬般的涩。 宋知絮自顾自说了半天,怕盛烟情绪不好,忙道:“算了,不提他。你别老呆在家里看你爸脸色了。过几天千珠塔那边有烟花秀跟花车游街,我们出去看吧。正好我约了托尼弄头发,你陪着我一起。” “好啊。” - 周湛在周家总公司那边忙着年度工作的收尾,三天没有回老宅而已,周老太太就开始电话夺命连环的催了。 刚结束一个线上会议,老太太的电话见缝插针的打进来。 唐秘书把静音的手机递过来,提醒道,“周总,一上午这都第三个了,老夫人估计是想你想的厉害。” 周湛头也没抬,注意力都在年后欧洲那边即将投产的新厂资料上,周氏集团将新能源电车这一块的业务都交给了周湛来负责。 现在新能源锂电车的势头正猛,海外那边的市场已经逐步打开,周湛忙得没多少空闲时间。 他合上资料,懒散慢声,“她那哪是想我,是想我回去相亲结婚,给她传宗接代呢。” 唐秘书笑出声,“自从催着周大少爷完婚,老太太就开始将目光放在您身上,尤其是今年,特别的着急,从年头催到了年尾。” 周湛呵声,“她闲的。” 这话倒是没说错。 周家老太太整天没事干,满门心思就是给自己几个孙子孙女折腾婚事,前两年周湛上面有大哥顶着,他们剩下几个都乐得清净,反正每次挨催的都是大哥周言。 自从周言结婚,老太太的主意就打到周湛身上来了,满世界的开始给他张罗相亲。 话虽这么说,周湛还是接起电话,难得没有含呛带嘲,嗓音几分笑意,“喂,又打电话来干吗?” 唐秘书笑着收起桌上的资料,出去了。 他带着座椅转了半圈,半眯眸欣赏玻璃幕墙外的市景,“不是不回去,最近公司很忙。我躲什么了?而且躲谁也不会躲您啊。” 周湛为数不多的耐心跟好脾气都给了老太太,周父跟周母年轻时忙于事业,一个月里有半个月不在家,周湛是老太太一手带大的。 不只是周湛,周家其他孩子,小时候也是老太太在带,到现在周家年轻一辈里几个难驯桀骜的刺头不见得有多听爸妈的话,但肯定是都听周老太太的。 老太太一瞪眼,小辈们个顶个的孝顺听话,指东就不敢向西。 “知道了,晚上就回去。”老太太又喊他回去吃饭,周湛没推辞的答应下来。 他几天没回老宅,要是再拒绝的话,老太太怕是现在就能杀到公司来。 - 周湛赶着饭点的时间回去,在地下车库遇到了周彻。 周彻甩上车门,探着头朝周湛车里瞅,笑得贱兮兮,揶揄道,“呦,二哥怎么自己一个人啊,没带你藏的那个‘娇’回来啊?” 那晚顾谨爆料之后,周彻根本没问出被周湛送回家的女孩子是谁。 事后他不是没打听过,但是周湛身边从没出现过其他女人,他找不到一点那个女孩的信息,好奇的都快抓心挠肝了。 周湛走下车,漫不经心解开袖扣,外套搭在冷感锋利的腕骨上,轻讽的反问。 “你不也一个人吗,怎么不带姜慕情回来?” 轻飘飘的一句话,刀子似的精准朝周彻肺管子上捅。 “……” 周彻当时脸就绿了。 周彻对姜慕情的喜欢是从年少就揣在心里,一直守着不能见光的秘密。 如今姜慕情是顾谨的老婆,所以他这辈子都没可能、也没希望带她回来。 提起姜慕情,周彻就蔫了,眼神变黯然,丧气嘟囔着,“我不就是开个玩笑,二哥你至于提她来刺我吗。” 还专往人心窝上戳。 周湛薄唇疏懒勾起,“那你下次就别贱兮兮的上来找嘲讽。” 周彻啧啧两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俩人并肩朝一楼电梯走。 - 周家是大家大户,人丁兴旺,周老太太又很喜欢孩子们围绕在自己身边,不管什么时候进老宅都是热闹的。 周老太太生过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现在孙子孙女、外孙女一大群孩子足有七个。 周彻的父亲排行老大,生了周言跟周彻两兄弟。 周湛父亲排行老二,膝下就周湛一个。 老太太最心疼周湛,别的孙子、孙女都有亲兄弟姐妹,就周湛是个真独苗。 如今这个独苗苗的婚事,是老太太最挂心的事。 周湛跟周彻迈入客厅,远远就听到笑语声。 除了两个保姆阿姨,周湛跟周彻两人的母亲也在,被俩儿媳妇围着,年过八十的周老太太笑得红光满面。 抬眼瞅见两个孙子一起过来的,原本笑得开心的老太太把脸一绷,佯装恼怒的阴阳怪气,跟俩儿媳妇说。 “你们瞧,真是稀奇,这两个大忙人还知道回来,整天比皇帝都忙,我以为他们俩现在都忘了家门口朝哪开,回不来了呢。” 周彻最狗腿子,立刻笑嘻嘻的贴上去,讨好的紧挨着老太太坐下,“奶奶,我怎么会回不来,我就是在外面断了腿,用爬的都要乖乖爬回您这儿来的,我可舍不得奶奶。” 周彻半点都没有在外面时周公子的桀骜肆意,不可一世,此刻谄媚得像个皇帝身边的大太监 10. 他不否认 [] 周彻的话如平地惊雷,将所有注意力又引回周湛身上。 “你有女朋友了?”不只是周老太太惊又喜,孟嫣然神色都缓和不少,“什么时候的事?” 老太太气儿立刻顺了,一改之前恼怒,嗔道,“你这孩子,偷偷谈朋友也不告诉我们,是哪家的丫头,快跟我说说。” 在周老太太跟母亲期许目光中,周湛异常平静,很轻的挑了挑唇,“我又没女朋友,要跟您说什么?” “没有?” 老太太笑容收敛,狐疑打量他那漫不经心的敷衍,看起来又不像是在说假话。 “到底怎么回事,有还是没有啊?”周老太太扭头质问周彻。 周彻母亲也怕儿子在瞎说,暗暗提醒,“小彻,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吗?可别骗你奶奶。” 见大家怀疑,周彻梗着脖子,信誓旦旦,“当然是真的。” 他啯了啯腮帮,“虽然我没见过那女孩,但是顾谨见过,前几天我二哥跟那个女孩子是一起从他那离开的。” 想到在地下车库被周湛讽进心窝的几句,周彻肚子里憋着坏水,想在嘴上扳回来一局,开始添油加醋的描述。 “奶奶,他们可是深更半夜一起回去的,还是我二哥亲自开车带着。从小到大,你们什么时候见过他跟女孩子亲密过啊,别说亲密,他正眼都懒得看的。” “那要不是他女朋友,他怎么可能那么的在意,而且……” 周彻说嗨了,笑嘻嘻的转头。 不经意撞上周湛目光—— 下一秒,所有字句卡在喉咙里,笑容有些凝固。 “而且什么?”周老太太正待下文,很好奇他没说完的话。 周湛慢条斯理的摘下了银色腕表,冷感消沉的指骨缓慢摩挲昂贵的表盘,掀着眼帘看周彻。 他嘴角是勾着的,却不是笑。 周彻仿佛被死神凝视一般,脖子隐隐发凉。 靠。 刚刚还能言善辩的嘴,一下变了结巴,“呃,唔,唔,……” “你倒是继续说啊。”周老太太急死了。 周彻吞了吞口水,小心偷瞄周湛,对方眼尾划出堪称阴鸷的锋利,懒洋洋催促,“说啊。” 周彻:“……” 这眼神—— 他怀疑自己今晚走出老宅之后,会不会直接被二哥给灭口。 周彻脑子还是转得快,立刻改了口,“呃,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奶奶,其实我开玩笑的,刚才都是我瞎说的。” 周湛轻哂一声,“奶奶,您听到了,他乱说的。” 老太太登时气结,使劲瞪向周彻。 周彻缩着脖子,非常怂的回避各方眼神。 别看他吊儿郎当的浑不吝当惯了,在外面是出名的临城刺头小霸王,可要论起真正的刺头,还得是他二哥。 旁人只见周湛现在慵然贵气,整天冷矜懒恹的样,周彻可是见识过二哥年少当混球时又野又狂的样。 就算他胆子再大,现在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他可不想真的挨揍。 周老太太不是看不出俩孙子之间的暗流涌动,但是现在再问怕是问不出什么的。 她朝周湛冷笑,“我看你们俩是真以为我年纪大就老糊涂了,满嘴的跑火车,都觉得我好骗是吧?” 周彻弱弱小声,“没有,骗谁也不能骗奶奶。” 周湛站起身,过去扶她,“没骗您,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我扶您先去吃饭,有什么话吃完再说。您饿着肚子,我心疼。” 他语调悠悠含笑,听在周老太太耳朵里只觉得气得慌。 “不用你扶!”重重打开他的手,小老太太气哼哼的走了。 “奶奶,还是让我来扶您。”周彻也不敢再这里多呆,狗腿的忙不迭跟上去。 周彻母亲打量周湛,感慨的叹笑,“我还以为阿湛真有女朋友了呢,结果让奶奶白高兴一场。” …… 众人离开,客厅变安静。 周湛嘴角笑意褪去,又坐回沙发,视线寡兴的不知道落在哪个点,眉间掩不住的恹。 孟嫣然沉沉看他,平静问,“周彻说的,真是开玩笑?” “不然呢。”他答得不怎么正经认真。 老宅里的一只虎斑猫慢悠悠走过来,轻巧无声的跃上沙发扶手,圆润的金色猫眼盯着客厅里仅剩的两个人类看,很快跳到周湛身边,围着他喵喵叫了两声,脑袋往他手背上蹭,一副温顺谄媚的样子。 这东西这是蹭过来讨食了。 周湛五指落在猫头上揉着,它歪着脑袋任由人类的抚摸,虎斑短厚紧密的皮毛擦着掌心,手感比昂贵的缎面还要好。 孟嫣然见他心不在焉的逗猫,不想再较这件事的真假,“既然你没女朋友,就去跟何昭昭试试。” “很忙。不去。” 周湛撸着猫,难得起来两分兴致,对于谈女朋友的话题更加敷衍。 “这件事你没有拒绝的余地。” 不能拒绝,那就是命令了。 孟嫣然很少会这么强硬,周湛抬头,发现母亲正冷冷瞥他。 她显然情绪不郁,眼尾轻抬时,气质冷矜迫人,周湛继承了她的基因,也惯于这么冷睇斜睨人,就很有压迫感。 周湛手停顿,虎斑猫抬起脑袋盯着他看了又看,确定真的没有零食后,毫不留恋的跳下沙发,头也不回的走了。 猫走了,他兴致也没了,“真没时间。” “为了你奶奶,也没时间?” 孟嫣然不愿再跟他浪费时间,冷声说,“她最近一直都不舒服,经常头晕心悸,血压也比之前高很多。医生检查也只说是因为年纪太大了,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吃药缓解,以后要保持心情舒畅,要哄着她开心。所以,你少惹她生气。” 周湛搭在沙发上的手僵了一下。 “正好明天周彻那边有个机会,何昭昭会跟着去玩,你到时候也一起,合不合适的,先跟对方先见见再说。” - 餐桌落座时,周老太太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但是两个孙子态度跟刚才比180°大转变,温顺听话许多,还一左一右的轮番哄着,老太太总算又眉开眼笑。 晚上,孙子跟儿媳妇们都离开,周老太太才问身边亲近的保姆,“书慧,你看小彻今晚真的是在胡言乱语吗?” “说实话我看不像。那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挺真实的。” 周老太太沉思,“我也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