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的影子》 1. 第 1 章 [] 手机嗡嗡地震动着,时岁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按掉闹钟。 被子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时岁在被子里蹭过去抱住身边的男人,声音糯糯的在他耳边道:“先生、先生…” 陆遇礼合着眼,手上微微收紧把时岁揽在怀里,声音带着晨间的低哑:“几点了?” “六点半了,先生昨天说今早要赶飞机的…” 陆遇礼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时岁乖巧地仰头,任由他揉捏。 只两下,男人深吸了一口气掀开被子起床,时岁也坐起来,只穿着吊带的她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继续睡,别管我。” 时岁没出声,目光一路跟随他走进浴室。 陆遇礼从浴室中走出来时正好看见她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嘴巴张得大大的打了个哈欠。 唇边勾出一丝淡笑,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顺手抄起一旁的家居服把她裹起来:“深秋了,天凉。” 打哈欠那么不雅的一幕被抓包,时岁小脸红红的,缩进暖暖的衣裳里,问:“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呀?” “淮市那边分公司刚上市,估计要忙一阵,这阵子你好好演出,我回来会给你打电话。” 时岁乖巧地点头,心中雀跃,先生还从来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呢! 她自成为陆遇礼的女朋友第一天起,秘书就给了她陆遇礼的号码,但时岁不敢主动给他打电话,而陆遇礼每次找她也都是由秘书通知。 她在陆遇礼身边已经半年了,时岁攥起小拳头,她一定会乖乖听话,不给先生添麻烦。 “走了。” 陆遇礼捞起西装外套,时岁跟他到卧室门口,乖巧地说:“先生再见。” 陆遇礼的手指在空中点了点她赤_裸的双脚:“别送了,回去。” 楼下车子发动的声音从半开的窗户传进来,时岁跷着脚趴在窗边看着男人的车子消失在院门口。 时岁的脑袋耷了下来,倒在床上,家居服随着她的走动滑落在地。 距和陆遇礼初次见面到在一起,很快就要超过传闻中那个陆遇礼的最长恋爱记录:半年零一个月了。 时岁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的相处,感觉陆遇礼似乎对她还算满意,至少这半年来两人从没争吵过什么,时岁也是十分乖巧,从未给他惹过什么麻烦。 当然,要是真有争吵,他估计早就扳着一张脸和她说分手了,顺便让她卷铺盖走人,再不能踏进竹园一步。 床边又响起一阵嗡嗡的震动声。 时岁接起手机,温声开口:“喂” “岁岁啊,你起了吗?” 时岁扣着指甲:“我起了,陈姐。” “那我叫人去接你,方便吧?” “嗯,方便的。” “行,你准备一下,待会儿咱们直接去剧院排练。” 时岁挂断电话,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才起身洗漱。 -- 陈茴的效率很高,不一会儿助理的车就开到了竹园门口。 时岁披着大衣坐在车子的后排,助理给她递上一杯温热的无糖豆浆。 时岁接过来,豆浆的温度透过纸杯壁传到她的手心,她温柔一笑,说:“谢谢你小江。” 助理小江是个刚毕业的姑娘,嘿嘿笑了两声说:“岁岁姐辛苦,对了,陈姐让我问问你,新的剧本练的怎么样了?” 陈茴是时岁的经纪人,时岁毕业那年她去首城大学挑人,在舞蹈系的毕业汇报表演中,一袭红衣的女孩身姿轻盈,舞步娴熟专业,一下子就入了陈茴的眼。 吃了两顿饭,两人相谈甚欢,陈茴看中时岁专业扎实,长相漂亮,还乖巧懂事,时岁看中陈茴经验丰富,做事果断。两人一拍即合,在饭桌上就签下了合同。 事实证明,陈茴的确有两把刷子,她手里带出过几个舞蹈界老演员,虽然之前她因为家庭原因暂时退圈了几年,但培养个新人还是手到擒来的。如今合约已过三年,虽然时岁还没闯出什么名气,但接的工作都是她喜欢的,赚的钱也足够日常生活了。 这也是时岁想要的,之前陈茴跟她说过,她若想往演艺圈发展,她也可以帮她介绍资源。但时岁拒绝了,她喜欢舞蹈,也不想当明星,只要有一个舞台能让她跳舞就很好了。 而这次陈茴给她的资源跟以往不同,是一个舞剧,以舞蹈和戏剧相结合的形式呈现。 时岁没接触过戏剧,但她看过剧本后十分喜欢里面的女主角,于是便去试了试。原本没报太大希望,谁曾想当晚就接到了导演的电话。 她在舞蹈室把大致流程顺了下来,上周大彩排结束,导演看起来很不满意,花了一天一夜又改出了新剧本,时岁接过来一看,改动的地方大都是她的部分。 而今日是新剧本的第一次集体彩排,很显然,不仅时岁紧张,陈茴亦然。 时岁叹了口气,从包里翻出被她翻看多次已经皱皱巴巴的剧本,说:“反正是练了,到时候效果怎么样,就看运气了。” 小江被逗笑了,安慰她说:“岁岁姐你那么优秀,肯定可以的。” 2. 第 2 章 [] 《月明归》的女主是一名亡国公主,舞剧的前半部分讲的是公主与驸马为救国家,在马背上携手共进、英勇杀敌的故事。气势轩昂大气,舞姿干脆而有力量。 而舞剧的后半段,气氛急转直下,驸马为国捐躯,马革裹尸,公主掩下肝肠寸断,始终不曾放下手中的剑,拼着最后一口气击退敌军,最后,新君登基,一片大好,公主却在漫天大雪中挥剑自刎。 前半部分女主着素衣,舞剑舞,需要跳出气势磅礴来。而后半部分女主化浓妆着艳色红衣,却要体现出悲戚苍凉感,这才是整段舞剧中的精髓。 明月手中拿着道具长剑站在幕布后,深吸一口气,在音乐声响起的一瞬间,面上的表情瞬间变换,一个杀气凌然的女将军赫然立在舞台上。 随着鼓点激昂,节奏有力,台下的导演满意地点了点头。 王诗瑶小声嘟囔说:“有什么了不起,这段没毕业的大学生都能跳好。” 鼓声渐渐转小,而跳跃的节奏也开始变得悠长。 王诗瑶与刚从舞台上下来的时岁擦肩而过,她是女二号,有短短两分钟的背影独白,紧接着群演上场,时岁动作麻利地在后台换衣裳。 素色的舞服换下,殷红色的戏服穿在时岁的身上,独属于她的气质一下子回来了。 鼓点的声音逐渐消失,在玉箫悠长的声音响起的一刹那,时岁脚尖轻点,双臂张开如九天归来的凤凰一般舞蹈在灯光下。 舞台周围的灯都暗下去,只有一束冷光打在她身上。 时岁置身在独她一人的舞台中央,音乐悲戚,火红的衣裳随着她的动作翻飞,一个坚强却命运悲惨的公主呈现在大家的眼前。 倏的一下,寒光乍现,时岁从腰间抽出长剑,剑花的每一下都干脆利落,时岁在舞蹈间突然恍惚,不知怎的,脑中突然出现了一张熟悉又清冷的面孔。 驸马深入敌营,公主在前方镇守厮杀,刀光血雨之后,等来的却是男人被敌军折磨得尸骨无存的消息。 公主悲痛欲绝,母国江山飘零,身居高位的父皇只会躲在深宫之中求仙问道,她深爱的人为了这个千疮百孔的大周死无葬身之地,自己究竟在坚持着什么? 她究竟在坚持着什么?值得吗? 整个舞剧到达最终的高潮,明君登基,百姓兴奋的欢呼此起彼伏,唯有公主玉冠加身却丝毫看不见前路。 最终在大雪绵绵的除夕夜,公主提着剑,着红衣,在漫天的纯白中舞下最后一曲,曲终,长剑锋芒刺眼,最终染上鲜红,和触目的红衣融在了一起。 值吗?为了一个人,放弃无上荣耀,甚至付出生命。 为了一个人,堵上自己的全部,甚至背弃道义,值吗? 时岁最后一个舞步跳完,凤凰的羽翼半盖住身形,跪坐在地上。 音乐声早就停下,台下的众人久久不做声,时岁胆战心惊地缓缓抬头,灯光晃的她只能眯起眼睛,台下的导演置身黑暗之中,看不清表情。 终于,导演一个响指,剧院的灯光全部亮了起来,导演两步走到舞台前,惊喜地说:“对,对,就是这种感觉!” 时岁被人搀扶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导演拿起剧本跨到舞台上,指着前面的几个段落兴奋说:“不错不错,这几处改了之后果然好了很多!” 接着手指一滑,指到结尾部分:“不过这里,你表演的有些太过于悲戚,公主最后是自刎了不错,但她心中并不把这件事看成是死亡,她所有的追求都已经如愿,这世间再没有她留恋的东西,她只愿回到她的驸马身边,这一刻她从女将军变成了温婉的女郎,死亡对她来说莫不是一种成全。” 时岁听得认真,舞剧中的公主在敌军面前是杀气凛然的将军,而回到驸马身边则是一个依偎丈夫的寻常女郎。 时岁自认为自己并不像她,那位公主生得富贵,活得坦荡,最终离去的也潇潇洒洒。可她反观自己,她不确定自己离去的时候是否真的能潇洒大方。 看着导演唾沫横飞地给她讲解剧本,时岁有些羞愧,其实这一段她刚刚走神了,不由自主地把自己带入了角色。 所以刚刚结尾时,在台上跳舞的并不是公主,而是她自己,那个郁郁悲戚不见一丝阳光的人也是她自己。 “好,所有人休息一下,待会儿再来一遍!” -- 从早上六点多一直练到了晚上九点,时岁浑身酸痛,疲惫不堪地换下舞服,裹着大衣坐回车子里。 “岁岁姐辛苦了。”小江捧着刚买回来的热牛奶递给她,陈茴替她接过来,招呼小江去面前开车。 车子启动,时岁打了一个哈欠,陈茴把牛奶放到她手里,说:“总算是成了,今儿听王导的意思已经在拉投资了。” “明天晚上有一个酒会,王导会带几个圈内的朋友,你想去的话我给你安排。” 时岁用热牛奶温着手背,无奈地说:“陈姐想让我去吗?” 陈茴看着她兴致缺缺的样子,苦口婆心地说:“今年已经过去大半了,你除了这个舞剧再没接到别的工作,干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人脉,你不出去露脸,还指望导演上门来请你吗?” “况且有我在,什么时候让你陪过酒?算了算了,跟你说也白说。”陈茴也没指望时岁真答应,签她三年了,除了半年前的一次意外,时岁就从没去圈子里应酬过。 想到这,陈茴又是叹了口气,“别人都千方百计地要资源,你倒好,跟了他以后还不如从前了,你说说你,图啥呢?” 时岁把头低下去,小口小口地喝牛奶也不出声。 陈茴看着她仍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恨铁不成钢,这些话她也说过很多遍了,也真是很不理解她。时岁从出道以来就从不参与那些阿谀奉承的饭局,小姑娘倔得很,就算跟导演也是一句软话也没说过,陈茴一直以为她是那种宁死也不折腰的性格。 却没想到半年前见了那人却忽然间转了性子,一声不吭地主动把自己送上去,跟了人谈了半年恋爱,是钱也没捞着资源也没有,也不知道她的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什么。 说是谈恋爱,但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和陆总谈恋爱,就算你真的别无二心谁又会相信呢? “那个,岁岁姐,今晚去哪?”前面就是岔路口了,小江在驾驶位小心翼翼地问。 时岁:“去我家。” 小江应了一声,绿灯亮起,车子融入夜色,开往与来时不一 3. 第 3 章 [] 时岁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咧开到最大,愉悦地捧着手机在床上翻滚了一圈,然后趴在枕头上,郑重其事地把图片下载下来,精准地挪到手机里某个相册中。 时岁把那张照片放大,“淮市”两个字在黑夜中亮着红色的灯光,两只手指不断的把照片放大又缩小,重复了好几遍,企图从里面找出什么,但事实上是,时岁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找出些什么。 最终,她情不自禁地把相册中剩下十一张照片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才怅然若失地放下手机。 天花板上的吊灯亮得整个屋子如同白昼,时岁感觉晃眼,起身关掉主灯,打开了床头的护眼灯。 昏黄的光笼罩整个卧室,时岁仰躺着,目光落在床尾的墙上,上面挂着一副精心装裱过的照片。 照片中,一个男孩穿着整洁的衬衫站在会议厅的正前方,身后的显示屏上放着大大的标题:大学生创业实践讲座。 时岁呆呆地盯着那个照片,无人在意讲台侧方的角落,一个局促的女孩满脸羞涩地望着那个灯光汇聚的方向。 时岁看着那个畏畏缩缩的女孩,回忆起那时候自己怯懦自卑的模样,别说是那个万丈瞩目的人,就连她自己都发自内心觉得她难堪极了。 其实这张照片背后的故事并不美好,反而十分的窘迫。 那是时岁刚刚考上首城大学舞蹈系的时候,学校请了校外的知名人士以及校内的教授来做讲座,一共三天,需要选出几位舞蹈系与表演系的同学代表学校去接待。 大家都刚刚入学,辅导员理所应当地选择了班里相貌出众的几名学生,其中就有时岁。 她内心实在不情愿,但她的性格又是扭捏内向,拖拖拉拉终是没有拒绝。 再次见到陆遇礼就是那个时候,那是讲座的最后一天,教授和专家们已经离开,只剩下被迫留下来上课的新生们。 陆遇礼作为研究生院的学生代表上台发言,时岁一眼就认出了他,她心心念念了六年的人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时岁呆住了,以至于身后同学焦急地提醒她的声音都没有听见,直接与后退着搬音响的工人撞在了一起。 胳膊与膝盖摩擦地面的疼痛与音响刺耳的声音响彻整个会议厅。 沉重的音响擦过她裸露在外的小腿,连带着耳边响起搬运工人情不自禁的脏话。 离得近的几位同学上前搀扶她,在那样的情况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她的身上,时岁只能尴尬的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停地道歉,会议厅中安静得只有她一个人慌张得发抖的声音。 最后辅导员匆匆赶来,招呼着同学把时岁带到医务室。 那天时岁没敢往台上看一眼,一想到她那般狼狈的模样都被那人看在眼里,时岁就难受得睡不着觉。 后来学校的公众号中发了讲座的照片,时岁忐忑地点进去,还好没有任何奇怪的话题,下面的评论也没有任何人讨论关于那天的事。 最后翻到公众号最后一页的照片,那是讲座刚开始的时候。陆遇礼神色自如地站在讲台上,衬衫的袖口整齐地挽起来,台阶下,身穿整洁白裙的女孩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仰望的目光落在台上,似乎在认真听讲。 当时时岁犹豫了很久,还是把那张照片下载了下来,也是她整整大学四年中,与陆遇礼唯一的一张“合照”。 即便这张照片背后的故事是那样的尴尬难堪,但时岁还是把它认真地留了下来。 大学毕业后她留在了首城,租了房子后,甚至还把照片裱上相框挂在了墙上,当时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陆遇礼了。 直到半年前。 时岁到现在都十分佩服自己当时的勇气。 那年星光娱乐公司举办酒会,众多导演、制片受邀参加,甚至还宴请了许多奢饰品牌的主理人,酒会是在一座别墅里举行,据说那天是星光娱乐老总的孙女十八岁的成人礼,老总花了大价钱就为孙女高兴。 当天还请了著名钢琴家来弹奏,赫赫有名的舞蹈家张萍也在受邀之列。 陈茴费了好大劲才把时岁送进张萍老师的伴舞团里,那也是时岁进圈子以来第一次进入这种纸醉金迷的场合。 舞台就在酒会的中央,时岁什么都不懂,让她站哪里她就站哪里,还没等反应过来音乐就响了,她只能看见立在正前方的张萍手臂舒展已经进入了状态。 她凭着肌肉记忆立刻跟上节拍,排练了两个多月的舞蹈五分钟就跳完了。 台下陈茴一直在那里等着,见她下来立刻带她到里面的房间换衣裳。 一身酒红色的长裙直至脚踝,长发被烫成大波浪,唇色艳丽,眉眼之间尽显妩媚。时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懵,“这是不是有点太隆重了?”今日毕竟是人家的成人礼,她穿成这样难道不会有喧宾夺主之嫌吗? 陈茴摆摆手:“人家王小姐一件首饰能买下一个公司,放心吧,你只要不把房子掀了没人会注意到你。今日最重要的是我带你去见几位剧院的老板,还有靳澜导演,听说他在为他的下个电影选角,其中有一个角色是舞蹈家,正适合你。” 时岁有些排斥,“陈姐,我不想做演员。” 陈茴拉着她从屋里走出来:“先试试,还没试过怎么就知道自己不喜欢?” 看着时岁的红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陈茴道:“也不是真让你去演戏,靳澜的老婆,兰心大剧院就是她的,你去见见总归没有坏处。” 陈茴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堆,时岁心里也知道她是为她着想,再拒绝难免有些不识好歹了,于是点点头,任由陈茴把她拉过去。 事实证明陈茴不枉是金牌经纪人,经验丰富。 一眨眼的功夫,刚刚在台上跳舞弹唱的演员们如今都摇身一变成了金贵的孔雀,一个个都身穿高定礼服,偌大的珍珠坠在耳朵上直晃眼,也足可见这场酒会的份量。 对比之下,时岁简直是低调到尘埃里去了。 “靳导” 靳澜从人堆中抬头,酒会的灯光偏暗,时岁一眼看过去,漆黑的皮质沙发和一众穿着正装的男人融为了一体。 靳澜闻声站起来,这才看清她。 “陈姐。”他举起酒杯朝她敬了一下:“早听闻你回归了,一直没时间联系,许久未见,陈姐风采依旧啊。” 陈茴顺手从酒侍那里拿了一杯香槟,和他碰了一下,笑说:“五年未见,靳导如今功成名就,《星火》的票房突破十亿,恭喜恭喜。” 靳澜大笑,“功成名就不敢当,全凭观众抬爱。来来来别站着了,都坐吧。” 陈茴带着时岁坐在了靳澜的对面,靳澜仿佛这才注意到她,饶有兴致地问:“不知这位小美人是?” 陈茴捏了下时岁的手让她抬头,说:“这是我签的艺人,时岁,首大舞蹈系毕业的。” 时岁看向靳澜笑眯眯的眼睛,乖巧说:“靳导好。” 而后一片寂静,几个人都看向这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靳澜面色古怪地看着她,时岁不明所以,一脸疑惑地偏头去看陈茴。 陈茴一点儿尴尬的神情都没有,游刃有余地说:“这孩子实诚,不会说漂亮话,靳导多担待。” 靳澜打量了时岁片刻,忽然叹了口气,颇为无奈似地说:“陈茴啊陈茴,咱们五年未见你还是这么了解我。” “你就知道我喜欢这样的孩子。” 陈茴微笑地看着她,晃了晃酒杯中淡黄色的酒液,说:“那不知靳导肯不肯给我这个面子了?” < 4. 第 4 章 [] 时岁并不是第一次听说陆遇礼喜欢和女明星谈恋爱了,但听说远远比不过亲眼所见。 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仿佛在利用手上的疼痛去缓解内心的痛苦。 原来陆遇礼一直就坐在她的对面,她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回想起刚刚自己的表现,时岁后知后觉感到窘迫。 她怎么就这么蠢笨,连句话都不会说。要是她再自信一点,再大方一点,是不是就能够让他注意到她了? 那样的话,他是不是便不会去看那位白裙子的姑娘? 想到这,时岁低头看着自己酒红色的长裙,懊恼地泄了一口气。 要知道会遇到他,她是一定不会穿这条裙子的。 陆遇礼喜欢清纯的姑娘,这一点时岁一直都知道,而且自她发现了这一点后,她的衣柜就不知不觉地被浅色系的衣服所占领。 但平心而论,时岁的长相并不清纯,她有着一双妩媚的桃花眼,下巴尖尖的,艳色系反而更能衬得她明媚大方。 当初陈茴就是看上了舞台上一身红衣的她。 “别在这闷着了,我和靳导说会儿话,你自己去别处逛逛。”身旁,陈茴忽然拍了拍她的手说。 时岁“嗯”了一声,听话地起身离开了这里。 靳澜晃着酒杯,笑说:“你家这小姑娘,虽说木是木了点儿,但难得的乖巧听话。” 许多新人刚入行时都觉得自己什么都懂,比起那些瞎巴结的人,还不如像时岁这样乖巧的让人产生好感。 “嗐”陈茴道:“要不是她性子好,我今天也不会带她来星光的酒会。” -- 另一边,时岁慢吞吞地闲逛着,她不常穿高跟鞋,此刻她脚上的这双鞋限制了她的自由,再加上她的长裙,只能小心翼翼地走路生怕让自己摔倒。 不过好在她并不是什么明星,也没有人过来找她搭讪,时岁很顺利地穿过人群走到了礼堂后方的庭院。 扶着墙在长廊中坐下来,她俯身揉着酸痛的脚踝,轻轻叹气。 已经十一点了,也不知道这场酒会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我才不要!”忽然,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时岁一顿,心里苦笑自己今天真是时运不济,出来休息的功夫都能阴差阳错地听到别人的墙角。 她不欲掺和这些事,就要起身离开,忽听那边的女生拔高了声音道:“TIME的陆总都五十了!孙子都要有了吧,还想把我送到他的床上,赵宇你还是人吗?” “哎呦你可小点声吧!”一个男人的声音刻意压低,语气中也有些焦急:“茵茵啊,你不能只看眼前啊,你要是跟了陆总,TIME的亚洲区代言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捕捉到敏感的字眼,时岁默默收回了想要离开的腿脚,在黑暗中偏头看去,花园的角落一个人掐腰站在那里,正是那个被陆遇礼看上的白裙子的女孩。 她面前的男人低声下气地哄着,看起来应该是她的经纪人了。 那两人争得面红耳赤,根本没有发现时岁。 “哼,赵宇啊赵宇,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惦记着TIME的代言,既然这样你让她们去啊,你又不是只有我一个艺人!” “茵茵!”赵宇道:“你这是什么话,赵哥说了这么多都是为了你好啊!你现在正是事业上升期,可你瞧瞧你暑期档的两部剧,公司没少宣传,硬是都没红起来啊!” 白裙姑娘急了,怒道:“剧本是你接的,导演是你让我去陪的,那二百斤的胖子摸的是我的大腿!现在剧扑了你还埋怨上我了?我有哪一点不是按公司说的做了?!” “哥也不是埋怨你,哎呀,说这些有什么用,助理的车就在外面等着呢,听哥的话,你就去陪他一次,就一次!” “赵宇!” 白裙姑娘低声怒吼:“之前的事我都忍了,现在你让我去陪一个五十岁的老头子,做梦!” 说完,她把手上的东西往花园水池的方向狠狠一掷,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茵茵!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赵宇急急忙忙的也跟了上去。 庭院中重归寂静,时岁安静地在长廊上坐了一会儿,刚才的一番争吵一字不落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TIME的老总陆庭是五十多岁不错,但他在五年前就已经把公司交给了他的长子陆遇礼,如今他仅仅只是一个挂名总裁,陆遇礼才是真正的掌权人。 很显然,那两人并不知道这件事。 由于时岁时常留意陆遇礼的消息,关于他的新闻她差不多都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了。 庭院中有冷风吹过,时岁打了一个冷颤。 但现在的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冷,此刻,她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不可控制的想法。 这个想法无法遏制的在心底攀升,有一只无形的手试图去触碰玫瑰的根茎,鲜血直流,却把她一整颗心都烫得炽热起来。 她一只手拎起高跟鞋,赤着脚踩在泥土中,一步一步朝刚才两人所在的地方走去。 庭院中的花草似乎是刚浇灌过,叶子上还残留着晶莹的水珠。 时岁低头看着池水中静静浮在水面上的黑色卡片,她蹲下身子,手指伸进冰凉的池水中拾起了那张卡片。 拂过上面湿淋淋的水珠,卡上仅仅写着几个字:金兰酒店5001 -- 直到坐上出租车,时岁仍然感觉浑身发寒。 手中的房卡在这一刻仿佛如一块烙铁一般烫手,前面司机问了两遍地址,她都没有听见。 “姑娘,姑娘?” 时岁猛然回神,结结巴巴地说:“去,去金兰酒店。” 司机没再说什么,按下计费表就发动了车子。 别墅区在后视镜中渐行渐远,事已至此,时岁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给陈茴发了个消息,言简意赅地写道:抱歉陈姐,我有事先走了,明天联系。 随后就关机了。 时岁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拿着房卡,抬头,忽然从中央后视镜中看见了自己妆容浓艳的脸。 时岁想了想,抬起手用手背蹭掉了口红,又把头发用发夹在后面挽住,扎成了一个她自认为略显清纯的低马尾。 可她这一身红裙就没办法了,现在时间紧迫,她无法在短时间内重新弄一身素色的衣裳。 15. 第 15 章 《星星的影子》全本免费阅读 [] 时岁从剧本围读的第一天起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这是她第一次进组拍戏,一时半会儿还适应不了。 这几日她回到竹园倒头就睡,立冬之后天亮得越来越晚,时岁甚至都不知道这几日陆遇礼有没有回来过。 剧中的重要角色要提前一周到容城拍定妆照,时间紧凑,剧本围读一结束林树平就先一步坐飞机去了容城。 小江在时岁的卧室里帮她收拾行礼,“岁岁姐,你的羽绒服是不是落在家里了?” 时岁想了一下,说:“好像是。” 小江:“那我过去跑一趟,姐你还有其他要带过来的吗?” 时岁:“应该没有了吧。” 陈茴坐在一旁给投资人发消息,闻言插嘴道:“忘了也没事,缺什么到时候再买。” 小江穿好衣服出门,陈茴想起什么,看向趴在床上的时岁问:“你这一去就是三个月,陆总那边打好招呼了吗?” 时岁闷闷地叹了口气,“没有。” 陈茴放下手机,“怎么了?吵架了?” 时岁摇摇头,“我跟李哥说了,但是李哥让我自己跟陆先生说。” 陈茴:“那你就给陆总打个电话呗,这部戏他是投资方,角色也是他给你选的,陆总会理解的。” 时岁在床上翻了个身,仰面朝天,双手举起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陆遇礼的聊天对话框中。 陆先生这几日很忙,时岁肯定是不会主动打电话去打扰的,想发出去的消息编辑了好几次,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虽然陆先生现在比半年前亲和多了,但时岁还是很打怵跟他单独交流,陆遇礼冷脸对上个女朋友的画面还经常在她的脑海中徘徊。 她一直都是很不会说话的,当面还好,她能感受到陆遇礼是不是生气了可以及时哄他,可万一她在手机上说错话,连认罪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这次一走就是三个月,按理说陆先生肯定是不高兴的,三个月不见面,搁在谁身上估计都会凉凉吧!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陆先生! 但事已至此,消息肯定还是要发的。 时岁再次叹了口气,小心斟酌道: 【岁岁平安】:“陆先生,打扰您工作啦,我明天就要去容城拍摄楚王妃传了,可能要拍三个月,但是我会在休息的时候尽量赶回首城的!” 另一边,陆遇礼摘下眼镜,皱着眉看着刚收到的消息,打了个手势让李江出去,拨通了电话。 电话响了几秒钟才被人接起来,那边的女孩小心翼翼地道:“陆,陆先生?” 陆遇礼:“在干什么?” 时岁:“在收拾行李呢。” 陆遇礼:“嗯,明天就出发了?” 时岁:“是的,陆先生。”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时岁有些心慌,双手抓着手机说道:“陆先生,您放心,我会经常回来的,您什么时候想见我都可以的。” 陆遇礼嗤笑了一声,“我什么时候想见你,你就飞回来?” 时岁用力点头,“嗯!” 只要您想见我,不管多远,我都回来到您身边。 “要是拍到你的戏,林树平不让你走,你也回来?” 时岁犹只豫了一秒钟,小声说:“我会和林导请假,林导和您是朋友,他会理解的。” 陆遇礼的脸沉了下来,“不是口口声声说不想给我丢人吗?” “我的人工作如此不负责,这叫不想给我丢人?” 时岁愣住,完了完了!陆先生果然还是生气了! 时岁完全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无助地说:“对不起…” 陆遇礼在电话那头气得扶额,一手撑在办公的落地玻璃上,强压着火气说:“时岁。” 时岁立马坐直身子。 “这个角色是你自己争取来的,林树平选你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时岁乖巧的“嗯”了一声,这件事她知道的,陆先生和她说过了呀。 陆遇礼继续道:“既然决定去演了,就好好演,乖乖在容城待着,容城到首城飞机要两个小时,有这个时间好好在酒店休息,别老想着到处跑。” “这个戏林树平很看重,作为资方,我也不想看到组里的演员不认真工作。” 时岁低下了头,说:“我错了,先生,我会好好工作的。” 陆遇礼的气还没顺完,冷声说:“从现在开始,我不想从你的嘴里听到对不起,我错了,之类的话。” 时岁“……”她乖乖闭上了嘴。 “下一个事,为什么这么想回首城?”时岁之前交给他的资料上写得清楚,母亲早亡,父亲在国外,没有亲人在首城。 时岁答不上来,但陆遇礼大有一副得不到答案不罢休的气势,时岁犹犹豫豫地说:“因为,首城有您在啊。” 16. 第 16 章 《星星的影子》全本免费阅读 [] 《楚王妃传》的开机仪式十分隆重,林树平作为总导演严肃地带着大家上香、敬神,以求拍摄顺利。 大家拍合照的时候王诗瑶正好站在时岁身边。 她虽然是女三号,但大部分戏份都在下半卷,和时岁没有对手戏,这次来容城就是拍定妆照和参加开机宴的。 “没想到林导还真选了你。”王诗瑶仰着头不屑道。 时岁安静地站在原地拍照,对她的话充耳未闻。 王诗瑶说了两句也觉得自讨没趣,拍照过后头也不回地跟着助理走了。 开机仪式一结束,就紧锣密鼓地开始了第一场戏。 随着清脆的打板声响起,时岁的第一部戏正式开拍。 开机的前两天没有她的戏份,不过她还是来了组里,毕竟她没拍过戏,想着在一边看看,学学经验。 林树平这人平时的时候就不太好说话,工作起来脾气更是不好。这部戏的女主角秦月是这几年的新人,一部爆冷的古装戏火起来的,如今正当红,演技也不差。 可能是刚开始的第一场戏还不太适应,秦月前后NG了五六次,林树平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 时岁抽空看了看剧本,这场戏演的是女主角嫁人之前和闺阁姐妹依依不舍姊妹情深的戏码。 搭戏的两位女演员也是刚认识,本就不熟悉,一上来还要演出深情的样子确实有些困难了。 时岁裹着身上的棉袄,容城比首城还要偏北方一点,这个季节已经很冷了。 伴随着林树平第七次喊卡,副导演连忙插空说了一句:“老师们先休息,找一下状态。” 另一旁秦月的助理忙跑过去给她披上羽绒服,前前后后四五个助理围了上去。 秦月白着脸走向饰演女主角好姐妹的演员,有些歉意地说:“抱歉,是我耽误大家时间了。” 这名演员比秦月年长了十岁,是圈里的前辈了,这次就是过来帮林树平友情客串一下。 她阅历比秦月长,也算和善,安慰她说:“没事,第一场戏都是这样,剧本拿过来,我帮你捋一捋。” 十分钟后再次开机,秦月这回的表现明显成熟多了,林树平的脸色也终于缓和了一些。 “卡,这条不错,辛苦再保一条。” 时岁默默地看着片场中无数工作人员十分熟练地各司其职,导演一声令下,所有人都飞快地照着指令去做。 这跟她之前接触的舞台剧完全不一样。 在剧组,导演就是总司令,每一个部门大大小小的琐碎的工作都要依照导演行事。 时岁在剧组待了一天,没有人主动跟她说话,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忙着自己手里的事,就连秦月作为女主角,时岁都很少看见她说闲话的时候。 今天一天主要是拍秦月的戏份,时岁想了想,后天她的第一场戏也是跟秦月。之前她在剧本围读的时候两人简单的打过招呼,连联系方式都没加。 “卡!这条过,所有部门,今天就到这里,所有老师辛苦。” 第一天开机,没有拍摄到太晚,天刚擦黑,林树平就喊了收工。 时岁坐在不显眼的位置看了一天,大致看明白了剧组的工作流程,打算回酒店看剧本。 刚起身准备要走,就被副导演叫住了,“时岁是吧?林导找你。” 时岁走过去,林树平坐在导演椅上正在看回放,看见时岁过来,道:“别紧张,后天你的第一场没给你安排太多,先适应适应,有什么不懂的过来找我。” 时岁心知这是林导看在陆遇礼的面子上照顾她,礼貌地说:“谢谢导演。” “嗯,没事了。” 时岁转身,走了两步,刚要出片场,有看到了靠在保姆车门口玩手机的秦月。 时岁脚步顿了一下,心里估摸着秦月应当不记得她了,打算绕道走,没想到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秦月就抬头看见了她。 “你是…时岁?” 时岁不得不走过去,摆出公式化的笑容,说:“秦老师你好。” 秦月笑了一下,她的笑容就比时岁自然多了,“我看过资料,我只比你大一岁,直接叫我秦月就好。” 时岁点点头,但却没再开口。她社恐的毛病又犯了,虽然前些天上了台词课,又参加了剧本围读也说了不少话,但那都是工作,私下里时岁还是很害怕与人交流的。 “我见过你。”秦月忽然说。 时岁又点了下头:“之前剧本围读的时候,我们打过招呼。” 秦月却摇摇头,“不是那个时候,更早一点。嗯…是叫《山岳之巅》吧?” 时岁眸中情绪动了一下,《山岳之巅》是之前她在兰心大剧院的独舞演出,就是陈茴找靳澜给她推的工作,也是她刚刚来到陆遇礼身边的时候。 那场舞她一共就跳了两场,没想到秦月竟然知道。 “七月的时候我跟朋友去兰心大剧院看过你的演出,你在舞台上的样子很美,我一下子就记住了。” 时岁浅笑了一下,这次的笑容多了几分放松,“谢谢。” 秦月:“没想到我们还蛮有缘分的,能在这里见面。我们的对手戏很多,你有什么演戏上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来找我。” 对于时岁来说,她们的对手戏确实很多,她在这部戏中的大部分戏份都是和秦月一起。 时岁又道了谢,秦月似乎看出来她有些内向,没再说什么,两人客气地互相道了别。 -- 回到酒店,小江订好了晚饭,时岁盘腿坐在床上看剧本。 她后天第一场戏的时间线在楚王妃传上半卷的结尾处,皇帝缠绵病榻,江山大权旁落,山雨欲来。女主角为了保护她的姐妹托春娘把朋友送出城。 “岁岁姐,先吃饭吧。” 时岁拿着剧本走到餐桌旁,顺手用筷子挑起几根面条送进嘴里,这期间,她的眼睛都没有离开剧本一下。 “姐,你明天还去剧组吗?” 时岁:“不了。” 小江“哦”了一声,忽然房门被敲响。 小江走过去打开门,是时岁的新助理。 “延延你来啦。” 助理延延朝她点了下头,然后走到时岁身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行礼已经搬进来了,我跟租车行打了招呼,借来了一辆保姆车,岁姐你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我,我去准备。” 时岁放下剧本,默默抬头。 助理延延一米八五的个头人高马大地站在那里,听陈茴说,他好像是体校毕业的。 “你多大了?” 延延:“二十五。” 时岁收回目光,说道:“我们同龄,你直接叫我时岁就行。” “今天辛苦你了,还缺什么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延延很快就离开了。 时岁看着放在桌子上的保姆车钥匙,有些莫名,“我又不是主角,还租保姆车是不是有些夸张了?” 小江连连摆手,“不夸张,这保姆车是陈姐特意安排的呢。” 顿了一下,小江瞅了一眼时岁的神情,小声说:“而且,好像是陆总亲自给陈姐打电话要求的。” 时岁呆了一下,猛然抬头看向小江,“真的吗?陈姐跟你说的?” 小江:“陈姐怎么可能跟我说这些事,是上次我去工作室,刚好听见了她在打电话。” “虽然具体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就听见陈姐叫了声陆总,还说一定会照顾好你之类的话。” 时岁的内心好似被什么撞击了一下,她从来了剧组就再没跟陆先生联系过了。 虽说她走时陆遇礼说可以给他打电话,但时岁怎么敢真的打扰他。 算算时间,他们其实都大半个月没有见面了。 “陈姐什么时候来?” 小江想了想,“陈姐要回工作室交接其他艺人的工作,大概明天晚上就能到容城了吧。” “放心吧,后天是你的第一场戏,陈姐肯定不会错过的。” “嗯。”时岁突然静下心来,“小江,你先回去吧,我有点儿想休息了。” 小江起身,“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早上我来叫你。” 时岁应下,目送小江离开。 门板阖上,时岁立刻掏出手机,点开陆遇礼的电话号码,手指停在了屏幕上方。 时岁盯着那一串她早就背下来的数字,手指迟迟不敢真正点下去。 17. 第 17 章 《星星的影子》全本免费阅读 [] 一天后,清晨。 在早上四点半的脑中响起的前一刻,时岁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提前关掉了闹钟。 刷牙的过程中,小江打着哈欠用备用房卡打开了时岁的门。 “岁岁姐,早。”然后把手里提着的无糖豆浆放在餐桌上。 时岁洗完漱,一边喝豆浆一边穿外套,延延等在酒店楼下,开车接她去片场。 小江跟时岁一起坐在后座,看着她十分精神地睁着眼睛看剧本,打了个哈欠问:“岁岁姐,起这么早你不困吗?” 时岁咬着豆浆的吸管含糊地说:“一想到今天要拍戏紧张得梦里都是这件事,别提多清醒了。” “哦对了,”小江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陈姐已经到容城了,她说她直接去片场。” 时岁放下剧本,有些惊讶:“这么早。” 小江:“陈姐昨晚忙到半夜,特意订了今天最早的飞机。” 时岁默默地摸了下鼻子,小声说:“她是有多不放心我啊。” 虽然陈茴从来没在时岁面前说过什么,但她心里十分清楚时岁严重的社交恐惧症。 这是时岁第一次进组,不光她自己紧张,陈茴作为经纪人也紧张。 车很快就开到了剧组,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带时岁去做妆造,小江跟过去帮忙。 刚换好戏服准备化妆,陈茴就进来了。 “待会儿六点钟拍第一场,秦月和夏添的戏,没什么难度应该很快,之后就是你了,化好妆直接去片场,先熟悉一下。” 容城十一月的清晨已经零下了,稀薄的阳光透过云层给世间笼罩上一层金沙,但和阵阵细微却刺骨的冷风相比几乎起不到任何温暖的作用。 片场里的装饰枯树枝被风吹得摇晃,小江跟在时岁的身后瑟瑟发抖,后悔地说:“早知道应该让延延去买几个暖贴。” 时岁身上裹着厚重的羽绒服,冻得脸色发白。 她里面穿的戏服还不如小江穿的毛衣保暖。 “卡!过了!” 镜头里秦月和夏添作为男女主演戏都不赖,一条直接过,下一场就轮到时岁了。 这场戏楚王率先策马离开,紧接着春娘从马车上下来,接女主的朋友出城。 秦月双手捧着暖水袋站在原地,助理从身后给她披上军大衣,墨绿色的,有些地方甚至还打着补丁,时岁走过去的时候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察觉到她的目光,秦月笑着说:“这是我爸从前的衣服,虽然丑了点儿,但很保暖。” 话刚说完,一顶毛茸茸的帽子被扣在了秦月的脑袋上,几乎挡住了半张脸。 夏添嫌弃地盯着她身上的衣服,“都破洞了,还保暖。” 秦月翻了个白眼,抓起头上的帽子狠狠扔进他怀里,“要你管!你的破帽子我才不稀罕!” 时岁在旁边安静地默背台词,看得出,这两位主角似乎早就认识。 “来来来,准备了!” 秦月立马把热水袋塞进助理的手里,助理也熟练地把披在她肩上的大衣收回来,夏添退出了拍摄场地。 时岁脱下羽绒服,恰好一阵风吹过,激得她打了个颤。 “第二场,一镜一次,action!” 吵嚷的片场登时安静下来,秦月的眼神瞬间变了,场记的一声开始,似乎这里的所有人都被拉进了戏中城外的萧瑟竹林。 时岁本能地跟着秦月的情感走,凭着熟练的记忆把台词给说完了。 “卡” 时岁冻得鼻尖通红,但此刻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冷意,有些忐忑地去看不远处的导演。 “各部门准备,再来一条。” 时岁有些发懵,既然林树平说再来一遍,那肯定是她没有拍好,可又没人告诉她哪里没有演好。 对面秦月看见她的表情,飞快地跟她说:“林导就是这样,没事,刚才挺好的,你的眼神再坚毅一些,不要太平静。” 第二次很快开拍,这次林树平喊“卡”之后,终于说话了:“时岁,说台词的时候底气再足一些,刚才收音不好,再来一条。” 林树平的戏都是现场收音,所以很考验演员的台词功底。 这场戏拍了三条,终于过了。时岁来到监视器后面看回放,不得不说,她和专业演员还是有很大差距的,秦月的演技很自然,对比自己就生硬了许多。 演成这样要是放在秦月身上肯定是过不了的,但时岁终究只是配角,林树平再严苛,也不可能对戏中每个配角都抓得那么紧。 时岁抿唇,忽然有种这部戏被自己拖了后腿的愧疚感。 上午时岁就这一场戏,下一场在午休结束后。 她回到保姆车上休息,小江给她接了一杯温热的水,兴奋地说:“岁岁姐,你真厉害!演得真好!第一次演戏拍了三条就过了呢!” 陈茴靠在椅背上,神情也轻松了不少。 时岁喝了一口温水,忽然转头问:“陈姐,你真的觉得我演得好吗?” 车内安静了片刻,小江看了看时岁,又看了看陈茴,识趣地闭上了嘴。 陈茴沉默了一会儿,说,“岁岁,你演得很好。” “虽然林导和陆总是朋友,但我想这么长时间你也听说了,林导的戏从来不接受资方塞人,也从不对组里戏不好的演员留情。” “林导既然让你过了,那就代表你的水平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是及格的。” “岁岁啊,你不要压力这么大,秦月在走红之前拍了二十多部戏,你不能要求自己第一天就达到她那样的水平啊。” 时岁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朝陈茴笑了一下,“陈姐,你说得对,是我太钻牛角尖了。” 她怕林树平是看在陆遇礼的面子上才给她过,若是最后效果呈现的不好,既对不起剧组,又对不起陆遇礼给她的机会。 不过现在她想通了,林树平是什么人,夏添刚得了影帝他都敢直接骂,她时岁不过是陆总身边不起眼的小角色,林树平完全没有必要忌讳她。 “叩叩”外面传来敲车门的声音。 小江坐在门口,拉开车门,秦月的助理拿着一个餐盒站在外面,“是时老师吗?这是我们秦姐托我带给时老师的下午茶。” 陈茴接过来,时岁在后面探出头,说了声谢谢。 打开餐盒,小江看着里面的包装,惊叹:“我知道这家,专门定做无蔗糖无添加的面包,可贵了!” 时岁捻起一块分给她,说:“我是不是应该给秦月也送些东西?” 陈茴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说:“岁岁,你什么时候开始懂得这些人情世故了?” 时岁:“……” 她无奈地说:“这就叫人情世故了吗?” 小江咬着面包,看了她几眼,忽然转头对陈茴说:“陈姐,你有没有发现岁岁姐变了?” 陈茴双手环胸呈思考状。 见这两人都盯着自己,时岁绷不住,“我哪里变了?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陈茴摇头,“真别说,最近你确实和以前不太一样。” “怎么说呢,嗯…更鲜活了,更像一个活人。” 时岁感觉无语,“我以前不像个活人吗?” 小江接话:“以前你完全不在乎这些的,有时候甚至觉得你都没有感情,就像一滩死水。” “现在好多了,至少笑的时候是真的发自内心,而不是单纯地回应别人。” “所以说,还是得多交际,陆总让你出来拍戏就对了。”最后陈茴总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