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 1. 初雪降临的日子 [] ——爱是亏欠更是你离开我要成为更好的大人模样。 温颂走出机场,冷风席卷周身,手臂上传来冰凉却轻柔的触感,随即化开。 她伸出手接到一片雪花,今年的雪下的这样早。 “滴——滴”不远处传来喇叭声,温颂抬眸看去,林佳嘉在冲她招手。 “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公司吗?”温颂走过去,短短几步路,还是让她冷的缩了缩脖子。 “老娘特意翘班来接你,够义气吧?别告诉我你没给我带免税品。” 温颂指了指双肩包,示意她自己带了。 林佳嘉从高中起和她一路相处到现在,知道她就这种不冷不热的性子:“我送你先回去休息,你倒一下时差?” “好。” 还有一句话,在心上嘴边盘旋,林佳嘉犹豫许久,终是不吐不快问了出来:“你找到他了吗?” 温颂没有作声,只是掐了掐指尖,直到微微的刺痛感传到大脑,直到显出红痕才松开。 “温呆瓜,你……这段时间还在吃药吗?”林佳嘉注意到她的动作,也不问了,按住她的手。 “嗯。”不轻不重的一声算作回复。 “你……”林佳嘉没有再说下去,更多的是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车内一时寂静,温颂靠着车窗看外面的飘雪,行人慌慌张张,车辆匆匆忙忙,他们都寻找着属于自己的目的地。 她却很早就失航了。 手机上接到一条消息——【你安排个时间去相看一下,这个男生条件真的不错。】 心里闷闷的,喘不上气,温颂看了一眼,熄灭屏幕:“陪我去喝两杯吗?” “温呆瓜,你终于开窍了啊!之前老拿工作忙来应付我,这次可是你说的,走姐带你去潇洒潇洒。” 林佳嘉想了想一个拐弯,把车停在一个清吧,还是这里的氛围适合她。 走进去《CityOfStars》的旋律美丽又悲伤,身后饮酒者无声的碰杯,眼前碎冰倒进玻璃杯中的声音,都像是冷冽的赞赏。 温颂饮的很急,她不喜欢这个味道,也尝不出来甜苦,她只是心里闷闷的,快要溢出来的情绪无处宣泄。 林佳嘉拿过她的酒杯,眼中情绪暗暗的:“你别这样,呆瓜,放松点,放松点。” “我没事,你别担心,等我睡一觉,明天就好了。”温颂把她的手挪开,安抚着她。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执着呢?呆瓜。” “我……欠他一个道歉。”温颂顿了顿才说道。 八年的时间,物是人非事事休,茫茫人海,相隔千里,她找不到他了。 她不应该有什么期待,她只是于心难安,欠他一个道歉。 歌曲进行到高潮,Arush,(也许是匆匆擦肩的某一刻) Aglance,(或某个抬眼的一瞬间) 温颂再次倒酒时,窗外一个身影闪过,她看见了那人的侧脸,即使是在暗压压的光线下模糊不清,她的心还是一颤。 是他吗? 酒杯没有握住,玻璃碎裂的声音,黏潮的液体洒了一地,这份声音使她晕晕乎乎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呆瓜,你没事吧?喝的也差不多了,回家啊,咱们回家,好好睡一觉。”林佳嘉招呼着服务生过来买单和赔偿。 温颂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绕过林佳嘉走了出去。 “等等我,你别逞强啊!” 她找不到方向,风声却带着几道声音清楚的传过来。 “江年,这个单子你要能拿下,可不能忘了我们。” 清朗的男音谦逊却又大方的回复:“一定一定,多谢各位前辈牵线。” 温颂被这两个字定在了那里,可她有些想逃跑了。 心里叫嚣着现在这幅样子不能见他,不能,双腿却迈不动一步。 “江年,你看那边那个小姑娘直直的盯着你,你小子魅力不减当年啊,我们白大美女会不会有危机感?”善意的调笑声,活络起原本严肃的氛围。 他身边被提到名字的姑娘大大咧咧的笑了笑,“危机感?追我的人不说排法国,从这道街到那道街也能排满,你不如问问他有没有危机感。” 许江年温和的目光看向那个奇怪的姑娘,看到她的一瞬间,呼啸而过的风如有实质,成了刀子扎向他的心。 为什么还是会这么疼?经年伤疤血淋淋的被寒风揭开。 温颂听着那边的欢声笑语,不知不觉冰凉的泪水顺着莹白的面颊滑落。 真的是他。 林佳嘉走出来看到温颂的这幅样子慌了手脚,“你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她,答案就在前方。 小呆瓜心心念念的人回国了。 前方的男人黑色风衣黑框眼镜,端的是君子温雅,芝兰之姿。 记忆中青涩却温柔的轮廓与面前之人重叠,他比高中时更成熟了,也对人都会成长,只是她的小呆瓜怎么越长大越越让人心疼。 白冉注意到身边人的状态,他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那个女孩是旧相识吗? 许江年送走各位前辈,又交代完白冉,他向着前面的女孩走了过去。 “乖乖,不哭了啊,有什么话说咱就说清楚。”林佳嘉给她擦了擦眼泪。 温颂看着他向自己走来,如同以前无数次那样向自己而来,可是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当他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心里的喧嚣变成无言的沉默,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佳嘉自动的退到了一旁等着他们把事情要么写上逗号,要么画上句号。 “你……” “……你过得还好吗?” 她过的好吗?许江年的话语轻轻落下的同时,她也在心中问自己,她成为被夸耀的存在,她给了父母想要的结局,应该是好的。 2. 顺颂时祺 [] 温颂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那是2013年的夏季,她16岁,这一年她考上了重点高中,这一年她爸爸创业失败从南方回到北方老家。 回去的盘缠还是东拼西凑借来的钱。 颠簸的车子后面拉的是满满的行李,前面是她和妈妈。 “温雄,我这辈子怎么嫁了你这么一个人,你半辈子混不出名堂,高不成低不就,回去该有多少人看我们笑话。” 妈妈在恨声抱怨,而爸爸脸色难看,松垮了脊梁紧咬着牙说不出一句话。 温颂想安慰她,可是自己不知为何也眼睛红红的。 张玲话锋一转,面向温颂:“别哭了,都怪你爸没本事,我前辈子就算是这样了,颂儿,妈就你一个孩子,妈下半辈子的希望全在你身上了,你要给我争气啊,要让我抬得起头。” 她的神情像是赌徒,把全部身家压在一个小小的瘦弱的孩子身上。 温颂有些怕,对妈妈口中的未来感到害怕,像是在她身上搭建空中阁楼。 可是妈妈压在自己肩上的手是那么沉重,她没有见过一向把头高高扬起的妈妈流露出这样的屈辱又不甘的神情,她把话咽了下去。 学习很难,但她做的很好,每次都是第一名,成为妈妈的希望应该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我会努力不让妈妈失望的。”温颂答应她。 温颂看着视野中的风景由层层高耸的大楼,逐渐过渡到绿油油的田野,坑坑洼洼的小土路蜿蜒着,最后车子停在了附近一个很破旧的二层居民楼里。 这里阴暗潮湿,在外面晾衣服洗菜的叔叔阿姨们探究的眼神扫过她们。 张玲皱着眉头看了看附近积的污水,心烦意乱没搭理他们,招呼也没打牵着温颂找到她们的房间。 “哎,新来的那个女的,看见没看见没,眼睛恨不得长头上,都来这儿了,还装什么装。” “我听房东说,她们家原来有些钱,全赔进去了。” “她不会到现在还没接受现实吧?” 墙壁的隔音效果并不好,他们似乎也没有有意遮掩。 张玲脸色铁青,拿着菜刀冲出去:“杀千刀的长舌妇,你们受得了这里,就一辈子在这待着吧,再让我听见你们嚼舌根,不跟你们拼命不算完” 温雄看了看惊鹿一样的温颂把她往里面推,把门关上,去拉张玲:“进去吧,别再闹笑话了。” “笑话,温雄我看你活的像一个笑话。” 温雄攥了攥拳头,进屋了,留她在外面疯。 见众人噤声,她转身进屋把刀放下,蹲在温颂面前:“你听见了吗?别像你爸一样窝囊,妈就指望你扬眉吐气了。” 来这里的第一天,闹得很不愉快,他们被排挤了,不过张玲不在乎。 夜晚,温颂躺在床上,老旧的电风扇吱呀吱呀的旋转着头。 潮黏的床榻夹杂着被暑气蒸腾的汗水,身旁不时飞来几只吸血的蚊子,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白天是邻里的摩擦,晚上是湿热的梦境。 这个假期温颂都在想,什么时候能够开学啊,因为开学就可以住在新宿舍了,这是目前她小小的期待。 温颂盼了好久,在夏季的尾巴她开学了。 九月的秋老虎来势汹汹,张玲声音很大像是嘱托又像是炫耀:“那可是市重点高中,你去的还是清北班,半只脚踏进名校的门槛了,剩下的半只脚可不能懈力。” 温颂看见一个很凶的阿姨,一把夺过孩子的手机,指着他的头:“天天就知道抱着手机看,同样都是脑子,你怎么是个猪脑子” 张玲冷笑一声,嘴角上扬心里的郁气终于吐出来了几分。 温颂走进学校,先找到宿舍把东西安置好,这个宿舍很好,从窗台透出来的阳光可以把她的被褥晒得温暖又踏实。 她下铺是一个染了一缕粉色头发五官很漂亮的女孩,耳朵上孩带了耳钉。 温颂记得校规明令禁止——不得染发和奇装异服,这个女孩顶风作案。 四目相对,温颂很礼貌的打招呼:“你好。” 林佳嘉看到白白净净的小姑娘,说话温温柔柔带着些吴侬软语的味道,她的眼睛好漂亮,像是洒满了月光的水面。 她喜欢这样的小年糕。 于是很自来熟的过去拍拍她肩膀:“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不是本地人?听你口音你南方来的?” “我叫温颂,是本地人,只是在那边生活过几年。”温颂一个一个回答她的问题。 “小年糕,你好可爱,我叫林佳嘉,等会儿跟我一起去教室吧,你可别迷路了。” “好,谢谢你。”林佳嘉很热情,温颂也接受了她的风格。 温颂跟在她身后,南一中很大,但是她很厉害轻车路熟的找到了教室。 看到温颂的眼神,林佳嘉解释道:“我是从初中部升上来的,咱们班里有一半人都是从那里升上来的,不过不要有压力,姐罩着你。” 温颂笑了笑,弯起眼睛,开学第一天她就认识了一个很好的人:“好。” 到教室以后,人来的都差不多了,温颂扫了一圈,好像没什么适合的位置了。 “林姐,这里这里,专门给你留的黄金位置。”一个男生向林佳嘉招手。 温颂正想去后面的时候,被林佳嘉拉住了。 “谢谢了,温颂你坐这里,你这小个子往后面凑什么热闹。” “不用了,这是你的位置,我坐后面也看得见的………而且我还会再长的。” 后半句话温颂说的很没有信服力。 “这多好整,我去后面和许哥坐一起,你们两个都坐这儿。” 招呼林佳嘉的男生麻溜的收拾东西,跑到后排。 “陈思宇我包你一个星期的作业。” 温颂轻轻扯了扯林佳嘉的袖子:“麻烦你了,谢谢你和那个男生。” “小年糕,这还没一个小时你都说了多少声谢谢了,我说了我会罩着你,你叫我嘉嘉就好。” “嗯,嘉嘉。” 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男生,身姿挺拔,松垮的蓝白校服在他身上柔顺妥帖,他长得很好看,像是雨后的竹子温柔的清峻。< 3. 酸甜气泡 [] ——日久生情的第一步是,我看到你的名字就会浮现你的身影。 早上温颂领完军训服,有些偏大但还好,她把自己套进去,束紧了腰带。 听到集合后,到操场她看见一水儿的军绿色,愣在了原地。 林佳嘉走到半路回教室里拿东西,让她先走,温颂现在有些找不到自己的班级在哪。 “同学?我记得是叫温颂?要去集合吗,跟我来吧。” 许江年远远就看到了立在操场中间的温颂, 温柔清朗的声线在身边响起,她知道自己是救兵来了,温颂记得他叫许江年,她看见他手里正抱着抱着一箱矿泉水。 温颂点了点头:“谢谢你。”,跟在他身后进到队伍里。 林佳嘉回来后拿起一个按住她的脸,拿起一个瓶子就往她脸上喷,细密的水雾在脸上湿润的铺开。 “唔……什么?” “防晒喷雾,白白的小年糕可不能晒黑” 温颂亮晶晶的眼神一直追着林佳嘉。 “别这样看我肉麻死了,说了要罩着你,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十秒钟,把东西放好,队排好,十,九……”,在温颂被水雾遮盖了眼帘的时候,班级前面站了一个人,声音粗犷。 这是带他们的教官,看到是一个胖子,大家目露怀疑,这样的身材是从部队里出来的? 直到他在大家面前快速标准的做完二十个俯卧撑,不带喘一口气,收获了全班佩服的目光。 接下来的半天她们是在站军姿中度过的,好不容易挨到休息,双腿酸的连坐下都十分吃力。 许江年拿着上午时温颂看到的那箱水,先递给教官一瓶,而后分发给大家。 此起彼伏的:“谢谢班长。” 林佳嘉接过水,眼神追随着许江年和接过水的其他同学,许江年总是这样事无巨细的都会做的很好:“小年糕明天陪我一起去买水。” “嗯,好。”温颂拉了拉她的手。 军训是最快培养同学关系的时机,比如开学时给她让坐的陈思宇。 他不仅在自己班如鱼得水,而且与别的班同学十分热络。 温颂注意到在那一片热闹的的男生堆中,许江年脸上挂着笑意,会安静的倾听和喝彩却并不会跟随着一起起哄。 下午两点正是高温时刻,教官带他们到树荫下,想了想喊了一声:“谁会表演才艺?” 大家摸不着头脑,也有些不好意思表现,没有人出声。 “没人是吧,那就继续站。” “我来。”一个高马尾身材气质都很好的女生站了出来。 “坐下,欣赏。”教官这句话一出来大家抢天呼地感恩戴德,围成一个圈坐了下来。 “谢依霖,舞蹈生人家从小就规划好了要走这条路。”林佳嘉在一旁讲道。 温颂目不转睛的看着中间的人跟随节奏,一拍一舞,她柔软灵活的身姿引起大家一阵阵的惊叹与喝彩。 温颂遮住眼底的落寞,跟着大家一起鼓掌,直到手心通红。 有了谢依霖的打头,唱歌的唱歌,耍宝的耍宝,直到没那么灼热,教官叫停才意犹未尽的结束。 晚上回到宿舍,拖着疲惫的身体温颂和林佳嘉简单洗漱后,双双躺倒。 对面的床铺仍旧点灯熬油的翻起了书。 十五天的军训,前十天大家苦不堪言,顶着炎炎烈日无比渴望能来一场雨,可惜天不遂人愿。 后五天大家对教官依依惜别。 最后一天是送别教官,陈思宇带头提议,“咱们带教官一起去野餐怎么样?要搞个有意思是送别仪式才好,许哥许哥表个态。” “我去和林佳嘉商量一下,如果合适的话先筹集一下班费,用来买吃的东西。”,许江年并没有立时答应。 林佳嘉刚才也听到了,许江年过来的时候,“我的想法是觉得挺好的,你呢?” 许江年点点头,“应该会很有气氛,先去组织一下吧。” 同学们分为两批,一批去进货买东西,另一批留下布置场地。 教官搬来了一个烤架,还有一些肉类,堪称野餐的主力军。 东西买回来来之后,温颂看到男生们还搬来了烟花炮仗。 “我家过年没放完,这下子全搬过来了。” 东西很快就摆开了,烤肉滋滋的冒油,飘出来的香气令大家都围了过去。 教官还拿出了两瓶啤酒,冰凉的瓶身在空气中沁出水珠,男生们嬉皮笑脸凑过去,想分一杯。 被教官踹了回去:“喝果汁去。” 碰杯的声音混合着大家抽科打诨,教官在哄闹中脸红的讲起自己的经历,这一刻大家的心里没有学业,没有成绩,有的只是快乐。 那天晚上,是她们全员笑的最开心,最年少意气的一次。 吃饱喝足之后,天色也逐渐变暗,许江年带着男生去捣鼓烟花,剩下的人拿了些小炮,烟花棒之类的东西玩了起来。 一个男生把小炮点着,没拿稳,炮呲到温颂身边,小火星顺着引线往下走。 “快跑”她招呼着身边人撤开,却意外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许江年把烟花点燃,夜幕中绽放出绚烂的色彩,他往回走,却看到被惊的温颂撞了过来。 温颂听见头顶上方传来声音,胸膛的震动听起来有些闷闷的,“你没事吧?” 温颂撤开,脸色爆红,十五天的军训没能把她晒黑,是此时最大的遗憾。 “不……不好意思,我刚……刚才没看路。”,温颂磕磕绊绊的把话说圆。 许江年对上那双眼睛,像受惊的小鹿,在夜晚闪闪的发亮:“没什么,回去吧,你没事就好。” 而后对放炮的人说:“你们小心些,到远处去放。” 教官踹着他们走远,不久远处就传来炮仗的声响,眼前是烟花繁花,耳边是炮声笑语,此时氛围达到高潮。 军训落幕后,虽然大家仍旧怀念,但进度很快的课程已经让人有些吃不消了,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对付。 班主任又宣布,周五有一次年级摸底考试。 看见台下哭丧着脸的小苦瓜,“你们这幅样子做什么,不用紧张啊,题不难都是初中知识。” 饶是如此,大家仍旧很紧张,开学第一次考试决定了能给老师留下什么印象,更是他们挑选好苗子的时候。 这些天温颂把初中所有的知识点全部过了一遍,又把开学以来学过的复习。 面对她的效率,林佳嘉竖起了大拇指。 考试的前一天,搬桌子挪椅子的声音在一层楼中响起,桌子上贴的考号让大家纷纷寻找,有没有自己。 温颂看了看自己和林佳嘉的考场和考号,她们都在隔壁教室。 寝室里对面床铺的灯这一次亮的更久了。 林佳嘉趴在床边,头朝下:“小年糕 4. 两重天 [] ——关于堆起半头高的书本和厚厚的眼镜片下的梦想。 由于自己一战成名,温颂很快在各科老师面前混了个眼熟。 他们在办公室里谈起温颂,夸赞是个好苗子,不偏科的综合性型选手,放在哪里都是发光的金子。 “课堂上再观察观察,后面可以让小许和小林带她参加竞赛。”数学老师和物理老师商讨起来。 英语老师不满的敲了敲桌子:“你们就给我留一只苗吧,相比起来林佳嘉英语最为突出,与其去给你们添彩不如在我这里独秀。” 两位老师仍想争取一下:“这还是要看林同学的选择嘛。” 眼见英语老师变了脸色,气氛不太对,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下节就是我的课了,我要去准备一下。” “我想起来还有几份作业没看完,先走一步。” 温颂刚刚坐下,接触到老师赞许的目光后就又被叫了起来。 近期以来许多老师上课都喜欢挑她回答问题,温颂叹口气,这个阶段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等到下课,温颂趴在桌子上,揉了揉眼睛,身边响起一道声音。 “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一两个问题没有搞清楚。” 是她的室友,温颂记得她叫张雅,还有一个叫杨玉。 这次考试她们似乎考得都还不错,寝室里的小夜灯在成绩下放的那天晚上终于休息了一晚。 漆黑而宁静的夜晚包裹着两颗安心。 温颂接过她的题,看了看很快给出解题思路。 接连两三道,温颂都在五分钟内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的关键和方法:“如果你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过来问我。” “那我之后就经常来麻烦你了。”张雅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放到桌子上。 温颂看着那颗蓝色的糖果,剥开僵硬的外衣放进嘴里,弥漫起酸甜的口感。 温颂目送她离开,看到她回到自己的位置,把头埋在题海里,那里面是坦荡荡的未来。 她们的高中住宿生半个月回家一次,周五吃过午饭,大家都沉浸在过星期回家的兴奋中,殷殷期盼的目光让班主任不禁笑骂:“收敛点小兔崽子们,你们这副样子,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再重申一遍交学费,写作业,以及不要去河边扎猛子,放学!” 铃声响起的一瞬,大家把早就收拾好的书包甩到肩膀上,更有甚者已经欢呼着跑出教室门。 “小吃街,去不去?”林佳嘉拉着温颂也往外走。 温颂点点头。 每个学校后面都会有一条小吃街,和蔼的大叔和阿姨在充满飘香的油烟后面忙碌着。 “我请你喝奶茶?”温颂指了指排起长队的门店。 温颂首次表现出强势不容拒绝的态度,林佳嘉笑着捏了捏温颂的脸:“那我要喝柠檬水。” 即将排到自己的时候,她看到了陈思宇,侧着半个身子蹲在烧饼店的石墩上在吃着东西,她一直想谢谢他给自己让座,却没什么机会于是趁此多买了一杯。 冰凉的饮料接触到外面的暑气,很快就在表面凝结成细密的小水珠。 林佳嘉看到多出来一杯,温颂向她指了指陈思宇。 她了然:“得了作业还得了饮料,便宜他了。” 递给陈思宇时,他站起来:“给我的?小的何德何能,来自学霸的馈赠我一定好好收藏。” 温颂这才看到陈思宇身后的许江年,他坐在电瓶车上笑着看向她们,蓝白校服被搭在车子上,清爽的白T恤被夏风吹着,勾勒出劲瘦的腰身。 “你给我让过座位,谢谢你。” “哪这么多废话,给你的你喝就是了。”林佳嘉不想和他啰嗦了,她还想拉着温颂去前面玩呢。 陈思宇先问过许江年:“介不介意加两人?” “当然不介意,你去吧。” 得到许江年的回复之后,陈思宇开始拉人:“林姐,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我知道一个风水宝地,我刚才和江年商量着一起去玩会儿,反正还早你们去不去?” 找乐子,傻子才不去,林佳嘉摇晃着温颂,直到温颂被她摇的想吐,同意去,才停下来。 陈思宇把电动车骑出来对许江年说:“咱们俩一人带一个。” 林佳嘉把温颂推向许江年:“还是你带她比较好,我不放心陈思宇。” “小爷的车技堪称秋名山车神。” 陈思宇一个甩尾,扬了林佳嘉一脸灰,她上去就是一拳。 温颂坐在后面,许江年骑的四平八稳,迎面吹来的风正值凉爽,她隐隐约约闻到前面的少年身上传来的松柏香味。 这是她第一次离一个男生这么近。 没来由的,温颂又悄悄红了脸。 “温颂。” 前面的风带着自己的名字传了过来,许江年在喊她。 “嗯?” “你有兴趣参加竞赛吗?数学老师和物理老师来让我带带你,抱歉这个时间说学习可能让你有些扫兴。” 在温颂接触过的几次中,许江年总是温柔,谦和的。 “没事的,没事的,没有扫兴。我想参加,只不过我能不能先做一下之前的类型题?” “我这儿正好有一套奥数竞赛题,你可以先拿回去做。” 许江年话刚落,就到地方了。 他们在一个城门楼旁停了下来,高耸的拱门左右衔接着斑驳的城墙,这是老北区一个早就被废弃的建筑,通往城墙的台阶也被一扇小门锁上了。 “我发现这边有一条路能上去,跟着我。” 陈思宇猫着腰带头往上走,温颂她们跟在后面。 到城墙上,视野顿时开阔。 她们在高处,吹着最凉爽的夏风,谈天说地的笑着闹着。 “小年糕,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呢?” 温颂摇了摇头,她不知道,她之前是有个梦想的,不过已经不能实现了。 “你呢?” 林佳嘉畅想着:“我想去各国旅游,叹息桥,自由女神像,巴黎铁塔……” “我老老实实开个自己的店就心满意足了。”陈思宇满脸认真的说出自己的梦想。 等到许江年的时候,他说:“我什么都想做,到那时只希望我们都能自由自在。” 回到家,张玲正在忙 5. 宕机 [] 星期日的下午,温颂带着那叠钱回到学校,钱是沉甸甸的,妈妈的话也是沉甸甸的。 “我起早贪黑都是为了你,等你长大了,我就不用受这份苦了。” 温颂低下头,她越来越想回避这种问题,迷茫惶恐的念头在心里盘旋,她真的会一直优秀下去吗? 她可以给得起妈妈口中的未来吗? 她要是做不到怎么办? 温颂试探性的开口问道:“妈,要是我做的不够好该怎么办?”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少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书去我忙着呢,如果你真感觉自己做的不好,你就想想你对的起我们辛辛苦苦供应你上学吗?” “我……” 温颂十分无助,脚下悬空,前方迷雾,唯独没有退路。 周一上课的时候,温颂把那份竞赛题还给许江年,她没有什么可酬谢的东西,只能拿出一颗糖。 许江年回到教室,看到自己的桌面上放着的东西,蓝色的便签上面写着——谢谢你,糖是送给你的谢礼。 许江年低下头微微笑了笑,她真的很爱说谢谢。 题页白净,他给出去什么样子,她还回来就什么样子。 她是写在了作业纸上吗? 许江年嘴角的笑意多了几分无奈,看来不仅是一个爱说谢谢,还特别不想麻烦人的姑娘。 这节课下课,许江年走到温颂的座位上,正巧碰到她再给另一个女生讲题,便稍微等了等。 他看到她的侧脸,秋水明眸,恬静安然的气质像是在翻开一本书,偶然看到夹在其中的枫叶。 温颂给杨玉讲完题,看到站在一旁的许江年,站起身紧张道:“是那套试题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不是,我来是想问一下,你做的怎么样?我做完会去找数学老师看一下,你要不要一起。” 许江年被温颂郑重其事的态度弄得皆笑非啼,赶忙解释。 “那就好,题有点难,有几题没做出来,等你做完我们可以一起去。” “你先给我圈一下哪几道有问题。” 温颂凑过去圈题,此刻他们离的很近,一拳的距离能让许江年清楚的看到,温颂眼尾下的泪痣。在她垂下眼帘的时候,平添几分凄楚。 直到很多年以后,许江年再次望向那双眼睛,莹莹泪水顺着她的泪痣滑落,他才知道,齿轮早已转动,她们都不得不向宿命低下头。 许江年在几道难题上花了一些时间,但还是做了出来,他把解题思路详细的写了下来,传给温颂。 “这两天怎么感觉你们两个关系越来越好?”林佳嘉看着那份明显是用了心思的解题思路,将耳朵凑到了温颂的嘴边。 “他很好心的带着我做竞赛题。” 温颂认真解释完接过题,一步一步的分析着,思路豁然开朗的同时也更清楚的认识到被许江年强悍的思维逻辑。 他的理科都是拔尖,只不过可能懒得花费时间去进行长篇大论的记忆,文综方面稍有薄弱。 此刻另一方,陈思宇愤愤不平的指着自己的题:“你给温颂写那么详细,每一步都不跳过,到了我这里你就给三步,赤果果的双标。” “浓缩的就是精髓,我相信你可以看懂的。”许江年抱着期待的眼神笑了起来。 等温颂把题搞懂后,去许江年的位置上准备和他一起去找老师。 走到的时候发现他正趴在桌子上补觉,后脑勺有几缕不服帖的碎发,蓬松曲卷,似乎被太阳晒得有些燥热,他将头埋的更深了。 温颂不想打扰他,准备下节下课再来的时候,他却醒了,喊住了自己,慵懒的带着困意的嗓音下面是一贯的温柔。 “温颂?有什么事吗?” “谢谢你的解题方法,我已经学会了,是想找你一起去老师办公室的。” 许江年将后脑勺翘起的碎发抚平,然后拿起试题:“那走吧。” 阳光洒满走廊,狭窄的通道却无比敞亮,两侧同学的谈笑声,追逐与打闹,像是一个小世界的喧闹。 温颂看到有些同学的照片被贴在墙上表彰,碎金的日光洒在上面,独属的特别眷顾。 她和许江年来到教室,数学老师支了支眼镜,拿起手变的菊花枸杞茶喝了一口,严阵以待:“你们两个是有什么问题吗?” “老师上一年的竞赛题我们做完了,您看一下。然后我们需要再拿一份。” 数学老师看了之后欣慰的笑了起来:“许江年我最放心的就是你了,温同学也很让我惊喜啊,你们两个好好交流,互帮互助。” 物理老师凑过来:“一直做数学也不好,容易思维固化,来做这份物理竞赛题拿走不谢。” “哎哎,你这是做什么?他们可不想要。” 温颂和许江年一人拿一份,离开办公室,他们二位这才满意放人。 回去之后温颂先开始做物理题,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她放下笔长舒一口气,感觉还是物理题更适合自己。 第二天温颂接着把昨天没解出来的大题再看一遍,被林佳嘉夺过笔。 “小年糕,感觉你这几天怎么一直闷闷不乐的?一直盯着题,而且你看你都不怎么笑了。” 她笑不出来,情绪如一潭深水,没有汹涌的海浪,也没有到孤身一人置身其中冰寒刺骨的地步。 温颂摇了摇头:“没有不开心啊,我很好。” 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升自己情绪的时候,又害怕自己的负面情绪会造成别人负担时,她会把一切言语化成沉默往下咽。 林佳嘉揉了揉她的脸:“来,笑一个,不准再写了,咱们出去活动活动吧,一下课你就像木头一样扎根在座位上了,教室这么闷,开心的起来才怪。” 温颂被林佳嘉强硬的拉着来到操场,这是大课间,操场上汇聚了许多人,打球的你来我往,打乒乓的在球台上难舍难分。 她跟在林佳嘉身后游荡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游离到了篮球场的边缘,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头顶上方飞来一颗篮球,尽管及时躲闪却还是砸到了手臂,不多时青紫一 6. 日暮温柔 [] ——沉溺于橘黄色的落日,在温柔中永不回头。 看见与许江年断崖式拉开的距离,温颂掐了掐指尖,说不上有多么的失意,甚至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情。 之前的惶恐现在可以真真切切的承担后果了,她想想看看到底会如何,她终要窥见那份惶恐不安下的真实面貌。 第一节晚自习的时候老师让讨论一下题,简单的先解决掉,上课时只讲重点难题。 原本安静的教室一下子沸腾了起来,讨论声夹杂着浑水摸鱼的闲话声。 “温颂,出来一下。”班主任在教室外面喊她。 等她出去后,温颂看到他一脸难为的样子,心中揣测是有什么很难办的事吗? “温同学啊,考试总有发挥失常的时候,那个也不用太在意,还有一件事,你……妈妈来学校了,现在在我的办公室,她对你的成绩很…关注。” 一句话终于说完,王伦喘了一口气,温颂妈妈从要到成绩时就如同开启了紧急作战模式,不仅追问着为什么,还直接杀到学校要见温颂,步步紧逼。 他劝她成绩有起伏是正常的,不用太过忧心,奈何她听不进去一句。 温颂面上淡淡的点头,跟着班主任去见她,心上涌出的情绪早已被冻上了。 到办公室,张玲粗暴的扯住温颂的胳膊:“你怎么回事?你看看你考的这是什么?第三名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你给我一个解释。” 温颂看着逼近自己的脸孔,那是她的妈妈,她又为何在她脸上看到了片刻狰狞,或许那只是慌乱,是她看错了。 “妈妈,这次是…我状态不好,你不要担心,下次不会这样了……但是妈妈,这里不像初中有很多优秀的人,我不能保证每一次都是……” “那你要更加努力啊,你向我保证过的啊,你是妈妈唯一的出路了,我丢下家里的一堆活,不赚钱也要来见你,只是想要个安心,你却和我说这种话,你,你对得起我吗?” 温颂的话被打断,张玲语气软了下来,但攥着她胳膊的手更加用力了,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委屈。 她心里泛起一丝无奈的涟漪,你看,人人都想求得一个心安,温颂也想求得,却不可得。 王伦站出来:“温颂妈妈,先平复一下心情,咱不能太逼孩子,而且温颂已经很优秀了,肯定能上好学校,您就不要太担心了。” “只有第一名才会有更好的出路,谁会记得第二名,第三名?她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的。” 温颂有些难堪的扯了扯和王伦对峙的张玲,哀求着:“妈,回去吧,别说了,我会努力的,我一直都在努力。” 咚咚咚的敲门声想起,王伦喊了一声进,看到来的是许江年,他来交班级日志。 许江年看到温颂,也看到了她身旁紧紧抓着她的妇女。 是她妈妈吗?为什么温颂看上去快要哭了一样。 温颂把张玲拉了出去,好言好语的把她劝回去后,全身力气被掏空,迈出的每一步都沉重且无奈。 回到教室,温颂看不进去题,也听不进去周围的人语,充斥着耳鼓的全是烦躁。 “看来我今后不应该叫你小年糕,叫你小呆瓜好了,你赶快回神,还有你的语文是怎么回事?作文这种东西易如反掌的啊?你怎么……” 林佳嘉摇晃着温颂让它回神,明明有和许江年一争高下的实力,偏偏输在了她最不能理解的语文上。 “唔,停停停,摇的我头晕,考语文时状态不好,作文时间不够了。” 听到这个解释,林佳嘉这才放手作罢。 “那个……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想请个假去医务室。” 周围嘈杂的声响像海水把她包围,莫名的烦躁。温颂不想待在教室了,晚自习的请假可以直接和班长说,于是她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啊,是不是我刚才晃的了?对不起嘛,我陪着你一起去吧。” “不是,不用不用,她们还等你解题呢,我自己可以的。”温颂摇着头把林佳嘉按下,走出了教室。 她爬上教学楼最高的一层,那里有一个半包围的楼梯,她坐下撑着头,天边已经被紫橙色的晚霞笼罩,像是轰轰烈烈的夏季末尾的落幕。 寂静燃烧着的美丽。 眼睛不知道何时下起了雨,冰冰凉凉的泪水突然到来,温颂苦笑着把泪抹掉。 她现在对情绪的感知越来越迟钝了,这泪是为何而落的她都有些不清楚。 但是不能哭了,没有什么委屈的,也没什么好哭的,是她自己得来的果,她总能承接得住。 晚霞烧的正是美丽,涌出的泪水已经退了下去,她看的出神时听到下面的楼层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温颂看了一眼,是许江年。 他怎么会到这里?她和他是一前一后,他跟着自己来的吗? 许江年看到温颂出教室的时候手脚比头脑快了一步,跟了出来。 他把自己举动反常的原因归结到,因为在办公室里的那一幕,他看到温颂的状态不好,因为怕她为自己的成绩而自困。 却忽略了内心响应她举动的原因,许江年十几年从未动过心,这一道于他生疏且不知所措。 他原本只是想看看她去哪里,看到她一路往上爬,想了想还是跟了上来,看到了她在这里哭鼻子。 那只不想麻烦别人的小兔子遇到事情只能躲起来自己疗伤,陌生的情绪在心里升起,他想上前走到她身边安慰她,却又忍住稍微等了一下,现在出去会让她更不自在。 “你……” 他在自己身边坐下:“为什么会来这里吗?这里算是一个好去处,吹一吹夏晚凉风,看,那边的晚霞的尾巴也令人难以目移。” 许江年看着她:“你又是为什么来这里?” 礼尚往来她该回答这个问题的。 “因为教室很闷。”也因为心里很闷,温颂把后半句话藏了起来。 “你带我发现这么一个好地方,作为报答,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怎么样,它也是个解闷的好去处,这是我第一次向人发出邀请,还请温同学赏个面子就不要拒绝我了。” 温颂点了点头,他的邀请本就让人拒绝不起来。 “温颂,你很厉害,这次不是你的真实水平,所以没关系的,你不用怀疑难过,我期待着下一次,期待着你重振旗鼓与我一决高下。” 每次被他叫名字时,温颂不知为何总能感觉到他温柔语气中的郑重。 他担心自己因为成绩不好而沮丧吗?温颂想解释,她不是因为成绩,她承受能力还算可以,可是又不知道该从和说起,因为确实和成绩有关。 她张了张口,又算了,没必 7. 耶稣光 [] 谁都没有想到让温颂从那种状态下走出来的会是一场雨,准确的是钢琴曲下的秋雨。 许江年看着温颂逼迫自己高强度的学习,心下密密麻麻填充进疼惜的情绪。 在午休的时候,他看向背脊挺拔还在落笔的温颂,动笔写下一张条——“希望晚霞下的约定现在还能有效,我想邀请你来到我的秘密基地。” 他将纸条递过去,然后出门等待着。 温颂接到纸条的时候,犹豫了,那张纸条带着记忆唤醒了暗生的情愫。 但是现在她不想多余的心思,也不该有,她不想面对许江年。 将纸条收了进去,见他一直等在外面,似乎是想要一个答复。 温颂轻手轻脚的挪开椅子,怕惊醒睡着的林佳嘉,她走到他面前,想要违约的尴尬感和那些由于别样心思产生的面对面的不自然。 “不好意思,我……” 剩余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轻柔却不容抗拒的拽曳感传来,温颂睁圆了眼睛。 她没想到那个一向温和待人,有礼的竟然拽着她跑了起来。 “温颂,冒犯了,只不过我和秘密基地已经打好招呼了,你这位客人不去,它会很伤心的,所以跟我走吧。” 他拉着她跑在梧桐大道上,这条中央大道虽然叫这个名字,两侧种植的却都是枫叶。 天气慢慢的转凉,秋老虎的余热已经过去,一场秋雨一场寒,校园里的枫叶也随之变色,北方的秋从来都是肃杀的,同样也是高空澄明舒朗的。 不时的有泛黄的叶子从树梢飘飘悠悠的落下,一叶障目遮盖住她们的身影,却又忽而展现。 温颂跟着他脑海里一片空白,他的节奏不算快,照顾着自己。 让她不自在的,是他拉住自己手腕的手掌,掌心的温度隔着一层校服布料,灼热滚烫。 那天晚霞下萌生的心意,被高温喂养着隐隐有破土之势,温颂悄悄的将将其安回去。 她该喊住他,让他停下来,可是秋意浓,少年意气,兴致盛,她离开了那个闷热的教室笼子,耳畔掠过的风声提醒她留下这片刻闲暇吧,于是她也有些不忍叫停。 思绪挣扎之间,许江年已经停了下来,温颂看了看前面的建筑,这里是学校的大礼堂。 “许江年,我真的……” “既然已经来了,真的不跟着我进去看看吗?之前你总是对我说谢谢,那这一次,就当是帮我好吗?” 温颂现在是真的说不出来拒绝的话了。 他带着她进到大礼堂旁边的一个小隔间里,正中间放着一架钢琴。 许江年坐在钢琴前:“给我一首钢琴曲的时间吧,我心情烦闷的时候经常会来这里,这架钢琴是我情绪的倾听者。” 许江年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温颂的目光随着它灵活飞舞。 她坐在一边,安静的当个听众,悠扬的曲调响起,她看见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慢节奏的调子缓缓递进到高潮,外面的雨势下的急了,落在窗户上响起清脆的敲击声,与钢琴声交织起来安抚人心,引领着迷失海湾的人回到灯塔。 一曲结束,温颂道仍还沉浸在曲调中回味:“它叫什么名字?” 许江年站起身来:“这首曲子的名字叫《Daylight》,光本身就是很神奇的存在,有一种奇特的现象,被称为‘耶稣光’,也叫做丁达尔效应,温颂你不要急,慢慢往前走,世界有璀璨奇迹,而降临总猝不及防。” “我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压着你,但给自己喘口气的时间,给自己一个发现奇迹的时间好吗?照你这样的状态,身体很快就会垮掉的。” 温颂发现许江年总能很神奇的化解掉那些焦躁不安的情绪,她移开视线不去看那双温柔眼,将将收拾妥帖的少女心事,她不想再被无意的风吹起书页。 她点点头,醒悟她迷失了自己的节奏,在一条荆棘路上越走越远,如果没有人把她叫回头,头破血流仍不罢休。 “我明白,我会找到自己的节奏的。” “离午休结束,刚好还有一首的时间。” 许江年说完,一首娓娓诉说的调子响了起来,像是给人心里也下了一层蒙蒙细雨,而后像是雨渐息,潮渐落,在温暖的房间心事悄然开解。 少年的侧影清俊,眸色专注于眼前的钢琴世界,温文尔雅的贵气遮掩不住,在她平静的温颂心底原本那些杂乱的情愫突然被粉饰太平。 她突然明白了,且不说他本来对自己就无意,山与海不同路,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许江年和温颂要走的路也是不同的。 一场少女懵懂的心思,溶于窗外的一场秋雨。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主人盖上潮湿的土壤。 两首曲子让她想明白两件事。 她也缓缓闭上眼睛,她开始听见世界的声音,嘈杂却又是安详有序的。 自己心里的声音悄悄地开始湮灭了。 “许江年,”这首弹完后,温颂很想问他一个问题——为什么愿意为她做这么多,她怕自己还不起。 “嗯,怎么了?”他将钢琴轻轻的合上。 “你帮我了这么多,我不知道该拿什么来还。”温颂能给出去的东西很少,但也很坦诚。 “温颂,我们是朋友,我做的一切也都是遵从我的心意,能帮到你就很好了。” 许江年顿了顿才说道,“还”和“朋友”这两个词,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和讲出来都有着些许别扭。 他更希望的是心和心之间的交换。 温颂此时也在心里念了两声:“朋友。” 能得到许江年这样的朋友,已经够好了,她垂下眼眸,还是将那个问题问了出来。 它是在朋友界线内的:“许江年,你高中毕业有什么计划吗?” “毕业之后我想去国外留学,你呢?” 许江年认真的想了想,他想去更广阔的天地看看,更多的机遇还有隐隐的少年意气,因为站在了父辈的台阶上,便总想飞的比父辈更高一些。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温颂了然的笑了笑,她的预感没错,他也不应该局限在狭窄的一方水土,趁还没有太多牵绊,放下便没那么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