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鲛》 1. 公主出嫁 [] 第一章 八月中旬,月亮圆得惊人,似一轮滚圆玉盘高悬夜空。 月光如银,遍洒四野。草丛中虫鸣阵阵,为寂静的夜色添了份叫人烦闷的噪音。 远处,巍峨阴郁的重峦山影若隐若现。 一行送亲队伍悄无声息出现在道路的尽头。轿夫脚步轻盈,看起来不似凡夫,前后拢共三十二人,扛着八顶镶金嵌玉的宝箱,中间一顶瑰丽花轿,如一阵风从路上掠过,朝着梵天宗的方向奔去。 这群人的长相呢,只有“怪异”二字可以形容。有肖似人形者,眼距宽似鲶鱼;有的呢,干脆人形都没进化完全,指间生着蹼,脸颊覆着鳞,脸上的鱼须一甩一甩。 若有行人经过此处,不被吓死也要被吓得疯癫。更别说鼓起勇气看一眼花轿里的新娘子了。 不知哪路妖仙神怪,竟大晚上的结队娶亲? 小厮跟前忙后,一会儿叮嘱脚步稳健莫要颠了公主,一会儿关心甚甚为花轿内端茶送水。虽赶路匆匆,但也拿出了不输皇家的气派。 “公主,您口渴了吗?要喝茶吗?” 一只莹白的手伸出来,接过了碧玉茶盏,散架似的慵懒娇声从中传出。 “小奔,我们离梵天宗还有多久的行程?” 原来,这是一支来自北溟冰海鲛宫的送亲队。 花轿中的贵人,便是那生来尊贵的北溟公主。 传闻她有着稀世无双的美貌,刚到及笄之年,求亲的各路妖仙就踏破了鲛宫的门槛。 公主是鲛人族长公主的女儿,她的亲舅舅是鲛人族的帝王,生父更是如今修真界第一仙宗梵天宗的掌门人。尊贵无双,娇生惯养,只是成亲的消息一传出,不知多少青年天骄的心碎成了渣渣。 “公主,我们已经赶了大半月的路程,如今到了浮棺山了。” “浮棺山?”那道娇声嘟嘟囔囔念了一阵,倏然掀开车帘,眼前一阵眼花缭乱,他急忙去掩,已经来不及了,一张清艳秾丽的娇容从花轿中钻出。 这是个无可挑剔,祸国殃民的美人。 下巴尖尖,脸蛋小巧。一双柔媚昳丽的狐狸眼,春水澹澹,眼尾坠着一滴淡红色的泪痣,就像前世一滴多情泪,为艳光四射的气质增了分易碎的楚楚。 “已经到了浮棺山?”乔胭又问,忍不住趴在车窗上唉声叹气。 绸缎似的乌发枕着小臂垂落,露出一截莹白的后颈,那轻轻嘟囔的嫣红唇瓣,就像落在雪地里的一片红梅。 从北溟出发,她以为还得走上些时日,没想到车夫脚程急,这么快就到了剧情开始的时间地点。 当然,她只是个作为衬托出场的炮灰。浮棺山真正的主角是谢隐泽,《朱雀劫》的第一阴郁病娇反派。 ——也正是她的夫君。 乔胭不久前才觉醒了前世记忆,发现自己乃一位穿书人士。 这是一本经典的我爱你时你另有他爱,我不爱你了你又追悔莫及的古早狗血小言。 虽然情节老套,但作者以淋漓尽致的狗血,令人捉急的误会,读后仿佛智商骤降的情节,在狗血界闯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乔胭的角色,就是男主前期的这位“他爱”。 自从男主偶然落海被鲛人公主救回,两人就此开启了一段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甜蜜往事。陆云铮虽然又痴情,又优秀,但在天纵奇才的师弟面前却逊色了不少。 而男主这位师弟,也就是原著中粉丝众多、上位呼声极高的反派boss,谢隐泽。 在谢隐泽的第一次出场中,作者以及其浓墨重彩的笔墨,详细塑造了此人令人心惊肉跳的深沉心机。 乔胭的父亲流君是梵天宗这一任的掌门人,也是谢隐泽的师父。他对天赋出众,年纪轻轻便已突破元婴期的反派boss极为看好,将自己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他。但他不知道的是,谢隐泽早就恨透了梵天宗,在面上装作纯良,内里已经黑成墨汁。 他厌恨师父,对这个便宜媳妇自然也没有好心。在迎娶乔胭的路上,他佯装不敌虎妖,把她丢在了大妖盘踞的深山中,导致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娇公主受了极大的恐怖和恫吓,就此落下病根,为经年后的抑郁而终埋下了伏笔。 而原著中虎妖盘踞的大山……正是眼前这座浮棺山。 她望了眼夜色中影影绰绰的山影,不由咕咚吞咽了口唾沫。 “我说小奔啊,你看咱们赶路都这么久了,天色又这么晚了,要不干脆歇一歇,明天再出发?” 小奔忠心耿耿道:“公主别担心,我们不怕累,一定尽快把您送到梵天宗。” 你们不怕,我怕啊!尤其是想到一会儿谢隐泽就是在这个地方来接她,她就更怕了! 乔胭不死心地继续劝:“这陆地不比北溟,邪恶的妖怪多的是,若是遇见了什么抢劫拦路……” 一想到这个,乔胭就恨自己没有早点觉醒记忆,把武力值锻炼出来。她锦衣玉食惯了,现在就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废物公主,在谢隐泽手底下……大概活不过三招。 “原来您担心这个?我听说姑爷是梵天宗这一代天赋最强的弟子,您就放心吧,有他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伤不了公主殿下的!”小奔乐观地回答,浑然不知道,原著中让公主抑郁而终的,就是他口中夸出了花的姑爷。 不过,也无怪乎他会这样想。谢隐泽的名声一向是极响亮的,不仅是在修真界,连鲛人族也听说过他的名号。 他刚成年,就在北溟深处彻骨冰冻的寒潭中潜伏七天七夜,斩杀了为祸一方的妖蛟。有传闻说梵天宗内部已经将他内定为下一任掌门。 叹了又叹,她缩回轿内,摸出铜镜,唏嘘地对镜叹惋。 多美的一张脸,多我见犹怜的美人,她用习惯了二十年的一张脸,居然就快要交代出去了。 她慢悠悠,如一条咸鱼,顺溜无比地滑到了软榻上躺着。还没来得及想出什么办法,轿身倏然一震,接着一道嘶哑难听、恍若被砂纸打磨过的嘲哳声音从送嫁队伍前方传来。 “来者可是北溟冰海,鲛族公主?”这男人横路拦在路中间,出现得诡异,穿一身白色敛服,脸蛋瘦得脱了相,皮肤又黑又紫,丑得能把人吓死。 一看,就是只鬼。 还是只刚死不久的伥鬼。 伥鬼此物最为可恶,死后灵魂为虎妖所囚,为了不被折磨,会选择助纣为虐,反过来戕害其他无辜行人。浮棺山盘踞着一只大虎妖,为祸一方,吞了数不胜数的行人,自然也养出了无数伥鬼。 伥鬼桀桀笑道:“我家大王听说,这鲛人公主是九州公认的第一美人,特地邀公主去山中的府邸做客一番。” 小奔怒呸一声:“你做梦!我家公主的尊容,也是你们这等陆上的低等妖怪能看的?” 伥鬼此物,本事倒是不大,架不住数量众多,用鬼海战术也能把这支从北溟来的真·虾兵蟹将给堆死。 话不投机半句多,双方很快开战。轿辇外杀声震天,乔胭坐在花轿内,静静抚着左手一只蛇环形状的手镯。 混战中,不知是谁飞来一斧钺,恰恰就劈在她头顶半尺位置。车夫的手一下子松了,轿辇不受控制一跌,乔胭也在混乱中跌出了花轿。 她以为自己会摔倒,但是没有。一只手伸过来,稳稳扶住了她。 指节修长,指甲整齐健康红润,皮肤很白,手背青筋蜿蜒,似峭壁上松柏攀出的覆雪枝杈,有一股寒冷、干净的气息。 看着这只手,乔胭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 “我来晚了。”透过盖头摇曳的流苏,她看见面前站着一双被黑靴包裹的修长小腿,到底是大婚之日,黑靴边沿垂着纤细的银链,随步伐晃荡时候,分外好看。 男人悠悠开口,“娘子受惊了。” 这是谢隐泽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他的嗓音不是乔胭看书时设想的阴冷,反倒,清澈好听,像一溪融化的雪,涓涓而流。 好会装!< 2. 山中伥鬼 [] 第2章 “……陆师兄侠义正直,不是那等小心眼之辈。”这一次,谢隐泽的声音带上了微微的凉意,像冷飕飕的刀子似的刮过来,“公主殿下有点太自信自己的魅力了。” 乔胭啊了一声,烦恼地说:“也不好说呢,毕竟他真挺喜欢我的。” 谢隐泽彻底不说话了。 急了,这就急了。乔胭在盖头底下憋笑,前期的谢隐泽,还没黑化成后期屠戮整个梵天宗的堕魔时,外白内黑的时期最好玩。她看不惯这人焉着坏的行为处事,看书时就想这么怼一怼,现在,爽了。 也是谢隐泽顾及形象,要在人面前装大尾巴狼,若只有双方独处,乔胭可不敢这么得罪他。他厌恨梵天宗,不喜流泉君,对这门强行安排过来的婚事自然也满是冰冷和不耐,否则何至于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丢弃在大妖盘踞的深山中。 “姑爷,我们怎么越来越往山心去了哇?”小奔天真地开口。乔胭眉心狂跳,小奔哇,他这是正带咱们奔向大老虎口中啊! “好像是这样,这山似乎不对劲。”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正苦恼地皱着眉,“这样吧,你们待在这里,我先去前面探探路。” 乔胭怎么可能给他借口溜走的机会。原著中曾提到过,虎妖修行数百年,吞吃活人无数,道行高深,曾团灭过数个来围剿的仙宗。北溟鲛宫在仙门中一向算不得战斗力很强的类型,流泉君派出谢隐泽接应,其一他是新郎,其二也是因为他是梵天宗这一代年轻弟子里修为最出众的其中一个。有他保驾护航,可保路途无忧。 ——前提是他真心护驾的情况下。 离了谢隐泽,他们这一群真虾兵蟹将,只有流落虎口的份儿。 乔胭当即抛弃尊严,清了清嗓子,甜腻开口:“夫君~” 一出声,她自己先起了半身鸡皮疙瘩。小奔惊悚地看向花轿,怀疑公主被伥鬼附体了。本已经抬步离开的谢隐泽顿了片刻,回头:“何事?” “更深露重,妖鬼猖獗,大家还是团结在一起,不要走散的好。”女人的声音很好听,娇柔婉转,脆若黄莺。但凡站在这里的不是谢隐泽,而换世上随便一个男人,那多半已经酥了骨头,只知点头称是了。 谢隐泽维持微笑不变:“我就在前面,不会走远。” 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想跑路!乔胭在心中咆哮,又娇柔道:“可夫君不在,我心中便担忧惧怕,惧怕伥鬼,又担忧你出事。” 呵呵呵呵死病娇今天我还就赖定你了!在众目睽睽下,他为了维持形象,哪怕不想出手,也不得不出手解决迎面而来的危险。乔胭早就想好了,想要成功度过今日命中注定的一劫,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置身事外的谢隐泽拉入局,和他死死绑定在一起。 想搞我?那就大家都别活! 乔胭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大抵是没法对明面上的妻子说不,总归队伍维持了原样,继续前行。 “不好!”不过片刻,小奔的惊呼声响起,“伥鬼又来了!这次怎么这么多?” 乔胭看不到外面的景色,只听到无数尖锐的啸声,鬼影在山林中穿梭的簌簌动静。 当然多了,咱们可是在往虎妖的山府走啊! 厮杀声震天响,哗啦一声,一只晕头转向的伥鬼撞进了花轿,乔胭刚掀开盖头,就见一张深紫浮肿的鬼脸迎面而来,吓得心脏骤停。 她狂拍蛇镯:“瓜蛋!瓜蛋!” 小蛇从她手腕上窜出,蛇口大张,一口咬住伥鬼的鼻子。 就像漏了气的皮球,伥鬼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小蛇掉在地上,被乔胭捡起来,重新缠回手腕上,跌跌撞撞跑出了花轿。 鼻尖忽感一阵凉意,一缕发丝悠然落地,而后才听到长剑贯入肉.体的噗嗤声。乔胭僵硬回头,看见一道颀长人影踩着月色,款款走来。 玄色的衣衫,衬得肌肤格外的白,虽然是大婚之日,穿着好像也并不如何热烈,单只露出衣襟的赤色衽领、剑柄上的赤色流苏,在一片苍茫的黑夜中添了几分喜庆。 “公主殿下怎么出来了?还是回花轿中的好,若是被这些伥鬼所伤,可叫我没法交代。”他扯了扯淡红的唇。语气是客气的,却让人感觉凌厉。 许是因为那双寒亮的眼眸?薄窄的眼皮,眼尾上挑,是一双锐利逼人的丹凤眼。 比乔胭想象中的要标致得多。 脸蛋那样雪白,拂过眉宇的碎发却漆如点墨,显得气场冷冽、沉郁。在一众长相奇异的妖魔鬼怪中,唯独他漂亮得像一尊瓷偶。看过多少遍文字,冲击力都不如现场直面原著作者精心描摹的俊美,至少在看见脸的一瞬间,乔胭在心中短暂原谅了他三秒。 下一秒,她看清了周围景色,一句粗口脱出:“我靠!” 密密麻麻的伥鬼,就像从潮湿南方的地缝中钻出来的蟑螂大军,多得令人头皮发麻。 “鲛人出现了!快捉了回去给大王煲鱼汤!”伥鬼们一见她出面,纷纷高喊道,直叫乔胭鼠躯一震。 “煲鱼汤?”她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我长这么靓,你们却只想拿我煲鱼汤?”难怪原主受到惊吓,很快就抑郁而终,要知道她不是受了别的恐吓,而是差点被煲成鱼汤啊! 这么一想,谢隐泽果然更可恨了! 谢隐泽白瓷似的侧脸上沾了一滴血迹,他蹙眉擦去,对同样浴血奋战的小奔说:“伥鬼杀之不绝,不若我以身做饵,将其引走,你们带着公主赶快下山。” 小奔热泪盈眶:“但是姑爷您……” 谢隐泽苦笑叹惋:“只要能保护公主,我的牺牲就是值得的。” 醒醒啊你小boss!骗骗哥们儿得了别把自己也骗过去了,你说句老实话,这群老实巴交的小鬼真能伤你半根毛? 小奔虽然十分舍不得姑爷,但也知道保护公主是他的第一优先使命,一步三回头地泪别,招呼了剩下的残兵扛着花轿往山下跑,两条腿倒腾得倒是比眼泪快。 看着离开的花轿,谢隐泽看似吃力的挥剑渐渐开始变得游刃有余。随手劈了剩下的伥鬼,插剑入鞘。 终于送走了麻烦的女人,此处靠近虎妖山府,最好能把这麻烦痛痛快快地解决,才不枉费他一番逼真的演戏。 然而一转身,谢隐泽第一次绷不住自己的从容。 “夫君!”女人泪眼婆娑地提起裙摆跑了回来,“我还是放心不下你,一日夫妻百日恩,虽然我还没过门,但我早就认定了你是我的下任掌门丈夫,我不能抛弃你,一个人逃跑!” “哎呀,不小心摔了一跤呢。”乔胭故意朝他身上扑去。 谢隐泽用上了梵天宗内传顶尖步法,及时往旁边一闪,却还是被她碰到了衣角。他额角青筋一狰,差点没忍住掐死她的冲动:“你往我身上沾的这什么?” “哦,这个是我母亲给我法宝,名叫同心结。这结能把一对男女捆在一起十二个时辰,不能离开方圆半里。哪怕一方死亡,也无法解除。”乔胭把发丝挽到耳后,如水莲花不胜凉风,轻柔微笑道。 言下之意,她若是死在今夜,谢隐泽就要带着她的尸体过十二个时辰,身上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她要捆牢谢隐泽,来度过这个危机四伏的夜晚。虽然对方根本不想救她,但很可悲的是,她只能借助他的力量来避免被煲汤的下场。 想独善其身?没那么容易,不救我,就跟我一起死吧你。 谢隐泽冷冷抽出折玉扇,往衣角一劈……劈不开,这红线不知是什么材质,软绵柔韧得很,断成两截后,又自动如活物一般缠住了他。 这意味着从现在开始,他就要和这女人绑定十二个时辰。他甚至怀疑乔胭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不,他的伪装应该没有暴露,而乔胭的智商看起来也不像能猜出他目 3. 套路重重 [] 第3章 “公主……”侍卫睁大了眼,口吐鲜血地倒了下去,死前还直愣愣地盯着乔胭的方向。 谢隐泽用手帕擦干净了剑刃上的血迹,事到如今,已经不屑于在乔胭面前掩饰自己的恶意。 溪雪是把上品灵剑,剑刃薄如玉片,剑芒微寒泛青,他动作慢条斯理,好似不是在擦剑,是模拟着怎么把她剜成鱼片。 两两对视,乔胭愣了一下,伸手捂住双眼,退回了庙中。 谢隐泽:“……” 怎么和他设想的反应不一样? 嘴角轻轻扬起,眸中闪动的是猫捉老鼠的兴奋好奇。 这——可越来越有意思了。 现在谢隐泽是猫,她就是条被他掌握了生杀大权的小老鼠。老鼠想从猫爪底下活命,依靠的只有一个法则:不能动。 所以谢隐泽跟进来时,哪怕她早已心若擂鼓,神色依旧一派淡然。 ——只要够装,别人就看不出你的深浅。 身边的蒲团往下一陷,一只手撑在她身侧,谢隐泽朝她凑近过来。 淡淡的、好闻的皂角气息。 几根修长的手指搭在了乔胭的脖颈上,似有若无地摩挲着,看起来像爱人的呢喃,只有早就了解他是什么货色的乔胭才知道,他正在思索弄死她的办法。“公主千娇万宠,嫁给我这么个魔族混血,心中定然十分不情愿吧?” 他虽是笑着说的,但那语气又轻又凉,修长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敲打着地砖,乔胭能感受到一道探究的目光投射过来,那其中似笑非笑的寒意,令人头皮发麻。 送命题!救命! 原著中,谢隐泽拥有一半魔族血统在梵天宗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他从小就因此遭受过许多冷眼,为日后的黑化埋下伏笔。 乔胭手心里已经冒汗了,但还是尽量保持着真诚,可从小都是被别人阿谀奉承惯了,想不出安慰的话来。况且她一个不熟悉的人对你的身世品头论足,对谢隐泽这样的人来说,只会引起他的反感。 太难了,一上来就上强度。她只好眨了眨眼,语气是极度的诚恳:“没关系,烂锅配烂盖,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隐泽:“……” 乔胭还贴心地补充道:“配我,你无需自卑。” 好半晌,他才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一阵腥臭凭地扑来,门外的影子拉长变幻。 “嗯?有人来了我的山府?”伴随这道粗粝的嗓音,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前。衣料簌簌摩擦,虎头人身的山府君踱步进来。 长得和台上供奉的神像相差无几,好似刚饱餐了一顿,步伐透出大型猫科的慵懒,张嘴打了个带着鱼腥味、响亮的饱嗝,乔胭便知小奔一行已经是凶多吉少。 一只虎爪捏着片巴掌大的鱼鳞剔牙,山府君湿润的黑鼻子在空中嗅了嗅,眼前一亮:“哦,小鲛人?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闯,就这么想被我煲成鱼汤吗?” “不是的,山府君,你听我狡、解释……” 乔胭的眼眶微微红了,受到惊吓的小公主更显得楚楚动人,眼尾的红色泪痣鲜妍娇艳,似一滴勾人的多情泪。 山府君直勾勾看着她,虎眼程亮得惊人:“细皮嫩肉,一定好吃。” 乔胭的眼泪瞬间收了个干净。他奶奶个腿,这只虎是油盐不进啊。 谢隐泽忽然挡在她面前,阻止了山府君盯着美食的热烈视线。少年漆黑的剑眉微微下压,拱手一礼:“你就是传闻中的山府君?在下梵天宗弟子,携女眷来此暂憩,不知此处竟是山府君的住所,叨扰了,这就告辞。” 乔胭一怔,迷茫地看向他。 她是不是搞错了,谢隐泽居然真的在帮她说话,在保护她? 她的手背一暖,被另一只大手握住了,谢隐泽温柔一笑:“别害怕,我会救你的。”他压低声音,“一会儿我吸引虎妖的注意力,你拼尽全力往外跑,不要回头,知道了吗?” 山府君看着两人的互动,忽然停下了剔牙的手,两道虎眉拧起:“你们是夫妻?”语气有点阴沉的意味。 一刹那灵光闪现,乔胭忽然记起来原著中关于山府君的一个极重要的设定,一个可能帮她逃出生天的设定! 话音刚落,谢隐泽已经抽出了腰间的溪雪剑向对面掠去。身形如电,眨眼间就杀至近前,虎妖作为一个把无数修士塞牙缝的道行高深大妖,自然不把这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放在眼里。 虎爪如风,像一扇肉实的厚垫子,按着谢隐泽的后颈把他拍在了地下,谢隐泽吐出一口鲜血,朝她嘶哑喊道:“还不快跑!” 乔胭眨眨眼,跑了。但她不是跑向门外,而是在谢隐泽惊愕的眼神中朝着他跑了过来,泪眼婆娑地抓住了虎妖厚实的爪子:“求求你,要抓就抓我,别伤害我夫君!” 谢隐泽:“……” 山府君勃然大怒,朝天咆哮一声,唤来无数伥鬼从角落冒出:“居然敢在本君山府中卿卿我我,给我架锅烧水,我要把这对狗男女都煮了!” 热气腾腾的石锅架了起来,锅底木柴烧得旺盛,映亮了半边大殿,伥鬼们拿着蒲扇在锅底奋力十足地扇,扇得黑烟阵阵,热火燎燎。 乔胭的双手被绑成牢牢的死结,塞在了角落的柱子旁边。同样和她一起被绑起来的,还有谢隐泽。 男人眼尾修长的凤眸瞥过来,语气凉凉:“刚才叫你跑,为什么不跑?” 乔胭慢吞吞道:“老虎就是大猫,跑得越快的东西,越喜欢追。” 若她刚才真的听了谢隐泽的话,会有什么下场? 亏她还有一瞬间真的被感动到,好在反应及时,没有被求生欲冲昏头脑。 “谢隐泽。”她道,“如你所见,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废柴,手无缚鸡之力,对你造成不了任何威胁,你没有必要把太多心思花在我身上。” 大哥……我就是个废物……你就,你就放过我吧…… 谢隐泽勾了勾唇角。 他在梵天宗就听说过很多这位掌门之女的传闻,鲛族公主,美貌无双,骄纵任性,唯我独尊。接触下来,倒是比想象中聪明许多。 男人薄红的唇轻启,语气幽幽:“有些东西,哪怕不碍事,也碍眼。” 乔胭痛心疾首地晃脑袋:跟一条咸鱼较劲,到底能带给你什么? 一双靴子停在面前,她立马闭嘴不言,原来两人的窃窃私语在不知不觉间引来了山府君的注意。 他负手站在两人面前,哪怕顶着只虎头,似乎都能看见他奇差的面色,冲天的怨气几乎凝成实质。 “说够了吗?年轻真好,有这么多话想说。”阴阳怪气的语调从虎口中吐出,他阴恻恻笑着,“吃起来肯定有劲儿,一口一个嘎嘣脆。” < 4.雾阵困庙 [] 第4章 呵呵呵呵黑心莲,你装不下去了吧! 掐在她脖颈上的手指几乎令她喘不过气。 谢隐泽的性格素来睚眦必报,这次又被她坑了个大的,现下暴怒已经不屑掩饰,任何求饶都是没用的。 乔胭眼前一亮,高声唤道:“玉师姐!” “什么?”谢隐泽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瞬间收回了手,局促地将手背到身后,转头望去。 身后空无一人,哪有什么玉师姐。 他眸子一沉,阴戾的寒意头一回切实地出现在了那双漆黑透寒的眼眸中。 “你——”他咬字轻缓,却叫人不寒而栗,“竟敢拿她跟我开玩笑?” “阿泽?” 忽然响起的声音,让那只青筋暴起,即将掐住乔胭脖子的手掌蓦然顿住。 一道窈窕身影从山门外的夜色中走了进来。 和娇媚明艳的乔胭不同,此女的气质是独一份的清冷。梵天宗竹青色的制服套在那疏离高挑的风骨上,格外霜雪出尘。她腰间悬着长剑,头戴白纱斗笠,白纱飘扬间,露出一小截清秀冷白的下颌,不似仙人,更似一条深山中修炼出来的青蛇。 乔胭险些飙出热泪:女主大大,你终于登场了!再来迟点,她就真的要被这小登弄死了! 谢隐泽看了她一眼,克制地收回手,背到了身后。 “师姐,你怎么来了?” “玉师姐。”乔胭捂着脖子,也低咳着打招呼。 玉疏窈与她也见过的。陆云铮如果有接到北溟的任务,一般都会去鲛宫探望她,有时玉疏窈也会一起。二人打过几次照面,但气场不合,说不上熟,还起过几次冲突。 “你刚才怎么了?被抓入虎妖的巢穴,怎么和阿泽起了冲突?” 乔胭瞥了眼谢隐泽僵硬的背影,垂眸无声笑笑,语气软绵绵的:“玉师姐,你误会啦,刚才是阿泽在帮我查看伤势呢。” 谢隐泽飞速抬眸望了她一眼。 乔胭又不傻,她出生北溟鲛宫,论感情又怎么比得上这两位从小相处的师姐弟。就算她真的揭露了谢隐泽,那又如何?他在玉疏窈面前装那么乖,到时候玉疏窈是信她,还是信自己听话无害的师弟呢? 一个恶毒女配想要在原著世界活下去,最重要的不是聪慧,是识时务。 玉疏窈信了,她心思简单,不会想太多。手腕搭在腰间剑柄上,转头四下看了看:“我的罗盘指向虎妖就在这山涧府邸中。此妖残暴,不可掉以轻心,他去哪儿了?” 伥鬼们纷纷隐去,退入了阴暗的角落中。 谢隐泽神色很正常:“许是因为师姐来了,他察觉不敌,潜入山涧旁的竹林中了吧?” 好一波了无痕迹的优秀马屁,乔胭都想给他比大拇指。不过还有一个关键角色还没登场,说明浮棺山的副本还不会这样轻易结束,乔胭依旧是危险的。 梵天宗的日常,就是无数出剪不断,理还乱的混乱纠葛。 在浮棺山上有一个原著至关重要的情节:女主女二同时陷入危机,陆云铮选择救下乔胭,令女主第一次产生了放手的念头。就是这样小小的心寒越积越多,才导致了她最后的决绝。 但这一切,和乔胭没有什么关系。说实在的,她根本不愿牵扯进来,可原著的走向是强大的,天道会修正一切偏离轨道的行为。哪怕乔胭只想当条与世无争的小咸鱼。 果然,就在三人朝外走时,忽地刮起一阵妖风。砰!大殿八扇门齐齐一掩,隔绝了月光,殿内陷入空前的黑暗中。 乔胭心下一凛:来了! 谢隐泽轻轻“咦?”了一声,过了两息,昏暗的空间被掌心的灵火照亮,乔胭才发现,在门关的第一时间玉疏窈就被他护到了身后,剩她一个孤零零站在对面。 乔胭:“……”你到底是谁老公啊? 好,恶毒女配没人权。我忍。 她提着裙子,自觉跑到了玉疏窈身后。指望不上便宜老公,还是先指望一下侠义善良的女主好了! “雾?”玉疏窈困惑呢喃,稠白的雾气从门窗的缝隙中丝丝缕缕渗透而入,悄悄流过她纤细的指间,“哪里来的雾?” “许是从竹林中飘来的雾气。”谢隐泽不甚在意地回答。 瓜蛋睡醒了,缠在她手腕上,有些焦躁地嘶嘶吐着蛇信,乔胭安抚地拍了拍小蛇脑袋,叹了口气:“这雾有毒,你们修真之人不是都会内纳神息吗?最好不要吸入雾气比较好。” 此言一出,果然两道视线齐齐瞥了过来。谢隐泽目光一凛,语气悠悠:“哦,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从原著看的,但这话她能说吗? 乔胭只好抬起手腕,露出嘶嘶吐舌的小蛇:“瓜蛋告诉我的。” 玉疏窈盯着不过尺长的纤细小蛇看了看,慎重开口:“北溟圣物,冰溟蛇?” 谢隐泽的关注点比较偏:“瓜蛋?你们的圣物叫这个名?” “瓜蛋怎么了?瓜蛋多好听啊,贱名好养活,你懂什么。”乔胭收回手,仗着玉疏窈在旁边,肆无忌惮地怼起人来。 谢隐泽隐晦锋利地刮了她一眼。 “那公主殿下,你……”玉疏窈看向她。 他们是修真人,能够内纳神息,也就是长时间屏住呼吸,不摄入外界气体,但乔胭虽然是鲛族公主,但从小娇生惯养,从未修仙过。 “玉师姐放心。”乔胭眼眸微弯,软声笑道,“鲛人皇族从小服用冰溟毒制成的药丹,百毒不侵。我猜,这个房间的毒雾是山府君特地放出来对付你们的,想必之前那些被有来无回的修士,也是中了这毒雾的道。”她语气温和,和几年前在鲛宫相见时趾高气昂的公主殿下天差地别,平易近人的态度倒是叫玉疏窈有些不自在起来。 谢隐泽推了推门,如预料之中的紧锁着,当即抽出溪雪斩了一剑。但见剑刃与空气相擦, 5.师兄登场 [] 第5章 “……”乔胭眨眨眼,“谢师弟,我只是关心你,别这么警惕好不好。刚才你我二人已经与那虎妖结下了梁子,他势必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暗中偷袭。” “那是最好。”谢隐泽凉凉道,“我倒是希望他出现,这样我就能逮住他,逼问出阵眼所在。”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尖锐哨声。 乔胭还没反应过来,见他忽一抬手,修长的指间夹住了一支雪白的羽箭。打量着锋利淬毒的雪亮尖端,谢隐泽嗤声一笑:“公主殿下,你这嘴真是开了光了。” 伥鬼藏在雾中,更多的哨声传来,羽箭迸发。 “不自量力。”谢隐泽冷哼一声,折玉洁白似雪、清透似冰的扇面在白雾中展开。 扇面呈弧形飞出,隐有幽森的冷光迸射!似一道月轮飞进迷雾,弧光锋利雪亮,像一道道森冷的烟花,每过一处就带起无数血花。 惨叫接连迭起,谢隐泽抬手接住已经彻底变成血色的折玉,一滴猩红飞溅,落在了乔胭莹白的脸颊上。她颤抖的手抹去,便拖出道昳丽的绯痕。 百分百是故意的。 这很谢隐泽。 乔胭想不通,乔胭受不了。她这种心理承受能力不行的咸鱼为什么要跟个武力值max的疯狂反派boss绑在一起?哪怕让她穿成玉疏窈,和男主上演狗血火葬场她都比这愿意一百倍。 激烈的打斗声从前方的雾气中传来,伴随隐约的虎啸——玉疏窈和虎妖斗起来了! 谢隐泽一瞬间就不见了。乔胭跟着跑了几步,忽然想到:她跟上去送死做什么?她根本毫无修为啊!正想找个地方躲一下,忽然被一只巨大的虎爪攥到了手中,腾空而起。 之前的交手让虎妖不知对谁存了忌惮,他竟然没有选择直面出击,而是捉住了乔胭和力竭的玉疏窈。 谢隐泽握剑的手一顿,谨慎地停在了对面。 “你们人族真叫我搞不懂,你原以为你对这小鲛人是一对,结果刚才的表现,却像是紧张这个梵天宗的女修更多。”虎妖眯了眯眼,颇为八卦地开口,“你到底喜欢谁?” 谢隐泽语气不耐:“关你屁事。” “当然关我的事,现在她们两个都在我手中,但是呢,我愿意放走一个。就看你选谁了。” 来了,来了! 乔胭在内心无声地大叫,她跑这么快,就是不想卷入这种莫名其妙的修罗场啊!谢隐泽会选谁还用想吗?当然不可能选她了! 她感到腰间的虎爪正在慢慢收紧着,毛绒厚实的肉垫挤压她的腰腹,她感到自己像一只厨师手中的海肠,很快就要吐出内脏了。听到玉疏窈在旁边喊:“阿泽,选公主!公主殿下没有修为,难以自保,先救公主!” 看吧,爱与不爱就是这么明显。剧情因为乔胭的参与而有了变动,原著中面临这场选择的也不是痴情反派男二,而是男主。 若是陆云铮在这里,玉疏窈肯定说不出这种牺牲的话来,因为她在乎,在乎那个人的抉择。 乔胭都在心底为小boss默哀了,忽然见他伸手朝着自己一指:“我选她。” “所以,你最喜欢的还是小鲛人?”虎妖哼哼一笑,冷不丁把乔胭抛向空中,“那我就杀死你最爱的!” 你能不能有仇报仇选对对象啊大哥!!我没惹你吧!乔胭在心中狂洒热泪,感受着身体的失重,眼见地砖越来越接近。就在她以为自己的第二条命就要交代在这座破庙里时,忽然一身巨响! 屋顶碎裂,一道潇洒飘逸的白衣身影从屋顶降落。乔胭身体一轻,被他接到了怀中。 “胭胭,没事吧?” 晕乎乎之际,男人低头柔声询问。他的脸庞在乔胭看来,就像幻觉里散发着一层柔光那么英俊! 呃,好像不是错觉,屋顶被这位仁兄撞了个打洞,柔和的月光正从他背面照射下来。 男神! 为什么小说女主会爱上英雄救美的男主,她自己体验了一把,现在已经想以身相许了。更别提这位仁兄长了张俊美脱尘,堪称谪仙的帅脸。 “你受伤了吗?伤到了哪里?”见乔胭迟迟不答,那双偏浅的眼眸溢出了几分焦虑之色。 一袭白衣胜雪,扎着束少年气的高马尾,气质却十分温润,白玉耳坠随着低头的动作轻轻碰撞,发出动听的击玉之声。可悲的颜狗乔胭短暂眩晕了几秒。 “陆师兄,你抱着我的妻子在做什么呢?”谢隐泽拔剑跃起,一剑斩断了虎妖手臂,嗤笑道,“知道你心疼,但谈情说爱还是往后稍稍吧。” 一道黯然的视线投了过来。乔胭看见玉疏窈黯然的脸色,刹那回神,一骨碌从男人怀中翻了下来。 “呃呃我没事陆师兄,你看看玉师姐比较好,她也受伤了。” 内心的小人抽了自己一记小小的嘴巴子,不要命啦!女主的男人也敢看出神,还是回回神多看几眼小boss吧。 陆云铮苦笑一声:“曾经你都是叫的云铮哥哥,现在胭胭与我已经如此生分了吗?” 云铮哥哥?她真的叫不出口啊! “我杀了你们这些狗男女!” 虎妖悲愤地朝天怒吼着,一阵华光闪过,他化为铺天盖地的原型,几乎将屋顶撑破,阴影笼罩了众人。 “大家小心!”玉疏窈警惕叫道。 巨大的虎爪抓起瓦片,像投石机般投射而出,烟尘四散。 陆云铮拔出佩剑饮霜,一剑斩飞面前碎石。谢隐泽也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折玉扇出一阵狂风,碎石瓦片调转方向,纷纷冲向了虎妖。他正待躲避,忽然身躯一僵,直愣愣栽在地上,激起无数烟雾尘埃。 事出突然,在场众人都怔了一怔。 好半晌,谢隐泽收扇走过去,两指按住虎妖粗壮的脖颈脉搏一探。 “师姐……他死了。” 玉疏窈也不放心地探查了一番。虎妖浑身僵硬,气息断绝,舌根发紫,显然是中毒而亡的征兆。 奇了怪了,是谁有机会近他的身,又下了这种见血封喉的毒药? “好像是我干的。”乔胭不好意思地举手,“我让瓜蛋咬了它一口。” “是你的小蛇吗?”陆云铮温和笑道,“小胭帮大忙了,多亏了你,我们省去一场苦战。” 乔胭羞赧推辞:“也没有啦哈哈哈哈,是瓜蛋的功劳,而且若不是陆师兄从天而降,攻破了阵眼,我也不容易趁他分心偷袭。” 两人甜蜜温情,气氛有种别人插不进去的融洽,好 6.登门拜访 [] 云水境,仙凡混居祥和之乡。倒悬山流下天阁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流经山川,滋润云水境万物生灵,境内也有许多依附大宗的小宗门。 九州第一仙宗梵天,便坐落云水境的仙山叠月山上。 叠月山上分内外门。外门居住杂役子弟,和叠月山下的城池交往频繁,负责提供内仙门的生活琐碎事宜。 内仙门则是真正被称为“梵天”的那一部分,分三十三重天,居住的重天越往上,身份越尊贵。从上往下,依次是长老阁、宗主府,练武场,藏书楼,以及各大长老掌门嫡亲子弟的居所。 第十七重天,玄源宫。 一滴饱满晶莹的水珠,摇摇欲坠地挂在瓦片边沿。越来越重,越来越重,直到—— 啪嗒。乔胭被雨水冻醒了。 她眼睛还没睁开,便已经习以为常地扯着嗓子开始嚎:“小奔,修修屋顶,又漏雨啦!” 说着在嘎吱作响的竹床上翻了个身,将被子罩在头顶。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雨水愈漏愈急,乔胭睁开眼,怒气冲冲地:“小——奔——” 却听一声巨响,一个大洞出现在屋顶,噼里啪啦的瓦片来势汹汹地砸了下来,乔胭瞬间清醒了。 一阵鸡飞狗跳后,小奔拿着锅铲,鱼脸焦黑地出现在房间门口。 “公主殿下!我来了,您有什么吩咐?” 房间内只剩一个漏出天光的大洞,和穿着雪白亵衣裙的公主,一脸惆怅地站在天光之中。 “小奔,你的脸怎么这样了?”公主问。 “厨房的柴被雨打湿了,一点火就冒烟。”小奔老实回答。 “那你别做饭了。”乔胭说。 小奔傻傻地问:“那公主吃什么呢?”他有些难过,“以前公主在鲛宫,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珍馐玉肴,来了这梵天宗,什么都没有,长公主和陛下看了都会心疼的。” 乔胭擦了擦他焦黑的鱼脸,在玄源宫门口坐了下来:“你别管啦,会有人给我们送吃的来的。” 叠月山是个超出想象的庞然大物,每一重天都像个独立世外的小仙境,气候不同,风格不同,景色不同。 坐落在叠月山上第十七重天的玄源宫,前身是供给全宗弟子丹药灵草的药观。鱼鳞似的瓦片因长久的岁月侵蚀而青苔斑驳,檐角的风铃也早已生锈,在春和日丽的煦风吹拂下,无声轻晃。 堂前的太极道场下,花草乱蓬蓬地生长着,千阶长梯向下蜿蜒,隐没在雾霭缭绕的群翠山头。 她在门口坐了小半晌,日头从偏东爬到快正中的时位置时,送饭的“别人”姗姗来迟。 “小乔,我今日下山杀妖,刚好路过镇子,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陆云铮笑吟吟地出现在玄源宫门口。 他一袭雪衣,袍角袖口处绣着精致的仙鹤踏云银纹,额角几缕乌黑的碎发随风轻扬,笑容沉敛温和,白玉耳坠反射着灿烂的阳光。 乔胭:“烤鸭?不对,荷叶鸡!” 陆云铮把放在身后的油纸包拿出来,眸光微讶:“你怎么知道的?” “嗅一嗅就知道啦,笨。” 陆云铮眼眸含了细碎的笑意:“自然不比小乔聪明。” 乔胭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把荷叶鸡一分为二,有鸡屁股的那半分给小奔。 “怎么弄得跟小花猫似的?”陆云铮看着她优雅地撕开鸡腿,雪白的鼻尖和脸蛋都沾了些狼狈灰尘。即便如此,她动人心魄的美貌却半点不打折扣,像刚从灶头底下打滚出来的小猫,灵动又明媚。 乔胭一叹:“陆师兄,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这不好吧。” “这有什么,谢隐泽不会介意的,他自己都不把这当家。” 陆云铮面色淡定地走进了玄源宫,满眼震惊地走出来。 “这里面,怎么这么像……” “像乞丐窝,对吧?”乔胭吞了一口鸡腿,接道,“我刚刚来这里,还以为他跟我开玩笑呢。” 堂堂掌门弟子,居然居住在一个这么,这么的……废墟里。 玄源宫前身是药观,后来梵天宗整顿内务,就把药观和膳房迁入了下面的重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被分拨来给掌门弟子做寝殿的地方却没有经过修葺。 “那……阿泽是怎么休息的呢?” 提起这个,乔胭的嘴角抽了抽:“他睡绳子上。” “绳子?” 不错,在进玄源宫的第一天,乔胭曾经震声质问这么个破烂地儿怎么睡人。 “怎么不能睡了?”谢隐泽轻蔑地瞥了她一眼,翻身躺上了一根绳。对,就是绳,没有任何支撑物,就这么睡着了。 真跟小龙女似的,脚不沾地,冰清玉洁。 他是洋气了,把乔胭一个人留在屋子里过苦日子。小奔用抹布勤勤恳恳擦了两个时辰,才终于有个睡觉地。 第一天乔胭就过敏了,起了一身红疹。竹席太旧,公主娇嫩的皮肉承受不住,后来换了床新蚕丝被才好点。 总之嫁进梵天宗这半月以来的艰辛和谢隐泽的恶行,都可以写一本乔胭の血泪史。 小奔愤愤不平道:“要是公主嫁给陆仙长您就好了。以您对公主的在乎,定然不会让她受此委屈。” 乔胭一声轻斥:“小奔!” 陆云铮的笑容渐渐淡了,他摇摇头,对乔胭道:“梵天宗对内门弟子的基本生活所需还是有所保障的。若日常用品有所损坏和缺失,可以去第三十三重天找实务阁替换补充。” “我也算是梵天宗的弟子吗?”乔胭问。 “你爹是梵天宗的掌门大人,你云铮哥哥是掌门首徒,你的夫君是掌门最骄傲的得意门生。”陆云铮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你怎么不算是梵天宗的人呢?” 当天下午,乔胭就收拾收拾为自己讨口去了。 出门前小奔问她:“公主,我刚才说错话了吗?可是,我确实觉得公主若是和陆公子喜结连理,那是一件好事呀。” 小奔是条笨蛋鱼妖。他花了好几百年,才修出神智,在这基础上又花了好几百年,才修出人形。 不仅修炼比别人慢了很多很多倍,他还是个固执的死脑筋,在他心目中,真正的姑爷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是真正对公主好的那个人。 乔胭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着那张丑丑的、茫然的鱼脸叹了口气 7.重天之上 [] 在玉疏窈的示意下,阿倪不情不愿地让出了通道。乔胭踩着一地槐花,跟在她身后来到了会客的花厅。 晾干的槐花冲泡成茶水,加了金银花和白糖,有着馥郁温和的甜香。 “公主殿下今日怎么想起找我?是和阿泽有关吗?”玉疏窈问道,语气虽然客气,但也透出了一股疏离。 “玉师姐,你忘了吗?”乔胭眨眨眼,“我答应帮你清除妖毒的。” 玉疏窈下意识摸了摸手上的疤痕——她以为那只是随口一提。 谁都知道这位鲛人族的小公主有多讨厌她。若干年前,她随着陆云铮同去北溟除妖,在鲛宫第一次见到乔胭。 小公主精致得宛若白玉瓷偶,一派天真可爱,本是很讨人喜欢的,直到听说了她和陆云铮有师父定下的婚约。 一下子翻了脸,冷淡待人。 玉疏窈为挡住滚烫的茶盏在手背留下了伤疤。后来才知道乔胭根本就是故意为之,她知道自己的角度能看见陆云铮来不及避开的热茶,也知道自己一定会选择挡下它。毕竟她对陆云铮的喜欢,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了。 乔胭没觉醒前世记忆之前,常常在剧情操控下做出些违背本性的事情,她对陆云铮压根儿没那么强烈的喜欢,却对玉疏窈多有针对。她自己也很愧疚,清理妖毒就是补偿的方式之一,也不全是为了和她打好关系。 这么个娇生惯养的公主殿下,说要为她疗伤,真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 “劳公主挂念,我这几日有自行运功调息,虎妖的毒雾已无大碍。” “妖毒不是这么容易祛除的。”乔胭认真道,“若不认真对待,毒素会极少成多,留在身体里形成大碍——玉师姐,你把我手给我。” 玉疏窈以为她要诊脉,倒也没多想。一只纤纤柔柔的莹白小手伸过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掌心。 温暖的灵力从相触的肌肤处源源不断地传来,玉疏窈瞪大了双眸,略略吃惊:“公主殿下,您这是……” 鲛人一族的皇室天生灵力充沛,个个根骨奇佳,是修炼的好苗子。乔胭虽然没有灵力,但她只是娇生惯养,不愿去受苦受累修行法术而已。 随着灵力运转,乔胭饱满如花的唇瓣渐渐失去血色,玉疏窈的气色却红润了不少。哪怕她再迟钝也明白,乔胭正在用身体给她过渡妖毒! “公主殿下!”她吃了一惊,狠狠抽出手来,“您这是在干什么?” 她动作弧度略激烈,乔胭本就有点眩晕,险些被甩到了地上。晃了晃脑袋道:“没事的……鲛人的皇室从小就服用冰溟蛇清制作的圣丹,百毒不侵。区区妖毒,奈何不了我,很快就能稀释了。” 玉疏窈噎了一下:“那你也不能……” 不能——不能怎样?说到底,乔胭也是为了救她。 玉疏窈忽然对她说不出重话,只严肃道:“此法危险,殿下若出了什么事,我可担待不起责任,希望您以后不要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乔胭笑了笑,温婉地一垂眸:“玉师姐,我以前不懂事,闹出许多糊涂事。” “过去的……都过去了。”玉疏窈微微踌躇地说道,“公主不必放在心上。”下一秒她就被握住了手。 鲛人少女眼眸亮晶晶的,像只摇着尾巴的小猫,用精致的上目线一瞬不瞬地注视她:“那这么说,我们就是朋友了?” 玉疏窈点点头,乔胭高兴道:“既然是朋友了,那你可不准拒绝我为你治愈妖毒。” “这……” “——好什么好?”珠帘被哗啦啦掀开,一道高挑影子背着光走进来,不是乔胭那失踪半个月的老公又能是谁。 他个高腿长,走得很快,人都闯进女子的闺房了,阿倪才跌跌撞撞跟上来,嘀嘀咕咕地抱怨:“你老是这样……就算是师弟,也不能随随便便进师姐的房间吧,男女有别,我家小姐还要嫁人的呢……” 谢隐泽眼尾一垂,视线冷飕飕地刮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若说以往他受传闻影响,也觉得流泉君的这位公主独女是个娇生惯养的草包,但现在…… 若只是个草包,绝无可能做出浮棺山中那仿若无意,却恰好破掉他每一个设局的举动。 面白心黑,心机叵测。 “哦?”乔胭不慌不忙地回应,“那你又是为什么在这里呢?” 谢隐泽嗤笑一声:“我问你的问题,你倒是抛回给我了。” 他抱着手臂,眼眸微眯,修长的手指在小臂上不轻不重地敲打着,“我记得,你跟玉师姐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能上门串门的地步吧?” 好,敢怀疑我,你看我搬谁来对付你。 乔胭无辜地眨眨眼,又甜又软的嗓音拖长了声调:“师姐——” 玉疏窈果真看不下去了:“阿泽,公主殿下她不是别人,是你的妻子,你是怎么对人家说话的?” 谢隐泽噎了一噎,乔胭在旁边附和点头:“对呀对呀,你是怎么跟我说话的?师姐——!他又瞪我!” 玉疏窈道:“你也别总用恶意去揣测人家,这次公主殿下来是为了给我祛毒疗伤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祛毒?疗伤?”谢隐泽重复这两个字眼,咀嚼出了一番意味深长。 他一掀衣摆,坐到了乔胭身旁,露出个假模假样的笑容:“原来是我错怪娘子了,没想到娘子还有这样的本事。” 他一坐下,乔胭就闻到一股铁锈味儿。 鲛人的鼻子对血腥味十分敏感,在深海中能闻到数公里外的一滴血,虽然到了陆地,嗅觉多有限制,但这并不妨碍乔胭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 这血腥气交错复杂,有他自己的,更多的是别人的。 谢隐泽随意地从怀中摸出一只小小的木盒放在桌上:“师姐,这东西你收下。” 玉疏窈的嗅觉没有鲛人那么灵敏,没察觉谢隐泽身上的血腥气。她打开盒子,怔愣了一下:“修髓丹?这东西你哪来的?” 修髓丹?这可是大手笔,乔胭心中啧啧叹。 修髓丹是修真界最顶级的丹药,也是最稀少的丹药。材料难求是一方面,整个修真界中能炼制的人也寥寥无几,在炼制过程中,还有极高的失败率,是真正的千金难求。 和它的稀少成正比的,便是它神奇的功效。修髓丹能将人的灵骨从头到尾洗新一通,别说区区妖毒,连灵根都能直接拔高一阶,是世间少有的珍丹妙药。 谢隐泽:“我向宗门换的。” “胡说!这么珍贵的东西,宗门怎么会轻易换给你,除非你……”玉疏窈想到什么,一怔,“你接了天阶任务?” 乔胭的视线在他水渍渗透的玄衣上轻轻扫过,心道难怪。 梵天宗是天下第一仙宗,每日从各州各地送进宗内的委托不计其数,按照难易程度,分为天地玄黄四个大类,奖励也依次攀升。 普通弟子接玄类、黄类的委托比较多。地类任务都是高阶弟子专属,一般是三五成群,结队下本,这也是为了降 8.玉灯琉火 [] 第8章 “呃。”师兄挠了挠下巴,“第一重天是六道台,供奉天谴剑的地方,是不住人的。” “真的吗?” “真的。”踌躇片刻,他又补充,“不过,我还听说过另外一个说法。据说第一重天是梵天宗最特殊的地方,住在那个地方的人,都是……” 话音未落,一阵喧哗从前方传来。 在队伍尽头的长桌上坐着一位少年。白净的侧脸染了几滴墨痕,一手提着淌墨的笔,一手按着案几,在宣纸上写写画画。 和他起争执的那人涨红了脸:“我也是刚入门的弟子,凭什么不给我登记?你们内门弟子,就这么欺负人的吗?” “错!”那少年抬起头来,倒是一张清俊的脸,然神态高傲,哪怕坐在椅子上,也有一种居高临下睥睨人的气场,细长的眼尾看着略显刻薄。 排在乔胭前面的师兄低声道:“薛昀又在欺负人了。” 哦?薛昀? 乔胭隐隐觉得耳熟。她这书打发时间随便读的,能让她耳熟的,在原著中可不算籍籍无名之辈了。 薛昀不耐地掏着耳朵,对面前脸蛋红得像猴屁股的新弟子,浑然不放在眼里。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刁难对方,可见嚣张。 旁边有人非常有眼力见地咳嗽一声,提示红脸的弟子:“你自己想想,你说错什么话了?” “我说,我说……内门高手辈出,实在令人倾慕,不求能像陆云铮师兄那样受人敬仰,能像谢师兄那样出类拔萃,也是极好的……” “我呸!”薛昀当即吐了把口水,将墨笔摔开,一跃而起,“他谢隐泽也担得上出类拔萃四字?不过是个魔族混血的杂种罢了!” 此话一脱口,乔胭都惊了。虽然谢隐泽的出身一直在宗内颇受诟病,但敢这么明目张胆骂出来的,这仁兄还是头一个。 四周的喧哗瞬间静了,人人都竖起了耳朵,仔细听这边的动静。从古至今,从幼到老,人最爱的都是看热闹。 况且……杂种嘛,也没说错。 那弟子并非云水境土著,很明显的外境口音,约莫只听说过流泉君的小弟子十六岁北溟屠妖蛟,修为了得,对这些纠葛一概不清。 这人如此为难人家,是有些过分了。 乔胭啧啧两声:“有够嚣张的,这么大个梵天宗,都没人管管他的吗?” 路人师兄苦笑回道:“能怎么管?他和我们这种出身低微的可不一样,人家的爹可是上九重天的薛长老,有人撑腰自然豪横。” 懂了,官二代。 乔胭一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爹是天王老子呢。我看就算天王老子本尊来了,也未必如此得意。” 师兄脸色微变:“小师妹,这话可说不得!薛长老出了名的护短,若是他因为小辈间的龃龉,找上你师尊的麻烦……” 乔胭笑了笑:“是吗,这位薛长老如此了得,流泉君的麻烦也找得?” 话音刚落,就见对方怔了一下,接而露出了憋笑的神色。 “你真会开玩笑。没想到呢,你人长得漂亮就算了,说话也这么幽默。” 乔胭:“师兄何出此言?” 师兄:“想吹牛也得掌握点分寸,你知道流泉君执掌梵天宗的百年来,一共才收过多少个弟子吗——只有两个!天资都是个顶个的绝世!我说这位师妹,你天赋虽好,想入掌门,怕还是差了点。” 乔胭摸了摸下巴,笑着哇了一声:“这么厉害呀。” 经旁人提醒,这新来的弟子也知道了面前这少年的身份,攥着袖角忍气吞声道:“那你要怎样才肯为我登记?” 薛昀抚掌大笑:“这个好办,你跪在我面前,大喊三声‘谢隐泽是个杂种!’,我便考虑原谅你的失言。” “你……!”弟子陡然抬眸,“你欺人太甚!” 旁边的人也面露犹豫地劝道:“薛昀,这不太好吧,毕竟是同门师兄弟,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劳驾,让一让。”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一道倩影拨开寂静人群走了出来。 冰肌玉骨,透骨生香,似葳蕤祥云中降临的窈窕仙娥。 一双好勾人的狐狸眼,眼尾上扬,分明是妖气横生的媚,偏偏又在眼尾坠了颗欲语还休的红痣,中和了气场中骄阳四射的艳,多出一份楚楚勾人。一路看呆无数人,连喧哗声都渐渐静了下来。 乔胭道:“我想要一床被子,要质量最上乘的蚕丝被。还要一口砂锅,能把牛尾炖得最烂熟的紫砂锅。另加十捆柴火,要最干燥的、生火最快的好柴。” 她语气平静,理直气壮,好似所有超出常理的要求都是理所应当,她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也不知她有什么魔力,薛昀一时忘记了争吵,提笔就记。记完了才回过神来,问:“送到哪里?” “第十七重天,玄源宫。” 薛昀的表情慢慢变化,像吃了一大坨新鲜狗//屎。 他掷笔一摔,怒气冲冲:“你和谢隐泽什么关系?!” “噢,我俩没什么关系……但这些东西的花销,你可以记在他的账上。”她腆着脸说道。 薛昀假模假样地笑了下:“不行。你说的这些东西,都不能给你。” 完了,看谢隐泽这倒霉连天的,连带她都被人针对了。 “为什么不可以?” “这位师妹,我好像从来没在宗门内看过你。”薛昀忽然说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从外界混进梵天宗的呢?你看起来很可疑啊。” 乔胭的脸蛋太耀眼了,没人在见过这张脸之后不印象深刻。若说是新来的弟子,也不对,弟子们都住在三十二重天,她一开口却叫人把东西送进玄源宫。 前二十重天,都是掌门及长老们得意门生的住处。 “让开。”冷淡的声音从乔胭身后传来,“你挡路了。” 乔胭转头,看见了从槐花小院中出来的谢隐泽。也不知刚才薛昀狂妄的言论他听去了几分,神态倒依旧是目空一切的漠然。 薛昀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阴鸷的眼神朝他的背影剐了一眼。 在小boss那修泠的指间,挂坠着一只精致玲珑的白玉灯笼,巴掌大小,通体无暇。 微风摇晃,笼中冰蓝的烛火活泼泼地跳跃着,灯笼下的流苏穗子也随之轻晃。 “嘶——” 周遭传来此起彼伏,倒吸凉气的声音:“白玉灯笼!天阶委托?” 每一个领走委托的人,也都会从千灯堂领走一只掌心灯。 制作掌心灯的材质,从天、地、玄、黄,依次是白玉、翡翠、玛瑙、虎眼石。当委托完成,灯笼中就会自动燃起代表成功的冰蓝琉璃火。 谢隐泽提灯走过,那亮在白玉灯笼中 9.一场混战 [] 那笑容居高临下,又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意味。 “那败给杂种的,算什么东西?岂不是杂种都不如?” “你!” 薛昀的脸色难看极了,谢隐泽的话无疑戳中了他心中最痛的那个点。 梵天宗作为仙门之首,每隔三年的时间会在宗内举行一次试剑大会。 在这场盛会上,各宗各派的天之骄子、少年才俊齐聚叠月山。青年子弟的实力,也会间接影响宗门在修真界内的地位和别人对你的态度。 有人三年磨一剑,一心为师门争光;有人勤学苦练,渴望被哪位观战的尊者大能看中,就此出人头地飞黄腾达;也有人自恃天赋,想将他人踩在脚下,享受万众瞩目的惊叹。 男主陆云铮,不必多说,根正苗红的正统路子,每次出剑,都是为了稳固自家师门早就固若金汤的地位,也为师尊流泉君长脸,而玉疏窈性子认真,做什么事都全力以赴,至于小boss嘛…… 他参加试剑大会,应该就是纯粹爱找人麻烦。 就像面前这位薛昀薛长老之子,被老爹用无数天材地宝堆成了半个天才,少年金丹,及冠结婴,无论放在哪个宗门,都是很引人称道的天骄了。薛公子也自视甚高,他不仅自视甚高,也认为别人必须要视他很高,因此每次试剑大会都摩拳擦掌,想一展身手,可惜往往在开局不久后就会和谢隐泽狭路相逢,然后三招之内被打败,他有个绰号叫“不过三”,就是由此而来。 在梵天宗,掌门弟子有保送前十的资格,但谢隐泽偏不,他喜欢从底层一路打上去,然后在进入前十之前,随便输给谁。这种随意的态度引起了宗门内外不少人的愤懑和诟病,但他偏偏又没违反规则,无从制裁。大家一想到此人身负魔族血脉,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像他的魔族老子一样发疯,也就半怒半唾地忍了下来。 严格来说,没有人知道谢隐泽的真实实力,因为这个最有资格保送前十的人,从来没有进过前十甲。 薛昀牙齿咬得咯咯响,一抹怒红烧上他的眉心,几近口不择言道:“你这丧心病狂的魔种,难怪刚出生的时候你娘就……” 刷! 薛昀面前沉重的乌木桌一分为二,轰然倒地。折玉扇面合拢,露出白玉扇骨后一张俊美而森然的脸。 握着扇柄的手背青筋暴凸,谢隐泽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乔胭站他旁边,被那股冰冷的杀意激得起了半身鸡皮疙瘩,才知道浮棺山上小boss根本没对她动真格。 这还得了?要是真打起来了,她这蚕丝被何年何月才能要到?谢隐泽能用一根绳子当床睡得安然,她可做不到哇! 迫不得已,乔胭挺身而出:“哈哈,消消气,大家都消消气,以和为贵嘛。” 她搓着手,转向了薛昀:“薛管事,您看这个,其实紫砂炉子这些都可以不要了,但我那床——实在睡不了人,这个蚕丝被呢……” 薛昀正仇视谢隐泽,自然把他老婆也视作了一路人,当即骂道:“你要个屁!没有!死心吧!你就跟这杂种一起烂玄源宫里吧!” 乔胭像挨了一道晴天霹雳,受不了地问:“你真不肯给我?” 别说她今世是一位娇滴滴的公主,乔胭自己前世也是现代小康家庭的独身女,从出生就顺风顺水,万千宠爱于一身,两辈子加一起都从没吃过这种苦头。想到玄源宫破破烂烂的门,发霉的席子和被砖瓦埋掉的床被,这半月来的委屈涌上心头,她眼眶一酸,接着,一股怒意涌上心头。 与其抑郁内耗自己,不如发疯外耗他人。 得不掉,就毁到。 她往地上一躺,谢隐泽小惊了一下,已经杀意迸射的眼眸顿住,颇为惊异地看向脚下。 乔胭摊开了手,整个人先呈现一个摆烂的“大”字,四肢乱甩像北溟里激流勇进的章鱼,嘴一扁,魔音贯耳的哭声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你干什么?快起来!”四周的目光看过来,谢隐泽的嘴角情不自禁抽了抽。 哪怕他再不愿意承认,这也是他师尊亲自指定、他过了门的女人,此情此景,实在不太雅致。 乔胭本来脸蛋就够吸睛了,但她现在的言行举止,实在比脸蛋还要吸睛一百倍。 “我来这里半个月!要吃的没吃的,要喝的没喝的,屋顶漏雨!窗子漏风!这就是你们梵天的待客之道,哈哈哈哈哈呜呜呜呜呜,本公主恨死你们了,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回北溟,呜呜母后!舅舅!!” 万众瞩目,惊诧有之,愕然有之,迷茫有之,兴致有之。 谢隐泽基本上算是个比较能忍耐情绪的人,他体会过委屈、愤怒、仇恨……但第一次,体验到这种如芒在背的尴尬。 尴尬得他冷白的脖子都染了一抹绯,不得已去拉起乔胭的手臂:“你别闹了……乔胭,乔胭!” 乔胭直接扭头一口咬住他的虎口。疼倒是不疼,鲛人公主一口洁□□致的贝齿,咬人也没什么气力,但糊上来的口水,湿漉漉的,软绵绵的。今天第二次!谢隐泽恨不得甩开她狂洗十遍手! “神经病吧你!”薛昀也目瞪口呆。 他一开口,乔胭顿时找到了新的仇视对象,双眼冒出凶光,一边扭一边爬四肢着地式蠕动过去,暴起掐住了薛昀的脖子:“我就想要一床被子!睡个好觉!很难吗!?我问你这个要求很难满足吗?!” 也不知道那纤细的手指头哪来那么大力气,据说神经病具有远超常人的爆发潜力果然不虚。薛昀从小接触的人,要么对他敬畏有加,要么是彬彬有礼的人中龙凤,哪里见过说撒泼就撒泼的女疯子,愕然之下,又惧又惊,竟真被她掐得呼吸困难,狂翻白眼。 谢隐泽刚刚掰开乔胭的手,薛昀回过神就要反击,又被他反手封住了灵力,毕竟谢隐泽也不可能让他真伤了北溟公主。薛昀反击一弱,乔胭立刻又重新掐上了他的脖子。 一时之间,场面鸡飞狗跳,混乱至极……大家都看呆了。 乔胭的王八拳一通乱抡,主打一个无差别攻击,正抡得尽兴,掐得忘我,四周忽然安静下来。 安静。安静。极度的安静。 一种本能的不妙袭上了她的心头。 乔胭睁开眼,一个白发男子就站在不远处,抱臂看着她。 这男子剑眉 10.流泉夜雪 [] 第10章 [薛昀沉默良久。蓦地拔出宝剑,横颈一划,自刎当场。] 没错,逼子弑父,逼父弑子,后期的谢隐泽就是这么一个性格扭曲又变态的终极boss! 薛昀骂骂咧咧:“我骂你杂种,有什么问题吗?你不本来就是杂种?” 谢隐泽面色微冷,眸中闪过冰冷的寒光。 眼见这位仁兄对自己日后悲惨的命运丝毫不觉,跪在日后他拔剑自刎的重莲殿上呛声小boss,出于一种炮灰同病相怜的同情,乔胭忍不住道:“你少说两句吧,声音跟鸭子似的。”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薛昀立刻就把矛头对准了她:“你还好意思说!嘎哈……我变成这样是谁的错?以为自己爹是流泉君就了不起吗?你这条臭鱼!” “臭、臭鱼?”乔胭一怔,继而暴怒,“我天天都用北溟最顶级的香膏擦身,你竟敢骂我臭鱼?死鸭子我跟你拼了!”说着又掐了上去。 正掐得忘情,掐得忘我,不时波及到旁边看戏的谢隐泽,一道呵斥从殿上传来:“够了!又在闹什么?” 流泉君冷着脸出现在重莲殿中。他身后还跟着两人,一人是中年男人模样,眉眼间和薛昀有几分神似,应该就是掌管第九重天的长老,薛雷木。 他一袭紫袍,神色肃穆,浑身若有若无地环绕着跳跃的电弧,一道深长的疤痕,从白翳覆盖的左眼贯穿全脸,彻底失去了一只眼睛的视力,看起来有几分可怖。而跟在他身后的,就是陆云铮。 陆云铮来的时候,乔胭正和薛昀掐战正酣,精心疏理的发髻乱了,狂拳乱舞,一拐子杵在了旁边谢隐泽的肋骨上,后者闷哼一声,冷淡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 “小、小乔?”陆云铮惊愕地睁圆了眼,有点不敢相认。 听到这个声音,乔胭理智回笼,扶了扶歪掉的发簪住手,她模样好,狼狈点也不失娇美,眼尾耷拉着,反而有点委委屈屈,梨花带雨的意思。单看这低眉顺眼的模样,真是愁肠百转,好不委屈,仿佛受了天大的欺负似的,全天下都在误会她。 谢隐泽忍不住嘴角微抽。 流泉君面无表情地揉了揉太阳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他早已从实务阁弟子口中得知了起因经过。薛昀恶人先告状的时候,乔胭也不跟他争,就在旁边委委屈屈地擦眼泪。薛昀告状的空隙,抽空瞥她几眼,越说越觉得不对劲,尤其是掌门和陆云铮的目光都在小公主低低的啜泣声中变得不善起来,他终于意识到什么,住口了。 听完原委,流泉君转向薛昀,问了个出乎预料的问题:“你可是受玉疏窈指挥?” 乔胭大惊——哦不不不,亲爱的掌门大人,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实务阁是玉疏窈在管,流泉君又多少听过一些传言,对几个小辈的感情纠葛略有耳闻,有此一问,也实属正常。 谢隐泽倏然抬眸,放在身侧的五指瞬间收紧了。 玉疏窈喜欢陆云铮,而陆云铮却情牵北溟小公主,这几乎是众人心知肚明的事实。若流泉君认定她是为了报复暗地指使薛昀为难自己的女儿,无论结果如何,玉疏窈的善妒之名就要落实了。而她担任实务阁掌事的数年来,一直勤勤恳恳,不偏不倚,这口黑锅对她来说是很不公平的。 陆云铮面色肃然,朝流泉君抱拳躬身:“疏窈师妹和胭胭虽曾有龃龉,但她绝不是趁机报复之人,望师尊明鉴。” 他的话语并没有令掌门露出半分和善的神色,直到乔胭也开口:“和玉师姐没关系。” 她看了谢隐泽一眼,正好和他对视上。谢隐泽唇角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没有开口,身侧紧握的手指稍稍放松了些许。 从某种程度来说,小boss也怪可怜的,虽然是最关心玉疏窈的人,却是现在最没有立场为她说话的人。啧啧啧,这就是痴情男配啊。 掰扯了半天,薛长老先不耐烦了。他为了漱冰秘境之事而来,在千年秘境即将激荡起的风云面前,处理几个小辈的矛盾简直浪费时间,他以身作则,率先开口:“这样,我抽这逆子三十雷鞭给明珠公主赔罪,这事就当了了。” 薛昀瞪大了眼:“我去你的!老登你要我的命啊?!” 薛长老修雷系法术,执掌刑罚。年轻时走火入魔过,无法控制周身跳动的雷电,旁人不可轻易近身,否则会有被电糊的风险。而他的武器木雷鞭,凡人触之即死,而修士若是修为寻常,挨上一记,也得活生生脱半层皮。 虽然雷木长老只扬言三十鞭,但这份给出的道歉,算是十分诚意的了。 雷木长老两道眉毛拧起来:“谁让你这不成器的庸才整日招惹是非?” 薛昀被戳中痛脚,不甘示弱地回击:“庸才庸才庸才!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老登,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也好意思骂我?” 啪! 他屁股上顿时挨了一记,整个人一抽,噼里啪啦冒出了黑烟。 啪!啪!啪!雷木长老抽儿子抽起来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骤雨一样,是急促的甩臂!旋风一样,是呼啸的鞭风!薛昀一开始还能骂几句,后来不行了,一边吐白沫一边翻白眼,乔胭在旁看得又热闹又唏嘘,心想这长老儿子也不是好当的,薛炮灰能活到现在算是命大。 直到流泉君淡声制止:“行了。”薛长老这才将将停手。 他手指撑着太阳穴,一头丝绸雪发如绸缎铺开,朝乔胭淡淡开口:“你可满意?” 乔胭也道:“没什么满意不满意,掌门大人,此事也有我的不对,我认罚。”低眉垂头,态度非常恭敬。 薛长老挥挥手:“公主殿下就算了,这小子没遗传到我的肚量,才跟小姑娘较劲。” 也不知这样一为刚正不阿,治理严谨的爹,怎么会养出薛昀这样一个逆子!真是虎父出犬子啊,乔胭感慨。不过能免于鞭刑,她也松了口气,被抽得趴在地上口吐黑烟,实在太不雅观。 “你所缺之物,实务阁会尽快送达。”流泉君对乔胭道,又转向谢隐泽,“阿泽,你这次天阶任务完成得不错。我听千灯堂说,修髓丹已经交给了你。此物珍贵,你需好生使用,利用它将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楼。” 流泉君肯定不知道,修髓丹已经被谢隐泽送出去了。 挥了挥手,三人都被斥退,当然薛昀是被抬出大殿的。 跟乔胭这个十来年没见过的女儿,也没一句多的话。若不是乔胭早习惯了他的做派,还以为自己这个女儿是捡来的呢。 乔胭站在阶前,往后望了一眼。她看见重莲殿上白鹤盘旋,一个老头从鹤背上跳下来进了重莲殿。陆陆续续的,各类珍奇异兽载人而至,有人独身而入,也有人结伴而行,这些都是梵天上九重天的长老们,说出去能震撼修真界的大人物 11.狼心狗肺 [] 乔胭确实对父亲颇为不满,而一切都起源于幼时的一件往事。 当时鲛人长公主毓璃和流泉君因感情不和而分居两地,也带走了年幼的女儿乔胭。小孩子不会明白大人的情感变幻无常,许诺的永恒只是谎言,乔胭能感受到的只有目睹母亲以泪洗面的无措。 就这样的某一天,她出逃了。小小的公主趁着侍女看守疏忽时离开了鲛宫。她跋山涉水,奔云赴月,却只得到一扇紧闭的大门,一个不愿想见的背影。 她的眼前浮现出记忆中幽暗的山峦,层层叠叠攀翻不尽。她没有法术,不会御剑,只有一副天生灵力充沛的仙体,能够忍饥挨饿。累了就躲进水中小睡一会儿,醒来又上路,走得脚底起了血泡又挑破,又疼又辣,苦不堪言。小公主坚强地忍住了眼泪,直到看见梵天宗那巍峨冲天的山门。 “公主,流泉君说不见。” 鲛人小姑娘急迫极了,一路上忍耐许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伯伯,求您再通报一声吧,父亲不会不肯见胭胭的。” 许是被缠得烦了,侍卫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通报,几乎到了天黑,乔胭才终于又见到那道熟悉的人影。他只一句话,就制住了欣喜往前扑的乔胭。 父亲说:“滚回你的鲛宫去。” 时至今日乔胭也想不明白。连把女儿抱起来哄一哄,温言劝一劝也不肯,对自己的妻儿真就如此狠心吗?感情虽然破裂了,母亲为他生儿育女的那些情那些义,就半点也留不下吗? 本以为早已忘却的记忆影响了她,乔胭的脸色也出现了两分消沉。溪雪剑落在十七重天,离玄源宫仍旧有一段石台阶路。夜幕降临,灯龛亮起,山林间吹来幽寒的涛风。 谢隐泽摘了一盏灯笼,若有所思道:“师尊待人冷酷严苛,我以为只有对弟子如此,没想到对你这个亲生女儿,也同样这般。” 乔胭:“你也?” 他淡淡道:“我小时被师尊要求在一日之内背完经文,只是在他面前复述时,稍微磕绊了一些,就被罚三天不准吃饭。” 乔胭忍不住道:“我擦,这不虐童吗?真是丧尽天良!” “丧心病狂。”谢隐泽掷地有声地补充。 “鲜廉寡耻!” “道德沦丧。” “无情无义!” “惨无人道。” 乔胭摇头大叹:“他根本不配当爹。” 谢隐泽冷哼一声:“也谈不上为人师表。” 两人同仇敌忾地骂了一通,不知不觉间距离越来越近,肩膀碰到一起才反应过来。对视一眼,又彼此嫌弃地拉开了距离。 一个念头同时在两人心里冒了出来:中了邪了,我怎么会跟他/她聊得这么投缘?! 谢隐泽欲盖弥彰道:“当然,师尊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没有师尊的严厉训诫,也没有现在的我。我走到今天,能有一些微不足道的成就,都是沾了师尊的光。” 乔胭骂他:“喂谢隐泽,你骂都骂了,再这样装模作样太没意思了啊。” 谢隐泽不予理会,自顾自往前走。骂骂咧咧间,玄源宫出现在眼前,修葺过后,倒是比原本的能看了些。 “是第二重天的人来过了。”小奔挠挠脑袋,如实回答。先朝着乔胭喊了声公主,又转过脸去,喊了声驸马。 谢隐泽擦肩而过,置若罔闻。小奔晶亮的眼睛渐渐暗淡下来,颇有点沮丧地问:“公主,驸马他是不是嫌我丑,不喜欢我?” 有时候乔胭觉得小奔挺像只家养犬:“别理他,他神经病。” 她笑眯眯地摸摸小奔的鱼脑壳:“小奔帮我烧水,我要好好泡个澡。” 她泡澡喜欢在玄源宫草药殿前最大的那间厢房,宽敞,保暖,还有个很大的屏风挂衣服。不出意外的,这间厢房也被修缮一新。 鲛人天性喜水,修仙者效率又高,利索地挖了□□井直通隔壁烧水房,随取随用。乔胭泡进去的时候不由美滋滋地想:看来发一通疯有时也是很有用的。 柔嫩的纤足沾了水,化为一条昳丽修长的鲛人尾。淡色的鱼鳞覆盖其上,鳞片闪闪,光泽柔亮,如一块上好的碧玉,柔韧极了,修长极了,也漂亮极了。 乔胭最喜欢自己的,美貌排第一,这条尾巴排第二。在嫁进玄源宫条件那么艰苦的情况下,她都会努力制造条件来保养自己漂亮的鲛尾。 这种精致生活,像谢隐泽那种敷衍了事的将就男人,是肯定没品味欣赏的。 泡完热水澡,浑身都舒畅了,出浴后的乔胭心情美美地翻起了第二重天送来的东西。流泉君虽然这爹当得不怎么样,至少物质上不缺了断了,乔胭对他也没有除此之外更多的期待和要求了。 “嗯?”她翻到某个东西,夹杂在一堆女儿家精致罗裙和香膏发簪里的,有一只白玉瓶装的膏药。 瓶身上没贴标签,她拧开瓶塞闻了闻。她虽不会法术,但鲛人一族极擅医药,很多世间罕有的灵植药草都长在海底,而母亲毓璃公主也从小教她识别药草。 ——这瓶子里装的东西,旁人可能听都没听过,但她一闻就知道,这是修真界最顶级的疗伤膏之一月光佛芝。 这东西送到了玄源宫,这里唯一受伤的人是谁显而易见。小奔说是第二重天的侍从送来的,那是流泉君的意思吗? 流泉君在大殿上对弟子只有冰冷的指责,事后又无声送来月光佛芝,这事整的——挺有意思。 她随意擦了擦头发,拿着白玉瓶走到殿外。找到谢隐泽的时候,他正褪下上衣,提了一桶井水上来。 听到动静,他微一侧头,黑湛的眼眸似两潭含了寒星的池水,又冷又透。乔胭的衣裳却还要透些,虽说对鲛人来讲是很正常的露肤程度,但在旁人看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谢隐泽看一眼,懒洋洋地收回视线。 “你还真是没把我当男人。”说着,将一桶井水当头 12.另有奇毒 [] 乔胭随手扔了碗,摸了摸手腕上的小蛇:“瓜蛋,干得好。” 正在她要去拖地上的谢隐泽时,忽然愣了一下。 看着他坨红的脸色,听着他匀称的呼吸,又探了探那平稳的脉搏,乔胭百思不得其解地自言自语道:“醉了?我分明给他下的剧毒,怎么会只是醉了?” 瓜蛋作为北溟圣毒物,能够分泌一种特殊的毒素。这种毒素毒性极烈,短期内看不出端倪,但日积月累之下,能无声无息渗透人体的奇经八脉。到时候,任你是通天修为神鬼手段,也不过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罢了。 ——别说她狠毒,她只是个想活命的普通人。作为一个既不会法术,也没有女主光环的炮灰,除了多为自己打算,她还能做些什么? 小奔听到倒地的啪叽声跑过来,看见了地上的驸马和蹲在驸马旁边无聊地绕着发尾玩的公主。 “驸马……怎么倒了?”小奔愣愣地问。 乔胭:“哦,我给他下毒了。他醉了。” 小奔呆呆的:“公主,你为什么要给驸马下毒啊?” 乔胭撇撇嘴,戳了戳小boss的脸颊,手感出乎预料的好,满满的胶原蛋白。 她百无聊赖地问:“小奔,你知道什么情况才会让一个人摄入冰蛇的毒液后一点事没有,只是像喝醉了一样吗?” “公主,北溟冰蛇是鲛宫圣物,乃世间剧毒,一旦饮下,绝无逃脱之侥幸。” “是啊。”乔胭撑着下颌,垂眸看着少年的侧脸,凉凉回答,“只有一种情况——他的体内本就有毒,而且比我给他的毒,要凶猛百倍。” - 不过只是醉了,倒也不妨事。 乔胭冷哼一声,坐到他近前,手指掐住那光滑的脸蛋,目露凶光,狠狠一拧—— “谢隐泽你敢凶我!我母后皇舅都没凶过我!大boss了不起啊?我还是大炮灰咧!” 乔胭掐完他的脸,哼哼两声,转身回去睡了。 第二天早晨,她是被一股杀意逼醒的。 睁眼一看,谢隐泽杀机毕现地立在她床头,身上沾着晨露,脸色黑得透透的。 “你昨晚给我喂的粥里面加了什么东西?我怎么会没意识了?”他冷声质问,眸子里几乎能迸射出寒星。 “别急嘛,阿泽师弟。”乔胭用一根手指推开横在自己脖颈间的溪雪,慢悠悠地坐起来道,“不是我的粥有问题,是喝粥的人有问题。” 谢隐泽搞不明白了:喝她的粥晕倒,反而是自己有问题? “对呀,你看你受这么重的伤,是不是很疲倦,很劳累?这个时候忽然喝上了一口好吃的甜粥,是不是胃暖暖的,心甜甜的?你的身体以为到了安全环境,就下意识放松了。所以你才会晕倒的。” “是这样吗?”谢隐泽将信将疑地问。 “是这样。” “可你的甜粥不好吃啊。”谢隐泽回忆了一下口感,“有点腥,还很黏糊,像隔了夜的潲水,我还以为你给我投毒了。” 虽然下了毒,但那毒又不会影响口感!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还有,今天早上我看见脸上有淤青,你有什么头绪吗?” 乔胭:“……” 她故皱眉心,拿出终极必杀技:“我今天要去为玉师姐疗伤祛毒,你再这样拦着我,一会儿要误了时辰了。” 果然,一拿出玉疏窈,小boss就妥协了。收了折玉,他狐疑道:“你是真心想给师姐祛毒疗伤的吗?” 大概是昨日乔胭在重莲殿上为玉疏窈说话,谢隐泽对她多出两分信任。将折玉别在腰间,盘着一条腿坐回床上:“那你快去快回。” 过了会儿,乔胭还是没有动静,他催促道:“你磨蹭什么?你不想去了?” 乔胭缓缓道:“我不能穿着亵裙去啊。我得换身衣服。” 他点点头:“你换吧。” 接触到她的眼神谢隐泽这才反应过来,摸了摸鼻子,转身出去了。 还说她不把他当男人,他不也没把她当女人吗? 他离开后,乔胭看了眼手指。一个锋锐的口子,细得几乎看不见,但伤口却是挺深,轻轻一挤,就能挤出一滴滴的血珠。 这是刚才她碰折玉时弄的。折玉有灵,不允许自己讨厌的人触碰。她用力挤压着小口,滴滴血珠急坠,直到指腹失去血色,伤口也变得透白,再挤不出一滴鲜血时,她这才收住力道。 “哼。”勾了勾唇角,乔胭却悠闲地笑了。 - 山中岁月静,浮日太古长。 在梵天宗闲来无事的这些光景,乔胭有事没事就往实务阁跑。上次薛昀的事闹到二重天,她在殿上替玉疏窈说话的事传出来,善良的女主对她又感激又愧疚。 乔胭因为从小被宠爱长大,很擅长和年长的同辈拉近关系。在日日殷勤的祛毒疗伤下,玉疏窈对她的警惕也在日益消弭。 原著中没这一出。小公主都讨厌死玉疏窈了,自然不会主动为她祛毒。而乔胭天天跑槐花院,是因为她爱操劳吗?还不是希望日后谢隐泽刀她的时候,女主能看在今日的情分上为她求一句情。 ——毕竟修真界都知道,喜怒无常的新任魔尊只听得进师姐的话。 之前乔胭还天真地以为,玉疏窈有了修髓丹,应该不再需要她费力祛毒了,做做样子就行。毕竟神丹能够洗筋易髓,对付区区妖毒还不是手到擒来。谁想到,玉疏窈根本没用这丹。 “乔师妹。”这天乔胭给她祛毒完,正品尝实务阁刚创新出来的槐花糕时,玉疏窈拿着一只盒子走出来,“这是阿泽给我的修髓丹,你替我还给他吧。” 嗯……师姐你人真的蛮不错,但这东西留给我是等着我被小boss灭口吗? 乔胭摆着手推拒:“这个你自己还给他吧。反正他每日都来。”烫手山芋不能要。 玉疏窈惆怅道:“他不肯收。但这种贵重的东西,送给我,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我思来想去,乔师妹,你是他的妻子,由你收着修髓丹是最妥当的。” “玉师姐。”乔胭委婉道,“我们的关系没有你想的那么亲近。” “呵呵,那你就找个机会,帮我还给他。”玉疏窈不由分说地把盒子塞进了她手上。 乔胭挠挠脑袋。算了,找个他不在的时间丢他房间里得了。 “今日又是阿泽送你来的吧?”玉疏窈给她倒了杯茶水,和她闲话起家常。许是长相清冷,看着难以接近,实则是个很好相处的性格,笑起来时微弯的眸子透出几分玉似的温润。 “我之前还担心,阿泽没接触过女孩子,脾气也差,不会说话给你委屈受。现在看来,这些担心都是多余,你们相处得很好哦。” 乔胭险些被糕点噎住,赶紧把她倒的那杯茶端起来一饮而尽。 “师姐,天大的误会!我只是不会御剑,蹭他一程而已。”而且若不是为了给玉疏窈解毒,谢隐泽根本不会让乔胭碰到他的溪雪一丝一毫。 春日阳光正好,从窗棂里照进来,把两人罩进一层明媚的柔光里。窗户是打开的,能闻到风中送来院子里的草木花香。 玉疏窈道:“你来的这些日子,一定 13.不通人性 [] 赤渊是魔族的大本营,是一道纵横千里、位于蛮荒极地的天然深渊,存在了极为漫长的岁月。深渊内部岩浆翻滚,寸草不生。恶劣的生存环境也催生出了实力强横的赤渊魔族。 赤渊魔族是天生的魔种,和同类相比,他们拥有更优越的天赋和更暴虐的性格,和梵天宗是宿敌。 梵天宗杀了数以千计的作恶魔族,而赤渊杀死的梵天弟子,也只多不少。 在漱冰秘境中,梵天宗弟子遭到了赤渊的针对追杀,陆云铮为了保护玉疏窈重伤时,二人一同跌入幻境,得到了秘境主人留下的至宝——漱冰神琴。 要破除幻境,需要两人勠力同心,进入彼此最伤痛的记忆中。朝夕相处,互相陪伴,让原本已经对男主死心的女主也因此产生了动摇。 按照小说定律,像主角团和反派团聚集的场所必定是险象环生的。一般情况来讲,乔胭都非常惜命,但是正因为她惜命,她才不得不去一趟。 鲛人族的皇室血统,出生于北溟深海,天生具有充沛的灵力。若是能够获得一些功法秘术供她参透领悟,相信她也能拥有一些自保之力,至少学会御剑飞行吧。 就有人会问了,她身处的可是修真界第一大宗梵天啊,难道还会缺修仙功法吗?非也非也,那些宗法都属于梵天宗,没有掌门的开口,是不会有人敢给乔胭使用的。这和鲛人族的渊源有关。 北溟鲛宫从来都不是一个擅长打斗的门派,但依旧能够位列修真界四宗之一,依靠的是深海之下所埋葬的无穷秘宝。 就拿瓜蛋来说,小小一条,放在外面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圣灵兽,却轻易就被毓璃长公主塞进了给女儿的嫁妆里。修仙本是逆天而行,母亲娇惯女儿,舍不得她吃这种苦,而乔胭确实也娇生惯养惯了,比起修炼自身,更喜欢把这些身外之物当做倚仗。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点是,原著中提起过一个细节:漱冰秘境里生长着一种神奇的千年灵花“返魂香”。 顾名思义,有着起死回生之神奇功效,虽然地点不明、真假不明,连主角光环加身的男女主都没见到过……但乔胭还是想去试一试,万一她将来真的在小boss手底下gg,也算留一条后路。 聊得正热烈,一道人影从刀剑楼里出来,经过演武场。婶子们娴熟地拿起扫帚簸箕假装清理落叶、打扫灰尘。待那道人影远去,才放下了手中的装模作样。 “好俊朗的小少爷,看上去真是气度非凡。”新来的洒扫妇持着扫帚啧啧称奇,“那是不是就是掌门真人的得意门生,陆云铮陆公子啊?” “确实是掌门弟子不错,但不是那个大的,是那个小的。你新来的,不知道也正常。” “倒是听说过一点。说这小少爷的生父是魔族,真的假的?” “空穴不来风,若是假的,哪能传了这十来年。怎么,你瞅着他不像魔族吗?” “哎哟,我哪知道像不像。魔族这种凶残玩意儿,咱们小老百姓也没见过啊。”妇人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回忆了下刚才那少年投向这边的目光,忽地一阵脊背发凉,那眼神怎么也称不上和善。 乔胭撑着下巴,口中衔着根狗尾巴草:“婶子,我有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都很讨厌谢隐泽?” “那是当然!”一个在人群中素来沉默寡言的女人暴烈而嫌恶地开口道,“谁不恶心魔族孽障?十五年前赤渊魔族进攻云水境,害死了多少无辜百姓?我丈夫、我儿子都是在那场混战里被魔族杀死的,连个全尸都不剩,连个全尸都不剩啊!” 乔胭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又见妇人握着扫帚的干枯手背浮现出青筋,血丝爬满了眼白,盯着少年远去的背影恨声道:“我都想不通,掌门为什么要留着这小杂种在宗内?” 旁人安慰道:“唉,魔族都是不通人性的。这种小孩儿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说得对,都不知道他娘是怎么忍着恶心把他生下来的。也就是掌门心善,还留着这么个杂种,换做是我,刚生出来我就掐死了。” 乔胭摘了狗尾巴草,站起来拍拍裙摆上的灰:“我先回去了。” “今天怎么走这么早?天都还亮着呢。”正义愤填膺唾沫横飞的婶子抽空搭理了一句。 “不了,肚子饿啦,等着吃我家小奔做的晚饭呢。” - 谢隐泽走到演武场外时,被人拍了一下左边的肩膀。他一回头,无人,一张清艳动人的脸蛋却从他右侧冒出来。 “呵呵,被骗到了。” “……无聊。” 他自顾自往前走,乔胭背着双手,跟在他身后:“你不无聊,那你刚才怎么瞪我?” 谢隐泽没说话,可能是懒得说,在看见乔胭时让他给出什么好脸色,那才是为难他了。 乔胭:“我知道了,你想跟我打招呼,但是不好意思。” 谢隐泽冷嗤:“自作多情。” 乔胭笑着歪了歪头:“你不打招呼,别人怎么知道我是你夫人,怎么知道我这么漂亮的美人,居然便宜了你?” 她绝丽的面容上一派明艳的天真,一缕碎发在莹润的脸颊旁轻拂而过,鲜媚的狐狸眼带着辨不清真假的娇嗔。 谢隐泽:“正常人不能这样自吹自擂吧……” 但乔胭这张脸,也实在很难让人忍心对她恶语相向。第一次见面的人,都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也就除了谢隐泽。小boss是个死直男,眼中没有风情二字。 乔胭脸皮厚,不以为意:“小老公,今天我也要蹭你的剑回去。” 说实话,谢隐泽不爱御剑载人。他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不习惯是一个方面。还有一个原因是——乔胭实在太怕死了! 她好像总是害怕谢隐泽飞着飞着会忽然御剑来个后空翻给她撂出去(虽 14.当年一面 [] “夫、夫君?”那人像是被冲击一般,重复了好几遍还没反应过来。 “这么说来,我好像也有耳闻,掌门把北溟鲛宫的小公主嫁给了他吧。” “是是,我也听薛昀说了,那是个惹不起的疯女人!” 乔胭:“?疯女人?那小子这么说了?”美艳的狐狸眼顿时眯起了锋锐的弧度。 “薛少爷的屁股都被雷木长老打烂了,现在还下不来床呢,能去漱冰秘境都够呛。” 乔胭捋起袖子,正要追问个究竟,却被人揽住了肩膀往怀里一带。 谢隐泽太高了,她抬头只看见小boss优越的小半边侧脸,还有那唇角扬起的懒散笑意:“你和我夫人搭话,有什么事吗?” “没、没什么事。” 人群讷讷地走掉了。 - 小boss心情好像挺好的。 至少载她回来的路上,对方没有像往常一样飞得跟火箭似的,让狂风吹得乔胭的头发直往她嘴里钻。 远远看见玄源宫冒出的炊烟,就知道是小奔正在厨房里忙前忙后。 乔胭从厨房里端出一碗鲜嫩的鱼汤,叫住正要离开的谢隐泽:“去哪儿?一起吃晚饭啊。” 通常她和谢隐泽是不一起吃饭的。不知道小boss吃什么,反正乔胭从没见他进过厨房,也从没见他拿过筷子。虽然修真之人辟谷,不应贪图口舌之欲,但他也活得太不食人间烟火了点。 谢隐泽被她拽了好几下,才在椅子上坐下来。 “这什么汤?”他问。 “鱼汤啊。” 谢隐泽看向她,沉默了一瞬,开口:“你……喝鱼汤啊?” 乔胭莫名其妙:“喝鱼汤怎么了?” 他看上去忍了又忍,但是没忍住,双眼冒出求知又好奇的目光:“可你不是也鱼吗?” “……”乔胭忍着给他翻白眼的冲动。 堂堂北溟皇族,鲛宫公主,被他说得像菜摊上的大鲤子鱼一块钱三条蹦蹦! 但她今日有求于人,忍了。不仅忍了,她还殷勤地上手夹菜:“尝尝这个,雪豆,炖得可软烂了,很好吃的。” 直到乔胭将同一个碗里盛出来的鱼汤入口后,确定没问题,他才端起了碗。小boss疑心病可重。 尝了口,没什么兴致地放下碗筷,扬扬眉梢:“说吧,有什么事求我。” 乔胭再次确定,他是真的对吃的没兴趣,世界上怎么会有小boss这样的人?既不爱睡觉,也不爱吃饭,还不爱说话,能忍受这么无趣的生活,不愧是要干大事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求你?”乔胭装模作样地放下筷子,“就不能是我想请你吃饭吗。” 谢隐泽皱眉:“说不说?不说我练剑去了。” 啧,你可是要成大事的人,这么没耐心。 “嗯,这个呢,就是你看,阆风一带,不是有个千年秘境要开启了嘛,我呢一直住在鲛宫,从没看过这等热闹……” 谢隐泽:“你想去?” 乔胭:“啊哟,小老公你真聪明。” 谢隐泽不满道:“我不小。” 乔胭:“……” “我已经十八了,年纪自然不小了。”他看她一眼,很困惑,“你为什么露出那种表情?” 乔胭被口水呛住,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咳咳,咳咳咳咳!”原来是她想歪了。 不过小boss应该确实不懂得这些事。在乔胭前世的世界,男生们的启蒙知识要么来自同龄伙伴,要么来自不小心在爸妈房间看见的小影片。可谢隐泽既没有爸妈,也没有朋友。 他又从小生活在梵天宗,修真者要求清心寡欲,更是杜绝了接触到这些东西的渠道。 《朱雀劫》后期,谢隐泽合并修真界第一宗梵天和魔族第一势力赤渊,成为统率两界的至高之主,囚禁了玉疏窈。 像这种剧情,按照常理都会走向一些不可描述。但谢隐泽就不一样,他的囚禁就是囚禁,有时候忙起来还会把女主忘在脑后,硬生生拖到了男主来,女主毫发无损,甚至还因为被喂得太好,白胖了一圈。 当时的评论区包括乔胭都在哀嚎,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小boss!现在想来,他可能根本就没有那种意识。你说小猫看见主人脱衣服能想什么?他只会抱住你的脚不让走进浴室,你会被可怕的浴缸淹死! 乔胭顾左右而言他,磨蹭了好半晌才开口:“那个秘境,我想跟着你一起去……” “你不能去。”他直白地拒绝了乔胭,“你太弱了,保护不了自己,师尊不会允许的。” 言罢碗筷一扔,就要走人了。看上去是一点商量也没有的样子。 乔胭一急,直接扒住了他的袖子:“我知道他不同意,所以我才求你帮忙啊。你肯定会保护我的,是不是?” 谢隐泽莫名其妙地看向她:“你脑子秀逗了?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保护你?” “我不是你好夫人吗?谢郎。”乔胭一脸柔情款款的样子。 谢隐泽顿了顿,意味深长道:“是我的好夫人,就该折在浮棺山。” 乔胭又呛住了:“咳咳咳咳!” “其实,我想去秘境是有原因的。”她狠狠一掐大腿,逼出了几滴鳄鱼泪,“我之所以要去,是因为我心里放不下你啊,谢郎。” 她这一声谢郎叫得柔情百转,谢隐泽只感到半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他警惕的眼神就像柴夫在山上遇见了饿狼,战略性地退了退身子:“你……你什么意思?” “你想想,秘境那么危险的地方,若是你磕着了,碰着了,吃不好,睡不好,也没人陪你说话聊聊天,我该多心疼呢?” “可我们好像还没到那么亲密的地步吧。” “不啊,我早就喜欢你很久了。” 乔胭的话让谢隐泽冷嗤一声:“一见钟情?你要对我扯这么俗套的谎……” “三年前,北溟,暗流渊。”女人湿润嫣红的唇瓣微张,不咸不淡地吐出几个字眼。 谢隐泽皱着眉,反应过来—— “你也在那里?” 他指的“那里”,就是三年前,他屠妖蛟的地点。 “ 15.拉近关系 [] 这里大概是一场梦。 她一眼就认出这里是北溟,有一条宽阔无比的白沙路,从深海的尽头一路延伸过来,道路的两岸是深邃的黑色暗流。 风刃如刀,在路上肆虐,一辆侧翻的马车旁边,匍匐着一个纤瘦的影子。 乔胭的瞳仁因为紧张而收缩着,蜷缩在嬷嬷怀中。嬷嬷将她紧紧抱着,身子颤抖,老脸上每根皱纹都在发抖。 三年前,北溟暗流渊。她在这里遇见了妖蛟。 那蛟修炼千年,半步成龙。在多年前挑衅鲛宫被砍去了一角,因此境界受阻,无论如何也跨不过那半步龙门,从此恨上了鲛宫。若有落单的鲛人族被他发现,都会遭活活碾碎,再吞进腹中。 她在侍卫的保护下跑到这里,马车被蛟的水刃切成了两半,车夫也成了两半,就在她以为自己也要马上一分为二时,一道人影出现了。 乔胭推开嬷嬷,扒着马车后面看向空中。那少年年纪很轻,与她一般年岁,或者更小些。面无表情的模样,仿若众生皆蝼蚁,他一眼也没往下看。 他不是为了救任何人而来的,更像是……路过。 蛟龙化为原身,铺天盖地的阴影缠住了少年,他似乎落入了下风。 乔胭手指抠紧,心也为之一揪。就在她以为少年也会像她无数个随从那般被撕成碎片时,一股炽热的风扑面而来,在少女的眼眸中,倒映出了一片高温的赤色烈焰海。 他的发尾是拖曳的焰色流火状,整个人几乎和那火焰融为了一体,立于焰海之上,神色平静隐忍,额角的青筋却抽搐着。 那火绝非凡火,就在她看见的一瞬间,灵魂深处有极深的战栗,对面对妖蛟更甚。 火焰在少年手中凝成一把赤色的长刀,横行北溟千年的妖蛟,就这样化为了刀下一捧黑灰,比一只虫子死得还轻易。 那少年倏然转过眸来,眼眸鲜红似血。 ——赤色瞳仁,那是赤渊魔族的象征。 乔胭惊悸着醒来,在黑暗的马车中,大口大口喘气。 寻常火灵根修士,在修行或者战斗时也会周身缭绕火焰,但根本不会是一片火海。而且那火海的颜色是一种极为灼目的赤,秾丽又轻盈,仿佛隔着回忆逼烤着她的肌肤。 乔胭想,如果当时在那里的是她本人,她一定也会像所有人一样,动弹不得。 她有些头疼,似乎是惊悸而醒的后遗症。 无论梵天宗变成什么样,谢隐泽变成什么样,都和她一个小炮灰没有关系。她目前最要紧的事就是提升自己的实力,确保危机出现时有自保的资本,顺带寻找漱冰秘境内的返魂香。 “公主,您怎么了?我刚才听见您在大叫。”小奔掀开车帘。 摇晃的马车外,忽然出现这么一张鱼脸,跟误入什么外星异形电影一样。要不是乔胭早已看惯,现在说不定已经尖叫了。 “小奔,我渴了。” “牛奶我给您热着呢。”小奔立马道。 此地名为灵月泽,乃是茫茫三千界中,一处凡人汇聚的洲地。不久前,一股非比寻常的威压从阆风一带爆发,那是千年秘境出世的先兆。 越靠近阆风,这股威压就越强,压得众人直往下坠。最后不得不舍弃御剑,徒步而行。 而乔胭作为不会法术的脆皮小废物,被二重天的人贴心安排了一辆马车。这辆马车也是灵器,外在平平无奇,内部空间却十分宽敞,装潢雅致,檀香飘烟。 乔胭捧着碧玉碗,倚在车窗边喝牛奶。周遭的修士零零散散路过,都要偷偷觑她两眼。 鲛人族的公主,传闻有令人神魂颠倒之美貌。今日一见……倒是名不虚传。更有人看着就忘记了走,停在原地被同样失神的同伴撞倒,闹出了大笑话。 乔胭兴致缺缺,正要拉上车帘,却见一道人影从不远处经过。她眼睛一亮,招了招手:“谢隐泽!” 他今日穿了身修身而雪白的制服,折玉插在腰带间,长靴裹住了修长的小腿,冰雪寒透,带一股不染人间烟火的疏离气息,又骑了匹雪白的马。白马昂首挺胸,神气英俊,马背上的男人也身姿笔挺,俊美非凡。 “谢隐泽?” 他就像没听见一样,从她的马车旁边过去了。乔胭笑了。这么久了,还不明白他越抗拒自己就越兴奋的道理嘛? “夫……”夫君的君字尚未脱口,谢隐泽骤然拽过马绳,变道走来。 乔胭挑起一边眉梢。小年轻,还是脸皮太薄。 从前几日她对谢隐泽深情告白之后,对方就避了她好几天,似乎想用冷淡的态度表现自己的决绝。眼下避不开了,不情不愿地走近,问了句:“什么事?” “没有事,我就不可以叫你吗?”乔胭好整以暇地用小指绕着发梢玩儿。 谢隐泽盯了她一会儿,忽地开口:“你说喜欢我,是骗我的吧。因为你根本没有表现出喜欢我的样子啊。” 乔胭撑着下巴,悠哉道:“这都不懂,女人说喜欢就是讨厌,说讨厌就是喜欢。如果能这么容易让你读明白,这女人干脆你来当吧。” “我还没见过像你这种女人。”他冷哼一声,看着乔胭端着的碗,皱了皱鼻子。 她敏锐地察觉了,问:“你不喜欢喝牛奶吗?” 他讨厌牛奶的模样无端的让乔胭想起了以前公司楼下那只流浪的黑猫,浑身漆黑,唯有四只爪爪是雪白色,很有辨识度。在乔胭认识它以前,它就是公司楼附近的猫老大了。 虽然是一只流浪猫,却很爱恨分明,只挑自己喜欢的两脚兽蹭。乔胭买了火腿肠和猫条贿赂了很久,它才肯和她亲近,可还是不爱撒娇,蹭人的时候也一脸高冷。乔胭叫它臭脸猫,还只敢私下里叫,因为它聪明得要命,能听懂你说的好赖话。 谢隐泽有时给她的感觉,就挺像那只猫的。 而猫这种生物,大都不爱认主。 她还是趴在窗沿和他搭话:“那你觉得什么样子女人才像女人?玉师姐那样的?” 话音刚落,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乱,是玉疏窈所在的地方。等她回过神来时,谢隐泽已经风似的消失不见了。 梵天宗财大气粗,统一购置马匹。众弟子舍弃御剑后,就一路骑马而行,至现在已经三四天了,几乎从未休息过。寻常人定是遭受不住,但修真者大都体力强悍,早已辟谷,清洁身体卫生也有除尘法术,赶起路来十分便捷。 玉疏窈脸色苍白地被人围在中央,刚才她不小心晃了一下,若不是旁边的陆云铮及时搀扶,现在已经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陆云铮温和的脸上满是担忧:“玉师妹,可是路途遥远,过于劳累?” 玉 16.金童玉女 [] 第2章 很快,她意识到乔胭已作人妇,自己的言语有冒犯之意。很歉意地说:“抱歉,你不必回答,是我失言了。” “玉姐姐,我和陆师兄不是你想的那样。”乔胭认真道,“我与母亲长居北溟,与云水境联系甚少。许多年前,陆师兄在北溟历练时重伤落海,我救过他一次。刚好呢,他又是父亲的弟子,父亲事务繁忙,只有常常托他探望我的近况,仅此而已。” 什么男主对她一心一意,那是绝对不存在的呀!你们早点心意相通,也能少折腾点谢隐泽,也就等于少折腾我了! 当一个小炮灰真不容易,乔胭心累。 玉疏窈显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因果,微微睁大了眼睛:“是吗?我不知竟是如此。小乔,你既然不是为了同陆师兄置气而嫁给阿泽,那你……” 这时刚好谢隐泽进了马车。这是乔胭的马车,除了有必要在流泉君经过时装样子的时候,他通常不愿接近。但这次不一样,疑似受伤的玉疏窈还在车内。 乔胭自然地挽起他的胳膊,在谢隐泽慢了半拍的反应里把头靠在了他肩膀上。 “那当然是因为我真心喜欢阿泽啊,玉姐姐。”乔胭用缱绻的语气长叹一声。 小boss整一个肩膀僵硬如石,可大抵是玉疏窈在眼前,愣是没有推开她。 唉,她怎么越来越喜欢为难小boss了呢,这样不好,不好。 原著说过,谢隐泽从小被师尊忽视,同宗欺辱,玉疏窈是唯一一个愿意和善对待他的人。在原著中,男女主的感情分分合合,玉疏窈也对他忽冷忽热,这种慢性煎熬,很难不说是加重他后期疯得那么厉害的重要原因之一。 “可是你和阿泽……” 乔胭打断她:“姐姐,其实我呢,和谢郎三年前就见过了,他从蛟龙手中救下的我。” 玉疏窈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也不知她悟到了个什么,乔胭正演得起劲,忽然被她捉住了手。 谢隐泽也被捉住了手,接着,在女主的微笑中,两人的手交叠在了一起。 乔胭:“……” 她起了半身鸡皮疙瘩。 她演戏可行,但当别人真的信以为真时,内心又是说不出的别扭。总算知道平日里谢隐泽天天听她夹着嗓子叫夫君,是件多令人破防的事了。 “呵呵呵呵呵,师姐,这汤是不是不够甜啊?我再给你加点糖吧。”乔胭趁机抽出了手,在桌案地下狂搓裤腿,想把鸡皮疙瘩搓下去。 谢隐泽看看玉疏窈的脸色,她看上去比刚才好了许多,嘴唇也渐渐回血了。 谢隐泽忽然觉得,虽然乔胭是个奇葩,但她总是能用她那些奇奇怪怪的办法解决问题。 马车在平坦的官道上驶过,人潮渐渐拥挤起来。越接近阆风,路上能遇见的修士就越多,各宗各派的都有,杂七杂八的制服汇聚在一起,热闹得像过年赶集。 “这人也太多了吧。”乔胭顺着掀开的车帘往外看去,忍不住啧啧感慨。 谢隐泽冷哼道:“没见识。千年秘境现世是世间少有的大机遇,等秘境开启的那天,人数会再多十倍。” “可是能进去只有很少的人吧?”乔胭耸耸肩,“我听人说,它刚出现的时候梵天就去探过风头,要进入这个秘境,有年龄限制。” 不知是否是错觉,还是鲛人族天生五感敏锐,她能感受到暗处投来无数打量的视线。 谢隐泽淡淡道:“漱冰之主还算聪明,这是为了防止那些活成人精的老不死入内。” 显然,自家的掌门长老们,也被他归入了这个老不死的范畴。 放下茶盏,玉疏窈纤细的眉宇蹙起,温声提醒:“小乔不可大意。阆风乃凡人地界,鱼龙混杂,我担心这次秘境开启,除了志同道合的同修,还会引来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 她纤细的指尖沾了茶水,悄无声息地写下二字——“魔族”。 哪里是会引来别的东西……乔胭百无聊赖地撑着下颌。 赤渊早就来了。 赤渊魔族,曾经是能对抗梵天宗的魔族最大势力。自从魔尊失踪后渐渐式微,如今是左右护法在掌权。 右护法吕霜,美艳剽悍,原身是产自赤渊内的羽蛇一族,拥有强横的肉身实力,单对单的情况下,和九重天上的几位长老战个平手也不是问题。 左护法神秘至极,有个诨名叫无面书生,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容,只知道此魔能借他人的壳子游走于仙门宗派内部,向外传递消息。要从千千万万个人中揪出他来,难之又难。或许他早就换了皮,潜入了梵天宗的队伍里。 这两人多年来给众仙门造成的麻烦只多不少,修真界更是人人谈之色变。 一阵议论从马车外传来,似乎是路过的修士正在闲聊。 “听说了吗?前阵子赤渊遭了场大火,四楼八宇十二阁都被烧光了。” “烧了赤渊?哪位神人!” “只知那火十分古怪,烧起来之后无论如何也扑不灭,直至无物可焚才罢休。” “不知是哪位前辈的手笔,不过,看魔族吃瘪就是痛快,也算为咱们仙友出了口恶气!”那人畅快大笑起来。 乔胭正听得起劲,车窗被笃笃叩了三下,陆云铮在马车外问道:“小乔,你在休息吗?” 乔胭探出头一看,原是已经到了阆风城内。陆云铮已经下了马,将其交给了同行的杂役弟子:“阆风城到了,师尊先行一步到了城主府中,我要随去侍奉,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乔胭摇摇头:“师兄,我想先在城内逛逛。” 陆云铮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你啊,从小住在北溟,就喜欢这些热闹的人间烟火气。那你在马车内乖乖等一会儿,我很快就办完事回来陪你去。” 乔胭歪歪脑袋,狐狸眼微微弯起,眼尾的泪痣鲜媚多情:“不用啦,阿泽会陪我去的。” 陆云铮显而易见地愣了一下。他大概从没想过自己会被拒绝。乔胭每一次上岸,陪在小公主身后负责拎包的……都是自己。 可现在不一样了,小乔已经有丈夫了。以后会有别的男人在她的身边,为她掏钱,给她买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解决那些吃不完的小食。除了她的丈夫之外,别的男人都没有资格了。 陆云铮渐渐敛去笑意,语气还是温和:“好,师兄知道了。小乔路上要小心。” 看见这热闹的集市,乔胭几乎快热泪盈眶了。 谁知道鲛宫有多冷清。常年是安静的,而北溟因为极寒,自古以来都人迹罕至,最近的城镇都有千八百里。 后来她嫁进梵天宗,住在十七重天,仙道苍苍,云雾缥缈,除了小奔,也就只能和山林中的鸟兽说说话。 乔胭话又挺多的,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只好天天去别的重天串门。什么,你说为什么不跟谢隐泽说话?那当然是因为小boss话少得可怜,有时候加上标点符号都写不完作文纸第一排。 以前天天生活在城市的车水马龙里还 17.栽赃陷害 [] 第3章 乔胭一听,立即排了几个铜币到他面前:“老板,你细细说道。” 关于秘境的原著记忆在乔胭脑海中已经隐约模糊不清了,从本地人口中,说不定能得到关于漱冰秘境的重要线索。 老板收了钱,脸色缓和稍许,双手拢进袖子里,朝不远处努了努嘴:“看见那里有座山没?” 乔胭回:“看见了。” “看见了才不正常,那儿原本是一处耕地,根本没山。” 乔胭:? 谢隐泽忽然眯了眯眼:“……这山不对劲。” 经他一提醒,乔胭定睛一看,吃惊地发现:这山竟然是倒悬的。 它整个山体悬浮于空中,山顶朝着地,山脚对着天,瀑布倒流,云峰之上仙鸟环绕,真是一副十分奇怪的盛景。 老板继续道:“你们问我就问对人了,有传说啊,这秘境在我们阆风开启并非偶然,因为很久以前,我们这儿是一位亡国公主的墓地!” “下葬之后,就有很多奇怪的事发生。首先是路人经常在附近失踪,重新出现的时候只过了短短半日,但却苍老了很多。后来只要有人靠近那片地方,就会感到心悸恐惧,难以呼吸,又有闹鬼的传闻。久而久之,那地方就这么被荒废了,再也没人靠近。” 乔胭和谢隐泽同时对视了一眼。 “是烂柯时隙。”他低声道。 乔胭虽然不会法术,但也正经八百地出身鲛宫,修真界顶尖势力之一,对这些奇闻异志自然也有所耳闻。 拥有烂柯时隙的秘境,恰是所有秘境中最棘手的一种。 秘境的实质是一个大型的坟地,是上古大能陨落后,未消散的灵力形成的奇异空间。 有一种情况,秘境的主人太过强大,留下的灵力失去主人的控制变得紊乱,秘境内部又会被狂乱的灵力切割成无数小天地,每个天地各有乾坤,甚至会出现时间流速不一致的情况。 传说曾经有个孩童拿着斧头进山砍柴,被两个下棋的老人吸引驻足观望。待一场棋局结束,他手边的斧柄已经腐烂,斧锋也锈迹斑斑。回到村中没有人认识他了,一打听才知,时间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他误入了仙人的洞府。 山中一日,世上千年。 其实世上不存在什么仙人,对凡人来说,那些修为如渊海的大能就是仙。孩童观棋入迷,察觉不到时间流逝,是因为在秘境的时间罅隙中的时间本就与外界不同。 就在此时,一阵唢呐声吹奏,天空纷纷扬扬下起了纸钱,一支送葬队伍从街尽头走来。 白幡飘摇,哀哭阵阵。乔胭正要探头出去看看热闹,不经意被谁撞了一下,她回过神来往兜里一摸:“我擦,钱袋!” “谢隐泽,他偷了我钱袋!”乔胭指着那道飞速远去的背影惊呼。 “不是你的钱袋,是我的钱袋。”谢隐泽黑着脸回了句,身形如风地掠了上去。 他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小贼,追着追着却发现有点不对劲,那人身法快捷,脚步轻盈,像个练家子,把他不近不远地甩在了身后。 他心下生了几分警惕,加快了步伐,在城主府前捉住了他。对方却灵活得像个蚯蚓,在他手底下迅速一扭身,一拆一地过起招来。 这人没有遮面,和他敏捷轻盈的身手不同,像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油头粉面公子哥。为人并不恋战,只飞速过了几招就立马翻进了墙内,谢隐泽紧追而上,待他落地后花园时,那人已经不见了。 心下那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浓烈。 他绕过假山,回廊下的厢房出现在眼前,天色将晚,晦暗的光线将屋子衬得很安静,笼罩着一层不详的气息。 他推开门,一道人影躺在正中央,翻过来一看竟然是刚才那小偷的尸体,谢隐泽十分愕然。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在哗啦声中被一把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举着火把涌了进来。 能受邀来到城主府落脚的,都是修真界颇有名望的宗门,走在最前面的自然是梵天宗的人。薛长老、陆云铮、玉疏窈,还有白发如瀑,在火光下一脸冷然的流泉君。 “阿泽?”玉疏窈怔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小乔呢?”陆云铮看了一圈,没看见乔胭。 谢隐泽唇瓣微动,还没来得及回答,站在他们中间的一个老头忽然大叫一声,朝着地上的尸体扑了过去:“我的儿啊!” 老头抱着地上的尸体,又是摇又是晃,但尸体早已断绝呼吸。 事出突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袁城主……” 老城主倏然抬起头来,仇恨的目光像两把刀子射向了谢隐泽:“是你杀了我儿?!” 谢隐泽皱眉:“这人偷了我的钱袋,我追到了这里,打开门他已经没气了。” 乔胭气喘吁吁地提着裙子赶到时,撞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光景。流泉君见了她便斥责:“姑娘家家的,这么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她站定,赶紧放下裙摆,扶了扶歪掉的发髻看向屋子中央。谢隐泽一脸不耐烦地站着,地面上有个抱着尸体的老头情绪激动地骂人。 “撒谎!”老头暴喝一声,“我儿从小锦衣玉食,用得着去偷去抢?你说他抢了你的钱袋,那证据呢?钱袋呢?!” 那原本紧握在城主公子手中的钱袋,还果真消失不见了,就像长出了翅膀,离奇地不翼而飞。 “人不是我杀的,爱信不信。”谢隐泽抱着手臂,无动于衷地站着。这张狂的态度引来了不少人的反感。 当即就有人冷哼:“这就是谢隐泽?梵天宗新世代的第一天才?天赋是有了,就是这心性,实在不怎么样!” “听说他生父是魔族,也难怪如此行事……呃。”说这话的人被吓了一跳,因为话音刚落的瞬间,少年锐利的视线射了过来,一抹阴鸷划过眼眸。 “诸位,事情的真相尚未可知,还是不要妄下断言的好。”流泉君淡淡道。 这一开口,旁的人就纷纷闭嘴了。还能说什么?人家梵天宗掌门都站出来护犊子了,只要不是想和修真界第一大宗对着干的,一般都很识时务。 有人扶起了袁城主,安慰着这位老年丧子的老者。在纷纷攘攘中,陆云铮上前一步查看起了地上尸体的状态,沉吟片刻道:“尸体是被拧断了脖子,即刻毙命的。令郎根本没有呼救时间,才死得这么悄无声息,我猜测,杀害他的人是个至少元婴以上的高手。” 巧了不是,在场元婴以上的修士寥寥,除了刚才一起在大厅中议事的几位宗门长老就只剩下谢隐泽。陆云铮说完才反应过来,抬头对他道:“师弟,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隐泽勾唇冷冷笑道:“师兄,你还是这么会说话。” “小乔,阿泽不是和你一起上街的吗?”玉疏窈想起旁边还有个作证之人。 乔胭点头:“是。” “那你们又怎么会分开了呢?”立马就有人逼问。 乔胭如实回答:“我被偷了钱袋,谢隐泽追出去,就分 18.无面书生 《饲鲛》全本免费阅读 “我???”薛昀瞠目结舌地指了指自己鼻子,“你真的疯了吗,死女人?” 乔胭冷笑一声,环绕着他踱步起来,她靠近时薛昀浑身打了个颤,不甚美好的回忆浮现心头,强忍着才没往后退,瞪着她:“干什么?” 乔胭晃了晃手指:“你,是一个男人。” 薛昀胸膛一挺:“我当然是个男人!” 乔胭又道:“你,是梵天宗的弟子。” “所以呢?”薛昀不耐烦了。 乔胭站定在二者中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谢隐泽:“都是男人,都是梵天宗的弟子,今日都穿了白衣,而且年纪也都是十八岁,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你和凶手相似点如此之多,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薛昀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你胡说八道!” 乔胭:“我胡说八道吗?” 分明是很荒谬的指摘,可在乔胭平淡的语气,笃定的表情,让周遭人不禁开始怀疑自己,针对薛昀的窃窃私语也变多了,靠近他的修士,更是不着痕迹地挪了半步。 怎么原本针对谢隐泽的矛头变成针对他了?!薛昀脸色涨红,气得心肝脾肺都在喷火,这女人果然就是来克他的! 乔胭转过身,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朝谢隐泽眨了眨眼,意思是:怎么样,还是得我出马吧? 谢隐泽神色微动,扭头避开了她戏谑的眼神,放在身侧的手指却下意识放松了。乔胭拿肩膀轻轻撞一撞他,低笑:“小可怜,姐罩着你。” 谢隐泽本不想理,忍了忍,没忍住:“你说谁可怜?我只是……!” 我只是!只是什么?只是不想和这群蠢人计较,反正在他们眼中,以他这样的出身,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谁应声我就说谁咯。”乔胭耸耸肩,无所谓地笑笑。 眼看气氛越发混乱,不少人甚至相互指摘,猜测起对方的嫌疑来,薛长老顿时怒道:“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流泉君也道:“明珠,不要再调皮,到我身边来。” “掌门大人稍等片刻,我有别的发现。”乔胭也正色起来,认真看向陆云铮,“陆师兄,你之前诊断,这城主公子是脖颈断裂而亡,对吗?” 陆云铮和她对视,乔胭淡定坦然,独立于众人之前不见惧色,幼时颐指气使的娇怯褪去,却展现出内里坚定自信的锋芒。 他不由轻轻一晃神,顿了片刻才道:“……是的。” 乔胭当即弯腰半蹲,扯开了尸体的领口,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尸体的胸口处,赫然横亘着一大片显眼的淤乌,毒素扩散的肌肤上,两个血洞流出发黑的血。 “咦,这个……”陆云铮微微睁大了眼。 “看起来像中毒啊。” “是啊,如果中毒在先,扭断脖子在后,那杀人手法就不可预测了……” “我参加过这么多次试剑大会,从来没听过谢隐泽擅毒。” 袁城主也看愣了一下。玉疏窈倏然出声,她清冷出尘,甚少在这些事物中发表自己的看法,但眼下却无比笃定地说道:“如果是蛇毒,就绝不可能是阿泽。我以我的性命做担保。” 她深吸一口气,又转向流泉君作揖请礼:“还请掌门明鉴。” 陆云铮:“还请掌门明鉴。” 乔胭:“还请掌门明鉴。” 流泉君看向袁城主:“城主,您看这事……” 袁城主虽然脸色铁青,但已经知道现在立场上自己已经不占优势,沉声道:“即便不用立即将谢隐泽处死,但他依旧有莫大嫌疑,理应关入牢狱……” 两名侍从听了,就要上来缉拿他。 “你们是什么东西?滚!”少年眸中血色一闪,骇人的杀意逼得对方戛然止步。 那抹血色在人群中引起了莫大喧哗。知道他是魔族混血是一回事,真实看见了那鲜红赤瞳又是一回事,众人警戒陡生,又被他下一句话惊得魂飞天外。 “用不着羁押我,就在这间屋子里,凶手还没有离开。”谢隐泽冷冷道。 “这世上有一类存在,最喜欢在杀了人之后重返现场欣赏自己的成果。而且……你们真的很不会掩饰自己身上的臭味儿啊。” 他冷冷说着,离得不远的袁城主忽然被他掐住脖子提了起来,众人再次一阵惊呼。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穿越那么一段距离出现在袁城主身前的,那身法玄妙高深到堪称可怖,一部分人心底不禁发起寒来。 不是因为袁城主被擒,而是近距离观察到了梵天宗第一天才的实力……思量着自己对上他时,究竟能有几分可胜之机。 陆云铮:“阿泽,放开城主!” 他显然以为谢隐泽被激怒了,如果让他当场杀人,对梵天宗名声造成的毁灭不可估量。因此,手掌在谨慎中已经按上了腰间的配剑。 谢隐泽身量极高,老头被他提起来,双腿悬空,费劲儿蹬腿都够不着地。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从嗓子里逼出几声呼救:“救命、救命!魔族杀人了!” 陆云铮紧张道:“小乔,过来!” 乔胭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挠挠头:“谢隐泽……” “你不是北溟的公主殿下吗,现在还没看出来?”她一开口,谢隐泽总算没沉默以对了,而是不耐烦道,“他不是袁城主。” “那他是谁?” “他是刚才偷走你钱袋,引我来这里的人,他是——” 就在这时,门外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被血染透的人影,颤巍巍指向袁城主,用声嘶力竭的声音吼道:“大家小心!那是沈却!” ——赤渊魔族的无面书生,沈却?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前一刻还在谢隐泽手中费力挣扎的“袁城主”忽然换了一副神色,飞快地笑了笑,如一条滑不溜揪的泥鳅从他手中脱手,跃出了屋子。 “同样的招数,还想从我手底下逃第二次?”谢隐泽声如寒冰,眸现杀机。 忽见一道如月弧光,折玉飞出,直接削断了对方的双腿,“袁城主”的上半身在冲势下飞了出去。他被人凭空指摘这么久,又被拿出身说事,心中的杀意早就沸腾,脚尖一点,在折玉飞回带出的血光中如影掠出。 乔胭:“……” 她抹了把溅在脸上的血沫子,一股极为强烈的骂人欲望从心底腾起。 折玉扇和她有仇吗!还是我和你有仇啊谢隐泽!你杀人就好好杀不行吗?怎么又把血甩她脸上了!! 流泉君的声音远远传来:“阿泽,不必再追。他已经走了。” 19.隐世佛国 《饲鲛》全本免费阅读 乔胭没说话,他转头看,这人已经醉了。莹白的脸颊晕染着醉人的嫣红,抱着酒坛子轻声嘟囔着什么。 “……”他端着酒杯,面色古怪地看着她。从来没想到,有人的酒量会差成这个地步。 乔胭也不知道陆上的酒这么烈,这么容易醉人,如果知道,她绝不会轻易在小boss面前喝酒,并说出接下来这些要命的话。 “起来,回房间睡。”他先踢了踢乔胭的脚,后者没有丝毫动静。他正要弯腰把人扛起来时,乔胭忽然睁开了眼。 还是醉鬼的眼睛,雾蒙蒙的,脸上却漾开了一丝笑意。 “醒着?醒着就起来自己走。”不用扛她回去,谢隐泽稍稍松了口气。 “谢隐泽,你怎么在这里?”没等谢隐泽回答,她摇摇头,脸上的表情似一个旁观者,又含了一丝似笑非笑的怜悯,“你杀了那么多人,修真界早就容不下你了。” 谢隐泽动作一顿,面无表情问:“你醉得发疯了吗?” 乔胭笑着翻了个身,趴在了屋瓦上,她紫色的裙摆迤动,如轻薄的云纱,身姿纤巧,像只打滚的猫。 “我,是一个能看见未来的预言者。”她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道。 谢隐泽眼尾抽了抽,忍耐住了立即抽身离去的冲动。 算了。他对自己说。你跟一个醉鬼计较什么。可口中却鬼使神差问了出来:“那你看见我的未来是什么?” 乔胭没说话。他是盘腿坐着的姿势,离她有点距离,她手肘撑着身体,慢吞吞爬了两下,把下巴往他腿上一搭,舒服了。 她下巴尖尖,人也轻绵。谢隐泽的身子不禁往后靠了靠,颇有些不自在的别扭。 这个时候,她又不怕他了。 “在所有角色里,我最喜欢你。”枕在他腿上的女人眯起了风流妩媚的狐狸眼,眼尾的泪痣昳丽无比。 谢隐泽:“……”如果乔胭醒着,一定会为他听不懂自己的用词而庆幸万分。 “你是个注定悲剧的人物,你从来没尝过被坚定选择的滋味,见到了一点点的光,就以为那是爱,于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真是可爱……又可怜啊。” 她的声音很低,比起说话声,更像某种呓语,若不是修真之人耳力过人,几乎不能捕捉到她消失在风中的尾音。 “我从来不想伤害你,谢隐泽。如果可以,我只想亲眼看一看你走到尽头的那一天。” 一个反派式英雄的落幕,一个传奇般魔头的陨灭,那一定是场足够酣畅淋漓的戏剧。 少年修长的手指在身侧攥成了拳。 良久,他冷冷开口:“可笑,你又了解我什么?” 乔胭似乎尤其喜欢看他这样的表情。说不定她打心眼儿里就是个坏家伙,以别人的不如意为开心。 乔胭换了个姿势,做出清醒的她绝不会做出行为,仰躺在谢隐泽腿上,咯咯笑道:“我就是知道啊。你走来从来不走我左边,因为你知道我左手腕盘着瓜蛋,而你讨厌蛇。” 紫荆花树下,少年少女姿态亲密,换别人来看,定会以为这是一对相爱的青年男女。 “我还知道,你是故意装出讨厌别人接近你的样子,对不对?只要自己先竖起冷漠的高墙,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我还知道……”话音未落,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谢隐泽咬紧牙关,低声道:“住嘴。” 乔胭巴掌大的脸蛋被他遮了个严实,她也不反抗,只嗤嗤发笑。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谢隐泽的掌心,弄得手心潮湿一片。 过了半晌,她在他手心里安静下来。 乔胭睡着了。 - 乔胭是被一阵口渴唤醒的。 醒来时,视线晃动,她被某人背在身上。脑袋枕在宽阔的肩膀上,一束修挑的马尾从视线里垂落下来,在那人修长的后颈间随步伐晃动。 “小乔醒啦?我带了点解酒茶,要不要喝点?”玉疏窈温柔的声音从旁侧传来。 乔胭直起身子,这才发现自己在谢隐泽的背上,视线晃动是因为他们正在往山上走。她睡得浑然不觉,好像还流了哈喇子,谢隐泽肩膀上一小块湿痕就是罪证。 “你醉得太沉,秘境到了快开启的时间,只好让阿泽背着你出发啦。”看出她疑惑的玉疏窈柔声解释道。 乔胭迷迷瞪瞪地擦了下嘴角:“师姐,这么赶吗,大半夜就出发啊?” 玉疏窈笑着摇摇头:“现在已经是末时了。” 光线依旧是黯淡着,身边的梵天宗门人掌心都托着一团灵焰照明。乔胭下意识抬头看去,感到场景十分魔幻。 一座巨大的、倒悬的山,就这样浮空飘在天空中。 最诡异的是,飘在天上山和他们脚下这座山无论地形排布还是山脉走势都一模一样。就好像中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镜子,将地上这座山照到了天空中。倒悬山投射下来阴影将众人笼罩其中,不见天日,所以她才会以为依旧是黑夜。 乔胭看得怔住,谢隐泽忽然道:“醒了?醒了就自己下来走。” 说着就把她放了下来。手放得那么快,乔胭差点没站稳,要不是旁边的陆云铮扶了一把,她都要摔在地上了。 “谢师弟。”陆云铮转向他,微微蹙眉,语气谴责,“小乔是你的妻子,怎么能对姑娘家这么粗鲁?” 谢隐泽一眼都没看他,也没看乔胭,直接转身走了。乔胭立马意识到,自己把他得罪大发了,毕竟她醉之前还隐隐听到谢隐泽说她人不讨厌,态度还挺温和的。 该死,她昨晚喝醉该不会真说了什么不能说的话吧??? 乔胭稍一踌躇,追上了谢隐泽,她想探探自己有没有意外泄露什么“天机”。 “谢隐泽,我不知道自己不能喝酒的。我不是故意醉倒让你背我的。”乔胭轻轻柔柔地说,狐狸眼湿润柔和。 谢隐泽想起她昨天醉呼呼地扒拉着他睡过去的模样。乔胭是条鲛人,但有时也像个毛茸茸的狐狸。 他还是冷着脸,目不斜视,当乔胭不存在一样。乔胭暗地滴了两滴冷汗,轻柔地哄问道: 20.赤羽蛇女 《饲鲛》全本免费阅读 心虔和尚慢慢凑过来:“是啊,不过是算一场卦,薛施主何必如此惶恐。看老衲的眼光,好似老衲是什么不祥之物。” 薛昀的表情扭曲了一下:“谁不知道你们隐世佛国的和尚就没有算准过的卦?上次试剑大会就是你这秃驴给老子算卦,说我时来运转,要出人头地。结果呢?比试第一场就碰上了谢隐泽那小杂种,连边儿都没挨上就出局了!” “还有!两年前我爹生辰,好心宴请你们隐世佛国来参加。你一来就送了我爹一卦,说他福星高照,洪福齐天,结果当晚我爹就突然挨了天雷,修为整整退了一个小境界!” 乔胭:“……” 心虔和尚又开始阿弥陀佛了:“薛施主所言差异啊,老衲所算卦象是极准的,只是总有这样那样的因素来干扰,才会让结局不如人意啊。” 不过,听到薛昀说这是隐世佛国的高僧,乔胭不由多看了两眼。 梵天仙宗、赤渊魔族、北溟鲛宫、隐世佛国,如今修真界如今当之无愧的四霸。 比起凡间寺庙里那些红润得发福的高人主持们,心虔法师看上去就很有些平平无奇了。一个没有油水,干巴巴的小老头,稀疏的胡子乱糟糟支棱着,脱下这身缝缝补补的袈裟,他捧着手上的旧钵盂,直接混进乞丐堆里也没有违和感。 心虔法师:“薛施主,我观你面相……” 薛昀:“停——秃驴!呔,我不想听——” 说着要去捂他的嘴。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心虔法师:“……印堂发亮,双目炯炯,今日或有天降之横财啊。” “都叫你住嘴了!”薛昀的手改捂为掐,狠狠掐住了心虔法师的脖子癫狂地摇晃起来,老和尚被他掐得直翻白眼。 乔胭在旁边看着,颇有些作壁上观的闲情:“就那么晦气啊?我看你也别太迷信了,大师也就好心帮你算一算,不一定倒霉的。” 薛昀边掐边咆哮:“你懂个屁!隐世佛国的和尚修口谶,一旦开口就会有因果应验!甭管是好是坏,捂住他们的嘴就得了!!” 话音刚落,一块燃烧的巨石倏然从天而降,啪叽一下,把薛昀砸进了地上。 乔胭:“……” 报应来得如此迅捷,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她和心虔大师合力把薛昀从石头下刨出来时,现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不断有爆炸声传来,轰隆隆在山巅剧烈响动,远处火光并剑弧闪现,似乎正发生一场激战。 有人高喊:“赤渊魔族的人来了!好像是来找麻烦的,我看梵天宗的弟子已经和他们打起来了!” 手腕上的瓜蛋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忽然在她手上缠了一下。乔胭抬头看去,一只样貌十分邪恶的巨大蛇形魔兽从不远处的火光中冒出。 这蛇浑身鳞片赤红,虽然为蛇,但背生羽翼翱翔于天,像个骄傲美艳的空中悍将,周身缭绕着焰火似的云雾,像上古神话中走出来的邪神。 巨大的蛇口一张,獠牙中溅射出黑色的毒液,化为一支支水形的利箭射向地面上的修士。中箭者的半身迅速腐烂,反应快的迅速断臂以保生机,反应慢的当场就被融成了一堆白骨。 原著中,这里也正是赤渊魔族登场的时机。这蛇是羽蛇族的首领,羽蛇族是赤渊的特产魔兽物种,防护变态,实力剽悍。 羽蛇大都通体深邃玄黑,而赤色的羽蛇则是每千年才能爆出一张的SSR卡,是生来就要统率整个羽蛇族的女王。 眼前这条赤羽蛇,正是当今赤渊除了无面书生外的另一个首领,吕霜。 陆云铮哑声喊道:“阿泽,攻她羽翼!先将她从空中打下来!” 乔胭愣了一下,心想不能吧?小boss不是怕蛇吗? 下一刻,只见幢幢火光中一道寒光掠出,折玉光芒大绽。赤羽蛇似乎是吃过这东西的苦头,没有缠战,而是非常谨慎地化为了人形,似一团跳跃的火光在人群中迅速游走着。被她触碰到的人,都立马嘴唇发乌,倒地当场。 显然,她是来复仇的。 无论是赤渊行宫被烧,还是无面书生受伤,都触怒了这位羽蛇族的王。 薛昀被刨出来时人已经糊了,意识不清半昏半醒,口中念叨着秃驴别卜我卦云云。好似从乔胭遇见他开始,这位长老公子就一直在倒霉着。 她摇摇头,和心虔大师一同将人往隐蔽安全区域拖去。 周遭流火碎石,惨叫迭起,心虔大师劝慰她:“公主殿下,无需害怕,老衲今日为你卜过卦,是个非常讨喜的吉祥卦……” 他话音未落,乔胭忽地身体一轻,接着视线一花,等回过神来已经位于一处山巅,而且是面朝地下,被人夹在腋下的姿势。夹着她的是一个蛇瞳红裙的女人,腰窝上的羽翼收束成长裙,轻掩着两条动人修长的美腿。她轻舔着尖锐的指甲,眼眸微眯,看着对面嗤嗤发笑:“梵天宗的小少爷,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吧。” 乔胭:“……” 她现在真的信邪了!真的信了!啊啊啊啊秃驴我跟你没完!谁叫你乱卜卦的!你波及到我这个无辜人士了你知道吗!? 追上来的谢隐泽立在不远处的一块山石上。羽蛇族速度很快,而赤羽蛇更是修真界中速度最快的魔兽,青年一辈能追上来的只有谢隐泽。 他和乔胭对视一眼,又淡漠移开视线,语气冰冷:“你好大的胆子,这么多宗门齐聚的地方你也敢来。” 吕霜不屑道:“人再多有什么用?还不是在我手下走不过一回的凑数废物!说到胆子大,你闯进赤渊烧我魔族四楼八宇十二阁,胆子也不小吧,嗯?小少爷?” 他不动声色地关注着乔胭,被吕霜夹在腋下,她倒是前所未有的乖顺。 “千年秘境,为何不让我们赤渊也分一杯羹呢?放任你们仙门独占,真是让人心里不爽透了!” 吕霜哼哼笑道,同时手臂一勒,柳眉倒竖斥道:“别动!你想我吃了你吗?” 乔胭的肺险些被她勒出来。 “这位气质非凡倾国倾城以一当十的美人姐姐,你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她开口先把恭维送上,“我看您夹着我开打多有不便,不如把我放下来,再和对面的无耻之徒对峙。” “你!”谢隐泽额角青筋蹦出来,攥着手指道,“你说谁无耻之徒?” 说你说你就说你。 乔胭瞪着他。反正她也不期待他来救她了,小boss盼着她去死还差不多,她必须要自力更生才行。吕霜却似察觉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