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系美人偏爱反派[快穿]》 1. 1-01《诡镇异闻录》 [] 游归镇近日出了桩大事——当地豪绅陈家的家主,因病入膏肓,前几日终于发了急症,去了。 老太爷生前乐善好施,这几日,来往吊唁的人物也是络绎不绝。 但陈家虽然家大业大,人丁却很是单薄——仅有的三个儿子中,老大年幼早夭,老二远赴留洋,老三顽劣不堪。 以至于这么些天来能始终守在灵前的,居然就只有老太爷今年刚娶进门的那名男妻。 传言里,这名男妻容色逼人,叫陈老太爷只见了那么一眼,便顿觉惊为天人,直接为他遣散整个后院不说,甚至还不顾礼教地将其娶为了男妻。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俗话说得好——要想俏一身孝。 这位比陈老太爷小上两轮还多的漂亮男妻,即使穿的是极其简陋的粗麻孝服,也丝毫无损他的美貌。 他双掌合十,低眉敛目地跪在灵前,单只一张闭着双眼的侧脸,就已经足够让人惊艳。 低头露出的洁白脖颈,更是引人频频侧目。更有不少人看向他的目光,已经开始不掩觊觎。 靳无星对此并非没有觉察,只是依旧无动于衷。 他就像一尊冰铸的雕像一样,跪在陈老太爷的黑白照片前,始终无悲无喜地守着灵。 “嫂子。” 陈二叔自人身后轻声喊道。 冰雕随之苏醒,靳无星缓缓睁开双眼。 抬起头的瞬间,身前传来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陈二叔立刻循声瞪去,却见站着的一排保镖,全都跟着低下了头。 他不悦撇嘴,心想:到底只是些乡野出身的粗人,上不得什么台面。若不是老爷子生前就定下的买卖,也不至于叫这些个莽汉来守灵堂。 陈二叔嫌弃地收回视线,继续同跪在灵前的人说:“嫂子,老二今日就该到了,等人齐了,大哥的遗嘱……” 他话没说完,但靳无星已经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陈老爷子是六天前的夜里去的。 人走得匆忙,等发现时,尸体都已经凉透了,谁都没捞着见上他最后一面。 但对于陈家的巨额遗产,老爷子生前就早有准备。 只是老二常年留洋海外,直到今个儿才赶回镇上,这遗嘱也才到被当众宣读的时候。 “知道了,”靳无星语气平静,答,“我会到场。” 陈二叔:“哎,那就行。” 干巴巴说完后,陈二叔有些局促地陷入沉默。 靳无星不由抬头看他:“还有事?” “没、没有了……” 陈二叔讪笑着摇了摇头,后退几步,就要离开。 临走前没忍住,又回头瞅了两眼——此时已无人再同靳无星搭话,他又重新闭起双眼,低眉顺目地守起了灵。 连跪了几日的腰背看上去依旧笔挺,从背影看便觉得他虔诚到不行。 陈二叔见状,莫名摇头叹了口气。 然后一抬头,视线正对上头顶陈老爷子的黑白照片。 照片里,老爷子的模样栩栩如生,仿佛还如在世一般慈眉善目地看着他。 陈二叔却被看的一哆嗦,转身离开的脚步更加匆匆。 直至灵堂门口,人才突然停下。 陈二叔偏头朝侧面看去,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他看着角落里举止懒散的男人,没忍住嫌弃道:“尹老板,叫你的人都懂点儿规矩,平日里松散些也就罢了,要是今日出了什么岔子,丢的可是陈家的脸!” 什么保镖?说得好听! 不就是一群没甚出息的兵痞子?! 说完男人,陈二叔没敢停留,脚步更加匆匆地离开了。 而角落里,“天降横祸”的男人反应不及,叫陈二叔脚底抹油般地提前跑开了。 他不满地咋了下舌,原本还没正形地斜倚在墙上的身子,也跟着直了起来。 待男人从阴影中走出,才发现这人的身高委实不低。陈家两米多高的院墙,也只比他高了将将半个头。 浑身肌肉更是精壮,隔着衣服都能隐隐窥出下面的鼓胀。 他穿着一身短褂长裤,分明不像个老板,可却因为身形过于伟岸,给人的压力反而更甚。 长袖被他挽至手肘,露出的小臂上青筋分明,肘尖还有一簇悄悄冒出头来的疤痕,看着就不像是个善茬。 仗着一双过分的长腿,男人三两步就走进了灵堂。 他走起路来大步流星,行事亦是毫无顾忌,也不知先于此地的主人打声招呼,就直接点名道:“彪子,二猛。” 男人冷冷道:“滚出来。” 被点到名的二人,只能臊眉耷眼地站了出来——正是刚发出惊呼声,面冲着靳无星的保镖。 男人看过去,视线轻轻一转,自然而然就落在了近处靳无星的背影上。 被喧宾夺主的男妻,此刻依旧在心无旁骛地低头祈祷,被素白孝服勾勒出来的肩膀和腰身,显得格外地单薄瘦弱。 露出的后颈像樽精致的玉器,因低头而绷出的弧度,令他看上去更加纤薄易碎。 唯有一根脊梁笔挺,硬生生将这片背影拎了起来。 似乎什么声音都不能打扰到他,无动于衷地替“亡夫”守灵。 男人看得眉头微微一皱,视线就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一般,被他飞快回收。 身子也跟着掉了个个,照着面前两个倒霉蛋的屁股,一人狠狠给了一脚,还嫌弃道:“丢人现眼!” 被踹的二人结结实实挨上了一脚,踉跄了下险些没站住,也不敢为自己辩驳,只能捂着屁股涨红着脸,被男人一边一个,提溜着出了灵堂。 跪在堂中的靳无星始终岿然不动,似乎对这场闹剧从头到尾一点都不关心一样。 但在男人离开后,他却于无人关注处悄悄张开了双眼——只因从男人出现的那一刻起,他脑中系统的声音就没停过。 【警告!警告!反派出现!反派出现!】 【请宿主积极完成任务——保住陈家百年基业,阻止反派摧毁陈家!】 - 直到彻底走到无人处,那两个保镖才好意思痛呼出声。 彪子年龄更大些,和尹言东也更熟,边揉屁股边抱怨道:“嘶——东哥你也太狠了点吧,至于踹这么实诚吗?” 尹言东闻言一咂嘴,先没说话,而是从怀里摸出一盒旱烟,随手卷了一根夹在指尖后,才点着彪子说:“呵,不狠点儿你能长记性?看个男的还能惊成那样,搁这儿都呆了多少天了?没点出息!” 二猛虽然长得人高马大的,但年纪才不过十六,脸皮也薄,叫尹言东这么大咧咧一刺,脸一下子就红透了,连呼痛声都跟着下去不少。 彪子脸皮却厚得很,被他用话挤兑也不以为意,殷勤地用火镰帮他点着烟后,还能嬉皮笑脸地说:“我这不也是没见识么,接触的从来都是些糙老爷们儿,哪儿见过那么……漂亮一男的呀!” 尹言东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就着彪子给的火吸了口烟,也没言语。 彪子见尹言东一副不信的样子,顿时言之凿凿地说:“东哥你别不信啊!你是没正脸瞧过他,不知道他长得有多邪性!之前那些个来吊唁的男的,有一个算一个,可都盯着他看得眼珠子都直了呢!” < 2. 1-02《诡镇异闻录》 [] 【你在服刑。】 【你没有过去的记忆。】 【你的任务是阻止反派灭世,拯救整个世界。】 【你有一个万人迷光环。】 【每个世界里的所有人都会对你心生好感,所有人都想要得到你的青睐。 【只有反派对你不屑一顾。】 —— 靳无星对尹言东的话,并无任何意外。 他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冷漠得一如既往。 与他对视的尹言东见状,腮侧的肌肉紧了紧,随后略显嘲弄得收回了目光。 而对于靳无星的到来,背对着他的彪子始终一无所知。 而尹言东不知为何,居然也没告诉他,而是任由彪子继续背着人编排。 “那是东哥你见识广,眼光高!咱们这些个没见过世面的,当然觉得那样就是漂亮了!” 尹言东闻言嗤笑一声,垂下视线,吸了口烟。 心说:人家估计也不稀罕。 彪子马屁没拍对地方,不由讪讪笑了两声,转移话题说:“不过我们也就罢了,那陈老爷子也是想不开,搞个男的玩玩儿也就罢了,居然还娶回来当了正头夫人,也不道是怎么想的?据说就因为这事儿,还跟自己的儿子闹掰了呢!” 他图啥啊? 难不成还能是真爱? 可这想法在彪子脑中一出溜,都不用说出口,他就把自己想乐了。 像他们这种始终扎在男人堆里,连只母蚊子都罕见的糙汉,会见到个好看的就拔不动腿也就罢了。那陈家家主是什么层次的人? 娶男妻之前都还流水似的往府里抬妾呢,能跟他们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泥腿子一样? “所以我猜啊,那人说不好真是某种妖怪修炼成精的呢!”彪子压低声音,做贼般鬼鬼祟祟地说,“要不能把陈老爷勾的什么都不管不顾,还娶他进门么?” 见尹言东依旧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彪子还不服气,大声为自己争辩道:“东哥你要真见过他就知道了,那人脸上连点儿活人气儿都没有,还漂亮成那样,指不定就是吸了人精气修炼成的妖精呢!” 说着,脸上还浮现出一抹贱笑,他猥琐道:“没准儿这陈家老爷子,就是被他吸干了才……” 话没说完,彪子腰眼就被人狠狠捅了。 还没等他疼的骂出声来,就见旁边的二猛脸上一阵慌乱,正拼了命地朝他背后使着眼色。 彪子见状,心里咯噔一声。 一扭头,果然看见了不远处,一身素白孝服清清冷冷站定的靳无星。 彪子:“……” 他瞬间像只被掐住了脖子般的鸡一样噤了声,连带着二猛都有些抬不起头来。 几人顿时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唯一没受影响的只有尹言东,依旧在潇洒地吞云吐雾中。 直到一支烟吸完,尹言东踩灭烟头。 长腿一迈,赌气般目不斜视地,就要从靳无星身边经过。 “尹老板。” 靳无星终于出声。 尹言东既不像彪子他们那样满脸都是被抓包的心虚,更没有对自己雇主献殷勤的自觉。 被靳无星出言叫住后,甚至连视线都没有舍得为他偏上那么一丁点。 虽然到底还是站定在了靳无星身侧。 彪子和二猛看着靳无星那张不怒自威的冷脸,都以为他是想要向尹言东追究他们的口无遮拦。 刚想开口给自己开脱两句,却听见靳无星只是平静道:“稍后宣读遗嘱,我身边得要人守着。” 言谈间,竟是没有任何追责的意思。 已经做好被兴师问罪的尹言东没忍住微微一怔。 随后,终于肯偏头,朝靳无星看了过来。 平心而论,靳无星其实是好看的。只是他的这种好看,和总会叫人色迷心窍的那种好看还不太一样。 他确实是属于漂亮那一挂的男人,但却又并非那种男生女相的漂亮,既不妖媚也不艳俗,只是长相格外精致。 再加上一脸生人勿近的气势,像是天然就笼罩在一层冰做的结界内一样。叫人一面因为胆怯而感觉他难以接近,另一面又很难克制想要突破这层结界的欲望。 尹言东克制般地咬了咬齿根,因为极尽距离下看清了靳无星的全貌,视线有一瞬不受控制地失了神。 但他很快回神,立刻一偏头,错开了紧盯着靳无星的视线——毕竟他前脚才跟自己兄弟放下“豪言壮语”,现在又死盯着人家不放算怎么回事呢。 “想要谁守着你,你就去找谁呗,”尹言东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要转移注意力般,从怀里掏出了烟盒,边卷着新的烟边说道,“出钱的是大爷,你丈夫生前给了我们那么多钱,我们当然唯你是从咯,陈、夫、人。” 说到最后,尹言东才做好了心理建设,抬头再看向靳无星时,语气变得比刚刚还咄咄逼人。 一旁的彪子和二猛只旁观,都觉得自己被噎得够呛。 毕竟他嘴上虽然说的是敬称,可态度却谈不上一点尊敬,反而带着浓浓的嘲讽——也不知是想嘲讽什么。 不过靳无星本人,对尹言东的语气倒是不以为意。 他早就做好了不被反派待见的准备,于是只平静反问:“叫谁都行?” 但靳无星这么说着的同时,却始终没有移开放在尹言东脸上的视线。 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以为这个“谁”,就是在指尹言东。 尹言东也是这么想的。 他叼上了烟的唇角冷冷一勾,视线朝靳无星不甚尊重地斜睨着。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本以为会言辞拒绝的他并没有回答,而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好像他怎样都可以似的。 “那好。”靳无星略微一颔首,回头冲那边愣住的彪子和二猛说,“你们俩,跟我走吧。” 彪子和二猛齐齐傻眼:“……啊?” 怎么是他们?不是东哥吗? 尹言东也是一愣。 随后,把刚刚故意错开的视线,慢慢地移回到了靳无星身上。 靳无星依旧一脸平静,并没有觉察到自己刚刚引出的误会。 尹言东见了他的模样,叼着烟嘴的上下牙不由一紧,视线也跟着危险了起来。 在靳无星面上定格片刻后,顺着他的目光落到了彪子脸上,直接把人给看的一激灵。 彪子:“我、我不……” 他下意识就想拒绝。 哪成想靳无星闻言,立刻一扭头,一脸平静地看向尹言东:“叫谁都行?” 尹言东:“……” 谁稀罕! 他把嘴里还没来得及点上火的烟拿下,大掌一收就把烟卷进了掌心。 “陈夫人既然都亲自发话了,你还傻站在这儿干什么?” 烟丝在掌心被碾烂,尹言东声音低沉危险地对彪子喝令说。 彪子被他训得又是一激灵,慌忙立正挺胸道:“是!” 那气势,就跟在军营被点名了似的。 靳无星在彪子格外标准的军姿上扫了一眼,又把视线落回到尹言东身上。 结果没想到尹言东说完抬脚就走,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这反派还真够喜怒无常的,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了?】 和刚刚机械冰冷的警告声不同,靳无星脑中这次响起的,是一道非常活泼的童声。 本来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的靳无星,闻言脚步一顿,不由往尹言东离开的方向多瞄了一眼。 【他生气了?】 靳无星疑惑道。 可他低头一看地上一口还没抽,就被人碾碎了扔下的烟卷。 靳无星:…… 好像还真是? 系统:【对啊,莫名其妙的。】 靳无星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只能附和道:【……嗯。】 确实,挺莫名其妙的。 领着彪子和二猛,三人以前两后地往回走着。 一片沉默中,靳无星突然开口道:“你们东家似乎对我有些不满?” 二人先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一愣,随后立刻连连摆手道:“不不不,不敢不敢……” 彪子臊得面红耳赤,整张脸黑红黑红地说:“是我们没眼力见儿,惹东哥不高兴了,不是您的问题,您别多想……” 在背后编排是一回事,当着人面就是另一回事了。 尤其对着靳无星的那双眼睛,恐怕任谁都说不出什么造次的话来。 他的眼型是标准的丹凤眼,看上去本就凌厉非常,再加上靳无星本人又是个平静到有些冰冷的性子,就叫人连当着他的面说点猥琐下流的话,都会觉得是对他的一种亵渎。 二猛也在一旁帮腔:“是啊是啊,这活儿本来就是前东家跟陈老爷子谈好的,我们本来也没想接,要不然东哥也不会迟迟不露面。” 眼瞅着二猛的话有越描越黑的嫌疑,彪子连忙用手中狠狠怼了他一下。 二猛脸一红,反应过来后又连忙解释道:“我、我的意思是,东哥他只是不太耐烦收拾烂摊子而已,对您这个人肯定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靳无星闻言,略微挑了下眉头。 心说:恐怕不见得吧。 但嘴上却是什么也没说。 见二猛一副多看他一眼就要爆炸的模样,靳无星想起了自己的那个【万人迷光环】,于是放轻语气轻声问他道:“你刚刚说,你们原本不想接这个活?” 冷美人罕见温柔这么一回,二猛顿时美得找不着北,嘴上连个把门的都没有,一秃噜就全说出来了:“对、对,这桩生意是前东家留下的,东哥虽然不太乐意,但想着能直接一次性解决了所有问题也好,要不还得等他们把这桩买卖干完了我们才能接手镖局,里外里还得多耗一个来月,我们也就硬着头皮把这活接下来了。” 或许也是因为知道尹言东的不情愿,也算身为雇主的陈二叔,在对方面前是才没什么威信可言。 不过……尹言东不愿意接这个活儿? 靳无星心想:未必吧。 但这念头也只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毕竟彪子和二猛并不知道尹言东的真实身份,他自然也无意与这两人分说。 三人很快回 3. 1-03《诡镇异闻录》 [] 以靳无星为中心的一圈人,一瞬间,鸦雀无声。 站在他身后的彪子和二猛,心中都不由得默默喊了声“我操”。 这位“陈夫人”的性子还真是……有够猖狂的。 难怪要找保镖守着自己。 陈商万闻言也是明显一愣,原本温文尔雅的表情,似乎也因此有了一丝皲裂。 “噗……” 角落里,有人因此笑出了声。 陈二叔不该也不敢指摘靳无星,于是立刻扭头朝笑声传来的方向瞪去。 围观的众人纷纷为他的视线避让开来——正露出人群后面懒散瘫坐的尹言东。 “尹、老、板,”陈二叔颇有些咬牙切齿地说,“你是不是有点太没规矩了?” 尹言东却不为所动,扬唇冷笑着反问道:“怎么,我笑都不行?你们陈家规矩这么大呢?” 陈二叔被气到无语。 他本想叫尹言东滚出灵堂,可离他更近的彪子和二猛,却先一步过来挡在了他和尹言东之间。 陈二叔:“……” 被两个比他高一头都多的壮汉双双围住,陈二叔才抬起来的手,不由得就停在了半空。 陈老爷子这都找的什么人呢!一点涵养都没有! 他心中暗恼。 可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最后他也只能一甩衣袖,强行挽尊地重重“哼”了一声。 尹言东唇角的讥讽比之前更甚,却也什么都没说。 找了个更偏的角落就继续窝着去了。 而短暂的插曲令陈商万得空收敛了神情。 他先是缓缓地垂下眼,然后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镜架,再抬起头来时,恢复了初见时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竟是丝毫不觉靳无星冒犯一般,当真称呼了一声:“是,母亲。” 不少人闻言,都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反观靳无星,却是无比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声称呼。 就像他也从来没有拒绝过陈二叔称呼他为“嫂子”一样。 在这场并不愉快的寒暄过后,陈二叔连忙把靳无星带离了陈商万的位置。 可他原本就该和直系亲属一样,在离陈老爷子的棺材最近的位置落座,现在搞了这么一出,陈二叔还真不知该如何安置他好了。 不过靳无星也没让他为难太久,抬起头四下扫了一眼,就对陈二叔说:“你忙你的。” 说完,就带着彪子和二猛,直奔角落里的尹言东而去。 尹言东没想到他会直奔自己而来。 见他走得越来越近,当即撇了一下嘴,立刻想要站起来再换个位置。 可没想到,靳无星还没走到他近前,就突然停住了脚步——好像并不是为他而来的一样。 而已经站起来抬完腿的尹言东:“………………” 真搞不懂这人老弄这种似是而非的事情做什么!整的好像他一直在自作多情一样! 可犹豫少顷,尹言东还是恨恨把脚收了回来。 毕竟这时候如果离开,就总感觉好像是他输了一样。 靳无星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自顾自地思考着对自己呢喃道:【即使这样都没人发现,也难怪……】 系统以为靳无星是在跟自己说话,立刻问道:【什么?】 靳无星:【没什么。】 说罢,也并没有想要为系统解惑的意思。 系统本能地张了张嘴,可一想起之前它被靳无星连声质问,问到哑口无言怀疑自我的事,它就没什么勇气开口了。 他们两个是在六天前,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 身负引导责任的系统,甫一开口便慷慨激昂地介绍说:【欢迎宿主顺利开启减刑快穿系列任务!您的任务要求是——代替每个小世界的命运之子,阻止反派的灭世计划!促进小世界的繁荣与发展!维持小世界的稳定与和平!】 但靳无星却没有被系统传销般的热情所蒙蔽,而是立刻问道:【减刑?】 系统肯定回答:【对哒,您之前因为犯错正在服刑中,但最近我们快穿局领导层发生了一些变动,所以你们这些正在服刑中的犯人,都获得了一次减刑的机会。这次的快穿任务,就算是您新的刑期任务啦~】 【算是?】 靳无星重复着,皱了下眉头。 他并不喜欢这种暧昧的话术。 但系统确实没能力给他更加准确的回答,只能似是而非地回答说:【额,主要这也是局里首次开放减刑性质的快穿任务,所以比较难界定啦。】 靳无星:【那服刑时长?服刑理由?】 【额……】原本胸有成竹的系统,顿时有些被他问住了,它拼命翻动起系统标配的任务指南,边参考边说道,【您原本好像也是快穿局的员工,因为犯错应该被罚囚禁三万年整,但变更后的减刑任务……大概经历百次轮回,就能达成目标了?具体时长应该还要看您的表现……】 【至于服刑理由……以我这边的系统权限还查询不到……】 靳无星:【那任务目标?衡量标准?】 【任务目标……好像每个小世界的任务都不太一样……】系统被问得满头是汗,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说,【衡量标准……任务完成后系统应该会自动给出判断,或许可以参考达成每个任务后系统给的评分……】 好像、应该、或许…… 更多不确定的词出现,让它越 4. 1-04《诡镇异闻录》 [] 【啊?这……】没料到靳无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系统猛地犹豫了,【这不太好吧?虽然反派或许可能算是有些作恶多端,但杀人…好像还是有点过分……了吧?】 可它之前刚被问到哑口无言,现在说话也还是没有什么底气:【更何况我们的目的最主要还是要推动小世界的发展,杀了反派……好像也不能保证任务一定能完成?而且现在反派还什么事情都没做,宿主要用什么理由杀他呢?】 理由吗? 靳无星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后才微笑道:【确实,你说得对,是我想差了。】 他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要心急。 这可不是一个争取减刑的犯人应该会想到的策略。 系统毫无所觉:【嗯嗯,宿主大人这么聪明,就算不用这种极端手段,肯定也能很好地完成任务目标的!】 靳无星闻言,莞尔道:【谢谢。】 ——时间回到现在。 灵堂还因陈商万那一声“母亲”而一片寂静,又有人从外面姗姗来迟地晃了进来。 那人带着一身的酒气,人虽不至于东倒西歪,但前行的步履难免还是露着点醉意的缓慢。 然而定睛一看,来人缺并非什么蓬头垢面的醉汉,而是个长得颇有些秀气的青年——眉眼间同斯文的陈商万,甚至还有些相似之处在。 只是眉毛略有些粗,眉头也浅浅地起着皱,单看表情,便可知他脾气可能很冲。 “啧,老三,你也太不像话了!”陈二叔上前一把拉住那人的胳膊,皱着眉头就训说,“我不是一早就派人告诉你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怎么还喝成这样?!” 那人低着头,没理他。 而这人也不是别人,正是陈老爷子膝下那个纨绔不争气的三儿子——陈秀珑。 陈秀珑虽然身上的酒气煞是逼人,可眼神终归还算得上清明。 看出来他总算醉得没太离谱,陈二叔训完一句也就作罢了。 可陈秀珑不但没有喝醉,其实脑子也还清醒得很。 别的不说,起码他一眼就在密集的人群里,看见了那个他暌违几年都未曾见过的二哥。 “哟,我们家的留学生,这是终于舍得回来了?”陈秀珑一把拂开陈二叔搀着他的手,横冲直撞地就来到了陈商万面前,冷嘲热讽地说,“也是,自己爹死了还不上赶着回家来,那要怎么在财产上分一杯羹呢?” 陈商万坐得依旧泰然自若,只是推了推眼镜,然后略显冷淡地批评道:“老三,今日也算是父亲头七,你喝的醉醺醺地回来,应该不太合适吧。” “你管我合不合适?!”陈秀珑闻言立即扬声道,“你离开家都快五年了,能知道什么?!现在倒是跑出来摆哥哥的谱了!怎么,是觉得爹死了,这个家就该轮到你做主了?!” 周围鸦雀无声。 陈商万对于陈秀珑的指控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眉头浅浅皱了一下,看着陈秀珑平静否认道:“你想多了。” 说完,不再看他。 陈秀珑肯定不愿意放过他,可陈二叔抓着他的胳膊劝他道:“老三,懂点儿事!喝成这样也就罢了,还想让人继续看咱们陈家的笑话吗?” 陈秀珑闻言,这才不由停下。 他扭头看向堂中挂着的黑白照片,因酒意熏染出来的红色眼眶中,露出了极其复杂的情绪。 最后,到底还是没再作纠缠。 在陈二叔的安排下,陈秀珑也终于乖乖落座。 角落里的靳无星,也才跟着收回视线。 这对兄弟看上去不像手足,反倒是像仇人一般。 但彼此针锋相对的对抗间,又好像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陈秀珑暴躁易怒,陈商万心机深沉,再加上一个和稀泥的陈二叔…… 这陈家也是够有意思的。 还有那个传言里聪慧却早夭的老大…… 靳无星想着,把头向后扭去。 刚因目睹陈家的笑话,脸上满是讥笑的尹言东:“……” 笑意被迫凝固在唇角。 不是,这人老偷偷看我干什么?! 他心想。 不知自己正遭对方嫌弃的靳无星,转头思索片刻后,用视线丈量了一下二人之间的距离,就什么都没有表示地把头转了回去。 尹言东:“???” 莫名其妙! 葬礼正式开始,身为主持者的陈二叔,当众娓娓讲述起了陈老爷子生前的种种事迹和善举。 一众宾客面上都是一副悲戚的模样,可实际上,所有人其实都只是心不在焉地焦急等待着遗嘱宣读。 ——葬礼终于来到最后一步,众人一瞬间全神贯注起来。 之前一直作为主持的陈二叔,临到阵前却突然犹豫了一下,随后不知为何,他没有自己打开锁着遗嘱的匣子,而是把它交到了陈宅老管家的手里。 老管家不明所以:“二爷,您这是……?” 陈二叔:“你来。” 可能是顾虑到自己会是受益的一份子,陈二叔将宣读遗嘱的任务推脱到了管家的身上。 陈管家倒是不疑有他。 他用钥匙打开匣子,掏出遗嘱,清了清嗓子吼,照着上面的内容逐字逐句念道:“我,陈嵘康……将名下所有财产,包括酒楼酒肆共计七处,布庄三家,以及……” 光是大面上陈家产业的清点,就念了足足快三分钟。 惹得在场不少人眼热得都有些发红。 不过听前面遗嘱内容的意思,陈老爷子似乎并没有把陈家分割的打算,那应当就是把财产只交给了一个人。 会是谁呢? 是虽然纨绔但一直伴他左右的老三? 还是远赴留洋多年未见的老二? 亦或是在最后又跟自己亲密起来的弟弟? 众人都已经在预测的基础上,开始安排自己后续的行动了。 但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会和靳无星有什么关系。 然而,就在陈管家终于将陈家的家产细数完毕,即将念出遗嘱的最终归属时,却在上面看见了一个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名字。 他眼睛瞪得老大,突然结巴了起来:“……等所有财产,于我死后,均交给……交给……” 但交了半天,也没能交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屏住呼吸等待的宾客都已经憋不住这口气,陈管家才在惊惧之下,勉强定下心神,咽了口唾沫后照实念道:“……交给我的妻子靳无星,希望大家……” 后面的套话已无人听得进去,众人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陈老爷子是疯了吗?! 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了那个新娶的男妻?!连自己的儿子 5. 1-05《诡镇异闻录》 [] 尹言东的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大手一抬,轻轻松松就拦下了陈秀珑疯狗一样的攻击。 而等他反应过来自己是替靳无星挡了灾之后,表情更是一瞬间变得十分精彩。 但怒极的陈秀珑无暇关注他的懊恼,还以为对方和彪子二人一样,都只是靳无星请来的打手,于是吆五喝六地就朝他吼着:“滚开,给我撒手!” 原本没想要掺和进来的尹言东,闻言瞬间危险地把眼睛一眯。 不远处的陈商万见状,当即着急地站了起来,同时喊道:“住手!” 这男人一身的凶戾气息,明显十分不好惹,也就陈秀珑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居然还敢主动招惹对方! 可陈商万没有料到的是,尹言东比他想的还要不好惹。 只见高大凶悍的男人先是漫不经心地朝他这边偏了下头,明显是听见了他喊的话,可他用来包住陈秀珑拳头的掌心却不松反紧,只那么轻轻一拎,就跟提溜小鸡仔一样,几乎把陈秀珑整个人都从地面上拽了起来! “你……唔!” 而被拎起来的陈秀珑刚一张开嘴,肚子上就传来一阵剧痛。 可怜他连一声惨叫都还没来得及发出,整个人就彻底晕死了过去。 “抱歉,手快了点。”尹言东慢悠悠收回手,朝陈商万耸了耸肩,无辜道,“下次记得早点儿开口,这不,都赖你说的太晚了吧?” 说完,跟扔垃圾一样,把晕死过去的陈秀珑就那么往地上一扔。 陈商万:“……” 他脸色难看得要命。 处理完陈秀珑,尹言东才扭过头来,面色不善地看向罪魁祸首。 可赶在他发作前,靳无星就抢先道:“多谢尹老板挺身而出。” 尹言东:“……” 要点儿脸行吗?谁挺身而出了?! 他那是分明被逼的! 可还没来得及等他组织好挖苦的语言,靳无星就先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眼看陈商万这是要来势汹汹,靳无星立刻朝旁边吩咐着,打断他道:“还不赶紧把老三扶起来?这地上这么冷,着凉了怎么办?” 说的就跟他好像真的在乎似的。 但下人还是手忙脚乱地把陈秀珑抬了下去。 陈商万:“……” 叫他这么一打岔,陈商万都已经到嘴边的话,又被迫往下咽了咽。 而等他再想开口的时候,却已经失去了质问的先机。 “我知道,老爷的遗嘱令你们都有些无法接受,”抢在陈商万开口前,靳无星率先说道,“可是你也不想想,你常年在外,不了解陈家的情况,老三又是那么个性子,你说老爷怎么能放心把陈家直接交给你们?” 他说着,还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地补充道:“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虽说遗嘱上的继承人写的是我,可老爷此前就同我交代过,待他去后,我也只是暂管着陈家罢了,等你和老三都收了心回来,这个家说到底,还是要交到你们两个人手中。” 这一番话下来连消带打的,直接就把咄咄逼人的陈家兄弟,变成了理亏的一方。 而靳无星这话说完后,旁边的宾客也跟着露出了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就说陈老爷子不可能那么糊涂,怎么会把偌大的家产都留给外人,原来只是暂管罢了。 可陈商万知道这话必然不是真的,说话的靳无星对此更是心知肚明。 但这并不妨碍他浅浅一笑,确有其事般温柔道:“当然,如果你还有什么意见的话,自是可以现在就提出来,我们都好商量。” 陈商万:“……” 哪怕他对此真有意见,此时也已经不合适再说出口了。 甚至就连陈秀珑的事情,他都没办法再行追究。 毕竟如果抓着这点不放,简直就像是他在不满遗嘱而借题发挥一样。 陈商万于是只能冷冷道:“我没意见,遗嘱内容本就于我无关。我回来,不过是想为父亲送个终罢了。” 但这话听起来,怎么都只像是句十足冠冕堂皇的漂亮话。 意识到这一点的陈商万,面色比刚刚更冷。 他爹娶的这个男妻,还真是……好样的! 回想起初见时因对方的容貌而短暂失神过的自己,陈商万更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想了又想,他还是没忍住,在瞟了眼尹言东后,故意道:“不过母亲,儿子敢问,您和这位尹老板的关系是……?” 他加重强调了“母亲”二字,就像是在暗示两人有什么特殊关系一样。 尹言东听他一副阴阳怪气的语气就浑身不舒服,当即就想开口反问:你算老几?配知道我是谁么? 可靳无星就像是预判到了他的反应一般,在尹言东开口前,先一步伸手牵住了他的手腕,轻轻一扯。 细长冰冷的指尖在他手腕的皮肤上轻轻一落,瞬间就带起了一阵战栗。 葱白圆润的指甲看起来十分地饱满,微微泛着粉的颜色,一下子就闯进了他的眼里。 尹言东呼吸一窒。 他本不该允许他人随意捏住他的脉门——哪怕对方打不过他,甚至手无缚鸡之力——可不知为何,此时的尹言东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冻住了一样,突然之间就哑了声息。 靳无星虽没料到真能控住尹言东,但还是立刻见缝插针地解释说:“这位是你父亲生前特意为我请来的保镖。” 他向陈商万强调着“父亲”这两个字,作为对陈商万的小小回敬:“毕竟老爷也料到老三他……还是要有人能站出来控制局面的。” 陈商万:“……” 他不知此事,没想到此人居然会是老爷子亲自请来镇场面的。 结果就这这话兜了一圈回来后,居然又变成了他们理亏?! 这天理何在? 一时间,陈商万也只能偃旗息鼓地沉默下来。 而见终于诡异地稍微和平了一些,陈二叔才敢站出来打哈哈地说:“行了,都是一家人,误会,误会罢了。” 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办完葬礼,别叫人再看笑话才行。 陈商万对此倒是没有意见。 只是在再经过陈二叔身边时,他还是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低声嘲弄了一句:“二叔对侄子们,还真是有够呵护有加的啊!” 陈二叔闻言也不生气,只是讪讪一笑。 心中却想道:废话,那群兵痞子一看就知道出手没轻没重的,他怎么可能跟陈秀珑一样傻不愣登地往前冲呢! 陈商万也算是看透了他这位二叔首鼠两端的本质,再联想到他对靳无星的态度…… 恐怕他这位好二叔,是早早就知道陈家最后会落到靳无星手里了吧! 至于靳无星刚刚的说辞?陈商万却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不说是他,就连来往的宾客们后来细细一想,都觉得这事绝无可能。 毕竟正式的遗嘱上又没有靳无星所说的内容,哪怕陈老爷子真有过这样的交代,靳无星恐怕都不会照做。 那可是整个陈家!都到了自己手里谁会傻傻地再给出去?! 估计那些话也都只是临时编出来的搪塞之词罢了。 【宿主真要把陈家交出去吗?】 虽然这么问,但系统其实也觉得不太可能。 但出乎系统意料的是,这次靳无星难得肯定地回答了它:【嗯。】 【啊?可是……】系统顿了一下,没可是出来,只能干巴巴地说,【我还以为您会亲自接手陈家呢……】 毕竟正是为了保证陈家的发展,利好小世界未来的经济繁荣,他们才会来取代原本的命运之子,对抗本不应该存在的反派。 而在最初的世界线中,陈家就算是在原主手中发扬光大的。靳无星接受陈家,也算是拨乱反正了。 【不,】靳无星摇摇头,答道,【那样太慢了。】 系统:【啊?】 什么意思? 靳无星还没来得及解释,一道有些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在他耳侧响起:“你还想牵 6. 1-06《诡镇异闻录》 [] 尹言东走到二人面前,散漫地朝他俩略一抱拳,说:“葬礼既然已经完成,那我们也就该撤了。” 举止间,故意没看靳无星,只当是和陈二叔一人在说话。 陈二叔闻言,高兴地甚至都没计较他说话随便,开口就想把人给送走。 可靳无星却突然打断道:“尹老板这是……不想干了?” 这话说的,就跟尹言东是不负责任地想要离开一样。 尹言东闻言,这才舍得朝他看了一眼,淡淡地说:“合约本就规定我们只保护你到葬礼正式完成的日子。” 硬要说来,其实他们的合约早在陈老爷子下葬时就应该结束,只是没料到陈商万回国的行程耽搁了太久,才硬生生延误到了今天。 靳无星听后作恍然大悟状,随即又问他道:“那不知尹老板有没有继续合作的想法?并非延续之前的合约,而是我本人同你们重新签订合同。” 陈二叔闻言立即大惊:“什么?!” 怎么还要把他们留下?! 尹言东闻言,亦是有些诧异地一挑眉,语气颇有些古怪地问:“陈夫人,还想雇佣我们?” “当然,”靳无星平静道,“毕竟我与尹老板,合作得应当还算愉快?” 尹言东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更加古怪。 合作愉快?愉快在哪儿? 愉快在他当面挑剔靳无星长得不够好看? 还是愉快在靳无星暗戳戳把他推出去挡灾? 尹言东嘴角抽了抽,有些无语地道:“还是不了,跟陈夫人合作实在是太’愉快‘了,我怕再来的话,我承受不起。” 靳无星闻言沉吟片刻,不顾陈二叔的震惊,主动加码道:“那价格翻倍?” 尹言东:“不。” “三倍?” “不。” “五倍。” “我不!” 尹言东的回答始终一以贯之,在第三次拒绝后,甚至朝他恶意满满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显然就是不想让靳无星如意。 啧。 靳无星在心中暗自咋舌。 这反派的幼稚劲儿还真有够难搞的。 不过转念一想,靳无星又心生一计。 “既然尹老板决意如此,那我也不强求。”没等尹言东反应过来,靳无星就接着不经意般说,“不过您其实倒也不用着急离开,老三先头是醉了酒,又被你一拳打晕过去,现如今一时半会儿地肯定还爬不起来。” 可能是害怕尹言东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靳无星又故意提起道:“趁这功夫,我还想设宴犒劳一下兄弟们连日来的辛苦,就算担心他来找你麻烦,其实你倒也不用走得这么……匆忙。” 说到最后,靳无星还故意停顿了一下。 就好像是临时把一个不太合适的词给咽了下去,以免听起来像是在说尹言东落荒而逃一样。 可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不用靳无星再多言,尹言东就听出了他的意思。 “谁……!” 他顿时火冒三丈,气得没了刚刚的那股子得意劲儿,连话都有些说不顺畅了。 “谁说我是担心他来找我麻烦了?!”尹言东眼睛一瞪,咬着牙冷笑道,“我能收拾他一次,就能收拾他第二次,你让他来找我,看看到底是谁怕谁?” “可是……”靳无星闻言有些不解地皱眉,看着尹言东疑惑道,“若不是因为怕他,你何必拒绝这么丰厚的一笔酬劳?” 毕竟明面上他的敌人,也就剩下一个暴躁易怒的陈秀珑了。 于是说着,靳无星像是安抚小孩儿般,用柔和的语气对气急的尹言东说道,“其实就算你护不住我也没什么,老三那个性子……疯起来不管不顾的,你因此有所顾忌其实也是人之常情,不算丢人。” “丢……谁说我护不住你了?!” 区区一个陈秀珑而已,他难道还会怕?! 靳无星闻言却笑着摇头,看着尹言东的视线,就像看一个嘴硬的孩子一样,宠溺又无奈:“可若是这活儿真像你说的那么简单,你还能有钱都不赚?” 眼神里,就像是在劝他不要逞强一样。 尹言东:“!” 尹言东:“赚就赚,我还怕他……” 靳无星:“那就多谢尹老板了。” 尹言东:“………………???” 等尹言东反应过来自己都答应了的什么时候,事情就已成定局。 “那之后就要继续仰仗尹老板了,”靳无星笑着吩咐一旁的下人说,“给尹老板安排一间上好的厢房,不要怠慢了。” 尹言东:“……” 他面色由红转青再转红,盯着靳无星看了好半晌,然后才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道:“效率更高?” 靳无星闻言丝毫没有自己耍了心机的惭愧,反而朝尹言东会心一笑道:“见笑。” 这人居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尹言东觉得自己的牙根更痒了! 陈二叔也是没料到就几句话的功夫,事情居然就急转直下了。 二人就这么眉来眼去地打着哑谜,看得陈二叔面色有些古怪。 “两个月。”靳无星伸出两根手指说,“你只要护住我两个月的时间,让我安安稳稳把陈家的事情处理完。” 两个月,靳无星有信心把陈家和反派的事情都解决。 这也是他给自己划定的时限。 尹言东虽说反应过来中了激将法,可不知缘由,最后倒也没有改口。 他同靳无星重新签订了新的合同——当然,没有放过对方承诺的五倍酬劳。 揣着被耍了的一腔愤懑,签完合同,尹言东连句话都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而等在他后头的一众汉子,也没想到都说好了要离开,峰回路转居然还能留下来,顿时一个个都高兴得不得了。 毕竟陈家家大业大,连他们这些外来的保镖都能有个自己的屋。 在这里睡了这么些天,说实话,他们还真都不舍得走呢! 不同于其他人的开心,彪子反而忧心忡忡地凑过来问尹言东:“东哥,你咋想的?不是说好今天就走吗?” 尹言东闻言没好气地把新合同拍到他胸口上,说:“五倍酬劳,搁你你不要?” 虽然实际上不是因为这个,但中了激将法的事情,尹言东可没脸朝外说。 众保镖自然不疑有他,没等彪子来得及看清,合同就被七手八脚地哄抢走了。 “五倍?!” “真的假的?这不发了?!” “那咱这也算开门红了呀!” 彪子顾不上跟他们一起高兴,捂着被尹言东重击的胸口,悄咪咪回头觑了靳无星一眼,才又转过头 7. 1-07《诡镇异闻录》 [] 反派其人性格冲动鲁莽,行事轻率又刚愎自用,倘若生在一个和平的年代,想必只能是一个标准的反面典型——在正式接触尹言东前,这就是靳无星对他的画像。 而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甚至这人比靳无星想象中的还要更幼稚些。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如今这世道,可远远谈不上什么和平。 朝廷动荡,匪患猖獗,游归镇虽说暂时偏安一隅,却也是马上就要大乱。 生逢乱世,本就命如草芥。为求自保,已经解甲归田的尹言东,也跟着不得不再次打马上阵。 时势造英雄。 于是乎,冲动鲁莽变成了勇猛无畏,刚愎自用也变成了有胆有识。 不到四十的年轻将领,更是在短短三年间就拿下了数十座城池,所到之处几乎血流成河,背地里无人不称他一声“活阎王”。 其名号可止小儿夜啼,也正符合了他反派的身份。 不过好在现在的尹言东,还只是个被上司排挤后,带着自己的一帮兄弟解甲归田的落魄叛兵。同日后那个成长起来的“活阎王”,还尚且有着段距离。 而这,也是靳无星不敢放虎归山的原因。 其实抛却陈家本身的立场,尹言东的所作所为并不能称之为反派。 只不过如今靳无星的目的是保住陈家,自然就与他天然对立。 至于他与陈家之间的恩怨,还要从他幼时说起。 尹言东原名其实并不叫这个。 他本来的名字,叫陈谦君——正是陈家传言里那个聪慧早亡的长子。 谦谦君子,灼灼其华。 这个同他如今形象相去甚远的名字,当初也寄予了陈家父母对他的厚望。 但只可惜命途多舛,他一生下来身上就带着跟父亲一样的严重心疾,甚至比其父的更加严重。 即使在药罐子里面泡了快四五年,陈谦君到底还是没能顺利长大。 他死在了自己四岁生辰的那一年。 然而陈谦君的死,却似乎并没有带给陈家多大的影响。 其母在他死后不久,就又被诊断出的身孕。 次年,就生下了陈商万。 算下来,离他去世,其实也就还不到一年的光景。 在旁人看来,或许只会觉得这只是个意外的巧合。 可从陈谦君的视角,便是陈家嫌弃他这个药罐子不得用,在怀了第二个孩子后,就迫不及待地将他处理了。 四五岁的孩子早就已经开始记事,陈谦君又是较为聪慧的类型。 所以,死里逃生从坟堆里面爬出来的他并没有选择回到陈家,而是在换了个姓名后,远走他乡长成了现在的这个尹言东。 说来其实也是玄妙,在陈家被锦衣玉食伺候的陈谦君,心疾越养越严重。反倒是在战场上自生自灭的尹言东,就这么摸爬滚打跌跌撞撞地活了下来。 在抛弃陈谦君的姓名后,尹言东也同样摆脱了跟陈谦君一样羸弱的身躯。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便他对陈家的恶意已经明显到完全不加掩饰的地步,陈家也并无一人会因他联想到那个曾经的陈谦君。 也算是成为了陈家终被尹言东覆灭的因果报应吧。 所以尹言东和陈家的恩怨,必须要在他离开之前彻底清算。 若是真等到他成长为日后那个心狠手辣的“活阎王”,哪怕靳无星能做到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在这样的世道中,完成任务保全陈家。 不过从今日对尹言东的试探来看,靳无星觉得他对陈家人只能说是心怀偏见,尚且看不出任何想要主动寻仇的迹象来。 【啊……】系统听完靳无星的话后,恍然大悟,【所以今天您只是为了试探反派?】 靳无星躺在房间的床上,闻言挑眉反问道:【那不然呢?】 【啊哈哈哈……】系统有些心虚的回答,【我还以为您是为了报复他呢……】 毕竟反派在那之前,才刚刚当面嫌弃过靳无星长得不够好看。 它真以为靳无星是因为生气,所以才故意祸水东引呢。 靳无星闻言失笑道:【不是。】 他可没有那么幼稚,也从来都不会做无用功。 在听到尹言东对他的排斥之后,靳无星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他的策略。 今日之事从遗嘱宣读开始,就早都已经在他的计划之中。包括对陈秀珑的故意挑衅在内,不过都是他用来试探尹言东对陈家人态度的一步棋子罢了。 而从试探的结果看来,尹言东对陈家人的杀意其实算不上明显。 也不知日后他对陈家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因为变成“活阎王”之后,让他变得更加心狠手辣,还是因为这次与陈家人的接触,没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而且陈家的事情,也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侧躺在床上沉思的靳无星,想到这里坐了起来。 他把右手放上左肩,双眼则是有些失焦地看向前方。 背后伤口尚在愈合中的细痒,正密密麻麻地向他强调着存在感。 【宿主大人?】系统不知靳无星是想什么出了神,只是见他就穿着一身单衣坐在床沿发呆,不由出声提醒道,【您小心着凉。】 毕竟如今春寒料峭,连风都莫名让人感觉阴森森的。 稍有不慎,恐怕就会发展成一场大病。 靳无星闻言,领情地“嗯”了一声,但却没有回到被子里,而是就那么站了起来。 随手从旁边的衣柜中捞出一件厚实的皮草,靳无星顺势将其披到肩上。 大氅入手,皮毛顺滑。蓬松的狐皮毛色洁白如雪,整件大衣全身上下,更是一根杂色的毛都不见。 叫人一看便知其价格不菲。 而不仅这件皮草是如此,靳无星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无一不极尽昂贵奢华。 身下的雕花大床用料考究,连床帐都是奢靡至极的金丝帐幔。 罗衾锦褥更是浪费般地通铺了全屋,就只为了让人能够赤足在房间内走上两步。 睡在这个房间里,靳无星觉得自己几乎跟睡在金银窝无异。 光看这房间的奢侈程度,也真难怪别人都觉得他是得了陈老爷子的专宠了。 靳无星在简单整理了一下后就出了门。 【宿主大人?】系统不解问道,【都这么晚了,您是要去哪儿啊?】 靳无星本来懒得同系统解释,可想到之后他毕竟还需要对方的支持,于是耐着性子说:【去找尹言东,我有点事情要确认。】 【哦……】系统虽然不算聪明,但对人的情绪倒是还算敏感,猜到是自己太笨问题太多的缘故,也就没有继续刨根问底下去。 反正宿主这么聪明,做的事肯定都有他的理由。 靳无星也很满意系统的知情知趣。 毕竟比起自作聪明的人,他还是更喜欢听话的小笨蛋。 而他也的确像他所说的那样,需要去向反派确认一些事情。 毕竟只有确认完了,他才好计划自己的下一步。 —— “叩、叩、叩!” 极富节奏的敲门声响起,显露出来人有些克制的规矩。 可惜敲门声并没能把门中人叫醒。 不过来人倒是也不着急,依旧在用平稳的节奏继续叩门。 “叩、叩、叩!” “叩、叩、叩!” 虽说还算是有礼貌,却也显出非同一般的执拗来。 尹言东本来睡得死沉,可在这样执着的声音中,到底还是硬生生被人给敲醒了。 “艹了,”他啐了一口,黑着一张脸翻身起床,梭进鞋子里几步就迈到了门口,猛地一把拉开房门,朝外面张口就道,“大半夜的不睡觉,敲你妈敲呢?你……” 直到等他都已经骂完一半,才睁开眼睛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月光下,身披大氅的靳无星没有穿着白天的孝服,但肩上的狐皮和下面的里衣,依旧还是素白如雪。 光洁的面庞上映着月色,看起来透明到近乎反光,白的比他身上的衣物更甚。 清清冷冷的目光在门打开后缓慢抬起,落到尹言东的脸上。眼中细碎的流光就跟刚结成的冰棱似的,晶莹剔透到几乎有些非人般的模样。 尹言东见状呼吸一窒,瞬间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抱歉,尹老板,打扰了。”靳无星面上略带歉意地为难说道,“我有些睡不着,总觉得老三半夜会过来寻事,不知可否劳烦尹老板去我房间,替我守上一段时间,待我入睡后再离开?” 尹言东闻言,面色瞬间变得极其古怪起来。 他难道不知道对一个男人说这样的话,几乎等同于邀请吗? 他在勾引他? 这人……该不会真是个狐狸精吧? 靳无星不明所以,略显疑惑地歪了歪头。 尹言东跟着彪子的话跑偏一瞬,回过神来后,才觉得自己脑子真的是傻了。 再加上被人从睡梦中吵醒,于是没好气地朝靳无星冷笑道:“陈、夫、人,你还真把我当你家下人使唤了?” 靳无星也不恼,而是让步道:“那你要怎样才肯去?” 他沉吟片刻,偏头问道:“加钱?” 尹言东:“……加多少我也不去!” 这回他可不会掉进靳无星的圈套了! 靳无星闻言,垂眸轻声道:“可我一个人睡害怕。” 尹言东心说:放屁! 就靳无星这幅面无表情的模样,鬼才相信他真会觉得害怕! 尹言东觉得他肯定是对自己不怀好意,于是冷笑一声,坚决道:“反正我不会离开我的房间,你爱找谁找谁去。” 说着,还用胳膊肘撑住了门框,以示他绝对不会离开的决心。 靳无星闻言看了他一眼,确定说不动尹言东后,沉吟片刻道:“那我在你房间睡也行。” 反正他也只是想跟尹言东独处,睡在哪个房间都一样。 尹言东:“???” 不是,这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尹言东难免一瞬间又被彪子的猜测给带走,好半天才面色古怪地又上下打量起了靳无星。 这人到底是真的迟钝,还是在这儿跟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不过他虽然看不透靳无星的真正用意,但这并不妨碍他欺负人。 于是高大魁梧的男人,忽然就朝前凑了凑,胳膊抻在门框上的身影,瞬间就将靳无星笼罩了个全。 顶着一脸极尽恶意的笑容,尹言东伸手撩起靳无星的发丝,故意沉声暧昧道:“怎么,夫人这是嫌更深露重,一个人睡觉寂寞了?” “陈老爷子这才刚死几天啊?你就这么耐不住吗?”尹言东说着眯起双眼,视线里是不加掩饰的鄙夷,“早知道直说啊,满足你……我还是绰绰有余的。” 尹言东这话几乎是将靳无星的脸踩在地上羞辱,他觉得只要但凡有点羞耻心的人,就不可能忍得了这么侮辱人的话。 于是说完后的尹言东,便静静地等着靳无星红着眼睛被他气跑。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靳无星那双清凌凌的凤眼,并没有如他所料般气到通红,而是依旧剔透如冰般冷静。 “那打扰了。”靳无星平静地回答着,甚至语气都显 8. 1-08《诡镇异闻录》 [] 【啊?】系统觉得它已经彻底懵了,【可是……他为什么呀?】 系统压根儿没有发现,更不明白反派有什么理由杀他。 毕竟就连陈家人都还没有如此的“殊荣”,靳无星一个跟他都无甚关系的男妻,究竟哪里招惹到他了? 其实真要论起来,靳无星本人也搞不清楚。 他只是近乎本能地感知到,尹言东对他的恶意里,始终笼罩着一层几不可见的浅淡杀意。 所以今晚他才会故意独自前来,想要在两人独处时验证一番。 【那反派想杀您……那、那怎么办呀?!】刚刚还在劝靳无星谨慎的系统,此时却有些崩溃地说,【要不、要不您杀回去吧!】 它急得几乎在靳无星脑中团团转,恨自己一点忙都帮不上。 相比之下,靳无星本人却要冷静得多。 【无妨。】感知到系统的慌乱,靳无星不由心中一软,安抚道,【没关系的,他只是想而已,还不至于真的动手。】 靳无星无辜地指了指对方系紧的领口,突然说:“衣服。” 尹言东:“什么?” 他一瞬间没跟上靳无星的脑回路。 “我说,你衣服没脱,”靳无星又点了点尹言东的脖子,更加无辜道,“在打呼噜,我睡不着。” 他语气里的真诚坦白得有些过分,好像真不知道尹言东是故意的一样。 尹言东闻言沉默半晌,眯了眯眼,还是怀疑地捏住了靳无星的下颌。 “我其实还挺好奇的,你说你那个死了的丈夫,要是知道你半夜主动爬上另一个男人的床,会不会气的从棺材里诈尸又活过来呢?” 说着,捏住靳无星下颌的大掌突然用力,逼得他被迫扬起了头来。 纤长的脖颈被迫紧绷,勒起的弧度也好似马上就要断裂一样。 压在他身上的男人同样目露凶光,似乎下一秒就会扑身上去,直接咬断他脆弱的喉咙。 然而即使这样地嘲讽和钳制,靳无星的眼底也只有一片近乎冷酷的平静。 他像是不明白尹言东说的做的都是什么意思,又像是对一切其实都心知肚明,却也依旧对此感到不在乎。 尹言东目光从他的眼睛向下游移,恍若实物般划过尖削的下巴和纤薄紧绷的脖颈,落在精致的锁骨上……然后突然猛地顿了住。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尹言东觉察出了自己试探时先露怯的色厉内荏来,为了避免被靳无星发现,只能哑着嗓子说了句:“嘁,没劲。” 他把手一扔,也不管靳无星什么反应,就逃一般地松开了对方的手腕,从床上翻身起来——结果衣角被人扯住。 尹言东低头,朝拉住他的靳无星冷冷看去。 “你答应了,会陪我直到我睡着的。” 靳无星无辜道。 尹言东闻言,心说:我陪个屁! 可靳无星忽又低头轻声道:“我害怕。” 垂下的眼睫跟着轻轻颤抖,似乎在诉说自己的恐惧。 尹言东:“……” 他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即使几次三番被对方耍过,可看着这样的靳无星,尹言东也说不出来什么狠话。 最后,到底还是咬牙切齿道:“行,我陪,陪还不行吗?!” 说完,把自己重重一摔,又重新摔到了床上。 靳无星见状,放心般地松了口气。 揪着尹言东的衣角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感觉到这一点的尹言东让自己背对靳无星,同时赌气般地把被子都抱在了自己身前。 只不过这次,没再出声打呼噜了。 靳无星这才又挺尸般地躺了回去。 这次没有了尹言东的鼾声,他不一会儿呼吸就逐渐放缓,似乎很快就睡熟了。 反观他身旁的尹言东,倒是像烙煎饼一样翻来覆去地翻身,一直都没能睡着。 直到觉得靳无星已经睡死过去,自觉仁至义尽的尹言东,才腾地一下从床上翻身坐起。 他走下床去,故意重手重脚地下地去翻弄自己的衣服。 可不知是不是前半夜一直没睡的缘故,靳无星竟然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甚至可以说睡得好像更沉了。 入夜的凉气在不断侵袭着,导致靳无星的睡姿难以维持,逐渐侧躺着佝偻成了一只虾米。 “艹,”尹言东见状,纠结半晌,最后还是暗暗骂了一声,“老子真是欠了你的。” 说完,就把快被他扔到地上的被子,往靳无星身上一扔。 自己则趿拉着一双鞋,摸着烟盒后跑出去抽烟了。 而等到他再回来的时候,就见靳无星正裹着被子睡得一脸安详,睡姿也恢复成了最初的平躺。 尹言东带着一身烦躁的烟味儿,在心中又骂了一句。 最后却也还是捏着鼻子躺回了床上。 后半夜在半梦半醒间,尹言东感觉到自己身上似乎是被人盖上了被子,可他身子热的跟个火炉一样,一点不领情地就把被给踹开了。 但对方始终锲而不舍,就跟当时敲门时一样执着。 来回折腾了这么两三遭,尹言东最后也只能认命妥协。 而等他再睁开眼睛醒来时,天光早已大亮,身边的人也早就不见踪影。 尹言东瞬间清醒过来,腾地一下从床上弹起。 他没料到自己会在靳无星身边睡得这么死,表情难看地想了半晌后,把原因都归咎于前半夜没睡好的缘故。 至于靳无星去哪儿了? 那又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 尹言东揉了揉睡乱的头发,挠着肚皮打着哈欠,就从床上站了起来。 一旁桌上原本放着的狐皮大氅,已经跟着他的主人一起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地是一套干净整洁的黑色马褂——应该是靳无星替他准备的。 可能是以为昨夜自己不脱衣服睡觉,只是因为没有干净的可换吧。 靳无星又怎么会想到,那只是他故意膈应对方的呢。 尹言东想着,撇了撇嘴,揪着后背单手一扬,就把上身的衣服囫囵脱了下来。 有条件的话他自然也是个干净人,于是拿起桌上的褂子,就想往自己身上套。 刚套上一半,尹言东突然顿住,低头看了下自己腰线分明的腹部。 等等—— 他突然想到。 靳无星昨晚搞那么一出,该不会……其实就是在故意勾引他吧? 这样想着,尹言东突然怀疑地眯起了双眼。 他对着房间里的镜子左右看了看,认真打量了下自己的宽肩窄背和块垒分明的胸肌腹肌,心中越发怀疑起来。 伸手摩挲了一下自己没有赘肉的腰腹,尹言东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镜子又欣赏了一会儿。 结果没想到,就这短短的一会儿功夫,他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就有人突然推门而入。 将尹言东自我欣赏的模样看了个全乎,靳无星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微微垂下眼睫,十分不好意思地说:“抱歉。” 说完,自觉主动地退出了房间。甚至还重新帮尹言东把门关上,留给了他足够自我欣赏的空间。 尹言东:“……” 淦。 他根本就是跟这个人天生犯冲吧! 怎么老能让他撞见自己丢脸的时候! 而并不知道房间内的尹言东究竟在想些什么,退出房间的靳无星却是微微皱起了眉。 尹言东以为靳无星先看见的肯定是他美好的□□,但靳无星先关注到的,却是他一身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疤。 一个孩子自己摸爬滚打磕磕绊绊地 9. 1-09《诡镇异闻录》 [] 【这是……遭贼了?】 系统的声音在震撼之下,难免显得有些犹豫。 毕竟这场面如果说只是遭贼,实在有些过于委婉了。 靳无星房间里的所有的东西,统统都被砸了个稀巴烂。 衣柜里原本剩余的上好皮草和大衣,也被人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除此之外,床上墙面也都被人不知道拿什么,给砍出了一道道凌乱又深刻的痕迹。 就好像是有人怀揣着对房间主人的恨意,恨不能把人连房间都一起给劈的稀巴烂一样。 靳无星闻言则是垂下眼帘,轻声问它说:【原来的剧情里没有这件事吗?】 【啊?】系统被他提醒后,连忙去翻世界线,然后回答说,【没有。】 不管是原本没有反派的剧情,还是反派出现后,都没有与这一段事情相关的任何描写。 靳无星:【知道了。】 而跟着他一起回来的尹言东,同样看见了这一地的惨状。 惊讶过后,他突然贱不嗖嗖地朝靳无星揶揄道:“嚯,你这是得有多招人恨呐?” 靳无星于是朝他看去。 说实话,要不是昨晚两人一直睡在一起,他第一个要怀疑的就是尹言东。 尹言东被他的眼神看的十分不爽,语气不善地说:“这么看我干什么?” 又不是他干的! 靳无星闻言收回视线,平静陈述说:“我知道。” 刚想炸毛的尹言东,突然就被靳无星这句没来由的信任给戳了一个洞,脾气顿时跟个漏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下去。 他张张嘴,想了半天,最后只能干巴巴地问出一句:“你知道是谁?” 靳无星细细端详着房间内的这片狼藉,心中虽有数,嘴上却在说:“不知道。” 尹言东:“不知道你还……” 靳无星抬头回望。 尹言东:“……” 不知道还能相信不是他? 他于是撇了撇嘴,哼哼唧唧地嘟囔说:“确实,毕竟你招惹了那么多人,叫人家半夜摸过来寻仇,倒也算不上什么罕见的事儿。” 那这么说来,靳无星昨晚跑去他房间勾引他,反而还阴差阳错地逃过一劫咯? 尹言东这么想着,看向靳无星的目光莫名就带了点唏嘘。 不过背对着他靳无星,对尹言东的脑补一无所知。 在大概齐看过屋里的所有痕迹后,靳无星直起腰来。 这房间既已经变成了这般模样,便是不能再住人了。 想定的靳无星刚巧一打开房门,正好就撞见了来找他的管家。 陈管家颇有些焦头烂额的模样,甫一见靳无星就张嘴想说些什么。 结果,还没等他开口,余光就先瞥见了跟他同一个屋里走出来的尹言东。 管家顿时:“!!!” 而且他再定睛一看,靳无星连衣服都没穿好,就那么一身单薄的丝绸里衣,披着的狐皮说不上能起到什么遮挡作用,反而更像是若隐若现的勾引。 于是乎,都已经赶到嘴边的话头,瞬间变了一个模样,他怒视着尹言东,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地说:“夫人,您这么做,恐怕不太合适吧?” 他义愤填膺的表情几乎是不加遮掩,就差没直接写出来“你居然敢给老爷带绿帽子”了。 靳无星对此浑然不觉,或者说他压根儿也不在乎,甚至还火上浇油般地说道:“你来的正好,去帮我收拾一间屋子,有里外间的,方便我与尹老板一起同住。” 管家闻言尖声叫道:“什么?!” 而同样才被通知的尹言东也是一脸的震惊。 他顿时过激得连退几步,跟靳无星隔着足有三米远地跳脚说:“谁要跟你一起住了?!” 靳无星闻言反倒回问:“不是说好了要保护我?” 说着,他还侧了下身子,示意尹言东看看他身后的一片狼藉。 尹言东:“……” 哦,对了,忘了他还是人家的保镖了。 而想到这一点,尹言东脸上有些进退为难的咬牙切齿。 这人为了勾引他,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这样的事情居然都能被他用来当成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过尹言东转念一想:反正他内心坚定稳如磐石,任凭靳无星再如何勾引,他都不会有一丝动摇,倒不如这次就顺了对方的意,然后让靳无星看清现实,早早叫这人绝了对他的心思也好。 于是乎他冷哼一声,还是默认了靳无星的安排。 一旁的管家看着这二人之间的“眉来眼去”,表情变得更加痛心疾首起来。 他实在是为自家老爷感到不值! 老爷生前那简直都要把靳无星给宠到天上去了,要星星不给月亮的,结果人死了还没有几天的功夫,这人竟然就跟老爷给他请来的保镖搞到了一起。 这简直是、简直是……丧尽天良! 这次终于从管家的眼中看明白一场大戏的靳无星,默默让开了房间门口的位置。 管家还在愤懑地心想,这两人是把房间折腾到什么地步了,居然还要换个屋子住。 结果一抬眼,就看见了满屋凌乱的狼藉。 “这、这怎么搞的?”管家愣愣地说。 但凡他还有点脑子,就不会以为这房间是让靳无星二人“胡闹”给搞成这样的。 靳无星对此不答反问:“你不知道?” 管家一惊,顿时连连摆手道:“不,我不知道啊!” 他昨夜完全没听见任何声响! 靳无星端详着管家的表情,确定他没有在说谎后,才又问道:“那你有怀疑的人吗?” 管家闻言先是一愣,随后道:“我没……” 结果话刚说一半,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顿时又把话咽了回去。 靳无星见状微微挑眉:这就是知道点什么咯。 于是乎,他朝着尹言东使了使眼色。 被使眼色的尹言东表示:“?” 嘛意思? 但靳无星显然没想过自己的眼神没传达到位的可能,径自走上前去,按着管家的肩膀轻声说:“陈管家,你要知道,不管以后谁是陈家的主人,现在陈家的一切,也都还在我手上。” 换句话说,不管以后他能不能掌家,现在想要拿捏一个身契在手的管家,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于是靳无星边说着,边捏了捏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半睨着人的凤眼中,却丝毫不减凌厉地说:“你懂我的意思吗?” 管家:“…… 10. 1-10《诡镇异闻录》 [] 陈商万开门时,并未料到来人会是靳无星。 而看着这位自己名义上的“母亲”,青年平和优雅的唇角,还是没禁住抽了抽。 靳无星却是无所觉般地开口问他:“老二昨晚睡得可好?” 陈商万:“……还行?” 他不确定靳无星说这话是想找茬还是想暗示什么,于是只能干巴巴地这么回答。 毕竟这人总不会是真的想要关心他吧。 陈商万想。 “还行就好,”靳无星闻言点了点头,又问道,“我来是想问你一下,关于我昨日说的那些话,你是否已经有了些章程。” 陈商万闻言一愣:“什么话?” 靳无星昨天说什么了? 靳无星则是抬眼看他,语气平静道:“关于继承陈家的事。” 陈商万:“什么?” 靳无星很有耐心地又重复一遍:“继承陈家。” 陈商万:“……” 因为靳无星的语气之坚定,陈商万在一瞬间还真跟着踌躇了一下。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自己应当还是在被试探,于是推了推眼镜,唇角含笑地淡淡道:“我对此并无任何异议,就按照父亲的遗嘱来就行。” 可分明陈老爷子在遗嘱里连根毛都没给他和陈秀珑留,哪怕这样都可以吗? 就像陈商万觉得靳无星是在试探他一样,这话说出来除了他自己,恐怕也没人再愿意相信。 但靳无星信了,只是还是依旧问道:“那如果我想把陈家的产业交给你呢?” 在陈商万惊讶的目光中,靳无星堪称平静地说:“你知道的,我只是你爹养在后院里的男妻,对于经商一窍不通,而且听说你在海外,学的就是经济学?” 原本还有些惊讶的陈商万,在听到靳无星提起他的专业时,眼底跟着闪过了一丝了然。 强按住自己内心的烦躁,陈商万微微敛眉,垂下视线,半遮住自己黑白分明的眼睛,谦逊道:“母亲说笑了,我学的那点皮毛哪好意思拿出来显摆,陈家交给我,也只会落得个衰败的结局罢了。” 靳无星:“所以只是有心无力?” 陈商万:“……” 这话让人怎么接? 他艰难地扯了扯唇角,已经有些绷不住地说道:“母亲是在担心我跟您抢家产吗?其实这倒是不必。该是我的我会要,但不该是我的我也不会去强求。” 他话里语气带着点读书人的清高,俨然是因为靳无星连番的揣测,已经难以藏住自己的不悦。 不过靳无星闻言却是比他更加不悦,眉头也有些不受控制地蹙起:“我只是在问你想不想,这个问题很难吗?” 所以说,比起自作聪明的聪明人,他还是更喜欢听话的小笨蛋。 陈商万一瞬间也让他的诘问给弄得有些哑然。 良久后,才艰难出声:“……想。” 在被逼出这个回答之后,陈商万反而诡异地感觉到了一阵轻松的舒心感。 没有人会对陈家这样的巨富不感到动心,他只是太清楚自己的身份,也太了解自己的父亲,所以不会也不想让自己萌生出不切实际的期望罢了。 靳无星闻言沉吟片刻,又向他确定道:“所以你只是不能 ,而不是不想?” 陈商万破罐子破摔地坦然道:“对。” 如今这个问题算是被他给抛了回去,现在面对难题的已经变成了靳无星。 他倒要看看,非要得到这样的答案后,他这位“母亲”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那跟我走吧,”靳无星却是平静地说,“今日我要约见一下商会的掌柜,你跟着也去混个脸熟,这样日后也好与他们继续交流。” 陈商万:“……啊?” 他直接懵了一下。 靳无星却没给他反应的时间,说完就转身要离开。 陈商万呆在原地半晌,走出没几步的靳无星,见他没动后回头纳闷儿道:“你不走?” 那发号施令的模样,就好像陈商万该是听从他指挥的下属一般。 陈商万:“……” 可也不知怎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人已经跟在了靳无星的屁股后面。 在短暂的懊恼过后,陈商万跟着靳无星的步子,想了半老天却只能憋出来一句:“去见商会掌柜……你行吗?” 他问出了跟管家一样的疑问,毕竟他甚至连靳无星跟着陈老爷子学过些凤毛麟角的东西,都还完全不知道。 陈商万难免在心里猜测着:对方该不会是想让他帮忙镇住那些商会的掌柜们吧? 可这想法未免有些太过天真,能做到一呼百应的那是陈老爷子,不是陈家的这个姓。 哪怕他同陈老爷子有血缘关系,可毕竟年龄和资历都还在这儿呢,要想让他们像信服陈老爷子一样信服他,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靳无星对此也没有解释,只是说道:“先试试。” 恰在此时,先前被他派去叫人的尹言东此时回来了。 见带着彪子和二猛又几个壮汉走来的尹言东,本来还想问些什么的陈商万倏地闭上了嘴。 他略微皱了皱眉头,看向尹言东的目光莫名就带着三分不喜。 不知为何,他看着尹言东的长相,除了一般人都会畏惧的凶悍外,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讨厌。 可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这份恶感从何而来,便只能将其归咎于二人昨日发生的冲突。 本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陈商万干脆让自己往后退了两步,直接选择错开视线不去看他。 尹言东当然也不在乎陈商万对他什么态度,他只是有点散漫地往后一撇头,对靳无星说:“这么多人够么?” 靳无星扫了几人一眼,点头道:“够了,麻烦尹老板。” 毕竟想要跟人好好交谈,就得先创造出能让人“愿意”交谈的环境。 尹言东轻哼一声,瞥了眼一边目不斜视的陈商万,说:“应该的,毕竟就你们这样的小身板……呵。”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语气已经充满了嘲讽。 被嘲讽的陈商万眉头跟着轻轻一跳,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也只是充耳不闻地推了推眼镜。 怕尹言东还要对陈商万不依不饶,靳无星于是主动站在二人中间,挡住二人彼此的视线后,对着身后的管家说:“你现在去给那些掌柜的回个信,叫他们一起来陈家一趟吧。” 陈管家:“哎。” 他回答的十分痛快。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不知不觉对靳无星也是言听计从了起来。 虽然他心里知道靳无星只是个成不了什么事的男妻,可面对对方的从容不迫时,他恍惚间竟也真的相信对方一定会有解决办法了。 而比起陈管家的盲从,陈商万因为靳无星的那句“试试”,心里头还是有些忐忑。 可当他们真的与陈家商会下面的掌柜们对垒时,他才知道靳无星的这句“试试”,水分究竟有多大。 起初,包括陈商万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把靳无星这样一个靠美貌取胜的男妻放在眼里。 直到他从一份早就被做好的账簿里找到猫腻,直接将那些掌柜的中最为刺头的一个杀鸡儆猴般地收拾掉后,众人才在震惊中反应过来——这个遗嘱中陈家的继承人,似乎并不只是陈老爷子老糊涂后偏心的结果。 而原本来势汹汹的掌柜们,也再不见刚来时的嚣张和气焰,一个个都紧张的用袖口连连拭汗,生怕靳无星再从他们的账本里发现点什么。 但靳无星也深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刚开始接手陈家的他,还并不打算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于是在判断杀鸡儆猴的效果已经达成后,对于其他账本中或明显或隐晦的错漏,也都只高高拿起就轻轻放下了。 飞快地迎来又送走那些掌柜们后,靳无星看向了一直站在自己身侧的陈商万。 不同于起初的忐忑与不屑,此时的陈商万看起来,激动得几乎有些面红耳赤了。 和那些心虚胆怯的掌柜们不同,亲眼目睹了靳无星查账速度的他,要更加知道这件事究竟有多了不起。 何况他只用这样的账目上的数据,就能将那个老油条般的掌柜问到哑口无言,更说明除了对数理和精算方面的能力外,靳无星对市场的掌控也可以说是 11. 1-11《诡镇异闻录》 [] 一离开陈管家等人的视线,尹言东就飞快放开了搂着靳无星的手。 “别想多了,”他语速飞快地解释道,“我只是看那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不顺眼而已,没有别的意思,你别误会!” 被“利用”完就甩到一边的靳无星语气平稳:“不会。” 松开后立刻一跳三米远的尹言东:“……” 靳无星的通情达理莫名让他有点自惭形秽。 其实……他好像倒也没有必要对靳无星如此避如蛇蝎? 毕竟对方也只是喜欢他而已,又没有逼着他做什么。本来喜欢上一个得不到结果的人就够难的了,若是还要被那人百般嫌弃……光是想想就觉得很难受。 就这么,原本还挺理直气壮的尹言东,很快把自己说服。 之后,对靳无星也和颜悦色了许多,至少没再像之前那样横挑鼻子竖挑眼。 然而不过片刻,他就收回了自己的同情。 “你瞎乱动什么?!” 尹言东咬着牙,箍住在自己腿上乱动的靳无星,觉得自己刚刚的那些愧疚还不如去喂狗! 瞧瞧这个诡计多端的男狐狸精,抓住一点机会立刻就要勾引他,真是一点警惕都放松不得! 被指控的靳无星只觉无辜。 他只是觉得屁股下面某人的大腿肌肉实在是太硬,无论怎么调整坐姿,都还是觉得硌得慌。 二人此时上下叠坐在一起,俨然一对依偎在一起的情人。 但这样公开亲密的举止,在这清音阁的厅里却算不得有多突兀,甚至说还要更和谐一些。 毕竟这戏楼面上干的虽说是些吟诗诵曲之类的买卖,可实际上暗度的也都还是卖笑的陈仓。只是为着一群自命清高的所谓的读书人,才装点的叫外人看得过去些罢了。 甫一进入戏楼时,形容不凡的靳无星二人就惹来了不少人的注目。 为了在不惊动陈秀珑的情况下打听消息,靳无星便顺水推舟就着当时管事的误会,将自己佯装成了被尹言东带来的对象。 这也就才有了二人抱坐在一起的这一幕。 靳无星侧坐在尹言东的大腿上,觉得自己与坐在两根硬梆梆的石柱上无异,硌得他屁股肉里埋着的骨头都觉着生疼。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调整坐姿后,靳无星终于被忍无可忍的尹言东一把掐住腰腹按在腿上。 “别动了!” 男人的声音比更低沉,嗓音喑哑的威胁里,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 他看着靳无星的目光依旧嫌弃到有些凶恶,只是眼底却像烧起了一团不知名的火,几乎要冲出来将人灼伤。 靳无星看不懂他的眼神,更不明白尹言东怎么又不高兴了。 但许是因为男人贴在他后腰上的掌心温度有些太烫,即使还是觉着坐得不够舒服,靳无星也没有再尝试着挪动身体。 二人就这样彼此对视着,短暂地相顾无言。 只有离得这样近了,靳无星好像才第一次将这个在剧情线里,同自己针锋相对的反派看进眼中。 男人其实有着一双跟他形象并不契合的桃花眼。眼头微弯,眼尾上翘,视线沉凝着看人的时候,目光便难免叫人误会成深情。 只是这人看人一向喜欢半睨着视线,不屑和轻蔑就老是占着他眼中的位置,在旁人不敢或不愿与他对视时,就显得他眼里好像容不下其他的情绪一样。 靳无星此前觉得经过了多年的风霜磨砺,陈家众人认不出现在的尹言东,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可如今他望着这双和陈老爷子的照片里,几乎可以说是如出一辙的桃花眼,又觉得陈家果然还是该当难逃此劫。 就是不知这位本来也该成为他继子的“活阎王”,日后对他究竟会有个什么样的定夺…… “今个儿怎么不是玉仙儿登台,不是说刚排好一出新戏要上吗?” 靳无星正出神地想着,旁边的位子里突然传来人声。 “嗨,还新戏呢,”另一人闻言指了指楼上,压低声音嘲弄道,“人一大早就叫三少给叫上去了,这到现在也没瞧见个人影,还上什么新戏啊,等着去吧!” 捕捉到关键词的靳无星,下意识就朝那边探了探头。 结果被尹言东误会他突然又要开始折腾,停在腰间的手掌心一个用力,人就被重新又拉了回来。 尹言东:“你!” 靳无星:“嘘。” 怕听不清旁边人说话,靳无星直接将手指按在了尹言东的唇上。 为了不让这动作看起来突兀,他用另一只手自然地半搂住了尹言东的脖子。将自己整个人都挂靠在对方身上的同时,目光和耳朵的朝向却都悄悄地对准了另一头。 旁边二人的交谈还在继续。 “这玉仙儿还没被三少弃了呢?前阵子不是好像没什么联系了吗?” “哪有,一直都还好着呢,只是先头没占着玉仙儿上台的功夫,就今个儿不知怎么了,像是在哪儿受了气似的,一大早就把人给叫上去了。” “该不会是因为昨个儿……” “嘘!”那人连忙拦住话头,讳莫如深地说,“那事少议论着!” 指不定叫那疯狗一样的陈秀珑听见,就得迁怒到他们身上呢。 另一人见状也连忙闭了嘴,将话题又转回到了玉仙儿身上:“你说三少到底是咋想的,包了人家玉仙儿之后,竟还能容得下他大庭广众地继续登台。” 也不知是因为他真就那么宽容大度,还是因为压根儿就没把玉仙儿给当回事儿。 “嗐,你管那么多干啥,咱有戏看不就得了?”另一人随口道,“谁知道那些有钱人成天想什么,没准儿就是受用跟别人共享的快乐呢!” 说着,二人在黑暗中彼此相视一笑,露出了些略显猥琐的笑声。 靳无星又听了两耳朵后面无甚营养的下流话,便收回了放在他们身上的注意力,转而陷入自己的思索。 说起来这陈秀珑两次人生的结局,还真就都跟这“戏”字脱不了干系。 在没有反派崛起的世界线中,陈老爷子没有因意外去世的这么早,原主也是被他手把手地悉心教授了几年。 但陈秀珑却在这几年的时间里,和陈老爷子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差,成天泡在戏楼里头不愿意离开不说,最后还在戏楼里被人发现死于马上风,可以说是死的十分不光彩了。 陈商万从头到尾都没有回过国,得益于陈秀珑的去世,原主继承陈家就变得更加顺理成章了起来。 也正是因此,后来带领陈家的原主,才能无后顾之忧地做到乾纲独断,也才有了乱世之后能扶摇而上的陈家百年伟业繁荣。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某些蝴蝶效应,在反派崛起的世界线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陈老爷子因为意外,死在了陈秀珑之前;学业未成的陈商万,也赶回来奔丧了;再加上没能力继承陈家的原主,即使有遗嘱傍身,也没法在这种情况下接住陈家的大梁。 于是陈家在陈老爷子死后,几乎是顿时就乱成了一锅粥,自此也就开始走起了下坡路。 原主在继承陈家不能之时,就早早脱离了陈家跑了。 陈商万和陈秀珑兄弟俩,虽两看相厌地强撑了几年,可等反派出现后,终究还是被逼的一个背井离乡,一生都没能再踏足家乡。 另一个则被迫堕落成了曾经总在光顾的戏子,在乱世中靠给别人唱戏卖笑为生。 就连反派自己在复仇之后,也同样早早死于战场上的陈年暗伤。 自此,陈家无一人善终。 乱世平定后,也就永远没有了陈家的辉煌。 靳无星的任务是要保住陈家的基业,也就是要保证陈家在乱世后还能再崛起的力量。 可倘若不把仇视陈家的反派给解决掉,他就还要在撑住陈家的基础上,跟反派周旋一辈子…… 啧。 那他可耗不起。 靳无星正走神地这么想着,身下的尹言东却突然动了。 只见他长腿猛地往前一伸,身前人的凳子直接就让他给踹翻了! 看着被他踹到地上的二人,尹言东一脸的凶悍,目光中的嫌恶与厌弃几乎就要喷涌而出般外溢。 靳无星则是被他拦腰放到了地上,还茫然地朝那边望了望。 却见被踹到地上的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他偷听的对象。 “怎么了?” 靳无星问说。 尹言东只是一脸的沉郁,没有回他。 五分钟前。 全神贯注陷入思考的靳无星,没有发现尹言东整个人,都已经被他靠成了一根动弹不得的人行棒槌。 突如其来的冰凉指尖压在人神经最为敏感的唇上,冷的他一个激灵的同时,险些让他直接把人从自己怀里扔出去。 等发现对方捂住他的嘴只是为了偷听后,尹言东不愿让自己弄得像是在无理取闹一样 12. 1-12《诡镇异闻录》 [] “今天我做东哈,都敞开了喝!”胡三举杯,搂着陈秀珑说,“来,三少,我敬你一杯!” 陈秀珑皱着眉,甩开自己肩膀上的手。 但却没放下酒杯,而是仰头一饮而尽。 被嫌弃的胡三也不觉尴尬,而是凑过去觍颜问说:“怎么了,三少不开心?” 说着,给旁边人递了个眼神。 那人会意,微微颔首,装作不以为意般开口道:“老胡你还没听说吧,陈老的遗嘱居然说要把陈家交到他那个男妻手里头去,嗨呀,你说这不净扯淡呢么!” “啊?这哪能行呢?!”胡三故作不知地惊讶道,“别说那人就只担了个正妻的名头,哪怕真能过了明路,那说到底也只是个外人罢了,单论亲疏远近,怎么也该是让三少继承才对啊!” 他的语气义愤填膺,就好像是发自内心地替陈秀珑抱不平一样。 但陈秀珑闻言却并不觉得感动,而是脸色阴沉地又闷了一杯酒。 胡三连忙又朝那人使眼色。 “谁说不是呢!”那人忙一拍大腿,半是奉承半是提醒地说,“就算是同为陈家的儿子,咱三少也是一直在老爷子跟前儿侍奉的那一个,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男妻,那就能跟咱三少比了!” 谁知陈秀珑闻言,却只是不屑地冷笑了一声:“谁稀罕!” 可说罢,又一口就闷掉了一整杯。 胡三听了,谄笑的嘴角都不由得暗暗抽了抽。 真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这是稀不稀罕的问题吗?! 可惜心里再怎么腹诽,他还是只能赔着笑脸说:“是,三少说得对!跟那种人争简直就是掉价!” 他又举起酒杯,见陈秀珑杯中又空了,便朝旁边候着的玉仙儿身上迁怒道:“没见三少杯子都空了吗?还不给三少续上?!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怎么伺候人的?” 玉仙儿闻言踌躇片刻,虽然端着酒壶过来了,却没主动添酒,而是低声劝道:“三少,少喝点吧……” 胡三听了这话更不高兴,皱眉斥道:“会不会伺候人?让你倒酒是为了助兴,不是让你多管闲事地扫兴的!” 在他们这样的人眼中,哪怕没有卖身,戏子这一行当的人也属于下九流。 高兴时捧一捧,不高兴时,自然也可以不把他当人看。 陈秀珑闻言一顿,也并没有替自己人出头的意思,而是把酒杯往桌上一怼,冷脸道:“倒酒!” 玉仙儿无法,只能咬着唇给他续上。 胡三见状立即奉承道:“三少就是心太善了,对这种人太好,就容易让他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是,你说的对,”陈秀珑轻飘飘地说,“区区一个戏子罢了,哪里就配来管我了。” 玉仙儿闻言脸色一白。 陈秀珑想装作没看见,握着酒杯的手却还是一紧。 胡三没发现这一点,还在自顾自地说:“不过三少还是得早做打算啊,毕竟二少也回……” 结果话还没说完,陈秀珑的冷眼顿时就朝他斜了过来。 胡三心里咯噔一声,反应过来自己还是操之过急,犯了陈秀珑的忌讳——不该在他面前提起陈商万。 于是他连忙轻打了自己一巴掌,自嘲着说:“瞅我这张破嘴哟,跟个老妈子似的,成天净操些闲心。” 说完他再次举起酒杯,改口道:“来来来,不提那些糟心事儿了,喝酒喝酒,咱哥几个今天不醉不归啊!” 结果话音没落,砰——地一声,包间的门突然被人踹开。 目瞪口呆的胡三等人扭头,就见一人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那模样坦然得好像他是回到了自己房间,而不是破门而入的一样。 而还没等胡三张口呵斥,陈秀珑先摔了杯子,看着来人咬牙切齿地说:“你来干什么?!” 靳无星回答也很坦然:“没什么,就是作为你名义上的母亲来关心一下你,怕你把自己喝死在这里罢了。” 胡三等人心中瞬间了然的同时,也都在为靳无星的容貌而暗自心惊——这人还真长得跟个狐狸精一样,果真勾人的很! 有人在一霎失神中,下意识朝靳无星伸了伸手。 结果被其身后尹言东凶狼一样的眼神吓退,一脸惨白地回过了神。 可能是碍于尹言东的威慑,靳无星客客气气请他们出去的时候,胡三等人忙不迭地就离开了。 除了被迫留在房间里的陈秀珑之外,就只有玉仙儿主动留了下来。 玉仙儿:“靳少这次来,是来请三少回家的吗?” 难得的称呼让靳无星正脸多瞧了他一眼。 在包厢里伺候人的玉仙儿,脸上没有唱戏时涂抹的浓妆,卸妆后的一张脸,往多了说也只是勉强算是清秀。 真要论起来,可能连长相俊秀的陈秀珑都比不上,遑论是容色极盛的靳无星。 但他的态度倒是不卑不亢,也确实有着一把能为人称道的好嗓子。 或许是觉着有人出面替他说话,陈秀珑没了刚刚暴跳如雷的模样,而是大马金刀地坐回了座位上。 然而他的淡定维持不过一瞬,就立刻因为靳无星的话破功。 “不是,”靳无星说,“我本来也不想来找他。” 陈秀珑立时就又要跳脚。 靳无星:“只是替老爷走一趟罢了。” 陈秀珑:“… 13. 1-13《诡镇异闻录》 [] 陈秀珑试图想要掰开尹言东的手,可无论他如何挣扎,那只手就像是焊在了自己脸上一样纹丝不动。 “三少!”玉仙儿没料到尹言东会一言不合就突然出手,反应不及也拦不下来,只能转头朝靳无星扑通一声就跪下恳求道,“求靳少开恩,放三少一马吧!他只是有些口不择言,其实没有坏心思的!” 说着,甚至还给靳无星连着磕了好几个头,当机立断地没有半分勉强。 陈秀珑因此气的双眼通红。 也不知到底是气自己的无能为力,还是在气玉仙儿替他向靳无星低头。 “你倒是有情有义。”靳无星评价道。 而且足够聪明,还懂得变通。 跟脑袋里明显只有一根筋的陈秀珑完全不同。 说起来,第一世和陈秀珑一起死在床上的那个戏子,是不是就叫玉仙儿来着? 这两人会是什么关系? 这样思索着,靳无星手上却也没耽误。 他挽住尹言东举起来的那只胳膊,说:“放开他吧。” 胳膊上隔着衣服多了另一个人的温度,尹言东高高抬起的手臂顿了一下。 但他却没有放开陈秀珑,而是抿了下唇,不服输地瞥了靳无星一眼。 靳无星于是熟练道:“多谢尹老板。” 话里的意思就好像是在感谢尹言东特意为他出头一样。 激将法果然还是好用,尹言东闻言果然松开了手。 还生怕靳无星误会般,飞快地主动解释道:“……我只是看他不顺眼而已,你别自作多情!” 靳无星闻言淡淡一笑:“我知道。” 尹言东:“……” 知道什么你知道? 真没误会你笑那么好看干嘛? 被这笑容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尹言东只能在心里同自己解释道:陈秀珑那张贱嘴早就欠收拾了,我只是看他不顺眼,跟这人无关。 而且我讨厌被人和他凑做一对,出手也只是因为我自己罢了! 尹言东在心中对自己点头。 嗯,对,没错,就是这样。 陈秀珑被松开后,瘫坐在地上大口呼吸。 玉仙儿凑过去,怕他呛着,正担忧地拍着他的后背。 两人这幅略显凄惨的模样,倒显得靳无星像个仗势欺人的恶霸。 但他受玉仙儿的跪拜都受的格外地坦然,现在也还是依旧淡定。 靳无星主动蹲下,靠近陈秀珑后直视着他问说:“你讨厌我?” 陈秀珑闻言冷笑了一下:“这还用问?” 他讨厌他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靳无星又问他:“那你想杀了我吗?” 陈秀珑还是没吃到教训,瞪着靳无星咬牙道:“当然!我恨不得能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靳无星:“那你为什么没找到我就放弃了?” 陈秀珑皱眉:“什么?” 靳无星:“……没什么。” 问出答案后,靳无星再无停留的意思,起身就想离开。 “你等等!”陈秀珑在玉仙儿的搀扶下艰难站起,喊道说,“你什么意思?!” 这人来去匆匆的,到底是想搞什么鬼?! 靳无星闻言,虽然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答陈秀珑的话。 他站在门口看着玉仙儿,说:“不送送我?” 显然是已经不指望陈秀珑这样的人能有什么礼节客套了。 玉仙儿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但犹豫一下后,还真上前去送靳无星去了。 陈秀珑当然不乐意,可尹言东人高马大地在房间门口那么一杵,直接就把他出去的路给堵死了。 陈秀珑:“……” 他没有再试图反抗尹言东,倒不仅仅是因为害怕自己再挨揍——除了尹言东这人出手实在过于肆无忌惮外,陈秀珑总觉得对方的那双眼睛,也给他一种莫名其妙的既视感。 被那双眼睛冷冷看着的时候,他总会感觉到一股凭空出现的无形压力,来源不明,却压得他畏惧平添三分。 于是已经恢复了些理智,没了一腔孤勇的陈秀珑,也只能咬牙认命,干看着靳无星和玉仙儿双双消失在门外。 “你胆子也不错。” 靳无星评价道。 明知道他和陈秀珑的关系不对付,还敢自己单独跟他出来,难道就不怕他为了给陈秀珑一个教训,用他来杀鸡儆猴吗? “夫人说笑了,”玉仙儿重新恢复了之前不卑不亢的模样,却悄无声息地换了个称呼,“夫人面冷心热,也是为了三少着想。” 所以他果然是不想让陈秀珑不开心,才没在房间里这么称呼他。 靳无星想。 这个人有手腕,还能低头,若是出身不俗的话,或许会是个人物也说不定。 唯一的弱点,就是太在乎陈秀珑了。 为什么?难道两人真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关系? 可凭靳无星的眼力判断,二人之间并无任何旖旎的氛围——难道真是他太迟钝了? 没有记忆但莫名觉得自己感情经历一片空白的靳无星,思绪难得停顿了一下。 “你对老三也算是尽心尽力了,”不过靳无星也不纠结,直接就问出了口,“为什么呢?” 玉仙儿可能也没料到靳无星会问得这么直白,反应一瞬后,明白对方可能误会了他跟陈秀珑的关系,连忙解释道:“三少对小人有恩,小人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话听起来像是句敷衍的漂亮话,但靳无星能听出他话里的认真。 “恩义……” 他下意识喃喃道。 这倒确实是个好理由。 “既如此,那你便好好守着他,”靳无星说,“如果他出了什么事,你随时可以去陈府找我。” 玉仙儿又是一愣,下意识推脱道:“小人惶恐,不敢去府上叨扰。” 干他们这一行的,在平头百姓眼里也是下九流,比做皮肉生意的妓.女其实好不了多少。 靳无星能猜到他的顾忌,也不勉强,只说:“无妨,想来便来,记得提前着人递个信儿就行。” 否则可能找不到他人。 玉仙儿闻言顿了顿,最后也只能应声说了句是。 直到回到包间里头,玉仙儿还有点回不过神。 他没料到靳无星会这么好说话,也没料到对方会嘱咐自己看顾陈秀珑。 “他跟你说什么了?没欺负你吧?” 见玉仙儿衣服神不守舍的样子,陈秀珑连忙紧张地问他。 玉仙儿摇摇头,说:“没有,他……就是跟我说了些话。” 陈秀珑:“什么话?” 玉仙儿便简单跟陈秀珑复述了一遍。 “他关心我?”听完后,陈秀珑不由得冷笑一声说,“他没杀了我都已经算好的了,还关心我?” 算了吧,他可受不起! 可话音刚落,包间外便有人敲门。 陈秀珑开门后,迎进一个提溜着食盒的小二。 “这是一位靳先生给您定的饭菜,”店小二边说,边在陈秀珑目瞪口呆的视线里,把饭菜在桌上摆开,态度也好得不行,“日后您的一日三餐就都由我们负责了,我们店就在隔壁,您要吃什么随时过去点就行。” 陈秀珑:“这……该不会下了毒吧?” 他嫌弃地用筷子扒拉了两下,没看出什么端倪,反倒是刚做出来的菜香叫他这么一扒拉,香味更浓了。 ——咕噜 从早上开始就只喝酒没吃饭的陈秀珑,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可他刚刚放下不需要靳无星关心的豪言壮语,现在如果服软的话,好像就显得他特别没骨气一样。 ——可是这菜做的真的挺香的。 陈秀珑的肚子叫得更响了。 玉仙儿装作没看出对方的羞臊,态度自然地递出台阶说:“这家酒楼的菜价可不低,三少不吃白不吃啊!” 他红着脸,顺着玉仙儿给的台阶说:“确实,不吃白不吃!” 说完,坐到座位上,还招呼着玉仙儿说:“你也坐,一起吃!” 玉仙儿从善如流地坐下——他们二人私下里的相处,与人前似乎大有不同。 而吃着色香味俱全的温暖饭菜,陈秀珑难得觉得自己浑身都熨帖了起来。 可一想到这份温暖是由靳无星给的,他又觉得有些难以下咽。 陈秀珑刚想跟玉仙儿说点什么以图心安,但转头却看见玉仙儿捧着饭碗,没有给自己夹菜,只维持着一个姿势,有些怔愣地出着神,看起来有些不太开心的样子。 而此时陈秀珑想起了自己之前当着胡三等人的面说过的话,顿时,刚还吃的欢快的手也跟着停了下来。 陈秀珑:“抱歉……” 他低低的道歉声响起,才把玉仙儿整个人唤回神来。 反应了好一会儿,玉仙儿才反应过来陈秀珑为什么要跟他道歉。 他眼神一软——所以说,三少虽 14. 1-14《诡镇异闻录》 [] 靳无星当然不可能自己把食盒拎回去。 倒不是拎不动,而是实在不聪明。 指挥着雇佣的小二把饭菜送到陈商万那里,靳无星被一回家就找上来的陈管家拉到了一边。 靳无星:“家主印鉴?” 陈管家:“是。” 商会的人行动时,除了陈老爷子的口头吩咐外,还得需要印有家主印鉴的书面证明。 这玩意儿跟皇帝手里的玉玺一个样,虽然不是谁有印鉴谁就会成为家主,可继承商会的人没有印鉴,却也几乎是寸步难行。 陈管家有些担忧地说:“印鉴没跟遗嘱放在一起,老爷也没跟我提过放在哪里。” 其实按说这东西最应该跟房契等贵重东西放到一起去,再不济也应当要随身携带。 可陈管家是翻遍了家里的角落也没能发现,如今只能寄希望于靳无星知道了。 可惜靳无星说:“老爷没和我提过这事。” 他压根儿就没见过活着的陈老爷子,自然不可能被对方告知家主印鉴的位置。 “不过我大概知道在哪儿。” 靳无星又说。 陈管家:“……” 他被靳无星这口大喘气给弄得心脏七上八下的,最后只能面带无语地目送靳无星离开。 等人影早就不见了许久后,陈管家这才一拍脑门,掏出从早上就揣在怀里的药瓶,说:“坏了,又忘了把药给夫人了。” 可他转过身,根本就不知道靳无星是去了哪里,最后只能把药瓶又重新揣回自己怀中。 靳无星没有去陈老爷子生前的起居住所碰运气,而是目的地十分明确地直奔在陈宅角落里矗立已久的陈家祠堂。 对于一座家祠来说,陈家祠堂修建的其实有些过于宏伟华丽——据说是在陈家大富之后,曾费心重新修缮后的成果。 但推开门后,里面的装修就显得有些返璞归真了。 陈家历代祖先的牌位被整齐地码放在祠堂正中,堂前的长明灯亦是规整地罗列两侧。 特制的门窗除了打开时能漏进一点白日的天光外,关紧后几乎与黑夜无异。衬得明明此时还在白天的祠堂,看上去格外阴森诡异,鬼影憧憧。 【宿主大人……】 孤身一人的靳无星十分淡定,躲在他脑子里的系统反而害怕得直打哆嗦。 “嗯?” 祠堂里只有靳无星一个人,他直接出声回应道。 【您不觉得这里阴森森的么……】 长明灯的微弱火光根本撑不起整座祠堂,可能是这里给人的感觉太黑了,系统总感觉黑暗中像是有人在偷偷地看着他们一样。 靳无星四下看了一圈,很快锁定自己的目标。 同时嘴上还不忘安慰系统道:“想开点,没准儿偷看的不是人也说不定呢。” 系统:【……】 它快被靳无星“安慰”哭了。 【宿、宿主大人在、在跟我开玩笑,对、对吧?】 这个世界怎么可能会有鬼呢,他们又不是在鬼故事里。 靳无星充耳不闻,只一心到处摸索着。 ——咔哒 【啊!!!】 伴随着系统被机关声吓出来的尖叫,祠堂隐蔽处,一扇门悄无声息地打了开来。 “是不是真的鬼故事,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靳无星说完,举着一盏灯就大步走了进去。 —— 尹言东叼着烟推开房门的时候,彪子正跟屋里的人在打牌。 见老大黑着一张脸进来,倒在炕上也不说话,就瞪着一双眼睛瞅着他们看,手里的烟还一根接一根的,彪子哪还敢继续了。 他把手里的牌放下,战战兢兢地凑过来,问:“东哥,咋了?生气呢?” 尹言东看都没看他,只在深吸一口烟之后,吐出一道长长的雾来。 彪子想了想,又鼓起勇气问他说:“跟陈夫人吵架了?” 尹言东闻言,抽烟的动作才一顿。 眼神冷冷地朝彪子瞥了一下。 彪子:“……” 好嘛,果然是因为那个狐狸精。 但因为怕再挨揍,彪子这回就只在心里腹诽了一句,没敢说出来惹尹言东不快。 “有什么气你撒出来,别把自己憋坏了啊!” 见尹言东又点着一根烟,彪子不由劝他道。 新点着的烟又下去半截,尹言东这才停了手。 他嘴唇微微动了动。 可话到嘴边,一时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说什么? 说靳无星放言要给他当妈?然后被他一气之下,一个人扔在了大街上? 这话说出来除了显得他小题大做不负责任之外,还能有什么? 于是尹言东只能把嘴闭上,又吸了口烟后,瓮声瓮气地说:“没什么。” 彪子:“……” 被尹言东这一口大喘气给憋得够呛,他的好奇心也一下子起来了。 向来都是“我老大,天老二”,目中无人到唯我独尊的尹言东,什么时候这么纠结过? 于是彪子连忙把剩下的人都撵走了,又厚着脸皮凑过来问说:“东哥你跟我说说呗,我保证不说出去就是了!” 他举起手来同尹言东赌咒,见对方依旧不为所动,才又说道:“而且那男寡夫说话嘴那么毒,惹你生气也挺正常的,你要是不说出来,光把气憋心里,那多难受啊! 尹言东闻言嘴唇翕动,片刻后,终是在彪子热切的眼神里,状似轻描淡写地把事情给讲了。 彪子听后:“……” 一脸便秘地看着他。 尹言东皱眉:“你这什么反应?” 也觉得是他小题大做了? 彪子不 15. 1-15《诡镇异闻录》 [] 【恭喜您解锁隐藏剧情——陈家家主的秘密】 久违的机械系统音播报,在靳无星踏入密室的同时响起。 【这、这都是什么啊……】 密室中的种种景象,和突如其来的新的剧情资料,都令还是萌新的小系统险些惊掉下巴。 相比之下,靳无星提着灯的手却纹丝未动,冷静得可怕。 他其实一早就对陈家的事情有着诸多疑虑—— 陈家家主为什么会放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不要,反而把自己全部的遗产,留给一个连婚姻事实都不存在的外姓人? 为什么前几十年从未显露出同性性向的他,会突然犹如鬼迷心窍一般,冒着被人诟病的风险,娶了一个男人为妻? 又为什么殚精竭虑地替他铺路,对这个男妻的关心与爱护,甚至远超过对自己的亲生儿子? 现在看着这间密室中的场景,靳无星觉得一切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只见狭长无光的隐秘房间中,放着一个足有一人平躺的石台,石台的上部,是一整块犹如羊脂般的白玉。 那玉表面看上去似乎光洁无暇,靠近了细细打量后,才能看出上面被人以极其精细的雕工雕琢着无数细密繁复的花纹。 石台四周,立着八根顶天立地的石柱。石柱上面的花纹,同那玉上几乎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是,玉上的花纹是靠雕工雕刻出来的暗纹,而石柱上的,则是用黑色的墨笔一点一点在上面描摹出来的。 而除了中央的石柱和玉台之外,墙面和地面上也都有着相似相仿的纹路。 导致整个密室在有昏暗光照的情况下,非但没有驱散祠堂里阴森恐怖的氛围,反倒让这里更像是一处□□的供奉现场般可怕! 只是看见这样的景象,系统就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靳无星却在靠近后,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石柱上和墙面上的花纹,平静说:“是血。” 【什么?!】 系统惊声尖叫道。 原来这个房间里所有黑色的花纹,都不是由笔墨画出来的。 那些近乎黑色的“颜料”,不是别的东西,正是经年累月后氧化变黑的血液! 【这、这、这……】看完新传来的世界资料后,系统震惊地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了,它只能结结巴巴地问靳无星说,【宿主大人,您、您早就知道了吗?】 脸上一点惊讶都没有的靳无星道:“也没有。” 他又看了四周一圈,说:“只是猜测而已。” 其实他最初的猜想,是觉得自己所在的这具身体,可能是陈家家主在外面流落的一个私生子。只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让他没有办法将这人的身份公开罢了。 毕竟陈家家主这么大张旗鼓地把人娶回来,却严格恪守着一个长辈的本分,半分雷池都没有逾越——除了有着不可逾越的父子伦常之外,靳无星一时间还真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直到现在。 一个什么都不缺的男人,对自己的“真爱”有求必应极尽宠溺的同时,却对对方从没有产生任何的情欲。哪怕是用他太老不行的这个解释,都有些过分牵强了。 可如果,这具身体是他自己未来要用的呢?他当然不会让身为男人的自己被“玷污”! 哪怕对象是他自己! 系统在想明白之后,瞬间觉得毛骨悚然。 原谅它之前还以为原主与陈老爷子之间是段跨越年龄和身份地位的“真爱”呢,却原来真相竟是这样的吗?! 从一开始就没有天真到相信二人会是“真爱”的靳无星笃定道:“所以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是‘靳无星’。” 在接收最初的剧情线的时候,靳无星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明明他应该是所谓的命运之子,故事讲述的视角并没有聚焦在他的身上。 不对,也不能这么说。 应该说原本世界线的重点,都放在了“靳无星”接手陈家后,在商界崛起后大杀四方的辉煌人生。 而对于陈家过去的这一团纠葛,就只会在发生相应事件时,才会有简单的描述罢了。 只是让靳无星觉得很奇怪的地方是,当时连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名字,从未在故事中出现过的陈商万,都有一个身份背景和结局的介绍,可偏偏身为命运之子的“靳无星”的过去,世界资料却没有给出任何相关的讯息。 现在想想,原因大概就在于命运之子其实不是“靳无星”,而是套着同样一张皮子,灵魂却完全不同的陈嵘康! 所以在第二次有反派存在了的世界线中,没能被陈嵘康夺舍的“靳无星”,结局的交代就变得极其的潦草,甚至连是生是死最后都没有说清楚。 反倒是和包括反派在内的陈家所有人,都能拥有一个明确的交代——因为他们才是和真正的“命运之子”有关的人物。 【那、那昨晚您、您的房间……】 那宛如被非人般的存在肆虐过的房间,莫非真的是没死透的陈嵘康的鬼魂在作祟吗?! 系统想到这儿,吓得抱住自己害怕得连连打颤。 这个小世界好可怕呜呜呜,它不想工作了,它想回家! “唔,这个不一定。”靳无星沉吟片刻后,说,“也没准人是某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利用这一点在做文章也说不定。” 他这样说着的同时,胆大无畏地踩着由血液描绘出来的花纹,走到了狭长密室的更深处——那里还摆放着一排书架。 越往里走,因为通风更加不便,花纹也越发密集。靳无星觉得自己的鼻尖,仿佛都能跨越经年累月的时间,闻到这些“颜料”上散发的浓浓的铁锈味道。 但实际上这些痕迹少说也得有好几十年了。几十年的时光过去,什么味道都不可能会被剩下。 可能是靳无星的淡定感染到了它,也可能是他的话安慰到了系统,在哆嗦了不知多久后,系统终于又问他:【您现在是在干嘛呀?】 靳无星目光快速扫过书架上的所有东西,然后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找家主印鉴啊,我们不是本来就是来找这个的?” 系统:【……】 的确应该是这样没错,可是、可是刚刚他们得知的这些消息,哪个比不那个什么家主印鉴要重要? 靳无星就都这么平静地接受了?! 像是能猜到系统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微微勾唇轻笑道:“再复杂的过去那也只是过去罢了,现在陈家家主都已经死了,我们的任务又不是除掉陈家家主的灵魂,而是让陈家复现曾经的辉煌。” 甚至他还巴不得陈嵘康真能活过来,带领陈家重新走向新的辉煌呢。 【可是、可是……】系统说不上哪里不对,可就是觉得不太对劲,【可他也太坏了!】 这样的人也配成为一个世界的命 16. 1-16《诡镇异闻录》 [] 靳无星:【……】 这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体验到心跳骤停的感觉。 倒不是说站在门口的尹言东有多吓人,只是无论是这个场景还是这个人,都多少有些超出了靳无星的预想。 【系统,】靳无星缓慢地眨了眨眼,语气努力维持平稳道,【反派出现为什么没有播报?】 【啊?】系统还没从陈家的事情上回过神来,但它这是第一次从语调里,明确听出了靳无星的不满。 【要、要播报吗?】 它结结巴巴地心虚道。 靳无星:【……要,事无巨细,随时监控。】 本来还想说这会不会有些侵犯人隐私的系统:【好、好的……】 靳无星这才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刚刚过速的心跳。 “你在这儿干嘛呢?”尹言东站在门口,朝里面四下逡巡了一圈,“这什么地方,怎么看着神神叨叨的?” 他嫌弃地挥了挥鼻前的味道,长腿一迈,就来到了靳无星面前。 正巧靳无星手里还拎着本随手捡起的书,尹言东便纳闷地从他手上拿过来,翻开边看边念地说:“活僵,需炼制于白骨死穴至阴之地,并由数万亡魂为祭方能唤醒……什么玩意儿这都是?!” 才念了个开头,尹言东就像是扔什么脏东西一样,把书扔回了书架上, “咋地,你想要闭关?”他语气惊奇地看着靳无星,觉得十分可笑地说,“修个仙?炼个丹?然后再追求一下长生不老?” 言谈间,仿佛半点都没把这间屋子里的东西当真。 靳无星:“……” 他原本还在考虑如果尹言东提出疑问,自己究竟要不要如实回答——现在看来,也没什么纠结的必要了。 也是,这种事对于从未接触过的人来说,还是有些过于天马行空了。 就像没有得到系统资料支持的时候,他自己不也没敢往这方面猜么。 于是靳无星拿起手里的家主印鉴,朝尹言东晃了晃,说:“我来找这个的。” “这是什么?” “家主印鉴。” “干嘛用的?” “商会那边用得到。” “哦。” 一问一答很快结束,沉默得有些突兀。 靳无星这也才反应过来,问尹言东:“你来找我的?有事?” 尹言东闻言顿时一僵。 他瞥开刚刚还挺自然的视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密室的所有犄角旮旯都看了个遍之后,才含含糊糊地嗯嗯啊啊道:“啊,没事。” 说完,立刻就又摸着面前的书架说:“这些书还真是哈,千奇百怪的,研究什么的都有?他看的还挺杂的……” 可实际上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的尹言东,在随手扒拉了两本书后,就又将其放回书架。 然后,哼哼唧唧地问靳无星说:“那个,你东西找到了?那出不出去啊?” 靳无星:“……”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从尹言东这段乱七八糟词不达意的话里面,品出了一点点纡尊降贵般的示好? 错觉吗? 靳无星眯起双眼,准备随机应变地沉默着。 尹言东久久没能得到回应,心里原本仅存的那点心虚,很快就翻腾成了羞恼。 “你也差不多得了,”他有些破罐子破摔般地说:“我先头也不是故意的呀,你突然那么跟我说话我怎么可能不来气?!” 要早知道靳无星只是在跟他示好,他何必朝人发那么大的脾气? 靳无星:“……” 他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编排成了什么样子,只能从尹言东语焉不详的道歉中,猜测他说的应该是白天自己被丢在大街上的事情。 尹言东:“我……” 靳无星:“抱歉。” 没等尹言东再说什么,靳无星先低眉顺眼地痛快道歉:“是我口无遮拦冒犯到了你,我收回我的话。” 他当时的确只是一时口快而已,也没料到他的“幽默”会激怒尹言东。 然而收到道歉的尹言东却并没有如他所想平息下来,而是语气有些古怪地说:“你的意思是,想收回你的话?” 因为他没能在第一时间领会,所以生气了要收回去?! 还是……又是他误会了?! 无论是这两种可能中的哪一种,尹言东都很不高兴。 非常地,不高兴。 可他究竟在不高兴什么,他自己又说不清。 靳无星敏锐地觉察到了尹言东的不悦,突然迟疑了起来。 可仔细想想,自己应该没有哪里说错话,于是最终还是点头道:“嗯……” 尹言东闻言顿时一怒,道:“哼,收就收,就跟谁稀罕似的!” 说完后,扭头就走。 又被呛了的靳无星:“……” 这人怎么又生气了…… 他一头雾水地叹了口气,心中纳闷:反派这喜怒无常的性子怎么还越来越变本加厉了? 不过这回尹言东并没有彻底离开。 他走出密室后不久,不知道为什么又掉头回来,冲着房间内的靳无星喊道:“你还在那儿磨叽什么呢?到底还走不走啊?东西不是都找着了?!” 这次尹言东的语气,又恢复成了跟之前一样不耐烦。 就好似刚刚委婉的示好从未存在过一样。 但对于尹言东现在这样活驴一般的脾气,靳无星对付得反而更得心应手些。 他立刻顺毛捋道:“来了。” 跑来想要给靳无星送药的陈管家,恰巧就在祠堂外面撞见了这两人。 “是这个吗?” 靳无星把找到的家主印鉴拿给陈管家看。 陈管家激动道:“是!” 看来老爷的确是始终属意夫人来当这个继承人的,否则也不会把印鉴的存放地点提前告诉他。 陈管家接过家主印鉴后就要离开,结果脚一抬,他才又想起来——还没把药交给夫人呢! 然而陈管家一转头,别的没看见,先看见的就是一身肌肉健硕,站在靳无星身侧的尹言东。 陈管家:“……” 表情一下子变得纠结了起来。 他按住怀里的药瓶,心想这药如果给了靳无星,对方该不会要让尹言东给他上药吧!那可是得……宽衣解带才能够得着的地方呀! 陈管家一时间拿不准靳无星拿到药后会如何,整个人犹犹豫豫地,张不开嘴还迈不动腿。 引得靳无星不由疑惑道:“还有事?” 陈管家:“哦,没,没什么……” 他摇摇头,狠狠心,放下了按在怀兜上的手。 反正靳无星没主动管他要,就说明那伤肯定是没什么大问题,没准儿都已经自己长好了呢! 于是生怕给这对奸夫淫夫再搭桥牵线的陈管家,果断咽下要给靳无星拿药的话头,转身忙不迭地三步并两步地就离开了。 尹言东看着他跟做贼似的背影,纳闷儿道:“他跑什么?就跟有人撵着他似的。” 靳无星倒是若有所思,但嘴上却也说着:“不知道。” 折腾了这么一天,夜晚很快降临。 在靳无星的要求下,陈管家到底还是给二人安排了一间有里外隔间的房。 本以为尹言东多少会有些抗拒,可不只是出于什么理由,他默不作声地就顺从了靳无星的安排。 但他很快就开始后悔,因为—— 靳无星:“你困了吗?” 尹言东:“嗯。” 过了一会儿—— 靳无星:“你睡了吗?” 尹言东:“……嗯。” 又过了一会儿—— 靳无星:“你睡着了吗?” 尹言东:“……” 靳无星:“你真……” “别叫了,搁这儿招魂儿呢?!”忍了半天的尹言东终于忍不下去了,他从外间的榻上翻身坐了起来,没好气地说,“就你这么个叫法谁能睡得着啊?!故意的是吧?!” 里间的靳无星沉默许久,才有些小心翼翼地说:“我就是有点害怕……” 示弱的语气令正在发脾气的尹言东一顿。 靳无星语气有些歉疚地说:“你要是不乐意,我就不叫了。” 尹言东:“……” 他叹口气,道歉说:“抱歉,耽误你睡觉了。” 尹言东:“………………” 尹言东还能怎么说?还能说什么?! 被耽误睡觉的明明是他不是吗?那这突如其来的愧疚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突然就好像变成是他理亏了一样呢?! 他不服! 于是尹言东咬牙问道:“你怕什么?” 大半夜的还要叫魂! 靳无星没有回答他,而是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幽幽地说:“你说,这世上有鬼吗?” 尹言东:“……” 尹言东:“………………” 他无语道:“没有!这世上哪来的鬼啊?!” 明明是大晚上叫魂儿的你才更可怕一点吧! 靳无星却说:“可我之前的房间……今天也走了一圈了,我觉得他们都不太像是凶手,如果不是人的话……” 说到这里,靳无星还似真似假地打了个哆嗦。 靳无星:“而且那个房间……” 话说一半,他又突然停住了口,像是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离谱,不好对外人说一样咽了回去。 但尹言东听出来了。 他突然想起了今日在密室里找到靳无星的时候—— 那张漂亮到甚至有些惊人的脸,在黑暗中依旧丝毫不敛亮色,微弱的长明灯光下,微睁的凤眼里满是惊讶。 因意外而吓到褪色的唇,失去了白日能见到的鲜艳,衬得他单薄白皙的脸颊,更显苍白透明了些。 尹言东:“……” 他未曾料到当时根本无暇顾及观察靳无星的他,再回想时居然还能将他的形象,在脑海里分毫毕现地呈现出来。 又想起那间里遍布得到处都是的诡异花纹…… 尹言东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一动——突然觉得靳无星会因此感到害怕,其实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他于是叹了口气,声 17. 1-17《诡镇异闻录》 [] “你还真把他当妈了?!” 陈秀珑的声音都不消分辨,就能被听得一清二楚。 靳无星侧耳细听,很快搞清楚了情况—— 原来是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的陈秀珑,喝的酒气熏天地说要来找靳无星。 刚巧被正好到家的陈商万撞见,以为他是要去找靳无星的茬,便随口出言拦了那么一下。 谁知,就那么一句话就把浑身是刺的陈秀珑给惹毛了。 他顿时嚷嚷开来。 “也是,”陈秀珑这回喝的可比上回多多了,醉到舌头都有些大了,但也没妨碍他说话,“跟在他屁股后面,能喝点汤也是好的啊,否则你回来干嘛呢,你说是吧,啊?!” 他语气的嘲讽不加掩饰,可其中似乎又掺杂着些别的什么。 陈商万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他伸手试图拉住陈秀珑,冷静地道:“你喝醉了。” 似乎只是把陈秀珑的话当成酒后一时的胡言乱语,不予计较。 “我没醉!”陈秀珑说着用力一甩,狠狠把陈商万的手甩开,否认道,“我没有比现在更清醒的时候了!” 他力气大到自己都踉跄了一下,陈商万紧张地下意识朝他伸了伸手,可又被陈秀珑给拍开了。 “你巴着他,爹也宠着他,甚至还把遗产都留给他了……那我呢?谁还记得我是谁呢?”他还在说,说着说着,语气里除了质问之外,还多了一丝茫然,“我其实,求的也不多,就希望他能,多看我一眼,多一眼也好,可结果呢?!” 结果就是老头子在五十多岁的年纪,娶回了一个比他还小两岁的“男妻”!! 陈秀珑不是没有反对过,可无论是他的反对、他的抗议还是他为此而做出的种种叛逆,都被陈老爷子无视得彻彻底底。 就像写有遗嘱的那张轻飘飘的纸张上,都不配拥有一席之地的他的名字一样。 “你告诉我,是我错了吗?!”陈秀珑揪住陈商万的衣领,红着眼睛质问他说,“你说,他这么做,对得起我?对得起我娘吗?” 陈商万起初还很平静,直到听到这一句。 一直如常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但喝迷糊了的陈秀珑对此毫无所觉,还在自说自话着:“娘死了之后,爹立刻就像流水一样地往府里抬小妾……什么狗屁的青梅竹马、一生一世一双人,全他妈都是鬼话!” 陈秀珑把被他揪住的陈商万往外一扔,要哭不哭地跟他说:“然后人老了,活到头了,突然宣布自己找到真爱了,还他妈娶回来一个男人?!把我和娘都硬生生变成了一个笑话!你知道我、我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说到后面,陈秀珑的声音已经绷不住,带着哭腔地同陈商万控诉道:“什么手足兄弟,要我说,都他妈是狗屁!” “当初娘刚死,你说去国外就去国外,一去五六年都不见回来,”他说着眼睛更红了,像是怕流下泪来怕丢人,用胳膊狠狠抹了一下脸,然后才红着眼继续说,“我、我当初就差跪下来求你了,你都没回头看我一眼,现在倒知道跑回来摆哥哥的谱了……你算什么东西?!” “还有那个什么……”气急的陈秀珑应当是想提靳无星,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就只能这么继续说,“以为一点小恩小惠,我就会对他感恩戴德了吗?!恶心!” 他像是在为自己这段时间的些许感动而觉得耻辱,边说还又呸了一口,道:“跟你一样!什么兄弟,我呸!一样恶心!” 喝醉的陈秀珑就好像是一个陷入了应激状态的刺猬,借着这股酒劲儿将心里憋了许久的委屈,都用最伤人伤己的话给吐了出来。 而说完后,甚至因为过快的语速而导致缺氧地踉跄了一下。 陈商万见状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扶。 可手刚伸到一半,手指蜷缩了一下,陈商万还是收回了手。 陈秀珑就这样在没人搀扶的情况下,一下子跌坐在地。 冰凉的地面令他浑浑噩噩的脑袋有一瞬间的清醒。 然后他就听见陈商万平静的声音:“你说的没错,咱们确实算不得什么兄弟。” 陈秀珑脑子还在发晕,一时间以为自己听差了。 可若是他还能有几分清醒,便能看见陈商万的脸色,阴沉的有些可怕。 或许是真的被他的话给伤到了,陈商万的声音冷的惊人:“我本就无心于陈家家产,只是你太过烂泥扶不上墙,母……” 他顿了一下,可还是没有换掉对靳无星的称呼,“母亲这才找上我,想让我帮忙接手陈家,倘若你要是能再争气一点,他又何苦舍近求远?也就用不着我多操这一份心了。” “若你真那么不甘心,就先把你身上的那股酒味和脂粉味都洗干净了,再活出个人样来跟我抢陈家吧。” 说完,也不管陈秀珑什么反应,兀自扔下他一个人在庭院中坐着,就那么拂袖而去了。 角落里,听完一耳朵八卦的靳无星,此时也没有要去帮帮陈秀珑的意思。 “你不管管?”他身侧的尹言东此时突然开口道,“毕竟可是你的‘好儿子’呢,总不能就这么让他坐在这儿一宿吧?” 可能是听出了尹言东话里的酸味,靳无星偏头看向了他。 但上次因为“幽默”把人气走的往事还历历在目,靳无星只好把已经走到嘴边的话重新咽下。 “这毕竟是他们兄弟之间的问题,我不便干涉过多,”靳无星将视线挪回陈秀珑那边,缓慢地说,“更何况……” 尹言东:“何况什么?” 他话音未落,陈管家就从远处急匆匆地过来现了身形——一看便知是为了陈秀珑而来。 尹言东于是一撇嘴,没再说话了。 那边陈秀珑酒气上涌发作完那么一通过后,已经昏昏欲睡地要倒到地上,嘴里还嘟嘟囔囔地像是在说梦话一样,道:“谁稀罕跟你争了,我本来就只是想做个……” 做个什么? 后面的话被陈秀珑含在嘴里,已经听不清了。 陈管家也没听清,一句话就听出一个“坐”字来,连忙把陈秀珑连搀带扶地抬起来说:“哎呀,坐哪儿也不能坐地上呐!这多凉啊!” 边说,边替陈秀珑抖搂了两下脏了的衣摆,然后架着踉踉跄跄地陈秀珑就离开了。 完整地把这场戏看完,靳无星偏头对尹言东示意了一下:“走吧。” “去哪儿?” “回屋休息。” 靳无星答。 毕竟明天还有麻烦事儿等着他呢。 —— 次日,陈商万来找靳无星说想要离开的时候,靳无星其实并不意外。 但他还是明知故问道:“为什么?” 陈商万把头低的极低,只对坐着的靳无星露出一个头顶,说:“……是儿子才疏学浅,难堪大任。” 靳无星把手上的账册合上,指着它对陈商万说:“但你这些天一直做的很好……是有什么别的顾虑吗?” 陈商万只能把身子弯的更低,用沉默来应对靳无星的质疑。 “也罢,”不愿意说就算了,靳无星放下账本,站起身来对他说,“那就跟我走吧。” 陈商万这才疑惑抬头:“去哪儿?” 可靳无星根本没有回答他的意思,就径直离开了。 陈商万无法,只得先快步跟上。 等他们走出陈家,来到商会的一家铺子中时,陈商万才后知后觉地知道靳无星是出来做什么的。 这几日来,由陈商万代为处理,靳无星过目的商会诸多事项,都已经在起初的混乱后逐渐踏回正轨。 他在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吸收完行商的运行事项后,这便开始了属于自己的改革。 过往履历皆不追究,重新对商会进行了分则分成。掌柜的们自然有抗议的,但都被靳无星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去。 问就是刚刚执掌家业还没经验望大家海涵,可话语权却分毫不让,自始至终都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上。 就这样,一行人一路走一路查,几乎将商会闹了个天翻地覆。 就连始终事不关己的陈二叔这回都被惊动,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一进成衣铺的门,陈二叔就先看见铺子掌柜被尹言东反手扭摁在地上。 反观靳无星,却是稳如泰山般地坐在上首。 “住手!”陈二叔当即喝道。 他忌惮着尹言东不敢靠近,也不是真心替掌柜的出头,于是在非常有限地往里面走了几步后,便站在原地不动了。 尹言东当然不会把陈二叔的号令放在眼中,可这回在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后,竟真的跟着放开了手。 陈二叔见状心里咯噔一声,顿觉不好。 果然,那被放开的掌柜的对他并无任何感激,而是没等站起来就破口大骂道:“老子让着陈嵘康那龟儿子是给他脸呢,还真以为我 18. 1-18《诡镇异闻录》 [] 陈商万:“……” 在靳无星疑惑的视线里,陈商万泄力般地松开了背后的拳头。 “我说错了?”靳无星微微皱眉道,“你跑那么大老远去求学,不是因为喜欢还能是因为什么?” 上次他得了陈商万的另眼相待,不就是因为他显露出了自己在这方面的能力? 若是陈商万真有争夺家产的意思,那在他得知靳无星实际有能力之时,就只会觉得失望和警惕,而非当时的激动。 何况对方不想继承的态度已经昭然若揭,靳无星不觉得自己会猜错。 陈商万沉默了不知多久后,才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一句:“……是,没错,我只是……喜欢。” 单纯的喜欢学这一行、干这一行……和继承家产无关! 陈商万曾经也是个敢于坦言自身梦想的人,可是没有人相信他。无论是谁在知道他的喜好之后,表面上夸他有志气,背地里却都暗戳戳地嘲讽他的狼子野心。 起初他也为自己辩驳过几次,可没有人相信他。久而久之,他便将这些都永远地藏在了心底,再不与人多费口舌。 直到今日。 “无论你想不想继承陈家,多学些东西总是没错的。”靳无星还在说,“按照我之前说的,放心大胆地去做,只要不把底裤都给赔没了,我都能给你兜得住底。” “噗——” 陈商万一瞬没忍住,不由得笑出了声。 靳无星见状,立刻朝尹言东看去,挑起眉头,眼睛里就好像在说:“你看,我就说我的幽默感很好吧。” 尹言东:“……” 神经病啊! 他翻了个白眼,不再去看靳无星。 眼神掠过陈商万的瞬间,眼底闪过一丝墨色。 而没能得到肯定的靳无星沮丧回头,又问陈商万道:“现在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意思就好像是“有问题赶紧说,说完我都给你解决了”。 陈商万:“……没有了。” 他不能,也不该再有了。 在答应了靳无星之后,陈商万的心底不由涌现出了一股惆怅——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直渴望的来自亲人的温暖,最后居然是从一个比他还小的“后娘”身上感受到的。 还真是可笑。 靳无星不知他心中所想,把事情都交代完后便要离开。 一旁的陈二叔这才耐不住地跟了上来。 他搓着手跟在靳无星身后,在确定自己离开了陈商万的视线后,才试探性地问道:“嫂子……想把家里的生意交给哪个孩子?” 靳无星听完头也不回地说:“哪个能支棱起来就给哪个。” 陈二叔闻言犹犹豫豫地说:“但要都给出去了,你怎么办?” 靳无星这才回过头来看向他。 良久后,才莞尔道:“二弟这话说的就没道理了,都是陈家的孩子,也就添口饭的事,还能不养我么?这要是说出去,还不得让人家戳脊梁骨?” 陈二叔心说:就老三那个混世魔王,还能怕被人家戳脊梁骨?至于老二……倒是有几分可能。 而且从如今靳无星的态度来看,对方似乎也的确更倾向于老二。 这么一想,陈二叔也就不再问了。 不过陈二叔不问,却轮到靳无星开口了。 他问说:“二弟无心继承之事吗?” 靳无星垂下眉眼,看向陈二叔的目光清澈平静:“若是二弟有这个心,将陈家交予你倒是也无不可。” “不不不,大可不必……”谁料陈二叔闻言连连摆手,拒绝得几乎面红耳赤,说,“嫂子别误会,我就是天生琐碎命,多嘴问两句罢了,没别的心思!” 他似乎生怕靳无星不信,又连忙说道:“而且我有自己的铺子,虽然经营得一般,但养活自己一家也是绰绰有余了,不贪求别的!” 陈二叔的态度就好像对陈家家产避之唯恐不及一般,看起来似乎真的与之无心。 靳无星看了他一会儿,才笑着说道:“二弟也别多心,我没怀疑你什么,只是老二毕竟还是个新手,如果你有空,就多来家里帮衬帮衬。” 陈二叔连连拭汗道:“一定,一定……” 几人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在回陈家的路上,途径一处热闹的巷道。 靳无星被喧嚣声吸引了一瞬,突然问陈二叔说:“老三就这么见天儿地往戏楼里面跑,老爷之前也不管吗?” 靳无星其实只是随口这么一问,可熟料陈二叔听了,脸上一瞬间浮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良久后才尴尬道:“啊哈哈……刚开始大哥说过他几次,但老三那孩子你也知道,说不通的,大哥身体又不好,顾不上他,也怕被气出个好歹了,就那么放任自流了。” 靳无星看出陈二叔没说实话,但也没深究,而是又问他:“那老二呢?” 出国留洋五六年,一次家也没回过,都这样了陈老爷子也不管吗? 陈二叔闻言叹口气,说:“那孩子心大,说是什么远渡重洋要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大哥刚开始不同意,但即使断了老二的份例,老二也铁了心地要走,父子俩就这么闹掰了……自从离开家里,除了往家寄信之外,没见他人能回来过一次,就连大哥死都……” 说到这儿,他倏然闭上了嘴,片刻后才说:“……算了,都过去了,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 靳无星也就没再多话。 他只是边走边在思索——为何陈老爷子会对自己的孩子如此不尽心? 就这样真难怪陈秀珑看原主不顺眼,毕竟陈老爷子对他这么一个毫无关系的“男妻”都能这么上心,却对自己的孩子如此吝啬于付出感情——虽然只是在为夺舍而铺路,但也已经足够引起陈秀珑的嫉恨。 还有那位红颜薄命的青梅竹马,陈老爷子的前一任妻子。 无论过去的哪条世界线,都对她少有提及,就好像这人在整个故事中,都无足轻重一般——也不知是不是像陈家的秘密一样,又是被系统故意藏起来的隐藏剧情。 靳无星想的入神,往前走的时候没看路,差点撞到对行的行人,被尹言东拉了一把才险险躲过。 “想什么呢你?” 他没好气道。 “抱歉。”靳无星没正面回答他,而是说,“多谢。” 尹言东撇撇嘴,也没再吱声。 不过靳无星这下倒是被提醒了。 尹言东的生母同陈商万和陈秀珑应当也是同一人——毕竟除了靳无星之外,陈家家主娶过的妻子也就这么一位了。 若是他与尹言东已经摊牌,现在倒是可以问问对方还记不记得自己的母亲。 可如今这样的情况…… 靳无星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 好在陈家的 19. 1-19《诡镇异闻录》 [] 靳无星的意识于身体先一步醒来。 他的脑子就跟被什么东西挤压过,又被撬开后,往里灌了半桶水一样沉重。后脑勺被这重量坠的牢牢压在床上,整个身体都呈现着一种被使用过度后的惫懒。 “没事的话他为什么还没醒?!” 尹言东质问的声音响起。 连眼皮都撑不开的靳无星,只能动了动眼球。 另一道声音听起来就陌生许多,他猜测应当是个大夫。 “病人近日思虑过重,以至肝气郁结气血失调,再加上受到了惊吓,一时陷入昏迷也属正常,而且他背后还有旧伤未愈,虽然还有些低热,但深眠亦是在自我修复,先生无需担忧。” “那他还要多长时间才能醒?!” “这……还是要看病人自身的修复能力。” 尹言东:“……” “要不去找个洋大夫?”又一道声音响起,靳无星听出那是陈商万,“西医虽然一直为国人诟病,但以我在海外的所见所闻,在有些病症上他们还是可靠的。” “那还不快去?!” 最后响起的还是尹言东的声音。 后面的事靳无星就不知道了——他又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光大黯,已是深夜。 身上带着些大汗过后的黏腻,躺在床上的靳无星,不由难受地动了动。 这点动静很快惊醒一旁守着的下人:“……醒了!夫人醒了!” 他边喊着边跑出了房间。 靳无星这次双眼就能睁开了。 他眨了两下眼睛,醒醒神后刚想翻身起床——结果被人一巴掌就按回了床上。 “老实躺好!”尹言东的语气极冲,对着他说,“净会给人添麻烦!” 他被人塞回被子里掖好被角,只有一个脑袋还露在外面。 被迫躺好靳无星,说:“谢谢。” 声音还带着点病后的虚弱。 而尹言东见他一副可怜样,到底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没再抱怨。 不一会儿,陈管家还有陈商万就带着一个大夫匆忙走了进来。 那大夫顶着一头金色的卷毛,大体检查了一下后,用一口伸不直舌头的口音说:“已经没事了,退烧针在起作用,今晚睡一觉,明天起来,就精神百倍了。” 对方的中文虽然算不上好,但医术确实还算可以。 在确定靳无星无事后,洋大夫被管家送走。 陈商万则走到床前,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靳无星,犹豫地说:“你……好好休息,商会的事一切有我。” 靳无星:“好。” 痛快得像是一点都不担心陈商万会趁机夺权一样。 陈商万:“……” 被人这么信任的感觉,令他对靳无星的感觉越发微妙起来。 也因此,之前那些无甚真心,甚至还略带嘲讽的“母亲”,陈商万便再也叫不出口了。 最后他只能顶着靳无星的目光,再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后,不尴不尬地直接离开了。 尹言东:“你这便宜儿子养得还挺不错?对生病的‘后妈’都还尽心尽力的呢!” 他拖过一旁的椅子,长腿一跨,就倒坐在了上面。手肘垫在椅背上,托着下巴懒散地说。 靳无星闻言,则是躺在床上不动,原地偏头看向他。 直到把尹言东看的心里都有些发毛后,才轻轻地说:“辛苦你了。” 尹言东闻言面色古怪:“我辛苦什么了?” 他下意识避开靳无星的视线,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地说:“洋大夫是你儿子给你找的,昏迷后也是下人在伺候你,我充其量也就是听人指挥,当了个把你搬回陈家的脚夫,其实啥都没干,有什么好辛苦的?” “但你替我担心了,不是么?”靳无星微笑着说,“谢谢你替我着急。” 尹言东瞬间扭头看向他。 对上靳无星的笑,他反应了一会儿,才咬牙艰难道:“你之前醒着?” 靳无星乖觉地收敛起笑容,说:“中间醒过一段时间,只是张不开眼睛。” 那就是什么都听见了! 尹言东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开始回想起自己之前都说过些什么。 尹言东:“……” 可该死的他怎么什么都想不来了! 脑中只剩下当时他很着急的印象了。 尹言东心想:如果只是听的话,他应该听不出什么…… 对上靳无星难得温软的笑,尹言东:“……” 他肯定听出来了! 尹言东登时把脸一板,语气严肃地同靳无星说:“你别误会,我也只是怕你不明不白地就那么死了,回头还要赖我没有保护好你。” 反正就是他并没有那么在乎靳无星的意思就对了! 靳无星从善如流:“嗯。”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信了。 尹言东:“……” 他从靳无星的脸上还是看不出半点端倪,最后只能在对方坦然的视线中败下阵来,略显狼狈地逃离了这个房间。 靳无星的身体还是有点烧后的困倦。 可他正要睡下时,刚把大夫送走的陈管家突然去而复返。 靳无星:“有事?” 他身上的汗比起刚醒来时已经消退了不少,于是没有再躺在床上跟管家说话,而是把被子掀开坐了起来。 陈管家闻言脸上则闪过一丝尴尬。 他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语带歉疚地说:“夫人对不起,老奴之前……忘了把药给您了。” 他当然不只是单纯因为忘了这么简单,只是他对尹言东有些特殊意义上的防备,实在不好摆在台面上说开。 这些时日,陈管家将靳无星的殚精竭虑都看在眼里。 不管未来陈家由谁来继承,现如今陈府的主人到底还是靳无星,身为陈家的管家,他其实理应为靳无星尽忠。 但若是让他直接对靳无星和尹言东之间的猫腻全都视若无睹,心里对陈老爷子感恩的管家,又觉得自己做不到。 可无论如何,靳无星这次的昏迷跟他脱不了关系。虽然大夫说最主要的原因是靳无星受到了惊吓,可他没提醒对方上药也肯定还是拖累了靳无星的恢复。 因此思虑再三后,陈管家还是主动向靳无星请罪来了。 靳无星倒没有怪罪他的意思:“无妨,这事我自己也忘了。” 他当然不是因为忘了,而是这件事情他还有别的用意。 但陈管家闻言,心中顿时更加愧疚。 于是他把药瓶往靳无星手边一放,自己则羞愧难当地弯腰退出了房间。 后背被汗水沾湿的地方,又传来了密密麻麻的细痒感。 靳无星思量再三,还是抬手解开了自己的衣襟。 【宿主大人,】系统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反派在朝您靠近。】 靳无星脱衣的动作因此一顿,但很快恢复如常。 他像是没听见系统的话一样,动作还 20. 1-20《诡镇异闻录》(修) [] “不过真可惜,”尹言东说着,还趴到了靳无星身上,高大的身形自上而下地笼罩住对方,同时低声附在靳无星地耳边轻蔑道,“可惜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说着的同时,二人紧贴的部位就像是在证明这一点一样,还往前更近了近。 靳无星:“……” 男人滚烫的掌心就掐在靳无星的侧腰,微凉的皮肤表面被另一个人的温度覆盖。 严丝合缝的接触中,火热和冰冷的温差极大,引得本就敏感的靳无星,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 “……我没有那个意思。”靳无星叹口气,为自己解释道,“我只是想让你帮我上个药。” 他当然知道自己几次三番试图在尹言东面前脱衣的行为很容易让人误会,因此倒是并不奇怪对方这场突如其来的脾气——就是有点可惜他背上纹身的这个图案,似乎并没能让尹言东联想起那间密室。 然而背对着的男人的靳无星并不知道,此时的尹言东正盯着他背后的纹身,视线冷得几乎能掉出冰碴。 靳无星被压得动弹不得,想挣扎一下摆脱这个姿势,却立刻就被男人镇压。 “少乱动!”尹言东声音低沉。 烙铁一样摁在靳无星脖子上的手,也极具威胁性地比刚刚更用力了几分。 人体最脆弱的地方被人这么牢牢按住,靳无星也只能认命地停止挣扎。 两人继续维持着这个不上不下的姿势,很长一段时间也没说话。 尹言东保持着沉默,像是在犹豫要不要相信靳无星的话。 指尖在思考时下意识地动作,沿着靳无星背后的纹身一点点摩挲着。 靳无星:“……唔” 他腰上倒是没有什么痒痒肉,但也禁不住结着茧子的粗糙指腹这么一遍遍地打着圈蹭。 皮肤起了一片鸡皮疙瘩的同时,还是不受控制地往旁边躲了躲。 尹言东的手因此一顿。 在僵持了不知多久后,才缓缓说道:“你最好是。” 他选择了再相信靳无星一次。 靳无星不知他内心的想法,只知道自己终于被人放开。 得以从床上爬起来的靳无星,得到自由后就捡起了刚刚落到床上的药瓶。 他转头想将药瓶递给尹言东,但没料到头顶突然被人用大掌扣住——转了一半的脑袋只能跟着被迫停在这个角度。 靳无星:“?” 尹言东:“不是要上药?” 靳无星:“……是。” 但不让他转头是什么意思? 尹言东没有解释,而是直接拿走了靳无星手上的药瓶。 “转回去老实待着。” 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嫌弃与懒散,仿佛刚刚突如其来的冷酷从未存在过。 靳无星只能老实应是。 待他转过去露出后背后,按着靳无星头顶的手才肯离开。 管家交给靳无星的药是一种特制的药膏,膏体透明微绿,看上去就冰冰凉凉的。 尹言东的手指才刚一落下,靳无星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靳无星:“嘶……” 男人上药的手指不由一顿。 “啧,”尹言东不满的声音响起,“别老出些怪动静!” 靳无星无辜道:“疼。” 是真的有点疼。 他其实对疼痛一直都很敏感,只是不喜欢无谓的示弱,所以才一直忍着。 但反派可能是因为刚刚又误会了,上药的动作格外粗糙,让本来没那么疼的伤口都开始疼了。 尹言东嫌弃道:“娇气。” 靳无星坦然:“怕疼又不寒碜。” “哦,之前一直不知道疼,上个药就知道了?!”尹言东冷哼一声,撇嘴说,“还说不是故意的?” 靳无星瞬间没话了。 毕竟他确实是故意的,多说就多错。 不过尹言东虽然嘴上这么说,动作却还是悄悄放轻了许多。 纹身大半的部位其实都已经好全,只有少部分地方还有些红肿。 尹言东细细帮靳无星都抹过了药之后,就把药瓶随手往床上一扔。 “行了,没事了吧,”他站起来,转身的同时还说道,“哦,对了,砸下来那个坛子的事情我去查过了,应该确实只是个意外。” 尹言东原本去而复返,为的也是这件事。 靳无星没察觉他有什么异样,便先把褪至腰间的里衣披回了身上。 可等他穿好衣服再转回头的时候,尹言东就已经离开了。 从头到尾,没有让靳无星来得及窥见他的一丝表情。 - 次日一早。 刚换完班准备回屋的彪子,打着哈欠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谁料门刚一打开,彪子就被屋子里缭绕的烟气给熏了个喷嚏。 “着火了?” 彪子下意识想到。 可细一闻,这烟味不是什么东西烧着后的气味,倒像是点过的烟丝的味道。 房间里也是只有烟雾,没有明火,不像是有什么地方被点着了的样子。 彪子于是一边咳嗽,一边用手挥开面前的烟雾。 等往里走了走后,定睛一看,就发现本该空无一人的床上,居然坐着一个人影! 彪子:“靠,哪个王八蛋跑我屋里……” 他本以为是自己哪个兄弟跑过来祸害他房间,可没想到走近了一看,坐在他床上的不是别人,居然是尹言东。 彪子霎时把嘴里的骂声给吞了回去。 床上的尹言东低着头坐在床边,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就只是干坐着,一点动静都没有。 但他手指间还夹着根快要烧到屁股的旱烟,脚边堆着的一堆烟灰,也已经揭示了把房间搞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是谁。 “东哥?” 彪子边这么叫着,边小心翼翼地朝尹言东靠近。 坐在床上的尹言东半天没有动静,直到彪子离他很近了,才像突然意识到有人接近一样,猛地抬起了头。 彪子前进的脚步突然停住。 男人眼底的情绪黑沉,脸上的神情也格外冰冷。 只有一股形如野兽般的凶戾气息毫不遮掩,随着视线像是钢刀一样,朝外人直直就插了过去。 彪子:“……” 他被这视线钉在了原地,寸步不得近。 尹言东:“有事?” 男人的嗓子格外沙哑,语气也很是冷淡。 但好歹是将冰冷的视线收了起来。 彪子这才松口气。 他也不敢提自己房间被尹言东抢占了的事实,只是犹豫了一下后,说:“那个,昨天宋家那边来人递了口信,说是想要见见您……” 只是昨天靳无星忽然晕倒的意外,让整个陈家都是一阵兵荒马乱,尹言东也始终没脱开身,彪子也就没提这茬。 “不见。” 尹言东的脸色比刚刚更冷,吓得彪子连宋家人为什么想见他都没能说得出口。 说完这句后,表情木然的尹言东才真的活动了起来。 一宿未动而有些僵硬的身子,在他站起来的瞬间劈啪作响。 尹言东站在原地抻了个懒腰,活动间像是突然想 21. 1-21《诡镇异闻录》(大修) [] 这还是他第一次目的明确又不加掩饰地主动靠近靳无星。 被男人用大掌紧紧地箍住,跌进他怀里的靳无星有一瞬间发懵。 他敏锐地感觉到,尹言东对他的态度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可究竟是哪里不一样,靳无星又有些说不上来。 人被尹言东捞进怀里,陈商万的手因此落了个空不说,还被某人硬邦邦地撞了一下。 金丝眼镜瞎的视线微微一动,再抬起头来看向尹言东时,眼神便不由带出了一丝寒意。 “母亲,”他突然开口,不知怎么又捡起了这个被他摒弃了好几天的称呼。 陈商万嘴角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地说:“恕儿子僭越开口,只是身为陈家主母,哪怕您对我父亲没什么想要守节的想法,但对于放在自己身边贴身伺候的人选,到底还是要更精挑细选些才好。” 这话的意思,几乎与指着尹言东鼻头说他上不得台面无异。 尹言东也不甘示弱,根本不惯着他那种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直接明火执仗地挑明道:“陈二公子这话的确太僭越了,别说你跟他压根儿就没什么血脉上的关系,哪怕真有,也没有当儿子的把手往母亲房里头伸的道理!” 说着,揽住靳无星的手甚至更加用力,动作明显是故意在向陈商万挑衅。 陈商万眉心跟着狠狠一跳。 靳无星如冰雕般精致的脸上,多少还是带着点病气,会让人误会他很虚弱的神情里,泄露出一点对于被人强行拐进怀中的茫然。 但即使对尹言东宣誓主权般的举动感觉到了些许的错愕,靳无星却依旧没什么不情不愿的表现,更加没有任何想要挣脱对方的想法。 身材纤瘦面容姣好的男子,依偎在高大健壮肌肉喷张的尹言东怀中,尽显娇小却有依靠的画面,和谐得甚至有些美好。 可将这一幕看进眼里的陈商万,却突然觉得格外刺眼。 于是乎,他难得没有试图去维持表面的和谐,而是直接说道:“但不管是做什么用,挑出来的人也总得是站的上台面的吧!就尹老板这样的,只给人当个打手也就罢了,若是还要带出去,恐怕就有点见不得人了吧?!” 尹言东:“你!” 靳无星:“行了!” 怕这两人吵着吵着再动起手来,靳无星终于出言阻止道。 因一场早就好了的病无辜卧床好几日,靳无星也只是想趁着今天出屋走走去透口气。 可没成想他先是磨破嘴皮子才说服了自己的便宜儿子,脚才刚一落地没多久,转头就又被某人大臂一揽抱进了怀中,还因此惹得这两人针锋相对地吵了一架——靳无星揣着满腹的无语,一时间都不知该与谁分说。 他倒是也尝试想要从尹言东怀里面挣脱出来。可男人的手掌就好似没有感觉到他的抗拒一样,依旧纹丝不动地继续将他扣在怀里。 实在没料到有一天他想靠自己的双腿走两步,都会变成这么难的事情。 靳无星在心里叹口气,只能先通陈商万解释说:“你想多了,我与尹老板并无什么多的关系。” 他也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觉得他与尹言东有什么不清不楚。 明明两人也没做什么会让别人误会的事情,却总是会让人莫名其妙地这么怀疑。 靳无星猜测陈商万是觉得他这样做会给陈家抹黑,于是又主动承诺道:“我知道我的身份,在外面我不会做出什么有损陈家脸面的事情的。” 听到靳无星前面一句,陈商万还以为对方是在同尹言东划清界限。结果第二句说完,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被隔离出去的是他自己。 陈商万怕被靳无星误会,还想为自己解释两句,就又听见靳无星说:“不过尹老板是我自行雇佣的人,与陈家无关。” 言外之意,就是身为陈家人的陈商万,不配对尹言东置喙。 陈商万脸色终于一白。 靳无星却不以为意。 他更怕的是陈商万把尹言东激怒后,他更不好收场,于是赶紧拉着一脸得意的尹言东,就匆匆离开了。 “抱歉,”靳无星拖着尹言东往前走的同时,对他解释说,“估计是陈管家跟他说了点什么才让他误会了。” 他知道陈管家对他、对尹言东都是多有防备,因此陈商万在他那里听来什么不靠谱的揣测,倒不算什么罕见的事。 尹言东:“没关系。” 他难得极其大度地一下子就原谅了靳无星,甚至语气还有些说不上来的好。 搞得靳无星不由得下意识停住脚步,表情明显带着狐疑地看向他。 “这么看我干嘛?” 尹言东不明所以,可话里却并没有之前每每被靳无星盯着看,就立刻要炸毛似的排斥,甚至还主动地关心道:“你出来不是还有事?不走吗?” 靳无星:“……走。” 想不明白尹言东的态度为何突然转变,他只能将疑问暂且放在一旁。 松开尹言东的手,二人一前一后地前往了陈家正堂的会客处。 这也是靳无星今日一定要出屋的缘由——好几天没有动静的老三那边的玉仙儿,昨个儿突然着人递了口信来,说是想要约见他。 于是今天一大早,人就在陈管家的安排下等在了陈家。 “求夫人仁慈,不要再让三少留宿清音阁了,”玉仙儿甫一见面就朝靳无星跪下了,磕头的姿势也是十分虔诚,同时恳求着他说,“再这么放任他熬下去,三少的身子总有一日是要撑不住的,求夫人开恩,将三少留在陈府吧!” 玉仙儿嘴上说的委婉,可实际上却是在央求靳无星能将陈秀珑拘回陈府不放。 靳无星自然也听出了他的意思。 不过他不忙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让玉仙儿突然找上他说话,而是先好奇道:“你独自跑来与我说这些话,就不怕陈三知道了怪你吗?” 他和陈秀珑的关系可跟“好”字半点沾不上边,要是让陈秀珑知道,玉仙儿偷偷摸摸跑来向靳无星求助,他还能放过他? 然而玉仙儿闻言却笑了,他仰起脸,语气里有种莫名的自信:“三少心善,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他当然了解陈秀珑的脾气,知道他这么做,肯定会被陈秀珑怪罪。 但他也知道,以陈秀珑的为人,哪怕再生气,也不会真的如何为难他的。 靳无星挑眉道:“可你如今在戏楼里的风光,大半都是仰仗着陈秀珑得来的吧?若是他再不去清音阁捧你的场,你还能保持住如今的风光吗?” 玉仙儿闻言却毫不犹豫:“即便如此,我也希望三少能离开清音阁。” 若如此能让陈秀珑得以被保全,也算是他投木报琼了。 靳无星定定看了他半晌,良久后,才说道:“说说吧,你为何执意想要让他回家?” 玉仙儿这才将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自那日靳无星从清音阁离开 22. 1-22《诡镇异闻录》 [] 玉仙儿整个人顿时就傻了。 他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居然叫靳无星就这么猜中了真相! 靳无星虽然没有得到玉仙儿的回答,可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靳无星却并没有如释重负,反而在第一时间看向了尹言东。 尹言东:“……” 他莫名其妙地问:“你老看我干嘛?” 靳无星闻言没有言语,又若有所思地转回了头。 因此并没能发现在他转回头的那一瞬间,尹言东眼里的温度瞬间就降到了冰点。 反倒是被吓傻了的玉仙儿,目睹了这个过程。 在与尹言东对视时,被对方眼中的冷意所骇,扑通一声又跪到了地上。 靳无星都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跪给吓一跳。 既然已经从玉仙儿这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靳无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对他施加压力了。 于是他伸出手来朝他示意,说:“起来吧,我没有想要吓唬你的意思,不过是想从你这里听到些实话罢了。” 玉仙儿跪在地上,一时无言。 其实想爬,但却又爬不起来。 靳无星对于诸多事情上都能算得上是心细如发,却又在某些事情上面的感知格外地愚钝。 他让玉仙儿起身的时候,并不知道对方如今软掉的那两条腿,至少有一大半都是尹言东的功劳。 玉仙儿瞧着靳无星背后正目光灼灼看着他的尹言东,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提醒他是好。 靳无星倒是没往别处想,只以为玉仙儿是被他吓得,一时间还回不过神来,便只劝了那么一句后,就放任他在地上跪着了。 他现在脑子里,想的是别的事情。 其实陈秀珑上一世的结局,从此世的视角来看,已经可以算是足够凄惨了——生来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少爷,最后却落得个要给人奴颜婢膝地表演戏曲的下场,再加上陈秀珑本来就是个脾气火爆的性子,让他为了生存低头至此,就已经是莫大的折辱了。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陈秀珑自己不能接受给别人唱戏——若他是自己心甘情愿当上的戏子,那反派所谓的报复,不也就跟着变成了个笑话? 靳无星从未怀疑过尹言东对陈家人的恨,因为他的陈家的恶意从一开始就不加掩饰。 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对陈秀珑的“报复”,为什么反过头来还又成全了他呢? 是他并不知道陈秀珑其实喜欢唱戏?还是这背后仍有他不为所知的原因? 那若是他能够查到这背后的真相,是不是也能作为让反派放弃复仇的筹码呢? 靳无星想了又想,才又问玉仙儿说:“所以你与老三之间的关系,确实是无关情爱?” 可这样就又多了一个问题,在没有反派存在的世界线中,陈秀珑为什么会跟玉仙儿一起双双死于马上风? 玉仙儿无从回答他心里的问题,只能给出他问的那个问题的答案:“是,我与三少之间清清白白,并无任何暧昧之情。” 若说真的有情的话,也只是恩情、友情,甚至可以说是亲情,但却绝不是爱情。 靳无星闻言沉默片刻,最后说:“行,我知道了。” 玉仙儿:“那三少的事……” 靳无星:“我会考虑,你先回去。” 虽然他嘴上是这么说的,可实际上却是跟随玉仙儿,前后脚地来到了清音阁。 这次靳无星二人没有在大堂逗留,而是直接坐进了陈秀珑隔壁的包厢。 但没有变化的是—— 靳无星:“你做什么?” 被男人大手一揽就坐到对方腿上的靳无星,不由疑惑发问。 尹言东挑眉:“不是要装成一对?” 靳无星无语:“那是上回。” 在大堂里他们需要掩人耳目,在包厢里他们还装什么装? “可你不是才叫了人来?” 尹言东不为所动,扣住靳无星腰间的手勒得更紧。 靳无星还想说点什么,但他叫来的人很快进门——那是戏楼里的一位管事——被靳无星花钱请来伺候他们的。 于是靳无星没再与尹言东争辩,而是专心跟管事打听起了消息。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的靳无星坐大腿坐得更加熟练了。 无视掉管事看他露出的惊艳目光,靳无星询问起了有关陈秀珑的事情。 那管事被问后回了回神,很快找准了自己包打听的定位——而他的回话与玉仙儿所说亦是不谋而合,胡三那群人的确老是往死里灌陈秀珑的酒——甚至连钱还都是陈秀珑出的! 即使早就知道陈秀珑性格有些过于简单,可在听到这样的话时,靳无星还是不由在心里唏嘘了一下。 可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在得知父亲娶男妻,反抗不成后所作出的最大叛逆,不过就是夜不归宿、流连戏楼等小儿科行为的孩子,跟一般富贵人家的纨绔子弟差的都有点远,靳无星还能指望他会有多少心眼子呢。 这样其实还真不怪玉仙儿如此担心他。 靳无星于是又问了问陈秀珑和玉仙儿之间的渊源。 “您应该也了解,我们这楼里,唱戏的其实都不止是来唱戏的,”管事这话说的实诚,语气也有些唏嘘,“但玉仙儿不是,他虽然也是从小就被卖进楼里来伺候人的,可他是真心喜欢唱戏。” 可光有喜欢没有用,下等人是很难突破自己的圈层的。 下九流的行当做的哪怕再是头一个,也到底还是下九流。 玉仙儿从小苦练戏功,头一回登台就名声大噪,也着实是过过一段风风光光的日子——直到因为他太有名了,被一个老财主看上。 后面的事情就更简单了,玉仙儿只想单纯的登台唱戏,可他的卖身契和顾客的指名不允许。 反抗未果的玉仙儿就是在这样的境遇下,被彼时还未成年的陈秀珑救下的。 “其实三少小的时候就经常来我们戏楼呆着,”管事说着,露出了一点对往事的怀念,“那时候他母亲,就是之前的陈夫人,也是我们楼里的常客,她带着孩子坐在台下,有时候一听就是一整天。” 只可惜红颜薄命,没来得及等陈秀珑长大,人就早早地香消玉殒了。 “后来,三少也陆陆续续在楼里包过几个头牌,但那些想要攀着三少往兜里划拉钱的东西,后面一个个地就都被三少给弃了,最后唯一剩下来直到现在的,也就只有玉仙儿一人了。” 看出这管事其实是故意把这些话说给他听,靳无星莞尔道:“我没心思做什么棒打鸳鸯的恶人。” 更何况连能被他打的鸳鸯,其实都还从未存在过呢。 但管事不知道这一点,只是替玉仙儿松了口气。 对方今日请假出阁去陈府的事情,帮他找人给陈宅递信的管事是一清二楚。 他也是没料到玉仙儿才刚从陈家回来,靳无星后脚就跟了过来——尤其还是特意来打听有关陈秀珑的事情——这真的很难不令人多想。 不过好在一切都只是管事的杞人忧天,在确认靳无星没有问题了之后,他这才退出了包间。 房间里又只剩下两人,陷入思考的靳无星并没有察觉姿势的不妥,而是任由尹言东继续把他抱坐在腿上。 陈秀珑身上有 23. 1-23《诡镇异闻录》 《钓系美人偏爱反派[快穿]》全本免费阅读 ——砰地一声,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随后是略显嘈杂的人声,似乎是有人吵起来了。 靳无星第一时间就扭过了头去朝外面看去,屋内原本凝滞的氛围也一下子被打破。 而看着某人头转过去后朝他毫不防备露出的脖颈,尹言东则是突然觉得一阵牙痒,恨不能直接一口咬上去,才好叫某人能反省反省。 但原本的企图已经因意外夭折,尹言东也没了再继续的心思。 反正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这回就先放过他了。 靳无星浑然不觉自己刚刚险险躲过了一场属于野兽的掠夺,还转回头来拍了拍尹言东的胸口,示意他放开自己:“走,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毕竟隔壁不是别人,正是陈秀珑的房间。 尹言东看着他的神色莫名,良久后,还是在靳无星疑惑的视线里放开了手。 二人前后脚走出包间。 一打开门,外面的哄闹声一下子就传进了靳无星的耳朵。 其中,一人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三少,你不用拦我,今儿个我就好好帮你教训一下你的人,才好叫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胡三像是因什么事情气急了,边说边抬起了手。 他面前,玉仙儿正捂着肚子跌坐在地上,从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刚被人打的不轻。 然而即使这样胡三也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抬起的手掌往下落去,直直冲着玉仙儿吃饭的那张脸就挥去。 “胡文松,你少在这儿耍酒疯!”陈秀珑伸手拦住他,有些气急败坏地说,“他只是因为关心我,才多嘴说了两句,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无关?!”胡三的语气比陈秀珑还理直气壮,“我是把你当朋友,才掏心掏肺地为着你出谋划策,可你呢?你向着他不向着我,究竟还有没有把我当兄弟?!” 他这些日子在陈秀珑这边,明里暗里给的提示加起来怎么也得有一箩筐。可奈何陈三这棒槌就是油盐不进,怎么说都不听,叫他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 同样是行三,同样是纨绔,陈家就能让陈秀珑有在外面横行霸道的本事,胡家却只能驱使他来捧陈秀珑的臭脚! 凭什么?!他不服! 于是今日被玉仙儿开口再次阻挠,胡三顿时就把自己在陈秀珑那里受的气,都撒在了跟他站在同一立场的玉仙儿身上。 “一个破唱戏的玩意儿,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了?!”胡三朝玉仙儿呸了一口,抬腿还又踹了他一脚。 陈秀珑刚刚还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听见这句后,却又颓然地卸了力气——被那群狐朋狗友七手八脚地跟胡三分开,感觉有些孤立无援地站在原地。 他自觉揣着个不为世俗所容的祈愿,便在每每被提起相关的事情上面都十分心虚,怕被人寻着他没能藏好的一点端倪,从而抓住他的把柄。 于是为了掩盖真相,他也只好强逼自己同胡三等人站在同样的阵营——只是苦了每次都被攻击的玉仙儿。 玉仙儿坐在地上,还在按着肚子想要借此来缓解疼痛。 他当然也发现了陈秀珑的犹疑,就跟之前的每次一样——但他脸上却并无任何不忿的神情。 玉仙儿是真的很喜欢唱戏,可现在的这个世道里,这一行真的太容易被人轻贱了。 没有人比他更懂得陈秀珑的喜欢,也没人会比他更懂得陈秀珑的为难。 若是他有选择,他当然也想要有个好点的出身,好叫自己活得用不着这么辛苦。 但是他没有。 他一无所有,自然愿意倾尽一切,抓住自己仅剩的那么一丁点私愿。 可陈秀珑不同。 除了唱戏,他还有很多可以选择的归属。 让他放弃其他的更好的选择,来跟自己走上同一条不归路?别说陈家和世俗不同意,哪怕玉仙儿自己,都没那个脸皮劝出口。 毕竟即使是换成是他,他都没办法保证能坚定地走上这条路,那他又哪里来的资格,去苛责这样的陈秀珑呢? 而且陈秀珑确确实实救过他,即使在对方看来可能只是随手而为,但若没有那次幸运的眷顾,他如今是个什么光景就犹未可知了。 所以,为了偿还这份恩情,为了陈秀珑让自己还能干干净净地继续唱戏,他为陈秀珑做什么都可以。 玉仙儿既然给不出靳无星需要的理由,那他就自己造一个——为了一个戏子跟别家少爷大打出手——作为拘束陈秀珑回家的理由,这样总该算是足够了吧? 但玉仙儿其实并不知道靳无星已经尾随他来到了清音阁,本已经做好了还得再挨几下的准备,他却突然听见有人扬声说:“住手!” 在玉仙儿有些惊讶地注视下,靳无星步伐平稳地自隔壁走出。 他视线扫过这群被酒气熏得有些上头的半大小伙,明明年龄算不了多大,眼里却满是属于长者的威重。 就连一直看靳无星不顺眼的陈秀珑,被他看了一眼后,都莫名其妙地夹起了尾巴,跟吵架的拉架的这一群人,乖乖地站在原地再不敢动弹。 “陈三,你还真是好样的。”靳无星这么说着,伸出手来把玉仙儿从地上扶起。 陈秀珑还以为靳无星只是想找茬训斥他,结果却没想到听见靳无星这么说:“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还有没有点男人的骨气了?” 陈秀珑:“……” 他先是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随后才明白靳无星是在指责他对玉仙儿袖手旁观。 眼见玉仙儿被靳无星小心扶起,陈秀珑被他的话臊得脸颊一片通红——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实在是不够义气。 不过这也是玉仙儿多有纵容的缘故,因为深知陈秀珑的为难,又怀着一颗竭尽全力的报恩之心,玉仙儿当然总觉得自己做什么都还不够,又哪里会向靳无星一样,开口就追究陈秀珑的过错呢。 “别管是因为什么,占不占理,既然人是你的人,你就得担起责任来把人护住,”靳无星说着,冰冷的视线转到了胡三的身上,“若是这么放任别人欺辱,你的脸面、陈家的脸面,岂不是都会任由什么人,都敢随意踩在脚下了么?” 他话里的敲打在外人听来还不甚明显,但在本就想要打陈秀珑脸的胡三听来,却是如惊雷般石破天惊。 真不愧是这么短时间就能拿捏陈商万掌控陈家的主,看来胡家对靳无星的提防程度,还不是过高而是仍然太低了! 这么想着,胡三顿时一改刚刚的“冲动”,转而对着靳无星致歉道:“嗐,我也只是喝多了一时有些上头,在这里先给三少赔个不是。” 他已经习惯了给人伏低做小,鞠躬道歉也是从善如流。 一场战斗就这样被消弭于无形。 连看热闹的人都 24. 1-24《诡镇异闻录》 《钓系美人偏爱反派[快穿]》全本免费阅读 这些时日来,玉仙儿日日被靳无星拘在院子里。 除了是想要借机控制住陈秀珑之外,也是靳无星在向玉仙儿学戏。 他没想过轻描淡写地用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能说服陈秀珑勇敢面对自己。 所以他才在临阵磨枪般地突击学习完一出戏之后,就紧锣密鼓地置办了这场主要演给陈秀珑看的大戏。 靳无星唱的是一出《贵妃醉酒》,戏曲的主要内容都是他一人的独角戏。 没有其他人做对比,徒有其型的靳无星演起来也不算差劲。 但胡三也看出了台上之人并非玉仙儿,只是他就没能认出来靳无星,凑到陈秀珑耳边随意点评道:“这是从哪儿请来的青瓜蛋子,唱的也有点太差劲了。” 可陈秀珑却恍然未觉,一双眼睛紧盯着台上的人不放。 胡三:“……” 至于么?这人唱的明明不是很好听啊? 他会有这样的想法,陈秀珑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毕竟陈秀珑比他还清楚,靳无星的唱功、身段、步伐、走位其实没有一个是能够为人称道的,甚至连及格水平都达不到——毕竟跟那些经年累月日日苦练基本功的演员们,练习的时间还是差的太多了。 可是靳无星站在台上的这件事,对于陈秀珑来说,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意义了 仗着自己得天独厚的容貌,靳无星苦练出了他最容易掌握到的角色神态。 即便唱功什么的还是有些不尽人意,但独特的魅力和沉醉的表演,也开始引人渐入佳境。 贵妃的醉态与酒后的春情,被他展现的淋漓尽致。如泣如诉的表演也好似真能带人回到当时,亲眼看见贵妃被人抛弃后的痴缠幽怨。 抬眼是风情万种,敛眉后惹人垂怜。台下原本还有些不屑一顾的人们,渐渐都看得痴了。 靳无星就是在这时,看见人群中的尹言东的。 对上男人视线的瞬间,靳无星的唱词不由得浅浅得卡顿了一下,但很快足以支撑大多线程处理事情的脑子,就帮他把表演调整了回来。 与此同时,他脑中不由飘过玉仙儿前些日子对他说的话—— “夫人,您还是得要慎重着些,”看出靳无星本质还是未开窍,玉仙儿勉强自己尽量直白地说,“我先前瞧着尹先生看您的眼神,可是个男人的眼神。” 彼时靳无星还一脸懵懂地不明白什么叫做“男人的眼神”——原谅他的七情六欲都好似跟着被掩盖的记忆完全消失不见了,从来也没对谁起过色心的靳无星,一时间连个可参照的经验之谈都没得对比——直到现在。 与台下之人四目相对的瞬间,靳无星第一次从对方眼里,清晰明确地看出了属于男人的欲望。 那目光同他身边坐着的其他男人相类似,却远比那些人的目光,来的要更加直白且汹涌的多。 后知后觉的靳无星,逐渐开始回想起了之前二人相处的种种。 想起尹言东态度转变节点的他,心想:所以这算是他把人勾引到了? 没料到纹身没让反派发现陈家的秘密,却无心插柳地导致了如今的现状。 迟钝的靳无星也是这时才想起来,那时在清音阁,尹言东或许是想要吻他。 可是,这又能有什么用呢? 演到这里,属于角色的情绪令他得以微微疑惑地蹙起了眉——他始终觉得爱情这东西总是来的玄妙又去的飞快,虚无缥缈得完全不能值得人依靠——因此即使知道他有个万人迷光环,也知道许多人会为了他的容貌所倾倒,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利用感情来做点什么。 毕竟他要拿上桌的筹码,起码他自己得评估得出价格。 而反派对他产生的这份欲望——靳无星并不觉得足以成为他的筹码。 一场戏结束,台下传来一片掌声。 卸完妆后没有换衣的靳无星走出来时,被邀请来的那些掌柜的们,才认出刚刚上台表演的人居然是靳无星! 众人七手八脚地凑过来,有嘴甜机灵劲儿的开口就把人夸得天花乱坠。 若是靳无星对自己的水平没点数的话,还真没准能叫他们忽悠得,以为自己演的这一出算得上天上有地下无了呢。 “才练了没多久,叫大家见笑了,”靳无星淡淡谦虚道,“不过唱戏还挺有意思的,有时间下次我们再聚。” 在旁人“一定一定”的承诺中,靳无星终于走到了陈秀珑面前。 看着面前这个一身戏服的“后妈”,陈秀珑略感自惭的同时,更多的是嫉妒。 于是他说道:“你胆子还真够大的,就不怕别人在背后嚼舌头吗?” 都不用动脑子,陈秀珑用脚指头想都能想象出那些人在背后会对他冷嘲热讽的嘴脸。 他不由得阴暗得想:这人凭什么可以不害怕呢? 靳无星:“就凭我是陈家现在的主事人,哪怕再给他们两个胆子,也无人敢当着我的面置喙。” 陈秀珑闻言语气更酸了:“可是背后呢?他们说你是作践自己,得了失心疯,你也能完全不往心里去吗?” 被说背后的闲言碎语,就连现在的角落里,都已经开始有人对他指指点点了。 “那又如何?”靳无星说的理直气壮,“反正我又听不见。” 陈秀珑:“……” 你还挺得意的? 他心气儿更加不顺了。 靳无星对此视若无睹,而是伸出手指,说:“你要知道,他这种人——” 他指了指陈秀珑身后的陈三。 “和他们这种人——” 他又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那些掌柜的们,“本质并没有什么区别,都只是为了你的身份你的背景而来,与你这个人本身并无太大关系。” 靳无星收回手指,语气平淡但内容锋锐地说着:“只要我还是陈家的话事人,哪怕我指鹿为马,他们也得跟着我一起承认,而你,只要还是陈家的少爷,无论做什么,都一直会有人奉承同意。” “所以呢?你这是想威胁我?”陈秀珑本就因为遗嘱的事情一点就炸,现在被靳无星这么提起,越发觉得这人是故意在对他耀武扬威。 “不,我只是在告知你,”靳无星无视他气鼓鼓的模样,语调平稳地继续说道,“你一直都会是陈家三少,所以无论你是想唱戏,还是想去做任何其他的事情,都永远会有这份底气在。” 陈秀珑呆了:“……” 他一时间也不知是该先因为自己的秘密被靳无星知晓而恐惧,还是因为他话里承诺的意思而惊讶更好些了。 但靳无星也没留给他反应的时间,把自己的话自顾自的说完之后,他便朝着同样坐在台下的陈商万去了。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那边那个,”靳无星指了指刚刚凑过来说话的那些掌柜中的一部分,对陈商万说,“漂亮话说的好听,也够机灵,考校一下属于可以用的范畴……” “这一部分鬼话连篇,但足够识时务,只要你能力足够支撑,就可以一直用他们。但若是遇到难处,就得先提防着点他们反噬自身。” “……还有那部分,嘴是笨了些,但择人善用未必不会有好的效果。” “还有……” 一场大戏演完后,靳无星除了开解了一下主要目标陈秀珑之外,顺带还利用刚刚的对话,对下属的掌柜 25. 1-25《诡镇异闻录》 《钓系美人偏爱反派[快穿]》全本免费阅读 彪子在门口又被宋家人逮到的时候,一个头简直都快要比两个头大。 这伙人虽然对待他的态度还算客客气气,可实在是有些过于锲而不舍了。 “麻烦你了小兄弟,再帮我们问一下吧。” 领头的男人看起来还不是很大,但鬓边的白发已经非常明显,一看便知是个殚精竭虑的命。 彪子倒是想要拒绝,可对上男人稍显恳求的目光,他又有些狠不下心来。 只能硬着头皮说:“我去试试。” “谢谢,谢谢小兄弟了!” 男人和身边的其他人都低头感谢着彪子,彪子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尹言东。 “东哥……” 尹言东:“嗯?” 他躺在自己屋里的床上,正优哉游哉地看着些奇闻异志的话本子。 近来尹言东的小日子过得还挺不错的,陈家两个孩子都开始消停,他也不再用跟着靳无星一起到处东奔西跑。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他也会更主动要二猛等其他保镖去跟靳无星,而不是全靠自己一人支撑。 看尹言东心情貌似还挺好的彪子,终于鼓了鼓勇气说:“那个,宋家人在门口想……”见你。 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完,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 “不见,”尹言东看都没看彪子一眼,就说,“让他们滚。” 彪子:“……哎,哎,好。” 果然碰了一头灰的彪子只能出来撵人。 当然,尹言东的话多少被他美化包装了一下。 于是宋祁珅也只能点头哈腰地离开。 走出没有百米,刚刚还一脸殷勤的男人,转而换上了一副狠厉的表情,对着身边另外的宋家人说:“这小杂种果然指望不上他!” 其他人问:“那怎么办?” 宋祁珅眼神阴翳:“好在另外还有两个。” 据他们这段时间的了解,代替那个男妻管理商会的陈商万,已经好的跟靳无星几乎同穿一条裤子。 而且为人也更精明,肯定不是个好糊弄的。 于是他们思量再三,终于决定找上陈秀珑。 而彼时的陈秀珑,已经重新又回归了戏楼。 唯一不同的是他在玉仙儿的劝谏下,再没有夜不归宿过——陈家也是直到现在,才比从前更像个家了——如果这样的日子能继续下去就好了。 可惜不行。 胡三依旧还是会在陈秀珑耳边念叨,但如今的陈秀珑,已经能熟练地对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了。 这日,两人又在包间里跟一堆狐朋狗友喝酒。 玉仙儿则是楼下的戏台上演出——正是那出靳无星学过的《贵妃醉酒》——他的表演就要比靳无星强得多了。 胡三端着酒杯凑到凭栏坐着的陈秀珑身边,举杯敬酒道:“三少,喝酒!来!” 他见陈秀珑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心里莫名就老大不痛快。 同为家里没什么指望成为继承者的纨绔,胡三一直认为自己可是要比陈三强上许多。 起码他聪明,也识时务,不会像陈秀珑一样到处闯祸,甚至还能为家里分忧。 可陈秀珑也就是多了个好一点的出身,只会投胎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 可最近——准确来说,是从那日在陈府听戏之后——陈秀珑就好像变了。 明明跟从前没什么不同,可胡三就是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起来。 而他不喜欢陈秀珑这样的改变——会让他莫名有种恐慌。 于是他揽着陈秀珑的肩膀,强行把他的头扭到自己这边,碰了下他的杯子,说:“这有什么好看的,都听过百八十遍的东西了,玉仙儿也真是的,也不知换个新鲜点的戏目。” 他说着,又故作夸张地对陈秀珑说:“总不至于你那‘后妈’开始喜欢听戏了,你就也跟着开始捧起他了吧?” 陈秀珑闻言皱起眉头,再看着胡三的时候,心里莫名划过一丝厌恶。 他回想起靳无星同他说过的话,又看了眼楼下玉仙儿的表演后,突然说:“我觉得他演的挺好。” 胡三一愣,没想到陈秀珑在这种事上会反驳他——以前都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陈秀珑最多也就只会沉默。 他果然还是变了,胡三不喜欢他的改变。 于是,胡三又说道:“嗐,再好不也是个唱戏的?真这么喜欢,你让他光给你一个人唱多好?本来包他就花了不少钱呢。” 陈秀珑更加厌烦,看着胡三一字一顿地说:“我觉得他唱的很好,就值得被更多的人听到。” 他看起来神色微冷,表情严肃,可实际上心脏砰砰砰直跳个不停。 但陈秀珑还是努力维持住了自己的表情没有露怯。 而紧张的他也并未发现,此刻他佯装平静的表情,真的很像在模仿靳无星。 胡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强调噎得亦是没说上话。 僵了许久之后,才皮笑肉不笑地符合道:“是,是,你喜欢就行。” 然后很快,害怕再自讨没趣,就又回到包间里去了。 凭栏外头的陈秀珑这才长舒一口气,心里一下子开心的近乎雀跃起来。 直到玉仙儿下台,唱完回到楼上来,他那股兴奋劲儿都还没有褪去。 陈秀珑把人拉到一边眉飞色舞地跟他形容自己的改变,玉仙儿始终都是面带微笑地静静听着他述说。 口干舌燥地讲完后,陈秀珑才后知后觉地端起水来润了下口,没好气地说:“他还想跟我说夫人的小话,我都没稀得搭理他!” 对如今的陈秀珑来说,称呼靳无星一声夫人,已经不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但“母亲”一词他还是始终为自己的娘亲保留着。 陈秀珑:“我之前真没发现,胡三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也真不是个东西! 但现在他发现了,只要他自己强硬起来,他觉得他做什么都能行! 玉仙儿闻言表示莞尔,心中对靳无星的拜服却更深。 在他去拜托靳无星的时候,根本想不到陈秀珑会变成如今这样,现在看只能说是从好的意义上面被人“背叛”了吧。 两人还在说着话,戏楼管事找了上来。 “找我?”陈秀珑面露疑惑,朝管事引荐的人看去。 —— “麻烦你了啊,小外甥。” 宋祁珅一脸憨态可掬,边往府里走,边对陈秀珑说。 陈秀珑难得有些局促,对他道:“没事,你、舅舅,我……” 小时候的事情他早就记不得多少了,对于宋祁珅这个他血缘上的亲人,陈秀珑也只感觉陌生。 “没关系,你不用勉强。”宋祁珅笑的很是包容,说,“也是我们的错,一直没能脱开身,连小妹去世都没能回来帮衬帮衬。” 提起母亲,陈秀珑还是会有些伤心。 于是二人后面就双双沉默了下来。 让管家去通报了靳无星之后,陈秀珑陪着宋祁珅坐在正堂中。 不过他没料到陈商万今日有事,大白天地就跟他在家里撞了个正着——陈秀珑和陈商万现在的关系依旧十分尴尬——主要是陈秀珑还有些拉不下面来。 听见陈商万轻描淡写地叫了他一声“老三”,陈秀珑再不情不愿,也还是叫了他一声“二哥”。 但后面的话陈秀珑就都交给下人了,借别人的嘴介绍完宋祁珅的身份,陈秀珑本以为陈商万会和他一样欢迎对方。 可谁知陈商万听了这话后,突然脸色一变。 表情难看得像是下一秒就想要将人直接请出去一般。 “姓宋?哪个宋?”靳无星当然不是问是哪个字,而是在问,“是前夫人的那个宋吗?” 陈管家点头应是。 靳无星:“他们来是有什么事吗?” 陈管家:“据说是顺路来拜会,顺便找个人。” “找谁?” 管家闻言皱了下眉,像是不理解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一样,点名说:“是尹言东尹老板。” 靳无星倏然抬头,一瞬间明白了什么:“……行,我知道了,我去找他吧,你回去安排好那家人。” 陈管家答应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