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不追了!》 1、难追 “别看了,看一百遍都没用。”室友顾青从身后路过,凉飕飕飘来一句,“少做梦。” 烟淼长叹口气,鼠标跟失灵似地移来移去,始终舍不得移到右上角的红叉标识。 她再次叹气,指腹摩挲着鼠标滚轮,将页面放至最大。 该则新闻已经a大头版飘了将近半个月,标题为—— 【我校数学科学系闻泽同学受邀参与世界数学大会】 洋洋洒洒几百字,靠美术上a大的烟淼平生最恨数学,但还是硬着头皮百度了闻泽一个月以前发表的论文“k方程和超临界距离——关于费米尔猜想”。 每个字都认识,但绕口到读都读不通顺,如同天书。 只有悠兔新闻报道稿里的一句——“费米尔猜想被誉为千禧年数学未解十大难题之首,闻泽或将成为菲尔茨奖最年轻的获得者。” 不明但觉厉。 烟淼托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脑。 屏幕色调偏冷,衬得闻泽的神情也愈发淡,能看得出此人十分反感镜头,唇线紧抿成线,眉心也微皱着。 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旁边的老教授堪堪到他肩膀。他站得笔直,长臂严丝合缝地贴在裤线,白衬衫一层不染,从头到尾扣得严严实实。 比旁边的教授看上去还要冷漠寡言。 “他还是没通过我的好友申请。”烟淼冷不丁转过脸来,神情沮丧。 饶是已经相处了一个月,顾青依旧会被她那张无比明媚的脸给惊艳住。 顿了顿后,才又道:“放弃吧,数学才他是老婆。” “我也喜欢数学。”烟淼不要脸地道:“四舍五入等于他喜欢我。” 顾青转身去阳台吐沫子,“高考数学多少?” “没及格。”烟淼一脸骄傲地冲着阳台双手托胸,“但我有36d。” 虽然夸张了点,但烟淼的身材绝对是一流,腰细腿长,胸和屁股又异常有料。 顾青的声音穿透力极强,“360d都没用,对着数学公式才能硬起来。” 烟淼捂住耳朵。 “你在做作什么?”顾青皱起眉头,过了两秒,忽然想起件事,“快乐鸟最近搞活动,满五百打七折,要不要凑个单?” “快乐鸟是什么?”烟淼一脸迷茫。 顾青言简意赅,一字一顿,“让你快乐的,鸟。” 烟淼:“……” 顾青挑眉:“绝对比闻泽那种看着连飞机都不屑打的人好使。” 烟淼再次石化。 顾青一副过来人的口吻,“用了就知道男人都是狗屁。” 室内白炽光刺眼,楼外有音乐社团在搞活动,烟淼红着脸扎进臂弯。 用什么用啊,千辛万苦考进a大,连根闻泽的头发丝都看不见。 烦! - 闻泽一下飞机就被十几位媒体记者围堵,同行的老师将他往私人通道里带,出机场后,忙不停蹄赶去电视台接受央视记者的采访。 等采访完,已经是下午六点。 没有半点歇息的时间,闻泽又赶回院里参加数学研讨会。 这次的研会颇受学界重视,除了闻泽研究领域有关费米尔猜想的进展,还有几位数学系教授或学生作汇报。 偌大的学术厅内,灯光明晃晃倾斜下来,一位微胖的男生正滔滔不绝地讲着。 坐在后排跟着导师来观摩的两个外校学生忍不住交头接耳。 高个子压低声音道,“这个人好牛。” “将就吧。”瘦竹竿视线移到坐在中心的那个看着和他们年纪相差不大的男生,“比不上他旁边那位神。” 高个子问:“哪个?” 瘦竹竿用下巴指:“闻泽。” “靠!”高个子差点跳起来,“不是说去参加数学大会了吗?” “应该是提前回来了。” “你怎么认识他?” “我是a大附中的。” “闻泽在你们学校是不是神一般的存在?” 瘦竹竿轻呵一声,“何止是神,他是直接跳过中考被附中破格录取的,高一进校就被选入了国家队,参加了imo。” imo就跟奥运会一样,进入国家队只代表你有资格,能不能参加比赛必须经过层层选拔,因为你的对手都是来自世界各地顶级天才。 “拿金牌了?” “那不废话么,”瘦竹竿惊叹:“闻泽那届得满分的只有他一个人,而且他的解题速度比火箭还快。” imo共八场考试,每场考试四个小时,虽然只有三道题,但每一道都难得丧心病狂要人命。 瘦竹竿钓足胃口:“你猜用了多久?” 高个子试探性地问:“3个小时?” 瘦竹竿摇摇头。 高个子不敢相信,连同声音都变虚了,“2个?” 瘦竹竿伸出根食指,“每场一个小时,24道题全部解出。” “我操啊!” “还是不是人?” “听说过一句话没,泽神解不出来的题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 “题错了。” - 星期六,501寝室。 遮光帘拉得严严实实,室内暗无天日,睡梦中的烟淼翻了个身,木板发出嘎吱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啪嗒一声,白炽灯骤亮。 “喂,今天寝室聚餐。”顾青敲她床板。 烟淼迅速拉过薄被蒙住脑袋,发出一声幽怨地哀鸣。自从知道闻泽已经回校的消息后,她不辞辛苦绕半个校园去五食堂吃一日三餐。 苦苦蹲守一周后,连闻泽的半个影子都没看见,却被一堆男生要了微信。 烟淼掀开被子下床,一边扒拉乱成鸡窝的长发,一边打开衣柜门。 在里面一阵瞎翻,最后拎出件纯白体恤。 她双手揪着衣摆往上掀,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丝滑细腻得犹如绸缎,腰肢往内凹的弧度很深,翘臀上面赫然有两个小小的腰窝。 别说男人了,就连顾青这个阅片无数的女人都想上手摸一把。 烟淼套上衣服说,“等我收一下垃圾。” 她三两下把桌面没吃完的零食扔进垃圾桶,弯腰捡起一张落在地上的海报时,手顿了顿。 顾青不耐烦了,“你在磨蹭什么?” 烟淼看着手里的海报,心头不免泛起苦涩。 社团招新那天,她为了这张纸,可是在炎炎夏日里跑去奶茶店,给数学协会每一位学长学姐送上甘甜冰凉的西瓜汁。 可谁能想到费老大劲儿拿到参与资格后被告知—— “像泽神这样的大佬是不会来参加这种业余兴趣组织的。” 呵。 烟淼大力揉成一团,狠狠砸进垃圾桶里。 - 七点的夏夜还未完全黑,天际拉出一缕暗橙色的晚霞。 十五分钟后,一行人来到了五食堂。 等小炒的时间里,室长张佳宜汇报下午参加同乡会的结果,没有要到闻泽的手机号。 据说,他列表里不超过二十人,陌生人是不可能成为他微信好友的。 “我严重怀疑闻泽喜欢在五食堂吃饭是假消息。”烟淼撒气般地锤桌子,“到底是哪个狗东西说的!害我每天六点半起床,午觉也没时间睡!” 张佳宜定定地看着她,神情忽然变得不对,“闻泽……” 什么? 闻什么?什么泽? 救命,她没洗头啊! “你后面。”张佳宜又说。 大脑宕机两秒,立马嗡嗡叫嚣。烟淼像被人扼住了喉咙,根本转不了头。 她蜷了蜷脚趾,夹紧人字拖,压低声音道:“帽子,帽子,帽子借我!” 张佳宜连忙把头上的帽子扔给她,烟淼戴上后,狂薅头发,又打开手机摄像头仔仔细细审视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缓慢地回头。 这道背影曾无数次出现在梦里,只一眼,烟淼就认出了他。 烟淼嗖得站起来,捏了捏拳头:“勇敢的人先有男人,祝我成功!” 食堂喧嚣不已,位置紧缺。 闻泽周身笼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像是一道天然屏障隔绝嘈杂纷乱的外界,以至于单人单桌都没有人接近。 烟淼顶着周围人猎奇的目光,端着碗白饭坐到了他对面。 怎么开口? “嗨。” “闻学长,还记得去年梧桐树下的我吗?” 不行不行,太做作。 “闻泽你好,我为你考上a大了!” 太直接,会把人吓跑的。 啊啊啊! 到!底!要!说!什!么! 闻泽完全没发现对面多了个人,一直垂眸吃饭。五分钟里,没有抬头看过来一眼。 烟淼忍不住咳了一声。 对面毫无反应。 烟淼继续咳,这次声音大了点,连续咳了三下。 闻泽抬头,视线只停留了一秒,随即收回。 不过观察细微的烟淼发现,闻泽看她的时候薄唇微蠕了下,像是欲言又止。 时隔一年多还能对她有印象,惊喜和雀跃悄悄爬上心头。等回过神来,闻泽已经端起餐盘离去了。 嗯? 怎么走了? 闻泽背挺得笔直,气场凌冽到过道上的人如摩西分海般往两边散。 烟淼慌里慌张追上去,然而食堂过于拥挤,闻泽腿太长,直到小跑到食堂外的洗手池前才追上。 夏夜的微风带走些许闷热,没有盛装打扮,烟淼再一次庆幸现在是晚上,她扬起迷人的微笑,“还记得我吗?” 闻泽单手抄兜,上下扫视完她后毫无半点融化迹象,“你谁?” 失望犹如潮水一般涌来,不断拍打着烟淼地胸口。 没关系,没关系。 如果仅是一面之缘就记住了她的脸,说明他和其他男人一样俗,喜欢看美女。 烟淼试图唤醒他记忆,“去年夏天,6月2日,有个穿牛仔裙的女生,背了一个玲娜贝儿的包,戴了个紫色的——” 闻泽打断她,“有事说事。” 周围行人熙攘来往,他的视线从始至终没离开过自己下颚。 烟淼从小被人夸天鹅颈,她下巴微微上抬,高傲地延长颈线, “没什么,就是——” 闻泽转身走了。 “别走。”烟淼快步走到他面前张开双手挡住去路,“我还没说完。” 闻泽后退半步,看了眼腕表,看出他耐心用尽,烟淼深吸一口气。 “我喜欢你。” “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上了。” “做我男朋友怎么样?” 2、难追 夜色深沉,风静树止。 她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紧张到下一秒就要出逃。 闻泽的语气里没有温度,“不怎么样。” “为什么?”烟淼觉得自己长得挺漂亮的。 他单手插兜,视线再一次落在她脖子上,“我不会喜欢连衣服都能穿反的女生。” “…………” 烟淼低头看去,一排乌鸦从脑门前飞过,等再抬眸,人已经走远了。 只留下一抹冰冷背影,无情嘲笑这段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爱情。 …… 时间的指针拨回一年前。 烟淼的哥哥烟深从a大毕业,烟淼的父母带着烟淼来a大参加毕业典礼,同时试图通过a大的校园氛围激励吊儿郎当不求进取的烟淼本人。 烟父烟母带着烟淼逛了一圈a大后,试探性地问:“a大怎么样?” 烟淼:“漂亮。” “要不再来一年考a大?” 烟淼:“不要。” 烟淼从小喜欢画画,因为成绩不拔尖,高中自然而然走上了美术生的道路。烟淼的艺考老师是这样评价烟淼的—— “但凡文化分能上去,八大美院闭眼选。” 然而烟淼是扶不起的阿斗,在联考分数优异,校考均取得合格证,烟父烟母花大价钱聘请名师辅导文化课的情况下,居然考出了320分的成绩。 这意味着烟淼别说八大美院了,连稍微好一点的普通院校都上不了。 烟淼对此持无所谓态度,觉得本省的某某艺术学院挺好的,想回去就回去,能经常吃到爸爸做的油卤鸡爪。 而烟父烟母则觉得烟淼的专业能力极强,去专科院校简直埋没才华,高考是一道分水岭,希望烟淼能慎重选择未来的路。 再三劝说下,倔得像头驴一样的烟淼坚持不复读,尊重子女选择的烟父烟母也只能叹气。 然而十分钟后,烟淼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这是一个俗套到不能再俗套的偶遇桥段。 烟淼和父母走散了,随机揪了一个学生问路,也不完全是随机,肩阔腿长的背影一看就是个帅哥。 初夏的梧桐大道上,浓荫茂密,蝉鸣悠长。 闻泽转身的瞬间,十八岁的烟淼猝不及防体会到了什么叫—— 一眼误终身。 熙攘往来的路人在瞬间定住,整个空间被摁下了静音键,世界仿佛只剩下对面的他。 “请问——”视线相接,烟淼一念之间改变了主意:“你是a大的吗?” 闻泽淡扫了眼她泛起红晕的耳垂,没有回答,转身走了。 烟淼本想追上去问,身后突然传来父亲的呼唤…… 回家当天,烟淼在卧室倒腾了一晚上,听见动静的烟父烟母赶来,连忙宽慰,“爸妈只是问问,没有逼你的意思,我们不复读,就上南技。” “不。”烟淼合上行李箱,拍了拍手上的灰,“我要复读。” 烟父烟母:“啊?” 烟淼:“上a大!” - 烟淼表白被拒的事在第二天传遍了整个美术系,走在路上都有人在背后窃窃私语,甚至在中外美术史的课堂上,有人当面问她哪里来的勇气。 偏偏那女生语气真挚,烟淼只好尴尬一句——梁静茹给的。 顾青涂着红艳艳的指甲油:“但凡长了脑子也不会在食堂门口表白,嗓门还大得跟喇叭似的,不传你八卦传谁八卦。” 张佳宜走过来宽慰烟淼,“你是系花,大家当然关注你啦,a大帅哥那么多,我们换一个。” 烟淼猛地从张佳宜怀里抬头,磨着后牙槽道:“我就不信我追不到!” 之后的一周,烟淼想方设法制造偶遇,但闻泽行踪不定且在长期住在校外,连个背影都没瞧见。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蹲到了从寝室楼出来的闻泽。 光线洒在他衬衫上的瞬间,四周都变虚幻了,只是见到他,烟淼的心跳声都重到了耳膜。 然而闻泽视线没有丝毫偏移,径直从她身旁路过,烟淼理了理裙子,小跑追上去,笑着问:“去上课?” 闻泽视若无睹,同行的师兄罗肃看看挡在跟前倒着走的烟淼,试探性地问:“要不我先走?” “用不着。”闻泽的眼里没有一丝情绪,“一起。” 罗肃神色明显僵硬,嘴唇蠕动,欲言又止。 反正整个a大都知道了,当着外人面烟淼也不害臊,微笑着递出手里的纸袋,“校外你常去那家,手冲意式浓缩,里面还有碱水包,没什么糖,要是不喜欢下次再给你换别的。” 闻泽终于驻足,“下次?” “只要你在学校留宿,我就给你送早餐。” 她嘴唇似涂了什么东西,泛着和莓果一样的诱人光泽,露出两颗洁白虎牙,笑容灿烂甜美。 由于身高差距,闻泽垂着眼皮看她,陈述句语气问:“你很闲吗?” 烟淼:“我课挺多的,但要是你约我,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闻泽沉默了一瞬,似乎在思考她是听不懂还是装不懂。 烟淼趁机将纸袋塞进他怀里,“一定要吃哦,我还有课,先走了。” 闻泽长腿一迈,当着她和罗肃的面,毫不犹豫地将纸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整个过程一字未吭,像是不屑于再开口。 烟淼唇线瞬间紧抿,脸比霜打的芭蕉叶还要蔫。 炎炎夏日,擦肩而过时带起的风居然是凉的。 烟淼撅了下嘴,无言盯着垃圾桶,忍受着心情一点一点下沉至谷底。 …… a大某几个专业净出怪才鬼才,大家戏称为疯人院,而数学系则号称五大疯人院之首。 天才嘛,情感总是缺失得厉害,何况是天才中的天才。 对于闻泽冷漠得过了头的反应,罗肃毫不意外。 不过路过教学楼前的展览墙时,他忍不住多了看眼,上面贴着不久前新生军训的宣传照。 统一的军训服颜色陈旧,毫无版型可言,但站在人群中回望被抓拍的女生是那么耀眼,近乎让整个操场为之失色。 “是她吧?”罗肃抬下巴示意,“刚才送早餐那女生。” 又接着道:“长这么漂亮,石头都会动心。”说完这句他顿了下,拍拍闻泽手臂,“不过我知道你不会,光看长相还是太肤浅,你应该不喜欢这种太招摇的类型。” 闻泽忽然偏头,看过去一眼。 - 上午第一节课是中国美术史,烟淼趴在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烦躁地抓头发,顾青在旁边打手游,边打边问她怎么没捡起来自己不吃,不吃给她也好,浪费可耻。 那家咖啡厅档次很高,咖啡加面包抵得上普通学生两三天的生活费了,烟淼抬起雪白小脸,闷闷道:“我倒是想捡,但里面好臭。” 顾青撇眼过来:“你就是女人里的臭狗屎。” “那你是老色、批。”烟淼不甘示弱回怼。 顾青大方承认,“总比你这个倒追男人还不成功的小白花好。” “要是轻轻松松追上了,就不是他了。”烟淼忽然想起什么,“我第一次见他那晚做了一个梦。” 顾青:“春、梦?” 前排两个女生猛地回头,瞳孔地震,烟淼乜她一眼,压低声音道:“才不是,我梦见了我们的家,我在客厅飘窗前画画,他坐在沙发上看书,投影仪放着我最爱看的电影。我画累了,站起来伸懒腰,他走过来抱了抱我。” 顾青冷淡地哦一声,还说自己不是小白花,梦都不敢做大的。 “真实得可怕,我甚至能描绘出那个家的每一个细节,就像存在一个平行时空——”烟淼本来兴致勃勃,但游戏打得正起劲的顾青并没有听。 那种感觉该怎么描述呢? “就好像,为了和他相遇,我已经等待很久了。” “在一起,是命中注定。” - 晚上十点,烟淼从画室回寝室楼的路上遇见了闻泽。 他从学院大楼出来,身形优越,一眼认出。 黑夜给了人勇气,烟淼轻手轻脚地跟在他身后,穿过一条幽静的小道,最后停在池塘前。 她看见闻泽从衣兜里拿出了什么,路灯隔得远,完全看不清,烟淼蹑手蹑脚地往右边挪了挪,将身体完全掩在树干后面,然后探出只眼睛。 他指间亮起的猩红点燃了黑夜,夏风一吹,荷花香味裹着淡淡的烟味钻入烟淼鼻间。 今天是导师叶成理的生日,叶老高兴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闻泽盛情难却,被逼着小酌了几杯。 他酒量很差,回到研究所快一个小时了劲儿还没散,脑子晕乎乎的,连一个异常简单的公式都能写错,他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于是出来透气。 烟才燃到一半,闻泽忽然摁灭。 “又想干什么?” 走到一半的烟淼猛地收脚,他的声音冷不丁冒出来,又淡又平,甚至没有转身。 烟淼捏了捏手指,像做贼被抓一样忐忑。 闻泽转过来,夜色模糊了他的轮廓,也深刻了他漆黑的瞳仁。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喝酒啦?” 烟淼嗅了嗅,居然私底下烟酒都来,她其实不喜欢又抽烟又喝酒的男生,觉得他们身上臭臭的,但闻泽显然不是。 他抽烟的感觉和平日里很不一样,少了分清冷,多了分烟火气。那一瞬间,烟淼滋生出很多灵感,如果不是想和他说话,她一定立马跑回画室,把它们统统画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闻泽居然轻笑了下,怼她:“关你什么事。” “你很喜欢喝酒吗?”烟淼说:“下次叫上我一起,我很能喝的,啤的白的都行。” 闻泽没说话,单手倒出一支烟,衔在嘴里点燃。 隔着薄薄几缕腾腾直升的烟雾,烟淼问:“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闻泽垂下手,任由烟灰随风飘落,“没有。” 烟淼:“后天呢?” 闻泽:“也没有。” 她没有气馁,微抬下巴,淬了光的眼睛巴巴望着他:“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闻泽觉得自己喝太多了,不然为什么会觉得她的唇瓣很饱满,注意到她换了种颜色。 “对你什么时候都没空。”闻泽言简意赅。 烟淼撇了下嘴角,不甘心地问:“你很讨厌我吗?” 闻泽:“我以为你没这个觉悟。” 喝了酒的闻泽更冷更尖锐,烟淼在心底叹口气。 不过酒后吐真言,那就是真的讨厌了。 “不介意我更讨厌一点吧?” 烟淼抽走他指间的烟,张唇含在嘴里。 她以为闻泽会直接走人,但奇怪的是—— 他没有。 3、难追 烟淼专门翻出个黑色丝绒盒子,将那支未燃尽的烟放进去。 虽然那晚闻泽没有冷脸走人,但再次直白地拒绝了她,且没留有丝毫余地。 让她不要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他不会喜欢她的,永远不会。 一周过去了,闻泽再也没有出现过。 烟淼听说他拒绝了隔壁学校舞蹈系的系花,根据形容,那位系花长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她看过照片,确实漂亮,堪比明星,但还是被闻泽无情拒绝了。 所以闻泽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呢? 烟淼抓耳挠腮地想。 情场老手顾青说:“虽然男生都看脸,但也不全看脸。” 烟淼没有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人,闻泽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她认真地问:“那看什么?” “因人而异,闻泽估计看智商。”她拍了拍烟淼肩膀,再一次劝,“算了吧,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真在一起了整天面对冰山不冷吗?” 烟淼摆弄着新做的美甲,“冰山总有融化的一天。” “没劲,还是昨天要你微信那个体院弟弟更好。”顾青俯身在她耳边小声笑:“感觉很能干的样子。” “……”烟淼皱眉护犊子:“你怎么知道闻泽不能干?” 顾青直起身体,“弟弟鼻子贼挺。” 烟淼想了想,“闻泽的更挺。” 她说完又忍不住想,要是闻泽知道自己和别人每天大张旗鼓地讨论他身体,会不会更讨厌她? 不过也不差那么点。 烟淼从小被吹捧着长大,无论是长辈还是同学朋友,女生还是异性,大家都非常喜欢她,活脱脱的万人迷。 被闻泽嫌弃成那样,打击是成倍的,不过她这人一向倔,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 周五晚上回寝的张佳宜带来一个消息—— 闻泽将参与数学协会明天举办的活动。 “校活动网报名的人太多,把系统都挤爆了,现在只认招新时的活动表。”张佳宜记得社团大战时,烟淼就只报了数学协会一个社团,“你运气真好。” 烟淼心情瞬间放晴,翻箱倒柜搞得叮咚响,顾青掀开帘子探出个头,没好气地道:“别找了,丢垃圾桶了,上上周,你表白那天。” 烟淼大脑卡了一下,呆呆地站在原地,神情懊悔又无助。 十分钟后,她辗转找到数学协会的干事学姐,央求她给自己留个名额。学姐一口回绝,且很不耐烦,“别人也找我怎么办?” 烟淼轻言细语地道:“当工作人员行不行?我干活可利索了,力气比男生还大。” “又不需要搬桌椅,抱歉啊。” 嘟的一声,学姐挂断了电话。 烟淼疲软地坐在椅子上,手肘搭桌托腮,眉心皱成川字,唇角也低低地垂着。 就在她绞尽脑汁思索怎么能混进会场时,手边的电话突然响了。 学姐语气柔和了不少,“新媒体的同学骑车摔断了腿,明天来不了,我记得你有照相机也很会拍照,你代替他行吗?” 于是烟淼盛装出席了第二天的活动。 她提前二十分钟到场,但前三排已经坐满了人,放眼一看,清一色全是女生,竞争对手实在太多。 学姐叫颜灵希,她让烟淼把相机交给一个学长,烟淼问:“那我呢?” 颜学姐说:“你找个位置坐下就行。” 烟淼:“什么?” 颜学姐无奈地叹口气,“都想拍闻泽谁拍老师啊?上次就因为抢着给闻泽颁奖,两个礼仪打起来了,闹得还挺大。” 烟淼的diy闻泽小卡计划就此泡汤。 闻泽并不喜欢参加非学术活动,这次是主管协会的老师专门找到叶老,让叶老劝他参加。 那天叶老来研究所,闻泽正在进行复算,旁边是撂成堆的草稿。 叶理成站在门口看了他很久,不忍心打断,晚上再来的时候,闻泽依旧在位置上,手边的稿纸又厚了一寸。 终于没忍住,走过拍了下他肩膀,“吃晚饭没?” 闻泽放下钢笔,站起来说:“等会就去。” 叶老摇摇头,“你这可不行,学术要紧,但生活更要紧。” 叶成理已经七十五了,年过古稀,由于年轻时醉心于学术至今没有娶妻,也当然无子。 刚参加完旧友的生日宴,看着他们子孙满堂绕膝下,一家子其乐融融,感慨万千。 闻泽笑了下,拉开椅子让叶老快坐。 叶成理去年动了膝关节手术,腿脚一直不好,由于没有家人,手术是闻泽和罗肃签的字,也是他们轮流陪护的。 因此对待两人,不只是学生和导师的关系,也多了分父爱。 尤其是幼年丧父的闻泽。 “小泽啊,下周六数学协会有个活动,到时候你去一趟。” 协会的老师找到办公室时,叶成理一口回绝了,因为了解闻泽的性格,但现在改变了主意。 闻泽:“周六我——” 叶老打断他,口吻不容置疑,“年轻人要有年轻人的样子,不要成天把自己关在研究所,多出去看看,说不定比这些数字更有魅力。” 周六去会场的路上,罗肃戏谑道:“叶老一定是后悔了,怕你像他一样孤独终老。” 闻泽:“有什么好后悔的。” 罗肃说:“叶老以前也不后悔。” 闻泽驻足,看过来一眼。 罗肃耸耸肩,他这位师弟冷漠又孤僻,完全没法想象他和女人谈情说爱,独处于他而言就是续命。 “马尔克斯说人生的本质就是一个人活着,不过我觉得终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和你完全不同的人,猝不及防闯入你的世界,打破生活的平衡,你为她着迷,对她上瘾,为她——”说到这,罗肃蓦地看见会场门口站着的有点熟悉的女人。 闻泽显然也看见了,罗肃话锋一转,“是她?” 闻泽继续往前走,“不会是她。” 罗肃怔了一怔,追上去,“我又没说她是她。” …… 烟淼今天穿了件挂脖吊带裙,薄荷绿衬得皮肤像珍珠一样白,露出的肩膀平直深凹,用顾青的话来说—— 唐僧看了都走不动道。 闻泽看是看了,但路过她时明显加快了频率。 就像路过一堆垃圾堆,恨不得立马远离。 “……” 烟淼不悦地撅了下唇角,远远地跟在他身后。 闻泽深入浅出地给大家科普了费米尔猜想,短短十分钟结束,一片掌声中夹杂着几声女高音尖叫,俨然成了追星现场。 后面就是罗肃的长篇大论。 烟淼被挤在角落,完全没有任何机会接触到闻泽,就在她以为这趟白来时,游戏环节,闻泽悄无声息地从侧门出去了。 这栋楼是回字结构,一共有五层,闻泽选择了离多功能厅最远的厕所,饶了好几个回廊。 烟淼靠在男厕外的墙壁上,一边低头玩手机,一边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洗手的声音传来,烟淼立马收起手机。 闻泽对于她的出现没有意外,像是早已知道,视线没有停留地往前走。 烟淼跟上去,拉开了半个身体的距离,两人一前一后。 长廊两边是办公室,周末没人,空旷静谧,白色瓷砖倒影出两个人的身影。 快到转角处时,闻泽突然停脚,烟淼一个急刹,在撞上去之前,被转身的闻泽用手机推开了。 烟淼揉着自己被硌疼的肩膀,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气鼓鼓地控诉:“就不能轻点儿嘛。” 闻泽单手插兜,垂眼俯视,眼里满满的警告。 烟淼垂下手,恶人先告状,“是你自己先停下来的,不能怪我。” 闻泽显然没有和她掰扯的耐心,“说得还不够清楚?” “不是,学长让我来问你下期活动——” 被他冷漠打断。 “有你我绝对不会参加。” 气温急剧下降,周围仿佛都冻住了。 烟淼一字一顿道:“我、就、不。” 闻泽缄默半秒,忍无可忍,很轻地说了声滚。 见他情绪终于有了波动,烟淼又扬起笑容,眨巴眨巴眼道:“滚不了,也不会,要不你教我?” 落在对方眼里,就是非常之欠。 闻泽将手从西裤兜里抽出来,语气依旧淡,像轻飘飘的羽毛,却又锋利如冷刃,“信不信我打女人。” 烟淼不甘示弱地和他形成对视,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往前迈了一步,两人离得很近很近,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闻泽从来没有和女人如此近距离接触过,那颗点在锁骨上方的黑痣勾住了视线,背景是雪白一片的肌肤。 有些莫名其妙,他后退一步准备离开,却在转身前,被人冷不丁拽住了领带。 她说:“打我可以,但只接受用这个,行不行?” 4、难追 闻泽一把扯过领带,力气大到烟淼趔趄了一下,眉头下沉,手藏在身后,因为疼痛下意识捏拳揉搓。 “学长让我问你下期活动能不能参加,然后再加一下我微信,学校公众号会推送你刚才的讲话内容,需要核对有没有专业性上的错误。” 烟淼一口气说完刚才来不及出口的话。 “叫你学长加我。”闻泽整理歪掉的领带。 烟淼看着他的动作,顿了一秒问:“就不能加一下我吗?” 闻泽没有抬眼:“不能。” 烟淼也多丧气,只是微笑着说:“列表里多一个我这样的大美女不好吗?多赏心悦目啊,别人想加我还不通过呢。” 闻泽懒得理会她的叨叨念,径直走了。 “你别后悔。”烟淼忽然对着他的背影道。 闻泽没有回答,消失在无人的转角。 - 活动还没结束,烟淼先回了寝室。她让学姐帮忙收好相机,明天再去拿。 冷晓雪和张佳宜去图书馆了,顾青在床上睡觉,寝室里安安静静的。 烟淼托腮转着手里的钢笔,对着化妆镜神游。 直到被尿憋醒的顾青下床瞄过来一眼,“活动结束了?” 烟淼打开柜子换睡衣上床,闷闷吐出一个字:“没。” 星期一画了一上午的静物素描,下午中国近代史纲要的课上,烟淼昏昏欲睡。 下课铃响起的瞬间,她一头栽进臂弯。 意识刚要涣散,肩膀被人轻拍,烟淼以为是顾青,瓮声瓮气道:“别搞我,好困。” “呃……有人找你。” 声音很甜,不是顾青,烟淼猛地抬头。 梁满月被她急躁的动作吓了一跳。 烟淼环顾一圈,“在哪儿?” 梁满月:“前门站着那个,在冲你笑。” 烟淼眉眼嘴角一下子就耷拉下去了,丧气得不行,心想什么时候闻泽也能这样对她笑。 段一鸣送来一杯奶茶,乌龙底,加奶盖,少冰三分糖,双份波霸。精准捕捉了她的口味。 烟淼起身将奶茶扔进后门的垃圾桶,回来时梁满月都惊呆了。 顾青打着游戏点评,“你和闻泽有什么区别。” “不一样。”烟淼坐下来,从包里摸出支黑色钢笔转着玩,“我是等人走了再扔,他是当着我面扔。” 梁满月听到八卦走不动道,“闻泽也太那个了吧。” “嗯,够绝情。”烟淼打了个哈欠,苦兮兮将脸埋进桌面,继续睡觉。 教室突然之间变得安静,烟淼心满意足换了个姿势,准备安然入睡。 但下一秒,肩膀又被人拍了两下。 这次确定是顾青,因为真的很用力。 “喂,抬头。”顾青在她耳边说。 “烦不——” 话没说完,她听见有人压低声音土拨鼠尖叫。 “啊啊啊,那不是闻泽嘛!好帅!” “总算见到真人了,不过他来我们教室干什么?” “我的妈,帅死我了!” “……” 躲在臂弯里烟淼赶紧拨了拨自己的刘海。 抬头的时候,闻泽已经从前门进来,走到过道的一半,离她只剩两米不到的距离。 他的气场过于强大,连顾青都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 烟淼扬起嘴角,但闻泽没有半点要和她笑的意思,“出来。” 烟淼慢吞吞地站起来,跟在闻泽身后,在踏出教室门的瞬间,讨论声炸响。 - 闻泽把她带到了教学楼背后的绿化带里。 他简明扼要,“笔还我。” “什么笔?”烟淼一脸雾水。 闻泽看了眼别处,几个女生扎堆躲在墙后,收回视线后不留情面戳穿,“别给我装。” 烟淼打量他半晌,用艺术生的专业眼光评价道:“你今天这一身穿搭不错,但色系太冷了,需要加点暖调,会显得你人柔和。” 闻泽:“……” 烟淼想了想,又说:“不过我还是最喜欢你穿西装。” 闻泽没有接她话,像是懒得和她闲扯,“数学协会下期活动我参加。” “你参不参加活动跟我有什么关系。”烟淼不知从哪里摸出支钢笔,有一下没一下地抵着手心,“我又不是数学协会会长。” 闻泽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那支钢笔一直卡在衣襟处,回去后发现不在了,他找了好几天,最后想起某人扯过他领带。 果然是那个时候顺走的。 闻泽伸手,烟淼摸了一把,闻泽黑脸拍开,“我是说笔给我。” “不。”烟淼后退一步,将笔藏在身后,“我要回去上课了。” 闻泽手从兜里抽出来,眼皮垂得低低的,解锁手机,“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得逞的烟淼忍不住笑,“干嘛?” 闻泽:“列表里多一个赏心悦目很难加上的大美女,我求之不得。” “……” 烟淼皱眉,“你阴阳怪气我。” 闻泽:“你凭什么拿我钢笔?” 烟淼呵一声,转身要走,闻泽一把拉住她胳膊。 或许是从来没有和女人这样接触过,攥上她手腕的瞬间,闻泽动作滞了一滞。 烟淼挣扎了两下,皮肤滑得似丝绸,他攥得更紧了。 “疼。”烟淼不悦道。 闻泽手劲没松,烟淼又说:“你扫我。” 闻泽这才松开她,两人加上了微信,闻泽的微信名是他本命,头像是一个横着的8,数学里的无穷符号。 朋友圈什么都没有,烟淼翻了两下,抬眼发现闻泽早就把手机揣回兜里了,一直在等她。 “……”烟淼不高兴,“你好歹点进我朋友圈看看。” 闻泽不说废话,“笔。” 烟淼:“我又没说加了之后就给你。” 欢乐的上课铃声响起,但此时两人间的氛围一点也不松快。 他应该是生气了,不然不会沉默这么久。 “你还想怎样?”他问。 烟淼就喜欢看他微微皱眉,忍无可忍的样子。 “做我男朋友。” 闻泽:“不可能。” 烟淼:“我很丑吗?” 闻泽:“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烟淼一下子就笑了,“意思是我长得很漂亮?” “丑。” “……”烟淼变脸比翻书还快,“没眼光。” 闻泽作势要动手,烟淼将钢笔插、进衣领口,闻泽的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停在她胸前,张开的五指缓缓蜷曲回缩。 如果在靠近一点,那就是真的抓上了。 烟淼的脸迅速泛红。 “三件事换一支笔。”烟淼说。 闻泽垂下手,“做梦。” 烟淼:“六件。” 闻泽拨通手机,“你好,请问是派出所吗?有人将我的私人物品占为己有拒不归还……” 烟淼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等着,心说别想吓唬我,直到他说:“是我过来还是你们出警?”说到这他看了眼腕表,“二十分钟后——” 烟淼跳起来抢手机,闻泽仗着人高直接换了只手,并打开扩音器,里面传来男警的声音,“喂?物品值多少钱?喂?喂?!怎么不说话了?” 闻泽敲了敲屏幕,示意她做选择。 烟淼黑着脸将笔拿出来,闻泽挂掉了电话。 “给你。”烟淼没好气地伸出手,在闻泽指腹触碰前又瞬间收回,“是不可能的。” 闻泽看她的眼神已经不能用讨厌来形容了。 不过讨厌到极致说不定就是喜欢。 烟淼单手打开笔盖,指腹抵着笔尖,“没说不还你,但是好是坏就不知道了,大不了赔你钱,你觉得呢?” “行。”闻泽妥协了,“三件事,我答应你。” 烟淼盖上笔盖。 “但两个要求,不能违法犯罪,不能有肢体接触。”闻泽说:“我明天下午有空,一次性做完。” “你确定一次能做完?”烟淼刻意咬重了“做”这个字。 闻泽面无表情,“是做事的做,不是做、爱的做。” 其实她也不是这个意思,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一下又一下的,呼吸有些微热。 烟淼问:“那你想做、爱吗?” 闻泽冷淡睨她,“没有这个选项。” 烟淼哦一声,往他下面扫了眼。 闻泽:“看也没用,对你没感觉。” 烟淼收回视线,心脏下坠,但它跳得时而快半拍又时而慢半拍。 “下午两点半,地点你定,提前发我位置。”闻泽说。 烟淼摊手,“抱歉啊,我没空。” 5、难追 烟淼晚饭没胃口吃,呆坐在寝室里,仿佛僧人入定。 不知过了多久,顾青带着一身酒气从外面回来,搁了个盒子在她面前,“喏,专门给你带的晚饭。” 打开一看,辣鸡爪和海白菜,里面还夹着几颗瓜子花生,ktv没吃完的拼盘无疑。 烟淼:“……” 烟淼:真抠门。 顾青摇摇晃晃地往厕所去,烟淼见势不对,嗖得站起扶住,刚搀扶到厕所门口,顾青哇地一声弯腰吐出来。 烟酒味裹着被胃酸腐蚀过的食物嗖味弥漫开来。 烟淼低头看着糊满拖鞋的呕吐物,沉默了片刻,抬头问:“你还好吗?” 顾青摆摆手,“我——呕!” 顾青在厕所吐了个昏天黑地,烟淼趁这个功夫扔掉拖鞋,清理干净地板,又烧了壶热水逼着顾青喝下去解酒。 顾青瘫在椅子上骂骂咧咧,辣评着今晚酒局的几个男生,说最想和那一米九肌肉男睡。 烟淼倚靠在衣柜上,抱着胳膊皱眉打量顾青,喃喃道:“我一定是被你影响了,不然为什么会脱口而出问闻泽要不要做、爱。” 顾青一口水喷出来,“他没扇你?” 烟淼皱眉往后退一步,“他不敢,我抓住了他把柄。”说着,转身拿出那支钢笔,“就是这个。” 顾青勾了勾手,烟淼递过去叮嘱道:“不要摔了。” 顾青只瞄了一眼就赶紧还给她,“我改变注意了。” 烟淼:“什么?” “烈男怕女缠,”顾青抬手肘狠狠下压,“加油。” 烟淼:“?” 顾青抬下巴,“它能买辆车。” “……”烟淼惊了,“你说这笔?!” 顾青:“这个系列专供vip,这款还是92年的经典款,早停产了,现在是有价无市。” 顿了一下,又道:“妈的,还不赶快把他操了!” 烟淼:“……” - 星期六下午,研究所。 罗肃拿着一篇外文文献询问闻泽。 cake代数猜想的单模维数公式总结,闻泽迅速扫了眼后标出几个关键词,罗肃忽然问:“你的笔呢?” 闻泽看了眼手中的水性笔,没说话。 罗肃:“不会掉了吧?” 那支笔闻泽可宝贵了,一时间看见他用别的,还挺不习惯。 闻泽勾划着标注,声调毫无起伏,“被人顺走了。” “顺走了?”罗肃听不太懂,“谁敢顺你笔?” 闻泽:“贼。” “真的假的?!”罗肃惊呼:“我们所居然有贼进来,我就说,早该装监控了。” 闻泽指腹点了点文献,这时搁在一旁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伸手捞过。 三水喵喵:晚上有空吗? 三水喵喵:第一件事 闻泽静默了片刻,忽然侧头,站在一旁的罗肃立马移开视线,装作没有偷看。 拇指悬在屏幕上空,闻泽思考半秒后将手机放下。 不是很想理会,即使钢笔在她手上。 探讨完文献已经是二十分钟后,期间对面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就在闻泽敲着桌面思忖时,对话框弹出了新的内容。 三水瞄瞄:五马分尸听说过吧 三水喵喵:但你肯定没听说过五马分笔 三水喵喵:图片.jpg 三水喵喵:微笑/微笑/微笑 图片背景是一只纤长的手,钢笔躺在手心里,笔头被虎口夹住,警告味十足。 闻泽很轻地皱了下眉头,打字回复: 【地点,时间】 然而消息发过去,对面却跟失踪了一样,杳无音信。 - 烟淼家境不差,不加其他的开销,生活费保底五千,上万块的包包也有两三个……但这么昂贵的笔还是头一次见。 她拿到光线下仔细打量,笔尖的花纹十分精细,上面镶有一颗小小的钻石,除了这些,实在看不出什么特殊之处。 山猪吃不来细糠。 不过离开寝室前,还是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绒布将其包好,小心谨慎地放进首饰盒内。 美术学院顶楼有一间杂货屋改装的画室,因为空间狭小,鲜少有人来。 角落有个破旧的沙发榻,烟淼百无聊赖地窝着玩手机。 几分钟后,木门嘎吱一声。 烟淼抬头看去,语气怨怼,“你迟到了。” 天气转冷,他穿了一件深黑色大衣。美术学院有几个帅哥也爱这样穿,但远不及他好看。 那股气质比秀场上不苟言笑的模特还要凌冽。随着靠近,烟淼感受到胸腔里剧烈在跳动。 “成年人的步行速度每小时5-8公里,研究所距离艺术楼1.8公里,还不算上楼的时间。”闻泽走到她跟前,一如既往的居高临下,“你通知晚了。” 烟淼往下瞄,掷地有声,“但是你腿长。” “将自然走路简化成小幅度单摆模型,按照90cm的腿长计算,单摆周期至少需要0.278秒,正常最大摆幅40厘米,根据公式——” “别念了。”烟淼打断他,摇摇头:“听不懂。” 闻泽言简意赅总结,“不可能赶来。” 烟淼:“为什么不可能?” “……” 闻泽从来没觉得和人说话这么费劲,像是没长脑子,“我不是博尔特。” 烟淼疑惑:“博尔特是谁?” 闻泽懒得回答,“需要我做什么?” 烟淼起身,“你坐,坐这儿。”她拍了拍沙发,冲他笑。 “然后呢?”闻泽没动。 烟淼:“就坐啊,坐在这里,你想干什么都行。” 光是看着他,她就已经很高兴了。烟淼走到柜子边拿起两杯咖啡,“还是校外那家,美式和拿铁要哪个?” 闻泽:“美式,谢谢。” 烟淼走过去,递给他。 闻泽闻到了牛奶的味道,“这是拿铁。” “我知道。”烟淼咬着吸管,声音低低的,“你不喜欢?” 闻泽:“不喜欢。” “没关系。”烟淼放开吸管,意味深长,“多喝喝就喜欢了。” 闻泽睨她一眼,将拿铁搁在手旁的架子上,无声胜有声。 烟淼也算习惯他的抗拒和挑剔了,无所谓地坐回到画架前,“下周要交副色彩,你在这儿陪我画完,可以玩手机也可以睡觉,随便你。” 闻泽问:“有稿纸吗?” 烟淼:“干嘛?” 闻泽:“说了你也不懂。” 烟淼撇嘴,指了指脚边的塑料袋,“你用画纸吧。” 逼仄的画室落针可闻。 半开的画纸被闻泽折成了稿纸大小,抵在膝盖上,他身体后靠,垂眸推算着公式。 过了一个小时,闻泽出去抽烟,路过烟淼背后时不经意撇过去一眼。 静物色彩,以外行人眼光来看,笔触细腻,用色大胆。 a大美术学院不是人人都能上,险些忘记她这么不正经的人是正经学美术的。 一来一回,腐朽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声响。 烟淼丝毫没受影响,彻底沉浸在画作里。连他在身后停留片刻,也没有回头。 闻泽有些意外。 再次回到沙发上,旋律单调的铃声响起,是烟淼的手机铃声。 她一下子扔了调色盘,跟被打破结界似地站起来,神色肃穆地划拉着手机。 闻泽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也不想知道,继续推导式子,突然一部手机塞他手里。 “帮我算一下,怎么买最划算。” 烟淼坐下来,沙发又破又小,两人自然而然肩膀触碰,一缕头发落在闻泽手肘上,弯曲的发梢随着她的动作,有一下没一下地拂过手背。 传来似有若无的痒。 “规则在这里,每张券用法不同,有满三百减二十,还有五百减五十的,很多,你自己点开看,有的店铺可以一起用,有的不行,哦,对了。”烟淼探头过去拉到页面底部,“我还有积分。” 闻泽站起来,拉开两人的距离,烟淼仰脸看他。 “这算第二件事吗?”他问。 烟淼:“当然不算。” 闻泽将手机扔了回去。 烟淼巴巴道:“求你了。” 她微昂着下巴,脖颈线优越流畅,像一只高傲的天鹅。 闻泽没见过这样趾高气扬求人的,“免谈。” 烟淼丧气地点开某宝,低哼一声:“男人果然靠不住。” 激将法对任何男人都有效。 闻泽手一滞,掀起眼皮。 “六百四十五减五十……两店合用……这个不行……那就是两千三百三十二,如果这样买的话是两千——”她干脆扔了手机,张开五指,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念。 闻泽对数字极其敏感,四位数的加减法她算了快二十分钟。 再一次怀疑她左脑是不是部分缺失。 “十一点了。”闻泽忍不住提醒。 “别催,买完就走。”烟淼说完就忘了自己算到哪儿了,抬头哀怨地啊了声,重新拿起手机,“都怪你,又要重新算了。” 闻泽:“买完就走是吧?” 烟淼“嗯”一声。 闻泽一把抽走手机,只看了两眼用券规则便回到购物车。 烟淼说:“你可以截图,对照着看。” 闻泽勾选着商品:“用不着。” “记性这么好?”烟淼凑过去。 闻泽也没谦虚:“嗯,过目不忘。” 烟淼羡慕极了,“怎么做到的?” 闻泽:“天生。” 烟淼:“……” 闻泽分成了三单,结完账居然只有两千零五八,比先前便宜了近三百。 烟淼满意地道:“双十一真划……” 等等! 她好像忘记什么了。 顾青让她凑了一个单,链接发来时,她都没好意思看。 只记得仿真玩具的客片非常逼真,上面还有一堆红黄色跳动的字体,什么“智能摇摆”“整根深~入”“强力伸缩”“糕潮榨汁机”…… 天啊。 天啊!!! “那个——”烟淼拦住走在前面的闻泽,点开订单,手机怼到他眼前,红着脸指着屏幕,“这个不是我买的,是帮别人买的,你不要误会。” 闻泽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声调依旧平平,“不用特地告诉我,用不用是你的自由。” “……”烟淼蠕了蠕嘴唇,半天只憋出一句话,像蚊子嗡嗡:“我真没用过。” 闻泽定定地看着她,灯光晦暗不明,“你想说明什么?” 烟淼想了想,“我喜欢真人。” “……” 闻泽掉头走人,背影如同一颗冷雪松,在黑夜里越行越远。 烟淼拍了下自己犯抽的脑袋,小跑跟上去,“我开玩笑的,我什么都不喜欢,真的假的我都不喜欢,我只喜欢——” 闻泽突然停脚,烟淼撞了上去,她捂着脑门忍痛嘶声,憋出最后一个绵长的音节,“你……” “现在加一个要求。”闻泽用手机推开她,“不许对我说喜欢两个字。” “那我——” 闻泽打断道:“任何类似于喜欢的表达都不行。” “凭什——” 嘴唇忽然被手指抵住,冰冰凉凉的触感,烟淼蓦地愣住,闻泽低声问:“能不能安静?” 明明是锐利的命令口吻,却像带着蛊惑般的,将烟淼的心脏骗走了半拍。 她缓慢点头,闻泽收回了手。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梯,走到有路灯的地方,烟淼蹦来蹦去的踩他影子玩,像有多动症。 “明天你——”烟淼突然停脚问。 闻泽打断她,“下一周我都没空。” 烟淼叹口气,无语道:“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怎么老是打断她,一点都不尊重人。 闻泽:“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 好像也无法反驳,对他而言,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吧,更何况是面对讨厌的人。 烟淼话锋一转,笑着问:“你下周要干嘛呀?” 闻泽顿了顿,算是解释:“跟着导师出差,短则四五天,长则半个月。” 两人面对面站着。 身高差太多,烟淼费力巴拉地仰着脖子,“去哪儿?” 闻泽:“c市。” 烟淼眼睛亮了,兴奋道:“可不可以帮我带一个东西,那家店就在——” 闻泽:“第二件事。” 烟淼眼里的光瞬间熄灭,“算了,我找代购。” 十一月的温度让人琢磨不透,出门时还觉得挺暖和的,晚上风一吹,冷得只穿了针织毛衣的烟淼瑟瑟发抖。 她抱着胳膊说了好几次冷,走在旁边的闻泽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失落的心情如同这黑夜里的阴霾,无声无息蔓延。 快要分路时,烟淼塞给闻泽一张小卡片,是刚才偷偷画的闻泽q版人设图。 “怎么样?”她垫脚凑近,嫣然一笑,“可爱吗?” 可爱? 他和可爱沾不了一点边。 隔得近了,闻泽才注意到她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抬眼评价,“抽象。” 烟淼气结:“你本来就抽象,不像人。” 闻泽指间夹着卡片,没好气地递出去,“拿走,不然我扔了。” 这时张佳宜打来电话,问她怎么还没回去,烟淼说马上,走前还不忘警告:“不许扔,扔了我跟你没完。” 闻泽冷笑一声,“比如?” 烟淼:“你要是敢,我就扔你钢笔。” 秋风一卷,银杏树叶纷纷扬扬往下洒。 闻泽唇线抿平,看着他吃瘪,烟淼忍不住笑了。 闻泽静静地看着她,等她笑完后才说:“你试试。” 烟淼努了努嘴。 离门禁还有不到五分钟,不再和他闲扯,说了声再见后匆匆往寝室赶。 她走后,闻泽在原地站了会儿。 微弱光线下,画里的人物眉毛拧成倒八,嘴唇成一条线,脑门旁有个乌漆嘛黑的拳头。 生气的表情十分浮夸。 卡片右下角的署名是——mylove 旁边就是垃圾桶。 犹豫片刻后,闻泽选择路过。 6、难追 a大十一点半停热水,烟淼差点没赶上。 她敷着面膜愉快地上网冲浪。 和闻泽独处了近两小时,烟淼有种晕晕乎乎的感觉,这种滋味很美妙,就像瘾君子上头。 顾青听完他们干的第一件事后,嗤之以鼻,“就这?” “他说不能有肢体接触。”烟淼揭开面膜起身洗脸。 顾青目送她去阳台,“这么听话?” “狗急了还跳墙。”烟淼抽出张洗脸巾,“何况是闻泽。” 烟淼从小泡在蜜罐里长大,是爸妈的掌上明珠,老是欺负她的哥哥都不敢这样对她。 猛地遇到闻泽这样动不动就冷脸的冰山,说不怵是假的。 顾青呵声道,“那就干点别的,陪你画画算什么。” “能干什么?”烟淼拍着水乳问,亲亲摸摸都不行。 顾青:“挑逗他呗。” 烟淼捧着脸,想了半天,摇摇头。 烟也含了,领带也扯了,女追男小说里桥段都用上了。结果半点动心的迹象都没有,反而更厌恶她了。 顾青:“让他陪你去买胸、罩,然后你挑件透明的、或者丁`字裤,问他好不好看,喜欢哪个。” “…………” 顾青:“邀他共品岛国动作片也行,那种情侣私人影院,一张沙发,你俩挨着坐,间隔一厘米。” “…………” 张佳宜听不下去了,在厕所里喊:“够了啊顾青!” 烟淼拉开椅子坐下,脸颊滚烫,像卷进了一团烧得正旺的火焰里,顾青还在继续出主意,烟淼完全没心思听。 她划拉着手机,极力驱赶脑海里的限制级画面。 冷不丁看到一条视频,是她从来没有刷到过的内容—— 【人类百米极限,田径界的传奇,世界飞人博尔特】 闻泽没有回答的问题,大数据给了答案。 烟淼截了张图发给闻泽。 三水喵喵:你说的博尔特是他吧? 三水喵喵:我刚刚刷到的 三水喵喵:可怕,我的手机偷听我们讲话 等了十分钟,对面没有任何回复。 烟淼发了两个字过去—— 【钢笔】 一分钟后,对面回:嗯 只有一个字,但烟淼还是笑了。 三水喵喵:我要是跑这么快能追到你吗? 烟淼托腮安静等待,这次是两分钟。 他说:你跑不了这么快 三水喵喵:我是说如果 闻泽:没有如果 烟淼删删打打一大段字,正准备发过去时,对面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直接回了个:不能 “……” 顾青说得对,他真的挺没劲的。 - 在c市博览中心举办的学术论坛持续了一周,会议结束后,罗肃问闻泽要不要一起去南湖。 南湖是c市著名景点,每年吸引了不少外地游客。 闻泽择床,这一周都没怎么睡好,打算回酒店睡会儿,便拒绝了。 罗肃又说:“其实我也不想去,以前去过,但我姐非要让我去南湖的某家店买根簪子,说是只能线上买,非常抢手,要不要我也给你带一个?回去送给你妹妹。” “不用。”闻泽说:“她不喜欢这些。” “那行吧。”罗肃说:“你好好休息。” 罗肃走后,闻泽又推掉了饭局,孤身回到酒店。 刚躺下,手机呜呜震动起来。 烟淼每天定时饭点给他发消息,全是神神叨叨自问自答、毫无营养的内容。 比如她今天上了什么课,食堂的鸡排饭难吃,学校的三花又怀孕了云云。 今天的第一条消息是一张图。 寝室里的老式饮水机。 三水喵喵:水喝完了,是我一个人换的 三水喵喵:厉害吧? 三水喵喵:是不是很能扛! 不回消息就会用钢笔威胁他,闻泽日常敷衍。 ——嗯,能扛 下一秒,消息进来。 是一条语音,这是烟淼第一次发语音。 闻泽本想转换成字,但莫名没点上。 婉转甜美的声音从听筒溢出来,带着些许黏糊。 “可是扛不住想你~” 啪嗒一声,手机滑落砸在地上。 闻泽捡起来一看,屏碎了。 “……” - 数学协会要举办一个全校性的比赛,策划已经上报通过了。 作为协会一员的烟淼被学姐指挥去印刷店拿易拉宝。 同行的还有段一鸣,他俩几乎捆绑了所有的跑腿工作,烟淼严重怀疑他收买了学姐。 烟淼:“你一体院的参加什么数学协会,你懂数学吗?” 段一鸣摸着后脑勺腼腆地笑,就是不回答。 段一鸣是体院一棵草,帅是帅,但不是烟淼的菜。 “你自己一个人去吧。”烟淼有午休的习惯,此时困得不行,“我回寝室。” “可是——” “我真的很困,下次你的工作我来做。” “但是——” “没有但是。” 段一鸣嘴角垂得低低的,“好吧,我先送你回去。” 看他如此丧气,烟淼忽然明白了面对自己时的闻泽。原来不是刻意打断,是对于不喜欢的人,真的多说一个字都觉得烦。 “算了。”她长叹口气,“我和你一起。” 段一鸣蓦地笑了。 一路上,段一鸣各种找话题闲聊,烟淼懒得搭理,但提到毛线球乐队时,烟淼立马兴奋起来。 毛线球乐队是一个非常小众的乐队,大眼仔粉丝不超过一万。没想到段一鸣去过现场,恰巧那场烟淼也在,两人就此拉开话匣。 聊得烟淼手舞足蹈,笑声清脆明亮。 路过校门时,一辆满载师生的校车从外面驶来。 坐在窗旁的罗肃碰了碰闻泽的手肘,“快看那个女生。” 闻泽正在浏览jams最新一期发刊,毫无不在意师兄的话。 罗肃脖子抻得老长,越看越好奇,自顾自喃喃:“说好的不追到手不罢休,怎么转头就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看背影还挺帅,像是体院的。” 闻泽忽然放下手机,望过去一眼。 - 得知闻泽回校的消息已经是三天后了,期间烟淼没事就找他聊天,他也正常地回复“嗯”“哦”等字眼,却完全未提已经回来的事。 简直罪大恶极。 星期四下午视觉语言课的老师生病,烟淼精心打扮一番,直奔研究所。 研究所需要刷卡才能进,她在外面吹着寒风等了好久才尾随一个同学进去。 闻泽对于她的突然出现没有很意外,毕竟是能跟踪他到男厕所的人。 只不过教室里其他同学投来八卦的眼光让人不堪受扰。 “出去说。”闻泽起身。 烟淼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刚踏出后门烟淼就忍不住了,先发为快,敢怒敢言:“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回来了?” 两人面对面站着。 闻泽手插在兜里,“你没问我。” 烟淼:“……” 好吧,确实没问。 她以为经过一周的网聊,闻泽态度会有那么一点点的转变。 但现在看来,没有,一点儿都没有。 在这一瞬间,烟淼非常失落。 “你好像siri。” 闻泽:“什么?” 烟淼撇下嘴角,“有问必答,却不主动发起谈话。” 闻泽:“……” 闻泽:“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行。”烟淼脾气也上来了,“不说就不说。” 闻泽:“你可以走了。” “我今天就是来见你的,”烟淼单手叉腰,“别想赶我走。” 闻泽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转身回去,“随你。” 罗肃进门时发现师弟位置旁站着个长发女人,吓得他立马退出去看了眼门牌,是401没错。 “你是罗肃师兄吧?”烟淼听见脚步声转头,笑得开朗。 罗肃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呵呵地笑,“找闻泽的?” 烟淼“嗯”一声,旁边的闻泽毫无反应。 教室的暖气坏了,本来已经很冷了,但他更冷,像地处在北极。 “站在不累吗?”罗肃寒暄:“怎么不坐?” 烟淼告状:“闻泽不让我坐。” 笔尖一滞,δ写成了8。闻泽看过来:“我说你——” “诶诶诶,谁说你不让坐。”罗肃赶忙将自己的椅子拖来,他还是头一次看闻泽带情绪说话,有些新鲜,“坐吧,学妹。” 闻泽:“她算哪门子学妹?” 烟淼理直气壮反驳:“一个学校的,我比你小就是学妹。” 闻泽默然,烟淼又弯起唇角笑,川剧变脸都没她快,“学长你温柔点嘛,太凶啦。” 罗肃抖了一身鸡皮疙瘩,溜之大吉。 烟淼两手背在身后,眨巴眨巴眼睛,又接着笑。 闻泽:“不要得寸进尺。” 烟淼往后蹦跶一步,像只小兔子,一副很听话的样子:“这样总行了吧。” “……” 闻泽彻底丧失了说话的兴趣,“想继续待下去就保持安静。” 烟淼吐了吐舌头,虽然不高兴,但还是比了个缝嘴的手势,乖巧地坐在一旁。 过了十分钟,烟淼觉得有些口渴,起身去找水喝。 饮水机有,但没看到一次性杯子。烟淼站到闻泽身后,等闻泽停笔时才弯腰小声询问,“有纸杯吗?我想喝水。” 温热的气息冷不丁吹到脖颈处,闻泽条件反射颤了下肩膀,“没有。” 烟淼直起身体,发出“嗯”,掏出手机点奶茶,点好后递到闻泽眼前,“你要喝什么?” 闻泽连看都没看,用笔头推开,“别吵我。” “哦。” 不到一分钟,手臂又被人碰了碰,他偏过头盯着她:“又怎么了?” “我觉得有点冷,有不有毯子什么的,可以搭膝盖上。” 烟淼说完就打了个喷嚏,她今天刻意穿了能彰显身材的短裙和皮靴,典型的要风度不要温度。 “衣服也行。”她打量起他的外套。 闻泽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意思,“觉得冷就回寝室。” 是她想多了,闻泽怎么可能脱衣服给她。 烟淼沉默了一瞬,牙齿打了个冷颤,“……突然又不冷了。” 闻泽:“你什么时候走?” 烟淼:“想和你吃晚饭。” 闻泽:“……” 烟淼:“你总不能不吃饭吧?” 闻泽再次选择沉默。 烟淼瞪大眼,“你真不吃饭啊?不吃饭对胃不好,晚上可以少吃,但不能不吃,而且——” 闻泽:“闭嘴。” 烟淼有气忍着不发地盯着他,使劲鼓腮帮。 二十分后外卖送到楼下,她咬着吸管,托腮看旁边的人。 闻泽还在研究那些看了都让人眼前一黑的公式,神情极其专注。 好帅。 怎么连侧脸都这么帅。 烟淼的小心脏又开始不安分跳动,无数次想说话,又无数次极力忍住,不忍打扰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窗外余晖散尽,闻泽放下笔。 他揉着眉心打算出去抽根烟,却突然发现旁边的人睡着了。 她脸贴在桌子上,双手抱着胳膊,眉心也皱着,身体微微发着抖。 冷成这样也不走,闻泽不知该作何评价。 他环顾一周,空调是今早突然坏的,没人会带御寒的衣物放在这里,最终将外套脱下来搭在她肩上。 动作很轻,但烟淼还是醒了。 她猝然抬头,衣服顺势滑落,揉着眼睛喃喃:“居然睡着了……” 闻泽弯腰捡起地上的外套,烟淼看着他的动作怔了一怔,喜悦如同一股暖流涌动在心头,双眸眯成弯月,“看来你还是关心我的。”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闻泽穿好衣服,转身往外。 烟淼忙不迭追上去,“你去哪儿?” 他脚步没停,留下两个字,“吃饭。” 7、难追 闻泽走得很快,烟淼有些跟不上,她小跑绕到他跟前,边说边往后退。 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你要请我吃饭?” 闻泽看她一眼,语调平平,“不然你请我?” 烟淼笑着露出梨涡,一顿彩虹屁输出,“谢谢学长请我吃饭,学长真好,人帅心善,魅力无穷,让人神魂颠倒夜不能寐反复死去。” 闻泽压根不吃这套夸夸文学,脸上的表情冷漠得无懈可击。 “你知道女生都怎么评价你吗?有说你是高冷风的,还有认为你是禁欲风,不过我觉得都不是……”烟淼眨了下眼,“是我看着你会发疯。” 闻泽一把摁住她肩,“后脑勺没长眼睛就正常走路。” 烟淼闻言回头,承重柱离她只有不到五厘米。 闻泽:“想吃饭就不要恶心我。” 烟淼悻悻地笑了下,和他并排而行,回归正常。 烟淼:“你要请我吃什么?” 闻泽:“食堂。” “啊……”烟淼脚步停下,“能不能出去吃?” 闻泽没有回答,用沉默来表示拒绝。 食堂就食堂吧,选个最好吃的。 烟淼追上去,试探性地问:“三食堂可以吗?” 闻泽:“五食堂。” 烟淼:“我请你好不好?去校外的美食城,有一家东北菜可好吃了。” 闻泽:“不需要。” 五食堂离这最近,拐个弯就到了,烟淼严重怀疑闻泽是故意,故意给点小甜头打发掉她这个烦人精,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她点了一碗米线,闻泽在旁边窗口正常打餐。 已经过了饭点,加之周末,食堂人烟稀少。 但仍有不少目光投来。 一是男帅女美胜过明星,二是男生是印在招生简章上的人。 烟淼胃小,习惯吃一会儿休息一会儿。 她刚搁下筷子,闻泽就开口:“人也见了,饭也吃了,你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很难得对她说这么多字,但字字扎心。 烟淼答非所问:“你还要去研究所?” 冷光灯下,他瞳仁很显深邃。烟淼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像装了星星,但流露出光芒却极其疏离。 他说:“烟淼,我没时间陪你玩。” 这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一点也不好听。 “没关系。”烟淼:“我有时间陪你玩。”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不算吵闹的食堂里,只有学生走动的声音。 闻泽面对过很多复杂的公式,却没有一道像她这样棘手。 “你能不能叫我小淼,或者三水,这样连名带姓的叫我,总觉得你很凶,有点儿害怕。”她忽然皱着眉头说。 闻泽被气笑了,“威胁我的时候怎么不怕?” 烟淼认真解释,“当时没想那么多。”其实私心想听他叫自己小名。 “剩下两件事在一周内做完,不然我会报警。”闻泽下最后的通牒。 烟淼游离在外的思绪收回,表情僵了僵,“你要抓我?” 闻泽纠正,“是警察抓你。” 烟淼:“你报警就是你要抓我。” “成年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盗窃和骚扰,都是要坐牢的。” 语气不像是吓唬,是在郑重其事地警告。 烟淼缓慢垂下头。长这么大,从没暗恋过哪个男生。好不容易心动一次,居然想让她坐牢。 像吞了一颗未成熟的葡萄,卡在嗓子眼又酸又涩。 “周天有部我很喜欢的电影重映,你陪我去看吧。”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她抬起头的瞬间,眼里似乎闪着水光:“看完就把钢笔还你。” “还有呢?”他问。 烟淼摇摇头:“就这一件事。” “确定?” 其实烟淼脸皮也没那么厚,摆出苦瓜脸,“嗯,不想坐牢。” - 翌日中午,在寝室吃外卖的烟淼接到哥哥烟深的电话,说出差路过,让她晚上七点去西门外的日料店吃饭。 烟淼咬住筷子,“我晚上有课。” 烟深:“什么课?” 烟淼想了想,“形态研究。” 嘟的一声,电话被挂断,烟淼继续看剧吃饭。 十分钟后,手机震动几下,烟深发来两条语音。 “找死是吧?” “形态研究是明天的课。” 心情本来就不好,现在更烦躁了,烟淼放下筷子,噼里啪啦打了一大段字骂过去。 对面看都没看,秒回—— 【别让我来宿舍逮你】 晚上烟淼苦兮兮地去了日料店,故意迟到二十分钟,烟深居然没来。 贴满水钻的延长甲敲着桌面,她长按语音,冷嘲热讽道:“你是被车撞了么?能不能快点爬过来?给你十秒的时间,不来我就——” 后脑勺被人狠狠一拍。 “中午吃屎了嘴这么臭。” 烟淼伸长胳膊抽他,烟深早有预料般地往前一迈,落空的烟淼气鼓鼓,“我吃你了。” 兄妹俩相差五岁,烟淼觉得哥哥长得太丑,烟深嫌弃她没长脑子,俩人从小掐到大。 闹得最凶的一次,是烟淼读三年级的暑假。 那天父母不在家,她不小心弄坏了烟深的变形金刚,烟深把她揍得哇哇大哭。 她一个人偷跑到派出所,哭着让警察叔叔抓坏人。 了解完事情经过的警察给烟母打了个电话,在等待家长来接人的间隙,啼笑皆非地问她:“把你哥哥抓来然后呢?” 烟淼吃着警察给的棒棒糖,大声且兴奋地道:“枪毙!” 烟深喘着粗气跑进来,听到这两个字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当晚烟淼只是被父母口头教育,而烟深则吃了好大一顿竹笋炒肉。 自此,兄妹俩的关系更下一层楼。 …… 店内的装饰精致而舒适,挂在头顶的纸灯笼透出淡淡的温馨气氛,但显然和他们这一桌和这两个字无关。 两人各玩各的手机,直到吃完甜品的烟淼起身。 “坐下。”烟深忽然抬头。 烟淼满脸问号。 烟深放下手机,“有事和你说。” 烟淼懒懒往后一靠,不以为意地继续玩手机。 烟深表情严肃:“看着我的眼睛。” 烟淼抬头,“?” 烟深哽了哽喉咙,又咳嗽两声:“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有违伦理道德的事。” 烟淼一脸懵逼:“我做什么了?” 这事根本就不该他来说,但谁让是他发现的。 烟深没好气地扔出个东西来,用目光狠狠地审判她。 烟淼一头雾水地捞过小盒子,在看清上面的字时,又猛地扔了回去,“你有病是吧!” “上周搬新家在你床垫下发现的,爸妈暂时还不知道。”烟深闭了闭眼睛,而后抬眸:“劝你老实交代。” 生产日期是三年前,四只装用了两,他不敢想象还没成年的烟淼都背着父母干了些什么。 并且她的复读似乎也跟一个男人有关。 此时隔着日式纸门帘的另一桌。 闻泽和师兄罗肃以及应用数学方向的几个学生,跟随者侍应生进来。 刚落座,就听见隔壁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最后问你一遍,和谁上的床?” “我也只说最后一遍,我没有。” “证据都摆这儿了,你还要狡辩?” “都是你自以为是的证据。” “避`孕`套都不算证据什么算?非要我亲手抓到那个臭男人是不是!” 隔壁的争执戛然而止,像是铁证如山下,犯人最终被法官判了刑。 他们这桌也安静了下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说话。 罗肃常年扮演破冰角色,“啧,吃个饭还能听这么劲爆的八卦。” “肯定不是a大的。”坐在对面的女生推了推黑框眼镜。 “也难说。”另外一个男生道:“隔壁曹宇不就脚踏两条船被人挂在校园墙上。” 话题止步于此,大家都不是爱八卦的人,也没当回事,点菜的点菜,烫杯子的烫杯子。 罗肃看到师弟微沉着眉头。生活有洁癖的人,一般也有精神洁癖。 “要不我们换个位置?”他提议。 其他人纷纷说都行,罗肃挥手招侍应生,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闻泽忽然开口:“算了。” 话音一落。 隔壁传来屏风碰撞的声音,接着,一个长发女生拎着包大家眼前跑过。 看得出来是气急败坏,带跟的皮靴踩得噔噔响。不过女生蓦地停住了,转头看过来,脸上的表情呆滞又错愕。 烟淼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闻泽,他居然参加聚餐? 毫无隔音效果的屏风,听得一清二楚吧?什么时候来的?到底听到了多少? 她后退一步,两人目光对上。 店内不算吵闹,门口的造景传来潺潺流水声。 要不要解释?视线扫过他冷峻的脸,算了,人家不见得想听。 她狠咬了下嘴唇,扭头离开。 女人在前面跑,男人在后面追,嘴里还嚷着“信不信我打断你腿”,精彩上演着狗血伦理剧里的经典桥段。 罗肃挠了挠头,看向闻泽。 暖黄色的灯光下,他的脸色和背后的木质装饰品一样冰冷,罗肃习惯了师弟的面无表情,他凑过去小声道:“这种人就是看谁帅就勾搭谁,你只是其中的一条鱼,拒绝没有错。” 一开始还觉得师弟太无情了,现在看来是那个叫烟淼的女人活该。 他拍着闻泽肩膀,同仇敌忾,“下次再敢来我们研究所纠缠你,我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闻泽没搭腔,在对面的博士学姐抵了抵黑框眼镜,“艺术果然来源于现实,男的有暴力倾向,出轨的女生估计会被打得很惨。” 顿了下,又改口:“不是估计,是肯定。” - 路灯冷暖交织成片,车流声喧嚣。 面对快气爆炸的烟深,烟淼靠在电线杆上,一边玩手机一边回忆。 直到等待的烟深快气炸了,才冷不丁抬头。 “想起来了,是我买的,初三买的。” “…………” “因为好奇,听说可以拿来吹气球。” “…………” “吹完就被我扔到你衣柜后面了,不信的话自己去找。” “…………” 烟深缄默片刻,一个暴扣敲过去,“长个脑袋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高点儿吗?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玩的!” 烟淼吃痛双手护住头,“你还不是看片。” 烟深的沉默震耳欲聋。 “哥。”烟淼一把抱住他手臂,晃了晃。 烟深嫌弃推开。 烟淼说:“我快过生日了。” 烟深嗤之以鼻,“还有两个月叫快?” 烟淼:“我想要个包。” 烟深:“我又不是你爹。” 烟淼:“那你借我点钱。” “行。”烟深爽快地答应了,烟淼喜笑颜开,正想说两句好话,烟深慢悠悠来一句:“回头给你烧过去。” 烟淼抬脚踢过去,早有防备的烟森一把抓住,烟淼挣脱开,又跳起来猛拍他头。烟深忍无可忍,攥住她两只手。 虽然是真的厮打,但更像是情侣间打情骂俏。 屋檐悬挂的纸灯笼在寒风中轻轻摇曳。 闻泽熄灭还剩半截的烟,转身进了店内。 8、难追 烟淼今天穿了件立领拼接短外套,皮裙加长靴,站在风口处,美得很有街头感。 烟深在接电话,听内容是工作上的事。烟淼在旁边小声嘀咕,骂一声捶一下。 “丑东西,小气鬼,抠门铁公鸡。” 烟深“嗯嗯”点头,浑不在意地垂眸回着消息。 寒风吹来,烟淼冷得哆嗦了一下。 她拉起拉链,下巴藏进去,手也往兜里揣,“送我回寝室。” 烟深瞄了眼右上角的时间,“自己回。” 烟淼:“你必须送我。” 烟深没看她:“我有事。” 烟淼不同意,皱眉道:“大晚上的一个女生很危险。” 烟深终于抬起头,上下扫视她一番,得出结论:“放心,你长得很安全。” 烟淼最听不得有人说她丑,胸腔充满怒气,像一枚拉断了引线马上就要炸响的地雷。 小一万块的链条包说砸就砸,完全不觉得心疼。 烟深没来得及闪躲,捂住手臂,吃痛嘶声,“烟淼你有病是吧!” 烟淼脱口而出:“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烟深视线移到她脸上,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问:“你的智商还停留在胎盘水平吗?” 面对脸上只有愤慨没有悔意的烟淼,烟深的母语是无语,他浅吸口气,嗤笑一声:“全家?我全家是你,以及你爹妈。” 烟淼恍惚半秒:“删档重来。” “你才有病!你全家只有你有病!” 烟深:“……” 烟淼生气地挎上包包,不送就不送,谁稀罕他送。路过烟深时,重重地哼了一声。 烟深回头:“到寝室发个消息。” 烟淼越走越快,没有回答。 烟淼烦躁地啧了一声,拖长声音:“听见没?” 烟淼堵住耳朵,直接跑了。 回到寝室才八点半。 新生入学按文化成绩排学号,烟淼和顾青是美术学院绘画系的倒数第一和第二,张佳宜和冷晓雪同样是踩着线上的a大法律专业,分寝同时多出两个人,四个人便在501寝室混住。 张佳宜和冷晓雪常年待在图书馆,而顾青一有时间就在外做兼职。烟淼想当然地以为寝室没人。 结果门一推开,寝室亮着灯。 顾青刚好从厕所出来,往她桌子的方向看去,“快递给你取回来了。” 烟淼把包挂上,边拆快递边问:“你今天怎么不去酒吧兼职?” “调班了。”顾青脱鞋爬上床。 烟淼往后一靠,抻着脖子说:“谢谢啊。” “跑腿费十块。”顾青的声音从帘子里闷出来,“我谢谢你。” “……” 怎么一个比一个抠门,烟淼转账过去。 盒子包装精致绝伦,打开后,里面有四团深灰色的羊绒线,几根细长的针和一张附有二维码的教程图。 是双十一之前买的,现在才到手。 过程十分曲折,下单完被告知断货,等到有货后半路丢件,商家重新补发,好不容易拿回来,颜色又错了。 来来回回,弄了快一个月。 烟淼托腮望着毛线团,指甲在桌面划了又划。 之前兴致勃勃憧憬闻泽穿大衣戴上她亲手织的围巾的画面,于是激情下单。 但现在这情况。 织?还是不织? 食堂的对话历久弥新,烟淼在脑海匆匆过了一遍,气血开始上涌。 他算什么东西?除了长得帅,家里有钱,智商高……还有什么优点? 她又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也不喜欢受虐,为什么要自讨苦吃? 对啊,织个屁! 说服自己后烟淼愠怒地将盒子关上,打开衣柜准备塞进最里面,不要碍她的眼。 这时,张佳宜背着书包从外面回来。 “这么早?”烟淼好奇地问。 “你不是说让我教你织围巾吗?”张佳宜放下书包,“前几天都在弄辩论赛的事,今天专门回来教你,对了,东西到没?” 烟淼看向手里的盒子,张佳宜瞥见旁边的包装袋,“真巧,快递今天到的吧。” 烟淼“嗯”一声。 张佳宜拿过来一看:“这种新手挺难织的,线太细容易断。” “那就——” 烟淼还没说完,张佳宜就笑眯眯地又道:“不过没关系,我是织围巾高手,包教包会。” 于是烟淼稀里糊涂在张佳宜的指导下起针,又莫名其妙地上手极快,张佳宜赞不绝口,夸她非常有天赋。 烟淼根本禁不起夸,越织越来劲,一个晚上织了有十几厘米。 这晚她做了个阴暗无比的梦。 梦到自己被警察拷走,一群人对着她指指点点,闻泽站在中间鹤立鸡群,脖子上围着她亲手织的围巾,看着她冷冷发笑。 烟淼垂死病中惊坐起,额头冷汗涔涔。 在阳台外刷牙的顾青听见动静进来,“醒了?醒了刚好帮我一个忙。” 烟淼大脑还处于宕机状态,“什么?” “帮我代个课。”顾青说:“不小心接重了。” 烟淼“噢”一声,掀开被子下床。 洗漱完换好衣服,烟淼才想起来问:“什么课?” 顾青:“数学。” 烟淼又问:“那你去代什么课?” 顾青:“马克思。” 公共课能玩手机,专业课不能,烟淼说:“我们换一下吧。” 顾青拿着包打开门,“这门课是闻泽的导师在上,闻泽偶尔帮他代,说不定能遇上。” 砰的一声,门关上。 烟淼兴奋地转身打开衣柜,头拱进去翻找新买的大衣,翻到一半,响起什么似的忽然顿住。 她这是在干什么? 烟淼抽了自己一嘴巴子,把衣服挂了回去。 看向镜子的卫衣套马甲外加休闲裤,决定就这样穿,反正大概率是遇不到闻泽,烟淼又不争气地这样想着。 事实证明,永远不要对未发生的事情妄下定论。 烟淼踏进教室看到闻泽的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烟淼戴了个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但两人的视线还是隔着过道遥遥相望。 要不要出去补个口红? 这是烟淼在对视那一瞬间的想法。 然而很快从他冷淡的眸光里,读出了“阴魂不散”四个字。 烟淼低着头从讲台经过,风从背后吹进来,心里像是缺了一块,冰冷又空荡。 闻泽个高,身形颀长,脸瘦鼻挺。 往讲台上一站,非常有小说里高冷教授那味儿,进来的大多数女学生统统吃了一惊,反应过来后赶紧抢前排的位置。 烟淼坐在倒数第二排,她一个眼睛近视,一个眼睛远视,清晰可见他一张一合的薄唇。 没有樱桃色泽那么夸张,是淡淡的红,冬日的光线从外面透进来,配着可以去当声忧的嗓音,整个人都在发光。 心弦被疯狂拨弄,烟淼一边唾弃自己一边沉迷其中。 旁边的男同学见她一直拍额头,忍不住问:“同学,你不舒服吗?” 烟淼垂下手,“还好,可能是有点发烧。” 她抬头的瞬间,男同学被惊艳得嘴巴微张,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道:“最近是流感多发季,的确容易生病发烧。” 烟淼笑着“嗯”了一声,何止是有点“烧”。 顾青发来消息,是一本小说链接,简介是—— 【高冷禁欲教授用&¥%惩罚不听话的学生,让她含着%#@考试,[□□]】 烟淼匆匆扫了两眼,什么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抱坐在冰冷的桌面,狠狠地调教……她面红耳赤退出去,顾青的消息再次弹来。 顾青:喜欢吗? 烟淼:bt,但…… 她瞄了眼讲台上的闻泽,心脏快要撞出胸膛了。 顾青:bo你知道吗? 烟淼发过去一只母鸡。 顾青:我发个链接给你,里面什么类型的都有, 顾青很快把链接发来,烟淼没有打开,而是保存到备忘录里。 然后问顾青晚上是不是要去酒吧兼职。 顾青:对啊,怎么了? 烟淼:emo 顾青:想喝酒? 烟淼:yes 顾青:行,位置发你,我下午就要过去,你晚上自己来 酒吧位于瑶南街,烟淼听过这个地方,似乎离学校不远。 她打开百度地图,点击导航查看路线。 下一秒,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响彻整间教室。 “已为你导航吻我酒吧,现在出发,全程——” 烟淼狂摁音量键。前排纷纷转头看来,闻泽也远眺看向她。 教室短暂地安静半秒,随后爆发出雷鸣般地轰笑。 “……” 烟淼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之后的半节课,烟淼一直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 她趴在桌面,将整张脸埋进胳膊肘里,旁边的男同学拍了拍她肩膀,小声安慰:“你不要怕,他是叶老师的学生,不是真正的老师,人挺好的。” “是吗。”烟淼瓮声瓮气地应着。 “真的没什么,只有翘课他才会管。”说到这,男同学忽然想到之前没有见过她,迟疑地问:“你不会是帮人代课的吧……?” 烟淼正想回答,下课铃在这时响起。 闻泽拿起放在一旁花名册,“抽点。” 烟淼问:“什么抽点。” 男同学:“就是点名,不全部——” “苏亮亮。”闻泽边说边扫视教室。 烟淼头皮一麻,浑身血液上涌。 有这么倒霉吗?!怎么第一个点名就点到她了! “苏亮亮。”他又重复了一遍。 烟淼左看看又看看,没人应声,最后硬着头皮站起来,声音小弱蚊子嗡嗡:“到……” 闻泽将花名册一扔,面无表情对她道:“喝酒前先跟我来趟办公室。” 9、难追 办公室里,打印机发出微弱的嗡鸣。 闻泽手肘搭在桌沿,一言不发看着她,沉默得有些凝重。 然而烟淼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下巴藏进毛衣竖领里,眼睛圆溜溜地左右转。 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拉得严丝合缝的遮光帘,门“砰”的一声被风关上。 实在太像文里描述的场景,连剧情都一模一样—— 违反校规的学生被教授带到无人的办公室进行“爱的教育”。 那些字体像是钉在脑子里,随着思绪的蔓延而逐渐构成动态画面,让人心跳加速,喉咙发紧。 两人在各自的思绪中沉默。 直到闻泽发现烟淼的耳尖泛起微红。 “叫什么名字?” 叶老最注重学风,对学生要求极其严格。只是他记不住人脸,一些投机取巧的学生会找人替上。 来之前,叶老特地叮嘱他“抓”典型,杀鸡儆猴。 “你说我?”烟淼回过神,小脸一抬,指着自己。 闻泽看着她,没说话。 烟淼脑袋转得飞快,笑容又甜又乖巧:“苏亮亮。” 闻泽皱了下眉头,“学号。” 烟淼笑容维持在脸上,背得非常顺:“2017020187。” 闻泽看她半晌,没什么表情地道:“你是苏亮亮?” 语气不像是反问,更像是质问。 烟淼点点下巴,“对啊,苏亮亮就是我,我就是苏亮亮。” 闻泽无言半秒,声调冷且平铺直叙,“苏亮亮是男生。” “……” 烟淼当场尬住。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熟人犯事只需要走个过场。毕竟闻泽没有当面戳穿,还问她叫什么名字。 现在看来是想多了。 闻泽:“打电话叫苏亮亮来。” 烟淼眨巴眨巴眼:“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闻泽:“不认识帮他代什么课。” 烟淼摸着后脑勺,“不是我要帮他代课,是别人要给他代课,那个人没时间,我就来了。” 闻泽的神色变得更严肃了,“团队代课?” “不是的。”烟淼解释:“我们不是团队,我是昨晚做了噩梦醒得太早才被抓来代课的。” 闻泽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也不想听懂。 从头到脚扫视她一眼,“缺钱?” 四十块一节她哪看得上,烟淼明目张胆地盯着对面的人,越看越觉得这辈子遇不到比他更好看的人了。 像被灌了迷魂汤,冷却的想法再一次躁动起来。 烟淼摇摇头:“缺爱。” “……” 闻泽动了下嘴皮,似欲言又止,也似无话可说。 “数学听着就烦,我本来要代马克思的,但听说你偶尔会上这节课……”烟淼停顿半秒,看着他眼睛:“我就来了。” 她脸小,下巴也小,杏眼像含了一汪水,看人自带深情。 闻泽视线短暂停留片刻,随即收回,侧身打开电脑,“这是违反校纪的行为,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下次不要再帮人代课。” 烟淼小鸡啄米式点头完,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问:“答应你能收回那天的话吗?” 闻泽胳膊悬在半空,看过来,“什么话?” “在食堂说那些。”烟淼声音低低的,“我后悔了。” 闻泽点开教务系统,“小学生都知道做人要讲信用。” 烟淼:“可我是大学生。” “……” 闻泽再次顿住。 他没有搭腔,像是再多回答一个字都是对自己的侮辱。烟淼走近一看,界面是学生管理系统,第一栏显示姓名苏亮亮。 还别说,长得挺帅。 “你不会要挂他吧?”烟淼震惊。 闻泽:“我没有权利挂他。” “那你这是在干嘛?”烟淼一边说一边凑近,她头发很久没剪了,长发及腰,随着俯身的动作,柔软的发丝堆在闻泽的肩头。 带着一股清新的葡萄柚味,悄无声息地将人包裹住。 “旷课记录?”烟淼看清后,扯了扯他袖口,“放过他好不好?” 闻泽手肘一抬,低声警告,“这里是办公室。” “我知道。”烟淼伸手在他手臂上轻戳,“我敢保证他下次不会了,你别挂他。” 代课把人代挂了,以后顾青还怎么接单。 何况烟淼觉得这里面掺杂了私人恩怨。 闻泽抽开手,“你怎么保证?” “他要是再敢找人代课就罚我……”烟淼粲然一笑:“做你女朋友。”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住了,那一刻,烟淼从他脸上体会到了——什么叫晒干了沉默。 - 都说一醉解千愁,烟淼却觉得借酒消愁愁更愁。 顾青打工的酒吧叫kissme,中文名叫吻我。设计师的审美真的很烂,烂到多看一眼都辣眼睛。花花绿绿的射灯配上粉红泡泡墙,卡座是心形的,粉红色人造皮,硌得烟淼很不舒服。 期间不停有男人过来递酒递酒搭讪,烟淼将脖子缩起来,帽子盖上,警惕地只露出一双眼睛,任谁来都是摇头。 店内放着欧美dj劲爆舞曲,声音大得震耳。 顾青每路过一次,烟淼就要叫她一次。顾青被她缠得差点被顾客投诉,干脆跟经理说了一声,和另外一个兼职的妹子换了班。 “这酒你请。”顾青摇身一变成为顾客,又招手叫了一打。 烟淼比了ok手势,问她喝了这里的酒能不能叫闻泽kiss她,顾青笑着说那你得问本尊,烟淼又灌了一杯酒,愤愤自答:“他不会的,他不喜欢我。” 顾青掏出烟盒和打火机扔桌上,“喜欢你才奇怪了。” 烟淼抱着顾青非要问出个死活来,“难道是我不够漂亮?” “别在这儿跟姐凡尔赛。”顾青推开她,叼了根烟在嘴里,低头拢火点燃。 烟淼也抽出根咬嘴里,往后一靠,闷闷不乐地喃:“我就是想不明白。” 顾青将火机递过去,轻笑了声,“萝卜咸菜各有所爱。” 烟淼盘腿坐起来,借着她手里的火点燃,第一口差点没把她呛死。 烟父烟母没有抽烟的习惯,哥哥烟深也讨厌烟味,可烟淼在六年级时就尝过尼古丁的味道。 那是她从地上捡来的,很恶心,但就是忍不住想尝试。 酒、香烟、片、套子……在她知晓的年纪统统碰过。 她胆子一直都很大,与生俱来的大。 两人没有玩游戏,纯纯喝酒,一杯接着一杯。 搭讪的男人络绎不绝,烟淼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那些男人边转战顾青。 顾青长得也不赖,和烟淼是不一样的漂亮,她很有女人味。 尤其松开鲨鱼夹,波浪卷发一拨,撩得那些男人不要不要的。 来一个顾青拒绝一个。 “不好意思,手机没电。” “孩子上小学你介意吗?” “我老公去上厕所了哦。” “……” 烟淼心说不想被搭讪你散发什么魅力,直到一个长得比较帅的男人开了瓶moet过来,重点是moet,以及他腰间的lv皮带。 顾青立马换了种神情,媚眼如丝:“你扫我吧。” 烟淼:“………” 待人走后,她冷呵一声。 顾青叼着烟,指腹手机屏幕上点来点去,“喜欢一个人很累的,多喜欢几个就不累了。” “我心眼小,装不下其他人。”烟淼仰头喝完一杯,拇指揩去唇角的酒渍。 顾青加完好友,改完备注后抬头:“在一起更累。” 烟淼捧着脸笑,云淡风轻地说着无所谓啦,只要在一起。 她真的很喜欢闻泽,想成为他女朋友,那种往死里追也没有任何回应的感觉真令人着迷。 顾青笑着骂了声傻逼。 不知不觉喝到十一点半,过了门禁时间。 果酒的度数不算高,奈何茶几上摆满了酒杯,烟淼晕乎乎靠在顾青肩膀上。 顾青千杯不醉,头脑比没喝酒都清醒,张佳宜打电话来问怎么没回寝室,烟淼也没回,还不接电话。 顾青偏头撇了一眼,对着电话说:“跟我在一块,别担心,今晚我们不回。” “明早的课怎么办?”烟淼脸从耳尖红到了脖子,浑身酒气。 顾青挂了电话,“找人代呗。” 烟淼艰难地从她身上抬起脑袋,用仅存的理智思考着,她只是向闻泽保证不给别人代课,没说不能让别人给她代。 于是点点头,“我请你。” 顾青骂了句靠,“手机没电了,你有那个群吧,在里面找两个人。” 烟淼从屁股底下掏出手机。 顾青:“行吗你?” 烟淼点开微信,划拉着屏幕,很快找到代课中介,“我没醉。” 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醉。 顾青瞄了一眼,界面确实是代课群,也就没多管了。 烟淼说要两个代课,对面问什么课,几点,哪个教室。烟淼嫌懒得打字,把课表发了过去,用语音说是明早第一节,自己看。 之后,烟淼就被顾青带去酒店开房,宿醉过后烟淼头疼得不行,但还是艰难爬起来去上下午的外语课。 这堂课的女老师有更年期综合征,自己制作了带有头像的花名册,上课前点一遍,下课再点一遍。 被逮到了就是一个字——挂! 烟淼着急忙慌地催着顾青起床,两人洗了澡,饭都没来得及吃,总算在打铃前进了教室。 “我脸上有眼屎?”烟淼偏头问。 顾青偏头过来,“没啊。” 烟淼疑惑道:“那为什么都看我?” 顾青:“你长得漂亮行不行。” 烟淼承认自己长得美,但也不至于大家把她当猴看,以前化妆来上课也没见这样。 一头雾水坐下后,前排的梁满月转过头来,竖起大拇指,“太牛了你。” 烟淼莫名其妙,梁满月眉毛挑了挑,“恭喜恭喜。” 烟淼掏出手机,发现没充上电关机了,眉头紧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话音刚落,闻泽忽然出现在教室门口,走向她的速度比任何时候都快。 烟淼被闻泽拽了出去。 对,拽。 教室里响起“哇哦”一片的起哄声,烟淼不禁想,矜冷的闻泽居然还有这么暴力的时候,她的胳膊都快被他扯断了。 这次不是寥无人烟的花坛,而是上楼下楼必定经过的楼道口,人来人往,目光纷杂。 烟淼背抵冰冷的墙,大惑不解地望着他。闻泽脸上的怒气比头顶的乌云还要阴沉,这天快下雨了吧,她无端地想着。 “有意思吗?”闻泽质问她。 烟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忽然惊觉,她面对闻泽时的情绪相当稳定。 要是她哥敢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凶她,绝对把他头拧下来当球踢。 喜欢果然是不讲道理的。 “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你先别生气。”烟淼温声细语道:“因为我都不知道你在气什么。” “……” 闻泽额角突突直跳,从衣兜里摸出手机,扔她怀里。 这回换烟淼沉默了。 记忆的进度条拉回到昨晚,因为顾青一直玩手机,烟淼也只好玩手机。闲得得无聊,她把那天在研究所偷拍的合照精心美化了一番。 那张照片里,烟淼的脸占据了镜头的大半,眯眼做了个甜美的wink,闻泽则在她身后,露出半张隽秀的侧脸。 和某书里的情侣合照姿势露如出一辙。 烟淼无言地看着手里的照片。 红色立体心桃围了一圈,中间两个高脚杯相碰,她美丽的脸庞下是黄灿灿的两排大字—— 【为我们的爱情】 【干杯!】 “…………” 10、难追 她是这样p的吗?怎么毫无印象?不过好像又有点印象,似乎还有一张【为爱牵手,天长地久】 烟淼哑然了很久才抬起眼,他嘴唇抿平,眉头紧锁,仿佛要把所有不悦凝聚在目光中。 说真的,烟淼没见他这么生气过,即使是用钢笔作威胁,也没见他露出过这样深恶痛绝的表情。 可见是有多受不了这个误会。 烟淼低声说了句抱歉,将手机递出去,胳膊还没完全抬起来,就被闻泽猛地抽走,动作带有按捺不住的烦躁。 烟淼:“这件事——” “够了。”闻泽收起情绪,“你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私生活。” 烟淼低下头,说着最讨厌三个字,“对不起。” 闻泽:“装什么。” 他的眼神,他的冷笑,他的语气,全在表达一件事—— 他认为她是故意,故意这样做,让大家都以为她追上了,他们在谈恋爱。 烟淼深吸一口气,“我不是这种人。” 撩归撩,但没有的事情就是没有。 “你哪种人我很清楚。”闻泽手插兜里,看她的眼神冷淡无比,让人感到刺骨的寒意,“道德败坏,私生活混乱,恬不知耻。” “你觉得我可能喜欢你吗?” 烟淼的心脏像被密密麻麻的针扎过,难受得呼吸都变困难了。 他说完转身离开,身影在人群中越来越远,仿佛要永远消失在视线中,烟淼后牙槽一咬,快步追了上去。 但由于太着急,脚下一空,伴随着“啊”的一声惨叫,烟淼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好巧不巧,摔在闻泽身上。 啊…… 偶像剧照进现实。 如果她的脸没有砸上闻泽裆部的话。 “…………” “…………” 不仅烟淼惊呆了,闻泽也石化在原地,一动不动如雕塑。 “好痛。”烟淼皱着鼻子,重重地嘶了声。 她以一种极其扭曲且狼狈不堪地姿势跌坐着,膝盖跪在倒数第四层台阶,手撑在闻泽鞋子上,背脊的幅度扬得很高。 楼上有人下来,楼下有人想上去,因为这副限制级画面,大家都楞在原地呆若木鸡。 楼下一哥们还使劲揉了揉眼睛,一再确认自己是不是午觉起猛了。 烟淼鼻梁又痛又酸,泪水不受控地从眼角溢出,她还在缓劲儿,脑门就猝不及防被人推开。 她抬起头,眼泪汪汪,“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闻泽低头看她:“什么?” 烟淼终于疼得绷不住了,崩溃哀嚎,“腿断了。” - a大附属医院就在学校隔壁,闻泽确定她伤到的是脚踝而不是其他部位,便将人拦腰抱起。 虽然是公主抱,但闻泽明显不想触碰她,是不得已而为之。烟淼的身体和他胸口离得远远的。 抱人的费力,被抱的也费劲儿。 烟淼的屁股悬空,总觉得自己马上要掉下去了,很没安全感。 “我能抱你吗?”她小心翼翼开口。 闻泽脚步一滞,垂眼看来:“你现在手放哪儿?” 烟淼循着他的视线看去,“……脖子。” 他语气不冷不热,“那你问什么?” 烟淼小声嘀咕,“这不是怕你不同意嘛。” 闻泽没说话,继续往前走,脚步加快。 “要是再摔一次,腿可以不要了。”烟淼盯着他浓密的睫毛,声音跟蚊子嗡嗡,“能不能抱紧点。” “摔不了。” 他说话时喉结跟着上下滑动,线条性感。 烟淼的视线近乎黏在他脖子上,害怕地问:“不会要做手术吧?” 闻泽:“不一定是骨折。” 他语气平淡,从头发丝到脚都透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受伤的不是我”的冷血感。 烟淼没好气地道:“都怪你,我要是腿断了,你必须对我负责。” “讲不讲道理?”闻泽微勾头,呼吸扑在她脸上。 距离近到心神震荡,清晰可见他冷白肌肤上细小绒毛,以及瞳仁里的光。 “你眼睛真好看。”烟淼毫不掩饰地夸赞。 闻泽已经习惯她说话跳脱,想一茬是一茬。 烟淼:“知道为什么吗?” 闻泽平视前方,疲于搭话。 烟淼手臂一勾,搂紧了些,两人也因此拉得更近。 将自己凑到他视线前,喉咙像含了糖,口吻甜腻,“因为你眼里有我啊。” 温热的指腹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后脖颈。闻泽感到一种莫名的情绪顺着喉咙缓缓下滑,以极快的速度爬入胸腔,然后顺着血液向四肢蔓延。 他明明不想说话,但喉结微动了。 “烟淼,不要动手动脚。” 这是第二次叫她名字,还是连名带姓。 烟淼瞬间想起了那几个形容词——“道德败坏”“私生活混乱”“恬不知耻” 哎。 这么漂亮的嘴唇为什么能说出这么冷漠歹毒的话? 好想知道他的唇是不是和他说的话一样冰冷。 心脏在胸腔跳动,一声重过一声。 烟淼抬起下巴,亲了上去。 …… 既然都私生活混乱了,那不得罪名坐实。 但后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闻泽将她扔到了长椅上,让她给家人或者室友打电话。 烟淼委屈巴巴:“我没动手动脚,我动的是嘴。” 而且只是蜻蜓点水地啄了一下,又没直捣长龙。 闻泽:“……” “我手机没电了。”烟淼把自己手机掏出来,当着他面使劲摁开机键,“真的。” 闻泽脑仁一抽一抽地疼,将自己手机递出去。 烟淼手缩在袖子里,眼巴巴望着他,“记不住。” 闻泽无语凝噎,打了120,救护车开进校园。他们所在的位置离医院不到五百米,车来得很快。 司机和急救员将烟淼抬上了担架,护士叫住转身的闻泽,“诶?你去哪儿?赶紧上车!” “没事,我可以一个人。”烟淼躺在小声说。 护士:“骨折是要打石膏的,必须有人陪同。” 于是闻泽不情不愿地上了车,当然这个不情不愿是烟淼推测的。因为她躺着,根本看不见闻泽在车上的表情。 估计很臭。 正斜位x光片显示外踝粉碎性骨折,需要住院。 医生还说:“你这要打石膏,固定一个月左右,要是骨痂愈合良好,可以提前摘了借助拐杖走路。” 烟淼长长叹了口气,“那什么时候能完全好?” 医生噼里啪啦打着键盘,输入就诊记录,“起码三个月。” 烟淼扭头看向立在旁边的人,“负责,必须负责。” 闻泽保持一贯的沉默,如果眼神能杀人,烟淼身上肯定被他戳得千疮百孔。 “把她推过来吧。”医生起身,“先跟我去打石膏,打完再去办入院手续,这会儿正好有空。” 闻泽推着烟淼进了诊室,又在医生的指导下将她弄上了床。 因为抗拒过多的接触,动作十分生硬,疼得烟淼直皱眉。 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姨,看不下去了,提醒道:“女朋友都这样了,动作温柔点。” 闻泽手收拢了些,缓慢将人放平,表情很淡。烟淼解释:“我不是他女朋友。” 医生抿了抿嘴,出去找护士了,走前叮嘱,“把裤子挽到膝盖下面。” 烟淼僵直脖子朝自己的腿看去。 她今天穿的是一条休闲牛仔裤,非常薄,因此在里面穿了打底。 烟淼有一个习惯,喜欢把带绒丝袜当秋裤穿,觉得贴身又暖和。 带绒丝袜就算了,偏巧今天还穿的是连袜的。 也就是说,她得先脱牛仔裤再脱丝袜,脱完又得把裤子重新穿上。 这是一个浩大到根本不可能独自完成的工程。 烟淼成坐位体前屈姿势,一点一点地把裤腿往上卷,卷完偏头,“帮个忙行吗?” 闻泽视线扫来,她裤腿挽到一半,露出纤细的小腿肚,被一层丝滑料子包裹得很紧致,在灯光下散发着细闪。 他带有疑问地“嗯”了声。 “你撕过女生的丝袜吗?”烟淼看着他问。 闻泽用无言代替答案。 烟淼一本正经道:“没有的话你可以体验一下。” 闻泽睨来视线,凉透了的目光直穿她眼底,“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还没等烟淼说话,他就转身出去了。 护士很快进来,用小剪子在小腿处割开个口子,随着刺啦声响,光裸的皮肤暴露在冷空气中。 闻泽背身而站,搞得她像是要把裤子脱光似的。 不过没一会儿又被医生叫了过来,见他神情略带抗拒以及不爽,烟淼悄悄勾起唇角。 护士端来装满白色浑浊液体的盆子,医生测量完长度,便将石膏一层层摊开进行折叠,泡进温水里挤干摊平……整个过程非常烦琐且耗时。 闻泽站在床尾,用手抬着她脚后跟,保持了半个小时这样的姿势。 这腿折得还挺值,烟淼脑子有毛病地想着。 石膏打完,闻泽借来充电宝扔给她,“随便给谁打电话,能来就行。” 烟淼把手机冲上,“你有事?” 闻泽:“我没事也不想留在这里。” 烟淼眨了下眼:“那你走呗。” 闻泽浅吸口气,她就是料定自己不会丢下她一个人。 因为无论躺在床上的是谁,只要是个人,都会等亲属来了后再走。 闻泽不想和她多扯,命令道,“打电话。” 烟淼不悦地撅嘴,打给顾青电话没接,在群里发消息也没人回,思来想去,最终打给还在a市出差的烟深。 果不其然挨了一顿臭骂,烟深来得飞快,一进门就开始嚷:“烟淼你——” “你是……”烟深打量着这个坐在陪床椅上的男人,闻泽侧头看去。 两人视线碰撞,有点剑拔弩张那味儿。 当然是单方面的,烟深对闻泽有敌意,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就是看不惯。 “他是我学长。”烟淼言简意赅向烟深介绍。 烟深皱了下眉头,闻泽轻点下巴算是礼貌打招呼,垂下手机站起来,看样子是准备走了。 “闻泽。”烟淼忽然叫住他,下巴往烟深在的方向抬,“他是我哥。” “亲哥。” …… 刻意加重的咬字,算是一种解释,那天在日料店里闹出来的乌龙,烟淼自己都觉得搞笑。 站在一旁的烟深表示感谢,“麻烦你送我妹来医院了。” 闻泽“嗯”一声,没说别的。 烟深又道:“改天有空一起吃饭。” 闻泽:“不用。” 然后他就走了,烟深看着闻泽的背影,轻蔑地“嚯”了声。 “干嘛啊你。”烟淼护犊子。 烟深视线移到她打了石膏的腿,“人类进化的时候你躲起来是吧?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能从楼梯上摔下来?真有意思。” 烟淼低头玩着小游戏,不想理他。 “不会是被人打的吧?”烟深眯起眼。 小人又掉进河里了,烟淼抬头,“只有你敢打我。” 烟深轻嗤一声,下巴往门口抬,“是不是那男人?” 烟淼重开一局,语气闲闲,“我求他打我他可能都嫌脏手。” 闻言烟深眉头皱成川字,语气轻蔑,“你就为他复读的?” 烟淼倏忽抬头,没回答,但脸上写满了“你怎么知道”几个大字。 “你眉毛下挂俩珠子是用来通风的?”烟深想到他刚才的冷漠傲慢,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蝙蝠插鸡毛,算什么鸟。” 烟淼耷拉起眉眼:“你就是嫉妒人家。” 烟深觉得好笑:“我嫉妒他?” 烟淼点点头,有理有据,“他比你高,比你帅,比你有钱,比你智商高,他不算什么鸟,你连鸟屎都算不上。” “……”烟深丢下客户跑来还被这么嫌弃,他扬起巴掌,凶巴巴地道:“再说一个字你会被我打死。” 烟淼哼一声,将脑袋裹进被子里。 - 闻泽在医院大门停滞了几秒,闭了闭眼睛,最终掉头挂了泌尿外科的就诊号。 医生看完彩超结果后,边开药边叮嘱,“同房的时候不要太猛。” 闻泽沉默了一瞬,“我没有性生活。” 医生哦一声,“自`慰也一样,悠着点。” “……” 闻泽解释是不小心受到了撞击。 医生笑了笑,见他挺年轻一小伙,长得高高帅帅,估计是不好意思。 五花八门的借口多了去了,这也不算什么事,也懒得戳穿。 “软组织轻微损伤,疼痛和红肿是正常的,回去冰敷一下,最近都不要剧烈运动。” 闻泽“嗯”了声。 医生把单子递给他,“等两天不肿了观察一下能不能硬起来。” 闻泽一向严谨,“如果硬不起来呢?” 医生推了下老花镜,“那就是废了。” 闻泽:“…………” 11、难追 烟深单手插兜,视线落在白色被子下弓出的虾米形状,无语半晌,“被闷死还不如被我打死。” 烟淼脑袋拱了拱,攥着被角,把自己捂得愈发密不透风,全身上下都写满了叛逆两字。 “我说你——”烟深走过去扯被角,烟淼用肩膀压得死死的,倔强的声音从被窝里闷出来,“别烦我。” 烟深绕到另一边,猝不及防掀开。烟淼如获新生,大口喘气,胸闷的感觉逐渐消失,烟深看她的目光像看个二傻子。 烟淼撇过脸,闷闷不乐道:“我饿了。” 烟深撇她一眼,把手机掏出来,点开外卖软件后扔她手边,“自己点。” 烟淼用下巴推开,“我要吃南苑外面那家甜品店的蛋挞,上面没有。” 烟深视线垂着,语气淡淡:“蛋挞都一个味,找家可以外送的。” 听到这句话,烟淼非常生气,别人家的哥哥对妹妹可好了,他只会阴阳怪气以及动不动就要打死自己。 “不。”烟淼仗着自己腿折了,特别有底气,“我就要吃那家,你现在滚去给我买。” 烟深盯着她半晌,扯起嘴角笑了下,“有本事再说一遍。” 烟淼抿了抿嘴角,她是真想吃蛋挞。 在权衡利弊后,甜甜地微笑:“求求你了,我的好哥哥,我最亲爱的哥哥,世界上最好的——” 头顶被大掌盖住,烟淼被他晃得想吐,皱眉推开,“你有病啊!” 烟深问:“听见没?” “什么?”烟淼烦躁地拨着被他弄乱的刘海。 烟深:“大海的声音。” “……” 烟淼嘴从来臭不过她哥,看了烟深好半晌,一个字未吭。几秒后,烟淼闭上眼睛,同时拉平嘴角。 仿佛受到极大的委屈,下一秒眼尾就要滚出两行清泪来。 烟深嘴角微动了下,弯腰捡起扔到床上的手机。 竖起耳朵的烟淼听见逐渐远离的脚步声,虚睁开半只眼偷看。 “你去哪儿?” 她梗起脖子,视线落在即将走出病房的高大背影上。 不会不管她了吧? 烟深回头,面无表情道:“去给你买点儿脑子。” 烟淼:“……” - 医院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冷光灯亮得刺眼,闻泽从候诊室出来时接到师兄罗肃的电话。 “你怎么没在所里?” 实在是太奇怪了,一整个下午都没见着师弟人。 公共场合,闻泽压低了声音,“有点事。” “什么事?”他这师弟除了研究数学还能有什么事?就连健身也是固定一周两次,周四和周天,规律得像个机器人。 电话里没人说话,像挂断了一样。 罗肃更疑惑了,思索片刻后,不由得冒出一个大胆且难以想象的揣测,“天,你不会是约会去了吧?” “想什么呢。”闻泽终于开口,语调冷嗖嗖的。 照片的事传得人尽皆知,今早一进研究所大家都用好奇的目光看他。 那种想八卦又不太敢八卦的眼神,毕竟闻泽在众人心中一直是神圣不可高攀的形象。讨论数学可以,但问是不是有女朋友这样的问题就等着被无视吧。 “吴教授有事找你,好像是要微调课题研究方向。”罗肃说起正事。 闻泽:“我马上回来。” 挂断电话,手机揣回衣兜。 他今天穿得休闲,仍是一贯的黑灰色调,身量极高,形体优越。光只是抹背影都差点让从诊室出来不断回头看的女护士撞墙。 不过气场太冷,疏离感过于强烈。 以至于几个女学生面红耳赤推推搡搡半天也没人敢去要微信。 烟深走出大门的第一眼就看见了闻泽。 他先是停脚皱了下眉头,隔着四五米远打量,而后眉头皱得更深了。 凌冽寒气扑面而来,烟深加快脚步过去,咳嗽一声。前面的人没有反应,咳声加重。 不是。 他聋子吗? 烟深喊了声“喂”,闻泽驻足回头,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更别说碰见熟人应有的微笑。 虽然不想承认,但面前的人身高腿长,似乎是比自己高那么一点儿。 也就一点而已,恐怕一厘米都没有。 烟深想着,自然而然微垫脚后跟,叫了声他名字,“蚊子。” 闻泽单手插兜,纠正他,“我叫闻泽。” “哦,闻泽。”烟深当然知道他叫闻泽。 闻泽:“有事?” 烟深眉梢吊着,单刀直入,“你是烟淼男朋友?” 闻泽没有犹豫,“你误会了。” 烟深微眯起眼,审视意味极浓:“你们什么关系?” 闻泽似乎想到什么,淡且冷地笑了下,“那你得问她。” 这个笑在烟深看来非常不友善,十足的轻蔑劲儿,属实让人火大。 “你也是绘画专业的?大几?”他记得清楚,烟淼说是学长。 闻泽眼皮轻扇了下,视线淡漠地从他脸上掠过,“人口调查?” 烟深被噎了下,看向别处,“随便问问。” 闻泽:“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烟深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表态,“警告你,别招惹烟淼。” 闻泽收回视线,没什么情绪地道:“先管好你妹吧。” 操啊。 什么人这是。 他妹没长脑子,指不定就被这种看着人模狗样的渣男骗去了。 烟深一肚子不痛快,迈脚准备走,忽然踩到一张巴掌大小的红色纸张。 似乎是刚才那男的手抄兜时无意落下的。 没素质,乱扔垃圾。 烟深弯腰捡起,却在看见上面字时,背脊滞了一滞。 泌尿外科。 他手上还提着一塑料口袋的药。 好男人挂什么男科,一看就有病。 烟淼要是敢和他厮混在一起儿,没断那条腿也得给她打折了! - 天色渐晚,窗户缝隙裹挟着萧瑟冷风钻入,外面灰蒙一片。 入冬以来,a市很少能见到阳光。 烟淼收回视线,目光落在攥紧的手机屏幕上。 她翻看了和代课的聊天记录,课表是没发错,但莫名奇妙勾选了两张。 估计是手滑。 代课说自己只是在室友群里分享了八卦,而且说了不要传出去。怕烟淼不信,还发了张群聊截图。 烟淼回了个句号,聊天框显示“正在输入……”,大约是打打删删犹豫不知道说什么,十分钟后才回了三个字—— 【对不起】 哎,谁不爱八卦,天性使然。 只是想不到能传得这么快,连24小时都没有就传到了正主耳朵里。 不过细思也正常,毕竟是大名鼎鼎的闻泽。 烟淼没想怪谁,秒回她:【没事,只是问问】 想了想,又加了句:【别往心里去】 小a(代课版):嗯嗯 小a(代课版):所以你和泽神真的在谈吗? 烟淼自己都笑了。 三水喵喵:没,不过快了 小a(代课版):加油冲鸭,一举拿下 三水喵喵:谢谢,一定会的 烟淼打完字把手机扔到一边,默默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墙壁。 追了这么久,闻泽毫无动摇的迹象,还快了?一定会?这算自我感动式洗脑吧。 “道德败坏。” “私生活混乱。” “恬不知耻。” “你觉得我会喜欢你吗?” 心脏像是被重锤击打,一字一下,刻意忽略的揪心在无人的病房席卷重来,甚至比当时还要猛烈。 烟淼抬手一抹,手背莫名其妙湿了。 …… 之后的几天,有不少人来探望她,来得最勤的当属段一鸣。 没课就来,翘课也来。 段一鸣第一次来时看到烟淼打上石膏的腿,眼睛瞬间就红了。整得烟淼很无语,“我是骨折,不是截肢。” 段一鸣捏紧拳头,“都怪闻泽。” 看来大家都听说了,那日的旁观者的确不少,就是不知道脸撞□□传成了什么样。 不会把她传成揩油的猥琐女吧?烟淼胡思乱想着。 “你和他……”段一鸣话没说完,但意思明显。 每一个来探视的人都要问这个问题,除了辅导员,烟淼板着脸回答:“没有。” 段一鸣笑容随即绽放,本来就长得奶油小生,这么一笑,可以去演青春校园剧了。 烟淼本来就是颜狗,不受控地盯着他看了两秒,但很快收回。 语气冷冷,目的明显:“你下午没课吗?” 段一鸣摇头:“没有。” 烟淼略一思忖,“我有点困了。” 段一鸣马上往窗户的方向走,“我给你把遮光帘拉上。” 烟淼:“这倒是其次,我睡眠浅,要在极度安静的环境才能睡着。” 段一鸣立马捂住嘴,点点头。 “……” 烟淼寻思他是大脑不转弯还是怎么,“有人呼吸都不行。” 段一鸣胳膊悬在半空,顿了一下后才接着将窗帘拉上,转头对她笑:“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走,你不困的时候再来看你。” 烟淼喉咙莫名发干,他的笑容实在太真挚了,让她说不出别的话,只有两个字:“抱歉。” “没关系。”段一鸣拉开书包拉链,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你爱吃的黄瓜味薯片,牛肉干,还有麦丽素。”他掏出一堆零食后,又从另外一个夹层拿出一个平板和一台switch,然后走到床边的柜子旁,将充电器插上,“你要是睡醒了无聊可以看剧也可以打游戏。” 烟淼呆呆地看着他。 段一鸣又把水给她倒满,“多喝水。” 烟淼:“你把这些都——” 段一鸣拎起包,在她说完之前出了门,“午安,我走了。” 门被轻轻带上,烟淼脸颊陷进枕头里。 室内昏昏沉沉,她无声望着被拉得严丝合缝的遮光帘。 来探视的人很多,但想见的那个始终没来。 手指在被窝里敲来敲去,最终没忍住,反手摸出放在枕头下的手机。 - 闻泽收到消息时正在和课题组的吴教授探讨研究方向的可行性,手机在兜里震了两下没理,等走出办公室才拿出来。 三水喵喵:【做、爱是你先说的,我当时没那个意思,玩具也是帮别人买的,双十一凑单满减,便宜很多,避孕套更是误会,年纪小不懂事买来吹气球玩。恬不知耻我承认,那是因为喜欢你,道德败坏和私生活混乱是真的没有。】 三水喵喵:【以上字字属实,若有虚言,我出门被车撞死,喝水被呛死,吃饭被噎死,走路被楼顶上花盆掉下来砸死……反正去死!】 闻泽粗略扫了一眼,回到工位拉开椅子坐下,锁屏反扣手机。 烟淼的出现不仅打乱了他的生活节奏,还带来了很多意外,他厌恶这种不受控的感觉。 闻泽将自己沉浸在一堆数字里,期间有学弟过来询问课题的事。 “学长手机一直在响,要不先看看?”章阑看向搁在一旁背面朝上的手机,“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闻泽视线落下,似是思考,尔后才捞过手机,用虎口卡住。 章阑见学长往上划拉屏幕,划完又往下拉,虽然好奇,但也不敢凑过去看。 三水喵喵:? 三水喵喵:? 三水喵喵:? 三水喵喵:? …… 手机仍在震,似乎不回复就会天长地久地刷屏。 闻泽眉心微敛,拇指在屏幕上快速敲着,对面兴许是看见正在输入,霎地停了。 闻泽也跟着停滞,修剪得干净浑圆的指尖悬在上方。 下一秒,消息再次发来。 这次不是问号了。 三水喵喵:一个人在医院好惨,要抑郁了呜呜呜(哭哭脸.jpg) 三水喵喵:我知道你忙 三水喵喵: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不算明亮的灯光下,闻泽的侧脸线条流畅利落,鼻挺唇薄,帅得连章阑这个直男都难以挪开视线。 不过表情太冷,对面像是仇人。 又是一条消息弹出。 三水喵喵:放心,我不会拿钢笔威胁你的(可爱.jpg) 还说不是威胁? 然后,章阑就看见学长扯了下嘴角。 - 左等右等,“正在输入……”跟浮光掠影般转瞬即逝,一个标点符号也没弹出。 估计不会来。 真卑微啊。 换作旁人,烟淼真懒得解释,怎么看她都无所谓。 但对面是闻泽,她喜欢的闻泽。 她像青蛙一样鼓动腮帮,低垂眼皮,将加上闻泽后的聊天记录从头到尾翻了好几遍。 即使回复简短又敷衍,毫无诚意,但看着那些他亲手打出来的字,还是轻轻地笑了。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烟淼拨通微信电话,那边居然接得很快,且在她开口前说话。 万年不变的低沉嗓音,以及一如既往的凉薄语调。 “不来,威胁也没用。” 12、难追 一句话把烟淼打了十分钟的腹稿全给堵回去了。 有必要这么无情吗,她腿折这事两人责任一半一半吧。房间里的暖气似乎停止了运转,气温骤降。 对面默了默,很短的时间,不到两秒,像是确定没有别的事。 “挂了。” “等等等……”烟淼急得都结巴了。 明晃晃的不耐烦,一个单音节。 “说。” 烟淼脑瓜子转得飞快,声音刻意压得纤细而嘶哑,听起来有些无助,“能不能帮我拿个东西啊?” 像被摁了静音键,过了须臾后,那边才再次开口:“你哥呢?” “走了,上班去了,他才不会管我。” 闻泽:“室友?” 烟淼:“不在学校。” 对面显然不信,“三个都不在?” “两个回家,一个兼职。”烟淼自我肯定地点着下巴,继续瞎扯,“对,都不在。” 电话又像是被挂断了。 烟淼:“嗯?” 一声嘤咛打断了闻泽的思绪,他站起来,对着章阑微抬下巴示意自己出去接电话。 走到外面通道拐角,四周无人,电流声格外明显。 闻泽完全能想象出她是捏着脖子在讲话,无比做作。 “诶?有在听吗?”烟淼嘀咕着,“今天周末,大家都出去玩了,我跟同学也不是很熟,不好意思麻烦人家。” “所以你好意思麻烦我。” 不咸不淡的语气。 烟淼发出绵长的“嗯”音,手无意识地揪着被角,灵光一闪,想到说辞,“你是自己人嘛。” 呕。 说完自己都忍不住张嘴干呕。 闻泽微不可察地轻叹了口气,“要拿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凭空捏造出来的东西,她怎么知道是什么! 短短半秒,烟淼的小脑都快转冒烟了。 “日用品,着急用。”她眼里蓦地闪过光,“我让宿管阿姨拿下来,然后你去阿姨那里取,南区十一栋……你现在应该有空吧?” 闻泽:“嗯。” “嗯是什么意思?” 烟淼心一上一下地忐忑着,该不会冷酷无情说没空吧? 短暂的安静后,声音忽然响起,像是随着呼吸钻入耳朵,也似钻进了心脏里。 即使语气平平。 “你想的那个意思。” …… 烟淼挂了电话,手机一扔,脸埋进枕头里使劲蹭。 开心得像个被奖励小红花的幼稚园小孩儿。 直到快要喘不过来气,才猛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她赶紧在楼栋群里找到阿姨微信。 私发消息没有立即回复,烟淼给顾青打电话。 “你在学校没?” “没在。” 背景音极其嘈杂,像是哪个大卖场,顾青问:“什么事?” 烟淼言简意赅解释完,拜托道:“随便拿个什么玩意放寝室楼下。” “我在中心广场。”顾青说:“离学校十万八千里,你找张佳宜她们。” 烟淼退出去看了眼群聊,“都没回我。” 电话里传来其他人的声音,似乎是顾客。 “算了,你忙,我找梁满月,她应该在寝室。” 顾青突然尖锐地欸了一声,“我有个快递放阿姨那儿的,这两天没在学校,一直忘了叫小张拿回去。” 烟淼心中一喜:“什么东西?” “不记得了。”顾青最近薅了不少羊毛,什么“一分购”“积分换”,天天都有快递。她回忆一番后道:“不是牙刷就是杯子。” 巧了。 牙刷和杯子都是日用品,虽然不怎么站得住脚,但人总归是能骗来的。 烟淼在群里@宿管阿姨,告诉她等会有男生来取快递,然后哼着小甜歌收拾床头柜上段一鸣带来的零食。 乐极生悲这个词不是盖的,烟淼伸长胳膊捞那包麦丽素时,手肘不小心撞上刚烧开的电热壶,随着刺耳的碰撞声,滚烫的水浇了她两手。 烟淼立马按了铃,护士很快赶来,简单查看后拿了两袋冰袋过来,让她一直敷着,不要断。 大冬天的,烟淼的手又冷又疼,再看了眼自己的脚,顿时欲哭无泪。 病房门半敞,闻泽一进来就看见这副景象—— 女人头勾得低低的,发丝一缕卷垂在颊前,发梢轻晃晃地贴着下颚骨,衬得脸白皙小巧。 只不过眉心紧拧,眼尾嘴角都耷拉着,郁郁寡欢。 真没人来看她? 这是闻泽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他站在门外,视线顿了顿后才抬手扣响,露出的一截腕骨冷感十足。 烟淼刷得抬头,眉头随即舒展,笑容也跟着展露。一时之间,闻泽不知道她是在演戏还是真的一见他就笑。 他手里拎着黄色纸箱,快递常有的包装,巴掌大小,歪劣破旧,和一身价值不菲的矜贵穿着形成鲜明对比。 身高腿长的,从门口到床位也就几步,硬生生走出了男模气场。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况是好几日。 “你来了。”烟淼笑着说。 闻泽没说话,径直走过来将快递扔到她床头,视线不经意扫过摊放在胸口处的双手,胳膊下用硬纸壳垫着,室内暖气足,冰袋融化的水沾湿表面,染成不一样的深色。 “不小心烫伤了。” 烟淼扭过头仰脖看他。 她躺着,他站着,两人身高本来就相差一截,要很极限地抬眼皮才能看完整。 闻泽喉结轻微地滑动了下,视线收回,烟淼觉得他可能是想说什么,“不严重,别担心。” “我为什么要担心你?”闻泽视线垂着,身后的玻璃窗氤着一层茫茫白雾,冷调背景色。 “那你干嘛一直盯着我手看?”烟淼:“难道你手控?” 闻泽:“我脑控。” “……” 她哥说她没脑子,闻泽也这样阴阳,她只是数学成绩不好,以及做事横冲直撞,太看不起人了。 烟淼气鼓鼓,“你这样说我会生气的。” 闻泽“嗯”一声。 嗯?就嗯? 有没有良心啊? “我都这么惨了你还——”烟淼说话有个臭毛病,一激动起来就手舞足蹈,冰袋咚的一声砸在地面,她话锋一转,怒火中烧:“都怪你。” “我一没说话二没动手,怎么怪我?” 闻泽弯腰捡起来,视线落在她脸上,烟淼吐舌头做鬼脸,活像个小学生,“我说怪你就怪你。” 真搞不懂女人说话的逻辑。 闻泽不屑和她斗嘴,抽了张放在柜上的餐巾纸,慢条斯理擦着表面的水珠以及灰尘,“电影什么时候看?” 烟淼一愣。对哦,本来说这周末看电影的。看完电影就要把钢笔还他,然后两人再无瓜葛。 想得美。 烟淼看向自己的腿,语调学他那样平:“你觉得我这样能去影院吗?” 闻泽静默须臾,将冰袋递出去,烟淼努了努下巴,示意他直接放上来。 “等我出院再说吧。”烟淼估摸着他马上要走了,看向快递,“帮我拆一下,谢谢。” 闻泽从兜里摸出把钥匙,划开透明胶带。他的手指又细又长,骨节分明,像温润的玉石。烟淼视线黏在上面,怎么也扯不开。 快递盒里还有个小盒子,正方体,外面什么字体都没有,像什么小作坊出的三无产品。 “继续拆吧。”烟淼拖延时间,心里却想着这牙刷没柄吗?还是说现在有折叠牙刷这种东西了。 打开盒子的瞬间,闻泽手顿住了。烟淼视线上移,有些莫名其妙地望着他,“给我啊。” 闻泽扯起嘴角嗤了声,两根纤长的手指夹着,垂手扔到烟淼眼前。 该怎么形容这个东西呢。 第一时间烟淼也没反应过来。 一端像放大的胶囊,另一端是有按钮的小圆盘,中间用很细的线连着。 烟淼深吸口气,闭了闭眼睛。 天杀的顾青,为什么老是买这些东西?! “确实是日用品。”闻泽很轻地嗤了声,语气嘲讽,刻意咬重最后三个字,“着急用的日用品。” 烟淼艰难抬起眼皮,“我可以解释……” “又是别人的?”他很淡地笑了下。 烟淼咽了咽唾沫,“你真聪明。” “作为一个女生你没有羞耻心吗?还是说——”他冷然锐利的目光似乎要穿透她的脸庞,直达灵魂深处,看看是否和他想象中一样无聊,“觉得这样做能勾`引到我。” 烟淼静静地看着他,眼皮很轻地掀了下,清亮的瞳仁似乎被浓雾给吞噬了,溢着无尽的落寞。 这刹那。 闻泽觉得自己可能说得有些过分了。 “能吗?” 烟淼眨了下眼睛,冷不丁出声。 闻泽:“……” 她眼里哪有悲伤,明明是得逞的狡黠。 烟淼也不管护士的叮嘱了,扔开冰袋,将被子上的粉色小玩具装进盒子里,“愉悦自己就叫没羞耻心了?难道你不那个?别说没有,我才不信。” 玻璃窗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远处的城市建筑在枯枝残叶的映衬下显得萧条而模糊。 闻泽看她两秒,收回视线,转身往外,整个过程充斥着“不可理喻”四字。 “不许走!”烟淼扔开玩具,背后跟有弹簧似的一下子弹起来,右手抓住他衣摆。 气氛变得僵持不下。 “松手。”闻泽眼皮垂得低低,不知道是在看她的手还是看地面。 烟淼从小骄横惯了,她想吼一声就不,但话到嘴边吐不出来,最后变成笑脸温语:“再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闻泽觉得烟淼很会演戏,装乖卖巧一套一套的,平心而论她长得的确漂亮,换个男人心早就软了。但闻泽不吃这一套。 “别让我说第二遍。” 烟淼低哼一声,手攥得更紧了,那架势仿佛不把他衣服扯烂不罢休。闻泽黑着脸攥住她手腕,烟淼又用左手去掰他的手。 女人的力气当然比不过男人,也就抗争了两下,烟淼的手被猛地甩开。但同时,身体往前腿无法动弹的烟淼向前扑去。 或许是看她要摔下床的下意识阻挡,闻泽还没来得及转身,但本能的抗拒让他没有伸手。 于是,烟淼自力更生抓住一切能让她抓住的东西。 好巧不巧,抓上了他的裆。 两人视线尽头在同一处交汇,白皙的手和深色布料形成鲜明对比,镶满钻的指甲陷进料子里,指节大幅度拱起,好似在诉说—— 一只手是抓不完的。 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要梅开二度?烦死了,烟淼耳根子烧到心脏尖。 明明才按上去,手心已经渗出一层薄汗来了。 触感渐渐发生了变化,软度和温度都在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还微颤了下。 她记性不好,但闻泽对她说的每句话都记得很清楚。有一句记忆犹新—— “再看也没用,对你没感觉。” 可是—— “闻泽。” 烟淼扬起头,叫了声他名字。 呼吸扑在他腰腹,即使隔着不算薄的布料,温度也无孔不入地导至肌肤。他往下的视线里,烟淼的长睫像蝴蝶翅膀轻扇。 随着她的话,一字一字挠在心里。 “你硬了。” 13、难追(小修) 附属医院门口,光秃秃的树枝映衬着阴天,偶有落叶被风卷起,发出窸窣声响。 烟深从出租车上下来,手里拎着两盒特级车厘子,另一手攥着电话贴在耳旁。 “没空,医院呢……嗯,过两天再说。” 烟深挂断电话,看了眼右上角的显示时间,不由地加快脚步。 出了电梯遇见两个东张西望的女生,低声交谈着什么,烟深从旁边经过,忽然听到熟悉的名字。 脚步一停,偏头,视线落在她们拎的水果上,“找烟淼?” 张佳宜和梁满月对视一眼,迟疑地点头。 烟深勾起唇角,“我是烟淼的哥哥,烟深。” 张佳宜目光把他从头扫到脚,简直是翻版烟淼,脸白唇红,长得像男妖精。 “烟淼和你们提起过我吧?”烟深迈步往前,自信地笑了笑。 张佳宜“嗯”一声,梁满月还在犯花痴。 烟深:“怎么说的?” 张佳宜:“她说她哥——” 丑得批爆。 正欲说出口,走在最前面的烟深手搭上把手,咔嚓一声脆响,不仅惊扰了病房里的两人,也震惊了外面的三人。 烟深的笑容倏地僵在脸上,梁满月瞪大了双眼,张佳宜最先反应过来,哐的把门拉上。 又急又重又狠。 三个人面面相觑,梁月满八卦第一人,说话也不怎么过脑子,求证似地问俩人。 “是在那个吗?” 张佳宜没说话,烟深的脸越来越黑。 人常常会把一些模糊的画面进行虚构想象,创造性的主观能动反应,俗称脑补。 “衣冠禽兽。”烟深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进行深呼吸后,抬手敲门。 仿佛在等里面的男女整理好衣物。 下一秒,门从里面打开。 三人站成一排堵在门外,没有丝毫缝隙,闻泽视线垂着,声音很淡,“麻烦让下。” 从门口的角度看去,病床上的女生侧躺背对,发丝凌乱垂在肩处,依稀可见耳尖的红绯。 窗外寒气深重,屋内却弥漫着春光旖旎。 烟深站在没动,仿佛钉在了原地,梁满月睁着大大的眼睛,而张佳宜则在错愕中往后退了一步。 “谢谢。”闻泽迈脚,与烟深擦肩而过。 “喂。”烟深叫住他。 满室的暧昧截断于门口,门内门外仿佛两个世界,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紧张感。 果然,烟深抓住了闻泽的手臂,还没等他开口,烟深就一拳砸了上去。 惊呼声响起,烟淼听见动静瞬间转头,闻泽抬手揩去嘴角的鲜血,脸色冷若冰霜,仿佛所有的温度都与他无关。 连隔得很远的烟淼都被冻住了。 “烟深,你有病是吧?!”烟淼恨自己脚不能动。 “闭嘴!”烟深乜了烟淼一眼,视线重新回到闻泽脸上,他两只手被张佳宜和梁满月抱住,没办法指着鼻子骂,只能瞪他。 “上次说的话没听进去?想找死啊你?臭小子!” 闻泽眼皮垂着,视线落在沾染鲜红的指腹,脸上没有流露任何的情绪,看似平静,实则暗礁翻涌,“什么话?别招惹她是吧?” 烟深胸腔急速起伏,紧咬后牙槽。 这可是医院,烟淼还折了腿瘫在床上,面前这男人居然还要她……搁谁谁不生气,都是男人,那点子恶心的想法谁不知道。 哄骗,引诱,说不定还有强迫。 “搞清楚。”闻泽脸色阴沉如同乌云压顶,“是她死皮赖脸缠着我。” 烟深双眼喷火:“你什么意思?” “没脸没皮的意思。” 烟深暴跳如雷,要不是一米七八的梁满月拦着,估计又砸上去好几拳了。 “缠着你?狗屁!腿长你身上,难不成有人刀架你脖子上逼你来?” 闻泽侧头,视线落在烟淼脸上。 二十二年竟然有序的生活,因为莫名其妙冒出的女人而变得一片混乱,他感受到深深的挫败以及不安。 嘴角很疼。随之而来的还有愠怒,像一场无法控制的火,迅速蔓延开来。 焦躁而猛烈,不断侵蚀着他的理智。 “说不出了吧?”烟深冷呵一声,“你这种人面兽心的渣男我见多了,我他妈——” “哥。”烟淼望着外面,从她的视线里,只能看见闻泽的侧脸,唇侧被烟深戒指划破的口子不断在渗血, “别说了,是我一直缠着他,他没说错。” 所有的视线都落在她脸上,烟淼深深呼了口气,破罐子破摔:“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我一直在追他,行了吧?” 烟深深呼吸,保持镇定,郑重警告面前的男人,“既然不喜欢就不要出现她面前。” 烟淼的个性他很清楚,名副其实的犟种,但凡看到一点希望,就会不遗余力地追下去。 烟深一字一顿,“听清楚了吗?” 闻泽的嘴角小弧度扯起,视线似不经意地掠过病床上女人的脸,双手入袋,在转身前留下意味不明的一句。 “喜不喜欢,谁说得准呢。” - 今日不宜探望,张佳宜和梁满月待了一小会儿就走了。 病房只剩下兄妹两人,此刻天色也暗下来,住院部楼下的路灯栉比鳞次地亮起来。 烟淼胸前摆着个瓷碗,里面盛满了洗好的车厘子。她低头叼出一颗咬在嘴里,冰甜的汁水瞬间在口腔内绽放。 “哥,你说他什么意思啊?” 闻泽走后,烟淼一直在纠结那句话。 烟深站在床前,高挺宽阔的背挡住大半光线,阴影覆盖在烟淼脸上。 “刚才说的话都没听进去是吧?” 烟淼默了一瞬,“是你告诉我想要的东西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必须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需要一以贯之的坚持和勇气。” 烟深闭了闭眼皮,有些无力地道:“我指的是学习,画画,上大学,不是男人。” “可男人也是我想要的。”烟淼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光,“而且我已经上大学了。” 烟深冷呵一声,“追了不久吧?” 烟淼没说话。 烟深叹口气,“会喜欢你的人,见你第一眼就动心了,不喜欢你的人,不管你怎么追都无动于衷。人的感情很复杂,光靠努力没用。所以别追了。” “你说得对,”烟淼点点头,然后道:“但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烟深弯腰,将碗抢走。 “哥。”烟淼又叫了他一声。 烟深塞了颗在嘴里,专程跑超级市场买的特级车厘子果然好吃。 “又怎么了?”他将碗放下。 烟淼:“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烟深瞥她一眼,“如果是教你怎么追男人,我会打死你。” “不是。”烟淼咽了咽唾沫,“如果,我是说如果,只是一个假设……一个你不喜欢的女生摸了你下、体,你会有反应吗?” 烟深本来在挑挑拣拣碗里的车厘子,听到这话,眉毛震了两震,“还说你们没干坏事?!” 烟淼已经解释过一遍了,不想解释第二遍,她现在只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就说会不会吧,点头摇头也行。” 虽然烟深很不想回答,但他点头了。 “为什么?”烟淼不理解。 烟深走到窗边,深吸了口外面的冷空气,背对烟淼。 “男性本质上是追求繁殖的动物,对异性的反应基于本能,虽然不会对谁都有反应,但对大多数女生都会有反应,尤其是身材好长得漂亮的。” 说到这,他顿了下,转过头,作为一个哥哥的责任,认真地告诉她: “无关喜欢。” - 十二月初,烟淼出院了。 寝室楼是很多年前修建的旧楼,没有电梯,一个没有课的下午,烟淼艰难地拄着拐坐上小飞车前往研究所。 有反应不代表喜欢没关系。 喜不喜欢,谁说的准。 才是烟淼的源动力。 外面飘着雨,烟淼的灰色大衣肩头沾湿一块,罗肃刚好要出去,在门口碰见她,心里嘀咕一定不要给她好脸色看。 但烟淼一笑,他心都化了,“学妹好啊,快进去吧,闻泽在里面。” 与此同时,烟淼提前定的咖啡和甜品也到了,研究所每人有份。 她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给大家分下午茶,从里面小房间出来的闻泽斜靠在门框上,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闻师兄,过来帮忙。”有好事的人起哄了一声。 烟淼回头看来一眼,笑了笑,然后继续回过头递咖啡。 闻泽淡扯下嘴角,迈步走来,十分钟前干净整洁的桌面堆满了各种垃圾。 “这杯是你的。”烟淼一直站着,左胳肢窝下撑着拐杖,身体自然左斜,右手将咖啡推过去。 闻泽目光落在杯身的字体,沉默了片刻,而后扫视一圈,“真有你的,以前也这样追人?” 烟淼摇头,“以前没追过,第一次。” 闻泽笑了,但笑容并不真挚,有不屑的意味在里面,“那你还挺会。” 烟淼当他在夸自己,她抬起下巴,看向闻泽的嘴角。 没好痊,显出微末淤青,看得出来烟深下手挺狠。 “一定很痛吧?”烟淼皱着眉头说:“我哥小时候学过泰拳,手劲特别大,以后我们见到他就绕道走。” “我们?”闻泽胳膊一推,桌上零零散散属于烟淼的东西堆积在一个小角落,他阖上电脑,掀起眼皮看来:“谁跟你我们。” 闻泽走了,还捞起了搁在一旁的手机,像是走了就不回来了。 烟淼当然立马跟上,只是腿脚不便,越着急越走不快。 电梯没赶上,最后在研究所的大门口追上闻泽。 其实也没追上,二十几层的台阶,闻泽在最下面,她站在平台上。 寒风把她吹得发丝乱飞,冻得鼻脸通红。 “闻泽,我鞋带散了。”烟淼大声道。 闻泽没有停脚,甚至没有回头。 烟淼低头看了眼,在可能会摔死和追赶闻泽之间,选择了后者。 被雨打湿的大理石地砖太滑,不出意料地摔倒了,她跌坐在台阶上,毛毛细雨跟针扎似地砸在脸上。 她忘记了疼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背阔腿长的身影,希望他能察觉到异样转头回来看自己一眼,哪怕一眼。 直到身影消失在转角,她也没等来,一位路过的男同学看见赶紧跑过来搀扶。 “没事吧?”男同学问。 烟淼是屁股先着地,打石膏那条腿没有磕绊到,她摇摇头,道了谢。 男生一手扶住她肩膀,另一手撑着伞。下到平面时,男生问:“你要去哪儿?” 烟淼揩了一把雨水打湿的脸颊,精心化的妆好像花了,不过无所谓,反正人已经走了。 她说:“我回寝室。” 男生说:“你等我一下,我有电瓶车,我骑过来送你回去。” 校园车的站点离这还有一段距离,来的时候觉得这截路很短很好走,但现在却有了相反的感受。 烟淼点头:“麻烦你了。” “你把伞拿着。”男生说。 雨有渐大的趋势,烟淼说:“我和你一起过去。” “也行。”男生又扶住烟淼肩膀。 伞不大,因为斜飘雨的缘故,两个人靠得很近,尤其是被伞遮住了脖子以上,姿势亲密得像情侣。 他们走到马路上,马路牙子上空空如也,男生左看右望好一会儿,最后喃喃:“糟了。” “车丢了?”烟淼问。 男生视线落在“禁止停放车辆”的告示牌上,“应该没丢,被保安拖走了,大冬天下着雨,真够敬业……不过也说不准,最近丢车的人不少。” 烟淼:“那你赶快去找。” 男生看向她脚,雨点越砸越密集,“我先送你回去。” 话音一落,一辆黑色轿车缓行驶来,男生把伞往烟淼手里一塞,上前几步挥了挥手,示意车子停下。 车子本来就在减速,分毫不差停在烟淼眼前。 隔热膜一片漆黑,男生敲了两下车门。 车窗降下,露出男人精致无比的脸,烟淼涣散的视线倏然收紧。 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在眼睑下方拓出一道很淡阴影。禁欲感十足,是烟淼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男生抻着脖子和闻泽交谈了几秒后,回头对着烟淼勾了勾手,“遇到好心人了,他送你回寝室。” 好心人? 他算什么好心人? 烟淼眼神斜视,嘴角微扬,一字一顿道:“不、用。” 雨忽然下大了,这里是单行道,路面很窄,堵在后面的车不耐烦地打着喇叭。 乌云密布,光线暗沉,闻泽曲指轻敲了下方向盘,声音混杂着清脆的雨声,隔着蒙蒙雨雾传来。 “烟淼。” 这是第三次叫她的名字。 依旧是冷淡淡的口吻,但这一声却显得很温柔,是刻意柔和过的那种语调。让烟淼的所有感受都在瞬间变得清晰了。 比如暂停的心跳。 “上车。” 他说完这两个字,解开了安全带。 14、不追了 微风吹过,雨丝倾斜,整个世界被披上一层薄薄的轻纱。 细腻而虚幻。 烟淼怔怔地望着闻泽,他绕过车头走到两人面前,从男生手里接过拐杖后将副驾打开。 烟淼在男同学的帮助下坐了进去,闻泽站在一旁,右手撑伞,左手扶住门框顶。 车门关上后,闻泽将伞还给男同学。 男生:“谢谢。” 闻泽:“麻烦了。” “……” 雨声环绕,两人四目相对,有一瞬的死寂。 闻泽问:“需要送你吗?” 男生:“不用了,你把她送到寝室楼就行,我得去找我的车。” 闻泽微颔首,转身往驾驶位去,男生看着他背影心里犯起嘀咕。 好奇怪,为什么要对他说麻烦了? 烟淼坐在车里,目光四处扫描,车里的内饰通体米白色,后视镜上挂着一个红色中国结,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氛味。 立在挡风玻璃前的水晶摆件样式极土,摇晃着“出入平安”的祝福语,没想到闻泽也信这个。 方向盘的车标是四个圈圈,用六位数的钢笔开六位数的车,太低调了。 开车门的声音拉回烟淼游离的思绪。 由于身高腿长,驾驶座的椅子往后调得很远,两人不平齐,从烟淼的位置看去,镜片折射的光在脸颊处投下细微光影。 “你近视?”烟淼问。 闻泽侧头看来,“安全带系上。” 烟淼“哦”一声,低头找安全带,大衣衣摆堆叠在两边,加之右脚不能随便动,半天也没把带子扯出来。 后面又是一声刺耳鸣笛。 烟淼下意识回头看去,蹙紧眉头。 一只手在这时伸了过来,横在烟淼锁骨前。袖口微微晃动,似乎要和鼻尖相碰,带着似有若无的淡香。 安全带顺声扯出,下一秒扣进凹槽里。 烟淼咽了咽喉咙,并不想说谢谢。毕竟摔了个屁股墩,现在还隐隐作疼。 不过没几分钟就破功了。 “你近视多少度?” “平时怎么不见你戴眼镜?” “难道带的是隐形?” 烟淼自问自答地喃喃着,也不管他会不会搭理自己,话痨属性显露,“不会是觉得戴镜框不好看吧?隐形伤眼睛,你平时又老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还有电脑屏幕,度数会越长越高的。” 闻泽往后靠着,修长的五指虚握在方向盘两端,闻言用骨节轻推右转灯,左手往上轻松一滑,烟淼猝不及防往右边倒。 闻泽的视线也在这时看来,“散光。” 哦。原来不是近视,是散光。 解释虽短,但好歹是解释,比全程抿平嘴不说话好。烟淼已然忘记不久前才摔得那一跤。 她看着他微张的薄唇,线条流畅优美,唇色略淡却勾人。又忽地想起那天蜻蜓点水般的轻啄。 “你初吻还在吗?” 闻泽目视前方,“你觉得呢。” 烟淼翘了翘嘴角,明知故问:“不会是被我夺走的吧?” 闻泽看过来,“想太多。” 烟淼睫毛颤了下,确认他的口吻不是开玩笑后,眼尾和嘴角缓慢下拉,用圆溜溜的杏眼里瞪他。 “你居然谈过恋爱。” 她皱紧眉心,那可是她的初吻诶! 闻泽收回视线,不咸不淡道:“什么叫居然,谁规定了我不能谈恋爱。” “你们谈了多久?为什么分手?她追的你还是你追的她?”烟淼看着雨刮器有节奏地挥动着,心里冒着酸水,很不是滋味。 虽然这事正常,也能理解,但她就是胸口发闷,不对味儿。 闻泽没有回答,那副冷然的表情像是在说“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管得未免太宽了”。 烟淼嘴角轻扯,若有所思地半眯眼看他,“我不信。” 闻泽轻呵了声。 目光似看穿一切,烟淼笃定:“你肯定是在骗我。” 她这样死缠烂打的大美女都入不了他眼,何况别人。 发梢上的水珠悠忽落下,烟淼抹了下脖子,问:“有纸吗?” 闻泽视线掠过副驾位的手套箱。 烟淼伸手打开,目光落在里面的物品时,笑容凝固住了。 “没有么?”闻泽微侧头。 烟淼回过神来,撇了下嘴,拿起抽纸擦拭沾湿衣服的雨水。 手套箱里有镶钻的发夹,原来真有过女朋友。 这个认知让烟淼感到无比失落,喉咙像被砂石堵住,很难发出声音。 “你还喜欢她吗?” 答非所问让闻泽短暂缄默了,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后,轻轻地笑了:“可能吧。” 不止是女朋友,还是白月光般的存在。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烟淼从头凉到脚。 车子很快停在宿舍楼下。 闻泽垂眸在手机上点了几下,递过去,“选一个。” 视线里是某影院的周末场。 “不要。”烟淼不动,“我想看的电影没有场次。” 闻泽视线从屏幕移到她脸上。 烟淼微抬下巴,“已经上映完了。” 闻泽:“那就换一部。” 烟淼:“不行。” 闻泽看她半晌,收回手,指尖轻点着,“周六晚上七点四十三分,四排13号座。” 烟淼蹙着眉头看他买票。 跳转到付款界面,闻泽输完密码后提醒她:“记得带上钢笔。” “不要。”烟淼还是那两个字,说完后又顿了下,破罐子破摔,“钢笔在我手里,我说了算。” 闻泽收起手机,很认真地问她:“你的人生难道找不到其他事情做了?非得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有意义吗?” “为什么没意义。”烟淼看着他。 闻泽不理解,“一直付出,什么也得不到,还一直去失去,这就是没有意义。” 烟淼:“那你呢,那个费什么米猜想,你从高中就开始研究它了,还不是无法证明,始终差一步。” 那个报道除了夸赞,还有否定,最后一段引用了某位学界泰斗的言论——“费米尔猜想本身是谬论,是不可能被证实的。” “费米尔猜想。”闻泽一字一句纠正。 “哦。”烟淼:“我管它叫什么,不都一样吗。” 闻泽:“不一样。” “闻泽,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不能否定我的喜欢。” “我喜欢你,就像你喜欢数学。数学是你的意义,那你就是我的意义。” 烟淼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懂吗?” - 关于闻泽有前女友这件事,烟淼郁郁寡欢好几天,后来是张佳宜参加一周一聚的同乡会后告诉她。 “闻泽母胎solo,那辆车也不是他的,是他导师的。”张佳宜拍着她肩膀说:“那个男的说了,闻泽要是有前女友,他倒立洗头,边洗边吃屎。” 犹如多云转晴,烟淼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看电影那天,烟淼翻箱倒柜配了好久的衣服。 最后选定了凸显少女元气的奶黄色棉服和浅灰休闲裤,慵懒丸子头,再搭上墨蓝色羊毛围巾。 看似风格随意,但配色讲究,让人视觉舒适感十足。 “这两个包哪个好看?”烟淼问顾青。 顾青瞥来一眼,都没细看,“大的那个。”说完她看了眼窗外的天气,“记得带把伞,估计要下雨了。” 烟淼觉得牛皮小挎包更显纯真可爱,“天气预报说今晚没雨。” 顾青“哦”了一声。 烟淼又拾掇了一番,带上钢笔和昨晚熬夜织完的围巾,拄着拐出门了。 周末校门口异常拥挤,烟淼站在树下等车,电瓶车在车流里四处乱窜,忽然传来一声惊呼,一位老人倒在了烟淼视线里。 众人围了过去,交警恰好在旁边指挥交通,迅速赶来。 老人头部渗血,闭着眼睛,痛苦地大喘气。由于担心造成二次伤害,交警拉好警戒线,等救护车来。 有人把羽绒服脱下来盖在老人身上,烟淼由于腿脚不便,一直在旁看着。 通过人群间隙,烟淼看见冒着热气的鲜血,心里有些难过。救护车是她率先叫的,其他的事似乎也帮不上忙了。 看了眼地图,滴滴车还有两百米,烟淼在心里祈祷老人不要有生命安全。 交警拨开人群,大声问了句:“有人看见是怎么回事吗?” “没看见。” “我才过来。” “好像是自己摔的。” “不知道。” “自己摔的吧。” “……” “电瓶车撞的。”隔着几个路人,烟淼冲交警大声道:“我看见了。” 交警循声跑过来,出示有效证件,让烟淼等一下,作为目击证人取证。 “现在吗?”烟淼打的车已经到了,电影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开场。 交警:“目前只有你一个人证人。” 烟淼犹豫了一下,“需要多久?” 交警说很快,烟淼同意了,在仔细询问后,又将她带去公安机关调监控指认肇事车辆。 一来一回,一个多小时过去。 交警同志帮她拦了辆出租车,坐上后烟淼才想起没有告诉闻泽,急忙摸出手机,居然冻没电了。 她着急忙慌赶到商场,电影正好散场,她站在往外走动的人群里,像是在逆行。 等人`流散去,烟淼拄着拐,一步一步继续往里面走,像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明明知道没有可能还是忍不住期待。然后她就看见了那抹熟悉身影。 他坐在等候区,侧脸轮廓深邃迷人,仿佛有聚光灯打在他身上,让周围的景色瞬间虚幻。烟淼松了一大口气,加快拄拐的速度。 “出了点事。”烟淼抱歉道:“我手机也没电了。” 闻泽视线垂着,她额间渗出细密汗珠,皮肤愈发白得反光,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问:“还看吗?” 烟淼点点头,两人来到前台,只剩一场《兔子来袭》,海报上显示观影年龄在4-12岁。 “看吗?”前台又问了一遍。 烟淼瞄了眼闻泽,最终重重点头:“看!” 观影厅漆黑一片,隔着四五排的人头,烟淼只能看到闻泽的后脑勺,还是被挡住一大半的那种。 “……” 收回视线,内心有些凄凄然。谁能想到第一次和他看电影是这样的场景,周围全是小孩子的吵闹声,烟淼很想让他们别吵了。但转头一看,全是父母带着小孩享受周末愉快时光。 本来就是小孩场,爆满只剩最后两个位置的小孩场。 电影煎熬地看完了,走出观影厅,走到商场负一楼。烟淼上了闻泽的车,和上次那辆不同,车标是双“m”字母组成的图案。 烟淼认识这车,迈巴赫,父亲去年换车时去4s店看了好几次,始终没舍得买。 车窗外的街景快速闪过,烟淼盘算着怎么重新看一场电影,闻泽忽然偏头看来,“钢笔带没?” “带了,我——”烟淼下意识低眼,忽然发现身上只挎着一个小包,“袋子呢?我的袋子里?刚刚还在手上……” 闻泽意识到什么,方向盘一转,车在马路边急停。 烟淼视线落在垂放在膝盖上空空如也的手腕,根本不敢看他。 闻泽努力克制住情绪,“弄丢了?” 烟淼哽了哽喉咙,弱弱地“嗯”了声。 车内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记得丢哪儿了吗?”他问。 烟淼死活想不起来,摇摇头,可能是出寝室扔垃圾的时候,也可能是在校门口等车的时候。 还可能落在了派出所,以及来时的出租车上。 太多的可能性,烟淼脑子里乱轰轰的。 “你别急。”烟淼忽然抬头,“我会找到的,一定会找到的。” 闻泽脸色比这黑夜还阴沉,如同即将爆发的风暴,让身旁人感到压抑。 他的声调却平静到没有任何波澜,“下车。” 烟淼看向窗外的荒地,“这里不好打——”车 咔嚓轻响,车锁松动。 烟淼咽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深吸口气,转头缓声道:“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你的脑子除了情情爱爱还有什么?除了浪费我时间你还会做什么?拒绝的话一个字都听不懂?” 他眼底透出的冷漠如同结冰的湖水,冻住了她最后一丝期待,“你是白痴还是傻子?” 烟淼下了车,几乎是在摔上车门的瞬间,车子快速起步,飞驰而过的轮胎扬起一片灰尘。 没走多久,雨点啪嗒一声打在她拄拐的手背上。 灰色裤子染成黑色,她也淋成了落汤鸡。 …… 第二天一早,闻泽和师兄从寝室楼出来。 闻泽咳嗽了两声,罗肃问:“你这是感冒了吧?” 昨晚淋着雨回寝室,也不知道打个电话让他送伞。 闻泽:“没事。” 走下最后一层台阶时被一个女人拦住。 “你的东西。”她几乎是用扔的,说完就扭头走了。 同行的罗肃已经见怪不怪了,“又是追你的?” 闻泽没有回答。 袋子里装着一个丝绒材质的长条形盒子。没有犹豫,他走到不远处的垃圾桶旁打算扔了。但在脱手的那一刹那,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罗肃探头凑近,好奇道:“这不是你钢笔吗?” 闻泽思绪滞了一瞬,拿出手机点开聊天框。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一个红色感叹号弹了出来。 15-20 第15章 不追了 淅淅沥沥下了一宿的雨, 直到天空翻起鱼肚白才堪堪停住,道路两旁的杨树似再也承不住寒风的温存,凋落最后一片枯叶。 校医院长椅上?, 烟淼穿着纯白色毛茸茸睡衣, 身体斜坐, 下巴颏耷在张佳宜肩膀上?,活像一团没有生气的棉花。 “吃点东西。”顾青拎着一袋子烧麦和两杯豆浆,在只有几度的空气里冒着?腾腾白?气。 烟淼猛吸下鼻子, 脖子?跟生了锈似的, 缓慢地撇过头来。 脸色苍白?,嘴唇烧得紫红, 往日亮晶晶的瞳仁因为难受变得有些红,还带着?可人怜的湿漉漉。 “给他了吗?” 气温急转直下,校医院人头攒动,打吊瓶都没位置, 烟淼只能蜷缩在长椅上?。 顾青将早餐递到张佳宜手里, “给了。” 烟淼说:“谢谢。” 张佳宜拿出个烧麦喂到烟淼嘴边, 烟淼摇摇头, 说自己不想吃没胃口,张佳宜又拿出杯豆浆,“很暖和, 你捧着?。” 烟淼突然咳嗽起来,怎么也不止住,撕扯着?声?带,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她哑着?声?音问, “他说什么没有?” “我?给他就走了。”顾青上?下审视她,反问:“你想听他说什么?” 烟淼轻抿着?嘴角, 张佳宜在一旁给她顺背,顾青毫无怜悯心地啧了声?。 这时,烟深从外面?风尘仆仆进来,手里同样拎着?两袋早餐。 “谢谢。”张佳宜第二?次见烟深,依然会被他的长相惊艳到呼吸一滞,晃了晃手里的烧麦,“有了。” “哥。”烟淼喉咙干涩,说话跟刀子?在割似的,介绍道:“我?室友,顾青。” 烟深点着?下颚,顾青看了他一眼,算是打招呼。四人陷入无话可说的安静。 片刻后,烟深开口了,“把早饭吃了。” 烟淼说不想吃。 烟深皱眉:“满了十八岁就是大人了,要学会照顾好自己,这里是医院不是家里,没爸妈宠着?你,不要太娇气。” 烟淼被训得抬不起头,这是事实。 要是烟深知?道她昨晚淋着?雨瘸着?腿到处找钢笔,凌晨三?点过才一身狼狈回到学校,铁定?冲进研究所把闻泽揪出来猛揍一顿。 幸好他不知?道。 然后烟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支破钢笔,丢了就丢了。”他说到这,烟淼怔了怔,面?露惊讶。视线从顾青身上?移到张佳宜的脸上?。 张佳宜悻悻地笑了下,压低声?音嘀咕,“你哥逼着?我?说。” 烟深木起脸,声?音都冷了几分?,“从小?到大没生过病,为个男人又断腿又感冒的,真是服了你了。” 烟淼垂下头,气若游丝:“很贵的。” 能有多贵,大不了几千上?万,烟深冷笑一声?:“再贵又如何?,我?要是你,我?直接买十支砸他脸上?,让他滚。” 此?话一出,烟淼倏地抬头,顾青也看过来。 烟深被两人的视线裹挟着?,周遭似乎安静了。 顾青先打破这份沉默,“你家原来这么有钱?” “没。”烟淼咽喉肿着?,难受得只能吐出一个字来。 烟深回过来神来,楞了片刻,“多贵?” 顾青:“几十万。” 烟深:“……” 他抿了抿嘴皮,想说什么,好像也说不了什么。 烟家兄妹俩因为出众的长相,从小?到大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他记得烟淼读幼稚园时,就有好几个男生每天跟在她屁股后面?。 烟母去开家长会,有个男生直接问烟母能不能把烟淼嫁给他,烟母回来把这事当笑话在饭桌上?讲。 盘子?里骨头堆积如小?山,烟淼不以为然地道:“他们?老是找我?讲话,叽叽喳喳的好吵,有的身上?还臭臭的,还有鼻涕虫,讨厌死了。” “好意思说别人,你昨天才尿了床。”一直安安静静吃饭的烟深突然开口。 烟淼眨了下眼睛,烟深扯起嘴角笑。 “妈妈——”烟淼瞬间?扔掉鸡爪,泪水滚落。 烟深:“……” 烟淼娇气又小?气,烟深觉得那些男生的心灵肯定?是被她的光鲜外表蒙蔽了,不过作为哥哥,只能一边嗤之以鼻一边挡住那些烂桃花。 从始至终只有烟淼伤别人的心,现在位置互换,烟深有些不适应,或者说是不服气。 他妹怎么可以被臭男人欺负? 烟深的视线落在烟淼垂得低低的头顶上?,“这件事到此?为止。” 烟淼脑门快低到膝盖上?去了,没说话,也没摇头。 烟深双手插兜,冷眼乜她:“低头看看自己什么样子?,还不够惨吗?” 烟淼紧抿唇瓣,确实很惨。 闻泽把她赶下去的那段路属于三?环边上?,周围全是废弃的旧厂与荒芜一片的土坡。路过的出租车寥寥几辆,不是有乘客就是看见她浑身是水不愿意载她。 她淋着?雨沿着?小?路走了两公里才看到一个小?卖部,守店的老奶奶没有充电器,她只好站在屋檐下等雨停,不一会儿?老奶奶准备打烊了,好心借给她一把伞。伞太破旧,风一吹伞骨全折断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 拐杖卡进了沟渠旁的窨井盖里,她使出了浑身的劲儿?也没办法拔出,最后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拦路过的车。 最后是一辆巡逻车把她载上?,烟淼第一时间?去了派出所,之前接待她的民警热心地帮她找了一圈,调了监控,确认她进派出所时手里没拎袋子?。 还是因为没电,烟淼去电影院用的手机壳里的备用现金,根本不知?道那辆车的车牌号。 烟淼拜托民警,民警拒绝说这样是不符合规定?的,只有以失窃的名义走报案程序才能调查遗失物品附近的监控。 于是烟淼又立案报警,不幸中的万幸,礼品袋真的在那辆出租车上?,不过车子?载了远途乘客开往周边的县级市,烟淼不顾民警的劝阻,执拗要在派出所等出租车回来。 一等就是四个小?时。 当她拎着?袋子?出现在宿舍楼下,连半夜被吵醒不愿意开门的宿管阿姨都心疼了,碎碎念的抱怨话咽回了肚子?里,叮嘱她赶紧回寝室换衣服,还塞了盒冲剂在她手里。 回到寝室后,张佳宜给她吹头发,顾青帮忙换衣服,当时烟淼只是觉得冷,以及麻烦室友的愧疚。 原以为不会感冒,可躺上?床不久,肌肉开始酸痛,鼻塞咳嗽,头晕得像是在地震。 这是十九年以来,烟淼第一次发高烧。 身体上?的痛苦和心里的难受交织在一起,让人无法忍受。 …… “你哥好凶。”烟深出去接电话后,张佳宜小?声?在她耳旁道。 烟淼从睡衣兜里摸出手机,听到这话,掀了下眼皮。 她一大早就被顾青和张佳宜送到了校医院,烟淼压根没想让烟深知?道她生病的事,但烟深恰好打了个电话,问她元旦回家吗,烟淼就“嗯”了一声?。 烟深很不耐烦,“嗯什么嗯,回去还不回去,给个准话。” 电话突然变得安静,等了好一会儿?,烟深才听到烟淼叫了声?:“哥。” “怎么了?”对面?似乎更烦躁了。 又不说话了,像是断了线。 烟深静默片刻,声?音放缓:“等着?,我?马上?来学校。” …… 烟淼的思绪从那通电话里拉回,“还好吧,习惯了。” 因为浑身没劲儿?,攥手机的手腕被压得很低,张佳宜探头过去看:“你找谁?闻泽?” 烟淼嗯了一声?,界面?从上?往下拉。 “你怎么还找他!”连张佳宜都看不下去了。 烟淼点进去发现一片空白?,聊天内容全部消失了,顿了一瞬,倏忽抬头,狐疑地“嗯”了声?。 “怎么了?”张佳宜问。 烟淼皱眉,退出微信重新登陆。就在这时烟深从外面?进来,弯腰抢走她手中的手机,“别找了,我?把他拉黑了。” 烟淼:“……我?没找。” 烟深瞪她,“敢放出来把你手打断。” 烟淼没说话,轻吁了口气。拉黑就拉黑呗,省得她自己动手了- 宽敞整洁的办公室内。 吴教授再一次挽留:“我?希望你再考虑一下,不要急着?退出。” 闻泽的课题调整后,与应用数学课题组合并,属于国家713工程放在A大的理论研究基础支撑,另外还有物理专业、电子?信息等专业的优秀同学参与。 项目级别非常之高,一旦参与,将会是简历上?闪着?金光的浓重一笔。 大家抢破了头,但闻泽并不感兴趣。 因为彻底偏离了费米尔猜想的研究,是一个全新的方向。 闻泽沉默一瞬后道:“罗肃师兄的研究方向和次临界重合,我?觉得他更合适。” “当然会考虑罗肃,但课题组几个老师都希望你能进来。”吴教授抵了下眼镜,镜片折散着?期待的光芒。 闻泽轻颔首,“抱歉。” 吴教授笑了笑,“倒没什么好抱歉,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从纯粹数学理论转向结合实际的应用研究,比如国防任务,航天领域?” 闻泽侧过头捂嘴咳嗽了一声?,尔后才回答:“没想过。” “生病了?”吴教授问。 闻泽:“快好了。” 吴教授关?心道:“最近天气变化多常,注意穿衣。” 闻泽轻颔首,“谢谢吴老师关?心。” 吴教授又看他很久,轻轻地叹息一声?,摆了摆手,让他走了。 闻泽可谓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数学天才,大学时发表的《费马矩阵分?析》直接叫板了学界某位大佬。 更令人拍手叫绝的是,该论文只是他在研究费米尔猜想的过程中随手发表的一篇。不敢想象如果放在其他稍简单的领域,他能做出多少成果来。 费米尔猜想或许能被证明出,但吴教授觉得,可能是在百年之后了。 闻泽回到研究室内,扫视一圈,没看见罗肃师兄人,正想找人问问,发现所有人都围在一个角落里。 “闻师兄,你女朋友上?电视了。”忽然有人转过头来,兴奋地朝他够了勾手,“快来看!” 闻泽很轻地蹙了下眉,照片和咖啡的缘故,大家毫不犹豫默认了烟淼的身份。他站在原地,没有过去。 讨论声?在安静的研究室显得格外扎耳。 “好厉害,看一眼就把肇事者画下来了。” “话说没监控吗?” “那段路的监控都坏了,目击证人也只有闻师兄女朋友一个,前面?已经说了。” “真牛啊!”章阑又回头,“师兄,你女朋友是不是学过画画?” 罗肃帮忙解释:“人就是绘画专业的。” 大家纷纷“噢”一声?。 “难怪。” “这就是术业有专攻。” “好像刑侦剧里演的画像师。” “是啊,帅!师兄你女朋友——”有人回头,发现闻泽已经不见了。 走廊处拐角常年放着?垃圾桶,闻泽时常站在此?处抽烟。 他的烟瘾不算大,也有意识地在自我?控制,一包利群能抽好几天。 那晚雨点打在挡风玻璃后不久,迈巴赫调转了车头。 只是湿润荒芜的街道没有人影。 闻泽肩背抵墙,腰身以下空出淡冷的幅度。指间?的星火在白?天并不显然,丝丝缕缕的烟雾徐徐上?升。 右手虚攥手机,眼皮垂得低低的,让人觉得他身上?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沉闷与内敛。 罗肃回了句:好,我?马上?过去。 闻泽收起手机,却在视线移开的前一秒,师兄发了个视频过来。 时长不到一分?钟,屏幕里的女生嘴角挂着?浅笑,露出深邃的小?梨涡。 灯光打在她脸上?,似乎能看见光影下的细小?的绒毛,整个人明媚到冬天仿佛已经过去了,身处春天。 记者问:“能简单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女生“嗯”了声?,有逻辑有画面?地娓娓道来。 记者问:“听交警说在您作证之前是有犹豫的,为什么会犹豫?” “因为——”女生顿了下,“因为有人在等我?。” 记者“哦”了声?:“很重要的人?” 女生点点头,然后又摇头。 采访过程很容易出现这种摇摆的态度,且这个问题并不关?键,记者保持职业微笑,换了另外一个问题。 没等闻泽反应过来,视频已经结束了,画面?静止在烟淼看向镜头的瞬间?,那双眸子?里摇曳着?清透的光亮,美得勾人心魄。 罗肃在进办公室之前又给他发了条链接。 附文字:完整版 闻泽迟疑了一下,指腹轻触,界面?跳转至某软件。 无数弹幕刷屏。 【兄弟们?这我?是真的喜欢】 【真不错啊真不错】 【B大计算机王杰明实名爱看】 【啊啊啊爱了今天第一百刷】 【爱死美女姐姐了】 …… 【这个采访好,已经完事了家人们?】 【我?陆小?天起信誉了】 …… 弹幕铺满屏幕,快速纷杂地滚动着?,闻泽不知?为何?就单单看见了这两条,退出软件前顺手点了举报- 烟淼觉得离谱,她只是平平无奇地当了个证人,又不是和持械歹徒搏斗或者跳河救人,连见义勇为都称不上?。居然有电视台大张旗鼓地来进校采访,学校还给她发了荣誉奖状以及两千块奖金。 以为是最近没有热点新闻,芝麻大点的事也要拿来报道。烟淼虽然心中不解,但上?电视臭美她还是很乐意的。 采访完的第二?天,情?报收集小?能手张佳宜告诉她:最新汁源加群肆贰2二吾纠亦似齐“被撞的老人是A市电视台台长的父亲,他另外一个女儿?是我?们?学校党委副书记,你这运气也太——” 本来想说好,但这说辞对老人不太尊重,而且大家知?道烟淼是因为作证把钢笔弄丢的。 顾青接嘴道:“难评。” 确实难评,当天晚上?看见女儿?坐着?轮椅上?电视的烟父烟母突然出现在寝室楼下,态度强硬地要将烟淼接回家。 烟淼不是很愿意,“马上?就拆石膏了,我?不回去。” 烟母忧心忡忡地看向她脚,“你们?宿舍没有电梯上?下楼不方便,回家妈给你做好吃的补补,落下残疾可不得了。” 烟淼摇摇头,死活不肯。烟父烟母满腹疑惑,明明女儿?以前去外地集训,每天晚上?都要吵着?要回家吃卤鸡爪,复读前报志愿也优先选离家近的,怎么上?大学就变了? 双方僵持不下,烟母给烟深打电话,两人说了几句,烟母把手机递给烟淼:“哥哥让你接电话。” 烟淼:“不接。” 陡然拔高的冷峻嗓音从手机里传出,像是用吼的,“烟淼。” 烟父在旁边生气插嘴,“怎么对妹妹说话的?” 烟淼不情?不愿地接过贴在耳旁。 “爸妈好不容易出去旅游,没玩几天就赶回来看你了,你还想怎样?不回家留在学校干嘛?追男人?” 烟淼不吭声?。 “懂点事成吗?老大不小?了,不要让爸妈担心。” 烟淼叹气。 “小?心我?把你的事全抖出去。”烟深咬牙切齿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摔的。” 关?于死皮赖脸追闻泽还没追到手的事,烟淼其实没有心里包袱,但是如果让父母知?道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被人这样嫌弃,肯定?心疼死了。 “好吧。”烟淼选择妥协。 “乖。”烟深说:“哥发年终奖了给你买包。” 没有哪个女生不爱包包,烟淼立马笑了,“我?要香奈儿?新款。” 烟深并不了解,“多少钱?” 烟淼:“几万吧。” 对面?沉默住了,过了须臾,像是故意把手机拿远,“诶?你说什么?听不见,信号不好,挂了挂了。” 嘟的一声?。 烟淼在心里骂:死骗子?! 烟淼回到家的生活就是条快乐的小?米虫,烟父经营着?一家小?小?的建材公司,烟母则在家门口开了家花店。 今年搬了新家,烟淼卧室在二?楼,是最大的一间?主卧,拥有一面?墙那样巨大的落地窗,窗外还带有一个小?花园,被烟母精心打理过。 蝴蝶兰和山茶花竞相开放,在萧瑟的冬天充满了斑斓的色彩。 烟淼追追剧,在花园里写写生,日子?就这么飞快流逝了。 12月底那天的凌晨,也就是新年的第一天,烟淼收到了同学和朋友的祝福。 烟淼一条一条认真回复,在寝室群里发了红包。 她坐在床上?,抱着?星黛露,另一只手攥着?手机,拇指在屏幕上?滑来滑去。 始终停在设置界面?,视线没有从“朋友权限”里离开过。 点进去就能看见黑名单了。 好想知?道闻泽有没有给她发消息,尤其是在拉黑他之后,有没有说什么,他肯定?看过那个采访视频,即使不关?注,也一定?从别人口中有所听闻。 他会后悔说那些话吗?有道歉吗? 烟淼心里似有成百上?千只蚂蚁在阴暗爬行,她狠狠地捏了两抓星黛露的脸,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可人的情?感根本没法控制。 要不放出来看看?然后马上?拉黑回去,神不知?鬼不觉,只有她和星黛露知?道。 烟淼不争气地想着?,手比大脑反应更快,在资料设置里,将“加入黑名单”的按钮滑至左边。 聊天内容瞬间?跳了出来。 12月6日上?午八点二?十三?分?。 【收到了】 此?后再没有别的消息,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失落的感觉犹如窗外无边无际的黑夜,连光线充足的房间?都瞬间?变阴霾了。烟淼愣了一会儿?,点击下方的红色小?字,弹出一条提示—— 【将联系人“my泽神”删掉,同时删除与该联系人的聊天记录”】 烟淼这次没犹豫继续点击确认,而后抱紧玩偶,将下颚深深埋进锁骨里- 与此?同时的美国纽约,中午十二?点。 位于曼哈顿上?东区和西上?区的艺术圣地,离中央公园只有几步之遥的著名顶奢住宅内。 男人手肘虚搭在木质螺旋长廊楼梯的扶手上?,裁剪得体的西装衬得人冷淡高贵。在接完一通电话后,他的视线瞄向楼下的小?女孩。 “小?也。”闻泽快步走去,将水果刀从她手里抽走,没有斥责,而是弯腰柔声?问:“想吃梨子??” 小?女孩五官精致得像个洋娃娃,只是右边眉毛突兀截断,显得有几分?凶相,整张脸呈现一种矛盾的厌世感。 她点了点头。 闻泽去掉皮,将梨子?削成块,闻也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等全部削好,闻也突然手臂一挥,盘子?砸得稀巴烂。 母亲阮唯君听见声?响,绕过隔着?十米长的水族缸,从料理岛台后快步走出。 小?也被闻泽拎到一旁,手藏在背后,眼珠子?圆溜溜地转着?。闻泽弯腰收拾,阮唯君过来帮忙,两人见怪不怪,倒是说起其他事。 “过两天我?带小?也回国。” 闻泽手一顿,倏忽抬眼。 阮唯君解释:“你大伯一家今年在A市过年,顺便回家探望你爷爷,他年后就要做心脏手术了。” 阮唯君说完,又问:“你什么时候走?” 闻泽经常飞纽约,但待的时间?都不长,这次倒停留了一周之久。 听说是受到休普斯顿高等研究所的邀请,阮唯君对这个研究所很熟悉,著名的学术圣地,不受任何?教学任务、科研资金、权术等外界压力影响。 闻历声?曾作为访问学者在里面?待过两年,那个时候闻泽还没有出生。 “明天。”闻泽说:“可能很快会回来,并且常驻。” 他还在考虑之中。 阮唯君没有意外,而是问:“真的不考虑做点别的什么?即使不回家也可以——” 闻泽轻声?打断她:“妈,吃饭吧。” 阮唯君轻轻叹了口气。 几年来,这个话题总是止步于此?,像隔着?一道深渊鸿沟,母子?间?始终无法更近一步。 矢志不渝的心性,和当初的闻历声?如出一辙。 吃完饭,阮唯君回房午休,闻泽陪小?也玩了一会儿?便将她交给陈姨。 一下午和一晚上?,闻泽没有离开过书房。他揉了揉眉心,脑仁像被人用尖刀凿开一样疼。 数年如一日将时间?和精力耗费在悬而未决的猜想上?,闻泽患上?了严重的失眠症和偏头痛,需要依靠药物来缓解病痛。 他望着?窗外的皎月,就着?冷水将白?色药片吞下。国内时间?已经是新的一年,搁在桌面?的手机不停震动着?。 好友列表全是新年祝福,有群发也有仔细编辑过的,在众多条消息中,有一条是阮唯君发来的。 【妈妈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理解你,但更希望你快乐,不要被自以为的意义束缚住了,在妈妈眼里,只有活得轻松愉悦才是意义。】 【新年快乐,我?的儿?子?。】 眸光停留在其中两个字上?,脑海里无端响起那道轻盈而甜美的声?音。 “我?喜欢你,就像你喜欢数学。” “数学是你的意义,那你就是我?的意义。” 或许是声?音动听,头疼莫名有所减轻。闻泽指尖滞了滞,烟淼的聊天框被挤到了最下面?。 红色感叹号下,灰色的小?字异常醒目。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闻泽思忖片刻,复制了一条群发的新年祝福过去。 依旧是红色感叹号,不过这次的提示变成了—— “三?水喵喵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她朋友,请先向好友发送朋友验证申请。” 这刹那,闻泽心底升出一丝异样感觉。 破天荒的。 失落。 第16章 不追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春节前夕,烟淼迎来了二十岁的生日。 吹灭蜡烛前,烟淼许下三个愿望。 一愿家人平安健康, 二愿今岁诸事?顺遂, 三愿…… 忘记闻泽。 过完生日没几天新年来临。 烟父是兄弟中的老大, 大年初一按照惯例所有人都会来家里拜年。烟淼每年都提议下馆子,但烟父总说外面冷冰冰的吃了就散没氛围,聚在家里才热闹。 于是近百平米的客厅济济一堂, 摩肩接踵。大人两桌, 小孩一桌。 烟淼咬着筷子,盯着面前一堆活蹦乱跳、雀喧鸠聚的矮萝卜头, 略微有些?烦躁。 女人们坐在隔壁桌,话里行间全是推拉,一会儿试探子女工资,一会儿打听有没有谈恋爱, 同时说自?己家崽子怎么怎么样?, 无形中全是攀比。 烟淼竖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 结果下一秒抱着平板玩的侄子突然抬起头, “小姨,这是你老公吗?” 他站在沙发前高举平板,脸蛋红扑扑的, 小小的身躯像装了一个巨形扩音器。 问?完,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快拿给奶奶看?看?。”二婶婶招招手。 读小学二年级的侄子献宝一样?笑嘻嘻地跑过?去,烟淼起身欲抢,被舅妈不?经意地拦了一胳膊, 被迫坐回椅子。 那张【为爱牵手、天长地久】暴露在众人眼里,大家开始七嘴八舌, 问?东问?西。烟淼一再否认不?是男朋友,但三姑六婆根本?不?信,说她是在娇羞。 烟淼无言以对,选择沉默。 二婶婶:“今年多大?” 烟淼嚼着糯米年糕,含糊不?清,“比去年大一岁。” 二婶婶看?向?三舅妈,三舅妈使了个眼神?,问?:“也是学画画的?” 烟淼咽下,摇头。 三舅妈笑了笑:“那他学的什么专业?” 烟淼端起可乐抿了一大口:“大学专业。” 众人一噎。 烟淼抽了张纸巾擦干净嘴,起身道:“我吃好了,大家慢用。” 路过?二婶婶时顺手将平板捞走,并冲着侄儿做了个鬼脸,吓得小屁孩嗖地钻进奶奶怀里。 晚上亲戚散尽,烟母将烟淼从二楼卧室叫下来。 烟父烟母坐在主位沙发,眸光肃穆,哥哥烟深翘着二郎腿窝在另一张单人沙发椅里,看?她的视线意味深长。 像三堂会审。 上一次家里气氛如此严肃还是烟淼高考成绩出分。 烟淼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就是喜欢上一个人么?不?就是舍命追没追上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她不?是未成年,她已经满二十岁了。同样?年纪没念书的小表姐已经结婚了,还怀有两个月的身孕! “淼淼。”烟母看?向?她。 烟淼嗯了一声。 烟父指尖点了点桌上的两份文件,“爸妈准备在A市给你买套公寓,看?看?喜欢哪种户型。” 烟淼:……? 烟母在一旁感慨,“原本?打算买套大的,不?说有花园,起码得带个阳台……”说到这,她顿了顿,丧气道:“你爸公司今年效益不?好,等以后?赚了钱再给你换更好的行吗?” 烟淼沉浸在即将拥有私人住房的喜悦里,但又被烟母的话一棒子打醒。 “怎么了?” 搞得要破产似的,虽然家里鼎盛时期也用不?上这一高端词汇。 烟母欲言又止,烟父打断她催促烟淼选房,“不?要瞎担心,这是大人的事?。” 烟淼蓦地抬起头,“我不?是小孩了。” 烟母看?着她沉默半秒,忽而笑了,“是啊,都有男朋友了。” “……” 烟父巧妙地岔开了话题,烟淼追问?烟母,烟母闭口不?谈。 烟淼缠了她哥两天,烟深被烦得没办法,抬下巴示意她看?电视。 财经频道正在播放午间新闻。 “风盛集团收购了宏山建业。”烟深说。 烟淼眨了眨眼睛,她家开的小芝麻公司和这种大新闻有什么关系。 烟深慢悠悠地解释:“风盛是国内第一大集团,早早在西南片区建了好几?个完整生产线,它渠道广,体量大,通过?阶段性让利进行市场打压,小公司根本?没有反手之力。” 烟淼认真思?索了会儿,聪明地道:“就是打价格战呗,它不?亏?” 烟深直起身体,“当然亏。” 烟淼不?明所以回望他。 烟深收起手机,用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盯她,“击垮中小企业后?只剩它一家独大,行业标准它说了算,价格想怎么定就怎么定。” 烟淼没学过?商业知识,脑袋瓜转了又转,“大企业又不?止它一家。” 烟深起身回房,懒得再和她解释,只留下一句:“一丘之貉,朋比为奸。” 烟淼认认真真地看?了很久的财经新闻,又在网上搜索有关风盛集团的词条,现?任总裁闻正光,祖上可谓是世代簪缨,钟鸣鼎食之家。 闻这个姓是有什么魔力吗? 能不?能让他们被雷劈一劈,真是优秀得让人烦死?了!- 初七这天。 乔溪镇新铺好的柏油马路上,七八辆顶级商务车缓行驶入大山深处,闻家嫡系二十八口人浩浩汤汤前往老宅祭祖。 风盛集团创始人闻宏闵育有两子一女,大儿子闻历声和二女儿闻晓柔已经过?世,只剩小儿子闻正光接手集团,然而闻正光患有弱精症,年过?五十无子,且不?久前刚查出肺癌。 鼎盛家族,却无人接管家业。 祭祖仪式举行完,闻宏闵留下闻正光以及唯一的孙子约谈,半个小时后?,众人见闻宏闵一脸苍白地坐在轮椅上被孙子推出去,闻正光跟在旁边一言不?发。 除了公开在媒体上露面的几?人,闻家其他亲属在互联网上均“查无此人”,包括在A大就读的独孙闻泽。 众人跟随闻老爷子的视线落在闻泽脸上,过?了片刻,听见老爷子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 大家都清楚,闻泽做的决定没有人能改变,除了他自?己。 祭祖过?后?,闻泽带着妹妹在A市逛了好几?天。 闻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不?说话,看?不?出来是玩得高兴还是不?高兴。 元宵节前日的早晨,闻也光着脚丫从卧室里跑出来,手里攥着两张门票,两手兴奋地挥舞着,冲闻泽张嘴笑。 闻泽搁下钢笔,伸手揉了揉她脑袋,“下午哥哥要回一趟学校,你跟着陈姨好不?好?” 这段时间闻也已经对哥哥形成了依赖,长时间见不?到就会生气摔东西,就连陈姨也拿她没办法。 闻也使劲摇头。 闻泽抽走她手里的门票,“如果能做到哥哥就带你去,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李叔叔和苏阿姨。” 李叔叔是闻也的保镖,而苏阿姨是闻也的随行心理医生,闻也非常讨厌出门的时候他们寸步紧跟。 闻也笑容舒展,用力点头,头发丝甩得胡乱飞舞。闻泽找来棉拖鞋给她穿上,闻也笑眯眯地转头跑了。 最近气温有所回暖,阳光从光可鉴人的玻璃窗外透进来,照得纸质门票闪闪发光。 闻泽对乐队并不?感兴,但闻也非常喜欢。 她没办法开口说话,知道是因为在某日路过?一家放着毛线球歌曲的饮品店时,闻泽看?见她忽然咧开嘴角笑了- 烟淼整个春节过?得迷迷瞪瞪的。 终于走完亲戚在家里吃饭的那天,她接到了段一鸣的电话。 他问?:“生日礼物和新年礼物都收到没?” 烟淼“嗯”了一声。 烟父烟母互相?交换眼色,烟淼回到房间关上门。 “明天有空吗?”段一鸣问?。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找借口容易给人一种仍有希望的错觉,而冷酷无情又会让段一鸣伤心难过?。 就和不?久前的自?己一样?。 “明天吗?”烟淼吞吞吐吐地打太极,“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具体不?确定。” 电话里果然丧气地“噢”了声,“那算了,本?来想约你一起看?演出。” 烟淼将手机拿远,叫了声妈妈,过?了几?秒,再将手机贴近,“我妈说明天要去看?奶奶。” 段一鸣说:“那我就把毛线球乐队的livehouse票转给别人了。” 烟淼一愣,“等等——” 她舔了舔嘴皮,有些?干涩地道:“我妈说时间记错了,过?几?天才去。” 电话里轻轻地笑了声,“去吗?” 烟淼掷地有声,“去!” 毛线球乐队本?来很小众,因为年前一档音乐节目播出而突然走红,虽然没有火到几?个国内顶流乐队的程度,但live票也供不?应求。 烟淼抢了两轮都没抢到,没想到段一鸣这小子居然有票。 看?现?场那天,烟淼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还背上了烟深咬牙切齿给她买的香奈儿羊皮包包。 场外排着长长的检票队伍,烟淼将下巴埋进领口,寒风吹得她涩涩发抖,段一鸣往前迈了一步,挡住风口。 “你染头发了?”段一鸣卫衣套夹克,将运动风展现?的淋漓尽致。 烟淼觉得段一鸣挺帅的,尤其是不?经意为她挡风的动作,她撩了撩闷青色的头发,问?:“好看?吗?” 段一鸣点头,“染不?染都好看?。” 这么直白的夸赞,两人还凑得特别近,烟淼咽了口唾沫,脸有些?微红。 段一鸣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手臂从她颈后?穿过?。烟淼想拒绝,但实在是太温暖了,一下子堵住往衣裳里猛灌的冷风。 队伍缓慢地前进着。 段一鸣说:“问?你一个问?题。” 烟淼:“说。” 段一鸣:“你知道小白加小白等于什么吗?” 考她脑筋急转弯啊,看?着围巾的份上,烟淼给他这个机会。 “什么?” 段一鸣笑着露出两颗虎牙,“小白兔(two)。” “……”烟淼尬了一瞬。 段一鸣摸着后?脑勺,“不?好笑吗?” 烟淼轻嗤一声:“换我问?你了。” 段一鸣:“嗯?” “如果我是一只蝴蝶,不?小心掉进了泥坑里,你猜我变成了什么?” 段一鸣很认真地思?考良久,摇摇头。 “你爹。(泥蝶)”烟淼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段一鸣也没觉得多好笑,但看?她笑,也跟着笑。 隔着七八个人头的队伍拐弯处,闻泽牵着小女孩的手,视线在某处持久地停留了好几?瞬。 能在这里遇见熟人是非常凑巧的事?。 她旁边的那个男生闻泽有些?印象,和在大巴上看?到的背影重合。 罗肃师兄说是帅哥,从男人的角度看?,的确长得不?赖,有种蓬勃向?上的青春朝气。是自?己身上所没有的。 闻泽眉心微微敛起,新欢还是旧爱不?得而知,只是觉得女生脸上的笑容非常刺眼。 刺眼到想将她高高扬起的嘴角扯下,让她不?要再笑了。 第17章 不追了 寒冷空气凝结成霜, 月光洒在水泥地上,泛起一层淡淡光辉。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个荒唐念头的的确确挥之不散地悬在脑子里, 甚至连垂下的手都下意?识蜷曲指节。 闻泽不喜欢女人, 或者是说对情情爱爱提不起兴致, 他没有时间没有精力耗在这种事上。所以?面对追求者从来都是不给任何希望的拒绝,杜绝二次纠缠。 可那些女孩像割不近的野草一样,一茬一茬地冒出来。从直白拒绝到?不留余地, 再到?冷言冷语。数学天才的头衔上因此印上了“清高冷傲”的标签。 或褒或贬闻泽根本不在乎, 他只是讨厌喧闹,白天听到?过?多的噪音会加剧夜晚的头疼以?及失眠, 同样也?厌恶那些黏在他脸上的目光。真情实意?的表白皆是打扰,会让人觉得烦。 鲜少有人能理解这种想法,包括罗肃师兄也?说过?羡慕,艳福不浅。 疏离人世的冷漠面具十分奏效, 喜欢他的人多数止步于内心活动, 虽然也?有明目张胆追的, 但像烟淼这样一上来就?威胁, 还问他“做不□□”的是第一个?。 也?是唯一一个?胆大如斗对他动手动脚的。 烟淼的言行举止超出了闻泽的认知范围,堪称离谱。他接触过?的女性少只又少,除了母亲阮唯君就?是妹妹闻也?, 研究所里的师姐师妹是点头之交,日常交流只和学术有关。 性格乖张,观念开放,行事毛躁, 头脑简单……有很多能放在她身上的形容词。 当然还有长得漂亮,嗓音动听, 即使话多很吵。 冷风卷过?,树影婆娑。短暂的失神让闻泽来不及抓住忽然挣脱开向前冲去的闻也?。 烟淼正和段一鸣聊毛线球乐队的吉他手,一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小牛”横冲直撞过?来。 烟淼胳膊一抬,下意?识想拦住小女孩,夹在肘里的矿泉水砸落在地,与此?同时,视线里出现了一张帅气且熟悉的脸,然后动作就?钝滞了。 是幻觉吗? 他怎么在这里? 在不可能的时间、不可能的地点遇到?不可能的出现的人,烟淼愉快的心情瞬间变得有些复杂。 尤其是他那张俊脸近距离呈现,深邃的瞳仁里倒映出自己,烟淼很想抬手给额头一巴掌,让混沌的大脑清醒清醒,不要又被美色勾引。 烟淼视线移开,后知后觉地吃痛“嘶”了声,然后低头,将整张脸完全陷进?自己胸口的女孩拉出来。 小女孩长得很漂亮,和闻泽有几分像。同样线条流畅的脸部轮廓,立体深邃的五官,眼睛大而明亮,晶莹剔透得像琥珀。 只是没有什?么生气,似一个?没有灵魂的精致洋娃娃。 闻泽牵过?小女孩的手腕,轻轻攥到?自己旁边,动作流露出的体贴让烟淼呆若木鸡。 原来奢想过?的温柔不是不存在,只是不针对她。 闻泽冷淡的声音传入耳朵,“巧。” “巧什?么巧。”烟淼视线落在女孩脸上,“是她撞我。” 言下之意?——她不撞我哪能和你?碰上面。 虽然知道闻泽不屑于做这种事,但烟淼还是有点怀疑他是故意?的,故意?指使小女孩“碰瓷”。 不然为什?么队伍排着一长串人,偏偏只撞她? 估计是良心发现,愧疚那晚的所作所为,又由于高冷人设而无法开口。烟淼态度来回摇摆,最?终心花怒放起来。 “她被你?的挂饰吸引住,兴奋过?了头。”闻泽解释。 循着女孩目不转睛的视线,烟淼眼皮垂下,羊皮包包上挂着一个?小玩偶—— 是她不久前DIY的“包宠”,全凭想象制作,狗不像狗,猫不像猫,犹如外?来物种,加之配色奇怪黑暗。烟母见了都让她取下来,别招惹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这小孩欣赏水平还蛮高的,烟淼获得了一种认同感,但很快被这个?解释扇了一巴掌。 她漠然地“哦”了声。 两?人没人说话,倒是站在旁边的段一鸣问:“撞疼没?” 烟淼点点下巴,实话实说:“有点,但不是很疼。” 闻泽本就?淡的眸光在他们亲昵交谈中了失了颜色,他俯身按住小女孩的肩膀,在她耳旁低语。 烟淼注意?到?全程小女孩自始至终抿着唇线,一字未吭。冷淡的样子和她旁边的男人如出一辙。 由此?更加确定俩人是亲兄妹。总不能是女儿吧,那她得哭死。 闻泽轻拍了拍小女孩的肩头。闻也?主动上前一步,右手捏成小小的拳头并拢贴于前额,然后伸出小拇指点了胸口两?下。 “她在和你?道歉。”闻泽在旁边充当翻译。 有爱屋及乌,就?有恶其余胥 。 但小女孩长在了烟淼的心坎里,就?和他哥一样。烟淼两?手拇指食指捏成小圆圈触碰,她笑?了笑?,然后又打开。 没关系的意?思。 周围的灯光晦暗不明,她不笑?的时候嘴角总是自然下瞥,像在发脾气,可一旦笑?起来,眼里含着的那弯浅浅的光将方圆内都照亮了。 闻泽心头莫名跳了一下,“你?懂手语?” 烟淼“嗯”了一声,然后说:“关你?什?么事。” 她读初高中时经常参加志愿活动,常去福利院,里面很多聋哑儿童,懂一些简单的手语不足为奇。 倒是闻泽的漂亮妹妹是哑巴这事让人震惊。 “挺厉害的。”闻泽说。 烟淼瞪大了眼,这是在夸她吗?闻泽居然会夸人?还是说只是礼貌得客套一下。 然后下一秒,闻泽又继续道:“但手势不对。” 烟淼:“……” 闻泽看向闻也?,闻也?很有眼力见地重复了刚才烟淼的动作。其它都一样,只是捏成的两?个?圈不仅是紧靠,而是相互环成圈。 “谢谢你?告诉我。”烟淼不想在小朋友面前翻白眼,“真是谢谢你?。” 闻泽没有搭话,而是转身捡起滚落在渠沟旁的矿泉水瓶,他手腕露出一截白色衬衫质地的内搭,精致的纽扣在月色下反着淡淡光芒。 转身的时候,两?人的视线在夜里交汇,烟淼缓慢地眨了下长睫。在他过?来前,段一鸣将烟淼挡在自己身后,隔开了闻泽的视线,并用力抽走他手中的瓶子。 闻泽视线在他脸上停留半秒,说不出的冷凝,只是很快恢复内敛。悬空的手臂随即垂落,他牵起闻也?的手,回到?了队伍后面。 “你?不会还喜欢他吧?”段一鸣直截了当地问。 “喜欢啊。”烟淼也?不藏着掖着,回头看了一眼,男人的背影被黑夜勾勒得极其分明,背身修长挺直,肩膀宽阔,如同磁铁般牢牢吸引住周围人的目光。 她在心里说,但不会再追了。 再浓烈的喜欢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而一点一点变淡,等生活回归正常,她又是个?快乐的小女孩。 但在这之前,她要竭尽全力避免和闻泽接触,只要不看见他那张神颜脸,就?不会反复动心。 烟淼暗暗下定决心,可几分钟后,闻泽就?又出现在了她眼前。 livehouse的场地一般偏小,而这个?地方更是小得可怜,由近郊废旧厂址改造而成,叙利亚水泥风,不到?百平的狭小空间硬生生挤了好几百人。 烟淼和段一鸣进?场较晚,因此?站在中间靠后的位置,两?首歌后,随着爆炸的鼓点,空气变得稀薄。 如果?夏天不知道得窒息成什?么样,好在室外?温度很低,散了一些热出去,但烟淼脸颊依旧逐渐被憋红,她将黏在脖颈上的长发扎起来,挽成一团,可还是很闷。 场地不许自带饮料,最?后面有卖酒水的吧台,烟淼打算挤出去买杯没什?么度数的调酒解渴。 顺带喘两?口气。 然而一转头,就?看见了那条宽广平阔的肩线。根本不用上移视线,烟淼就?知道站在身后的是闻泽。 因为没人能将大衣穿得如此?清冷出尘。 烟淼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缓慢地回过?头。或许是意?识到?后面有座冰山,闷在胸口的热意?烟消云散。 主唱在这时突然跳了下来,大家如摩西分海般让出仅容一人通过?的道路,人群往两?边退。 烟淼不是没看过?live,但第一次被挤成肉饼。右前方穿着带跟皮靴的小姐姐狠狠踩了她一脚,烟淼疼得呲牙咧嘴并往后倒。 脑勺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段一鸣比烟淼先回头,他一回头就?看见烟淼扎得高高的丸子头塞了一半在闻泽嘴里。 段一鸣:“……” 闻泽:“……” 烟淼低头看脚,段一鸣环住她胳膊,闻泽默默地看着他们,然后从唇角黏起一根发丝。 悬梁上的射灯骤然大亮,破开沉寂已久的黑暗。 闻泽被刺得虚眯起眼,手里的发丝泛着淡淡的青。 他记得她以?前的发色,即使在黑暗中的灯光下,也?是黑的。 染发了? 闻泽抬眸,注意?力放在了她头顶,段一鸣忽然凑近她附耳低语,闻泽心想,还是黑发更漂亮。 虽然烟淼的腿已经痊愈了,但医生建议她在半年不要有剧烈运动。被压着全身力量踩了一脚后,烟淼试着活动了下脚踝。 确认没有伤到?,她让段一鸣放心。然后才反应慢半拍地想起刚才撞上后面的人了。 活该。 就?应该一头撞死他。 让他也?尝尝骨折的痛苦。 烟淼愤愤地撇了下嘴,却在宏亮刺耳的音效中听到?了两?人衣料摩挲的声音。 上一次靠得这么近还是摔断腿闻泽抱她就?医那天。虽然他脸上表情冷冰冰的,从头发丝到?鞋底都透着不情愿三?个?字,但还是拦腰公主抱住她。 其实可以?不勾住脖子,但就?是想知道他脖颈后的棘突骨是不是和想象中的一样冰凉坚硬。 就?像她好奇他嘴唇的温度一样,说动手就?动手。 闻泽没有凶她,甚至保持了沉默,打破底线的容忍让那时的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特别的…… 后背时不时被迫的触碰让烟淼的心思完全不在台上的表演,明明是她最?爱的毛线球乐队,明明现在唱的歌也?是她最?爱的一首—— 《如果?明天你?能来到?我身旁》 到?了副歌部分,又急又重的鼓点戛然而止,全场安静,沙哑低醇的清唱缓缓流淌在每个?人心间。 “ 今天的我依旧不愿意?离开 看着你?远去的背影 直到?滚烫的雨点砸在手上 我想如果?明天你?能来到?我身旁 相遇在城市喧嚣的尽头 我们会紧紧拥抱在一起 然后我就?会忘记 忘记和你?在一起 ” 烟淼慢慢地垂下了头。 副歌结束,电子鼓乍然击响,在气愤烘托下。观众挥舞着双手,前方留着长发的哥们甩了烟淼一脸的水。 不知道是他手上的酒,还是脸上的汗水,烟淼闻到?一股恶臭,面无表情地抬手揩净,手劲重得恨不得把脸搓烂。 长发男全然不顾周围人的感受,舞动着酒瓶,左右大弧度地摇荡着头,黏有头皮屑的发梢几次扫过?烟淼的下颚。 烟淼用眼神提醒他,但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浑然忘我。周围没有缝隙让她换位置,烟淼只好往段一鸣的方向靠了靠。 过?了一会儿,烟淼发现没有液体洒过?来,臭味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很淡很淡的松雪味。 她诧异地侧头看去,闻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挤到?了右方,中间夹着闻也?,因为要照顾妹妹的缘故,他侧身站着,给闻也?空出足够的距离,右肩膀自然而然和长发男紧挨。 他脸色阴沉得可怕,连眼尾弧度都带着几分克制不住的烦躁。 烟淼在心里冷笑?,你?也?有今天。 刚笑?完,就?发现有什?么东西在扯她,低眸看去,是闻泽的妹妹使劲扯着“包宠”的腿,虽然个?子太矮看不见台上的演出人员,但轻微晃动的小脑袋表明她有在认真听。 拉扯的手法跟随不同的乐器变化,节奏也?准准地踩住,有点意?思,但是—— 她的玩偶要被扯残废了。 烟淼看向闻泽,用眼神无声地问,能不能管管你?妹妹? 闻泽微敛眉,低眼轻拍妹妹抬起的胳膊,闻也?摇摇头,抓得更紧了,用两?只手拼命抱住,像护住大宝贝似的。 烟淼:“……” 段一鸣察觉到?异样,暼眼看去,发现闻泽跟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似地站在烟淼旁边,等前面的人一走,他赶紧拉着烟淼往另外?一个?远离闻泽的方向挤去。 闻也?攥紧挂饰不放,烟淼往哪儿走她就?往哪儿去,闻泽被迫跟着动,四个?人像连体婴儿。 段一鸣和闻泽长得比周围人都高,稍微一走动,后面好不容易找准缝隙的“矮子们”瞬间被挡完视线,大家心生不满。 “就?这,不要再动了。”烟淼说。 又是两?首歌过?去,烟淼视线再次不经意?地往右瞥,这此?没有立马收回,而是愣怔了一下。 去哪儿了? 她扫视一圈,没有看到?闻泽的身影,周围好几位高个?男,可能是在看不见的地方继续听,像是陪妹妹来的,他妹那么入迷,应该不会提前走。 烟淼轻叹了口气,和段一鸣说了声,挤出去上卫生间。 跟着地标指引,烟淼走到?对面的通道,灯似乎坏了,行尸走肉地一下一下闪烁着。她打开手机电筒。音响声隐隐传来,演出正处于高`潮阶段,没人来上厕所,因此?显得格外?安静。 转过?拐角的瞬间,烟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男人。 靠。 怎么又遇上了。 环境太暗,烟淼下意?识抬起手机,白光不偏不倚打在闻泽眼睛上,他闭了闭眼,冷淡地叫了声她名字,像是警告。 “烟淼。” 还真是他。 旁边还站着他妹妹。 搞什?么?厕所门?口扮鬼?想吓唬谁? 烟淼垂下手,一边走一边回忆闻泽在照明灯下也?毫无死角的脸。 皮肤竟然好得丝绒似的,不如当个?女的。 她的思绪胡乱地飘着,刚走出一步,闻泽的声音在背后传来。 “你?要去哪儿?” 烟淼猛地回头,利落回怼,“你?管我。” 闻泽立在走道中间,身形线条被光影修饰得干净深邃。默了须臾后,一向冷若冰霜的眼眸里居然渐渐染上笑?意?。 虽然微末,但的确是在对着烟淼笑?。 上个?厕所有什?么好笑?的,烦不烦,烟淼火力全开正欲开怼。 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前面是男厕。” 烟淼:“……” 她看向身后门?框的标识,短暂的沉默了。 还不是你?站在女厕门?口误导我,好意?思嘲笑?? 气势不能输。 烟淼昂首挺胸,迈脚往前走,“男厕怎么了?男厕我也?照样——” 话音戛然而止,一个?男人从旁边经过?,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们一眼后向前走去。 “……进?。”烟淼声音变虚,腿跟着嘴的指令倔犟迈出。 然而脚后跟还未完全抬起,手臂就?冷不防被人拽住了。 “不可以?。” 第18章 不追了 烟淼慢吞吞回头, 眼里写满不可置信。嗯?他说什么? 不?!可!以! 闻泽居然拉住她说不可以! 一定是害怕她进男厕所看见丑东西,换种角度想,这就叫关心, 烟式自我攻略非常吓人?。 但是。 她不会给他好脸色瞧。 烟淼视线缓缓下?移, 停在他手背上?, 冷声道:“松手。” 话一出口,烟淼忽然?觉得很爽,那种身心从内到外的愉悦。 毕竟以前都是他说, 现在换成了她。 闻泽犹豫了一下?, 像是害怕她继续往前,手指动了动后才松开。 走道只有窗户外洒进来的月光以及踢脚线处的救生通道发出的淡淡绿光, 隔着昏暗一片,烟淼问:“你刚刚说什?么?” 她就是犯贱地还想再?听一遍。 闻泽视线落在旁边的闻也身上?,“小也想上?厕所,麻烦你带她进去。” 淡然?的表情以及没有起伏的语调表明——她进不?进男厕都与他无关。 要紧的是带他妹上?厕所。 所以根本就没有在“关心”她。 烟淼缄默住, 拳头捏紧。 闻泽:“行?吗?” 烟淼打量小女孩一番, 本来想问是不?会走路还是不?会脱裤子?, 但看着小女孩精致的脸蛋, 蠕了蠕嘴唇,最终没说出口。 闻泽似乎轻而易举看穿她心中所想,解释道:“里面?没灯, 她害怕。” 烟淼深吸口气,斩钉截铁:“不?……” 低头看去,小女孩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她,双腿夹着, 鼻头皱起,没有表情的脸终于有了色彩, 流露出几分痛苦。 烟淼在心底叹口气,“好吧。” 闻泽叮嘱她一定将?门拉开一条缝,并站在外面?等。 “意思?是我还得守着她?”烟淼扯起嘴角问。 闻泽“嗯”一声,“谢谢。” 烟淼呵出一声轻嗤,领着闻也进去了。 “你是要尿尿还是要便便?”烟淼一只手照着光亮,另一只手扶住她肩膀,声音温柔得像个夹子?。 闻也不?说话。 烟淼:“尿尿点头,便便摇头。” 闻也直愣愣地看着她。 烟淼:“……” 她拉开隔间的门,让闻也进去,等了一会儿?,烟淼膀胱憋不?住了,干脆把门打开,自己到对面?的隔间。 两?人?面?对面?互相看着对方。虽然?尴尬,但闻也没有表现出异常。 出厕所前,烟淼把闻也拉到离门口最远的角落,窗户外呼呼刮着风。 烟淼:“闻泽是你哥?” 闻也抿着唇。 烟淼默认是,继续问:“你哥喜欢今晚演出的乐队?” 闻也继续抿着唇。 烟淼想了想,郑重道:“这个问题你一定要回答我。” 闻也轻眨了下?眼睛。 有戏。 烟淼吐词清晰地问:“他有喜欢的人?吗?” 她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闻也忽然?抬手,伸出食指。指尖不?偏不?倚对着她鼻子?,烟淼楞了一瞬,笑容随即绽放。 闷骚啊?嘴上?说着不?喜欢,转头就告诉自己的妹妹。 烟淼直起身体说走了,可闻也的手还指着那个方向,烟淼狐疑回头。在看见?墙上?的蜘蛛时,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 自作多情四个字真是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她的问题真是莫名其妙,且像个引诱小孩的怪阿姨。 “行?,你哥喜欢蜘蛛精。” 烟淼长吁口气,在低头放纸巾时,忽然?发现自己的香奈儿?包包被刮了一条长长的划痕。 凝固的笑脸直接成了苦瓜脸。 哭哭哭。 羊皮不?禁造烟淼是知道的,但没想到如此脆弱。人?生第一个奢侈品才背了两?次就变成这样?,她真的很想死两?天。 虽然?没有证据,但烟淼严重怀疑是闻也小朋友玩弄她的“包宠”后造成的结果,所以将?包包怼到了闻泽面?前。 “看。”烟淼言简意赅。 闻泽嗓音一如既往地淡:“看什?么?” 烟淼:“包。” 闻泽视线垂下?,灯光在皮质表面?刻出一条阴影。 “它对我的重要性就像钢笔对你的重要性。”烟淼故意停顿片刻,一字一顿阴阳:“懂吗?” 闻泽眸光颇冷:“不?懂。” 烟淼瞪他,正想辩论,闻泽又继续道:“也不?想懂。” 完全没法比较,包坏了可以用钱买,但钢笔世上?只有一支,且意义重大,于他而言胜过半条命。 “……”烟淼被他的态度狠狠刺伤了。 算了,费什?么口舌。 她说话直来直去,从不?转弯抹角,睨了眼闻也,回到正题上?,“极大可能性是她弄坏的。” 闻也听到这话往旁边挪了一步,躲在闻泽身后,只探头露出两?只眼睛观察她。 闻泽转头摸了摸她头顶以示安慰,然?后轻皱眉头道:“可能性是量化指标,是客观论证,不?是主观臆想。” 烟淼闭上?眼睛,进行?洗涤心灵的深呼吸。 她是在解释,不?是想和他探讨数学问题。 “不?想赔?”烟淼问。 闻也:“这是两?件事。” 烟淼吐了口气,“算我倒霉。” 她转身欲走,被闻泽叫住。 “我没说不?愿意。” 烟淼定脚,转头质问:“那你什?么意思??” 闻泽眼神扫过她的脸,落在她扯起的嘴角上?。 唇形饱满,色泽勾人?,生气的她看上?去很鲜活。 闻泽淡淡道:“给你买个新的。” “真的?”烟淼扬起眉梢。 闻泽手插进兜里,“嗯”了一声。 烟淼:“要好几万哦。” 闻泽又嗯一声。 烟淼再?次确认:“你别骗我。” 闻泽:“从始至终都是你在骗我。” 骗他送东西去医院;骗他看完电影就还钢笔。 烟淼:“……” 懒得和他掰扯,烟淼问:“什?么时候买?” 闻泽抬起小臂,腕表镜面?泛着银灰色光芒,他看了眼后掀起眼皮:“现在可以,但如果你还要看演出的话,时间不?定。” “不?看。”烟淼毫不?犹豫,“现在买。” 闻泽俯身问闻也,声音轻得和烟淼记忆中的人?完全不?是一个,闻也点了点头,这是烟淼第一次看她有回应。 “在哪儿?买?”闻泽问。 烟淼解开手机锁屏,在地图上?搜了一下?,“国金。” 这家livehouse开在郊区,离国金大厦二?十三公里,今天是周六,堵车高峰期,单程要近一个小时。 闻泽皱眉:“有更近的吗?” “更近的话有SKP。”烟淼搜出香奈儿?专卖店,但地图显示装修闭店。闻泽冷漠道那就换个品牌。 看看,嫌贵了吧。 烟淼不?爽道:“不?想买就明说,不?要在这——” 闻泽回忆起不?久前陪阮唯君逛的就是SKP,打断她:“hermaes可以吗?” 带有磁性的发音从他唇齿间溢出。 烟淼缓慢睁大眼睛,并啊了一声。 闻泽出身显赫,但醉心于学术并不?懂这些品牌,只是看着阮唯君爱用这家店的东西。他偶尔扫过一眼包装袋,记住了英文,但不?知道中文是什?么。 闻泽见?她诧异,问:“不?喜欢?” 烟淼摇头:“比喜欢你还喜欢。”- 闻泽:“……” 烟淼看着他脸,极其认真地补了两?个字。 “曾经。”- SKP烟淼和顾青逛过一次,一个柚子?卖到188,顾青打趣说,怪好的嘞,本来可以用抢的它还送你个柚子?。后来就再?未踏足过。 进到爱马仕店内,sale一看男帅女美笑脸相迎,当然?重点是洞察到两?个人?气质矜贵斐然?,身价看着不?低。 烟淼直接把手机怼销售脸上?,“有这个吗?” 销售笑了下?,问:“之前是在别的店拿包吗?” 烟淼摇头,“没买过你家包。” 销售的笑容淡了些,将?她带到生活用品区,“新款的餐盘非常漂亮,适合你这种气质美女喝下?午茶,还有其他的,可以看看。” 烟淼根本没听,在手机上?点来点去,找出另外一款官方售价五万人?民币的包,“这个呢?” 其实划烂的香奈儿?包包售价2万多,但回忆起那场大雨,烟淼要狠狠宰他一笔。 销售很抱歉地道:“没有货哦。” 烟淼又问了几款,销售都说没货,她在网上?一查,原来买爱马仕是有门槛的,必须先消费几十万才有拿包资格,同时还得配货。 “……” 打扰了。 烟淼找到坐在真皮沙发上?垂眸看手机的闻泽,“走了。” 闻泽见?她表情失落,“没看见?喜欢的?” 烟淼:“是我不?配。” 闻泽看了眼站在远处的销售,起身道:“等我。” 他在外面?打电话,烟淼和闻也在里面?干瞪眼,像是赖在店里不?走,氛围有些许的尴尬。 过了几秒,烟淼的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段一鸣,烟淼脑袋一拍,怎么把他给忘了 。 “演出都结束了,你还在厕所?”段一鸣问。 烟淼连忙抱歉:“我在SKP。” 段一鸣惊讶:“怎么突然?跑那儿?去了?” 烟淼:“说来话长。” 段一鸣:“发个地址,我马上?过来。” 烟淼挂断电话,闻泽正好从外面?进来,他径直路过烟淼和销售交谈。不?知道说了什?么,销售忽然?笑得跟朵花似的,然?后将?三人?带进了一个小屋子?,并拿出烟淼刚刚询问的所有包包。 烟淼:??? 于是在闻泽刷卡后,烟淼拥有了人?生中第一个爱马仕,金刚色康康。 美死了。 销售在一旁装盒,闻泽侧头问妹妹:“有想要的吗?” 闻也眼珠子?转了一圈,视线直勾勾落在烟淼腰胯旁的挂饰。 闻泽看向烟淼,烟淼低头摸了把“包宠”,明亮的双眸笑眯成弯月:“可以。” 闻也瞳孔缓慢睁大,嘴角小幅度上?扬。 “但是——”烟淼起身转了圈,拿起放在架子?上?的金扣皮带,又将?其拿在闻泽身上?比划,皮带质感?细腻,款式简洁大方,能想象得出如果围在他腰际,是多么优雅清贵。 她扬了扬手里的东西,“用这个换。” 闻泽点头以示同意。 销售说:“很适合你男朋友。” 烟淼笑了笑,没解释,闻泽也没有多言。三人?走出店门,不?远处的喷泉放着舒缓的音乐,灯光闪烁,气氛浪漫。 这时段一鸣从喷泉后面?走来,步履矫健,仿佛能透过运动裤看见?修长双腿上?紧实优美的肌肉,一路吸引着美女的目光。 他来到烟淼,和闻泽面?对面?站着,亲昵地接过烟淼手中的购物袋,“买了什?么?” 烟淼:“包包和皮带。” 烟淼打开给他看,段一鸣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买男式的干嘛?” 烟淼睨了眼身旁的男人?,“送人?。” 段一鸣心脏咯噔坠下?,胸口发酸。 闻泽察觉到什?么,微沉眉,他早就想好说辞,是绝对不?可能接受这条皮带。 目光冷淡地落在烟淼手上?,薄唇微动。 但话未出口,就看见?她将?袋子?塞进段一鸣手里,并兴奋地道:“送你的!” 第19章 不追了 【上一章末尾新增了一千多字的“皮带”情节, 没看的老婆可以倒回去看看^^】 造型独特的绿化树在夜晚映衬下显得萧条冷俊,即使上面挂满了闪着熠熠光芒的星星灯。 在将皮带送出去后,段一鸣帅气的脸庞满是笑容, 闻泽则一言不发。 烟淼偷偷瞄了闻泽一眼。 这条皮带售价四?千多, DIY的挂饰成本二十元, 表面上货价不等,但挂饰耗费了她好几个夜晚的时间,以及不可多得的灵感。 要不是看着他妹很?喜欢, 她才不换呢。 而且换都换了, 她想?送给谁是她的自由。 他在这儿摆什么臭脸? 段一鸣看见?烟淼偷看闻泽,笑容蓦地止住, 胸口浮现出一个极大的可能?性?—— 她是故意?醋闻泽,自己变成了paly中的一环。 酸涩继续在胸腔蔓延开来。 他看着烟淼眼睛,语气极其?认真,一字一顿问:“你确定要送我?” 烟淼点点头, 以为是他觉得这个礼物太贵重了, “都说送你了我肯定不会后悔。” 送他的原因?有三个: 一是对新年礼物和生日礼物的回赠, 二是作为演出门票的感谢, 三是不够义?气将他独自丢下的歉意?。 一条皮带没什么的,况且她也没花钱。 段一鸣唇角微弯,琥珀色的瞳仁缀着碎光, 视线落在她脸上,嗓音带了点哑,“你知道送男生皮带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烟淼昂起下巴,一脸不解。 卖气球的阿姨恰好站在他们身后, 五颜六色的气球混杂着远处或近处的光影,构成一道旖旎的背景色。 配上清脆的泉音, 路人纷纷投来视线,像是观摩一部画质音效具佳的韩剧。 如果忽略旁边站着的高大男人的话。 看来是一部狗血三角恋。 闻泽眸色幽深,像是隐在了夜色里,低声对旁边的闻也道:“我们走吧。”然后牵起了她手,在迈出右脚时,段一鸣的嗓音随夜风钻进耳朵。 “把?他拴住,一辈子在一起的意?思。” 闻也倏地感到疼痛,皱起眉,不明所以看向被哥哥攥紧的手腕。 …… 烟淼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张嘴喃:“啊……?” 没想?到送皮带有这一层含义?。 段一鸣笑着“嗯”一声,眼尾微勾,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烟淼躲开他视线,直勾勾地看着他手里的袋子,“能?还给我吗?” 段一鸣将袋子藏在身后,“都说送我了你肯定不会后悔。” 烟淼:“……” 怎么还回call,挖个大坑把?自己陷进去了。 “可是我没那?个意?思。”烟淼语气恳切,话音直白。 段一鸣静了片刻,而后缓缓扬起唇角,轻笑着说:“逗你的。” “……” 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好吗?烟淼有些生气,段一鸣的喜欢她不是不知道,虽然他在邀请看演出前一本正经告诉自己—— 他不喜欢她,之前是觉得她性?格可爱,错把?欣赏当喜欢,现在更想?和她成为好朋友。 还说—— “情侣很?难天长地久,但朋友可以。” 烟淼不傻,脑子转得飞快,对成为朋友这个说辞持怀疑态度。 现在看来,她的怀疑不无道理,段一鸣是想?套路她,就和她想?法设法套路闻泽一样?。 “我改天送你其?他的。”烟淼说。 烟淼以为段一鸣不会同意?,但他爽快地还回来了,“行啊,反正我也用不着。” 烟淼接过袋子,在心里唾弃自己把?送出的东西又拿回来的行为。 段一鸣看了眼远处的店,“东西就算了,请我吃冰淇淋吧。” …… Vench门店靠近街道是一整面巨形落地窗,上面用金属框隔成同样?大小的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挂有一个冰淇淋模型。五颜六色,金光闪闪。 这个牌子烟淼吃过两次,虽然主卖巧克力,但冰淇淋也很?好吃。 价格比哈根达斯贵一些,但胜在味道细腻。 店内人很?多,挤挤攘攘排了两条长龙。段一鸣催促烟淼占位置,他去排队。 “不是说我请你么?”烟淼问。 段一鸣:“你转账给我不就行了。” 烟淼“哦”一声,说自己要三个球,香草百香果加黑巧。 “最多两个球。”段一鸣说。 烟淼莫名其?妙,“又不是你出钱。” 段一鸣语气不容置喙,“吃多了肚子疼。” 烟淼顿了顿,想?想?也对,说不要百香果的。 店内只有落地窗前有五六张桌子,烟淼过去时,最里面一家三口刚好起身走人。 透过明亮的玻璃,外面的世界仿佛被无限放大,每一个背影都显得格外清晰,尤其?是身高腿长,气质清冷的。 走前也不说声,像是一秒都不想?和她多待,呼吸同一片空气。 烟淼恹恹地从包里摸出手机,一小片阴影忽然盖下来,她以为是段一鸣,结果抬头就看见?坐在对面的小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 两人无声的对视。 “小野?”烟淼有些吃惊。 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听见?她哥这样?叫她,一个女孩子居然取这么野的名儿。 闻也使劲眨了下眼睛,烟淼自动理解为点头的意?思。 “你怎么在……”她收起手机,正准备细问是不是走丢了,然后就看见?从她身后走来同样?有些吃惊的闻泽。 他手里拿着个脆筒,上面的冰淇淋球是粉色的,还插上了小孩儿最喜欢的卡通手指饼。 烟淼顿时有些坐立不安。 十分?钟后又遇上,一方面感慨他们真有缘分?,另一方面怀疑闻泽是不是故意?的。 但放眼望去排队的人群,视线再?落回到闻泽手上,要故意?也只能?是她故意?,人家肯定先?来。 “边走边吃可以吗?”闻泽走过来,视线掠过烟淼,试图牵起闻也的手。 闻也身体往里倾,两只手藏在屁股后,看了眼烟淼后,转头和闻泽对视,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 气氛莫名僵持不下,烟淼垂眼划拉手机,这个软件点一下,那?个软件看一看,反正也不说话,直到闻泽环顾一圈后视线带有目的性?地落在她身上。 烟淼掀起眼皮。 “拼个桌行吗?”他问。 烟淼攥紧手机,指尖在背后的水晶钻上抠了抠,想?说不可以滚一边去吧,但对面小女孩正巴巴地望着自己,她垂眸轻戳屏幕,“随便。” 语气懒恹恹的,闻泽看了她一眼。 她头勾得极低,像是不愿意?看对面的人。扎起的丸子头掉垂下几缕,不算凌乱,显得整个人很?慵懒。 长长密密的睫毛上面晕染着大地色,由深到浅,在眼尾勾出一抹细闪亮色。 闻泽短暂地失神了。 段一鸣拿着冰淇淋走过来,惊诧地看着坐在烟淼对面的闻泽。 “嗯?” 烟淼在心里叹口气,下巴往闻也的方向抬去,小女孩正津津有味地舔着冰淇淋。 段一鸣猜出了个大概,没坐下来,而是问:“走吗?” 烟淼犹豫了一会儿,心想?凭什么走啊,外面这么冷,她要在这里坐着吃完再?走。 走也是他们走。 烟淼摇摇头,往里挪了个位置,段一鸣在旁边坐下。 四?个人坐一桌,三个人吃冰淇淋,一个人垂眸看手机。 烟淼觉得闻泽不是“低头族”,看手机是因?为不想?看对面,不想?看她。 烟淼一边舔着冰淇淋,一边浏览关注的穿搭博主。 精神不集中思绪总爱飘到对面那?位身上。飘着飘着,视线也跟着移过去。 闻泽似乎有所感应,半掀眼皮,烟淼嗖地偏头,装模作样?地欣赏着对面建筑物上硕大的荧屏,正在播放某款保健品的广告。 “你和他长得好像。”烟淼转头对段一鸣道。 段一鸣将冰淇淋从唇边拿远,眺望过去,“像吗?” 烟淼视线来回扫,点头:“超级像。” “正常。”段一鸣收回视线,不经意?地说了句,“他是我爸。” 烟淼:?!! 段一鸣的爸爸居然是奥运冠军段正康,妈妈也是著名的跳水女王。就连烟淼这种从不关注体育赛事?的人都耳闻过两人的大名。 烟淼第一次感觉自己离明星如此近,兴奋地问段一鸣能?不能?给自己两张签名。 段一鸣:“当然可以,你想?见?他们都没问题。” “真的吗?!”烟淼高兴地差点没蹦起来。 段一鸣“嗯”了声,笑着说:“跟我回家就是了。” 此话一出,闻泽轻皱了下眉。 烟淼沉浸在见?体育明星的喜悦里,“他们现在退役了吗?” 段一鸣点点头,翻出妈妈的朋友圈给她看。 烟淼连翻了好几条,没想?到跳水女王的日常如此人间烟火,不是狗狗猫猫就是花花草草。 “这是你吗?”烟淼忽然偏头问,视频里的男生光裸着上身,只穿一条四?角短裤,踩着两头尖尖的冲浪板,站在浪花最顶端,神采飞扬。 段一鸣看过来一眼,赶紧将手机抽走。 “你好帅,居然会冲浪。”烟淼眼里闪着崇拜的星星光芒,“还有八块腹肌,鼓得像小山包似的。” 段一鸣红了脸:“……” 闻泽轻咳了一声,脸色有些发沉,目光示意?有小孩在场,让他们注意?影响。 烟淼撇了撇嘴角。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闻泽看了眼便起身,在出去前低声对小也道:“哥哥出去接个电话,在这儿等我。” 烟淼的视线跟着他背影移远,他还未走出门口,就被一位穿着紧身丝绒长裙、外套毛草坎肩的妖艳美女搭讪。 行走的勾人精! 能?不能?给她把?魅力收起来? 四?处撩拨。 真烦。 冰淇淋冻牙齿,烟淼一点一点用舌头卷着。 百无聊赖中,干脆玩起了游戏。 这是一个解密通关向小游戏,画面制作垃圾,但胜在剧情还行。 一开始很?简单,烟淼操控的角色顺利进入一间小黑屋,煤油灯打开后,她在里面四?处收集信息。 收集完忽然发现门被关上了,怎么也打不开,有一个八位数的密码锁。 烟淼又从门旁的捡到两张纸条,一张上面写?着“和”,一张写?着阿拉伯数字“1000”,她看了半天,觉得应该是所有数字加起来等于1000。 她抓耳挠腮地想?着。 段一鸣凑过来看:“这个简单,你用1000除以8不就行了?” 烟淼一拍脑门,“对哦。” 过了两秒。 烟淼缓缓扭头看向段一鸣。 段一鸣:“嗯?” “……” 拜托,1000除以8等于125,她输入八个125上去吗?那?不就24位数了。 是八位数,不是八个数字。 怎么比她还傻? 段一鸣也反应过来,抠了抠脑袋,烟淼咬紧下唇瓣冥思苦想?。 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高脚蹬上跳了下来,挤在两人中间,探出一个脑袋,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就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也不知道看懂没。 闻泽远远走进来便看见?这一幕,忽略三人年龄差,像是一个小家庭,在温暖喧闹的冰淇淋店内,其?乐融融。 不知不觉加快脚步,目光里似蒙了一层薄淡的寒霜。 “要不百度一下?”段一鸣实在想?不出。 烟淼倔强道:“不要,这样?多没劲儿。” 作弊不如不玩。 段一鸣再?次抠头,“我想?想?。” 烟淼伸出五指,掰来掰去地算了好久,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选择向伟大的浏览器求助。 在她打开窗口前,一只胳膊伸了过来,小手嗖地夺过手机,绕过段一鸣,对着刚刚走来的人伸直手臂。 闻也什么也不说,就呆呆地看着闻泽。两人对视片刻,闻泽像是从她目光里读懂了什么,接过手机 手机壳比手掌还大,形状奇怪,镶满壳身的水钻在明亮的射灯下射出刺眼的光。 闻泽不能?理解一个通讯工具被“打扮”成这样?,视线只在屏幕上停留了一秒,有些嫌弃地将手机还给烟淼。 “八个八。” 烟淼望着他:“嗯?” “输——”闻泽:“88888888。” 烟淼:“……” 她连摁八下键盘,音效声倏地响起,门随之打开。 牛哇牛哇。 烟淼和段一鸣对视一眼,眼里皆闪过惊艳的光芒,那?是一种智商碾压后从心底油然滋生的佩服。 闻泽表情淡淡,像是随手算出了一加一等于二这种幼儿园数学题,他摸了摸闻也的头,“吃快点,我们该走了。” 闻也的动作蓦然顿住了,像卡壳的机器人,一动不动。 “算了。”闻泽轻叹了口气,“不催你,想?吃多久吃多久。” 烟淼嘴唇紧闭,舌尖卷了下牙齿,她总觉得上面沾黑巧了,肯定黑漆漆的一团像牙垢,口红估计也吃没了。 不然为什么闻泽刚刚递手机过来时眼神那?么嫌弃。 她放下包,去往卫生间。 确认烟淼走远后,段一鸣重重咳嗽了一声。 闻泽看过来,用眼神问怎么了。 “我不会再?让你欺负烟淼了。”段一鸣直视他那?双冷淡的眼睛,斩钉截铁道:“我会保护她的。” 闻泽本来只想?敷衍地“嗯”一声,但开口却变成了一个很?长的问句。 “烟淼告诉你我欺负她了?” 段一鸣不屑地笑了下。 还用告诉吗?恶言相向,害她断腿,淋雨感冒,身心全方面伤害。 闻也低着头自顾自吃冰淇淋,段一鸣看了她眼才说:“你视如敝履的会有别人捧在手里当珍宝,而且她就是珍宝,是你自己眼光差。” 闻泽蹙了下眉,他从未没说过烟淼是“敝履”,只是从她的所作所为来客观评价。 “话我放这儿了。”段一鸣怒目圆睁,“你要是再?伤害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闻泽神色没有发生变化,像一汪掀不起任何波澜的深潭。 段一鸣哽了哽喉咙,“让你聪明的脑袋瓜也尝尝体育生拳头的滋味儿。” 面前的男人面孔帅气,但气质稚嫩,闻泽猜测他是大一新生。 视线在他攥紧的拳头滞了半秒,声线平平,“用不着,我和她不会有任何关系。” 段一鸣:“你确定?” 闻泽“嗯”一声,像是随口一问:“你是她男朋友?” 段一鸣愣了愣,气势突然下去,像鼓起的气球被针扎了一个洞。 不过又很?快硬气起来。 “虽然我现在还不是她男朋友,但我会一直追她,直到她答应我为止。” 话说完,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烟淼从门口进来,闻泽收回视线,极淡地吐出两个字。 “挺好。” 第20章 不追了 烟淼家住D市, 离A市四百多公里,坐动车仅需两个小时出头。 车票本来买在第二天上午,但烟淼临时决定改签到晚上十一点半。 段一鸣劝她在A市住一宿, 睡到自然醒再回去。烟淼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她这会儿突然很想家。 凌晨一点过?, 动车彻底穿过长长的隧道,手机终于有了两格信号。 烟淼拨通烟深的电话,“还有半个小?时到。” 那边像是熟睡中突然接到电话, 哑着嗓子“嗯”了声。 “北站, 接我。”烟淼说。 烟深沉默了会儿,清了清嗓子, 冷漠道:“自己打车。” “不行?你必须——” 嘟嘟嘟。 烟深居然给她挂了?烟淼眉头紧皱,双眼圆睁,仿佛压抑着与?之无关的怒火。 电话再次拨去?。 “我说你烦不烦,你是小?学?生吗?回个家还需要人接?你是不会看字还是不会用手机?” 没等烟淼开口?, 对面一通说教, 一肚子火气和不耐烦。 烟淼嘴唇紧闭, 攥手机的胳膊僵硬, 肱二头肌紧绷。 “好,我打电话给妈妈,让她来接我。” 说着, 烟淼准备挂电话。 对面默了默,听声响像是在掀被子下床,“等着。” “我不要你接。”烟淼说。 烟深披上衣服,捞起放在门柜上的钥匙, 没好气地?道:“爸妈都睡了。” 烟淼听见关门的声音,生气道:“那我睡车站, 睡大马路上,反正不坐你车。” “……” 烟深烦躁地?吁口?气,从驾驶座下来,换到另外一辆车上,“我开爸的车总行?了吧?” …… 翌日一早,天际泛着鱼肚白,灰蒙蒙的亮。 烟淼不到六点就?醒了,在被窝里一直赖床,直到烟母敲门叫下楼吃早饭。 饭桌上,烟淼控诉着烟深的恶行?,烟深被烟父烟母轮流批评得?抬不起头。 烟淼在对面耀武扬威地?呲牙笑,烟深忽然抬头瞪她一眼。 烟母忽然想起什么,问:“淼淼,袋子里的男式皮带是送给男朋友的吗?” 烟淼正在喝牛奶,猛地?被呛了一口?,第无数次解释,“我没有男朋友。” 烟父烟母相视一眼,烟父问:“那你昨天和谁一起看的演出?” “朋友。”烟淼拿纸巾擦干净沾有奶渍的嘴角,“皮带是买给……”说到这,她顿了一下。 皮带的样式很年轻化,她看向对座的烟深,微微一笑,“哥哥的。” 烟母起身把袋子拎过?来。 烟父沉声呵斥,“你说说你,妹妹出门都记得?给你买礼物?,你自己呢?一点责任心都没有,大晚上的还不愿意去?接妹妹,出事了怎么办?” 烟深无语地?撇嘴,怎么还骂?他又?不是没去?接。 烟母把袋子递过?去?,烟深手指拨开袋口?看了眼,抬眼皱眉,“什么丑东西?,不会是在地?摊上捡的吧?” 烟淼:“!” 居然说爱马仕是地?摊货。 愤愤道:“不要我退了。” 烟深轻嗤一声,将袋子放在脚边,看穿一切地?道:“别人不要的就?塞给你哥,真行?。” …… 开学?前,烟母几次三番试探女儿。 烟淼口?径统一,“没谈,也没喜欢的人。” “ 淼淼,妈妈接下来的话你要放在心上,”烟母坐在茶几对面,看着她啃鸡爪,犹豫了会儿才说:“你年纪太小?,心智不够成熟,所以有的事不能着急,就?像果子还没熟透就?不能摘,必须等到一定?的时机。” 烟淼吐出骨头,一脸茫然地?看向烟母。 烟母面色严肃,“女人永远是最容易吃亏的那个。” 烟淼:“你是说上床?” 烟母石化了。 烟淼喝了口?奶茶,“我还是处`女。” 烟母:“……” 烟母出身于书香世家,思想温润保守。学?校的教育谈“性”色变,父母也避之不谈。猛地?被女儿直白戳开,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烟母咽了下喉咙,把话说得?更直白了些,“这种事最好结婚后再做,不然后悔了怎么办。” 烟淼反问:“那我怎么知道他行?不行??” 烟母:“……”- A市位于近郊的富人别墅区,每栋建筑风格各异,但无一例外都带花园和大草坪。靠近西?北角最大的一栋城堡式建筑,是唯一一栋带有湖泊的。 葱郁树篱间,三人坐在雕花茶几前。 阮唯君无意问起在爱马仕买包的事。 闻泽不喜欢奢侈品,虽然穿衣用度都是高定?的,但几乎没有任何外露的标牌。 sale说同行?的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这让阮唯君非常吃惊。 闻泽放下平板,言简意赅解释是小?也将人家的包划了。 阮唯君抿了口?咖啡,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遇到这种事他应该是转账或者?打电话给宁管家处理,何必亲自陪同去?专柜。 闻泽被母亲盯得?有些不自在,起身道:“我回书房了。” 阮唯君点了点下颚,待他走后,将蹲在栅栏下看蚂蚁的闻也招过?来,喂完水后,拿起挂在她腰带上连睡觉都不愿意取下的玩偶。 形状着实怪异。 她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闻也拿起,低头亲了口?。 少见的举动,阮唯君很是高兴,说明闻也有情绪波动。 她又?问:“哥哥给你买的吗?” 闻也眨了眨眼睛,转身跑进屋内,很快又?回到了花园,手里拿着张画。 阮唯君接过?一看,是一只长有人脸的大蜘蛛,眼睛占了脸一半大,睫毛飞到了天上,红黑配色,着实把她下了一跳。 闻也一直在接受艺术治疗,虽然效果不明显,但展现了对绘画的兴趣。 美?国的那位老师不愿意跟他们来中国,而闻也对陌生人异常挑剔,老师迟迟没有找到合适的。 但看着她略显阴暗的画,阮唯君有些担心,在和苏医生通话后,又?打电话给宁管家,让他加快找老师的进度。 画技不需要多精湛,闻也喜欢就?好- 为了感谢室友三人的照顾,烟淼掏空了小?金库,给每人买了一个MCM的托特?包。 顾青看着她的爱马仕康康,瞪圆了眼,“靠啊,千金大小?姐。” 烟淼悄悄告诉她是闻泽买的,把寒假在live现场偶遇的事从头到尾细说了一遍。 “怎么不宰个kelly或者?brikin?”顾青问。 烟淼楞了瞬,“你怎么这么懂?” 在她印象里,顾青就?是个复读好几年才考上A大美?术系的穷苦女大学?生,但每次提到奢侈品都头头是道。包括那支钢笔也是,一眼就?认出了品牌、系列以及价格。 顾青顿了顿,“之前干过?二奢兼职。” 烟淼“哦”一声。 顾青欣赏着她的康康道:“白账户买爱马仕不用配货,只需要一个电话,他家得?多有钱。” “几千万?”烟淼说。 顾青:“想什么呢?至少以亿为单位,多少个就?难猜了。” 虽然知道他很有钱,但还是再次被惊得?躯体一震。 “要不再吃下回头草?”顾青:“吃上了那就?是人生赢家。” 烟淼:“我又?不是图他的钱。” 虽然也挺喜欢的,毕竟柜姐前后的态度让她深刻体会到金钱的魅力。 之前买的那些包包基本都是代?购,专卖店也就?去?奥特?莱斯买点coach或者?mk之类的打折款。 “你是喜欢他的脸。”顾青直白戳穿。 烟淼动了动嘴唇,想反驳,但好像又?没法反驳,她的确是见色起意。 她叹口?气,想到自己几乎为零的余额,以及过?年前烟母说的那些话,问顾青,“有没有什么兼职?” 说完,又?立马加了句,“轻松点,工资高的。” 顾青“嚯”一声,“你还挺敢想。” 烟淼眼巴巴地?望着她,顾青不仅自己打工,还介绍别人兼职赚抽成,中介的名声响当当。 “有个正经酒吧招GOGO。”顾青在她身上下扫视一眼,“你这脸蛋身材一晚上五位数没问题。” 烟淼心动了,“什么工作内容?服务员吗?” 顾青:“穿个比基尼站在上面扭。” “……”烟淼:“你确定?是正经酒吧?” 顾青也是开玩笑,提醒单纯的烟淼,“轻松赚钱的工作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别想着天上掉大馅饼。” 烟淼抿唇。 顾青想了想,“给有钱人家的小?孩当画画老师去?吗?时薪一千。” 烟淼眼睛发亮,“去?啊去?啊。”说到这,话锋一转,“你怎么不去??” 顾青:“简历没过?。” 怪不得?,烟淼说干就?干,撸了一下午的简历发过?去?。 顾青打预防针,“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我们学?校和隔壁央美?投了很多人,没有一个收到面试短信。” 烟淼开始还不信邪,总觉得?自己的画风独特?能脱颖而出,但等了好几天也没有回音。 觉得?肯定?没机会了- 三月底,数学?协会开展开学?前的第一个活动,任劳任怨的烟淼颇受学?姐器重。她早早来到教室,布置场地?。 另外几个干事抱着胳膊站在旁边聊天,烟淼恍惚听到闻泽的名字,手上动作一顿,竖起耳朵。 “他怎么会来?” “代?替师兄来的,他师兄昨晚突发阑尾炎住院了。” “这样噢。”短发女生瞄了眼站在板凳上贴团旗的烟淼,其他两个女生秒懂。 单眼皮女生提议,“要不要去?楼下买杯咖啡?” “好啊,正好我也想喝。” 三人浩浩荡荡地?走了,烟淼转头看了她们一眼,叹口?气。怎么就?去?喝咖啡了?她也想喝欸。 她真像个怨种,学?姐说她会早点来,但头发丝都没看见。叹完气,烟淼又?继续干活。 …… 闻泽不理解罗肃为什么要答应协会会长参加活动,上次是被逼无奈,这次又?是迫不得?已。 罗肃说:“这不是想找个女朋友吗,谁像你这么受欢迎。” 闻泽嗤之以鼻。 罗肃同样嗤之以鼻,“我的人生可不是只有数学?。” 三月份的温度已经渐暖,大家早早脱下了羽绒服棉袄,换上靓丽春装。 虽然闻泽不屑于参加这种无关学?术的活动,但秉持该有的尊重,衬衫打底,西?装领带,一路上惹得?女生频频回头。 走到活动室门口?,见教室内没什么人,他抬脚进去?,忽然看见站在电子屏前的熟悉身影。 顿了顿,退出去?。 在垃圾桶旁抽完一支烟后,闻泽去?卫生间洗手,前面是几个捧着咖啡的女生。 女生嗓音普遍偏尖锐,穿透力十足,饶是隔着几米的距离,闻泽也听得?很清楚。 “她不觉得?尴尬吗?” “烟淼?” “恩,听我住十栋宿舍楼的朋友说,她半夜三点才回寝室,好像是找什么东西?,她用那个东西?威胁闻泽和她约会,结果半路被甩下了车。” “啧,太可怕了,她好癫。” “有够丢脸的,要是我直接休学?。” “跟休学?没差,她直接回家了,寒假比我们多玩两个月呢。” “不是吧,我怎么听说是因为得?了重感冒,又?骨折,被父母逼着接回去?的。” 闻泽很轻地?蹙了下眉,那天之后在学?校再没有见过?烟淼,以为她转性了。 并且,他一直认为“钢笔丢了”是她的又?一个谎言。 那晚的雨下得?很大,持续到第二天早晨,又?是冬天。 下车没寻到人后,他以为烟淼坐车离开了。 闻泽没有同理心,彼时胸口?却忽然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可他也说不清那是什么。 进卫生间后,他抽出一支烟咬在嘴里,微低下颚,用手拢着点燃。 只是没吸两口?便将烟摁灭,掉头去?往教室。 …… 胶布不禁粘,烟淼贴好的团旗一会儿又?掉了。她重新搬了个板凳站上去?,垫着脚用手摁着。 找准位置后,她低头找胶带,左右瞄了两眼没看见,回头叫人,“学?长,帮忙递一下胶带。” 她面对墙,维持两只胳膊伸直的手势,手臂越来越酸,就?在她嘀咕怎么还没拿来时,一只长胳膊伸了过?来,骨节分明的手里握着一卷透明胶。 “帮我按住。”烟淼接过?,另一手松开,低头咬胶布。 她正纳闷学?长怎么变高了,一偏头就?看见站在旁边的闻泽。 闻泽见她嘴里叼着胶带,“嗯?” 烟淼这回没有愣神,从板凳上跳下来,旗帜重新掉落,带着墙壁上灰扬下来,她拍了拍手,视若无睹地?走开。 闻泽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走进来,为什么会伸手,像是不受大脑控制的无意识行?为- 活动结束后的几天,烟淼心情都特?别差,直到周五晚上收到一条短信,她激动地?跳了起来。 顾青撇来一眼,看她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怎么?闻泽回心转意了?” 烟淼把手机怼她脸前,春风满面,“我通过?了,明天上午让我直接去?!” 看着比闻泽回心转意更令她兴奋。 顾青瞄了一眼来信号码,确认不是骗子,地?址也是A市著名的上流区。 “两百中介费。”顾青把手机递回去?,“或者?请我吃顿火锅。” 烟淼高兴得?不得?了,满口?答应。 这是她第一次靠自己赚钱,虽然课时费还未到手,但已经想好给烟父烟母买什么礼物?了。 成就?感满满,都快膨胀溢出胸口?了。 翌日,烟淼早早起床,赶地?铁去?往辛梓林。 群山环绕,曲径通幽,没想到A市还有这样世外桃源的地?方,像在森林里开辟了一片住宅。 烟淼被门卫拦着不让进,她拨通电话,对面是一道醇厚儒雅的声音,听着年龄较大,应该是小?女孩的父亲。 烟淼被保安载到一个湖泊前,又?乘小?船前往住宅。 无论是周围的风景,还是交通工具,都颠覆了她的想象,在心里不停地?靠啊靠啊。 瞠目结舌。 但微张的嘴唇在大门打开的一瞬间,紧紧闭拢了。 “你、 你……”烟淼看着一身居家服的闻泽说不出话来,“你怎么在这儿?” 闻泽没有半点意外,深邃的眉眼克制着几分不耐。 像是早已得?知又?因为某些原因而被迫容忍。 烟淼怔怔地?看着他。 舌桥不下的样子过?于夸张。 她一贯的手段,演技未免太烂。闻泽转身留下冷淡的一句,“进来吧。” 半天没有动静,他转头,同时砰的一声响起,带起阵刺骨冷风。 大门紧闭,玄关阴沉。 身后无人。 烟淼走了。 20-30 第21章 不追了 闻泽在原地立了片刻, 长腿几步迈至门边拧开把手。烟淼已经走出七八米远,正路过白玉石雕刻的喷泉池。 “烟淼。”闻泽叫了一声她名字。 娇小的背影恍若未闻,毫无半分?停顿迟疑, 闻泽仿佛听到鞋跟急催踩实地面的“噔噔”声响。 像是迫不及待远离此地。 闻泽收回视线, 给?宁管家打了个电话。 这时闻也从身后窜出来, 脸上少见的兴奋在看见紧闭的大门和空无一人的玄关时霎地消失了。 她用力扯着?哥哥的衣摆,闻泽正在和宁管家通话,转过脸冲她轻摇头, 用唇语说“稍等”。 闻也皱了下眉, 像只?小火箭一样冲出去,两手压住把手, 门嘎吱开了一条缝。在闻泽反应过来之前?,迅速钻了出去。 “你先联系她,我这有事。”闻泽挂了电话,拉开门出去。 屋内有中央空调, 外面气温偏低。 闻也吭哧吭哧跑了几步, 后领子被人拽住, 然后整个人腾空。 她转过头, 对哥哥露出不?满的神色。 “怎么对哥哥生气?”闻泽换了只?手,单手抱住闻也往屋里走?,“又不?是哥哥让她走?的。” 闻也在怀里挣扎, 两只?脚乱踢,闻泽视线扫去,“鞋也不?穿就追人,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回到?屋内, 闻泽将闻也放到?沙发上,宁管家在这时打来电话。 “少爷, 烟小姐说她拒绝当小姐的家教老师。” 闻泽皱了下眉:“叫我闻泽就行。” 宁官家往上走?三?代都是闻家的大管家,将old money贯穿至今,除了称呼上的严谨恪守,连穿着?都还保持着?万年不?变的polo衫配马甲。 电话那边顿了须臾,重新说道:“闻泽少爷,烟小姐拒绝了offer。” 闻泽思忖两秒,对于称呼不?再纠结,“原因?。” “还没来得?及问电话就挂了。”宁管家说:“再打过去也不?接。” “嗯,我知道了。”闻泽看向坐在一旁睁着?大眼等待的妹妹,抬手捏了捏她脸,“哥哥给?你找个更好的老师。”- 一来一回两个多小时车程,不?仅浪费时间,还倒贴几十块车费。 烟淼一脸挫败回到?寝室。 顾青今天痛经没去酒吧兼职,听见开门的动静,以为是张佳宜或者冷晓雪回来了。正纳闷俩人怎么不?在图书馆,就听见靠近寝室门的位置发出拖椅子的刺啦声。 “就教完了?”嗖的一声,顾青掀开床帘,支出半只?脑袋。 烟淼坐在位置上,盯着?挂在网格架上的围巾发呆。 顾青彻底掀开帘子,在看清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后,热水袋子捂着?肚子下床。 “被小屁孩欺负了?” 给?小孩当家教容易受气,顾青深有体会?。 烟淼摇摇头。 “被家长刁难了?”顾青又问。 烟淼滞了半秒,点点头。 “不?会?是被咸猪手了吧。”顾青之前?就有这个担忧,烟淼的长相实在太招人,要是遇上见色起意有钱又有权的猥琐大叔,被占便宜了还真不?好办。 “不?是。”烟淼艰难吐出几个字,“那是闻泽的家。” 这次换顾青愣住了。 “他家住幸梓林?”顾青搜了下房价,“3.5亿到?28亿。” 烟淼心说,他家那栋带私人湖泊,应该是28亿。 “这是重点吗?”烟淼看向她。 顾青想了想,道:“时薪一千给?少了。” 烟淼:“……” 想起开门时闻泽看她的眼神,烟淼拉开抽屉,将围巾扯下乱抓成一团塞进?去。 “反正我拒绝了,加个零也不?去。” 烟淼起得?太早,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准备上床补觉。 刚脱下鞋子,电话铃声响起。 备注名——颜宁希 烟淼看见这个名字就头疼,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 犹豫一会?儿,最终接起。 “淼淼学妹。”颜宁希声音特?别软和,“你在学校吗?” “我——” “刚刚在银杏大道碰到?你了,我在骑车就没和你打招呼。” 烟淼把“不?在”两个字硬憋了回去。 “罗肃师兄阑尾炎住院了,几个部长商量后,打算用社费买点水果鲜花送去,你懂吧?” 她懂什么? 懂人情世故还是想让她跑腿? “今天周六,部长不?在学校,几个干事我问过了,也都有事。都怪他们?商量得?太晚,早点说我今天就不?出去拔智齿了。” 烟淼站在桌前?,表情恹恹地用指甲划拉桌面,“嗯”了一声。 果然下一秒,颜宁希学姐五分?抱歉五分?哀求地说:“你能跑一趟吗?就在附属医院,很近的。” 烟淼深吸一口气,从牙齿缝里挤出一个“行”。 她忍不?住想。 要是躺在病床上的是闻泽,别说周六了,寒暑假大家肯定都在校- 除了烟淼这个怨种,还有一个怨种段一鸣。 段一鸣说自己接到?学长的电话,两人去才更显诚意。 段一鸣的小电驴换成了拉风帅气的机车,他扔了个粉红色猫耳朵的头盔烟淼,“戴上。” 烟淼有些害怕地问:“你会?骑吗?” 段一鸣长腿跨上去,轻笑着?说了句,“坐上不?就知道了。 ” 机车不?像电驴,后面有扶手,烟淼只?能虚环住段一鸣的腰。 出了校门,速度陡然加快,烟淼被吓得?往前?一扑,手下意识抓紧衣摆。段一鸣的腹部滚烫,还硬邦邦的。 烟淼瞬间又松了手。 段一鸣扭过头来说了句什么,风声太大,烟淼听不?清,只?好大声问:“你说什么——?” “抱紧。”他也拔高了音量。 下一秒车子冲出去,烟淼大叫一声,将段一鸣抱得?紧紧的。 …… 买完鲜花和水果后,机车在附属医院门口停下。 段一鸣踢开脚架先下车,扶住烟淼给?支撑点,烟淼跳了下来,“这是我第一次坐机车,好酷。” “想学吗?”段一鸣挑了挑眉梢。 “算了,”烟淼往前?走?,“我怕摔死。” 段一鸣拎着?果篮,烟淼捧着?鲜花,两人往病房走?去。 罗肃师兄见人来了很是热情,放下笔记本,招呼他们?快坐。 “太见外了,来看我就已经很感激了,带什么东西。” 段一鸣:“社长被导师叫去开会?了,不?然也来看师兄您。” 罗肃听得?很高兴,连连摆手,“没必要没必要,后天就出院了,割个阑尾而已。” 两人闲聊着?,烟淼听着?很像家里来客人后爸爸的说辞。觉得?无聊,起身去洗水果。 段一鸣拦住她,“你坐,我去。” 烟淼没有推脱,她本来就讨厌洗东西,无论是洗衣服洗碗洗水果,凡是沾水的她都讨厌。 在家中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上了大学后自理?能力才逐渐提上来。 但?也仅限于洗内衣物,其他衣衫全?是扔给?楼下的生活馆,就连换被套也是顾青帮忙。 顾青常常骂她是新世纪巨婴。 正值下午,窗外天气极好,阳光温暖地洒在病床上。 罗肃闲聊起来,“最近怎么不?来研究所了?” 烟淼顿了一下,反问:“我什么要来研究所?” 罗肃被噎了噎,“找闻泽师弟呀。” 烟淼视线在他脸上扫来扫去,最后面无表情地道:“他没和你说钢笔的事么。” 罗肃忖量了很长一段时间,反问:“你是说他父亲的遗物?” 这会?换烟淼思忖了。 她摸了摸脸颊,又抠了抠后脑勺,“他爸去世了?” “你不?知道?”狂热追求者怎么连基本信息都没掌握,罗肃狐疑地看着?她,“他父亲在他读初中时就去世了。” 这不?是什么秘密。 虽然是从叶老那里透露出来的,闻泽自己从未没有说过,但?研究所的人都知晓。每年四月初,无论刮风下雨还是遇上学术大会?,闻泽铁定要消失几天去祭拜父亲。 “钢笔是他爸留给?他的?”烟淼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 “对啊。”罗肃说:“不?然怎么叫遗物。” 烟淼沉默了。 罗肃又说:“可宝贵了,走?哪儿都揣着?,重要的研究成果全?是用那支钢笔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推导出来的。” 烟淼绵长地“嗯”了声。 “不?过去年年末钢笔被人偷走?了,闻泽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说到?这,罗肃义愤填膺,“该死的杀千刀的贼,偷什么不?好偷人父亲的遗物,绝对不?得?好死,死了也下地狱!” 烟淼:“……” 原来闻泽的嘴挺严实的,连亲近的师兄都不?知道内情。 以及那支钢笔的重要性似乎远超她想象,怪不?得?情绪一向淡薄的闻泽会?如?此生气。 “已经还回来了,”罗肃见烟淼皱了下眉,“你别担心。” 烟淼忽然抬头,没什么情绪地道:“师兄,你想太多。” …… 本以为烟淼会?同仇敌忾和自己一起谴责小偷,但?她的态度出人意料,让罗肃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沉浸在烟淼死缠烂打师弟,师弟冷漠拒之的女追男剧情中。直到?看到?洗完水果出来的段一鸣将一颗葡萄递到?烟淼唇边。 “张嘴。”段一鸣说。 烟淼低头玩着?手机,说:“我不?喜欢吃葡萄。” 段一鸣将葡萄塞进?自己嘴里,重新换了颗车厘子。 在罗肃视角里,他们?完全?是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段一鸣转身拿纸的瞬间,罗肃忽然想起在车上看到?和烟淼举止亲昵的男人。 就是他! 看来是高岭之花追不?上,转正了备胎。 还别说,挺般配的。 罗肃装作看手机,悄悄拍了张段一鸣用指腹揩去烟淼脸颊上飞毛的照片。 原图发给?了闻泽- 辛梓林,别墅内的心理?治疗室。 苏医生对比着?十几张风格阴恻恻的彩笔画。 每一张只?有一个主角,苏医生暂且称“它”为蜘蛛精。 蜘蛛精长着?一样的脸,但?每一张的背景各不?相同。 比如?拿在左手里的这一张上有无数个排成一条线的小人,而右手捏着?这张则画满了音符。 “这是什么意思?”坐在沙发上的阮唯君突然站起来,将手里的画递给?苏医生,只?涂了透明甲油的指甲点了点画纸下方的奇怪物件。 苏医生看完,也皱起眉头,严肃地道:“虽然看不?出来是什么,但?这些画反应出小也最近心里状态不?好,负面情绪严重。” “最近……”阮唯君忧心忡忡,同时也百思不?得?其解,“最近没发生什么事。” “心理?学表明小孩子在创作时会?不?自觉把情绪、欲望、冲突动机等投射到?自己的作品中,从而暴露自己的潜意识。”苏医生指着?一张画说,“蜘蛛通常躲在阴暗角落,小孩几乎都害怕它,但?闻也将它展现在社会?普遍存在的场景之下。” “这个是在排队,这个是听音乐。”苏医生拿起另外一张,“这个是上厕所,一些列画都释放出了她内心隐藏的阴暗面。” 阮唯君问:“那如?果她只?是喜欢蜘蛛呢?” 苏医生是有名的心理?学家,阮唯君并没有怀疑她的专业性,而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出发。 苏医生问:“她以前?创作过这种类型的画吗?或者一看到?蜘蛛就兴奋?” 阮唯君仔细回忆,摇头,“那倒没有。” 苏医生放下手里的画,叹口气,“尽快找一位绘画老师进?行阳光引导,用色太黑暗了,有损心里健康。” …… 阮唯君找来了A市所有出名的美?术老师。 每个老师来前?闻也都挺高兴,但?在看了一眼后兴致缺缺,立马躲进?房间里。 “她不?会?是看长相吧?”阮唯君好奇地问儿子。 闻泽瞄了眼坐在沙发上的闻也,缄默片刻后,淡漠道:“不?清楚。” 阮唯君越想越奇怪,毕竟美?国的那位绘画老师长得?非常一般,但?闻也很乐意和她待在一起。 阮唯君非常着?急,担心闻也的心里状况,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闻泽无可奈何,将一堆没有简历照片的作品集放在闻也面前?。 “喜欢哪张画的作者当你老师?” 闻也翻来翻去,最后找出一张烟淼的。 闻泽沉默了一瞬。 看来不?是看脸,是真的喜欢。 他打算明天让宁管家和烟淼谈一谈。准备回学校时,手机震了几下,师兄发来一张照片。 罗肃师兄:恭喜你 罗肃师兄:烟淼学妹有男朋友了 罗肃师兄:不?会?再来烦你了 罗肃师兄:是不?是很高兴?! 闻泽眼皮半掀,拇指用力摁在屏幕上,凝滞的神色看不?出丝毫喜悦。 他默了半晌,改变主意,立即将宁管家叫来。 用他的号码给?烟淼发短信- 我是闻泽- 关于当闻也绘画老师的事,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 宁管家看着?少爷薄唇紧抿,握手机的五指攥得?有些用力。一个绘画老师的答复而已,用不?着?这么紧张在意吧? 几分?钟后。 对面回了消息。 烟淼:? 闻泽唇角松动不?少,打字过去- 条件随你提- 加多少钱都可以 烟淼:不?是这个原因? 闻泽顿了顿,悬在半空的指尖落下- 那是什么? 消息几乎是在发出去的同时回了过来。 【不?想看见你】 第22章 不追了 医院病房内, 段一鸣和罗肃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烟淼在?旁边一会儿?扯眉毛一会儿?瘪嘴角。 “怎么了?”段一鸣注意到后偏头看去。 烟淼跟做贼心虚似的收起手机,站起来撒了个谎,“你们聊, 我出去打个电话?。” 走到廊道尽头靠近卫生间的露台, 消毒水味儿?太冲, 烟淼皱了皱鼻子,倒转回去上楼梯。 她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大拇指快速戳着九键。 摁下发?送键的瞬间 自己都呆愣住了。 她居然如此硬气地拒绝了闻泽? 还?是一而再, 再而三! 烟淼抱着胳膊肘, 右手支在?下巴颏处,手机壳尖角处的钻石硌得?皮肤有些疼。 像闻泽那样高冷傲慢的人, 被这样对待一定不会再舔着脸继续发?消息过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护士病人上上下下路过了好几拨。 她垂下手,视线落在?没有任何变化的信息框上,忽然有些后悔。 就?在?她熄灭屏幕准备下楼找段一鸣时, 手机忽地亮了下。 对面再次发?来消息- 我保证你在?家时我不会出现在?你眼前 烟淼扯了扯嘴角, 慢慢地打字, 又快速地删掉。 消息从屏幕底端弹出来- 或者你想要什么包? 烟淼哼笑了声。 拇指敲出了残影- 给你脑壳打个包 …… 闻泽收到这条消息时眉头幅度很大地皱了下, 一旁站得?笔直的宁管家见状后,试探性地问:“这位烟小姐是提出了很过分的要求吗?” 闻泽“嗯”了一声,低沉的嗓音听不出好坏, 平平直述:“的确过分。” 他指腹轻点,将对方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删掉。 宁管家接过手机时,闻泽没有松手。宁管家使?了几分力,机身?依旧被闻泽攥得?紧紧的, 他抬头目露疑惑。 “等等。”闻泽收回手。 将【我不想看见你】以及之后的信息全部删除,删得?干干净净后才把手机还?给宁管家。 晚上, 闻泽留在?家中?吃晚饭。 纯手工雕刻制作的Tiff餐桌上,圆润小巧的瓷碟上盛放着各式菜肴,烹饪质朴,量少而精致。 连水晶瓶里插好的桌花也顺应了菜式的配色。遥遥望去,奢贵迷人。 “你说她为什么不愿意当小也的家教老师?”阮唯君放下筷子,很是好奇,似乎要在?这个问题上一探究竟,“既然投了简历,也应聘上了,怎么说走就?走?” 闻泽抬手,雪白的餐巾擦了擦嘴,“不知道。” “课时费太低了?”阮唯君又问。 闻泽:“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阮唯君想了想,虽然闻家有钱,但时薪一千对于一个没有名气的学生已经够高了。如果?不是课时费不满意,难道是对闻也不满意? “她有提什么要求吗?”阮唯君从宁管家哪里得?知是闻泽在?和她商谈。 闻泽眼皮很薄,垂得?低低的,头顶水晶灯光线晃晃悠悠打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没有。” 阮唯君轻轻叹了口气,“小也非她不可,她提什么条件都行。” 都行? 闻泽忽地抬眼,摇曳的光影倏忽停在?眼睑上,拓下一道暗沉的阴影。 在?你儿?子头上揍个包出来也行? 话?题止步于此。 阮唯君夹起一小块只用黄油微煎过的雪花牛肉,细嚼慢咽吞下后,忽然想起什么,又说:“是叫烟淼吧?她也是A大的。” 闻泽筷子一顿,看向阮唯君,“嗯”了一声。 “和你一所学校。”阮唯君再次强调。 闻泽又“嗯”了一声。 阮唯君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不喜欢和女生接触,尤其?是同龄女生,“要不你亲自见见她?” 没用,闻泽在?心里说。 阮唯君沉吟半秒,“那我就?只好找美?院院长了,他是你陆阿姨的同学,之前在?苏黎世的画展上见过一次面。她总不能不卖院长的面子吧?” 强权压迫?不知为何,闻泽能想出烟淼不情不愿眉头紧皱的画面,又看向坐在?对面睁着大眼一脸期待的妹妹闻也。 他张了张嘴唇,“我试试。”- “你就?该答应,宰他一个喜马拉雅。”顾青端着水杯从身?后路过。 张佳宜转过头来,“我觉得?不行,不是钱的问题,把我们淼宝伤成那样,太过分了。” 烟淼趴在?桌面,右半边脸埋进胳膊肘里,伸出手指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机边角,手机转来转去的,弄得?她心里烦,但就?是忍不住手贱。 就?和她犯贱的心一样。 “其?实闻泽也没什么好的。”张佳宜走过来拍拍她肩膀,认真分析,“除了长得?帅家里有钱外?毫无可取之处,脾气又冷又臭。” 她边说边拿出烟淼放在?书架上的折叠镜打开,镜子呈现出烟淼美?到失真的脸庞。 “看看自己,长得?多漂亮,家境也好,喜欢你的帅哥从宿舍门口排到校门口,不要为了一棵歪脖子树放弃整片森林。” 烟淼温吞地眨了下眼睛。 毫无可取之处吗? 可她怎么觉得?闻泽浑身?上下全是优点。 唯一的缺点是不喜欢她。 周五,烟淼又被颜宁希学姐叫去地宣。 她的宣传点摆在?五食堂门口,大中?午的,烟淼饭都没吃,就?守在?桌子前,给来往路过的人发?宣传单。 这次的活动意义不大,纯粹是打着数学协会的旗号给赞助商搞宣传。 她托着腮,无所事事地盯着来从五食堂门口出来的人。 一个高个子的男生吸引了她的注意,烟淼微微睁大瞳孔,然而在?看清脸的一瞬间嘴角撇下。 不知道在?失望什么。 以及期待什么。 午饭后,闻泽从五食堂门口出来,罗肃走在?他身?旁,因为矮他一个头,说话?需要费劲儿?地昂起下巴。 “研究的东西?是和次临界有点关系,但关系又不大。”罗肃提起课题组的事。 闻泽:“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一个月两千块的补贴,还?能充实简历,重?点是……”罗肃说:“我想读吴教授的博士。” 叶成理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已经很久不带博士生了。 闻泽:“那你就?留在?课题组。” “……” 虽然罗肃已经习惯了师弟的少言片语,不像和别的同学谈论那样,能洋洋洒洒延伸出一大段话?来。 但还?是被噎了一噎。 “你打算读博吗?”罗肃问。 闻泽研二,如果?要读博就?得?早做打算。 闻泽轻点下颚。 罗肃问:“读谁的?吴教授还?是陈教授?” 闻泽脚步顿住,视线放远。久久没等到回答,罗肃好奇地偏头,又跟随着他的视线看向不远处。 “数学协会怎么每天都在?搞活动?”遮雨棚上挂着数学协会的旗帜,一旁立着的易拉宝色彩绚丽、字体惹眼,就?是桌后空无一人。 “都不读。” 闻泽收回视线,这才回答刚刚的问题,和师兄一起往右边的小道离去。 高挺消削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的下一秒,烟淼支起身?体,背手锤着后腰。 新?买的鞋子鞋带总爱散,一天要系十几回,烦得?要死。 她叹口气,快到一点了,五食堂门口出来的人越来越少。 烟淼卷起易拉宝,准备去和会长说—— 她不干了! 她!要!退!社!团! 面对颜希宁,烟淼显得?非常抱歉。 她认认真真说明?自己不是因为对于跑腿感到不满,而是根本就?不喜欢数学。 为了闻泽,她硬着头皮去尝试去激发?自己的兴趣。可每次的活动毫无参与感,枯燥无味,更别说体会数学的魅力。 纯纯浪费时间折磨自己。 “不喜欢?”颜学姐皱起眉头,“可面试的时候你说数学是你的希望,是你生命中?的光。” 烟淼:“……” 她居然说过这么恶心的话??她听见数学就?头晕脑胀好吧! 颜学姐从一摞纸里抽出一张,指着“谈谈你对数学的看法”那一栏,机械音般念出来,“我对数学的喜欢就?像自然数1,无论站着、躺着、还?是倒过来,始终是1,永远不会改变,在?我很小的时候,爸爸用五根火柴棒拼凑出——” “停。” 烟淼打断学姐,头低得?快亲吻地板砖了,干巴巴道:“百度一半,自己编了一半。” 学姐一顿。 烟淼在?心底吁了口气,抬头,鼓起勇气坦白,“对不起,我是为了闻泽进的协会。” 她不想勉强自己了。 数学这东西?,有多远滚给她多远。 …… 虽然烟淼解释得?已经很清楚,但退会这事还?是在?数学协会掀起了一阵波澜。 颜希宁和几个部长一致认为是分给烟淼的事太多了,为此专门在?周六活动结束后开了一个小会,强调大家要齐心协力,不要把所有的活儿?全部推给其?中?一个人做,云云。 会议结束后。 几个干事结伴往厕所去,出来后,大家边走边聊。 “我感觉学姐意有所指,是在?说我们,上次布置教室不就?是我们几个和烟淼一块儿?嘛?” “我也觉得?,可我那天来大姨妈了肚子超级疼。” “关我们什么事,搞不搞笑,她自己说的一个人可以,现在?又来退会告状。” “对啊,根本就?不需要我们帮忙,她招招手一群男的凑上去。” “再凑上去也没用,她谁也看不上,只喜欢闻泽。” 夹在?中?间的女生不屑地笑了下,“但是泽神也瞧不上她,癫婆一个,说不定泽神不愿意参加协会活动就?是因为有她在?,看见她就?烦。” 她们刚好走到转角,话?音一落,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们面前挡住去路。 宽广平阔的背身?挡住了泄进来的光亮,盖下一片阴影,压迫味十足,冷得?让人犯怵。 “请问烟淼在?哪儿??”闻泽说。 中?间的女生捂上嘴巴,也不知道泽神听见她们的谈话?内容没。最右边的人抬头望着他说:“不在?,她退出数学协会了,你找她是有什么事吗?” 闻泽缄默须臾,“没什么,谢谢。” 他转身?走人,没在?任何人的脸上停留一秒。 三个女生面面相觑,右边那个不停地拽中?间女生的衣服,兴奋地小声喃叫,“刚刚泽神和我说话?了?!和我说话?了对不对!天啊,泽神居然和我说话?了!” 中?间的女生连连点头,皱起眉头正?疑惑他为什么找烟淼。已经走出几步的男人忽然转头,隔着两米远的距离,低沉的嗓音清晰有力地传进三人耳朵里。 “拒绝参加活动是因为不喜欢。” 突兀的解释,三人一脸茫然:“啊?” 闻泽顿了下,继续道:“不是因为她在?。”- 楼顶的小画室。 烟淼背着画具到了之后,先将门窗仔细检查了一遍。春天藤萝蔓枝疯长,一片绿意盎然。但同时,这栋楼背阴,又因为不远处有座小山,常有蛇鼠出没。 上周隔壁教室就?被保安端了老鼠窝,这间本就?废弃的狭小画室更没人来。 烟淼乐得?自在?,将静物摆好,着手在?画纸上构图。 忽然,身?后传来轻微的叩门声。 烟淼没有回头,以为是同样来画画的同学,握着铅笔手腕继续上下打线,“进来吧。” 门推开,烟淼察觉到不对时,闻泽已经走到她身?旁了。 他今天穿了件单薄的浅色工装夹克,内搭白衬衫,纽扣一丝不苟扣至最上端,身?后的墙皮潮湿斑驳起皮,却也掩不住他身?上干净清冽的气质。 烟淼只看了一眼,随即收回,脸上面无表情,但手上的力度不自觉加重?几分,线条从笔直变得?有些歪扭。 “有空吗?”闻泽想和她谈谈。 烟淼侧了下身?体,将后背留给他,“没长眼睛?有不有空不知道自己看?” 从闻泽角度看去,她丰润的嘴唇一张一合,上面涂有什么东西?,似上好的瓷器镀的一层釉光,温婉透明?。 但唇角微扯,语气冷漠。 他的记性好到了一种境界。 不免想起同样是从这两片唇瓣里说出的其?他像巧克力一样甜美?腻人的话?。 “可是扛不住想你呀~” “学长真好,人帅心善,魅力无穷,让人神魂颠倒夜不能寐反复死去。” “是我看着你会发?疯。” “因为你的眼睛里有我。” “……” 原来人的感情,可以在?短时间内走向两个极端。 闻泽拉回思绪,半垂眼皮,“闻也很喜欢你。” “哦。”烟淼垂下手,转头看来。 她比闻泽矮很多,又因为坐着,下巴扬得?高高的,露出优美?白皙的脖颈线,声线平平,“可你不喜欢我。” “……” 烟淼:“我有病才会给拒绝自己的男人的妹妹当家教老师。” “……” 烟淼:“我要死了才会给把自己赶下车的男人的妹妹当家教老师。” “……” 烟淼一字一顿道:“听清楚了吗?” 闻泽默了一瞬,和她形成对视,“你想我怎么做?” “我想你——” 滚。 烟淼眨了眨眼,忽然改变了注意。她嫣然一笑,咬着笔头指向前面的小破沙发?。 “你过去,坐那儿?。” 闻泽没有乖乖地听话?过去,而是问:“然后呢?” 烟淼:“给我当模特。” 闻泽抬手,视线落在?腕表上,短暂停留后,轻抬眼皮。 “需要多久?” “说不准,可能一个小时,也可能两个小时。” 闻泽:“好。” 他走过去坐下。 烟淼站起来伸懒腰,伸完直勾勾地看向他,“愣着干嘛?” 闻泽视线上移,露出不解的神色。 “脱啊。”烟淼说:“我要的是裸模。” 闻泽:“……” “不愿意就?算了。”烟淼重?新?坐了回去,无所谓地拿起画笔。 闻泽静默半秒,视线停在?她脸上。 眸光在?影影绰绰的光线下晦暗不明?。 “脱到什么程度?”他右臂抬起,修长白玉般的指节从衬衫第?一颗开始解,动作慢条斯理,边解边低着嗓子问,“内裤需要吗?” 第23章 不追了 枝丫从生锈的铁窗探出头来, 风吹过,发出窸窣微动声,衬得?室内死寂一片。 烟淼的长睫在轻轻颤动一下后就滞住了, 唇角扯了扯, 说不出话来。 这和她预想中的剧情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他应该冷着脸走人, 或者恼羞成怒沉声吐出两个字——“做梦。” 怎么脱起衣服来了? 深邃的双眸带着不明意味扫来。 是想勾引谁? “……” 烟淼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沙发破烂不堪,酒红色人造皮斑驳脱落,露出黄褐色棉花和弹簧一角, 和男人的一身贵气形成鲜明对比。 闻泽见她?不说话, 也没有再开口,而是低垂眼?皮, 将第一颗纽扣解开。 几乎是在他抬手的瞬间,挡住太?阳的乌云飘过,盛烈的光线下,清晰可见锋利的喉结以及往下延伸的锁骨线。 烟淼干巴巴地吐出两个字, “需要。” “……” 这回换闻泽沉默住了, 手指滞了半瞬, 视线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 而后继续解第二颗扣子。 “锁门。” 烟淼从喉咙里挤出干涩一声,“嗯?” “干这种事需要隐秘一点不是吗?” 闻泽垂下手,起身往门口走, 路过烟淼时没看她?。敞开的领口露出冷白色肌肤和深凹的阴影。清冷禁欲和黏稠暧昧矛盾交织。 随着门栓锁上?的清脆声音传来,逼仄的小?房间内气温骤然?攀升。 烟淼的脖子跟锈了的机器似的,转头从未这么艰难过。她?看着闻泽转身,一言不发地从她?身旁经?过, 将窗户拉上?后又在沙发前坐下。 视野一下子变得?黯淡起来,她?甚至听到了劣质棉花缓慢往下陷的声音, 以及衣摆底部?金属拉链的碰撞音。 呼吸紧透了,裹挟着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她?的脸颊也越来越烫。 有点儿害怕是怎么回事? “你确定要给我当裸模?”烟淼不知道说什么,人都傻了已经?。 闻泽似乎没了耐心,将夹克脱去扔在一旁,没有丝毫停顿地继续解衬衫,语气平平,“是你要我给你当裸模。” 言下之意是—— 我只是听你的。 烟淼眨了眨眼?睛,对于当裸模这事正?常人都是拒绝的,毕竟国内绝大多数外行对于人体写真停留在“伤风败俗”“不堪入目”“有碍三观”的认识层面上?。 其实低俗与艺术只在一念之间。 即使是为了妹妹,闻泽的接受程度也高到烟淼忍不住好奇:“你以前当过?” 闻泽皱了下眉,“想什么呢。” 定力不足的烟淼咽了口唾沫,“可这样?就被我看光光了哦。” 闻泽睨来一眼?,“你不就想看么。” “……” 这话说得?烟淼脖子都羞红了,“那倒也不是。” 她?只是存心捉弄,想气气他,没想到把自己?埋坑里了。 闻泽淡漠的视线在她?绯红的脸颊以及溢出水光的眸子上?扫了两眼?,仿佛早就知道事情的走向。 “不敢?” 烟淼没说话。 闻泽轻嗤一声,抬手系纽扣。 烟淼却在这时冷不丁冒出一句,“我怕你起反应。” 闻泽手顿住,洁白的衬衫在手肘处堆出几层褶皱,慵懒肆意。 他看过来,话说得?不冷不淡,“确定有反应的不是你?” 烟淼的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抓紧了,一下又一下的,她?鼻息微热,每一次呼吸都听得?那样?清楚,一切感受都在瞬间被无限放大。 包括腹部?下方想要夹紧却说不清是什么的酸涩。 快被这种有些压抑却让人兴奋的感受窒息了。 烟淼手机都不拿了,“嗖”地站起来往外走。 门锁怎么也打不开,显得?她?手忙脚乱。 闻泽拎起外套,另一手整理衬衫,大步朝烟淼走去。 在烟淼开门前走到她?身后。 “谈谈。” 背后传来放缓的声音。 烟淼没回头,终于打开了门锁,硬气道:“免谈。” 将他说过的话还回去。 只是门刚打开,脚还没迈出去,尖叫声划破整栋安静的教学楼,惊得?树枝上?休栖的麻雀扑腾着翅膀迅速飞离。 闻泽视线落在胸前毛茸茸的脑袋上?。她?耳边别了个车厘子发夹,因为害怕脸颊不停扭动,发夹来回刮着他胸口,硌得?有些疼。 烟淼最怕蛇了,一想到它滑不溜秋冷冰冰的皮肤以及吐出的鲜红蛇信子,恨不得?钻进闻泽胳肢窝里。 事实上?她?也这种做了,不仅往闻泽怀里钻,还挂在了他身上?。 双臂使劲勾住他脖子,双腿拼命环住他腰,身体不停地抖啊抖,嘴里还嚷嚷着有蛇。 闻泽的脖子快被身上?的人给勒断了,腰后传来温热丝滑的触感,烟淼今天穿的长裙,里面只有一条薄丝袜打底。 闻泽轻吸口气,冷若冰霜,“下去。” 烟淼充耳不闻,仍在啊啊啊地尖叫,手抓得?更紧了,这架势恨不得?把自己?嵌进他身体里躲起来。 闻泽敛了敛眉,抬起手,在指尖触碰到她?细腰时又垂了下去,指节相互轻捏了下。 似乎察觉到他忍无可忍又无可奈何的动作,微颤软绵的声音从瓮声瓮气从胸前闷出,“不要,我害怕。” 闻泽:“你怕什么?” “怕蛇啊,”烟淼的声音像走钢丝一样?抖,“怕它咬我。” 闻泽:“不会咬你。” 他的声音莫名让人心安,烟淼支起脑袋,撇脸看去。两人近在咫尺,再靠近一点,她?的唇瓣就能擦过和他棱角分明的下颚线。 “为什么?” 烟淼的双眸被吓得?亮晶晶的,说话有些犯怵。 闻泽面无表情:“因为它已经?咬了我。” “…………” 听到这话,烟淼一个激灵,从闻泽身上?跳下来。 “咬你哪儿了?”烟淼拎起他裤腿看来看去。 闻泽攥住她?细腕,阻止她?的动作,淡淡吐出一个字,“手。” 烟淼视线落在他纤长的食指上?,第二节 骨头两旁赫然?有两个红色的小?凹槽,齿痕较深,周围皮肤泛红,带着明显的肿胀。 没有思考,她?低下头。 “你干什么?”闻泽另只手抵住她?下巴,烟淼被迫抬头。她?微张着唇,理直气壮地道:“给你吸出来。” “……”闻泽收回手,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电视剧看多了?” “那怎么办?”烟淼皱起眉头嘀咕起来,边喃边走过去拿手机,“你别动,我上?网查一下。” 闻泽本?想说能怎么办,只能去医院。但看着她?低着头攥紧手机认真浏览的模样?,动了动唇角,没出声。 烟淼快速浏览完处理事宜,走过来将闻泽半抬的胳膊扯下,“保持咬伤处低于心脏的位置。” 闻泽“嗯”一声。 烟淼松开手机,猝不及防脸贴上?他胸膛。从闻泽的角度看去,她?长细的睫毛如浓密羽扇般轻轻垂下,在眼?睑处投下淡漠的影子,簇拥着似缀有繁星的瞳仁,让人心头猛地一颤。 “你心脏跳得?好快。”烟淼耳朵竖得?直直的。 闻泽:“……” 她?抬起大眼?,表情肃穆地提醒,“不要跳这么快。” 闻泽:“……” 他摁住烟淼肩膀,拉开两人的距离。 烟淼没和他开玩笑,语气正?经?且严肃,“心跳太?快会加速血液循环,中毒更深。” “不要害怕,保持平静。” 闻泽:“……”- 去医院的路上?,烟淼明显比闻泽更紧张。 “你要是被毒死了怎么办?”烟淼紧张兮兮地问?:“你不会怪我吧。” 闻泽没有和她?说话的欲望,大步往前。 烟淼担忧的同时,也庆幸自己?反应够快跳到闻泽身上?,不然?被咬伤的就是自己?了。 思及此?,她?偷偷睨向闻泽,心底滋生?出一丝愧疚。 附属医院大厅十分清冷,问?过导诊台的护士后直接去了急诊室。 医生?查看过闻泽的伤口后,问?:“什么蛇?” 闻泽被咬的时候,烟淼像只考拉一样?扒在身上?,挡住了他所有视线。鬼知道是什么蛇,他侧头,看向烟淼。 烟淼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 医生?让闻泽脱掉外套,将袖子挽肘部?,用一根绑带捆扎收口近端,“长什么样??” 烟淼看到它的瞬间就被吓得?六神无主了,哪还敢多看,只记得?颜色,“是一条绿色的小?蛇,尾巴尖尖的。” 医生?正?在用过氧化氢冲洗伤口,听到这话手一顿,抬起头,“脑袋长得?像椭圆形还是三角形?” 烟淼眯起眼?,挠着后脑勺想。 脑袋似乎尖尖的,她?放下手,回答:“三角形。” 医生?表情变得?严肃,连声音都沉了几分,打了个电话,让护士拿血清过来。 “什么蛇?”烟淼问?:“很毒吗?” 医生?说:“听你的描述像是竹叶青,十大毒蛇之一。” 烟淼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医生?:“也不用太?担心,致死率只有1%。” “一百个死一个,万一死的那个就是你呢?”烟淼看向闻泽。 “……”闻泽一直抿着唇线没说话,这下忍不住了,眼?神犹如寒冬里的北风,“不会说话就闭嘴。” 烟淼:“……” 医生?握着鼠标点了两下,找出两张照片给烟淼分辨。 烟淼指着第二张说:“和它长得?一模一样?。” 医生?:“确定?” 烟淼点头,虽然?看得?不清楚,但她?对颜色敏感。深绿色和草绿色是有区别的。 医生?:“那就好,不是竹叶青,是翠青蛇,翠青蛇和竹叶青长得?像,没有毒。” 烟淼松口气。 医生?又说:“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记得?拍照片或者把蛇打死拿过来。” 烟淼点头。 为了以防万一,医生?给闻泽注射了抗毒蛇血清。过敏测试加脱敏注射,前前后后耗费了近两个钟头。 走出医院时,天色已经?变暗,淅沥沥下起小?雨。 两人都没有伞,沿着屋檐下一直走,走到大门口,没有避雨的地方,两人就傻傻地站在大门入口处。 路灯一盏一盏地由远及近亮起来,雨点砸在柏油马路上?,在车灯的照射下似溅出一簇簇白色的草。 雨声,鸣笛声,交谈声,嘈杂入耳。 烟淼不自觉笑了,这种感觉很美妙,和喜欢的人一起等雨停。 闻泽看了她?一眼?,迈脚出去。烟淼回过神来,快步跟上?,跟着他走到旁边的小?副食店。 两人在里面转了一圈,闻泽问?老板,“有伞吗?” “最后一把刚被人买走了。”老板说完骂骂咧咧地呵斥起旁边的女人,“他妈的早让你进伞,有钱不赚,死婆娘。” 烟淼走在闻泽身后,对着骂老婆的男人竖了个中指。 闻泽忽然?回头,烟淼倏地收回手。 春天的雨并不急促,如丝如绸,细腻地滋润大地。 以至于两人又等到了十分钟,也不见雨小?或者变大。 这会儿不好打车,就算能打到车,社?会车辆严禁入校,从校门口到寝室楼又是一段距离。 咕噜一声。 烟淼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抱怨声。 “……” 闻泽侧头看来,现?在不到五点半,“中午没吃饱?” 怎么能有人一本?正?经?地问?出这种问?题? 烟淼哼一声:“没吃。” 闻泽:“为什么不吃?” 烟淼心说你管我,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知道晚上?有人要请我吃饭,所以留着肚子。” 调子尖细,阴阳味儿十足。 闻泽看向前方车水马龙,红灯亮起的街道,漠然?道:“那你该走了。” 烟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有没有良心?” 闻泽迈出一步,嘴角在转身的瞬间不易察觉地勾了下。 烟淼追上?问?:“你去哪儿?” 闻泽没说话,直到烟淼跟着他走进一家砂锅米线店。 下雨天,小?店的生?意格外好,锅炉冒着腾腾热气。老板娘端着砂锅从旁边经?过,烟淼咽了咽唾沫,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砂锅米粉非常烫,烟淼慢吞吞地吃着,坐在对面的男人再次提起绘画老师的事。 “你家住太?远,通勤累。”烟淼喝了口汤,发出舒服地叹气声。 闻泽:“地点可以改在学校附近。” 烟淼看向他,“租房子吗?” “我名下的房产。”闻泽说:“在林书别院。” 林书别院,附近有名的高档小?区,全是三百平以上?的大平层,A大许多教授在那儿买房。 烟父烟母之前就中意这楼盘,但价格实在太?贵,朝向最差的户型也要几千万。最后给烟淼选了一条街之隔的小?公寓。 啧。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 迟钝反应让闻泽以为她?还是嫌麻烦,“司机来回接送,如果你愿意,甚至可以在寝室楼下接你。” “……” 算了吧,指不定被传成被富豪包`养的小?`三。 “你当司机吗?”烟淼忽然?问?。 闻泽顿了下,好笑地反问?:“不是不想见到我吗?” 烟淼舔了舔嘴唇,“当司机可以勉强侮辱一下我的眼?睛。” 闻泽轻呵一声。 之后两人没再对话,烟淼吃完最后一口放筷,一部?手机递了过来。 闻泽像是等待已久,他说:“看看吧。” 是一个视频,拍摄角度很容易猜到是监控画面。 视频里小?女孩没有表情,像提线木偶,她?趴在地上?,翻动着什么,忽然?嘴角上?扬。 笑了。 该怎么形容那抹笑容,像冰山忽然?融化,像暴雨后的彩虹,也像春风吹过万物复苏。 “她?小?时候受过刺激,患有自闭症,具体表现?为严重的交往障碍,沟通障碍,常常做出刻板性?、重复性?的行为,以及面无表情,感知冷漠,不会向周围传递任何情绪。” 视频播放完,烟淼将进度条拉至最前面,在重放前抬头。 “你也受过刺激?” 闻泽:“嗯?” 烟淼:“你不觉得?你和她?有一样?的症状吗?” “……” 闻泽淡乜她?一眼?,接着道:“小?也尝试过很多疗法,颅磁刺激、动物治愈、运动牵引等等世面上?所有的治疗方法,但她?的社?交能力和语言沟通没有任何提高……目前来说,只有艺术治疗对她?有效。” “且只有绘画。” 视频画面定格在小?也捧着画笑得?那一刻,烟淼也情不自禁跟着笑了。 闻泽看过去,“那是你的画。” 烟淼倏地抬眼?:“???” 她?的画居然?还有这种作用? “考虑一下。”闻泽正?色道:“在不触及底线的情况下,我可以满足你任何要求。” 烟淼想了想:“你有多少?钱?” 闻泽同样?想了想,“具体我也不清楚。” 动产和不动产,加上?私人账户和信托基金,很多,但闻泽从不关心这些。 “我能继承你的遗产吗?”烟淼认真问?。 闻泽默了默,反问?:“我是你爸?” 烟淼:“老婆也是可以的。” 闻泽:“……” 烟淼纯纯开玩笑,想试探一下闻泽的底线,他微微沉眉不说话的模样?似在反复权衡斟酌。 底线比想象中的要低。 “开玩笑啦。”烟淼撕开纸巾,边擦嘴巴边感慨,“你真是个好哥哥,让人感动得?想落泪。”不惜牺牲自己?幸福。 闻泽:“所以?” 外面雨停了,烟淼往外走,留下四个字:“有待考虑。”- 烟淼的心情非常好,寝室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顾青涂着指甲油问?:“第二春来了?” “大no特no。” 比迎来第二十春还让人快乐。 烟淼对画画不算特别钟情,只是文化成绩差,又碰巧有些天赋,所以走上?了艺体生?的道路。 学画画的时候也还算努力,但去不去八大美院她?都无所谓。 就感觉,这世界没有真正?能让她?长久提起兴趣的事。 她?总是三分热度,一会儿喜欢滑板,一会儿喜欢弹吉他,过几天又变卦要学跆拳道。 因为她?学着学着就会觉得?这些东西特没有意义,越来越枯燥无味,画画能一直坚持下去也是因为自己?搭配的色彩很美。 她?喜欢一切美的事物。 但也仅此?而已了,她?找不到更多的意义,不像顾青试图通过艺术这一跳板嫁入豪门,不像梁满月梦想开自己?画展,不像他们很多人……无论高低贵贱,都有自己?的想法或者目的。 她?真的,完全,一点都没有。 可以用“混日子”来形容过去的二十年。 但今天那个视频一棒子将她?敲醒了。 就好像心灵蒙了层灰,闻也的笑容将它们吹散了,露出原本?的滚烫炙热。 “我刚刚把你的求职信息放群里了,可能会有家长来加你。”顾青想起这茬。 烟淼“哦”一声。 下一秒,通讯录的图标旁显出一个红色的“1”。 烟淼欣喜地点开:“我还挺抢手的嘛。” 头像一片空白,微信名是一条短横线。 聊天框弹出灰色小?字。 “你已添加了-,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烟淼非常礼貌,重新介绍了自己?一遍- 你好,我叫烟淼,是A大美术系绘画专业大一的学生? 对面回复- 嗯,我知道 非常有诚意的学生?家长,烟淼扬起唇角。 但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 我是闻泽 太?狗了,居然?用小?号来加她?。 闻泽问?她?考虑得?怎么样?了,烟淼心说这才过了几个小?时。 烟淼:没有 闻泽:需要多久? 烟淼一想到闻也的笑容就不忍心,犹豫了会儿,叹气打字过去- 明天晚上?面谈,地点再说- 翌日,顾青忽然?说自己?过生?日晚上?请大家吃饭。 室友三人震惊,烟淼问?:“你怎么不提前说?” 顾青:“不想收礼物。” 张佳宜啊了声:“还有人不愿意收礼物?” 顾青面无表情,“因为我不会送你们。” 三人:“……” 于是烟淼把闻泽鸽了,反正?她?已经?想好答应当闻也的家教老师,晾晾他也没什么。 吃完晚饭,三好学生?张佳宜提议去喝酒,说自己?还不知道酒是什么味道。 顾青一毛不拔,“AA。” 烟淼拍了拍胸脯,“我请客,喝好酒。” 多贵都由明天的闻公子买单。 三人来到顾青兼职的kiss me酒吧,一桌四个女生?,周末生?意兴旺,室内空气有些闷,烟淼将西装外套脱了,只穿了一件低领连衣裙。 不到一个小?时,张佳宜和冷晓雪接连倒下。 剩下烟淼和顾青拼酒。 两人闲得?无聊,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游戏。 烟淼又输了,“我选真心话。” 顾青:“不行,上?一局已经?选过真心话了。” 烟淼噘嘴。 顾青环顾一周,看着趴在桌上?的两个室友,心说今天也就到这儿了。 “给最近联系人里的第一个和第二个发消息,让他们来酒吧接我们。” 烟淼从身后摸出手机,她?自己?都记不得?是谁。 “我来。”顾青抽走她?手中的手机,“把酒喝了,还欠三杯,不要养鱼。” 烟淼从不赖酒,三杯下肚直接倒在了桌上?。 再睁眼?。 两个男人站在自己?面前。 段一鸣微笑,闻泽脸色略显阴沉。 交错站着,挡住所有的灯光,成了酒吧一道靓丽而又凝滞的风景线。 烟淼:“……” 酒吧很吵闹,但怎么觉得?一片死寂。 她?又闭上?眼?睛,将头埋了回去。 顾青也很震惊,她?只甩了地址,什么都没说,没想到两个人都来了。 并且,没有备注的“-”居然?是闻泽。 真是离了个大谱。 “麻烦你们了。”顾青拿起包。 段一鸣虚握住烟淼的手臂,试图揽过放在自己?肩膀上?。这时,对面的张佳宜忽然?抬起头,嘤咛一声,头晕脑旋,直直往地上?栽。 段一鸣眼?疾手快接住张佳宜。等回过头,烟淼已经?被闻泽拦腰抱到一半。 没有彻底抱起来,烟淼的臀部?还悬在沙发上?。段一鸣走过去按住闻泽的小?臂,闻泽动作顿了顿,而后抽开,彻底将烟淼抱在怀里。 两人颇有一种剑拔嚣张的气势,顾青看得?直摇头。 “小?段,帮忙扶一下这两个。”顾青叫住追上?去的段一鸣。 酒吧内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从卡座到门口,只有当五光十色的彩灯在他脸上?流转而过时,烟淼才能看清他漆黑的瞳仁。 头好胀,好晕,好难受。 可是她?在闻泽怀里,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令人仿佛置身于一片氤氲的梦境里。 直到走出酒吧,被风一吹,才清醒不少?。 闻泽视线垂下,表情看不出喜怒。 本?以为是商量闻也的事,结果是来接醉鬼。 又是一阵风吹来,闻泽转身,挡住了所有的风。 烟淼对他这个动作很是满意,手指不安分地在他胸口划来划去,“我答应做你妹妹的绘画老师。” 闻泽“嗯”了一声。 烟淼:“不过在这之前我想确认一件事。” 闻泽以为是薪资或者提别的要求。 然?而烟淼尖利的指甲划过颤栗的一点,醉醺醺地问?: “这是你咪咪吗?” 第24章 不追了 烟淼酒量不差, 上大学前,烟父烟母专门测试了她的底线,啤酒八瓶, 白酒四两。 烟母酒精过敏, 烟父感叹烟淼随了他, 天生能喝,白酒也不觉得辣嗓子。欣慰之?余不忘告诫即将进入成年校园的宝贝女儿,“酒可以喝, 但绝对?不能烂醉, 要注意安全!” 显然今晚烟淼将父亲的耳提命面抛之?脑后,和顾青拼酒拼过了头, 喝得酩酊大醉。 具体?表现为:话多,且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烟淼的指甲盖从左到右往回划刮,动作?轻缓慢悠,但在经过那一点突起时骤然用了几分力, “是不是啊?” 她双眼湿漉漉地?望着他, 脸上却不带分毫下流神色, 反而显得求知若渴。 “……” 她的指甲边缘应该是被打磨过, 没有?想象中的锋利,是圆润的钝感。指甲刮过的瞬间,闻泽整个后脊背都僵直了。 被这样挑逗性的触碰, 闻泽是第一次。 深刻到以至于她的手已经离开悬滞在空中,被刮过的地?方还?是微微发痒。 “它为什么这么小?”烟淼皱眉吐槽,“跟颗黄豆似的。” 闻泽保持沉默。抱着她,一手从她颈后穿过, 另外一手扣住她膝盖窝,根本腾不出手阻止她无厘头的动作?, 以及捂住红润翁张的唇。 除非将她扔在地?上。 闻泽一字一顿,“因?为我是男人。” “男人也太?小了。”烟淼跟赶苍蝇似地?挥了下手,煞有?介事抻长脖子贴着他耳畔道:“回去多喝牛奶炖木瓜,一天三顿,每顿揉个十分钟,相信我,会有?奇迹出现的。” 闻泽:“……” 她说着后腰往前一挺,曲线尽显,本就凌乱的领子随着动作?下滑,露出一小片雪白如同白瓷的细腻肌肤。 光线下,沟壑极深的阴影和冷白肌肤格格不入,猝不及防撞入闻泽眼中。 “我的怎么样?”她挑了挑眉,神情颇为自豪。 闻泽甚至觉得扶住她膝盖的手掌都滚烫起来,明明刻意隔了层布料。 烟淼搂着他脖子,眼尾勾着金粉细闪,骄傲得翘起尾巴,“但我不吃木瓜,我不喜欢……所以我是天生就这么大!” “就问你牛不牛!” “……” 闻泽脸又冷又臭,僵硬地?撇过视线。 烟淼勾紧他后脖子,试图将上半身?撑起来去找他的眼睛,执拗地?要问出个结果?来。 “你不觉得啊?” 可是动作?幅度太?大,软绵绵撞上一堵坚硬的墙。 霎那间,两个人都静止了。 烟淼的裙子衣料是仿丝绸的,就薄薄两层,相当?于没有?。她的呼吸猛地?停滞了。 飞蛾不知疲倦地?在光源下打着转,闻泽的心脏也跟着漏跳了一拍。 他下颚线紧绷,喉结微动了动,提膝将怀里的人放在腿上,然后空出一只?手将烟淼左右胳膊攥在一起,让手臂和衣袖完全挡住眼前的春光。 遮得严严实实,休想暴露毫厘。 “你干嘛?”烟淼被他搞得动弹不得,行动受限,莫名其妙以及非常不悦。 “真醉还?是装醉?”闻泽眺望了一眼两米开外的垃圾桶,警告意味明显,再?敢胡言乱语乱摸乱动就要把她扔垃圾堆里。 烟淼缩了缩脖子,“我当?然没醉。” “……”闻泽眼皮下垂,睨她一眼,迈脚往车子的方向?走去。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醉,烟淼又说:“我会背圆周率,3.1415962——” “是926。”闻泽打断她。 “哦。”刚好路过一家门可罗雀的小卖铺,烟淼揪住他前襟,“那我要喝茶π。” 闻泽停脚,顿了一下,循着她的视线望去,“矿泉水?” “不是。”烟淼不耐烦地?重复:“是茶π。” 闻泽从不喝饮料,自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抓住了关键字“喝”。 “站好。”闻泽走到副食店门口将人放下来,烟淼的大小脑完全被酒精给麻痹了,别说理?性思考了 ,连站都站不稳。 闻泽一松手,她就软趴趴地?像瘫烂泥一样往下缩。没办法,又将人拎起来。 他把烟淼往前拖了点,让她腰以上部分趴在柜面,“扶好。” 老式的落地?货物柜上被老板贴满了示范□□和各种进货电话。烟淼趴在那儿,屁股撅得老高,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路过看来一眼,随即转了脚尖方向?。 闻泽注意到男人□□、裸的视线时,正在开饮料柜门给她找茶π,将外套迅速一脱,在男人靠近前,衣服兜在了烟淼背上。 闻泽一般穿两个加号的外套,搭在烟淼身?上,衣摆长得快要垂到地?面。 中年男人只?和闻泽对?视了一眼,就不敢再?乱瞄趴在柜台上的女人,买完烟匆匆走了。 “我不冷。”烟淼托腮看他。 闻泽没说话,在最左边冰柜里的最后一排找到饮料,语气不咸不淡,“蜜桃乌龙还?是西柚茉莉?” 烟淼认真思考了会儿,“茶π。” 闻泽:“……” 他一样拿了一瓶,付完钱将两瓶饮料递出去。烟淼下巴往液体?颜色好看的那一瓶点着。 闻泽收回另外一只?手。 烟淼没接,催促道:“拧开。” 闻泽动了动唇角,还?挺会使唤人的。 烟淼口干得不行,咕噜咕噜灌了小半瓶,喝完忽觉不对?。刹那间捂紧嘴,但还?是往前趔趄了一步,呕的一声吐出来了。 烟淼捂着胃,通体?两个字——舒服。 果?然吐出来肚子就没那么难受了,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她茫然地?将救助目光放在对?面的男人身?上。 往后退了一大步,但还?是被溅了鞋尖的闻泽黑了脸,阴沉沉地?道:“烟淼,我欠你的是吧?” 烟淼点点头,委屈巴巴。 他欠得可多了,一辈子都还?不完。 老板从里面走出来,面露烦躁,“怎么能在门口吐呢?不知道找垃圾桶吗?你这个姑娘才?是,叫我怎么做生意啊?” 最后是闻泽拎着扫帚和拖把打扫狼藉。 烟淼窝坐在老板的凳子上目不转睛盯着他,像一个监工。 “鞋脱了。”闻泽一边用湿纸巾擦手一边说。 烟淼动了动脚尖,上面被打湿了,喝酒时没吃什么东西,吐的全是酒和饮料。 她头脑混沌,但潜意识知道不行,“脱了我穿什么?” 闻泽转身?进了副食店,很快扔给她一双鞋。 烟淼睁着大大的眼睛,深紫色塑料水晶鞋,看不出是玫瑰花还?是牡丹花,目测带一厘米的跟,土得像上世纪的产物。 “将就穿。”闻泽:“只?有?这个。” 烟淼笑着问:“这是公主的水晶鞋吗?” 闻泽习惯了醉鬼胡言乱语,也懒得接话,简短地?“嗯”了声。 烟淼:“那我的王子会开着南瓜车来接我吗?” 闻泽:“王子不开南瓜车,南瓜车是仙女变的。” 真无趣。 烟淼扯下嘴角,晃着小腿说:“那你给我穿。” 闻泽轻蹙眉头,她脚下的水泥地?被呕吐物染深了颜色。对?于严重洁癖的人而言,别说给醉鬼穿鞋了,多靠近一尺就就难受几分。 绝对?不是他会做出的举动,但烟淼总能一次又一次打破他的底线。 没有?原因?,也不知道原因?。 这会儿,突然很想抽支烟。 烟淼见他走到自己?跟前蹲下,单膝虚跪在地?面,弯腰低头地?脱掉她鞋子。不知道是不是夜色模糊的错觉,动作?和平日相比多了些许温柔。 像是真的进入了童话世界。 “所以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一切都会变成原样对?吗?” 烟淼轻声问他。头垂得很低,因?为这样能看清闻泽薄薄的眼皮和上翘的睫毛。 闻泽站起来,捞起搁在一旁的湿纸巾,一丝不苟地?擦拭着手指,又恢复了往常的冷淡劲儿。 “一直都是原样。”- kiss me酒吧位于瑶南街,地?理?位置极佳,附近除了A大还?有?另外几所综合大学。一条街遥望过去,除了酒吧还?有?KTV,茶馆等供年轻人娱乐的场所。 招牌的彩灯一个比一个闪。 厚重的玻璃门被人推开,躁动的dj曲随之?传出。段一鸣扶着张佳宜从里面出来,顾青驼着冷晓雪紧随其后。 门关上,音乐隔绝在门外。 室内室外仿佛两个世界。 出来后,顾青扫视一圈,看见坐在不远处小卖铺门口的烟淼,她招了招手,示意两人过来。 “打车吧。”顾青掏出手机道。 六个人必须打两辆,她左边站着段一鸣,右边是闻泽,她说这话时没有?任何指向?性。 过了几秒,顾青无语望天,“第九十八位……” 放眼望去,街边全站着等车的学生。 张佳宜和冷晓雪抱着绿化树,眼神涣散。烟淼蹲在地?上,段一鸣将头发丝给她捋在肩后。闻泽收回视线,淡声道:“我开了车。” 顾青收起手机,“麻烦你送我们回去了。” 现在是高峰期,加上夜晚出行费,回学校少说二十块。免费的车不蹭白不蹭。 “会不会数数?”烟淼忽然转头,因?为重心不稳扒拉住段一鸣,同时伸出五根手指,“多一个人坐你脸上吗?” 闻泽视线落在她抱住段一鸣大腿的左手上,“你可以坐车顶。” 烟淼:“……” 没等烟淼开口,段一鸣忍不住了,暴躁道:“不坐就不坐。”他一把拽起烟淼,“你跟我走,我送你回去。” “算了算了。”顾青拉住烟淼另外一只?手,两人像是在抢人,“她喝醉了,摔下去怎么办?” 除非拿根绳子把她绑在机车后座。 不然真开不得玩笑。 出了事是要负责的,顾青赔不起这个钱。 最后寝室四人上了闻泽的车。 段一鸣虽然不服气,但为了安全以及让四人早点回寝室,不得不忍气吞声把烟淼送上副驾,还?贴心地?帮忙系好安全带。 车门关上,闻泽从中央扶手箱里拿出一副眼镜。 还?是那副银色细框,折射的光线在脸颊处投下倏忽冰冷光点。 第三次坐他车,也是第三次看他高挺鼻梁上架眼镜,配上没有?表情的神颜,性冷感十足。 烟淼摇下车窗,想吹风清醒清醒,但一吹头疼欲裂,酒劲儿又上来了。 她下巴搁在肩头,侧身?往外朝着,缓缓地?阖上了眼皮。 后排的张佳宜和冷晓雪开启话痨模式,叽叽喳喳的声音充斥整个车厢。 顾青坐在中间,被吵得要死,干脆往后一躺,让她们尽情撒欢聊。 聊着聊着,张佳宜忽然伸手拍了拍副驾驶的椅头。 “淼宝,我知道你很伤心,不然也不会喝那么多酒,真的算了,傻逼男人不值得。” 顾青放下手机,转头看着张佳宜。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张佳宜指着自己?,“平时不骂他傻逼是因?为我有?素质,我现在喝了酒,不一样了!” 顾青:“……” 冷晓雪在旁边附和,“对?啊对?啊,闻泽傻逼男。” 顾青低头,抠了抠脑门。 法学生张佳宜继续愤愤道:“照我说,这种人就应该判他无期徒刑。” 冷晓雪点头:“死立执死立执,庭后注射,不需要报最高院复核。” 张佳宜扭头看来,“我说的是无妻,没有?老婆。” 冷晓雪鼓掌:“哦哦,活该他死了都没老婆。” 驾驶座的男人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后视镜,四平八稳地?开着车,罔若未闻。 顾青深吸口气:“安静点。” 两人闭了嘴,但也就维持了十秒钟。 张佳宜不经意回了下头,“是段狗狗吗?” 紧跟在后面的机车像破开黑夜的闪电,又酷又帅。 冷晓雪也回头看去,“是他是他。” 话题自然而然又回到原点。 张佳宜戳了戳烟淼露出的后脑勺,这回把她给戳醒了。 “你回头看看段狗狗,又帅又暖,一直在后面保护你,这样的男人上哪儿找?” 烟淼回过头,连贴在椅背上,只?露出半只?眼睛。 冷晓雪:“就是就是。” 张佳宜:“不像闻泽死鱼眼。” 冷晓雪:“白眼白眼。” 张佳宜:“性无能。” 冷晓雪:“不行不行。” 烟淼余光扫过旁边男人冷然的侧脸,闭了闭眼睛,尚存着一丝理?智在疯狂挣扎。 “谁说的!”让我来骂骂他! 两人指着她,异口同声,“你啊。” 烟淼:“……” 像灵魂出窍的小人挣扎了两下,又干巴巴躺了回去,她闭上眼睛。 张佳宜和冷晓雪越说越兴奋。 “你忘了?” “在医院那回,你不是说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细如金针菇。” “不是,淼宝原话是脱了裤子连放大镜都找不到。” “哦哦对?,差不多就是这个意——” 车子猛地?一刹,前方红灯。张佳宜和冷晓雪被吓得噤了声。 烟淼侧头看向?闻泽,想解释,但真的毫无思考能力。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轿厢内安静如鸡,仿佛大家都睡过去了。 直到车子驶进校园,在宿舍门口停下。 “司机人真好,居然把我们送到宿舍楼下。” “二十一世纪大善人。” “我也觉得,淼宝,找男人就要找这样的!”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边聊边下了车。 烟淼一动不动,车里只?剩下他们两个,突然变得安静,闻泽看过来,双眸不带感情色彩。 烟淼按下安全扣,“咔”的一声弹开,她抿了抿唇角,欲言又止。 闻泽:“你是要住在里面吗?” 烟淼:“我不是那个意思。” 闻泽默然半秒,“那你什么意思?” 那些话只?是她在寝室的闲扯淡。 酒精还?未完全分解,凭着冲上头顶的一股热气,烟淼蠕了蠕唇瓣,望进他眼睛里。 “说实话。” 然后没了下文。 闻泽指节轻叩方向?盘,清冷紧劲的声音传来。 “说。” “其实你……”烟淼停顿了下,水汪汪的眸子看人真诚无比,“是那种程度。” 闻泽:“什么程度?” 烟淼:“可以把我操`哭。” 第25章 不追了 狭小密闭的?空间里, 轻微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明明是闻泽最不喜听到的一类话,可心脏却在此时失控下?坠。 烟淼楞了一会儿,见他神?色不对, 挠了挠头, “我只是形容一下?, 防止你自卑。” 烟淼哎一声。 闻泽可能又觉得她“私生活混乱”“恬不知耻”了。 她?清醒时嘴就不容易把门?,喝醉更甚。 想起高二在课堂上玩消消乐被老师没收手机。烟父见她?玩心太大就没去?学?校将手机要回?来。 烟淼偷了烟母的?备用机每晚躲在被窝里玩,被发现后的?期末考试成绩有?史以来最差, 数学?八分。 烟淼解释说是自己做到一半睡着了。 烟父冷呵一声:“我看你是思想出了问题。” 烟淼窝在沙发里, 边看电视边反驳:“我哪有?。” “你拿你妈的?手机看黄`色小说。”烟父冷不丁冒出一句。 烟淼:“……” 她?看见烟母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机屏幕, 烟父的?声音很大,烟母却恍若未闻,硬撑着装作无事发生。 什么黄色小说,带点车尾气的?霸总强制爱文学?罢了。 烟淼回?视烟父, 理直气壮:“看看又怎么了, 你们还不是看, 我小学?就从家里的?电视柜翻出毛片了。” 烟母颤抖了一下?, 一动?不动?。烟父深吸口气,起身去?阳台抽烟。 烟淼若无其事地继续看电视。 从那天起,烟父烟母再也没和烟淼谈论过类似话题, 直到寒假烟母以为女儿谈恋爱了,才隐晦地提醒她?要保护好自己。 她?像是生来没有?羞耻心。 可又觉得,嘴长自己脸上,她?想说什么说什么, 不爱听闭紧耳朵就是了。 “下?车。”闻泽说。 烟淼睫毛轻眨,左手摸上车门?, 歪着脑袋去?看后面来没来路人?或者?自行车,确定安全后才轻轻推开。 “烟淼。” 闻泽忽然?叫住她?。 声音一如既往地苏。烟淼回?头,有?些?迷惑。 “不要对男人?说这种话。” 闻泽被她?盯得喉咙发紧,“喝醉了也不行。” 烟淼:“嗯?” 闻泽沉声道:“包括我。” 烟淼见他眉心紧拧,面色凝重?,以为是又生气了,惆怅地“哦”一声,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三月底的?夜晚,空气中弥漫着初春的?清新气息。 上周五晚有?个?愣头青在校园飙机车将某个?校领导撞倒,第二天教务处便发布红头文件,全校“禁摩”。段一鸣只能将车子停在校门?口。 “解酒药和酸奶。”段一鸣喘着气,将袋子塞她?手里,“回?去?先别洗澡,休息会儿,等?酒醒了再洗。” 烟淼攥着袋子,“谢谢。” “你室友她?们人?呢?都上去?了吗?”段一鸣环顾一圈。 烟淼晕晕乎乎的?,愣了会儿才点头,“上去?了。” “我和阿姨说一声,送你上去?。”段一鸣往前走,烟淼拉住他,“不用了,阿姨不会让你进的?,一楼有?公共浴室,男生进去?不好。” 段一鸣只好作罢,又仔细地叮嘱了她?几句。 近处,黑色路虎和无边夜色融为一体。 驾驶座的?男人?收回?视线,从兜里摸出一盒烟,单手抖出一支咬在嘴里。 点烟器在方向盘左侧面,闻泽偏过下?颚,火星在瞬间燃起。 烟雾薄薄腾起,钻出半开的?车窗散去?。闻泽没去?看他们,视线一直落在斜前方的?石墩上,表情?隐在阴影里。 段一鸣不是烟淼的?男朋友。 但每次看见他们在一起,总有?一种极其陌生,从未有?过的?异样滋生。 像潮湿阴暗角落生长的?藤蔓。 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地缠住目标。 烟燃尽。 闻泽挂上档,车子缓慢向前驶离,消失在深沉的?夜里- 烟淼推开半掩的?寝室门?,酒精混着食物在胃里发酵后的?酸臭味扑鼻而来。 她?皱起眉头,低头看了眼脚上的?紫色水晶鞋。 “……” 帮她?换鞋的?闻泽也够能忍的?。 张佳宜和冷晓雪面对面蹲在厕所坑旁。 顾青手上拎着卷纸巾,抱臂看向走进来的?烟淼。 “你也要吐?”顾青问。 烟淼把酸奶和解酒药纷发到每个?人?的?座位,“我已经吐过了。” “你吐哪儿了?”顾青以为是寝室楼下?。 烟淼想了想,“闻泽脚上。” 顾青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宿醉过后,烟淼避免吵到室友,起了个?大早去?澡堂洗澡。 她?头上包着干发帽,手里拎了个?桶。进来时,其他三人?挤在阳台刷牙洗漱。 “我再也不喝酒了,头好痛。”张佳宜哀嚎问烟淼,“你难受吗?” 烟淼点点头,何止是难受,昨晚上床脑门?还撞了个?大包,疼得要命。 “酒这个?东西?太神?奇了。”张佳宜吐掉牙膏沫,“我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冷晓雪:“我也断片了。” 她?们问顾青,自己有?做什么蠢事说什么胡话吗? 顾青关掉水龙头,抽出张洗脸巾擦脸,声线无波无澜,宛若机器,“没有?,你们很安静。” 张佳宜看向冷晓雪,“有?的?人?喝醉了就会发疯,大吵大叫。我见过,很吓人?,幸好我们不是。” 冷晓雪赞同地点头,“我们酒品好。” 两人?先出门?,烟淼还在吹头发。 吹得半干,她?一边抹精油一边问顾青,“我酒品应该也不错吧?” 她?隐约记得自己吐了,闻泽和段一鸣把她?送了回?来。 脑子里只有?一帧一帧的?画面闪过,断断续续,连不上剧情?。 比起张佳宜和冷晓雪,烟淼的?酒品好太多。在车上一直睡觉,很少说话。 不过,顾青回?忆起蛰伏在闻泽和段一鸣之间的?暗涌,扯起嘴角笑了下?。 她?笑得太瘆人?,烟淼警铃大作,手上动?作倏地停下?。 “我是不是对闻泽说了什么?” 好像是说了什么羞耻到逆天的?话,但把脑壳抠破也回?忆不起来。 顾青表情?淡淡:“没说什么。” 烟淼松口气。 下?一秒,顾青扯起嘴角:“只是叫他老公。” “…………” 怎么可能! 烟淼觉得顾青在逗她?,“我什么时候说的??车上?都听到了?” 顾青故意逗她?,“副食店门?口,我去?找你听见的?。” 烟淼石化,静了好长几秒才干巴巴问:“真的?假的??” 顾青耸了耸肩膀,笑呵呵地吐出两个?字,“你猜。” …… 由于上学?期请了病假,烟淼需要提交作品作为期末成绩,但《中国近代史纲要》这一门?开卷考无人?挂科,所以不开设补考。 烟淼被老师要求提交一篇一万字的?论文,查重?率不超过百分之十。 烟淼卒。 八百字作文都憋不出来,更别说一万字的?论文。 烟淼在图书馆忙了好几天,一个?头两个?大,很快晃到了给闻也当绘画老师的?周六,当她?坐上副驾看见戴着眼镜显得很有?文化的?闻泽时,忽地笑了。 闻泽睨过来,用眼神?问她?笑什么。 车子起步,烟淼开门?见山,“帮我写篇论文。” 她?把老师提的?要求复述了一遍。 闻泽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无情?拒绝。 “骗子,停车。”烟淼说:“我要下?去?。” 闻泽没有?听她?的?,反而重?踩油门?。 “这是学?术造假,触及底线了。” 烟淼不置可否,“作业而已。” 闻泽目视前方,纠正,“是期末考试。” “反正我写不出来。”她?往后一靠,摆烂地抱起胳膊,语气嚣张,“帮还是不帮?” “不帮。”闻泽抬手抵了下?镜框,微侧头,“自己写。” 烟淼瞪他。 闻泽收回?视线,“我指导。” …… 车子停在地下?车库。 看装横像是专门?划出的?一片私人?空间,旁边停着一辆跑车和一辆迈巴赫。 迈巴赫尾号四个?八,烟淼路过时耷拉下?眼尾,嘴角绷紧。 赶她?下?车那辆。 录入指纹后电梯门?打开,闻泽抬手挡住一侧。 “发给你的?资料看过了吗?” 烟淼先进去?,他后进去?。 电子屏上的?数字“12”亮起红灯,两人?各站一边。烟淼嗯一声,“看了。” 满满十页的?PDF详细记载了闻也的?生活习惯与喜好。 字一多烟淼就犯困。 她?是当绘画老师,不是当保姆。 因此只认真看了闻也之前称不上是“作品”的?画作,其他则匆匆一瞥。 叮的?一声抵达楼层,烟淼跟在闻泽身后,大理石地砖清晰印出人?影。 一梯一户,电梯出去?就是入户玻璃走廊,往下?俯瞰,绿植茂密,健身房和室内泳池紧邻,于细节之处彰显高级。 闻也看见哥哥身后领着的?是烟淼,瞬间挣脱开陈姨的?手,撒丫子狂奔过来。 差点把烟淼扑倒,还是闻泽伸手扶了下?。 “小也你好。”烟淼揉着闻也的?头,笑着打招呼,声音不自觉夹起来,“我是淼淼姐姐哦,三个?水的?那个?淼,你也可以叫我水水啦。” 一旁的?闻泽:“……” 闻也抱住她?大腿,大眼睛眨了又眨。 熟悉过后,保姆陈姨在闻泽的?示意下?离开。 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人?。 闻泽走前,烟淼担心地问:“她?要是哭了怎么办?” “她?为什么会哭?” 烟淼,“你不是说她?情?绪不稳定么。” 闻泽看着她?沉默了一下?,“只要你不打她?,她?就不会哭。” 烟淼:“……” “有?情?况联系我。”闻泽说:“我在上面。” “上面?” “嗯,十三楼。”闻泽说着走到墙壁前,触摸了一下?类似中控的?显示屏,天花板突然?变形,楼梯下?降。 烟淼:“……?” 什么赛博朋克房屋构造? 闻也的?画室由露台改造而成,大牌画具一应俱全,烟淼爱不释手。 她?从未当过老师,来之前做足了准备,但还是被闻也难住了。 首先闻也不说话,问什么都抿着唇不开口,就直愣愣地看着你。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只能费脑子去?猜。其次,她?的?注意力非常紊乱,时而集中时而飘到外?太空,且会忽然?重?复某一个?无意义的?动?作。 导致烟淼没法按照备课内容进行。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闻也不乖时,烟淼根本没办法凶她?。 水灵灵的?大眼睛只要一望过来,她?的?心就软得跟滩水一样。 摸摸都来不及。 画画教学?进行不到半个?小时。闻也捧来一包薯片,两人?坐在椅子上吃起来。 “第一节 课就先这样吧。”烟淼嘎嘣嘎嘣嚼着薯片,“等?我回?去?重?新定制适合你的?教学?内容。” 闻也舔着手指。 烟淼也舔了舔上面的?残渣。 忽然?,闻也抬起手臂凑到她?眼前。 烟淼楞了楞,反应过来,“是要给我看你的?手表吗?” 闻也盯着她?,不点头也不摇头。 烟淼夸夸:“真漂亮。” 闻也还是盯着她?。 烟淼:“什么意思?” 闻也继续保持原有?姿势,犹如一尊小雕塑。 “加好友?”烟淼忽然?想起侄子的?电话手表。 这回?,闻也的?手臂终于动?了。 电话手表和手机的?功能相差无几,上面下?载有?微信,烟淼操作好后将手表重?新戴回?闻也右腕。 闻也认真地上下?划动?界面,看到新的?好友时,眼皮骤然?一抬,冲烟淼笑了。 …… 下?午五点半,闻泽送烟淼回?学?校。 林书别院离学?校不远,但车程也得十来分钟。高架桥像一条蜿蜒巨龙,横卧在城市之上。 车外?噪音滚滚,车内鸦雀无声。 汇入主车道时,烟淼忽然?想起宿醉翌日顾青的?言论,悄悄看过去?。 闻泽皮肤似长了眼睛,眼睑一垂,视线径直落在她?脸上。 空气在这一刻凝滞。 问,还是不问? 她?真的?不可能说那种话。 可顾青的?语气又不像假的?。 “你想说什么?”前方缓行,闻泽视线移到正前方。 烟淼小心试探,“那天……我有?说什么吗?” 车速越降越低,车流像乌龟一样缓慢爬行。 闻泽单手扶住方向盘,再次看来,“哪天?” 烟淼揉了揉眼睛,动?作显得刻意,嘴里也跟塞了棉花一样含糊不清,“喝醉了那天。” 车已经停下?。 他虚握方向盘的?手指轻点了下?,明明没有?声音,却像敲在了烟淼心里。 “你问哪一句?” 绿灯同行,车辆起步。 烟淼望着他:“老公。” 闻泽滞了滞,“叫谁老公。” 烟淼:“叫你老公。” 刹车突然?被踩了一下?,惯性使得烟淼往前,脑门?差点撞上挡风玻璃。 闻泽平静无澜的?脸上明显有?了情?绪波动?。 烟淼反应过来,“我真叫你老公了?” 闻泽没说话,侧着脸,烟淼看不见他表情?。 她?将脸凑过去?一点。 “你别当真,我喝醉了见谁都这样叫。” 闻泽睇来一眼,冷冷淡淡的?,看得烟淼不自觉屏住呼吸。 她?赶紧解释:“真的?!就是条狗我也管叫它老公!” 闻泽:“……”- 后半程路,烟淼处在窒息的?尴尬里。 不知道说什么,干脆降下?车窗玻璃,让呼啸的?风声灌进来,然?后闭眼装睡。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传来一声熟悉低冽的?男音。 “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烟淼睁开一只眼睛看他,窗外?就是十栋宿舍楼。这会儿正是晚霞最漂亮的?时候,天际像被点燃的?火焰,霞光透过挡风玻璃照在闻泽脸上。 “刚醒。”烟淼低头解安全带,忽然?一只胳膊伸了过来。 烟淼下?意识抬眼,闻泽拇指伸直,略微僵直地停在她?唇前。 空气又凝滞了,行人?熙攘往来,车厢里包裹着说不清的?暧昧。 闻泽滞了一瞬,指节继续往前,快触碰到唇瓣沾上的?薯片碎屑时,烟淼背脊后仰,看他的?眼里全是警惕,“干嘛?” 闻泽动?了动?薄唇,“有?东西?。” “我自己来,”她?拍开他手,倾身看向后视镜,用手背擦了擦,一字一顿道:“不要动?手动?脚。” 太阳又下?沉了一些?,天空被拉扯出绚丽的?橙红色,给周围的?所有?事物都打上了暖光灯,也投在了从后视镜里从远及近的?男人?身上。 一米九的?身高,背影挺括,鸭舌帽檐压得极低,却难掩深刻侧脸轮廓。 好帅。 她?抻长脖子去?看。 闻泽注意到她?的?动?作,正想问在看什么,一个?男人?从旁经过,他看见烟淼的?瞳仁倏地睁大,视线紧紧跟随男人?的?脚步移动?。 眼不回?珠。 像是黏在了他身上。 烟淼:(#^.^#)~! 她?忽然?发现,别的?帅哥也可以让她?心脏砰砰跳了。 像回?到了从前,还未遇见闻泽的?日子。 与此同时,驾驶座的?男人?不爽地按下?按键。 在副驾座玻璃窗升起阻断视线的?瞬间,烟淼疾如闪电开门?下?车,大步追上帅哥。 她?站在道路中间,手里攥着手机,被男人?吸引得仰头,眼尾上勾。 万丈霞光洒在她?背身而对的?侧脸轮廓上,颊红如染,羞涩难当。 和当初在厕所门?口堵着自己要微信的?模样如出一辙。 被藤蔓缠绕的?酸涩感又冒了头,突兀又自然?,连呼吸都变得苦涩起来。 金乌西?沉,天色瞬间黯淡。 指尖不受控地摩挲起袖扣,闻泽敏锐又迟钝地发现。 他好像。 动?心了。 第26章 不追了 太尴尬了。 这年头不仅有背影杀手, 居然还?有侧影杀手。 面前的男人个子极高,五官也算端正,但脸上长满了青春痘, 鼻梁旁还有一颗带毛的黑痣, 怪不得将帽檐压得如此之低。 烟淼艰难咽下呼之欲出的话, 默默收起手机,藏在背后。 男人当然瞧见了她窘迫的动作,若有所思盯着她。 只是会错了意, 认为烟淼是不好意思。 他笑着挑明?:“想加我微信?” 烟淼的长相身材只拿出一样都很难让男人不动心, 他摸出手机,点?了两下?, 打开二维码递到烟淼跟前,“扫吧。” 烟淼手指攥紧,脸颊都瘪红了,结结巴巴道?:“不、不是, 认、认错人了。” “认错人?”男人脸上的笑容蓦地?止住, “你刚刚不是叫我帅哥吗?” 又没叫名字, 怎么就成了认错人了? “对。”烟淼反应能力一向过人, 胡编乱造道?:“他叫帅戈,帅气的帅,倒戈的戈。” 男人面露惑色, “有这个姓吗?” 烟淼下?巴小鸡啄米,“有的有的。” “噢……”男人失望地?垂下?眼皮,不过很快又抬起,手机往前递了递, “认错人也是一种缘分,交个朋友。” 烟淼头发骤然发麻:“那个我——” “烟淼。”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 她回过头 , 闻泽大步流星从远处走来,隔着好几米的距离,声调沉稳有力,只是带着难以名状的不快,钻入耳朵时让人背脊一颤。 “他就是帅戈,”烟淼脑袋转回去,对着面前的男人循循善诱地?问:“有没有觉得你俩长得很像?” 男人掠过烟淼将视线投去。 心中大喜:原来自己在女生眼中这么帅。 “是很像。”男人重重点?头。 快步走来的闻泽恰好听到两人的谈话内容,视线经过男人的脸落在烟淼眼睛上,让她莫名感到一种压抑的气氛,像是置身于密不透光的小黑屋。 “走了。”闻泽说。 “我们走了。”烟淼抓住时机,礼貌地?和男人挥挥手,“再见。” 周末的校园人烟稀少,女生宿舍楼下?站着两对情侣难舍难分,抱在一起旁若无人地?互啃着。 烟淼收回视线,好奇地?问:“走哪儿?” 她不仅好奇走哪儿,更好奇闻泽为什么突然下?车。 闻泽脸上闪过一丝少见的难以言明?的窘迫,但很快恢复淡定,“你不是要写论文么。” 哦。 原来是为这事。 为了妹妹小也,他可谓是尽心竭力。 想到只会打死自己的烟深,烟淼长吁口气。 闻泽被她这声叹息弄得不明?所以,“怎么?” “你说我可不可能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烟淼突发奇想,像《公主?小妹》里演的那样,一觉醒来变成首富爷爷的孙女。 烟淼思维跳脱得异于常人,饶是冒出再离谱的话,闻泽也不会觉得奇怪。 平静回答道?:“不可能。” 话说得冷漠淡然,斩钉截铁。 不过的确不可能,烟淼和烟母长得很像,抛开对烟深的不满,她对爸妈和整个家庭的氛围都相当喜欢。 她在爱里长大,真有“亲生父母”寻来,给多?少钱她都不会离开的。 闻泽看她发愣,似在认真思考什么,不经意地?问:“你想做我妹妹?”不想当女朋友了? 烟淼回过神来,笑着点?头,又冲他wink一下?,展示出自己甜美乖巧的一面,“做你干妹妹好不好?” 闻泽:“……” 烟淼:“多?一个人管你叫哥噢。” 闻泽:“……” 烟淼:“闻泽哥。” 闻泽薄唇微抿,眼神闪动,似要马上出口警告她。 烟淼又继续叫:“哥哥~哥哥~” 就是要恶心死他。 她嗓音甜美悠扬,有点?像台`湾女生的腔调,但语气没那么重,也没那么嗲,像一串随风飘荡的清脆银铃。 太阳彻底沉下?山头,剩下?一丁点?微末余晖,天色将暗不暗,衬得烟淼的双眸更加明?亮灵动。 短暂的沉默后,闻泽忽然冷扯唇角。 “你笑什么?” 冷不丁的动作,烟淼觉得被他嘲讽了,她直直地?看着他,等他解释。 “一会儿男朋友,一会儿老公,现在是哥哥,”他也直直地?回视她,像是刻意等了半秒,才继续带着轻蔑意味地?问:“你到底想叫我什么?” 那么高冷寡言的一个人,却在面对妹妹时温暖、耐心、细致……烟淼从未见过这样的闻泽,也不敢想象。 所以以前或许是老公。 但现在真想当他亲妹。 烟淼认真想了想,“不孝子孙。” 闻泽:“……” 两对情侣终于缠绵完毕,男生依依不舍地?挥着手目送女生上楼,另一对手牵手往前走了。四周突然变得很安静,只有风拂过树叶的声音。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烟淼看着他语气颇有些感慨,“哎,像你这样优秀的人怎么可能是不孝子孙呢,光宗耀祖差不多?。” 当然也是别人口中的孩子。 他们站在一棵樱花树下?,三?月底满树烂漫,微风一卷,粉红花瓣摇曳下?坠。然而氛围并不浪漫美好,因为烟淼从闻泽脸上窥探到一瞬的落寞。 短暂到烟淼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 但闻泽也没说话。 “改天吧。”她想起正事,“改天教我写论文。” 闻泽:“只有现在有空。” 烟淼有些迟疑,“可是我要去吃饭。”说到这,她抬头望他,回忆起二食堂的翘脚牛肉,馋得舔了舔嘴皮,“我饿了。” 闻泽:“那就先?吃饭。” “吃完就很晚了。”烟淼皱眉。 闻泽看了眼腕表,“你打算吃多?久?” 烟淼不太确定,“半个小时?” 闻泽垂下?手,“现在六点?零七分,吃完六点?三?十?七分,你确定很晚?” “……” 烟淼抿紧唇线,她今天不想写论文,想回寝室躺着玩手机或者看剧,“可是——” 闻泽:“没有可是。” 烟淼眼尾耷拉,瞥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不高兴地?道?:“你也太霸道?了。” 闻泽凝视她:“今晚教学和独立完成二选一。” 烟淼苦着脸不情不愿点?头,两人去了二食堂。周末大家去校外吃大餐了,食堂没几个人,显得很冷清。 烟淼点?了小份跷脚牛肉,两勺小米辣加里面,配上米饭和泡菜,她端着满满当当的托盘过去。 烟淼坐下?来,看见闻泽餐盘里有凉拌鸡片,指着问:“这个好吃吗?” 闻泽:“还?行。” 烟淼眨巴眨巴眼,“你确定?” 闻泽淡“嗯”一声,继续低头吃饭。 烟淼审视他半晌,闻泽忽地?抬眼,无声地?问她看什么。 “你怎么就不懂呢?”烟淼气愤道?。 闻泽夹起最后一块鸡片,“懂什么?” 烟淼:“当然是给我尝——” 话音未落完,鸡片就进了闻泽的嘴里。他动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拿出来但又觉得没必要。 烟淼盯着他看了几秒,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没再和他搭话,边吃饭边看某app。 闻泽回头看了眼打菜的窗口,过了会儿,冷不防问:“你想吃?” 烟淼目不转睛盯着屏幕,“不想。”说完,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嘴角缓慢上扬,脸颊也泛起红晕,似极力想忍住但又忍不住,喉咙里溢出半声尖腻的笑。 接着,唇瓣咬得紧紧的,手也激动得握起拳头,啪的一声,筷子坠地?。烟淼“啊”了一声,弯腰去捡,攥住的手机随之放平。屏幕里裸`着上半身的男人出现在闻泽视线里。 筷子掉在椅子后面,不方?便捡,烟淼干脆将手机搁在桌面。然后闻泽就看了三?遍循环播放的肌肉美男卡点?灯光秀。 烟淼捡起筷子,发现闻泽的视线停留在手机上久久挪不开,“你也好这口?” “你喜欢看这种视频?”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在各自的频道?沉默半晌后,烟淼大方?承认,“喜欢啊,就跟男人都喜欢看美女扭屁股一样。” 闻泽:“……” 烟淼起身从消毒柜里拿了一副新的筷子,坐下?的瞬间对面男人开口说:“不要以偏概全。” 烟淼动作变得像延时电影一样迟缓,反应过来是对上一句的答复以及话外之音后,微妙地?笑了下?,“你不正常。” 又内涵他,“没有欲望的人不是人,连动物都不是。” 闻泽冷睇她一眼。 “其?实你也不是没有。”烟淼改口道?:“你的欲望太特别了,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理解的,当然你也理解不了我们。” 谁他妈欲望是数学啊。 想到这儿,烟淼将筷子倒转当做话筒采访对面的男人。 “能回答我三?个问题吗?” 闻泽没说话,烟淼默认他同意。 “除了数学还?有其?他爱好吗?” 闻泽:“没有。” 符合烟淼的猜测,果?然只对数学感兴趣。 “第二个问题。”烟淼的眼睛像两颗晶莹璀璨的宝石,牢牢地?盯着他,充满了专注,似不想放过他脸上任何的表情变化。 “为什么喜欢数学?” “因为……”闻泽哑然了很久,当他缓慢抬起眼皮看过来时,那种拥有着磨砺过后的不变信念以及难以言喻的深邃静谧,让烟淼的灵魂随之一颤。 “解决费米尔难题是我的毕生梦想。” 他用了毕生梦想四个字,烟淼缓缓笑了,发自内心的艳羡,“真羡慕你。” 闻泽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为什么?” 烟淼撇撇嘴,“你有目标有梦想,有坚定不移的心,当然,你还?有这个能力。” 这世上有多?少人没有想法?,有多?少人光说不做,又有多?少人半途而废。 像他这样的人,烟淼敢打赌,就算末日来临丧尸抱着他脖子啃噬,他还?纹丝不动地?研究数学。 “最后一个问题。”烟淼问:“你以后要是娶了老婆,数学和老婆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这个问题根本?没有可回答性,毕竟落水难题的两个主?角都是人。但烟淼非常好奇数学对他的重要性。闻泽没有回答,看表情像是有几分无语。 顾青说得对,他不可能有老婆,有也是数学。于是烟淼换了种问法?,“你妹妹闻也和数学选一个。” 闻泽默然了一会儿,“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不想回答就算了。”烟淼也是一时兴起随口问问,翘脚牛肉还?未吃完,她继续边吃边刷美男视频。脸上的姨母笑就没停过。 忍不住咯咯笑出声后,一道?淡得听不出是反问句还?是肯定句的声音响起。 “有什么好看的。” 烟淼看他一眼,点?开擦`边美男的主?页,找了个最显身材的视频怼到闻泽眼前,“胸肌腹肌肱二头肌,块块好看,女人看了尖叫,男人看了流口水。” 闻泽:“……” 闻泽:“肤浅。” 说谁肤浅呢? 烟淼将手机揣回兜里,低头捧碗喝了一大口汤,发出舒爽的叹息声后才叭叭杠回去:“你就是酸别人。” 闻泽:“酸?” 烟淼换了个词解释,“你没有你嫉妒。” 食堂没什么人,只开了一侧的节能灯。 不算亮的光线从头顶洒下?来缀在闻泽眼里,加之阴影下?显得愈发深刻的鼻梁眼窝,使得烟淼觉得他看向自己的表情很是晦暗不明?。 几秒的沉默后,他忽然开口:“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第27章 不追了 食堂窗口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清脆低冽,但远没有闻泽的声音吸引人。 他的嗓子像被森林深处隐秘的溪水潺潺涤过?。 他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让烟淼有一种他在认真解释的错觉, 可脸上的表情又太冷淡了。 或是灯光的缘故, 也可能是天生没有表情。 烟淼拿不准他什么意思, 但心?跳真切地漏了一拍。 “一块腹肌是吧?”烟淼心?说成日坐在办公桌前,有肌肉才怪。 不过?闻泽是个衣架子,无论是穿西装还是大衣, 又或是普通的休闲装, 比旁人有气质太多。 烟淼回忆起去辛梓林那次,他穿了一身黑色家居服, 室内应该是开了中央空调,高瘦挺拔的身姿将衣服衬得更薄也更显身材。 他单手插兜,衣摆慵懒地垂着。 虽然只看了一眼,但烟淼能想象出脱了衣服的闻泽是什么样。 修长高挺, 皮肤冷白, 腹部有一层薄薄因为体?脂含量过?低而显出的肌肉。 但是。 烟淼不喜欢这种, 太细狗了。她?喜欢肌肉男, 不过?不能练得像双开门冰箱,高个子加中等程度的训练痕迹是她?的最爱。 奈何当时太吃闻泽的颜,选择性忽略他是个瘦竹竿的事实。 闻泽从兜里摸出一张湿纸巾, 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一块腹肌是什么意思他当然知道,不相信和嘲笑,但他觉得没有反驳的必要。按照烟淼的个性,十有八九要让他撩开衣服自证。 “还有多的纸吗?”烟淼喝完最后?一口汤, 回味般地伸出舌头卷了下唇瓣。 闻泽递给她?一张新的,在看见她?这个俏皮的动作时, 眼神无意识地凝滞一瞬。 烟淼抽走一看,居然是医用75度酒精消毒湿巾。 心?说真讲究。 随身带纸的男人都很少,更别说揣医用酒精消毒湿巾的,他像飘在云端,一点也不接地气,和普通人格格不入的高级另类。 她?撕开包装擦嘴巴,酒精挥发带走皮肤上的温度,湿湿凉凉的感觉,像涂了薄荷油,唇角也有些?刺疼。 又无端想起她?强吻闻泽的那一次。 怪不得如此生气,在他眼里,自己可能是枚病毒。 算了算了。 顾青真是好眼力?,和这种男人谈恋爱不仅无聊还心?累,亲个嘴可能舌头都不愿意伸。 更不用指望他亲别的地方?。 没劲透了。 烟淼天?马行?空地想着,闻泽见她?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撇嘴突然又笑起来,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无事发生表情也可以如此丰富,活力?满满。 两人走出食堂。 烟淼侧头问:“去哪儿?图书?馆?” 问完又自己回答自己,“可是图书?馆不能说话。” 接近晚上七点,天?空呈现颇深的灰蓝色,像一块巨大的幕布笼罩在头顶,他们?站在食堂门口的台阶上,头顶背后?是瓦数极高的照明灯。 光线将闻泽的影子拉得很长,烟淼像是陷在了阴影里,独属于他的气息将她?扎实包裹。 她?屏了屏呼吸,又问了一遍,“去哪儿?” 闻泽:“研究所。” 烟淼斟酌片刻,“去画室吧。” 画室偏僻狭窄,灯光黯淡,并且离这儿很远。 闻泽:“为什么?” 烟淼煞有介事地道:“大家又该传我?们?的八卦了。” 闻泽轻呵一声,“传得还少吗?”多一句少一句他已经无所谓了。 烟淼闷闷道:“不少。” 从她?开始追闻泽那天?起,八卦满天?飞,给他带来的困扰不言而喻。 那个时候的烟淼没想太多,一面之缘让她?奋斗了整整一年,爱意满盈贯穿心?脏,因此考上A大后?不管不顾像头牛似地冲向闻泽。 满脑子都是追到手,一定要追到手。 可是。 再?炙热的喜欢被冷水一遍又一遍地兜头浇下也会变得沁凉。 她?不想再?陷入流言蜚语中。 “不去研究室,去画室。”烟淼拍板道。 闻泽说了声行?,烟淼问:“我?先去宿舍拿电脑,你是在楼下等我?还是先走?” 宿舍楼离二食堂只有一个篮球场的距离,去画室需要经过?十栋女寝。 在女寝楼下等人像是男友之举,烟淼想当然地认为闻泽肯定会选择先走,但是他敛起眼睑,迈步往前走,丢下两个字,“一起。” 烟淼莫名其妙跟在他身后?。 担心?闻泽等得不耐烦,烟淼火急火燎跑上楼,喘着气将笔记本和鼠标放进?包里。 顾青推门而入,寝室一片漆黑,烟淼的手机扣放在桌面,发出微弱的光芒,“怎么不开灯?” 啪的一声,寝室骤然大亮。 “我?马上就走了。”烟淼拎起包。 顾青钥匙往桌上一扔,叫住她?问,“闻泽等的是你?” 她?进?宿舍楼时看见闻泽了,立在樱花树下,肩宽腰窄的,吸引了好多女生的目光,连宿管阿姨都忍不住从窗口抻出个脑袋打量。 不过?她?没打招呼,觉得没必要,也不想打。 烟淼回头,嗯一声,“我?让他指导我?近代史论文。” “他答应了?”顾青问。 烟淼又“嗯”一声。 顾青拉开椅子,颇好奇,“他为什么会答应你?” “我?是他妹妹的绘画老?师。”烟淼呵一声,理?所当然地道:“他敢不答应吗?” 顾青坐下,“为什么不敢?跟他有什么关系?再?说你们?不是签了合同违约要高价赔偿么。” 言下之意是和用钢笔威胁不是一回事。 她?扫视烟淼,有理?有据地问:“你赔得起吗?” “我?……” 没等烟淼回答出个所以然,顾青接着说:“我?觉得他有点喜欢你了。” 烟淼愣愣的,将肩带往上提了提,哑然半晌后?,略苦涩地道:“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顾青看着她?,“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 烟淼脚底跟黏了胶水似的怎么也挪不开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那天?你喝醉了闻泽抢着和段一鸣抱你。” 顾青抱着胳膊道。 这句话跟惊雷似地在烟淼脑子里炸得嗡嗡响。 “真的?” 顾青嗤一声,“狗骗你。” 虽然没她?说得这么修罗场,但那个味儿有了。 “我?先走了。”烟淼扬起唇角,“回来再?细讲。” 然而走出宿舍楼大门,外面空无一人,只有路灯散发着淡淡的忧郁光芒,飞虫浮尘飘在空中。烟淼觉得自己的脸被人狠狠抽了一下,真疼。 说好的在楼下等怎么又一个人先走了?骗她?好玩是吧?烟淼硬着拳头步履匆匆往画室赶,要不是想着论文一个字没写,她?绝对立马掉头回宿舍。 “闻泽,你个狗东——”烟淼咬牙切齿推开画室的门,眼前的黑暗让她?把?骂人的话噎了回去。 人呢??? 爬也该爬过?来了吧。 她?掏出手机给闻泽小号发消息,等了十几分?钟对面杳无音讯。 回寝的路上有挟着花香的微风吹过?。 当失望变成一种习惯,暖春也能变成寒冬- 第一人民医院抢救室外,灯光刺眼,气氛冷肃。 闻泽接到阮唯君的电话后?飞速赶来,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鬓角。他到时门外已经站了一排人,阮唯君牵着闻也站在对面,婶婶秦紫则推着刚做完化疗的叔叔闻正光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几位近亲。 不算宽敞的通道上面像是笼了一层乌云,大家表情凝重,周遭气压极低。 爷爷闻宏闵不久前才做了第三次心?脏手术,手术很成功,但做完就感染了风寒,加之年纪大本就一身基础病,身体?虚弱不堪,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静养。 也幸好是在医院,能及时发现抢救。 闻泽走到母亲跟前,小声询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医生说……”阮唯君看了眼紧闭大门上亮着灯“正在抢救”几个字,“不怎么乐观。” 大家都没吭声,闻正光忽然抬了下手,“小泽,跟我?来。” 闻泽推着叔叔走到通道的另一边尽头,光线下,闻正光脸上布满了沧桑皱纹,原本茂密的头发也被病痛折磨得所剩无几。 他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侄子,也是闻家唯一的血脉,告诉他,“公司出事了。” 闻正光查出癌症后?,高层内斗,不仅泄露了投融资计划书?,还将最新产品设计图纸卖给了对家公司,股价暴跌8个百分?点,市值蒸发尽三百亿。 他人在医院接受治疗,不可能不放权,可一旦放权给外姓,将是覆水难收。 “你爷爷病危,我?也没法回公司。”闻正光短暂地停顿片刻,而后?厉声质问:“你还要继续研究你的数学吗?” 闻泽缄默了几秒,轻点下颚。 闻正光浑浊又锐利的双眸透出一种恨铁不成钢又忧心?如焚的光芒,沉声骂道:“你这个不孝子,闻家出你这么个东西真是造孽。” 闻泽掀起眼帘,声音平稳且有力?,“我?对赚钱没兴趣。” “没兴趣?”闻正光冷笑着将他从头扫到脚,“别忘了,你住的豪宅开的豪车,你身上穿的衣服裤子鞋子,哪一样不是风盛给你带来的!” 闻泽:“我?可以不要。” “你可以不要,你妈妈你妹妹呢?她?们?的生活呢?闻家上上下下二十几口人的生活呢?” 闻泽:“家族有信托基金,就算不经营风盛或者风盛破产,也能保证——” 话说了一半,闻正光咣地站起来,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闻泽被打得往旁趔趄了一下,站稳后?抬头,倔犟地继续说完:“闻家所有人衣食无忧。” 闻正光气得额角突起青筋,目眶欲裂,声线因为愤怒和害怕而颤抖,“那是闻家的家业,家业啊——!” “我?知道。”闻泽看着他,声音低低的,“但抱歉。” 闻正光还想扇第二个巴掌,但忍住了。他说了很多话,闻泽印象最深的是最后?几句。 “小泽,你和你爸太像了。” “总有一天?你会走他的老?路。” “做着没有意义的事,给家人带来无穷无尽的痛苦。” …… 夜风吹拂,楼道外不时有人走过?,发出或轻或重的声响,为沉寂漆黑的环境增添了丁点背景音。 闻泽靠在墙上,像是没有力?气,少见地驼着背,也有些?喘不上气。 火星子忽明忽暗,手边的垃圾桶抖了一层满满的烟灰。 不知道过?了多久,闻泽突然想起什么,将烟摁灭,从衣兜里摸出手机。 烟淼果然给他发了消息,问他在哪里,时间?显示七点零八分?。 距离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三个小时。 闻泽简短地解释了一下原因,发过?去后?拇指久久停留在屏幕上,然后?鬼事神差地点开了她?的头像。 依稀记得她?很爱发朋友圈,但界面一片空白,所以是刻意屏蔽了他。 闻泽沉了沉眉,准备退出界面时,嘟的一声消息进?来。 三水喵喵:你爷爷还好吗? 闻泽:抢救过?来了 三水喵喵:转圈圈.jpg 闻泽看着她?发来的表情包,无声地笑了下,一扫之前的阴霾- 烟淼从班长那里得知每个学期的综测成绩必须及格,不然毕不了业。 而综测分?来源主要有两个,一是比赛获奖,二是参与社团活动。烟淼卷不动前面一个,只能卷后?面一个。 所以她?在退出数学协会后?加入了志愿者协会。 学姐约她?星期三晚上在学校里的咖啡馆面试。 学姐叫郭敏,圆圆脸,看着就很和蔼慈祥,她?看着烟淼说:“你的名字好耳熟,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你认识我??”烟淼问。 郭敏摇摇头,见过?烟淼的人很难忘记她?长相,她?冥思苦索,“听谁说的来着?我?想想啊……哦!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追泽神的恋爱——” 意识到不对,郭敏猛地捂住嘴。 烟淼淡定地帮她?补充完,“……恋爱脑。” “对不起。” 郭敏忽然站起来,朝她?鞠了个九十度的躬,把?烟淼吓得够呛。 烟淼咬着吸管说:“没事儿,你们?骂得对。”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协会面试陡然变了味儿。 郭敏问:“我?怎么听说你还在追他?” 烟淼松开吸管,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放、屁。” 闻泽鸽了烟淼后?,烟淼再?也没有主动找过?他。 寝室内,桌面上摆着一台笔记本,旁边用支架卡着平板,电脑屏幕开着Word文档,上面只有光标,一个字都没有。 烟淼的视线已经被平板里的帅哥主播吸引了好久。 以前觉得世界上美男很少,像闻泽那样的可能走在路上好几十年才能遇见一个。但自从学会养号,她?发现网络世界有无穷无尽怎么也看不完的帅哥。 重点是,也没比闻泽差多少,什么类型都有。 她?看着看着,伸手点了一下。 屏幕里的清冷禁欲系帅哥突然靠近,松垮的v领下是隐约可见的胸肌线条,冷着一张脸却用最嘶哑慵懒,钓烟淼八百次都不带拐弯的声音轻呵了声。 然后?说。 “三水喵喵,在干嘛?想你了。” 啊啊啊啊啊! 烟淼被迷成了智障。 正准备再?打赏个小物品,家族群里突然抖了条消息出来。 烟淼点开看,烟母连发了好几张照片,照片有蛋糕和一桌子的菜,像是在外面。 淼淼公主:谁过?生日? 没人回她?。 过?了会儿,烟母又开始发视频。 烟淼随机点开其中一个,烟深头戴生日帽被一个熊猫人硬牵着跳舞,周围的亲戚站成一圈鼓掌欢呼,烟深的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四个大字。 烟淼想撤回上一句,但时间?已经过?了。 只能默默地打出几个字。 【是亲爱的哥哥过?生日呀~】 刷屏了无数个蛋糕和烟花表情包,希望烟深不会看见。 又过?了几分?钟,烟淼看见挂在衣柜门上的香奈儿包包,想了想,点开烟深微信,忍痛发了个66块的红包。 发出去的瞬间?,一个红色感叹号弹出来。 被拉黑了。 “…………” 闻泽小号也在这时发来消息- 周五有空- 下午还是晚上? 烟淼琢磨了一下- 晚上 闻泽这两天?都忙着陪护爷爷,好不容易得了空,他闲散地靠在栏杆上,肩膀宽阔平直,身形线条流畅锋利。很难遇到这种级别的男人,这层楼好几个护士变着法来要微信,但都被冷脸拒绝了。 然而此时冷面冰山唇角却勾着点微末的笑。 他的视线直直落在刚收到的几条消息上- 不许再?放鸽子了- 再?放你就是触景生情挑两个字- 莎士比亚没有士- 最后?千刀万剐 闻泽回复- 嗯 十分?钟前他添加对方?好友,提示“发送失败,对方?拒绝了你的朋友验证。”,上网一查,是被拉黑的缘故- 这个号不方?便 他推过?去原本的微信号。 烟淼发了问号,闻泽说:放我?出来 三水喵喵:爪巴 第28章 不追了 闻泽回到病房不久, 阮唯君带着闻也过来探视,身后跟着陈姨。 “吃饭没?”阮唯君问。 “吃了。”闻泽揉了揉闻也的脸,他?眼睛全是血丝, 一看就?是整宿没睡。 阮唯君心疼地道:“这里有我, 你快回去休息。” 闻泽看了眼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 很轻地“嗯”了声。 闻也抱着哥哥的腿不撒手,闻泽蹲下来安慰一番后,闻也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阮唯君将?闻也交到陈姨手里, 跟着闻泽出去。 “叔叔和你说什么了?” 晚上的医院非常安静, 那一巴掌的声音清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极度的疲倦让闻泽的声音显得沙哑,“没什么。” 阮唯君看着他?, 问:“你告诉妈妈,你怎么想的?” 闻泽沉默了半秒,低声说:“你们不是都听见了么。” 阮唯君顿了一瞬,“你叔叔没说错。” 瓷砖墙冰冷反光, 闻泽的脸被照得有些苍白。 “小泽, ”阮唯君抿了下唇角, 喉咙发紧得像是克制过, “你太自私了……” 闻泽脸上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 虽然很微妙,但被阮唯君清晰捕捉,她?继续说:“和你爸一样。” 空气安静了很久, 足足半分钟的时间过去。 闻泽僵硬地“嗯”了声,没有反驳,轻着声,像飘在空中落不下的浮尘。 “我回去了, 晚点还要去趟学校。” 高峰期电梯人?满为患,等了几分钟后, 闻泽选择走楼梯。 他?人?高腿长,一步跨出几层台阶,像有无形的压力在后面追赶,直到走出医院大?门,新鲜空气充入肺部,人?才终于活过来。 街上人?来熙往,嘈杂喧闹,他?走进一家咖啡店。 店内没什么人?,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坐在角落,店员见有人?进来,忙不迭放下手机站在吧台前。 “请问需要喝点什么?” 闻泽扫了一眼饮品单,“美式。” 或是是有推销任务,在他?点完美式后,店员笑着道:“可以尝尝我们家出的新品,天?鹅绒榛果拿铁,活动时间半价,很划算的哟。” 面前的男人?衣着矜贵,气质不凡,不像是会?为了十几块的优惠改变主意。但该款拿铁是品牌推出的竞品,店长要求必须向每位前来点单的顾客推销。 果然男人?说:“谢谢,不用。” “好的。”店员在屏幕上操控后,转身去操作台,店里只有她?一个人?。 闻泽在台前等候,视线无端落在饮品单旁的广告牌上。较好的视力让他?清晰看见商品图案下的字体。 天?鹅绒般丝滑的蒸奶,配上榛果盛宴。 在春日温暖你的身心。 咖啡混牛奶,烟淼喜欢,他?不喜欢。 他?只喝纯咖啡。 然而不到半分钟。 “你好。”闻泽看过去,鬼使?神?差地问:“咖啡已经做了吗?” 店员从咖啡机后探出头,以为是催促,“再等三分钟。” 闻泽静了会?儿,开?口道:“麻烦再要杯拿铁。” 浓缩咖啡冲进了醇厚的牛奶味,第一口让闻泽不适地拧起眉,放下杯子准备扔掉。可几秒后,又莫名其妙端起抿了一口。 温柔丝滑的后调,让人?欲罢不能- 周五接近傍晚,烟淼背着电脑来到林书别院。 平时教小也画画的活动范围仅限于露台和客厅,这是她?第一次进到闻泽的书房。近五十平的大?空间,一整面墙的书架上摆满了数学相关著作,中间放着一张黑色弧形实?木书桌,一看就?价格不菲。 烟淼想到楼上还有一层,好奇地问:“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不害怕吗?” 闻泽拿出手机点了点,遮光帘自动往两?边收缩,光线透进来,将?房间点亮不少。 他?回过头,“怕什么?” 当然是怕鬼啦,不过说出去肯定会?被嘲笑。 他?看着就?像坚定的唯物主义。 烟淼将?电脑放在桌面,又环顾一圈,他?家的配色只有黑白灰,家具也少得可怜。客厅空荡得只有沙发,连灯都是嵌进天?花板里的,一个柜子都看不见。 像是无人?居住。 “你会?不会?觉得孤独?”烟淼又问。 晚上一个人?在家,屋子里什么都没有,连色彩都没有。 他?将?灯打开?,怔了一瞬才开?口,“孤独?” 像是反问,也像是不解。 烟淼打开?电脑,“想吃火锅找不到朋友,咖啡第二杯半价你只有一个人?,说话没人?回答,外面很热闹可也与你无关。” 说完她?抬头看向闻泽。 她?用的是“孤独”,不是“寂寞”。 闻泽身边烟淼只见过罗肃师兄,他?们称不上是朋友,除了研究数学也没见闻泽做别的事,不爱说话,去哪儿都是一个人?。 让她?想起军训结束后的那天?下午,她?一觉睡到了傍晚。阳台的窗帘没拉,睁开?眼时太阳下山只剩一点余晖的天?空。 或许是第一次离开?家,也可能是睡懵了。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她?忽然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让人?难受得想落泪。 所以才会?这么问他?。 闻泽眼里掠过一丝黯淡的光,他?朝烟淼走来,岔开?话题。 “文献看了没?” “文献?”烟淼扭头不明所以,“什么文献?” 闻泽站在烟淼身后,巨大?的身高差距让烟淼仰起脸,阴影投在她?身上,连白皙的脖子都变暗了。 他?语气淡淡:“你写论文不看文献?” 他?呼吸喷在头顶,烟淼分不清是温热还是冰凉,只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需要看吗?”烟淼眼睛瞪得老大?,似真不知道,“直接写不就?完事了。” 闻泽以为这两?天?烟淼起码会?百度一下如?何写论文。 冷笑了一下,问:“那你写了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顺着头顶传下来,烟淼后背生起微震的酥麻感。 “写了。”她?小声说。 闻泽:“我看看。” 听得她?犯倏,心里忐忑得像没写作业被班主任抓包的小学生。 烟淼缓慢回正头点开?word,点开?文档的瞬间,她?明显感受到后面的人?足足僵硬了好几秒。 屏幕折射出微弱的光芒,空白界面上只有居中的“论文”两?字。 闻泽:“……” 闻泽一言不发地出了书房,拎了张凳子进来坐在烟淼旁边,修长的手改变笔记本朝向,电脑处于两?人?中间。 他?们靠得不算近,但也不远,烟淼动一下,带起若有似无的淡香。 香味并不浓烈刺鼻,倒像是洗发露身体乳等日用品原本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争先恐后钻进鼻尖,闻泽不自觉深吸了口气。 “你快写。” 烟淼托腮看他?,手指在桌面上没有节奏地敲着,催促的姿态像个黑心老板。 闻泽没吭声,似懒得搭理她?。从学校官网登进数据库,筛选了几篇论文下载在桌面新建的文件夹里。 强迫症地给文件夹命名为“参考文献”。 他?飞快打着字,指尖修长,每次的敲击动作都带着一种?优雅和力量并存的美,烟淼的视线被他?勾得死死的。 “需要写多久?”烟淼问。 闻泽依旧没说话,点开?其中一篇文献。 握鼠标的手在白炽灯光下显得尤为冷白,食指骨节处的疤痕引起了烟淼的注意。 “怎么还没痊愈?” 闻泽侧头,停了动作,视线跟着她?落在自己?手上。 他?是疤痕体质,伤口需要比正常人?多几倍的时间恢复。 “我看看。”烟淼忽然攥起他?手。 从闻泽的视角看去,烟淼的眼型非常精致,鼻挺唇丰,皮肤细腻得可见上面的细小绒毛。 他?扇了一下眼皮,没解释,收回手,将?电脑重新移过去,曲起食指在触摸板旁敲了两?下,“把?这十篇文献看了。” 烟淼下巴掉地,“夺少?!” 闻泽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先看十篇。” 先看? 意思是看完还要接着看? 不如?杀了她?。 “算了算了。”烟淼阖上电脑,干巴巴道:“我回去自己?写,不劳烦你了。” 她?脑海里设想的画面是闻泽写,她?在旁边看。或者闻泽念,她?当码字工。 反正不是现在这样的。 “你怎么写?”闻泽问。 烟淼将?电脑往包里装,无所谓地道:“东抄抄西抄抄,美女裁缝就?是我。” 闻泽轻而易举抽走她?手里的笔记本,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学术不端。” “那又如?何。”烟淼不以为然地去抢。 闻泽侧了侧身体,重新打开?电脑,“A大?老师不是吃素的,以你的抄袭水平——” 视线投来。 “会?挂。” 重点在后半句,什么叫以你的水平? 烟淼嘴角下拉,眼里闪烁着怒火,却又缓慢地坐了下去。 不得不承认。 闻泽说得很有道理。 近代史老师专门提醒过她?,态度要端正。 “看就?看。”烟淼拿起鼠标点开?其中一篇,认真看起来。 然而不到十秒,她?将?鼠标一扔,抱起胳膊摆烂似地盯他?,理直气壮道:“看不懂。” 闻泽筛选论文时浏览过几眼,内容一点也不晦涩。 他?睨过来,“你不识字?” 烟淼撅着嘴很委屈,“认识也没用,密密麻麻堆在一块儿,根本不知道什么意思。” 闻泽看她?半晌,手指握住鼠标,将?滚轮滑至页面顶端,将?字体调大?。 “听好了,我只教一次。”他?说。 烟淼本来持抗拒心理,奈何闻泽声音太好听,讲得也非常通俗易懂,不到五分钟,烟淼哎一声,“懂了懂了,就?是先看题目摘要结论再倒回去看标题,内容细看每一节的第一段和最后一段。” 烟淼接过鼠标,上面还残留有他?手掌的温度,卖乖地问:“我说得对吗?” 脸上写着“我好聪明,快夸夸我”。 闻泽漠然地看她?一眼,起身道:“看完叫我。” 烟淼收起笑容,“你要走?” 闻泽:“我在楼上,有别的事。” 烟淼“噢”一声,然后问:“我要是点外卖能送到你家门口吗?” 高档住宅门禁森严,外卖小哥就?算能进小区,也进不来有权限的电梯。 闻泽问:“你要吃什么?” “我要喝咖啡。”烟淼有学困症,需要咖啡提神?醒脑。 闻泽在手机点了几下,递过去。 烟淼被论文烦得不行,摆摆手,“你随便点,冰的就?行。” 楼上的格局和楼下相差无几,只是多了一些置物柜。 闻泽着手改完师弟的文章已是一个小时后,咖啡店生意好,点的饮品刚到。 他?拎着食品袋进去时烟淼趴在笔记本键盘上睡得正香,就?连他?将?咖啡拿出来放在她?脸颊旁,她?也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眉头拧成了一把?锁,像是将?苦恼带进了梦里。 闻泽动了动手,将?沾在她?唇瓣上的发丝捻走。尔后拖动鼠标,按照下载顺序烟淼正在看第六篇,说明刚睡不久。 他?静静地垂眸看着,打消了叫醒她?的念头。 …… 烟淼做了一个梦,梦见一篇大?得看不见纸页边缘线的论文一直在她?身后追赶。 她?从学校跑到林书别院,最后跑不动了,扭头看去,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字体旋转成一张深渊大?嘴。 嗷的一口,将?她?活活吞进肚子里。 然后她?就?惊醒了。 吓死了,吓死宝宝了。 烟淼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余光忽然瞄见旁边的人?时,手臂一顿。 闻泽松弛地靠坐在椅子里,轻薄的笔记本置于膝盖之上,一双长腿非常有存在感。当然更?有存在感的是他?看过来的眼神?。 “……” 烟淼装模作样地看向窗外,自说自话地喃喃:“看得眼睛疼,闭目养神?了一会?儿。” 窗外一片漆黑,月亮高挂树梢。 她?意识到自己?“养神?”养得有点久。 回头问:“几点了?” 闻泽:“九点。” 肌肉帅哥九点半准时开?播,烟淼嗖得站起来,收电脑收包包,“太晚了,我得走了。” 闻泽下巴微抬,“咖啡带走。” 烟淼正好口渴,拨了拨手旁的袋子,里面有两?杯,两?杯都是香草拿铁。 “买一送一?”她?拿起一杯问。 闻泽:“有一杯是我的。” 烟淼正准备喝,听到这话杯子离开?嘴唇,意味不明地问他?:“你不是不喝拿铁吗?” 她?记得有人?说不喜欢,而且在她?将?拿铁比喻成自己?暗示他?多喝喝就?会?喜欢上后,闻泽冷着脸将?其搁在架子上,直到离开?画室也没看它一眼。 闻泽轻描淡写道:“口味变了。” 烟淼愣怔片刻,深深看他?一眼,将?咖啡放回去,“自己?留着喝吧。” “我也换口味了。” 第29章 不追了 这句话过后, 两人在各自的世界沉默了一会儿。 闻泽眼睫忽垂,压下一些说不清的情绪。 “拜拜。” 烟淼迈脚走人,同时将背包往上提了提, 挎至肩膀。拇指宽的肩带压住一缕头发, 随着动作扯得她头皮生疼。 “嘶—” 她发出一声轻哑的吃痛, 扭头拇指拨开肩带,但发丝不知怎么紧紧绕在上面,缠了好几圈打成了死?结。 她一手提起肩带, 另一手单手去解, 然而视线受阻不好操作,弄了半天发丝被摩擦得毛躁打搅。 耐心被磋磨, 烟淼选择放弃,看向坐在椅子里好整以?暇看着她的男人,问?:“有?剪子吗?” 闻泽站起来,裤脚随之垂落, 勾勒出一双腿修长笔直。 烟淼以?为?他要出去拿剪刀, 结果径直朝她走来。他个子高, 离得近了身上自带压迫感, 烟淼往后退半步,用眼神问?他想干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烟淼面?对他时总多了几分?警惕。 闻泽眸光凝了一瞬, “没有?剪子。” “小刀也?行。” 闻泽:“只有?菜刀。” 烟淼:“……” 她想象了一下讨厌她的闻泽拿着把菜刀在自己肩膀上搞来搞去,画面?着实有?些恐怖。 “算了。”烟淼说?:“用打火机烧吧……” 闻泽看着她,轻挑眉梢。 烟淼:“我怕你?杀了我。” 闻泽:“……” 闻泽:“你?脑子里成天装的什么?” 没等烟淼怼他,闻泽上前一步勾起背包肩带, 低着头耐心细致地将发丝一根一根抽出。 他睫尾长而下垂,将眼型映衬得非常漂亮, 尤其?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整个人散发着无尽魅力。 他解开所有?的结后,才掀起眼皮。 “谢了。” 烟淼抬手将长发撩至一边搭在肩前,露出白皙右脖颈,动作无意?间透出股妩媚的女人味。 闻泽喉结上下微滑动。 烟淼说?:“我走了。” 闻泽回身捞起桌面?的车钥匙,烟淼听见声响回头看去时,闻泽已经走到她旁边了。 烟淼黑睫扇了扇,“我自己回去,不劳烦你?。” 作为?小也?的绘画老师,闻泽当司机接送她是天经地义。 但写论文这事,不需要。 闻泽手臂滞了一瞬,快要抄进?兜里的钥匙串随着手臂下垂而发出碰撞的叮当声响。 他重新?坐了回去,没说?话,也?没送烟淼。 烟淼坐电梯到一楼,林书别?院非常大,走了好几分?钟才滋源由七,鹅裙饲二弍而呜九一思七了解走到最近的一个出口,天空像被泼了墨,黑得发深,今晚没有?几颗星星。 烟淼走到方便打车的路口,掏出手机后两眼一晕。 靠。 只剩百分?之六的电了。 出门前电量明明剩百分?之六十五,下午根本没玩,怎么耗得这么快? 垃圾水果,才用不到两年电池就烂成这样。烟淼生气地想着,迅速点?开软件打车。 界面?上的白色圈圈一直转,右上角显示预计两分?钟后有?司机接单,烟淼攥着拳头在心里默念快接!快接! 可能五秒钟都没有?,手机忽然卡住,烟淼心脏一紧,狂按锁屏键。 完蛋…… 意?料之中,手机在两秒钟后黑屏。 怎么长按都没法开机。 烟淼无助地在马路牙子上傻站几分?钟,手机壳里的备用现金又刚好被张佳宜拿去缴寝室水电费了, 怎么办?她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一辆出租车驶过,路过时鸣了两声笛,烟淼摆摆手,几番挣扎后,掉头往回走- 烟淼走后,闻泽点?了楼下附近的外卖,备注电梯临时权限密码以?及请放在门口的置物架上后,去浴室洗了个澡。 喷头洒下的热水从头顶顺着往下流,像沟壑间涓涓小溪一样淌过胸膛,而后滑落至线条分?明紧致、起伏喷张的腹肌。 不知过了多久,闻泽关掉花洒,捞过毛巾随意?擦了擦。腰间围着浴巾路过洗手台的镜子时,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视线右上到下依次扫过,胸肌肱二头肌腹肌,每块肌肉的线条流畅又紧绷。 不由得想起一些话。 一块? 眼睛到底怎么长的? …… 烟淼没有?乘坐电梯的权限,累死?累活爬步梯,幸好闻泽住的不是顶楼。 但林书别?院的层高比普通住宅高出一半有?余,爬十二楼相当于爬二十楼。 烟淼像狗一样气喘吁吁按门铃。 等了半天没反应,烟淼又哐哐敲了两下,还是没反应。 不会已经走了吧? 烟淼望着天花板长叹,准备离开时蓦地想到闻泽可能在楼上。于是又上到十三楼敲门。 这回开门了。 “我手——” 闻泽裸着上半身,浴巾系在腰间,头发要干未干,发梢滴着水,睫毛也?湿漉漉的。对视的眼神让烟淼心脏一紧。 “我手机——” “砰——!” 门被关上了。 烟淼:??? 她站在门外,脑海里被刚才的美男出浴图填满。 几块来着?六块还是八块?细狗的外表下居然这么有?料。没看清,还想再看一次,烟淼耳根滚烫地想着, 嘎吱一声,门重新?打开。 闻泽立在门后,他穿好了衣服,估计是没来得及打理,黑发稍显凌乱,依然带着水珠。 烟淼看着他泛着水光的喉结,瓮声瓮气地道:“能不能送我回学校?” 闻泽往后一靠,抱着胳膊倚在门框,智能防盗门敞一大半,露出整个挺拔身躯。 他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她。 楼道静谧无声,烟淼被他盯得心里发毛。 送”还是“不送”,你?倒是张嘴啊。 僵持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在烟淼被他搞得忍不住开口询问?时,电梯叮的一声,从入户的转角走来一位穿有?“黎语记”字眼马甲的大叔。 “是你?们点?的外卖吗?”大叔问?。 烟淼回头看向闻泽,闻泽嗯了一声,接过道谢。 大叔走后,烟淼换了个肩膀背包,闻泽看她一眼后转身留下两个字。 “等着。” 烟淼探头问?:“等多久?” 闻泽走到茶几前坐下,“等我吃完。” 烟淼站不住了,往前走了一步,扒着门框问?:“那我能进?来吗?” 这层楼更像是闻泽的私人领域,因为?烟淼看见了茶几上的烟和打火机,以?及一些置物柜上的生活用品。 闻泽拆着外卖没抬眼。 烟淼自动理解为?他同意?了,踏进?门槛后问?:“拖鞋在哪儿?” 楼下进?门处放了许多一次性拖鞋,但这里没有?。 “柜子里。” 烟淼放下包,打开一看,柜子里空空如也?,“找不到。” 闻泽眼尾轻抬,“那就是没有?。” 烟淼:“……” 最后是闻泽起身去浴室拿了双澡拖给她,烟淼三十六码的脚,看上去像偷穿大人鞋子的小学生。鞋边沾着些水珠,闻泽应该是穿着它洗的澡。 闻泽并不知道烟淼在想什么,只是进?来后就坐在离茶几很远的地方,呆呆地杵在那里,低头垂耳看不见表情。 闻泽曲指敲了下茶几,烟淼听见声音回过神来,视线掠过他落在外卖上,本来没打算吃晚饭,但看见别?人吃饭忽然就饿了。 她嗅了嗅鼻子,真香啊…… 烟淼盯着他的饭舔了好几下嘴角,闻泽筷子握在手里,似察觉到什么,掀眼看过来。 两人视线撞上,烟淼以?退为?进?,“我不饿,你?自己吃,多吃点?。” 闻泽表情淡淡,轻“嗯”一声。 “……” 烟淼一脸菜色,闷头玩手机。 闻泽放下筷子,起身往沙发背后走,消失在烟淼的视线里。当他重新?出现时,手里多只白色瓷碟和一双筷子。 烟淼看着他将饭往盘子里盛,心说?真是洁癖得要命。 “站着干嘛?”闻泽搁下盘子忽然看过来。 烟淼眨眨眼,“嗯?” 安静的高级住宅,隔音效果好得连屋外风声都穿不进?来。 闻泽:“过来。” 烟淼没反应过来,坐着没动。 闻泽看她半晌,“是要我喂到你?嘴里吗?” 烟淼:“……” 她喜出望外地走过去,闻泽坐到沙发的另一边,烟淼饿得发慌,根本没功夫注意?他的动作,端起碟子快速回到原位,津津有?味吃起来。 虽然只是个烩饭,但出乎意?料地好吃。 烟淼记住了“黎语记”的店家名。 吃饭过程中,烟淼突然想起手机还关着机,找闻泽借了充电线。他们出门时,电量充至百分?之三十。 “你?车上能不能充电?”烟淼点?开直播,走在闻泽身后。 手机传出男人非常酥麻的气泡音,在空旷静谧的车库里非常刺耳。 闻泽皱了下眉,绕过车头,开门时反问?了句,“你?说?呢。” “……” 他坐进?去后,烟淼在窗外冲他挥了挥拳头。 叼什么叼,能不能好好说?话? 殊不知,被驾驶座的男人看得一清二楚。烟淼拉开副驾驶坐进?去,从扶手箱里找出根充电线插上。 车子驶出小区,烟淼关注的主播今天穿了件叙利亚风破洞毛衣,露出平直锐利的宽阔肩线,嘴里跟塞了辆摩托似的,低音炮和刷礼物的女生们聊天。 “能持续多久?” “宝贝,不要问?这种问?题好么,会被管理封的。” “我们是绿色直播间。” “什么时候做运动?” “晚上。” 轻笑声传出,“不是那种运动……” 闻泽忍无可忍,侧头,透过薄薄的镜片看过来,“很吵,安静点?。” 烟淼“哦”了一声,将声音调小。 似乎被屏幕里的男人迷得晕头转向的,全程没看他一眼。闻泽收回视线,沉默地把着方向盘。 车子忽然加速忽而急刹,聊天框的字体很小,烟淼看得头昏反胃。 晕车了。 她意?识到。 然后不得不收起手机- 小也?的绘画课在周六上午,烟淼制定的课程对她并不管用,小也?该发呆发呆,该乱画乱画,没有?丝毫变化。 于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又搁浅了,烟淼更像个是陪玩,以?教画画的名义陪她打发时间。 今天接送她的是一位中年大叔,深棕色羊毛衫配黑色马褂,面?露慈祥,但话特别?少。 他说?自己姓宁,烟淼管他叫宁叔。 “麻烦宁叔把我送到二门。”烟淼打算吃校门口的东北麻辣烫。 宁管家应了声“好”。 按道理家教老师由司机接送,宁管家鲜少开车,就算当司机也?只会为?闻家人服务,想到早上少爷的话,不由得从后视镜里看向这位年轻姑娘。 烟淼将车窗降下一半,风从外面?钻进?来,肩前发丝乱飞。她伸手捋了捋,“为?什么闻泽不送我?” 说?好亲自当司机的。 宁管家答:“闻少爷有?事。” 烟淼手臂僵住,僵硬地重复,“闻少爷?” 宁管家“嗯”一声,“闻少爷赴家宴了。” “哈哈哈哈闻少爷,真有?人叫少爷哈哈哈哈。” 烟淼捂着肚子笑得肺疼。 宁管家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一眼,解释道:“闻少爷的曾曾祖父是清朝著名外交家闻之栋,曾祖父是美国麻省理工学士,曾祖母是帝师的孙侄女,夫妻二人成为?南嘉学派代表人物,几十年后,闻少爷的爷爷创办了风盛集团。” “……” 烟淼笑不出来了。 她坐在麻辣烫店里,挂在墙壁上的电视正播放着关于风盛集团进?军某某领域的新?闻,遥远得像是另外一个世界里的人忽然触手可及,就在她眼前。 啧。 烟淼吃着麻辣烫视线落在手机搜索界面?上。 身价千亿。 多少个零来着? 吃完后烟淼给闻泽发了个消息- 文献看完了- 然后呢? 对面?回得很快- 题目想好没 烟淼:没有? 然后就没了下文。 烟淼发了三个问?号过去,直到走回寝室也?没等来回复。 此时,闻泽正在和山水一品和家人吃饭。 席间叔叔闻正光提到清明节看望闻泽父亲的事,婶婶秦紫说?:“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去了。” 闻正光虽然是早期胃癌,但属于低分?化胃癌,且出现淋巴结转移,因此选择了化疗。 今天出来吃饭已经非常勉强,更别?说?翻山越岭去归山公墓。 闻泽也?劝道:“叔叔以?身体为?重。” 这顿饭还有?一个目的是将婶婶秦紫的亲侄儿秦南凯作为?风盛集团下一任掌舵人介绍给大家。 秦南凯精于交际,饭桌上言笑晏晏,长袖善舞。 有?长辈被敬酒后,意?味深长地说?了句,“风盛要改姓秦了。” 声音不大,但足够传进?在坐每个人的耳里,包厢陷入死?寂。 秦紫忽然问?:“小泽,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闻泽按下发送键后抬眼,将手机抄回兜里。 话题转移得很巧妙,大家都知道闻泽的冷木头属性。 不爱钱,不爱权,也?不好美色,别?说?女朋友了,身旁连个母蚊子都没有?。 众人顿时来了兴趣,齐刷刷地看向他,就连闻正光也?来了精神。 “谁啊?”有?人率先发问?。 闻泽淡声回答道:“没有?女朋友。” 秦紫笑着说?:“我今天去林书别?院接小也?,她拿着个抓夹玩,我看样式像小女生用的。” 她说?完从包里拿出个抓夹。 丝绒质地,款式简约,中间镶有?一颗很大的珍珠作为?点?缀。 “可能是小也?绘画老师的。”阮唯君说?。 “绘画老师?”秦紫楞了一愣,保养得体的脸颊呈现出浓重的遗憾,“害我白高兴一场。” “不过怎么在你?住的地方教孩子画画?”她又问?。 阮唯君也?看向儿子。 闻泽:“离得近。” 阮唯君眸光闪动,对小也?的绘画老师更好奇了。风盛集团房产遍地开花,学校附近闻泽名下有?多套房子。如果是为?了方便,不一定非得在自己的私人住所。 她记得怡安花园离学校更近,就在学校门口,那套房子也?是精装好的。 而且儿子性格冷僻,不是会让陌生人随便进?家的人,林书别?院连她都很少去。 宁管家还说?,闻泽每周亲自接送。 “没有?女朋友是吧?”闻正光忽然开口。 闻泽“嗯”一声。 “正好去见见宁康药业董事的孙女,刚毕业从英国回来。” 闻泽直白拒绝,“不了。” 闻正光:“不是让你?进?公司。” 闻泽没有?波澜地道:“我知道。” 家业断,难道香火也?要断? 闻正光的语气不容置喙,“是你?爷爷故友的孙女,也?是你?爷爷让你?见的。” 闻泽缄默着,抗拒无声蔓延。 闻正光忍不住冒火,“为?什么不去?你?要气死?你?爷爷是不是?!” 水晶吊灯光线充沛,照亮了每一个人的表情,整个空间被阴郁笼罩,气压降至极点?。 就在大家以?为?闻泽碍难从命时,平平静静的声音在包厢内响起。 “我有?喜欢的人了。” 第30章 不追了 众人面面相觑。 闻泽的手机在这时响起, 来电显示叶成理,他说了句抱歉后起身离桌走到室外。 背影消失在大家视野的瞬间,有人出声问?:“哪儿的人?家里是干什么的?” 阮唯君也很错愕, 回道:“不清楚。”脑子里却闪过小也绘画老师的身影。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不太可能, 我?看是推辞。” “说不准, 语气不像是开玩笑。” “叫小泽把人带来瞧瞧不就?知道真假了。” “哪能看得出,万一随便带一个女人回来呢?” “……” 山水一品是庭院式酒楼,隐私性极强。闻泽站在一颗高?耸入云的绿杉下, 远处是延绵不断的山脉, 和叶老通完电话后没着急回去,而是去了车上。 他将座椅往后调, 整个人靠在上面,长腿舒展,膝盖上搁着台笔记本。 清脆的键盘敲击音响起。 烟淼吃完饭往回走,收到闻泽的消息时刚刚到寝。她呆滞杵在门口, 插在锁孔里钥匙转了半圈。 三水喵喵:我?已经看完十篇了, 什么还要看? 点开文档时人都麻了, 不会是故意折磨她吧! 消息接二?连三弹出来, 每一条间隔不到五秒- 看完拟五个题目给我?- 拟不出就?接着看 烟淼:“…………” 她边打?字边开门进去,虽然是午后,遮光帘拉得严严实实的, 寝室没有人在,显得昏暗冷清。 三水喵喵:你就?不能告诉我?写什么题目吗?! 闻泽问?她:- 你写还是我?写? 烟淼打?开灯,钥匙往桌上泄气一扔,发出清脆声响- 你写 对面似乎被噎住了, 久久没回复。 烟淼打?字:- 我?写我?写 过了会儿又道:- 请赐题- 否则别怪我?动刑 闻泽阖上笔记本搁至后座,开门下车, 家宴还未结束,出来太久不妥当。 垂着眼皮回复- 什么刑 重点是动刑吗?是给题目好不好! 烟淼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一只狗身上插了十几支箭矢,痛苦地捂住嘴巴。 配字【万箭穿心,保持微笑】 闻泽刚好走到包厢门口,手机入兜前,无声地轻笑了下。 桌上菜肴琳琅满目,觥筹交错。 酒阑人散后,闻泽找到秦紫拿走发夹。 阮唯君整理着肩上的披巾,不经意道:“下周末西郊有个花会,不知道她爱不爱赏花,请柬我?让宁叔拿给你。” 言下之意明显。 “不用了。”闻泽说:“她不爱赏花。” 阮唯君顿了下问?,“那她喜欢什么?” 喜欢什么? 喜欢肌肉美男。 闻泽无端扯了下嘴角,看得阮唯君心里一头雾水。 “你们现在什么关系?”阮唯君又问?。 闻泽:“什么关系也没有。” 阮唯君更?诧异了,她儿子居然是单相思,“那你——” 秦南凯过来和闻泽寒暄,打?断了母子二?人的对话- 烟淼看了一下午的文章,有期刊有硕论有博论,看得眼睛发绿。 不过读着读着,她发现这些文献有共通之处,在一个大方向上,但?烟淼一时之间总结不出来。晚饭前,烟淼终于想出一个题目。 她随便点了份外卖,下楼拿上来后边吃边看。闻泽一共发了四十三篇过来,硕论和博论特别少,期刊大多都就?十几页。 饶是如此看到凌晨三点才看完。 寝室黑暗一片,桌帘拉得严丝合缝,只有电脑屏幕透着微弱光芒。 烟淼捞起手机给闻泽发消息- 看完了- 只有三个题目- 想不出其他了 她将拟好的题目一一发去。 顾青早起兼职,走的时候发现烟淼座位的桌帘是拉上的,板凳下还有一双腿。她走过撩开帘子,烟淼赫然趴在桌上,因为姿势扭曲而难受得皱起眉头。 “喂。”顾青拍醒她。 烟淼蹭了蹭臂弯,艰难地醒来。 “你疯了?”顾青看着她眼底的青黑问?。 烟淼直起身体,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嚓声响。 “几点了?”她问?。 顾青:“七点半。” 今天周日,就?连张佳宜和冷晓雪都还在床上睡懒觉。 “回床上睡,我?走了。”顾青拎起包,无语道:“一个论文而已,及格就?行,搞得跟什么似的。” 顾青走后,烟淼洗漱了下,去食堂吃了个早饭后前往林书?别院。 她拖拖拉拉的,离交稿日没几天了,一个字都还没写,非常心急。 好在只用了两个小时就?把提纲列了出来,框架全是烟淼自己想的,闻泽只在一旁作引导和提修改建议。 烟淼伸了个懒腰,又捶了捶脖子,昨晚把她给睡得有点落枕。 “好困。”她使劲眨着眼睛,哈欠连连。 闻泽看着她的黑眼圈,“没让你一晚上看完。” “你不是说想不出题目就?接着看么,”烟淼皱眉,“我?看完了也没想出五个。” 闻泽:“可以了。” “什么可以了?”烟淼问?。 闻泽:“三个够了。” 他没想到烟淼一晚上看完,也没想到烟淼给的三个题目中有两个具有可写性。 说明是认真思考过的,出乎他的意料。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想五个!”烟淼钻起牛角尖来。 闻泽没搭理她,让她休息够了就?开始写。烟淼撇撇嘴,“黑`奴都没我?这么惨。”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键盘轻柔的敲击音。阳光从一整面墙的玻璃窗透进来,穿过米白?色的纱帘,柔和的光打?在烟淼身上,脸上的细小绒毛看得清清楚楚。 “你在看我??”烟淼忽然回头。 闻泽阖上书?,站起来,“我?下午有事。” 这要赶她走了? “按照提纲填充内容,写完发给我?。”他又说。 烟淼:“干嘛发你,我?写完直接给老师了。” 闻泽:“不改吗?” 烟淼楞半秒,“噢”一声。 她收起背包,发自内心道:“这两天谢谢你了。” 闻泽看着她。 烟淼想了想,“我?请你吃午饭怎么样?” 下午两点半要去市区参加一个座谈话,原本打?算先回趟研究所。 闻泽沉默了会儿,轻点下颌。 黎语记是一家高?端私房菜,开在离林书?别院不远的林玉路。 这家店是烟淼提议的,自从前晚吃了烩饭后心心念念不已,但?是没想到这么贵。 吃下来得人均一千。 她阖上菜单平静道:“太贵了,我?们换一家。” 在一旁倒茶的侍应生?愣怔了,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直白?的客人。 闻泽抽走菜单,重新?打?开,指节往前一推,“点。” 当绘画老师的工资被她拿来买了新?手机。 烟淼摆摆手,“我?请不起。” 闻泽屈指敲了敲菜单,“我?买单。” “真的?” “嗯。” 烟淼笑着将最贵的几样通通点了一遍。 她睫毛扇了扇,“不愧是闻少爷。” 闻泽正在回复群里的消息,听?到这话,掀眼看来,“你叫我?什么。” 烟淼一字一顿,“闻、少、爷。” 闻泽:“……” 烟淼眸光跳动,语气揶揄,“不好听??” “好听?。”闻泽语气平平,放下手机,睨她一眼,“下次不要再叫了。” 吃饭过程中,闻泽提起清明节让她照看闻也的事。 闻也身边必须有人陪,现阶段除了他和阮唯君以及陈姨,只有烟淼能和她长时间独处。 陈姨的父亲出了车祸,人不在A市。 “清明去看你爸?”烟淼吃着紫海胆拌饭,口齿不清地问?,“怎么不带小也一起?” 闻泽眼睑微敛。 烟淼放下勺子,“有看护费吗。” 闻泽视线投来,“你要多少?” 烟淼微微一笑,“你给多少?” 闻泽用湿纸慢条斯理擦着手,“看你。” 肥羊送手上,不宰白?不宰,烟淼提出两部手机的价格,闻泽没有反驳。 快吃完时,烟淼去了趟卫生?间,她今天穿了条纯白?长裙,也没化妆。就?挺随便的,但?路过大厅时,好几个人一直盯着她看。 烟淼感受到背后的目光,心说这就?是天生?魅力,不由得扬起唇角。 但?很快,在厕所隔间里看见?底裤上的一抹红时就?笑不出来了。 “……” 她扭头扯裙摆,血迹比拳头还大。 “……” 她就?说怎么感觉腹部胀胀的。 熬夜加焦虑,经期整整提前了一周,好在有女生?进来上厕所,又碰巧携带卫生?巾。 不幸中的万幸。 但?问?题是,裙子白?得扎眼,上面的鲜红也更?扎眼。 她怎么出去? 包间内,闻泽抬手看了眼腕表。 给烟淼发消息,她没有回复。 “下午我?要参加学术论坛,从这里过去至少半个小时——”字打?到这,闻泽忽然停了,眉心微蹙,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 删完重新?编辑- 已结账,先走了 还未发送出去,消息从底部弹出- 你来一下- 厕所 男女卫生?间分得很开,女厕在里面,通道香氛味浓重。 烟淼背抵墙在门口等着,见?闻泽从拐角处走来,勾勾食指,催促道:“快过来。” 经过男厕时,路过的人看他好几眼,闻泽迟疑了一下,加快步伐走去。 “衣服脱了。”烟淼盯着他身上的西装外套。 闻泽很轻地蹙了下眉。 “借我?用一用。” “我?裙子上有血。” 她整个人紧贴墙面,闻泽上下扫视她一眼,裙摆洁白?无瑕,问?:“受伤了?” 烟淼也没什么好掩饰的,“大姨妈。” 闻泽不接:“姨妈?” 烟淼有些不耐烦,“月经懂么?” 闻泽沉默了一瞬,烟淼心说这也不懂,生?无可恋地道:“下面流血,ok?” 闻泽:“……” 闻泽脱下衣服扔给她,烟淼看了看长度,直接披上了,刚好能遮住臀部,“我?洗了还你。” 闻泽:“不用。” 肯定?是嫌弃,烟淼跟在他旁边,无所谓地道:“那我?扔了。” 闻泽驻足,“不用洗。” 烟淼望着他,“嗯?” 闻泽:“有专人洗。”- 接下来的几天烟淼被论文折磨得死去活来,闻泽批注一片红,烟淼改了一遍又一遍。 顾青从身后路过,呵一声,“他又不是学近代史的,一个理科生?给你论文离不离谱?” 张佳宜扭过头来,插嘴道:“我?听?我?老乡说,闻泽打?小不偏科,科科满分,作文还得过全国金奖。” 顾青摸了摸耳朵,“……当我?没说。” 交稿前一天,烟淼崩溃了,可怜巴巴地求闻泽帮忙写。 闻泽说:“不可能。” 烟淼皱鼻,“怎么不可能?” 闻泽:“天塌了都不可能。” 烟淼在寝室把闻泽的祖宗问?候了八百遍,键盘敲出了火花,终于在截止时间前半个小时敲下最后一个句号,格式早就?已经改好了,为了不出错,她又校对了一遍。 邮箱发出去时显示晚上十一点五十七分,烟淼推开椅子,往后舒坦一靠。 终于写完了。 笔记本在这时发出滴滴提示音。 点开一看,闻泽发来了一个文档。 都写完了还发文献?有病吧! 烟淼耷拉着眉眼点开,鼠标滚轮滑动两下后再也不动了。 光标停在题目下的作者?名?上。 上面写着“烟淼”两个字。 但?不是她那篇论文,是一篇题目全新?的近代史论文。 …… 志愿者?协会在周六举办本学期的聚餐轰趴活动,地点定?在八公?里远的一栋三层别墅里。 游戏机,麻将机,桌游,影院,ktv一应俱全,还有酒水食物提供。 大家从早上玩到了晚上,烟淼刚被论文榨干了精`血,一个人窝在按摩椅里,什么也提不起兴致,一直在看手机。 烟母发来消息问?她玩得开心吗,烟淼点开摄像头拍照。 正在旁边看男生?打?桌球的郭敏扭头看来,“你发朋友圈的时候记得把我?p一下。” 烟淼把照片给烟母发过去,“我?不发朋友圈,我?妈问?我?在哪儿玩。” “必须发,每个人都要发。”郭敏说:“集满两千个赞打?九折,四千个赞打?八折。” 她走过来说:“我?们现在已经超三千了,正在向四千进发!” 烟淼:“……” 点开朋友圈,一溜烟全是相同?的九宫格。 看来大家都很敷衍。 烟淼在郭敏学姐的监督下,编辑了朋友圈。 “定?位点一下。”郭敏提醒,“不然不算数。” 晚上十点,无聊的轰趴终于结束。 乌泱泱一大群人站在外面打?车。 烟淼作为新?进来的成员,和其他人都不熟,并且一整天也没怎么和大家互动,大家四人抱团拼车,最后只剩下烟淼和另外一个女生?。 两人相视一眼。 “我?们一起?”烟淼试探性地问?。 女生?腼腆地一笑,“我?男朋友来接我?。” “哦……” 女生?被男朋友接走后,大街上只剩下烟淼孤零零一个人。 风一吹,显得周围特别安静。 她垂着嘴角,低眼打?车。 就?在这时,涡轮发动机的轰鸣划破安静,一辆纯黑机车咆哮而来。 段一鸣取下头盔,往她怀里一扔。 好几周没见?,烟淼睫毛轻眨,“你不是去比赛了吗?” 段一鸣长腿迈下车,“下午才回国。” 心里缺失的一块被突然而来的惊喜填补上了。 烟淼勾起眼尾,“来接我?的?” 段一鸣动唇刚要回答,前方有车辆驶来,开着远光灯,并鸣了声笛。 熟悉的车标,熟悉的车牌号。 迈巴赫停靠在路边,车门打?开,一个身长挺拔的男人从车里下来,在离她只有一步之遥时才停下。 烟淼站在两人中间,像个夹心饼干。 她惊诧地问?:“你怎么来了?” 风忽然变大了,树叶哗啦作响,光影绰绰。 闻泽:“来接你。” 30-40 第31章 不追了 四目相接 风跟有自主意识似的, 十分配合地停了。树叶摇曳的沙沙声渐渐变小,直至消弭。 来接你。 …… 来接你? 烟淼在心里默念了两遍,第一遍是陈述语气, 第二遍是疑问句语气。 如果不是亲眼看着闻泽从车上下?来, 亲耳听到这三个字从他薄唇里?吐出来, 烟淼会怀疑这个世界错乱了。 她思考了两秒后问:“小也想见我?” 上周就?是因为小也想和她玩,将绘画课时间由下?午提前到了上午。 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别?的原因。 闻泽沉默了一瞬, 看?上去?像是在斟酌。尔后, 他看?着烟淼说:“她已经睡了。” “那你——” 烟淼的问话被站在一旁非常不?高兴的段一鸣打断,“淼淼, 附近有家?烧烤摊特别?好吃,想吃吗?” 听到这话烟淼扭过头来,目光从闻泽身?上移到了段一鸣脸上。 别?墅提供的午晚餐量少,且不?合她胃口, 一整天烟淼都没吃什么东西, 只在自动?贩卖机里?买了几包零食。 她舔了舔嘴角, 点头应声, “好啊。” “我带你去?。”段一鸣扬了扬下?巴,“上车。” 烟淼侧头看?了眼闻泽,本想接着问, 段一鸣攥起她小臂,对闻泽说:“我们要去?吃夜宵,先走?了。” 烟淼被段一鸣牵着往前走?,脚后跟刚悬空, 另外一只胳膊被人牵起。 烟淼回头,满脸问号。 闻泽知道这个举动?不?太合适, 下?意识松了松,但没完全松开。他手掌本就?大,虚虚圈着她细腕,力度不?会弄疼,也不?会让她轻易逃脱。 “正好我也饿了。”他平平静静地?说道。 段一鸣用力将人往自己跟前拽了一小截,现在烟淼离他更近。 “是没有营业执照的路边摊。”段一鸣碎发挡在眉前,神色挑衅,“你要吃?” 闻泽“嗯”一声。 段一鸣似乎是觉得惊讶,上下?打量他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他洁白无瑕的衬衫上,戏谑地?道:“劝你别?去?,你吃不?下?的,菜全摆在马路上,车经过扬起厚厚的灰尘,老板串肉不?带手套,上了厕所也不?洗手。” 闻泽皱了下?眉,段一鸣唇角扬起胜利的弧度。 “啊……”烟淼的左右手分别?被他们牵着,像一只扑腾起翅膀的鸭子,“那我也不?吃了。” 段一鸣神色一顿,“……其实也没那么脏。” 烟淼挣脱开两人的手,指向不?远处亮着灯的招牌。 “吃这家?吧。” 不?说吃烧烤还好,一说肚皮就?在反抗了,而且现在已经十点过了,宿舍有门禁,烟淼想赶紧吃完回去?。 于是三人来到对街名为“菊姐烧烤”的小店。 门面非常小,好几张桌子摆在外面。刚走?过一波客人,地?上全是烟头和酒瓶。 看?情况,卫生没比段一鸣说的那家?好多少,冰柜上全是黑色的油垢,灯也黯得不?行。 老板娘过来一边收拾一边说:“你们先去?选菜。” 烟淼倒是不?挑,小烧烤店都这样?。她拿起选菜的盘子,转头看?向闻泽,狐疑地?问:“你确定要吃?” “怎么?”闻泽:“我不?能吃?” 他吃不?吃得下?和自己没关?系,因此烟淼没有再?接着问。 冰柜很小,三个人挤作一团,烟淼将手里?的盘子扔给他。 “你们选。”说完她走?到外面的桌前拉开椅子坐下?,然后低头玩起手机。 闻泽保持原有的姿势,手臂僵着,皮肤和铁盘接触,冰凉又滑腻,边框处沾有似蚊子尸体一样?的小黑点。 下?意识的抗拒然让他手指松开,但在盘子即将滑落前又紧紧抓住了。 他告诉自己,试着尝试一下?,或许只是看?着脏。 桌子是长方形的。 段一鸣和烟淼坐一边,闻泽坐对面。 两人相谈甚欢,烟淼的头发垂在段一鸣肩头, 闻泽看?着发丝扫动?。他记得那种感觉,很轻地?落在衣服上,随着动?作发出微小的摩擦声,脖子也会触碰到,有时是柔软,有时是酥麻的。 闻泽默了默,起身?找老板要来壶热茶,准备拿走?烟淼的那副碗筷时,一只手伸过来,夺走?了水壶。 段一鸣笑着说:“我自己来。” 闻泽看?着他将烫好的碗推给了烟淼,抢先完成了自己即将要做的举动?。 烟淼感动?地?抬起头:“小段你太暖了呜呜呜。” “小段?”段一鸣屈指掸了下?她脑门,“叫哥。” 烟淼捂着脑门不?服气,“凭什么?” 段一鸣哼笑,“比你大。” 烟淼想了会儿,长睫轻眨,“叫哥给零花钱么?” “先叫再?说。” 笑容刺痛了对面人的脸。看?着两人贫嘴打闹,闻泽唇线抿成冰冷的一条。 “很吵是吧?”段一鸣忽然看?过来,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们平时在一起都这样?。” 烟淼也跟着看?过来,闻泽的脸色像他身?后的夜空一样?黑。嫌脏也好,嫌吵也好,是他自己要跟过来的。 烟淼撇下?尾睫,不?悦地?道:“道什么歉?有病才道歉。” 护犊子的语气让闻泽特别?想用什么东西将她的嘴堵住,让她不?要再?为别?的男人说话了。 此后三人一直沉默。 烟淼垂眸在寝室群里?回消息,闻泽和段一鸣无言对望。 直到烧烤上来,段一鸣将一小捆五花肉放进烟淼碗里?。 “她不?吃葱。”闻泽冷不?丁开口。 段一鸣手臂顿了瞬,烟淼也掀起眼皮。 空气在这一刻凝滞。 过了半秒,段一鸣扭头看?向烤架前的大叔,大声道:“老板,后面的不?要放葱。” 老板拿毛巾擦着汗,应了声好。 烟淼直勾勾地?看?着闻泽,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乱说什么,”烟淼无语地?道:“我明明吃葱。” 段一鸣在旁边幸灾乐祸,“数学天才不?是记性都特别?好吗,过目不?忘,这也能记错?” 闻泽懒得理会段一鸣的阴阳怪气,但依然解释了,虽然算不?上解释。 “没记错。”他说。 他清楚记得第一次和烟淼吃饭,烟淼挑出了汤里?的葱花。 烟淼回忆一番。 不?是不?吃,是吃了怕和你说话有味。 不?过现在不?在意了,她看?向大叔,“老板,说错了,要放葱。” “到底是放还是不?放?”老板问。 烟淼:“放,多放点!” …… 这个小插曲过后,闻泽没再?吭声。 烟淼和段一鸣两人热火朝天地?边吃边聊。 “看?我比赛没?” “看?了,看?的直播。” 段一鸣挑眉,“真的?” “嗯。”烟淼啃着烤鸡爪,“你不?是上热搜了吗,我还去?看?了,评论区统一得像机器人发言,全是说你帅叫你老公?。” “机器人?”段一鸣思忖片刻,“你是说我买水军?” 烟淼放下?鸡爪,一脸你怎么听不?懂我说话的无奈感,“我是说你帅。” 段一鸣缓缓地?勾起唇角,“是么?” “嗯!” 段一鸣又问:“那你评论没?” 烟淼:“当然评论了。”身?边的人成为顶流体育明星,她很骄傲的好不?好,那还不?得给段一鸣狂加热度。 段一鸣眉梢微抬,“评论了什么?” “我评论了好多。” 烟淼擦了擦手指,在两个男人的注视下?,点开大眼仔手机念起来: “看?见小段跨栏后,我就?变成一台挖掘机:绝绝绝绝绝绝绝绝绝绝……” 和想象中的评论很有出入,段一鸣嘴角撇下?一截。 闻泽从胸腔里?闷出一声难以察觉的轻嗤。 “还有呢!” “小段真是四套减三套,迷人得有一套。” “什么体育生,明明是我的一生。” “飞人段一鸣,宝贝我爱你~~!” “……” 段一鸣笑得合不?拢嘴,闻泽没听完就?起身?抽烟去?了- 吃完将近十一点,晚上不?堵车,段一鸣保证二十分钟内把烟淼安全送到女寝楼下?。 段一鸣去?结账时被告知已经买了单,他对闻泽说:“多少钱?转给你。” 闻泽没看?他,“不?用。” “多不?好意思。”段一鸣点开微信,强硬地?道:“我扫你。” 闻泽看?向烟淼,冷淡着嗓子说:“转给她。” 烟淼凝了一瞬,以为是转给自己,然后再?转给闻泽。 “整这么麻烦。”烟淼冲段一鸣挑挑眉,“不?用给。” 三人往外走?,闻泽走?在前面,烟淼和段一鸣并排跟在后面。 烟淼掀眼皮看?了眼前方衣着矜贵的背影,小声跟旁边的人嘀咕,“他是大少爷,富得流油。” 没等段一鸣接话,她又继续说道。 音量还不?自觉拔高了点,像是真的觉得惋惜。 “我们该全拿贵的,” “你拿太多素菜了,素菜不?值钱,那个虾十五一串,全部拿完才对,还挺好吃的。” “下?次记住了。” 前面的人忽然停脚,回头看?来,目光落在她脸上。 没什么表情地?问:“还吃吗?” 不?曾想他会听见,明明已经压着嗓子说话了,烟淼被噎了一噎。 “没有下?次。”闻泽说,“还吃再?回去?点。” 不?仅没表情,语调也没有丝毫起伏。 整个人冷冰冰的,很可怕。 烟淼摆摆手,小声礼貌地?说:“不?了,谢谢你。” 段一鸣的机车停在绿化树下?,闻泽的汽车停在路灯前。 一前一后只隔了不?到两米的距离。 烟淼跟在段一鸣身?后,闻泽往车的方向走?,转着手里?的车钥匙,没急着解锁,而是走?到离驾驶座还有几步之遥时回头看?了烟淼一眼。 烟淼正准备上车,视线和闻泽碰撞上。 他眉眼深邃,看?她的目光也极深。 烟淼笑着挥了挥手,“拜拜。” 夜色阴冷,迈巴赫前灯闪了两下?,掩盖了闻泽瞬间变化的表情。 烟淼等段一鸣先上去?,她站在机车尾巴后。忽然什么东西打在了额头上。 她伸手接住。 大家?同时察觉到了什么,段一鸣戴头盔的动?作停下?,闻泽开车门的手也顿住。 他脚尖微转看?向烟淼,语气淡淡却透着几分不?容置喙。 “下?雨了,坐我车回去?。” 烟淼看?着他摇摇头。 闻泽:“为什么?” 烟淼没回答,径直跨上段一鸣后座,双手紧紧环抱住他腰。 在这时才扭头看?来。 “心理阴影懂吗?” 视线落在很久没见的迈巴赫上。 “尤其是晚上。” “下?雨的时候。” 第32章 不追了 烟淼赶在宿管阿姨关门前的最后一刻回到寝室。 “你们聚餐聚这么晚?”张佳宜从阳台进来,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不回来我睡哪儿?”烟淼将包取下挂在衣柜上,解释道:“吃烧烤去了。” 张佳宜啧一声?,“活动真丰富。”又看见她肩上有些湿润, 面露诧异, “外面下雨了?” “嗯, ”烟淼打开台灯,拉开椅子坐着换拖鞋,“不过下得很小, 毛毛雨。” 刚说完, 外面轰隆一声?,雨点骤大。 烟淼洗漱完爬上床。一体式床帘隔出狭小黑暗的?空间, 她?侧躺裹着被子紧靠墙角,怀里抱着个玩偶,手机屏幕发出的?冷白光投在她?脸上。 朋友圈很多未读消息,全是轰趴别墅的?广告点赞。 她?消除红点, 意外发现小也的?头像也在其中。 顿了顿后转过身, 躺平看着贴满帅哥海报的?帘顶。又过了一会儿, 烟淼重?新捞起枕头边的?手机确认。 她?确实。 屏蔽掉了闻泽。 想起他说的?那三个字, 烟淼大脑短暂地空白了几?秒,但心底升起的?纳闷渐渐被另一种更浓烈的?莫名其妙代替了。 手机在这时无声?地震动了两下。 消息接连弹出。 段一鸣:睡觉没有? 段一鸣:今天的?烧烤没有我说那家好吃,下次带你去吃那家 段一鸣:清明放假回家吗? 烟淼翻了个身, 趴在枕头上回他。 三水喵喵:我要带小孩儿 段一鸣:小孩? 三水喵喵:家教学生 段一鸣:带四天? 三水喵喵:不,就清明一天 三水喵喵:但清明后我要回家 即将?十二点,烟淼打了个哈欠,结束了和段一鸣的?对话。手机前放下前, 又呜地震动一下。 烟淼以为是段一鸣,结果?是闻泽。 他问:到没 惜字如金, 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烟淼看了半晌懒得回复,将?手机充上电塞在枕头下,闭眼睡觉。 …… 此时此刻的?林书别院。 闻泽起身接了杯水,手中马克杯折射出冷倏的?光,他走到落地窗前,手动将?帘子拉开。 雨点敲打着窗户,水滴顺着玻璃往下流动,形成无数条弯曲凌乱的?轨迹。 叔叔闻正光忽然打来电话,开口便是冷声?质问: “你有没有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 闻泽皱了下眉,不知道叔叔在说什?么,略显疑惑地问:“怎么了?” 两日前,宁康药业董事专程来看望病榻上的?闻宏闵。近几?年国内医疗需求巨大,宁康药业发展迅猛,一跃成为成为南方最大的?制药公司。 宁康董事前来主要为一件事: 风盛股市蒸发,重?点项目面临撤资叫停的?危险,宁康愿意入股。 在事情商谈到一半时。 宁董不经意问了几?句闻宏闵独孙的?近况,在闻宏闵摇着头叹息说闻家后继无人之时,宁董笑着说起自己的?孙女,话里行间带有夸赞之意。 大家族常利用子女间联姻进行商业捆绑,达到利益互补,巩固家族势力和地位的?目的?。但闻家显然不在此列,一贯的?态度是—— 可以联姻但不是必须。 然而闻家只有闻泽一根独苗,看着根似要断在他这一代。 缠绵病榻的?闻宏闵已经无心顾及家业,只想看着孙子成家,最好再抱一个曾孙。 这是他闭眼前唯一的?愿望。 闻正光后来叫秘书查过,宁董的?孙女宁晚笙不知什?么时候见过闻泽一面,缠着宁董要和闻泽相亲。 因?为父母出车祸双双去世?的?缘故,宁董非常疼爱这个孙女。闻泽一表人才,风盛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集团,最重?要的?是宁晚笙倾心于他,宁董当然乐意促成。 经秦紫之手,将?闻泽的?微信推给了宁晚笙的?小姑,宁晚笙的?小姑又将?微信给了宁晚笙。 两人好友是加上了。 但在宁晚笙介绍完自己约闻泽在某某餐厅见面后。 闻泽只回复了两个字:抱歉 宁晚笙一个众星捧月的?大家小姐主动出击,对方不买账不说还这么冷漠。 因?为非常喜欢闻泽,虽然不悦,还是舔着脸开展破冰行动。 宁晚笙:其实我也讨厌相亲,很封建,我们可以试着做朋友 她?很有边界感地用了“朋友”两个字。 随之。 闻泽回复两个字:不必 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宁晚笙心碎得稀巴烂。 微信是秦阿姨给的?,秦阿姨是闻泽的?亲婶婶。如果?不愿意一开始就应该拒绝,所以给微信是为了羞辱她?吗? 宁晚笙哭了整整一晚上,大闹酒吧。 老一辈都注重?面子,太太圈又喜欢坐在一起开茶话会。自己捧在手掌心的?孙女难免陷入不自重?,被人看不上的?闲言碎语里。 宁董非常生气,暂停了投资。 闻正光明白宁董在气头上,不可能真的?因?为这种小事而改变重?大商业决策。 不过风盛和宁康的?纽带目前只在于闻闵宏和宁董的?旧情。风盛如果?想进军医疗行业,不可避免要“求着”宁康合作。但这件小事足以让两家滋生出一小条隔阂。 闻正光说明情况,沉沉地叹了口气,“你太不懂事了。” 闻泽走回书桌前,将?纯白色的?马克杯放下,“家宴上我已经明确拒绝过了。” 言下之意是: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的?微信给她?? “你考虑过宁董孙女的?感受吗?”闻正光问。 闻泽轻蹙了一下眉,“这跟我没关系。” 闻正光膝下无子,一直将?闻泽当成自己的?亲儿子。 他智商过人,成熟稳重?,但也极其自私冷血。 “也对,”闻正光冷呵一声?,像是拿他没了办法,连指责都带上了自嘲的?口吻,“你连家人的?感受都不顾,我还指望你什?么。” 闻泽静静地等着闻正光发完火气。 “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向她?道歉。” 他用了“如果?需要”四个字。 不论是否顾及家人的?感受,在宁晚笙的?事情上,他认为自己没有做错。 不愿意不喜欢就应该拒绝,委婉地说一堆废话和言简意赅表达真实意思,目的?都是同一的?。没必要浪费时间,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况且,后一种比前一种少了百分之九十九继续纠缠的?可能性。 “没必要了。”闻正光话锋一转,“你说的?女朋友,是真是假?” 这个问题闻泽一时之间没法问答。 有喜欢的?人是真,但不是女朋友。 闻正光又说:“既然不愿意见宁康董事的?孙女,那就把女朋友带回来见爷爷。” 闻泽“嗯”一声?。 闻正光没想到他这么爽快,有些出乎意料,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丢下两个字,“尽早。” 电话挂断后,闻泽点开微信。 十分钟前发出的?消息没有任何回音。 雨越下越大,从深不见底的?夜空急促冲刷下来。他掀了掀眼皮,透过雨幕,仿佛穿越时光回到了那晚。 烟淼的?手搭在门把,下车前扭过头望他,双眼像受伤的?小鹿一样又红又湿,但看向他的?眼神还隐隐残留有一丝期待,最终在他说出那些话后,彻底浇熄。 烟淼是剩下的?那百分之一。 他对她?说过的?话比其他人都重?得多,每一个字都试图扎在心脏上让她?死心放弃。 火机砂轮发出咔嚓轻响,闻泽站在落地窗前点燃支烟。 所以。 她?是不是也像宁董的?孙女一样哭了整整一晚?- 清明一早,烟淼被闻泽接去林书别院。 下车后,烟淼发现车库里的?车换了,跑车还是原来那辆,迈巴赫换成了一辆别的?她?不认识的?车。 “这什?么车?”还怪好看的?。 闻泽:“库里南。” “没听?说过。”烟淼对车子的?认知停留在奔驰奥迪宝马,再高级点就是保时捷,知道迈巴赫也是因?为烟父想买。 思及此,她?随口问了句,“你的?迈巴赫呢?” 两人站在电梯门口,闻泽侧头看来,“坏了。” 烟淼“哦”一声?,没多问。 闻也已经等在林书别院了,坐在沙发上的?还有一个女人,穿着素色旗袍,面容姣好,气质典雅。虽然眼尾有细小皱纹,但能想象得出年轻时是何等仙姿。 烟淼从未见过,对着闻泽露出疑惑神色。 “我妈。”闻泽介绍道。 “阿姨好。”烟淼乖巧地打着招呼,小也像只小火箭一样蹿过来抱住她?腿。 阮唯君看着女儿情绪表达激烈的?动作,惊讶在脸上一闪而过。 她?站起来,理?了理?裙摆,对着烟淼温柔地笑,“你好,烟老师。” 烟淼被她?身上散发出的?温婉气质折服了。 这么温柔和善的?女人是怎么生出冰山脸儿子的?? 烟淼不由地看向站在一旁的?男人。 闻泽抬眉梢,用眼神问她?怎么了。 烟淼微摇下颚。 阮唯君瞧见他俩的?小表情,笑了笑,“烟老师,小也就麻烦你了。” 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 闻泽叮嘱了几?句后提醒烟淼,“不要去楼上。” 烟淼知道楼上是他的?私人空间,也没打算踏足。这话说得像是她?要趁他不在窥探隐私,不高兴地撇嘴。 “知道了。” 语气冷恹恹,闻泽明显感知到烟淼带有情绪,目光落在她?脸上审视片刻,确认理?解无误后才开口。 “我是说小也。” 烟淼:“嗯?” 闻泽:“没说你。” 烟淼看着他说:“我不上去。” 闻泽缄默了半晌,“记得将?门反锁。” 烟淼皱眉。 他又说:“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烟淼眉头皱得更紧了。 闻泽:“记住没?” 他语气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烟淼脑门一串问号飘过。 “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马上换人来照看小也。” 她?是二十岁,不是两岁。 闻泽顿了顿,“有事打电话。” “嗯。”烟淼有点不耐烦了,“你走吧。” 今天天气很好,光线从外面透进来,光影围了烟淼一圈,显得脑袋毛茸茸的?,闻泽忽然很想重?重?揉她?头,但手指蜷了蜷,手臂始终没抬起来。 “我走了。”闻泽说。 烟淼打开电视机,没看他,“快走快走。” 闻泽动了动唇角,欲言又止,转身离去了。 烟淼和小也在露台画了一上午的?画,午饭烟淼打算点黎语记,反正有人报账。结果?清明闭店了,转而打开外卖软件。 但看着蹲在地上玩得正起劲的?小也,心想不能给她?吃加满科技、卫生状况不明的?食物。 冰箱里空空如也,烟淼点的?生鲜到达后,她?站在岛台前给闻泽打电话。 “燃气灶怎么开的??” 和家用灶不同,烟淼没见过这种高级货,全是触控屏,摸索半天也没反应。 电话那边很安静,像是在墓园内。 “你要做饭?” 烟淼把袋子里的?食物拿出来,下巴夹住手机,“嗯”了一声?。 “左上方有一个总开关。”闻泽出门前专门将?岛台的?电断了。 烟淼找了找,拇指一按,“可以了。” “打算做什?么?”他问。 烟淼拨开袋子看了看:“牛肉,菌子,虾,每样都买了点,营养均衡。” 电话里安静了一瞬。 “你会做吗?” 烟淼拿下手机,贴在耳旁,“看不起谁?” 闻泽:“菌子就算了,怕你们中毒。” 烟淼:“……”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烟淼把电话掐了。 她?在家从不做饭,跟着手机学了几?分钟觉得很简单,但实际上手起来油蹦得到处都是。烟淼手忙脚乱,一会儿关火一会儿开火。 一个小时做了三道菜,虽然卖相不好,闻也捧场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牛肉塞进嘴里。 烟淼得意地道:“怎么样,不错——” “呕——” 闻也吐在了桌上。 烟淼:“……” 烟淼尝了一口,面露晦涩,当机立断捞起手机点了份全家桶- 金乌西?沉,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往年有陈姨在家照看小也,闻泽和阮唯君会在园林旁的?酒店小住几?天。 今年陈姨不在,两人提前赶回A市。阮唯君在车里等着,闻泽上楼接小也。 一开门,就看见小也倒挂在沙发上,烟淼坐在地上背靠茶几?,两人炯炯有神地看着电视,连他进屋都没有注意到。 小也先?看见哥哥,光着脚从沙发上跑下来。 烟淼扭头一看,猛地吓一跳。 茶几?上散着外卖包装,地板上全是薯片屑,闻泽视线扫过不受控制地皱起眉头。 烟淼拍拍屁股起来,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看时间,“不是说最早九点回来吗?” 现在才八点。 她?有拖延症,打算八点半开始收屋子的?,闻泽回来得让人措手不及。 知道他有洁癖,烟淼赶紧收拾桌子。桌角旁有一包没吃完的?薯片,烟淼弯腰去捡,一只胳膊伸过来,手指触碰,烟淼顿了下,闻泽也滞了一瞬。 闻泽将?薯片从她?手里抽走,直起身体,“我先?送小也下去。” 屋内只剩下烟淼一个人,她?快速将?茶几?上的?食物残渣扔进垃圾桶,扫完地后没看见拖把,只好找来一条帕子擦地。 闻泽一进门就看跪趴在地板上的?烟淼。 她?今天穿了一条深色牛仔裤,背对玄关,一来一回的?动作让本?就圆润的?臀部线条绷得更紧。 闻泽呼吸紧了一瞬,移开视线。 烟淼听?见动静回头,长发随之垂落在胸前晃荡,望过来的?眼神纯粹无辜。 “你在干嘛?”闻泽走过来问。 “拖地啊。”她?说。 闻泽:“有你这么拖地的??” 烟淼直勾勾看着他。 闻泽走过去将?她?扯起来,烟淼说:“还不是因?为你家没拖——” 话没说完,脚下一滑往后仰摔去,闻泽眼疾手快将?她?腰揽住,两人的?姿势跟偶像剧里演的?如出一辙。 哇哦。 好浪漫。 放在以前,烟淼肯定?顺杆爬吃闻泽豆腐了。 但现在只觉得他手硌得疼。 “放开。”她?说。 闻泽喉结滑动,似想说话但又咽了回去,手松开,烟淼跌坐在地,发出哎哟一声?。 烟淼摔了个屁股墩,胸口窝火:“你什?么意思?” 闻泽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表情愣怔一瞬,但很快恢复平静,俯身欲将?人扯起。 烟淼猛地拍开他手,气不打一出来,“你有病啊?!” 闻泽平淡复述,“你说的?放开。” 烟淼:“……” 我是叫你放开,但没叫你这样放! 闻泽人高,站在跟前自带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语气里也有那么点警告意味,“起来。” 烟淼曲腿坐在地上,手掌撑在臀后,不说话,也不起身,就睁着圆圆的?眼睛瞪他。 窗外的?天空已经全黑,屋内灯光大亮,周遭落针可闻。 就这么对视了片刻,闻泽拿她?没办法,转身往沙发走。 “喂——!” 烟淼继续瞪他,像是要在他身上戳个洞出来。 闻泽回头,眼眸深幽漆黑,让人捉摸不透他在思考什?么。 “你想怎样?” 烟淼鼓起腮帮,“你猜呢。” 四目再次相对。 闻泽的?声?音在空旷静谧的?室内响起。 平平淡淡,却?透着点不明意味。 “抱你?” 烟淼鼓起的?腮帮瞬间消下去,点点头。 闻泽似有若无地笑了下,转身走来。 在他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时,烟淼嗖得起身,对着他膝盖狠狠踹了一脚。 “…………”- 地板湿滑,毫无防备的?闻泽摔向茶几?,手掌扭曲撑在桌面。 烟淼没想到自己那一脚这么牛逼。 “没事吧?” 闻泽直起上半身,活动了手腕。 他看着脸有点沉,烟淼心想闻泽应该没被人这样对待过,毕竟是矜贵的?少爷。 脸凑过去,“手崴了?” 只有轻微痛感,但闻泽小臂僵悬在半空,“嗯”一声?。 “我看看。”烟淼攥起他手腕,拉开袖口一看,惊呼道:“这个骨头怎么这么凸?脱臼了?” 闻泽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 这是尺骨茎突。 她?手小小的?,很温暖,闻泽眷恋手腕上的?温度。 薄唇吐出两个字,“可能。” “痛吗?”烟淼又问。 闻泽见她?一脸担心,唇角扯起小截弧度,“痛。” “上医院吧。”烟淼放下他手,转头拎起自己的?包。 “那我先?走了,”说完视线落在他手上,“你这样也没办法开车送我。” 闻泽唇角蓦地垂滞,声?音陡然冷了几?个调。 “你不送我去医院?” “我为什?么要送你去医院?”烟淼上下扫视他两眼,像是从他表情里得出的?结论: “你不会以为我还喜欢你吧?” 第33章 不追了 闻泽没?有回答, 偌大的屋子?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时间过得很快,又仿佛很慢。两人在沉默中过了大约七八秒,烟淼看见他眉心缓慢下沉。 像是杯弓蛇影, 心有余悸。 害怕自己再次缠上他。 烟淼唇瓣翁张, 想?解释但又觉得没必要。反而给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刻意?感。 明天一早的车票, 她着急回寝室在熄灯前收拾好行?李。 从闻泽身旁经过时?,闻泽叫住了她。 “我受伤了。” 烟淼脚步没?停,“我知道。” 她走到门口才转过头来接着说:“你只是受伤, 又不是快死了。” 闻泽:“……” 烟淼弯腰在门边换鞋, “叫宁叔陪你去。” 闻泽走过来,“他不在。” 烟淼扯起鞋跟, 站直身体,不甘示弱地仰头看他,“那你叫别人,反正我不去。” 玄关只开了很小一盏夜灯, 周围光线昏暗。他的高挺鼻梁给眼窝打上深刻阴影, 说话时?面无表情, 盯得?叫人心里犯怵。 “踹了就想?跑?” 烟淼手搭上门把, 眼皮上挑,睫毛扇动,欠揍地反问:“你有意?见?” 咔的一声, 门打开。 烟淼只将门推开了一个缝隙,把手的另一端在这时?被人握住,力量对抗不到十分之一秒,门又“砰”的一声关上。 很轻微的一声, 却让烟淼心尖一颤。 玄关比起这间?屋子?的其他地方?过于狭窄,又因为闻泽站在侧后方?, 手臂横在她腰后,导致两个人像处于一个密闭空间?,烟淼被人为禁锢住了。 她扭头,下巴上抬斜眼看他,有恃无恐的表情里裹挟着一丝局促。这是因男女身高力量悬殊而天生自带的不安。 “你想?怎么样?”烟淼问。 闻泽修长指节仍握着门把手,没?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她。 烟淼:“踹回来?” 似对她说的话感到无语,闻泽掀了掀眼皮,“我不打女人。” 烟淼思?考片刻,回忆的按钮触发:“可我怎么记得?某人对我说过一句话——” 一字一顿。 “信不信我打女人。” 这句话是当?时?闻泽让她滚,她笑着说不会?并让他教自己怎么滚后,闻泽冷冷地垂眼俯视她说出的。 烟淼惟妙惟肖地模仿出了他当?时?的语气,轻飘飘的像羽毛一样落下,插上心脏时?却锋利如刀刃。 闻泽沉默了一瞬,“吓唬你的。” “我好怕哦,”烟淼眼尾吊得?高高的,阴阳怪气道:“我被吓到了,要吓死了。” 她眼珠转来转去,灵动得?像小鹿,闻泽很想?伸手蒙住。 闻泽冷嗤一声:“这不活得?好好的。” 烟淼哼了哼,视线落在他手上,揶揄道:“看来没?什?么大碍。” 闻泽没?好气地道,“是另外一只手。” “我管你哪只手。”烟淼蹙眉:“好狗不挡道。” “……” 闻泽保持姿势没?动,半眯起眼,“再说一遍。” “我说——”烟淼从上扫到下,最后停在他腰腹部位,“再不开门,我要踹你第三?条腿了。” “……” “让你失去性`福。” “……” “断子?绝孙。” “……” “后继无人。” “……” 闻泽深幽的目光打量她半晌,手腕下压,门应声打开。 烟淼走后,闻泽拿出药箱给手腕喷了止痛药,尔后用?消毒液重新擦了一遍茶几。 空旷静谧的平层内,只有智能清洁机器人发出工作的声音。闻泽走进厨房,冰箱里堆满了食物,一板草莓味酸奶放在最外面。 冰冷的空间?顿时?充满了生活气息。 他拆开一瓶撕开封口仰头喝下。酸酸甜甜的,味道有些怪,但在接受范围内。 酸奶瓶比巴掌还小,没?两口就喝完了。闻泽走到岛台前的垃圾桶,目光不经意?扫过一碟搁在台子?上烧糊了的菜。 颜色深得?难以分辨是什?么东西,闻泽皱了皱眉头,打算扔掉。但在倒进垃圾桶之前改变了主意?。 他尝了一口。 难以下咽。 但还是咽了下去- 烟淼起了个大早赶高铁回家。 烟父烟母提前到车站接她,清明节堵车高峰期,从车站回烟家要半个多?小时?。 烟母准备了草莓和卤鸡爪让烟淼在车上吃。 烟淼接过保温盒,惊讶出声:“热的?” “你爸掐好时?间?,走前刚好出锅。”坐在副驾驶的烟母扭头看来。 也就一个多?月没?见,整得?跟一年没?见似的。烟母在车上絮絮叨叨地说她瘦了,在学校没?吃好,又说读书太累,辛苦她宝贝了。 烟淼想?了想?自己上课玩手机,下课睡大觉,晚上看美男。 心里忽然滋生出一丝愧疚。 她拿起放在脚边购物袋,递到前排去,“给你们买了礼物。” 又骄傲道:“我自己赚的钱噢!” 烟母打开袋子?看了看,是她常用?的护肤品牌子?,价格不低。 烟淼简单解释了当?家教的事。 烟父夸了她两句,但烟母却说:“等?回去就不要兼职了,周末多?出去玩,妈妈给你涨生活费。” 虽然嘴上不乐意?烟淼兼职,但翌日中午亲戚门来家做客时?,烟母恨不得?把烟淼买的礼物一一排开摆在桌子?上炫耀。 “淼淼长大了,不仅知道自己赚钱还知道孝敬爸妈。”三?舅妈长叹口气,“不像我家那个死丫头,张嘴就是要钱,上大学才买的笔记本?,还没?毕业就不能用?了?我看是变着法要钱。” 烟淼一直闷头吃着饭,忽然问了句: “表姐是三?舅舅出轨和其他女人生的吗?” 空气凝滞,饭桌上的人皆是一愣。 “淼淼,说什?么胡话。”烟母斥道。 烟淼用?那种傻乎乎很单纯的眼神看向三?舅妈,真诚到所有人以为她只是好奇。 “不然为什?么给表弟买房子?不给表姐换电脑?” 三?舅妈在亲戚圈里出了名的重男轻女,但因为牙尖嘴利又小心眼,大家都不敢明说。 在饭桌这么直白被小辈戳破,三?舅妈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淼淼你还小,很多?事都不懂,女孩儿始终要嫁出去,提前买了房子?那不就成别人的了?” “再说,你表姐有男朋友,要买也应该他买。你表弟要是没?房子?就没?女人愿意?嫁给他。” 说完又添了句。 “舅妈可不是重男轻女,是实事求是。” 桌上全是长辈,烟淼闷声继续吃饭。 过了几分钟才搁下筷子?,礼貌离桌。 “不吃了?”烟母问。 烟淼往二楼走,看了三?舅妈一眼,“倒胃口。” …… 段一鸣参加世锦赛后,热度陡升,和国家队其他几个成员一同来D市参加商业活动,代言某个刚上市的运动品牌。 烟淼作为东道主,让段一鸣在中心广场的雕塑前等?着,她换了身衣服,背上包出门。 “淼淼,你这包真好看,哪里买的?”在客厅和烟母、二婶婶聊天的三?舅妈忽然回头。 烟淼不想?搭理这个三?舅妈,敷衍应声:“商场。” 关门声响起。 三?舅妈回过头,“你太溺爱淼淼了,这么贵的包也舍得?给她买。” “他哥买的。”烟母跟着烟父白手起家,日子?越过越好后,舍得?做美容买首饰,但不懂包包的品牌,以为三?舅妈说的是烟深送的生日礼物。 三?舅妈问:“小深工资这么高了?十几万的包包说送就送。” 烟母错愕,“十几万?” 三?舅妈掏出手机搜给她看,“爱马仕,还有隐形消费,远不止十几万。” 烟母:“不是叫香奈儿吗?” 三?舅妈肯定道:“是爱马仕,不是香奈儿,香奈儿的标不长这样。” 烟母一细想?,烟深送的包包是全黑色,而烟淼背出去的包是个灰色。 这个标志也和上次烟淼送给烟深的皮带一模一样。 三?舅妈从烟母神情中探究出几分蛛丝马迹。 笑了笑道: “你命真是好。淼淼脸蛋漂亮得?更明星一样,不愁找不到金龟婿。” “自己也很有能力,才读大一做家教都能时?薪一千。” 烟母回过神来,三?舅妈捻着毛衣衣摆起的球,意?味深长地提醒一句。 “就是别走错了路。”- 烟淼打车来到中心广场,雕塑前站着个全副武装的男人,鸭舌帽压得?极低遮住了眼睛,黑色口罩将剩下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要不是段一鸣朝她挥了挥手,烟淼铁定无视走过。 “你脸上长麻子?了?”烟淼好奇地问。 段一鸣无奈叹口气,“会?被认出来。” 热搜爆了后,段一鸣晋升为“国民弟弟”。俘获了上至八十岁老下至八岁小女孩的一片芳心。 热度比最近的一线男明星都高。 两人杵在雕塑前,男高女美,和周围人格格不入,气质出尘的像在另外一个次元。 两句话的功夫,就已?经有路过的女生投来视线了。 烟淼感慨:“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 段一鸣抬手掸她脑门,“你才是猪。” 烟淼捂着人头,撇撇嘴,“去哪儿?” 段一鸣没?好气地嗤一声,“你一个D市人来问我?” 烟淼想?了想?,问:“你什?么时?候走?” 段一鸣:“玩高兴了就走。” “……”烟淼掏出手机,“你要是明天走,我们就去西锦古镇。” 她说着抬起头,环顾一圈,“今天走的话,随便找家咖啡店坐坐。” “明天。”段一鸣说。 烟淼问:“广告拍完了?” 段一鸣:“不拍了。” 烟淼:“嗯?” 段一鸣:“没?意?思?。” 烟淼:“?” 段一鸣:“不喜欢。” 品牌方?最初邀请的是队里两位参加过奥运会?出了成绩的师兄。 段一鸣赛绩平平,根本?没?在名单内。 谁曾想?世锦赛一举夺冠,靠着颜值和实力吸了一大波流量,品牌方?让他临时?加进来。 段一鸣听闻拍摄点在D市一口答应,参观品牌后,觉得?不符合他的风格,且大量设计抄袭另外一家大品牌。 所以拒绝了。 西锦古镇离市区大约五十公里,打车过去一个小时?。 两人到时?,已?经快三?点了。 清明节假期,古镇游客摩肩接踵,烟淼和段一鸣挤在人潮里,别说看古建筑了,只能看人头。 干脆找了个小茶楼歇脚。 “我以为大家都去上坟了。”烟淼略带歉意?地道。 窗外是绿林白塔,楼脚人声鼎沸。 段一鸣摘下口罩,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风景不错。” 说完没?有回音。 然后他扭头看去,发现烟淼已?经歪头睡着了。 “……”- 辛梓林私人湖畔前。 阮唯君躺在月亮椅里,戴着墨镜晒太阳。女儿闻也蹲在地上用?手拨弄小草。 闻泽则坐在前方?的垂钓椅上。 她这个儿子?不常回辛梓林,但一个月例行?公事至少回四次。遇上天气好,一家三?口便出来钓鱼。 湖面波光粼粼,浮标上下扯动。闻泽起身收杆,闻也见状撒欢跑过去。一条黄骨鱼咬钩。 钓的是闲情雅致,闻泽将鱼放回了湖里。 用?湿纸巾擦拭干净手后,轻轻牵起小也的胳膊。 阮唯君看见这一幕取下墨镜,这是儿子?第四次查看小也的电话手表。 “怎么了?”她起身将滑落的披肩拢上。 闻泽松开小也的手,“没?什?么。” 阮唯君走过来,小也扑在妈妈怀里。 她忽然想?起件事,“烟老师家是做建材的,去年效益不好,客户都被风盛抢走了。” 虽然都是些小客户,于风盛而言可有可无,但对一个小企业来讲,是生存发展的命脉。 浮标往下沉,闻泽却瞥过视线,微皱了下眉,“妈,你调查她?” “我只是了解一下,顺便帮个小忙。”阮唯君并不掩饰。 闻泽没?接话。 阮唯君揣摩着儿子?的表情,问:“是她吧?” 闻泽没?有犹豫地点头。 阮唯君缓缓地笑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怀疑过儿子?的性取向,也旁敲侧击过。在得?到否定答案后,她更恐慌了。 就算喜欢同性,也起码是喜欢,有感情。 有人世间?的眷恋,舍不得?,和放不下。 而不是一台冷冰冰的研究机器。 她一直觉得?,有那么一个人就好了,有一人陪在儿子?身边,是谁都行?。 …… 晚饭后,阮唯君靠在沙发里浏览资讯,闻泽在旁边看书,忽然听见母亲笑了声。 他偏过头去。 阮唯君翘起的唇角怎么也不下去,和他分享: “最近有一个运动员特别火,笑起来很有感染力,风盛不是做了个服装品牌吗,我打算推荐他做代言人。” 阮唯君视线落在屏幕上。 少年神采奕奕,蓬勃朝气,看着就让人心生喜欢。如果自己的儿子?也像这般就好了。 阮唯君紧跟潮流,喜欢上网冲浪。回到首页后,黑红标识的词条赫然入眼。 #段一鸣西锦古镇# 热度非常高,风盛要尽早签下才是。 阮唯君不由分说点了进去。但在看见照片和热搜具体内容后,脸上的笑容蓦地止住了。 #国民弟弟段一鸣疑似恋情曝光,和妙龄女子?同游古镇,举止亲昵,据有关人士称,俩人热恋已?久……# 照片里露出半张脸笑得?明媚的女生,正是阮唯君见过一面的烟老师。 “闻泽。”阮唯君叫了声。 闻泽放下书,抬眼回应。 阮唯君看着他,脸上露出少见的凝重。 语气不可思?议至极,也严肃至极。 “你是在当?小三?吗?” 第34章 不追了 敞亮的大厅非常安静, 一点声音都没有。 “你在当小三?”阮唯君审视他片刻,又质问一遍。 这回没有疑问词,听着也像是肯定句, 同时脸上写满了破天荒的不敢置信。 屋外的虫鸣在这时由远及近响起。 闻泽眉心一跳, 似乎是觉得荒唐, “什么?” 阮唯君将手机递过去。短暂的震惊后,良好修养让她语气缓和下来,但仍有训诫的意味饱含其中。 “小?泽, 破坏别人感情的事不能?做。” 怪不得只承认喜欢, 不肯承认烟老师是女朋友。 她还曾纳闷闻泽怎会追不上,毕竟自己儿子除了脾气颇冷外, 剩余方方面?面?都十分优秀。 闻泽低垂着睫,只看一眼就知道阮唯君误会了什么。 热搜内容写得煞有介事,博人眼球。配的六张偷拍图闻泽一一点开?细看。 不过“举止亲昵”四个字用词不当。 “妈,你误会了。”他身?体?前倾, 将膝盖上的书搁至茶几。 “误会什么?”阮唯君惊诧发问:“难道段一鸣是小?三?!” 闻泽:“……” 闻泽:“都不是。” 阮唯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闻泽忽略掉她的目光, 往后一靠, 视线又重新落回屏幕上。 不知是被扣上“小?三”的帽子,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闻泽难以洞察地轻叹了口气,尔后才劝道: “妈,少看肥皂剧。” 阮唯君:“……” 她回过味来, “你们同时?在追求烟老师?” 闻泽理了理袖口,没有反驳。 阮唯君端起茶杯,“见过烟老师一面?后,总觉得她没有我想象中的出?色。” 抿了口茶侧头看来: “你们眼光是不是差了点?” 她说这句话时?视线紧紧抓住儿子的脸, 像是不打算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妈。”闻泽:“你不了解她。” 阮唯君反问:“你很了解?” 闻泽:“我——” 忽然想起在烧烤店说烟淼不吃葱的事,他了解吗?并没有。 话锋一转, “你说的出?色是指哪个方面?。” 阮唯君:“她是学绘画的,可没什么作品。” “能?考上A大就已经说明专业能?力够强,”闻泽说:“不是人人都是毕加索莫奈。” 没等阮唯君开?口,闻泽又接着道:“徐悲鸿四十六岁创作出?《奔马图》,齐白石熬了四十年才成名。而烟淼才二?十岁,刚读大一。” 阮唯君放下茶杯,笑得不行?。 只说了两个字。 “急了?” 闻泽恍然被母亲摆了一道,没说话。阮唯君视线明晃晃地在其脸上探究。 他靠在沙发里,衣着深色系,灯光将他皮肤照得冷白。 虽然脸上表情依旧很淡,气质冷然拒人于千里之?外。但阮唯君看着觉得多了些俗气。 挺好。 像个人了。 “你和我急什么。”阮唯君扬了扬手机,幽幽地道:“你应该和他急。” 没了看书的心情,闻泽从衣兜里摸出?手机。 见儿子没什么反应,阮唯君又继续补刀:“现在暖男当道,小?姑娘们就喜欢段一鸣这样?的阳光体?育生?,你看他粉丝,一天涨几十万,话题楼好多个,热评什么国民弟弟,千万少女的梦。” “夸张。”闻泽无波无澜地应着,但鬼使神差地点进段一鸣主页。 评论区荒诞无比,全是“老公?亲亲”“宝贝抱抱”等亲昵越界的表白字眼。 闻泽鲜少关注娱乐新闻,最多每天抽十来分钟浏览学术圈的资讯。看完段一鸣的社交账号后,刷新了闻泽三观。 他想起在烧烤店烟淼亲口念的评论,眉眼压着一丝烦躁。 “妈妈没说错吧?”阮唯君明显看见儿子表情僵了僵。 闻泽退出?界面?。 阮唯君也不顾是否伤到儿子的心,直白道:“我要是烟老师,我选段一鸣。” 闻泽:“为什么?” 阮唯君笑了笑,没回答,起身?往楼上走,走到楼梯转角时?才回过头。 语气不轻不重,反复回荡在静谧的别墅里。 “小?泽,再不主动?就真的要当小?三了。” …… 阮唯君上楼后,闻泽又看了一遍热搜。晚上八点过,到D市的动?车没有余票,最早一班在翌日?早晨七点。 他给宁管家打电话,宁管家说要提前五天预约航线。 闻泽问:“临时?航线呢?” 宁管家:“两天。” 电话里安静了片刻,宁管家问:“闻少爷要去哪儿?什么时?候去?” 闻泽回:“D市,现在。” 阮唯君对家佣一向很好,因为闻泽在家的缘故,便让辛梓林配备的司机回家探亲了。 “我通知司机过来。”宁管家说:“大约半个小?时?后到。” 闻泽看了眼腕表,“不用,我自己开?车去。”- 上热搜这事对于烟淼来说,无异于是祸从天降。她和段一鸣从茶楼躲进饭馆,又从饭馆后门出?来跑进一栋客栈。 把门锁上后,烟淼长吁口气。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她往窗台前走去,“早知道就不和你出?来了。” 段一鸣同样?喘着气,狭长的眉眼上挑,“嫌弃我?” 烟淼轻轻地撩开?帘子,透过很小?的缝隙往下看。 古镇街道偏窄,光线昏暗。绿化树下,垃圾桶旁跟打堆似地站满了人。有举着手机diy灯牌示爱的粉丝,也有交头接耳讨论的吃瓜群众。 “小?声点。”烟淼提醒他,“被粉丝听到肯定骂死我。” 段一鸣轻笑着走过来,“胆子这么小??” 烟淼不追星,但高中时?的同桌追星。趁爸妈睡着,悄悄跑出?家门独自乘坐动?车去邻市,只为接哥哥下班。 烟淼好奇怎么接,同桌兴奋地说了一大通。 大概是明星从演播厅出?来上保姆车前的几秒钟时?间里,大喊他名字,一起唱歌,对他说辛苦了你真棒。 烟淼听得直皱眉,“你们更辛苦吧?” 同桌摇摇头,“哥哥录节目录了四个小?时?,整整四个小?时?呢,都没来得及吃饭,太惨了呜呜呜。” 烟淼:“……” 她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这位同桌早上五点半才回家,装睡一个小?时?后又赶来学校上早课。 这时?,烟淼的手机响了。烟母打电话来询问情况,烟淼简单解释一番后让烟父来接人。 末了,又说:“把我书桌那顶假发带上。” “假发?”段一鸣皱眉,“我不扮女人。” 楼道传来吵闹的寻人声,烟淼压低声音,“不然你怎么出?去?” 哄道:“乖啊,很漂亮的。” 段一鸣:“……好。” 一个半小?时?后,烟父的奥迪车停在后门。 烟淼将段一鸣乔装打扮一番,在烟母的掩护下,三人从求生?通道溜走。 但还是有眼尖的粉丝反应过来,追着车跑。 烟父这辈子没这么紧张过,烟母也不停地扭头回看,害怕出?事。 “其实你该露面?的。”坐上车后,烟淼想了想忽然道。 段一鸣取下假发,“怎么?” “热搜该说你耍大牌了。” 段一鸣漫不经心道:“我是运动?员,不是明星。” 车上。 烟淼将社交媒体?账号彻底清空,烟母则拉着段一鸣聊天。 段一鸣热搜上了好几个,除了古镇和女子同游,媒体?还扒出?他出?生?体?育世家,父母是某某著名奥运冠军的家庭背景。 “小?帅哥,你妈真的是周萤萤?”烟母问。 段一鸣笑着说是,“阿姨叫我小?段就好。” 周萤萤是前国家跳水运动?员,十六年职业生?涯斩获二?十三枚金牌,成为跳水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烟母年轻的时?候可喜欢她了,家里现在还留有她的台历海报。 烟母絮絮叨叨讲起来。 “以前你妈每次比赛我都守在电视台前看。” “她打过一个沐浴露的广告,我专门跑去百货城买。” “结果卖断货了,我空手灰溜溜地回来,你叔叔把我骂了一通,说买什么不是买,非要买奥运冠军用的。” 烟父插嘴道:“我可不敢骂你。” 烟母:“你就是骂我了。” 烟父:“没有。” 烟母:“骂了。” 烟父:“没有。” 烟母:“骂了。” “……” 坐在后排的段一鸣听着俩人无聊的斗嘴,不由得笑起来。他看向下巴靠在肩膀窝睡得正?香的烟淼,风钻进来吹起她肩前的发丝。 叔叔阿姨这么可爱。 生?出?来的女儿更可爱。 段一鸣将飞舞的发丝抓在手里,关上车窗,看着烟淼柔和的睡颜,忍不住借整理碎发的动?作轻轻触碰了下她的唇角。 像棉花一样?软,温温热热的,指尖沾染到一丁点温暖湿意。 触碰都已经让人沦陷。 亲上去会疯吧。 窗外街景快速倒流。 烟母冲烟父使了个眼色,烟父看向后视镜,收回目光后,俩人会心一笑。 …… 烟淼醒来时?车子正?好驶入地下车库。 “你怎么还在车上?”烟淼惊讶地问。 段一鸣无辜摊手。 烟父烟母没问他在哪儿下车,自己也没主动?说,稀里糊涂就到这儿来了。 “来都来了,去家里喝口水。”烟母打开?车门,“你三舅妈他们还在家里打麻将。” 烟淼:“……” 她凑过去小?声道:“你赶紧找个借口走。” 段一鸣跟没听见似的,开?门下车,“麻烦阿姨了。” “太客气了。”烟父锁了车,“你是淼淼的朋友,应该的。明天让淼淼带你去D市好好转转,东大街有一家毛山蒸牛肉好吃,我们这儿的特产,其他地方的都不正?宗……” 烟淼走在后面?,烟母视线扫过她身?上的包。 想起三舅妈的话,“小?段给你买的?” 烟淼摇头。 烟母:“谁买的?” 烟淼:“怨种。” 烟母眉头动?了下,“袁总?哪个公?司的袁总?你们怎么认识的?” 烟淼抿了抿嘴,“不是姓袁的老总,是怨大头,大傻子。” 烟母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她详细地解释了一遍,然后说:“反正?我赚到了。” 烟母是从烟淼这个年纪过来的,花花世界迷人眼,单纯的人总觉得捡了便宜,殊不知自己是咬钩的鱼。 “包还回去,你想要妈妈给你重新买。” 烟淼摸着包,依依不舍,“很贵的。” “你爸最近谈了两个大客户,十拿九稳。”烟母高兴地道。 烟淼:“怎么突然有大客户了?” 烟母:“生?意场上的事谁说得准。” 家里的亲戚比烟淼想象中的还要多,伯伯舅婆们专程赶来。明晃晃的灯光下,段一鸣像动?物园里的国宝大熊猫一样?被人团团围住,问东问西。 说粉丝吧,他们以为段一鸣是演戏的,说凑热闹吧,又太没边界感了。 舅婆右手强拽着段一鸣右胳膊,左手举起手机转了一圈。 “家人们,快来看,这是谁?大明星段一鸣,我孙侄女的男朋友,上我家做客来了,小?伙子长得真俊!” 烟淼:“……” 她的母语是无语。 三舅妈拉起段一鸣的另一只胳膊,问他比赛奖金多少,爸妈最近在做什么投资。段一鸣朝烟淼投来求助的目光。 烟淼用口型说:活该 七嘴八舌吵到凌晨一点多,亲戚终于舍得送走了。 烟淼躺在沙发里怀疑人生?。 “叔叔阿姨,我也走了。”段一鸣起身?道。 “这么晚了你睡哪儿?”烟母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段一鸣:“我在附近开?个酒店。” 烟母点点头。虽然觉得这孩子不错,但住家里这事不妥。 “淼淼,我走了。”段一鸣看向咸鱼一样?摊平在沙发上的人。 烟淼闭着眼睛,挥了挥手,示意再见。 烟母提醒,“送小?段下去。” 烟淼哎呀一声,“他又不是没长腿。” “淼淼,你是主人。” 烟父觉得这是最基本?的礼貌,哪怕送到电梯口。 烟淼不情不愿坐起来,语气恹恹,“知道了。”- 夜阑人静。 库里南停在岔口处。 乌泱泱一群人从住宅楼里出?来。三舅妈眼尖看见前方在月光下折射出?淡淡光辉的黑色suv。 给身?旁的人科普,“这车叫劳斯莱斯,贵得很,好几百万。” 二?婶婶:“岂不是抵两套房?” “你家那种位置偏的,起码买个四五套。”三舅母环顾一圈,艳羡道:“这小?区有钱人就是多。” 大家从车旁经过。 “说起有钱,烟淼带回来的男朋友看着也有钱。” “开?玩笑,父母是奥运冠军,能?不有钱吗。” “小?段高高大大的,长得帅。一个是画家,一个是运动?员,般配。” “我看嫂子也满意。” “丈母娘看女婿,肯定越看喜欢。” 三舅妈哎声道:“所以说她命好,老公?会赚钱对她体?贴,现在女儿又钓了个金龟婿,祖坟冒青烟了,我要是她,我做梦都笑醒。” “……” 人声渐远,库里南安安静静地原地。 隔着一层玻璃,看得不太清切,但听得一清二?楚。 闻泽沉默着将车窗降下。 指间的猩红在黑夜里发出?微弱光芒。他手肘搭在上面?,任由烟灰肆意飘落。 冷风裹着烟味钻入鼻息,凉到了肺里。几分钟后,传来的说话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下意识转头—— 视线末端。 烟淼抱住了段一鸣。 …… 两分钟前 烟淼和段一鸣一前一后从电梯走出?。 “我妈这边的亲戚很市侩。”烟淼走到出?口,停脚扭头看来,“你肯定觉得很好笑。” “没。”段一鸣:“物种多样?性?,尊重他人,放过自己。” 烟淼也是这么想的,笑起来,忘了前面?是台阶,一脚踩空,段一鸣眼疾手快将人捞起,烟淼也条件反射抓住他腰。 “骨折后我老容易摔跤。”烟淼松开?手,不悦地问:“是不是后遗症?” 段一鸣掸她脑门,“明明是没长眼睛。” 烟淼撅了撅嘴,两人继续往外走。刚走出?绿化道段一鸣就让她回去了。 “不然我还得掉头送你。”段一鸣说。 烟淼点了点头,打着哈欠说再见。今天四处奔波累得不行?,肯定沾枕头就能?睡着。 思及此,她加快了脚步。 电梯下降得很慢,她耐心地等待着,眼皮垂得很低,意识已经涣散到看不清地板砖了。 过了会儿,电梯门打开?。 烟淼慢吞吞抬起眼。就在迈脚的瞬间,胳膊被人往后一扯。 心脏倏地被捏紧,但很快,恐惧在看清男人的脸后逐渐消散。 “闻泽?” 她松了口气,想问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闻泽先发制人。 “西锦古镇好玩吗。” 平平静静的语气,听着却让人不寒而栗。烟淼往后退了一步,这栋楼是两梯户,她退到背抵住墙。 问得莫名其妙,虽然烟淼一头雾水,但也老老实实点头回答了: “好玩。” 今晚像现实版的逃脱游戏,很刺激。 她回答完后,闻泽没有说话。烟淼摸不透他什么意思。 无人进电梯,两侧的门缓缓往中间合拢,烟淼下意识往里走。闻泽单手撑住墙壁,拦住去路。 “……嗯?” 烟淼疑惑完,试图弯腰从他腋下穿过,但拦住她的胳膊同时?下移。由上往下将她困住在了一个狭窄的只有两人的世界里。 烟淼仰头看他,满脸问号。 闻泽还是不说话,烟淼从另外一边撤离,这次直接搂住了她。 时?间仿佛静止。 充满力量和侵略性?的举动?,她试着挣扎了一下,腰间的手随之?收紧。 手臂成了逃脱不出?的牢笼,也无处可逃。 “放开?。”烟淼一记膝盖击去。 闻泽没有躲,闷哼一声。 脑海里闪过热恋情侣分别前依依不舍的相拥画面?。 “怎么?”他将人往身?前搂紧,烟淼被迫垫脚。透着酸冷气的视线将她钉在原地,缓缓开?口: “他可以我就不行??” 第35章 不追了 烟淼像是被他拎在半空, 脚尖差一点就要离地。这个姿势让她呼吸困难,吐字急促。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闻泽圈住她腰的胳膊松了点力,搂得没那么紧, 留给她一些喘息的空间。 “我说的很清楚。” 烟淼迷茫地看着他, 缓缓一个问号。 闻泽说话做事?逻辑一向缜密, 但现在犹如小兽一般被猎人困住的烟淼完全搞不懂他在干什?么。 凭空出现在她家楼下,问她古镇好不好玩,现在又这样禁锢住她。 他到底想干什?么? 烟淼没有躲开他的视线, 反而直勾勾迎上。试图穿过那双深邃的眼睛窥探皮囊下真实的他。 从骨子里?发出一声疑问: “你是闻泽?” 闻泽一滩心水被“男朋友”“金龟婿”的字眼搅得乱七八糟的, 诧异于她还能发出这么无厘头的问话。 直接被气笑了,“你想我是谁?抱着你的不是闻泽是谁?” 烟淼摇头:“不不不, 你不是闻泽。” 她五官皱成一团,说话的空隙里?也?不忘掰开他手指,再次坚定摇头。 说给他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闻泽不会做这种事?的。” 一棒子敲醒, 闻泽宛若触电般地收回手。常年带着冷硬面具的脸终于出现一丝裂缝。 他往后退一步, 拉开和烟淼的距离。睫毛轻垂,每天追更柔柔文独家文q羣饲二珥二五久义亖七 眼底一片晦暗。为自?己?的失态和过激言行感到难受懊悔。 “抱歉。” 烟淼低头整理被他弄乱的衣摆, 听到这话,倏而抬头,卷翘的睫毛像蝴蝶忽然扇翅。 “我的妈……”她翘舌不下, 惊乍道:“你是被夺舍了?” 闻泽:“……夺舍?” 烟淼解释:“就是有人把你灵魂杀死,住进你□□。” 见他没什?么表情,又富有哲理性?地添了句:“你还是你,但你已经不是你了。” 闻泽看着她轻“嗯”了声。 从他深夜开车四?个半小时从A市赶来D市, 让宁管家发来她家地址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是他了。 视线里?是微微滑动的喉结, 烟淼睡意全无。旁边传来电梯运行的响动,成为静谧空间里?唯一的背景音。 烟淼从头到脚将闻泽审视一番,他言行举止过于诡异,饶是性?格大?大?咧咧的她也?猜出了个大?概。 一方面觉得震惊,另一方面又想逃避。然而还是坦坦荡荡地戳破。 “所以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闻泽没有丝毫犹豫,一贯的言简意赅。 “找你。” 烟淼心脏猛跳了下,抿了抿唇瓣,喉咙干涩地挤出几个字,“找我干嘛。” 闻泽看着她,“明知故问?” 烟淼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曾经从那些细枝末节中硬生生找出一些证据来,但每一次的事?实都证明她在做梦。 狼来了的故事?在今晚上演,而且这次是真的来了。 令人意外的是,她一点?也?不高兴,甚至很烦。 烦躁地想把商场里?所有的方便面捏碎,想让闻泽变成沙袋,乱捶狂踢。 这瞬间烟淼胸腔窝火,声音僵冷了几个度。 “我不知道。” 闻泽深深地看着她,视线让人无法躲避。声音很轻地反问,将问题抛回去: “你觉得是为什?么。” 烟淼瞪眼,“是我在问你。” “淼淼,”他叫了她一声,然后沉默了。 想说的话太多?,不知从何说起。 但千言万语归根结底可以总结成一句: “我——” 叮的一声,打断闻泽接下来的三个字。电梯门随之打开,烟父拎着个袋子出来。 “我说怎么送个人送这么久——”说到这,烟父视线移到旁边,转了话头,“这是……?” 烟淼收回视线,掉头走进电梯。 “不认识。” “你三舅妈落了东西,我给她送去。”烟父说。 烟淼应了声好。她站在电梯里?垂着脑袋,闻泽站在电梯外看着她。视野随着关上的电梯而缓缓变窄,直接被阻断,只余门上折射出的一片冷光。 良久后,在烟父的咳嗽声下,闻泽收回了视线。 “伯父好。”闻泽礼貌打招呼。 烟父笑了笑,“你是……” “我是烟淼的。”他顿了一下,思?忖片刻后才回答:“朋友。” 烟父呵呵地敷衍笑。 小段是朋友,这位也?是朋友。都说是朋友,但看着都不像只是朋友。 烟父在心里?摇了摇头,没和这位气质矜贵的年轻小伙闲聊,两人并排出了电梯厅。 转角迎上三舅妈,三舅妈接过烟父手里?的袋子。 过年过节生意往来的朋友喜欢送东西,袋子里?装着烟母分给大?家的进口奇异果。 烟父本来说太晚了明天再让烟淼送过去,但爱贪小便宜的三舅妈仿佛一刻也?等不及。 两人客套地说了两句,三舅妈眼睛一直往身?后离去的男人身?上瞟。 “我走了,你上去吧,二婶子等着呢。” 三舅妈快步往外走,电梯里?那一幕她看得清清楚楚。没想到烟淼平时毛手毛脚木头木脑的,勾男人居然有两把刷子。 小段那样的已经很难找了,又来一个高大?帅气的痴心汉,半夜两点?追到人家门口。她摇着头恨道,心说自?己?女儿怎么就找不到呢。 她愤愤地想着,视线跟随男人的走向落在路灯下的豪车上。心头一动,该不会…… 果然,年轻男人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三舅妈脸彻底垮了下去。 好事?都给一家占完了,死老?天爷倒是雨露均沾一下。 …… 闻泽从扶手箱里?拿出烟盒,单手倒出一支,还未来得及衔嘴里?,玻璃窗被人敲了敲。 车窗降下,三舅妈笑着问:“小伙子,你等淼淼?” 闻泽收起烟。 “我是淼淼三舅妈。” 闻泽将车窗全部降下,“伯母好。” “有空吗?”三舅妈笑着问:“送我们一程?” 闻泽载上三舅妈,又在她的指挥下开到小区侧门接上另外两个约莫五十岁的妇人。 三个人在后排小声嘀咕着什?么,其中两道声音很熟悉,一道是说“般配”的,另外一道,也?就是敲他车窗的三舅妈。 他记得她说:“她女儿钓了个金龟婿,我要是她,我做梦都笑醒。” “家里?做生意的吧?”三舅妈问。 闻泽淡“嗯”了声。 三舅妈又问:“家里?做什?么生意的?” 闻泽看了眼导航,“经营范围比较广泛。” 三舅妈眼睛一亮,看来是做大?生意的,不然也?不开起这样的豪车。 她手里?有些闲钱,渠道消息有限,不知道往哪里?投,建材业已是夕阳产业,跟着烟父做的几个亲戚都在另寻出路。 也?就他们运气好,到现在还有大?客户。 “你父母最?近在做什?么项目?”三舅妈坐在后排中间,脑袋快要探到前排去了, 库里?南里?程数不到一千,在她们坐上来之前闻泽只载过烟淼。车厢属于私人空间,他有严重洁癖,难以接受和陌生人共处。 想着是烟淼的亲人,闻泽克制了又克制。 “或者有没有投资?”三舅妈脖子继续往前伸。 口水飞溅出去。 闻泽捏紧方向盘,不动声色地上半身?前倾。 虽然委婉,但闻泽也?听出了三舅妈话底的意思?。他对家族产业不感兴趣,不过母亲阮唯君时常在他耳边提起。 闻泽:“电子医疗。” 三舅母心中一喜,盘算着买点?这类公司的股票。 将三人一一送达后,闻泽掉头回了烟淼家所在的住宅- 烟淼前脚刚踏进家,烟父后脚就回来了。 “这么快?”烟母听见动静从楼上下来。 烟父撑着门框换鞋,“她在下面等。” 烟淼木着张脸从烟母跟前经过,烟母叫了声她小名,烟淼跟没听见似地往卧室走。 “怎么了?”烟母下了楼梯问烟父。 烟父将自?己?出电梯看到的一幕细细讲了一遍。 “不送小段去了吗?这个男人是谁?”烟母问。 烟父望了眼楼上,“我也?想知道。” 关门声在这时响起,又急又重。 “夹在两个男人中间不说。”烟母蹙眉担心,“怎么又跟失恋了似的。” 烟父烟母一向秉持放养政策,只要不触及底线是不会出手干预的。他们觉得一个人的成长需要空间和自?由,也?需要信赖。 “憋不住自?然会告诉我们。”烟父捏了捏烟母的脸颊,“上楼睡吧,今天辛苦老?婆了。” …… 卧室没有开灯,黑漆漆的只有一抹透进来的清冷月光,星星看不见几颗,说明翌日天气不好。 花园盛开的鲜花摇曳生姿,在窗户上投下晃动的剪影。烟淼的心情也?跟它们一样,随着风吹跳得乱七八糟。 烟父下来前,闻泽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是她想的那样吗? 还有那声曾几何时一见他就期待,让她魂牵梦绕的昵称。 淼淼。 他终于叫她淼淼了。 可是…… 烟淼紧紧抱住星黛露,望着窗外无尽的黑夜。 她已经不想听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 烟母掀开帘子,阳光大?片大?片地从外面透进来。烟淼翻了个身?,皱着眉头拉过被子捂住脑袋。 昨晚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的小雨,今天居然出太阳了。烟母走到床边坐下,温柔地问:“还想不想吃油茶了,再不起床就卖完了。” 烟淼蜷缩在被窝里?作斗争,最?后猛地坐起来把烟母下一跳。 “吃。”烟淼迅速下床洗漱。 A市鲜少有人吃油茶,好不容易在市区找到一家,但不是烟淼喜欢的那个味。所以每次回家必吃一中门口的油茶。 烟母在厨房忙活,烟淼打着哈欠出了门。走出绿化道看见停在不远处的黑色suv时,背脊僵了一僵。 小区道路偏窄,庞然大?物停在岔路口,烟淼视若无睹地从旁路过,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脚下的柏油地被阳光晒得踩着很暖,但道路两旁树荫下还是湿的,随处可见被雨点?打落的枯叶。 烟淼一宿睡睡醒醒,雨是凌晨才停的。 她思?考片刻,倒退回去。隐私膜质量极好,烟淼要脸贴窗才能看清里?面的状况。 车内的光线非常暗。 男人靠在驾驶座上,眼睛闭着,唇线微抿,模样慵懒又极其疲倦。 像是一宿窝坐在车里?不久前才堪堪睡着。 烟淼抬手欲敲车窗,但想了想又放下了,她绕过车门绕到副驾驶。 打开车门时的动静有些大?,男人似乎被吵到,稍微侧过头,在烟淼坐进来的过程中缓缓睁开了眼。 视线对上,车内有一瞬的凝滞。 闻泽的五官生得极为精致,但眼皮太薄,看着总让人觉得难以靠近。但此时他睡眼惺忪揉着眉心,像是加了层滤镜,将十分的冷漠柔和到只剩一分。 “你昨晚想说什?么?”烟淼是快言快语的性?格,心里?根本藏不住事?,讨厌纠结来纠结去。她的世界从来都是黑白分明的。 “是不是想说喜欢我?” 天空翻起鱼肚白时闻泽才睡着,他不知道去哪儿,也?哪儿都不想去,所以就一直坐在车里?。 这会儿才清醒,车内一股子烟味,他将车窗降下,又将循环系统打开。尔后看向烟淼。 喉结上下滑动,在说“是”之前,烟淼的一句话犹如一根钉子钉在他心脏上。 “可我不喜欢你了。” 他瞬间清醒,烟淼又继续道: “大?家都说我恋爱脑,也?确实是个恋爱脑,把我骂成那样丢在马路上还舔你,我真的很贱。” 她脸上流露出的悲伤刺痛了闻泽的眼睛。 “不过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该拿你的钢笔,也?不该在你明确拒绝我后还继续纠缠你。” “有些事?也?确实是误会,让你误解了我,换作别人,估计也?会那样看我。” 她勇敢地迎上他的视线。 郑重道: “我现在是小也?的绘画老?师,你是她哥哥,仅此而已。” 她像只开屏的孔雀,觉得自?己?漂亮得大?杀四?方。偏执的想法因此扎根生长:为什?么追不到手?她应该追到手,也?必须追到手。 其实从没认真了解过他是什?么样的,所以是真的喜欢吗? 不知道。 但当她隐隐约约知道闻泽想要表达什?么时。 最?后一丁点?不甘心。 也?没了。 与此同时。 闻泽看着她,似有什?么东西从指间溜走,再也?抓不住了。 第36章 不追了 车内的氛围非常不好。从坐上车开始, 烟淼就?被浓烈的烟味包裹。 虽然混着淡淡的冷松香,并不?难闻,但还是呛得她难受。 直到不?管不?顾发泄完, 烟淼才忍不住咳嗽起来。 闻泽递了包纸巾过去。烟淼接过后疏离地道了谢。她转头对着窗外猛咳, 一发不?可收拾。 察觉到身后的接近, 烟淼抬手示意不?要?碰自己。闻泽手指动了动随即落下。 烟淼回过头,余光里扶手箱上空了的烟盒捏得很扁。 闻泽很轻地叫了声:“淼淼。” “不?许这样叫我。”烟淼目光落在他脸上,鼓起腮帮, 一字一顿, “你没资格。” 闻泽顿了顿,“三水。” 烟淼:“……” 这回换她哽住了。 车内空气再次凝滞。 闻泽复述道:“你能不?能叫我淼淼, 或者三水,这样连名带姓的叫我,总觉得你很凶,有点?害怕。” 烟淼:“……” 他记性真是好到一字不?落。 烟淼:“过了村就?没这个店了。” 闻泽:“现在还凶吗。” 两人的对话仿佛不?在一个频道上。烟淼打开车门下车, 闻泽也随即拉开车门, 他身高?腿长, 动作比烟淼迅速得多。 在她走到后排前将人截住。 “对不?起。”他忽然说。 厚重的浮云接二连三飘过, 天空一会儿暗一会儿亮的,风吹得树枝划拉作响,卷起地上的残叶。 莫名其妙的道歉, 烟淼眨巴眼,“你有毛病啊?” 闻泽在拦住她后刻意退了一步,两人隔着半米的距离,不?远也不?算近。 他手臂微微抬起, 像是一个预备动作。如果对面的人想要?溜走他能第一时间?抓住。 “烟淼。” “我为之前的言行道歉。” “为我的偏见冷漠道歉。” 他眼皮半垂着,视线将她圈住。 “一直以来, 我的生活被数学?填满,被费米尔猜想填满。我不?太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也根本不?会考虑。” “我喜欢一个人待着,一个人研究数学?,没有谈恋爱的想法,也没有任何欲望。” 直到你不?由分说地闯进我世界。 他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但他清清楚楚地知道—— 风景树止,感官在一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闻泽的话随着心跳一个字一个字撞击她胸腔。 “烟淼,我喜欢你。” ……- 放假期间?,学?校门口?还是那么地堵,车子应接不?暇,行人穿梭在其中,喇叭声和小贩的吆喝声交相辉映。 “小妹,你的油茶好了。”老板娘在炉子前喊了好几遍。 烟淼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妹——油茶好了——!”老板娘声音拔高?。 烟淼恍过神?来,起身过去。 “要?葱吗?”老板娘问。 烟淼点?头。 老板娘下巴一抬:“自己加。” 烟淼走到小料台前,思绪再次随着车鸣声拉远。 闻泽和她表白了。 和她表白了…… 意料之中,但又出乎意料。 印象里,闻泽冰冷的薄唇里从未一次性吐出这么多字来。 他说了很多很多,快赶上几百字小作文。 烟淼听得一愣一愣的,见她久久不?应声,闻泽低着声音让她说话。 烟淼咬着下唇瓣咬了好一会儿后道:“拜拜,我要?去吃早饭了。” 闻泽像是被气笑了。 “一起。” 烟淼摇摇头:“不?要?。” 闻泽:“我送你。” 烟淼睫毛轻眨,“也不?要?。” 闻泽:“那你要?什么?” 烟淼看着他说:“离我远点?。” 闻泽眼底闪过一丝悲伤,莫名看得烟淼心里有点?高?兴,有种报仇雪恨的快感。 然后她就?转身走了,闻泽没像昨晚那样禁锢她。或许是修养理?智让他不?许,也可能是被拒绝后拉不?下脸来。 什么原因烟淼也懒得去想,她只想吃油茶。 饥肠辘辘时来一碗热腾腾的油茶,肯定全身都暖了。 校门口?不?许停车,库里南被保安赶走了。车子慢吞吞像乌龟一样往前爬。 后面有车辆不?耐烦地急促打喇叭,但因为是豪车,不?敢强行别车。小心翼翼跟在后面。 将无能狂怒四?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 太滑稽了,烟淼冷不?丁笑了笑。 “你这样加葱要?另收钱。” 老板娘尖锐的嗓音将她拉回现实。 “噢。”烟淼看向冒起一小座“葱山”的碗,以及空了一大半的调料盅,愣怔片刻后抬头,“抱歉抱歉,我给。” 老板娘哎一声,“算了算了,别浪费就?是了。” 烟淼吃完多付了十元,老板娘说太多了,烟淼摇摇头径直走了。 回家途中,她接到段一鸣的电话,段一鸣问她哪儿的早饭好吃,烟淼说了几家店名。 电话里的人像是才?睡醒,声音哑着,有些含混不?清。 “我是个路痴,找不?到。” “你带我去呗,我请客。” “嗯?” “我刚吃完。”烟淼往前走,这里不?好打车。 段一鸣清醒不?少,“起这么早?” “对。” 昨晚送他出门都快两点?了。 段一鸣问她:“睡够了吗?” “没。”烟淼等红绿灯过马路,轻叹口?气,“准备回去补觉。” 电话那边安静了几秒,尔后略带遗憾地说:“那好,你回去补觉,我下午就?跟队回学?校了。” 段一鸣上热搜这事已经被教练知道了,影响很不?好,下午铁定被骂得狗血淋头。 “拜,学?校见。” 电话挂断绿灯亮起,烟淼挤在人潮中穿过斑马线。 同时马路的另一边。 闻泽饶了附近两圈终于在八百米外的小商场楼下找到停车位,快步过来时,坐在店内的人已经不?在了。 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筷子筒搁在中间?。 老板娘擦着桌子,余光见男人一直站在店门口?,不?说话也不?进来。忍不?住放下抹布问:“来一碗?” 闻泽迟疑半秒,轻点?下颚,走进来拉开凳子坐下。 “大碗小碗,加不?加蛋,要?辣椒吗?”老板娘问。 闻泽说:“和刚才?坐这个位置的顾客一样。” 老板娘诧异了一瞬,转头去盛米糊。 油茶端上来的时候,面上糊了满满的葱花。 闻泽讨厌味重的东西?,不?吃蒜不?吃葱。他微微皱起眉,但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 因为他想了解。 烟淼喜欢的味道是什么样的- 烟淼睡了一下午。 一觉醒来微信被轰炸。 段一鸣澄清了昨晚的热搜,编辑了很长一篇文字。 大概意思是:他和图中的女孩不?是男女朋友,但女孩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人,希望粉丝不?要?打扰她的生活,如果她受到伤害,他也会跟着难过。 并郑重地告诉粉丝: 请不?要?把?他当作偶像明星,他只是一名普通的运动员,不?要?用“男朋友”“老公”称呼他,说到最后,又真诚地祝福粉丝们找到属于自己的绝美爱情。 段一鸣此举再次爆上热搜,荣获#纯情小狗#称号。 寝室群里讨论得热火朝天,完全不?顾烟淼死活。 张佳宜:说不?是女朋友,可字字又透出我好喜欢她我只给她当男朋友只许她叫老公~~ 顾青:呕呕呕 冷晓雪:失败的公关 顾青转了个帖子在群里,烟淼点?开一开,全是讨论她的,把?她扒了个底裤朝天。 年?龄照片,学?籍住址,连复读一年?在哪个画室集训都被扒出来了。 当然,关于她死皮赖脸像私生饭一样追闻泽的事也被昭告天下。 “……” 随后,#闻泽数学?天才?#的词条顶上热搜。 但没一会儿就?撤了。 大家又开始换词条讨论闻泽家里什么背景,热搜说撤就?撤。 烟淼躺在床上炯炯有神?地浏览着关于自己的帖子。好多夸夸,夸她长得漂亮,学?历高?就?读A大,还翻出她助人为乐的采访视频。 烟淼有一种自己成了大明星的错觉。 但很快,扬起的唇角撇了下去。 一个ID名为【小鱼不?吃肉】的楼主声称自己也是A大的,像讲评书一样讲起烟淼追闻泽的八卦,让大家点?进她主页看置顶内容。 粉丝数肉眼可见地疯长起来。 她用了九张带文字的图梳理?了烟淼追人始末,内容七七八八对得上,但有些细节不?对。 还暗示烟淼人品不?行,喜欢靠美色行方便,心机非常深,博取数学?协会学?姐学?长的喜欢排挤其他女生,装柔弱装可怜。 烟淼:??? 后面几个层主的评论被顶了上来。 【叮叮当当当】:认识,怎么说,她挺那啥的…… 【别打扰我】:看长相就?面色不?善 【小林不?要?熬夜】:A大的,楼主说的话属实 因为有人证。 引来一堆人共情- 真的神?烦社?团里不?干活就?知道讨好学?长学?姐的人- 鄙视鄙视鄙视- 舔狗不?得好死,丢女人的脸- 心机biao 烟淼受不?了了,开小号下场撕`逼。 【全是水】:造谣犯法 【小鱼不?吃肉】:造尼玛,老子说你了?叫你妈呢。 【全是水】:说话这么臭,上厕所没擦嘴? 【小鱼不?吃肉】:骂我? 【全是水】:骂的就?是你,听不?清刻你碑上笑笑笑 【小鱼不?吃肉】:你是正主还是正主亲友舞这凶? 【小鱼不?吃肉】:全是水,烟淼? 【小鱼不?吃肉】:臭婊`子 【小鱼不?吃肉】:骚`货 像是闻泽的狂热粉丝。 烟淼脑仁突突地疼,熄灭屏,懒得再和疯狗吵。 没过几分钟,电话铃声响起。 是寝室群语音,烟淼烦躁地接通,张佳宜惊呼让她快点?开群里发的链接。 有什么好看的,肯定又是骂她的。 烟淼恹恹退出界面。 小鱼不?吃肉微博置顶@全是水:哈哈哈劝你别追了,全天下女人死光了泽神?都不?会看你一眼,傻`逼 一个创建没几分钟的账户回复了小鱼不?吃肉。 ID是—— 【闻泽】 第37章 不追了 烟淼目瞪口呆看着屏幕, 拇指下上滑了两下,确保没看?走眼。 但很快在【小鱼不吃肉】的火力全开下醒过神来。 小鱼不吃肉质疑ID为闻泽的账户皮下不是本人,是亲友冒充, 甚至是【全是水】的小号。 跟触手怪似的, 同?时谩骂【闻泽】和【全是水】。 烟淼脑门一排乌鸦飘过, 心说?我有这么闲吗?和你骂来骂去已?经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冒充闻泽还不如冒充警察击毙你。 不过。 烟淼也认为这个ID不是闻泽,她?无法想象闻泽创建账号亲自?下场撕`逼,让人闭嘴。 烟淼在寝室群里@所有人。 三水喵喵:是哪个大善人帮我说?话? 三水喵喵:辛苦了么么~~ 张佳宜问:不是闻泽吗? 冷晓雪:我是【给小鱼喂屎】 烟淼盘腿坐起来, 狐疑了一会儿, 单独@顾青。下床将窗帘拉开,即将散尽的余晖施舍般透进来, 给黑暗的房间?增添了几分光亮。 此时传来敲门声,同?时响起的还有烟母的呼唤。 “淼淼,起床吃饭了。” 烟淼应了声“好”,趿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 假期即将结束, 她?打算明天下午坐动车回学校。烟父最近在谈大单子, 明天一早就要去外地, 今晚特意从公司赶回来给宝贝女儿下厨。 “你爸做了好多鸡爪, 我全封上了,一共六包。”烟母说?。 烟淼正在回张佳宜消息,听到这话?倏地抬眼, “这么多?” “哪里多了,你三个室友一人分一包,你自?己吃两包。” 烟淼数学虽然差,但六位数的加减法还是算得清。 “还有一包呢?” 烟父微妙地笑了下, 插话?道:“让小段也尝尝你爸的手艺。” 烟淼看?着父亲动了动唇角,欲言又止。 想解释但又觉得没必要, 因为她?已?经认认真真解释过一次了。 搁在一旁的手机震了震。 顾青不知?道又在哪里兼职,这会儿才回消息。 顾青:? 顾青:姐又不是你们paly中的一环 顾青:白眼.jpg 小鱼不吃肉的帖子评论数在短短一个小时内涨了几千条,逐渐有爬上热搜尾巴的趋势。但在爬上去之前,号被封了。 ID为闻泽的账号倒是还在,主页一片空白,只回怼了那两条消息。 之后,再?无音讯。 烟淼抽出张纸巾擦手,默默地想着:不会真是闻泽吧?- 清明假期结束,烟淼给大家带了卤鸡爪。 张佳宜打小不吃鸡爪,觉得吃动物的脚趾头?很奇怪。 啃鸡爪的顾青注意到她?将鸡爪装进包里,“带给你男人吃?” 张佳宜:“……” 张佳宜脸露羞涩,“不要这样说?啦,不是我男人。” 烟淼本来在看?直播,听到对话?礼物也顾不上刷了,转过头?轻挑眉:“你们谈上了?” 张佳宜非常爱学习,平日不是在自?习室就是图书馆。寝室对她?而言只是个睡觉的地方。 但是,她?每周必去参加同?乡会。久而久之就被烟淼和顾青发现了端倪。 张佳宜脸红红的:“没,但可能……快了。” 烟淼:“我收回之前的话?,你才是我们寝室第一个脱单的人。” 一个月前,她?信誓旦旦让闻泽请大家吃饭,以男朋友的身份。 现在看?来,请吃饭的是张佳宜的老乡。 “你想脱就能脱。”张佳宜说?:“闻泽和段一鸣都在追你,你选一个答应。” 研究案例的冷晓雪冷不丁扭头?,微微蹙眉,像是世纪难题,“选谁呢?” 三人齐刷刷看?向烟淼。 烟淼举起鸡爪,掷地有声:“我选它?!” …… 其实上热搜那天徬晚,烟淼收到一条闻泽发来的消息。 没有解释那个大眼仔用户是否是他,而是说?自?己要跟随导师去英国?做学术交流,两周左右的时间?,航班马上要起飞了。 烟淼当时窝坐在沙发里陪烟母看?电视。 闻泽发消息来之前,看?见热搜的哥哥烟深正通过微信狠狠教育她?。 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烟淼回错了聊天框,将发给烟深的消息发给了闻泽。 —事?逼儿 —跟苍蝇一样嗡嗡嗡 —烦死了 —快滚 烟淼是在发完“快滚”两个字过了几分钟,烟深的消息再?次弹出后她?才反应过来。 撤回已?经来不及了。 她?本来想打字解释,但是对面赶在她?之前发来一条消息。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由宁管家接送你 鸡爪吃太多,烟淼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皮,烟母发觉旁边的人跟雕塑一样僵化了,侧过头?问她?怎么了,烟淼思绪拉回,摇摇头?说?没什么。 拇指敲击九宫格。 极其礼貌的回了一句话?—— 【以后都让宁叔接送我,谢谢】 对面没有回复。 之后的一周时间?里,聊天框也再?没有新?的对话?产生。 烟淼照旧上课睡觉下课看?美?男,照旧周六去林书别院教小也,只不过接她?的车子从库里南变成了奔驰商务车,驾驶座换成了宁叔。 她?也从副驾挪到了后排。 宁叔说?阮夫人下午有事?,要下午两点后才能来接小也。 麻烦她?陪小也在林书别院吃午餐。 “烟小姐,午餐想吃什么?”宁叔看?了眼后视镜,“我提前做准备。” 车子驶入林书别院,窗外的绿化造景非常熟悉,烟淼看?了两眼便收回视线,客气道:“准备小也爱吃的就行。” “黎语记怎么样?” 车子开进地下车库,视线变暗的同?时,宁叔的声音在封闭的车厢内回荡。 “闻少爷说?您爱吃这家。” 烟淼沉默着看?向窗外。 “烟小姐?”宁叔再?次询问。 烟淼回过头?来,淡“嗯”一声。 …… 闻也没法接受正常的绘画课,烟淼备课计划失败后,便让小也发挥想象自?由创作?。 每个人的感官不同?,喜用深色系不一定代表内心黑暗。 虽然烟淼这样认为,但还是认真地遵循了苏医生的建议或者说?是要求,引导小也多用暖色系,多创作?阳光积极的作?品。 课间?休息,烟淼走到茶吧机前喝水。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扩音器模糊过的清冷男低音。 她?背脊僵了僵,转过头?看?去。闻也坐在沙发上,手臂抬起,视线认真地落在手表电话?上,两条小腿一晃一晃的。 兄妹俩间?的闲聊。全程闻泽在说?,闻也静静地看?着手表听,偶有一丝微表情闪过。 烟淼靠在茶吧机上,慢慢地抿着水。 她?听见闻泽说?: “哥哥忙完再?和你打电话?。” 话?音落下,闻也的手臂也随之落下。像是已?经挂断了。 烟淼放下走过去,准备叫闻也继续上课。闻也忽然手臂一抬,小小的正方形屏幕里露出闻泽的脸。 周遭气氛凝了一瞬。 两人隔着屏幕遥遥相?望。 就好像,是他们在通视频电话?。 闻也举着胳膊定定地看?着烟淼,烟淼看?了眼旁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往前走。 闻也跟着她?走,同?时调整手臂朝向。 烟淼:“……” 她?掉头?往茶吧机的方向走。 闻也小跑跟上,拦住烟淼去路,垫着脚把电话?手表凑她?跟前。 这下没办法再?装看?不见了。 盯着天花板的眼皮垂下。 “…………” 烟淼自?诩为绝世大美?女,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但现在看?着界面右下角超级小的框,她?眉头?深深地皱了一下。 果然不能从下往上看?人。 尤其是和对面那张清隽到不染风尘的俊脸作?对比。 烟淼伸手触碰屏幕,镜头?框互换,闻泽被挤到右下角,大框呈现出她?的脸。 “怎么蹲着?”对面问。 “你管……”烟淼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小也,她?眼睛本来就圆溜溜的,这会儿睁得更大。让人不忍心说?出难听的话?来。 烟淼滚了滚喉咙,温声道:“我喜欢。” 他缄默了半秒后说?,“回期可能要推迟一周。” “我管……”烟淼艰难地噎回去,微微一笑:“好的,期待你回到祖国?妈妈的怀抱。” 这时有人在旁边说?一句英语,烟淼英语不好,听不太懂,闻泽也用英语回答。 不同?于说?中文?的冷淡,唇齿间?溢出的正宗腔调多了几分磁哑质感。 烟淼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英文?。 在听到他说?“girlfriend”这个单词时眉眼沉下。 “不要乱说?,我才不是你女朋友。” 隔着网络,闻泽的视线却像是在现实空间?近距离和她?对上。 “我没说?你是我女朋友。” 烟淼的表情似不信,girlfriend明明就是女朋友的意思。 闻泽喉结微滚,淡声道:“我在解释你不是。” “……噢。” 行,是她?自?作?多情了。 烟淼侧头?,“小也,你自?己和哥哥聊天吧。” 小也的眼睛眨啊眨,不说?话?,手臂举着不放。 “那我们开始上课了。”烟淼笑眯眯地边说?边掐断视频,“老师给你挂了。” 另一边。 英国?伦敦时间?凌晨两点。 叶老早已?歇下,闻泽和几个博士生在会议室不知?不觉探讨到现在。 中途接了个电话?,被出来上卫生间?的博士生“逮”到。他热情地问了句是不是女朋友的关心电话?。 闻泽说?不是。 博士生走过来时无意瞄了一眼,开玩笑地道:“非常漂亮的女孩,如果不是你女朋友请把联系方式给我,我很心动。” 闻泽表情淡了几分:“抱歉。” 博士生笑了笑,心说?只是开个玩笑这么严肃干嘛,说?了几句后向卫生间?走去- 一周莫名其妙又过去了。 烟淼周六来到林书别院,这周的时间?改到了下午。 上完课将近六点。 宁叔会提前十分钟在楼下等她?。烟淼拎着包下电梯。 她?站在原地探头?探脑找了好几秒,不见商务奔驰的踪影,以为是宁叔忘记了,烟淼从包里拿出手机。 突然一声鸣笛把她?吓一跳,手机都差点砸地上。 库里南闪了下前车灯。 车窗降下,露出男人一张精致绝伦的脸。 他视线投来,语气淡淡: “上车,我送你回学校。” 烟淼没动,隔着几米远的距离问:“宁叔呢?” 闻泽:“宁管家有事?。” “什么事??”烟淼又问。 闻泽默了一瞬,“我怎么知?道。” 烟淼抠了抠脑袋。 他只是当司机而已?,扭扭捏捏的倒显得自?己矫情。 烟淼径直路过副驾驶,走到后排,发现把手拉不开。 “解锁。”她?敲了两下车门。 “坐前面来。” 烟淼扯了下唇角,坐进副座。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两周么,回来得她?措手不及。 “我是中国?国?籍,这里是我家。”闻泽说?完,看?过来。 烟淼被他盯得不自?在,“我知?道我长得美?,你很喜欢,但请不要这样看?我。” 闻泽收回视线,薄唇轻启,“安全带。” 烟淼:“……” 库里南驶出林书别院,男人双手虚把方向盘,镜框折射的光在两颊处投下闪忽光点,让浑身散发的冷感里莫名滋生几分斯文?。 “不是说?——”他忽然看?过来,“期待我回来吗?” 烟淼掏出手机,咂咂嘴道:“我好期待,期待得要死。” 语气恹恹,怎么听都是讽刺至极的反话?。 闻泽眸光黯了黯。 想到她?说?自?己事?逼儿,很烦,像苍蝇一样话?多,一路上抿起唇线,沉默不语。 烟淼百无聊赖地玩着小游戏,快到学校时,闻泽接了个电话?。 库里南掉头?往另外一个方向驶去。 烟淼一直低着头?玩手机,等车子稳稳停下后才发现不对。 他们在警局的停车坝里。 “下车。”闻泽解开安全带。 烟淼瞬间?神经绷紧,想起很久很久之前闻泽在五食堂对她?说?的话?。 说?要把她?送去蹲监狱。 烟淼摇头?:“不下。” 闻泽看?着她?。 烟淼蹙眉:“你真的要送我去坐牢?” 闻泽:“……” 知?道她?是误会了,闻泽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的门,“下来你就知?道了。” 烟淼一动不动。 闻泽微微俯身,胳膊从她?脸前掠过,撩起她?垂在安全带插扣的头?发。 拇指轻轻一按,咔嚓一声,安全带弹出。 “要我抱你下来?”他直起身体后问。 烟淼也他一眼,自?己下车。 …… 警局比派出所的灯更晃眼。 站在烟淼跟前的是【小鱼不吃肉】本人。 面由心生,她?想过长相?一定很丑陋,但没想到是个男的。 一米六出头?的个子,头?发又油又长,脸颊上的肉堆在一块儿。被警察厉声呵斥着,还能对闻泽害羞地红脸以及窃笑。吓得烟淼往闻泽身后挪了一步。 闻泽也拧起眉头?,表情从来没这么嫌恶过。 警察对烟淼说?:“其他几个捏造事?实对你进行人格侮辱的账号都是他的小号。” 烟淼大大咧咧的,不爱记仇。被警察这么骤然一提醒,那些带爹带娘的字眼像有播音器在脑海里自?动播放。 胸口忽然蹿火。她?上前一步正欲开口,闻泽在这之前拦住了她?,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道歉。”闻泽沉声道。 “泽神。”男生忽然抬头?,“我喜欢你。” 警察一噎。 烟淼也跟着一噎。 “我才是真正喜欢你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你的人,这个婊…女的配不上你,我——” 闻泽沉声打断他,“闭嘴。” 闻泽脸色比调色盘还精彩,烟淼这会儿气全消了,在一旁咯咯偷笑。 男生在警察的威压下,向烟淼三鞠躬道歉,并保证以后不会在网上发疯了。 警察给他留了案底,说?学校会给他处分,警告他好自?为之。 走出警局,烟淼脸上的笑容比太阳还要灿烂。 而身旁的男人则一直黑着脸。 “害我被骂那么惨,”烟淼啧啧感慨,不忘在他心头?插上一刀,“都怪你长太帅,觊觎你的人太多了,什么样的都有。”哈哈哈。 闻泽没吭声,直到上了车,烟淼发现库里南没往学校的方向走。 “去哪儿?” 闻泽直视前方,淡淡地反问:“这个点能去哪儿。” 烟淼看?向窗外,外面的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 能去的地方可太多。 过了半晌,他才解释:“请你吃饭。” “不了不了。”烟淼摆摆手,“无缘无故的。” 闻泽:“为我长得太帅向你道歉。” “……” 烟淼垂下手,心说?这男人也太小气了。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不满,闻泽侧头?,视线明晃晃落在她?脸上。 “你不知?道么。” 烟淼看?着他,“知?道什么?” 他一贯的冰冷语调全是温柔。 “烟淼,我在追你。” 第38章 不追了(补更) 嚯。 那个?号真的是他。 烟淼不吱声, 胳膊抱起,目光没有偏移,就定定地落在他镜框边缘。 似打量, 也似要用眼神把他戳出个洞来。 “我说过, 我不喜欢你了。” 余光里, 她半眯起眼嘴角微扬,笑容明媚。 然?而这句话仿佛对?他没有杀伤力,闻泽连眼皮都没抬, 只?轻淡地“嗯”了声。 云淡风轻的态度让烟淼很不爽。 烟淼:“听见没?” “嗯, 你?说不喜欢我。”他声音平平,好像天生情绪寡淡, 难以被刺激到。 但?也不全是,烟淼无端想起那晚家楼下,闻泽黑着脸壁咚她。 冷笑一声讽刺:“听见了还追。” 前方红灯,库里南匀缓降速, 恰好在禁止线前停下。 “为什么不能。”闻泽平铺直叙, 像讲一道公式那样严谨, “你?没有男朋友, 我没有女朋友。” 空气变得安静。 坐在副驾的烟淼一点?往前冲的惯性都没有,她怀疑闻泽一边开?车一边和她说话,同时还在算速度距离。 绿灯亮起的时候, 烟淼再次开?口。 “不许追我。” 轿厢内短暂的沉寂被打破。 库里南加速起步,抢先走在中间那条车道。 “这件事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烟淼:“……” 烟淼:“你?搞强权!” 闻泽侧头看过来,镜框的光倏忽缀着,“那你?强吻我算什么。” 烟淼被呛得愣怔一瞬, 手臂收紧,看向窗外, 声音渐弱,“……我只?是亲了你?一下。” 唇瓣都没打开?,说那么难听干嘛。 闻泽回正头,眼尾小幅度上挑。 “我也只?是追你?一下。” 烟淼:“……” 烟淼:“你?不要脸。” 闻泽抬手抵了下镜框,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说我今天吃了碗牛肉面那样淡然?。 “要脸追不到女朋友。” 烟淼盯着他,睫毛颤,心头也在颤。 彻底把她整没话了。 这何止是夺舍,双胞胎弟弟吧。 “我要回学?校。”烟淼解开?安全带,无能狂怒地降下窗户,威胁他,“信不信我跳车。” 似被她的动作吓到,闻泽踩了脚刹车,后面的车愤怒鸣笛。 闻泽将车窗摇上,锁住,压低了声音,“安全带系好。” 烟淼再次重?复,用?命令的语气,“送我回学?校。” 她下巴抬起,脖颈线拉得长长的,怒目圆睁。 愤怒的样子像是要骑到他头上去。 闻泽看向斜前方的路标,轻叹了口气,“快到了。” “我不要和你?吃饭。” “不认识回学?校的路?” 烟淼呆了半秒,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库里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了头,前方离学?校不到一公里。 而后回头,缓缓问?: “逗我玩呢你?。” “没逗你?。”闻泽眼皮掀了掀,“我说请你?吃饭,你?说不了不了的时候,路线已经改了。” “不了不了”四个?字模仿出她娇俏的语气,不是逗她是什么? 烟淼重?新系上安全带,想来想去胸腔跟有棉花堵着似的呼吸不畅。 “闻泽,你?很烦欸。”烟淼腮帮鼓得跟吃松果的松鼠一样,“我以后再也不要坐你?的车了。” 说完又补了句:“把我杀了也不坐。” 然?而不到半分钟,烟淼自己打自己的脸。 烟母打电话来说表姐出事了,让她赶紧去派出所一趟。 表姐是三舅妈的女儿,在A市另一所大学?念大四,如今在一所大厂实习。 表姐遭到上司性骚扰威胁报警,反被上司的老婆污蔑成小三。 这是烟淼今晚第二次进派出所。 表姐陆念坐在长椅上勾着头哭泣,男朋友曹唯正在和上司的老婆对?峙。 一位半老徐娘的阔太,穿金戴银,手拿LV。 脸上被高科技填满,有一种气质老但?使劲各种手段“返老还童”的瘆人感。 说到激动之处,女人推开?曹唯扬手就要打表姐。 “死狐狸精,你?他妈不是有男人吗。” “叫你?贱叫你?贱……” 女人一身牛劲儿,曹唯差点?没拦住。陆念嗖得站起来,眼中带泪,一字一字地反驳:“我没勾引你?老公,是你?老公骚扰我。” “好你?个?贱女人还狡辩,老子——” 烟淼从?门口飞过去,一脚踹上女人的屁股。 女人肥噔噔的臀部抖了两下,被身后的老男人接住,闷哼一声。 烟淼看向唯唯诺诺躲在老女人身后的老男人,一脸嫌弃。 “你?老公长成这丑样也只?有你?眼瞎了能看上。” “敢打我?”女人尖声大吼,“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我不仅打你?,我还打你?老公。”烟淼说着又踹了她身后的男人一膝盖。 男人吃痛哎哟一声,彻底惹怒了女人。 “小贱人,你?他妈知不知道我是谁?” 闻泽一把握住女人扬起的的手,只?握了一下,随即甩开?。 警告她:“嘴巴给我放干净。” 像是迫不得已的举动,烟淼见他手指在衣摆处擦了一下。 闻泽人高,手劲也大,自带压迫气场。明明是个?小年轻,女人心里却犯了下怵。 “等会再找你?们算账。”她视线掠过烟淼,落在陆念身上,趾高气昂地笑了下,“我要让你?退学?,让你?在A市混不下去。” 权力者?的游戏。仿佛面前都是任她揉捏搓扁,一根拇指就能摁死的蝼蚁。 “还有你?,山企上班是吧?我一通电话就能辞退你?。”女人耀武扬威地笑着继续道。 曹唯好不容易过五关斩六将进了山企,又刚付了首付买了房子。 虽然?身上背着房贷,陆念还没毕业,但?两人规划的美?好未来正一步一步地实现。 陆念哽了哽喉咙,曹唯微动唇角。 两人像被扼住咽喉,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喘气以求生存。 陆念攥紧拳头,掉下耻辱的眼泪,“姐,对?不——” 被站在烟淼身旁一直沉默的闻泽冷声打断。 “不用?道歉,她退不了你?的学?,也辞退不了你?男朋友。” 先前已经被拂了面子,这会儿又来打断她说话,不仅如此?,还用?上位者?的语气警告她。 女人大半辈子没受过这种气。红艳艳的嘴唇一张一合,像血盆大口。 “你?算个?老几,信不信我让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淼淼,你?让他不要说话。”陆念扯了扯烟淼的衣袖,看着女人小声道:“她家有背景,警察都向着她。” 烟淼回过头。 表姐吸了吸鼻子,委屈但?无可奈何地道:“不要把你?们牵扯进来了。” “别害怕。”烟淼眼睛亮晶晶的,一副不嫌事大的模样,“让他俩PK一下,看谁更?厉害。” 陆念看向眼前这位不显山露水但?相貌英俊气质斐然?的男人。 虽然?看着也很有背景,但?面前这女人的姐姐可是某单位大领导的太太。 女人听到这话狐疑地打探男人两眼,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穿着,而那位阑润公司的副总经理,忽然?觉得闻泽有些眼熟。 记忆拉回两年前,唯一一次进入总公司风盛集团三十八楼总裁办公室。 桌上摆放有一张全家福。 上面的少年和眼前的男人逐渐重?合。 女人嚣张谩骂起来,平时屁都绷不出一个?的老公忽然?将她狠拽至一旁,“够了,闭嘴吧你?。” “骂我?”女人一巴掌扇过去,“你?他妈是不记得你?这副经理的位置怎么坐上去的了?!” “他姓闻!”男人捂着脸急切惊呼。 “姓闻又怎样,难道我还怕他——”说到这,女人突然?反应过来,声音陡然?变小,仔细听,先前还跋扈自信的声线里莫名带起颤抖。 像是在走钢丝。 “风盛那个?闻?”女人不敢置信地问?。 男人连连点?头。 …… 闻家百年世家,显赫之下,是盘根错节的强大关系网。 剧情大反转,老色狼主动承认自己骚扰陆念被警察带进讯问?室,而老女人则一边抽自己巴掌一边声泪俱下地恳求原谅。 比烟母爱看的肥皂剧里打脸反派的情节夸张多了。 烟淼在一旁感慨:“艺术果然?来源于现实,还没现实逼真。” 四人被所长亲自送出门口。 陆念的眼睛泛着微红,曹唯紧紧揽住她肩膀,不停地柔声安慰。 烟淼和闻泽走在另一侧。 她叹口气,“我三舅妈重?男轻女,表姐在家不受待见,在外面也被人欺负,幸好有个?爱她的男朋友,坚定地相信她,保护她。” 闻泽静静地听着。 “不过道歉了也没用?,坏人受到惩罚也没用?,只?是出了口恶气而已。” 烟淼看过去一眼,再次叹气,仿佛情绪也跟随表姐变得低落,“她哭个?不停,好难过。” 曹唯在这时走过来。 “淼淼,谢谢你?,还有你?的……”他不知道怎么称呼,顿了一顿。 “朋友。”烟淼接话道。 曹唯说完又自责道:“我太无能,保护不了你?姐,只?能让你?姐受气。” “别这么说。”烟淼笑着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曹唯:“要不是你?朋友——” “表姐是学?什么专业的?”闻泽打断道。 烟淼蹙眉,怎么跟着她叫表姐? 曹唯有些发懵,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认认真真回答道:“民大念财务管理专业,目前大四。” 闻泽思考了会儿,“你?问?问?她愿意去风盛实习吗?” 这句话一出,曹唯瞬间愣住,无法做出反应。 烟淼过去当话筒,“念念姐,你?愿意去风盛实习吗?” 陆念也似定在了原地,烟淼把表姐拽过来。 “我可以推荐你?去总部实习。”闻泽说。 陆念瞠目结舌,无法置信,“真的吗?” 风盛总部是连top学?校的学?生都向往的offer,每年招的实习生屈指可数,机筛简历非常难过,陆念想都不敢想,连进旗下的小子公司都跟中大奖了一样开?心。 闻泽“嗯”一声,“实习可以,但?能否留下来看你?表现。” 就算转不了正,简历上有这段实习经历,起码大公司的敲门砖有了。 陆念擦干净眼泪,和曹唯对?视一样,开?心地笑了- 表姐和男朋友前脚刚走,后脚烟淼收到曹唯的短信。 曹唯想向闻泽表达谢意,但?表姐情绪不佳,他要先回家安抚表姐,拜托烟淼帮忙请吃饭或者?过几天将闻泽约出来。 烟淼回复不用?,曹唯强烈地表达有必要。 烟淼瞄向正专心开?车的男人,导航显示目的地A大。她思忖半秒,收起手机。 动作像是不耐烦。 闻泽余光瞟见,看了眼中控屏上显示的距离。 “还有十六分钟到学?校。” “我现在不想回学?校。”烟淼说。 闻泽:“嗯?” 车窗开?了一条小缝,风灌进来,烟淼将凌乱的发丝撩在耳后。 半天没回应,烟淼啧一声,“你?懂不懂?” 闻泽视线落在她脸上。 烟淼:“本小姐饿了。” 闻泽收回视线,又“嗯”一声。 烟淼没好气地道:“喂——” 闻泽没看她,“我有名字。” 烟淼一字一顿:“舔、狗。” 闻泽幽幽看过来,眸光冷了一个?度。 库里南停靠在路边,路灯投下来的光线透过玻璃窗洒进狭小的车厢内,将两人笼罩在一个?淡淡的光圈里。 闻泽沉默不语地看着她,身后的车灯浮光掠影般闪过,在他眼眸处投下一道移动的光影,瞳仁比夜幕中的星星还要深邃发亮。 烟淼唇线抿成板正的一条,生气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两人对?峙。 最?后是闻泽先败下阵来。 “想吃什么——” “大小姐。” 第39章 不追了 这话从闻泽嘴里说出来, 怎么听都?像揶揄。 烟淼翻了个白眼,“闻少爷请客闻少爷说了算。” “……” 闻泽一脸无语,烟淼扯着嘴角纡尊降贵般道:“这顿饭是看在我表姐面子上。” “是么。”闻泽手指敲着方向盘, “我感激不尽。” 烟淼点开某餐厅点评软件, 撅着嘴, 脑袋左右摇晃。 嚣张跋扈味十足。 闻泽耐心地等待着。 “就这家吧。”烟淼抬眼温柔地笑,“位置发给你?了。” 闻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笑,毕竟从?表白被拒后烟淼一直没给他好脸色看。 闻泽将导航点出?。目的地距现在的位置三点八公?里?, 晚高峰有些堵车, 过?去二十分钟。 当他们走到店门口时,闻泽忽然就明白烟淼为什么要笑了。 店内的服务员全是裸着上半身只系了围裙的男人, 肌肉喷张,抹了头油,头发抓得帅气利落。 他们往来穿梭在卡座之?间,过?道尽头的台上还?站着另一群正在跳舞的男人。 “…………” 闻泽没见过?这副场面, 像是进了属于女人的窑`子。 “换一家。”闻泽掉头就走。 烟淼跟没听见似的, 杵在店门口抻长脖子往里?看。 闻泽走了两步发现身后没动静, 退回来将人拽走。 “你?不吃我吃。”烟淼掰开头手?, 不悦地嘀咕:“说话不算数,说让我选餐厅来了又不乐意。” 闻泽松开手?,“你?是来吃饭的还?是来看男人的?” 烟淼眨了眨眼, “看男人。” 闻泽沉默住。 烟淼往回走,“你?不吃我吃,再?见。” 闻泽腿长,两步就追上了烟淼, “没说不吃。” 烟淼停脚,视线从?他眼睛扫过?鼻梁, 最后停在他好看的唇瓣上,“不要勉强自己,这里?都?是女人和gay来的。” 闻泽没说话。 烟淼挑眉,“知道什么是gay吗?小鱼不吃肉那种,喜欢男人的,我怕你?进去吃亏。” “吃不吃亏你?说了不算。”闻泽说。 烟淼下巴一抬,欢快地像小天鹅一样煽动翅膀,“排号啦排号啦。” 网上评论说这家烤肉店肉不怎么好吃,但“肉”好看。加之?一众博主的推广,生?意火爆得不行。 饶是已过?饭点。 两人也等了将近四?十分钟。 烟淼扫码点菜,没看明白菜单,挥手?叫来一位服务员。 最高档的和牛双人套餐有两个价位,一个九百八,一个五百八。她细看过?了,套餐内的菜品一模一样。 服务员应声过?来。 烟淼手?机搁桌上,她指着括号里?的提示问:“180以上和180以下是什么意思?” “为你?服务的小哥哥是一米八以上还?是一米八以下。”服务员靠过?来,肱二头肌大得吓人。 烟淼毫不犹豫地道:“我要一米八以上的。” 对座的闻泽蹙了下眉。 待服务员走后,闻泽冷不丁道,“烟淼,你?可以再?肤浅一点。” 烟淼端着茶杯,边喝柠檬水边探头去看台上的表演,“你?以为我以前喜欢你?什么?喜欢你?聪明的大脑吗?” 视野被闻泽挡了一大半,烟淼不悦地收回目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轻飘飘地道: “我只是肤浅地看上你?这张脸而已。” 菜品很快上来,七八个男人成一列依次上菜,每放下一盘肉都?要对着烟淼做一个展露肌肉的动作,像参加比赛的健美运动员。 他们戴着黑色口罩,遮挡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和描得极深眉毛,荷尔蒙爆棚,让人忍不住姨母笑。 闻泽很喜欢看烟淼笑,她笑起来像五彩的棒棒糖,像软绵绵的云朵。 但这刹那,他私心地想将她眼睛蒙住,不要再?对这些出?卖色相的男人弯眉眼。 “谢谢,我们自己来。”闻泽抽走男人手?里?的烤架。 来店里?吃饭的一般是女客人,男客人较少,一男一女的搭配更罕见,如?果?有百分之?百是男闺蜜。 像这桌这样女人冒星星眼、男人醋味逼人的情况,烤肉帅哥没遇见过?。害怕破坏情侣的感情,赶紧走了。 “九百八十块呢。”烟淼愤愤道。 闻泽亲手?给肉翻面,无波无澜地道:“你?心疼什么,我买单。” 烟淼乜他一眼,屁股往外挪,台上的男人穿着黑色衬衫跳着大热的男团舞,衬衫敞开,领带松松垮垮地套着,随着舞蹈动作晃荡。 时不时露出?两个小点,配上店内迷人眼的暗色系灯光,又野又欲。 闻泽身体往一侧倾,将肉放进她碟子里?,“不要再?看了。” 烟淼根本没空搭理他,干脆站起来看。 闻泽眼皮冷冷地掀着,头一回,他仰下巴看她,“看了长针眼。” “毫无科学依据,小孩子才信。” 音乐忽停,C位将领带扯下抬手?一抛,全场沸腾,女人的尖叫声仿佛要掀翻屋顶。 对座的女人也跟着嗷嗷叫。 闻泽放下烤架,往后一靠。 额角突突地跳。 他面无表情地思考为什么要坐在这里?,他想去医院洗眼睛,顺便把耳朵也洗了。 店内气氛升至顶点,大屏幕滚动着号码牌,十秒后诞生?了今晚的幸运顾客—— 二十四?号桌。 烟淼嚼着和牛,根本没反应过?来,聚光灯就打在了她身上。 主持人:“有请24号桌的客人上台和我们的野草互动,领取精美礼品。” 野草。 C位的艺名。 这家店的头牌。 烟淼笑容满面地擦干净嘴角,路过?闻泽时手?臂被拉住。 “我给你?买。” 烟淼回头,一脸雾水。 “礼品。” 笑死人,以为她是为了礼品? “我就要免费的。”烟淼说。 闻泽起身,将她强拽坐下,“吃你?的。” 桌上的碟子里?堆满了烤好的肉。 闻泽跟着侍应生?往台上走,他长得比“野草”还?好看,引来一众女人的土拨鼠尖叫。 烟淼津津有味地吃着闻泽亲手?烤的肉,看着他面色发黑地当成“钢管舞柱子”,被野草撩拨来撩拨去。 场下的惊呼声一阵高过?一阵。 最后闻泽的手?被野草牵起放在自己腹肌上,完成挑战获得精美礼品—— 一个只穿了裤衩的肌肉猛男手?办。 闻泽坐过?来时,烟淼起身迎接。 “怎么样?好摸吗?” “……” 闻泽无语地木着脸,机械音回答:“非常一般。” 野草的腹肌是鉴赏大佬认证过?的,怎么可能一般,又怎么可能在一般前加上非常的修饰语。 烟淼小声吐槽,“顾青说得对,男人的嘴比鸡`儿?还?硬。” “你?说什么。”闻泽深深地看着她。 烟淼伸手?摊开五指,“奖品给我。” 闻泽将手?办递给她时非常不开心地睨了她一眼。 烟淼却开心得很,咯咯笑个不停。她耀武扬威地举起手?机,“录了视频,要不要发给你?看看?” “删了。” “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拍。”烟淼撇撇嘴,环顾一周,隔壁桌的小姐姐声音和闪光灯都?忘关了。 咔嚓一声,光在闻泽背后倏闪。 “你?还?能受这种气?”她没心没肺地笑着问。 闻泽静静地看着她,过?了半晌才道:“过?去的补偿,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烟淼忽然止住笑意,丢下一句,“我去卫生?间。” 她走后,闻泽去室外抽烟。 灰白的烟雾腾腾上升,模糊了男人的轮廓。 两支烟的时间里?,有五个人前来搭讪。 三个女生?,两个男人。 闻泽冷漠拒绝,第三支烟抽到一半,他抬手?看了眼腕表。 烟淼还?没出?来,他将烟摁灭,扔进垃圾桶,转头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人满为患,烟淼排队排了很久,从?隔间出?来接到表姐的电话。 表姐平复好了心情,问闻泽什么时候有空,她和曹唯一定要请他吃顿饭。 烟淼肩膀窝夹着手?机,水龙头感应出?水,“我们正在吃。” 陆念问:“吃的什么?” 烟淼甩甩手?,抽出?旁边的纸巾擦干,“烤肉,九百八的双人餐,档次不低。” 又走到烘干机前烘手?。 “念念姐你?放心,我招待得很周到,他非常高兴。” 陆念:“那就好,我转钱给你?。” 烟淼拿起手?机贴在耳旁,“不用,我运气好抽到大奖,免单。” 陆念惊诧出?声,“真的假的?你?不会是在骗我吗?” “干嘛骗你?。”烟淼走出?卫生?间,路过?一个男人时脚步停住。 野草懒散地靠在墙上,嘴里?衔着支烟,正垂眸玩手?机。 身上还?穿着那件黑衬衫,皱皱巴巴的,没有像在台上表演那样敞开露`肉,但也只系了中间两颗。 “表姐,有点事,先挂了。” 烟淼垂下手?机,倒退两步。 眼前忽然被盖下一片阴影,男人停止玩手?机的动作,吊儿?郎当地抬了抬下巴。 顾青说她摸过?很多男人的腹肌,四?块,六块,八块都?有。她说八块太窄小紧绷了,六块手?感最好,尤其是带人鱼线的。 脑海里?隐隐约约闪过?他在台上搔首弄姿的画面。 嗯。 六块,带人鱼线。 烟淼只在坐机车抱住段一鸣时隔着衣服触碰过?腹肌,在医院摸上闻泽那回也是裆部。 她内心斗争了会儿?,大着胆子问:“我能摸一下你?的腹肌吗?” 野草垂下手?,看了她半晌,取下嘴里?的烟。 “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 烟淼摇头:“不是。” 野草微妙地笑了下,撩起衣摆叼在嘴里?,手?指间的烟猩红地燃着。 “摸一次两百。” 光线晦暗,加深了腹肌分界线。但袅袅升起的烟雾又将淡铜色的肌肤染模糊了。 烟淼问:“能便宜点吗?” 野草轻嗤一声,“不讲价。” 烟淼色迷心窍地点头:“好,你?说多少就多少。” 手?臂抬至半空,视线蓦地被高大身影挡住。 闻泽扳过?她肩膀,面色沉得怵人,看样子是听见她和野草的对话了。 烟淼先开口:“你?刚刚说——” “让你?做什么都?行是吧?” 虽然不知道她什么意思,现在也不应该讨论这个。 闻泽认真回应:“我说过?话从?来都?作数。” 烟淼下巴撇向野草,言简意赅: “付钱。” 第40章 不追了 “付钱。”烟淼伸出手指, 迫不及待道:“我要摸五次。” 闻泽抓住她手,五根手指被捏得紧紧的,“想都别想。” 烟淼甩开他手, 呵声道:“这就是你所谓的说话作数?” 几句话的功夫, 回头看去野草已经走了。 再次错失良机, 心有不甘的烟淼迈脚去找,心说大不了自?己出钱。 闻泽仗着自?己长得高,挡在她跟前, 挡得严严实实, 密不透风。 他低声警告,“烟淼, 适可而止。” “你管不着。”烟淼略过?他继续往前。 闻泽右手搭上她肩膀,左手掰过?下巴,这次的力道比刚才?要重?。他用虎口将她晶莹红润的嘴唇捏成O型,“再说一遍。” “说就说——”即使腮帮被人钳起, 烟淼仍口齿清晰地?吐出这几个字来。 “你、管、不、着!” 这一瞬间, 闻泽发?现自?己又失格了。 尤其是在看见烟淼因为痛而蹙了下眉的时?候。 他松开手, 在心底轻叹口气。 “一定?要摸?” 烟淼重?重?点头。 闻泽环顾一周, 男人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语气很轻,但也很冷,透着无可奈何不知该拿她怎么办的挫败。 “摸我的。” 烟淼定?定?地?看着他。 “不比他差。” 烟淼忽地?笑?了, “就这么自?信?” 闻泽脸上没太多?表情,“嗯”了声。 烟淼视线下移,“衣服撩起来。” 他们站在较为逼仄的过?道,一端连着卫生?间, 一端连着大厅。 身后不时?有人路过?,视线投来一道又一道。 “换个地?方?。”闻泽说。 烟淼问:“你想去哪儿?” 他说:“人少?的。” 烟淼说:“旁边就有家?酒店。” 人声鼎沸的店内忽然像是被按了静音键。 再喧嚣吵闹的声音也被隔绝在两个人的世界外。 “去吗?”烟淼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笑?。 “烟淼。”他叫她名字。 每次都是这样, 不高兴了就冷着声音叫她名字。 “去不去。”烟淼催促。 他可以容忍烟淼一些无厘头的话以及莫名其妙的行为,但他不是什么柳下惠。 去酒店开房的行为超出了两人目前关系的界限。 “酒店不行。”他说。 “只是摸你一下而已,怕了?”烟淼今天没有化妆,只简单涂了个口红。在暖黄色的灯光下,眼?皮自?带细闪。她这样微妙地?笑?着望过?来的时?候,似有一层旖旎笼罩在两人身上。 男人总是禁不起激将法。 但闻泽和别的男人不一样,他有自?己的底线。 “激我没用。” “你自?己说喜欢我,自?己说给我摸,自?己说让我挑地?方?,”说到这,烟淼停了几秒,“现在捏捏扭扭不愿意。” 没等闻泽开口,烟淼又道:“装什么清高?”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闻泽。 他一声不吭地?拉着她到了隔壁酒店前台,拿着房卡刷开门进去后才?松开烟淼。 房卡都没来得及插上,屋内一片漆黑。烟淼什么也看不见,只是知道有人欺身靠近,有温热的呼吸扑在额间。 接着,她的手腕再次被人拽起。 摁在坚硬滚烫的肌肤上。 他的手掌很大,完全包裹住烟淼的小手,力气重?的得让她没有任何逃离的机会。 压着火气道: “满意了吗?” 周遭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眼?睛逐渐适应黑暗,烟淼看见他身形轮廓,闻泽则看清了她睫毛轻颤的动作。 掌心被烫得发?汗,烟淼哽了哽喉咙道:“不满意。” 空气又凝滞了几秒。 “上床满意吗?”他问。 烟淼回答:“比只摸满意。” 衣袖拂过?她耳垂,“啪”的一声,灯打开,烟淼被光线刺得眯起眼?。 这段时?间里,闻泽整理好了衣摆,背身走到床头柜前。 那上面搁有一个圆柱体形状的透明盒子。 闻泽的宽肩窄腰挡了大半,只露出一个小角。但烟淼很清楚地?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咔哒一声。 电子锁打开。 在拿出里面的小盒子前,闻泽忽然转头,冷不丁问了句: “烟淼,你把我当什么?” 烟淼依旧靠在门上,闲闲地?道:“便宜货,免费的鸭。” …… 烟淼从酒店出来时?,忽然想起自?己的包没拿,她回到烧烤店内。 出来时?碰上站在马路牙子上的野草。 他换了一身衣服,深灰色圆领卫衣配浅灰色休闲裤,从背影看上去一副三好青年的模样。但实际上嘴里叼的烟表明他并?不是什么好学生?。 烟淼走到他旁边,“借个火。” 野草没看她,从兜里摸出个打火机丢她身上。 “再借支烟。”烟淼又说。 野草终于从手机屏幕里抬起头来,“我说——” 他漫不经心地?笑?了下,“搭讪的手法未免太老土。” 烟淼接过?烟咬在嘴里点燃,无所谓地?道:“老土就老土吧。” 她现在脑子乱糟糟的,就想抽根烟,找人说说话。 “还摸吗?”野草收起手机。 烟淼没反应过?来,“摸什么?” 野草哼笑?一声,“钱给得够,哪里都可以摸。” 他眉梢是吊着的,没有舞台灯光模糊,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假。 烟淼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喃喃道:“已经摸过?了。” 手指蜷了蜷,上面仿佛还残留有温度。 野草收起笑?容,继续看手机。 “你下班了?”烟淼问。 野草敷衍地?“嗯”一声。 “下班了还不回家??”烟淼又问。 “美女。”野草眉眼?里攒一丝不耐,像是得知烟淼不是目标客户后,露出冷漠的真面目。“付费陪聊。” 烟淼很久没抽烟了,猛地?呛了一下,断断续续地?道:“你很缺钱?” “缺,”野草头也不抬地?问:“你给吗。” “实不相瞒,我不是富——”烟淼闭上了嘴,因为她看见从酒店出来的男人。 她以为闻泽会生?气地?走过?来,黑着脸将她从野草身旁拎走。 但是他没有。 他只淡淡地?看过?来一眼?,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随即走向停在路边的库里南。 烟淼掐灭烟,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小半个月过?去了,天气越来越暖。 寝室内,顾青在穿衣镜前试着九块九包邮的裙子,冷晓雪埋头学习,张佳宜在厕所蹲坑。 四个人只有烟淼瘫在床上。 大家?享受着悠闲的周末。 “闻泽又获奖了。”张佳宜拉开阳台遮光帘,从外面走进来,举着手机对着靠近门的床位说:“新发?表的论文上了顶刊。” “还参加了——” “亲爱的宜宝。”烟淼坐起来,支出脑袋叹气,“你这样很毁我看剧的心情。” 张佳宜“哦哦”两声,“我就是上厕所的时?候看见官媒在推送,我不是故意的。” “没有下次。”烟淼比了个打`枪的手势,“再犯击`毙你。” 烟淼再次躺下,没几分钟收到近代史?老师的电话,让她去一趟办公室。 提交的论文到现在还没出成绩,吓得烟淼赶紧下床换衣服。 “完蛋,不会是要挂我吧?” “有可能。”顾青将衣服挂进衣柜里,“谁让你叫一个学数学的指导近代史?论文。” 烟淼:“张佳宜说他不偏科。” 顾青:“那他也是学数学的。” 烟淼坐在椅子上弯腰穿鞋,“真挂了我绝不放过?他。” “你打算怎么不放过??”顾青若有所思地?问。 烟淼买的休闲牛仔裤腰有点大,但她喜欢这个版型,她边扣皮带边说:“拿皮带抽他。” 顾青没想到,“你居然喜欢s`m。” 烟淼拎着包,顾青又说:“但闻泽肯定?不是个m,拿小皮鞭抽你的可能性更大。” 烟淼睨她一眼?。 顾青比了个心:“祝你好运。” 烟淼战战兢兢到了近代史?老师的办公室。近代史?老师是一位五十多?岁的戴着无边眼?镜的女人。 她头发?规整地?挽在脑后,既有老学究的严肃,也有属于人文学科老师的慈祥。 “章老师。”烟淼礼貌地?叫了声。 “烟淼是吧?”章红惠抵了抵眼?镜框,“找你来是为了论文的事。” 心里咯噔一下。 短短半秒钟,烟淼问候了闻泽祖宗十八代。 “论文写得不错。”章红慧说。 烟淼坠下的心脏回归原位。 “最近有一个国家?级红色征文,你的题目不错,内容也还可以。”章红慧说:“拿回去再修改修改,一周之内发?给我。” 烟淼根本不想参加什么破征文,只关心一件事。 “我的期末成绩……” 章红慧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定?稿了再说。” 烟淼没有拒绝的余地?,憋屈点头。 出了办公室门,烟淼又在心里臭骂了闻泽一顿。 干嘛教她写得这么好,还不如乱写呢,麻烦死了! 不过?说起来,烟淼有小半个月没见到闻泽了。 那晚之后,两人像是断了联系。 虽然他们什么也没做,但她狠狠地?侮辱了闻泽。 正?常男人都受不了被人说成便宜鸭,何况是高高在上的闻泽。 不再来纠缠她很合理。 星期晚上志愿者协会在教学楼开会,本周有下乡活动,地?点在一百多?公里外的静安福利院。 “这么远?”有成员问:“以前的活动不都在市内或者周边吗?” 郭敏学姐说:“所以这次是自?愿参加。” 有人想参与,但嫌太远,“能不能改在市内,我们学校旁不就有个敬老院吗?” “A市福利机构的志愿者太多?,每天都有志愿队伍去,根本不需要我们。”郭敏学姐顿了顿,又道:“这次的活动拉到了赞助商,可以购入一批文具,所以我们几个部长决定?去更远、更需要我们的地?方?。” “怎么去啊?”成员问。 郭敏回答:“统一坐大巴车去,早上去晚上回,费用全由协会出。” 小也去了英国看展览,这周不上绘画课,烟淼举手报名,除了加活动分,她本身也喜欢当志愿者,加之好久没呼吸到大自?然的新鲜空气了。 之后的几天,烟淼精心准备绘画公开课,又自?己掏钱买了十几本绘画书以及二十套绘画工具,满心期待周末的到来。 周四的时?候,群里紧急通知—— 活动取消了。 烟淼当时?正?在食堂吃饭,看见消息筷子掉在地?上。 她问学姐:“这么取消了?” 学姐无奈道:“赞助黄了。” 赞助商是学校门口刚开不久的火锅店,赞助的事早在一个月谈好。但火锅店生?意不好,搞了波充值活动后,昨晚连夜卖空桌椅跑路。 手持会员卡的顾客都只能干瞪眼?,何况是没有白纸黑字签合同的赞助费。 烟淼挺失落的。 打算将买的东西通过?网上渠道捐出去。 然而第二天,学姐又通知活动继续,说是拉到了新的赞助商。 烟淼又支棱起来,吃饭都变香了。 星期六一早天刚蒙蒙亮,烟淼起床洗漱。集合时?间六点,烟淼叼着袋牛奶在五点五十九分气喘吁吁地?爬上车。 因为目的地?太远,有两个老师领队,同时?有团支部的学生?参加,刚好作为本月学雷锋活动的宣传。 烟淼踩着点赶来,上车时?座位全满了,只有倒数第二排有个空位。 烟淼没睡醒,迷迷瞪瞪地?往前走。在看到空位旁的男人时?,人傻掉了。 她从嘴里拿下牛奶,用力揉了揉眼?睛。 “你怎么在这儿?” 坐在前排的郭敏学姐转过?来头为她隆重?介绍: “泽神!” “本次活动的赞助商!!!” 40-50 第41章 不追了 “同学坐好, 车子马上启动了。”坐在第一排的领队老师站起来,手扶把杆,回过头提醒烟淼。 郭敏手掌往下扇了扇示意, “老?师让你坐下。” 烟淼莫名?其妙地瞪闻泽一眼, 肩膀下塌。她今天挎了一个巨大的托特包, 另外?一只手拎着个大塑料袋,鼓鼓囊囊装满了绘本画具。 “帮忙拿一下。”烟淼将牛奶递过去。 闻泽接过,烟淼将托特扔座位上, 伸长胳膊将塑料袋往行李架里塞。 她脚尖微垫, 注意力?全在手上,车子说?启动就启动, 猝不及防地往货架的?方向扑去。 指甲紧紧抠住货架边缘,两条胳膊吊起,借力?支撑,像山里的?长臂猿。 有些?滑稽, 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从她上车以来一直保持沉默的?闻泽忽然出声?。 “衣服。” 后知后觉腰间?一凉。 她循着闻泽的?视线看去。 “……” 内搭没扎进牛仔裤里, 外?套上扯露肚皮了。 烟淼松手低头整理衣服, 大巴车前窜出只猫, 司机急刹一脚,这回烟淼直挺挺往后倒去。 在坐上别人腿上前,闻泽将她拉住了。流浪猫受到惊吓, 呜喵一声?飞速逃窜。司机踩下油门,拽她的?力?气加上惯性,烟淼回到原位。 后面动静闹得太大。 “我声?音是不是太小?了?”团支部常坐办公室的?女老?师脾气本就暴躁,“这位同学, 请让你坐好。” “听见了老?师。”烟淼偏下巴回应。 被老?师凶了的?烟淼将气撒在闻泽身上,她凶巴巴地道:“都怪你, 神经病。” 闻泽看着她,“好,怪我。” 烟淼挥了下拳头。 “怪我之前……”闻泽由上到下扫视她,目光最终落在她大腿上,淡淡地问?:“能不能先从神经病身上下去?” “…………” 天色雾蒙蒙,车内本来就安静,后排更安静,只有汽车发动机运转的?声?音。 但烟淼却觉得地处闹市。 扫射过来的?视线实在太多?,从四面八方而来,最终汇集在两人身上。 偏巧这时闻泽手臂抬起,拎起纸袋奶的?一小?角,在她眼前晃动,“你的?奶。” 烟淼耳根越来越红,大脑短路找不到骂人的?用?语。 只好重复骂了句:“神经病。” 中型19座大巴,排与排之间?行距略小?,尤其是对闻泽这种身高腿长的?人而言。 他以一种瞥屈的?姿势靠坐在接近过道外?一侧的?位置,烟淼并膝坐在他腿上,一手搭在他肩膀,另外?一手撑在椅头。 “再坐下去我们?都是神经病。”闻泽挪开她搭在肩上的?手。 他扫视一圈,对上的?目光统统“唰”得缩回,没人再敢看过来。 烟淼站起来,站到过道上,“谁想坐啊。” 后背紧紧贴着座椅的?郭敏听红了脸。 什?么你的?奶,做不做的?,两人玩这么花?一点都不顾场合,老?师还在,不过真带劲儿。 “同学。”领队老?师的?目光从冰冷镜片后透出来,“是要我说?第三次吗?” “坐进去。”烟淼催促,“我要坐外?面。” 闻泽挪了个位置。 行李架上的?塑料袋露出一个小?角,汽车颠簸一下它往外?滑动一截,发出窸窸窣窣塑料袋摩擦的?声?音。 烟淼害怕它坠下来砸在自己头上,悄悄地观察了领队老?师一眼,起身慢慢站直。 闻泽在她完全起身前站了起来。 胳膊从脸前掠过,细长的?手指轻松将塑料袋往里一推,坐完这个动作后,他垂眼看来,“包要放上去吗?” 他说?的?是挂在前排座椅后的?托特包。 “放。”实在太挡视线了。 这个小?插曲过后,两人没再说?话?。因?为起床太早的?缘故,车上的?大多?数人都在闭眼补觉。 直到太阳从远处升起,金色的?光芒从外?面洒进来,车内才开始出现交谈声?。 郭敏回身探出脑袋,露出的?半边脸肉嘟嘟的?,不经意地瞄了眼看平板的?闻泽后,对着烟淼小?声?道:“看手机。” 烟淼缓慢地眨了下眼。她的?微信一向不开提示音,郭敏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抱歉啊,没提前告诉你赞助商是泽神 —其实打算告诉你的?……但怕说?了你不参加,我们?队伍里只有你会画画 —非常后悔.jpg —任你处置.jpg 烟淼将牛奶卡进前排座椅后的?网兜内,这会儿觉得有点口渴,她拿出来叼嘴里。 有一下没一下地吸,边吸边回郭敏消息。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他是不是赞助商来不来我根本不care 郭敏有些?小?心翼翼。 —那就好那就好 —我怕影响你心情 看到最后一句话?,烟淼将牛奶取下,佯装无意地瞄了眼过去。 然后打字问?: —所以为什?么安排我俩坐一排? 郭敏秒回她: —不是安排 —他旁边的?位置没人敢坐 —你又是最后一个上车的? 烟淼想了想,问?她:我们?换个位置怎么样? 郭敏没有像之前那样秒回,而是等了好几分钟后才回复她。 —emmmm —可以不吗? —我晕车 烟淼问?:这和你晕车有什?么关系? 郭敏说?: —晕车不能坐后排 —太晃 烟淼往前望了眼,又回头看了看。 她是倒数第二?排,郭敏坐在倒数第三排,差距半米都没有。 烟淼哼笑一声?,噼里啪啦打字过去。 —晕车还玩手机? 郭敏: —我就说?怎么这么晕 —谢谢你提醒 —不聊了 烟淼:“……” 左手下意识捏紧,牛奶从小?孔里挤出,形成一道白色弧线,不正不偏溅在闻泽脸上。 “我不是故意的?。”烟淼尬了尬,立即解释。 闻泽直直地看过来,眼睑下挂着颗乳白色水珠,草莓的?香甜味在两人间?弥漫开来。 “纸巾。”随着他纤薄唇瓣翁张,摇摇欲坠的?水珠往下滚落,在脸颊上划出一道湿润痕迹。 配上麻木冷淡的?神色,像是面无表情地哭。 烟淼憋住笑,欠揍地摊开手,“怎么办,我没纸巾。” 闻泽微张的?唇抿成一条无话?可说?的?直线。 最终郭敏听见两人对话?扔来一包心相印,闻泽全脸擦了一遍,皮肤的?黏腻感让他很不适。 又用?矿泉水打湿纸巾擦了第二?遍。 搁在他膝盖上的?平板反射着从往外?照进来的?阳光,白晃晃一片,烟淼凑近瞄了眼,密密麻麻的?英文里夹杂许多?长串数学公式。 只看一眼,就已经觉得头脑发晕了。 不过这让她想起件正事。 “你教我写的?那篇近代史论文被老?师选中了,要去投征文,老?师让我再改改。”烟淼理直气壮道:“你给我改。” 用?过的?纸巾被闻泽捏成一团,周围没有可以扔的?地方,他揣进衣兜里,往后靠了靠,慢条斯理地拿起平板,这个过程没有看她。 “两百一个字。” 烟淼:“……” 她听在耳朵里,像是在说?“两百摸一次”。 这件事她以为已经过去了,毕竟她说?的?话?够恶心人。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他成为“赞助商”出现在大巴车上。烟淼匮乏的?脑袋里冒出一句话?——醉翁之意不在酒。 烟淼摆烂,“没钱。” 闻泽指尖顿住,视线斜来,“没时间?。” 像是对这个“机会”嗤之以鼻。 “两毛一个字怎样?”烟淼眨巴眼,像是在wink,也像是故意挑衅,“便宜点呗。” “不免费也不便宜。”闻泽垂眸浏览着文献,意有所指。 车子早就下了高速,在盘山公路上行驶着,窗外?绿林往后倒退,烟淼看了他会儿,收回视线。 静安镇位置偏僻,四面环山。将近十一点的?样子,大巴车穿过一条破旧不堪的?街道,停在一座水泥糊面的?小?院前。 大家面面相觑,没想到还有这么差的?福利院。 烟淼同样觉得惊讶,以前当志愿者时去的?福利机构设施相当好,有专门的?食堂,音乐教室,美术教室,甚至有的?孤儿院还修建了观影厅。 下车前,郭敏学姐提醒大家,“这里的?孩子脾气大多?古怪,大家一定要耐心加细心,做温暖热情的?大哥哥大姐姐!” 烟淼不由地瞄向身旁的?男人,温暖热情?这四个字和他沾不了半点关系。 一但开口,冷冰冰的?语气铁定把小?孩吓哭。 前排的?人陆续下车,烟淼起身将行李架上的?袋子取下,她放在座位上,又伸手去拿托特包。 等包拿下来,塑料袋已经拎在闻泽手上了。 烟淼洗刷他,“免费改论文不干,免费佣人上赶着当?” 闻泽似乎对她的?恶言相向已经免疫,淡淡地暼来,“走了。” 这座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小?院内只有两栋建筑,左边是三层瓦楼,右边是长条形平房。 水泥坝凹凸不平,砂石遍地,栽在中间?的?几颗柳树也要死不活足够敷衍。 院长妈妈和镇上的?几个干部排成一列队站在屋外?笑脸相迎。 朽烂的?黄木窗前挂了条崭新的?横幅,红得刺眼—— 欢迎A大青年志愿者协会的?到来! A大是国内top1大学,高校学子肯来鸟不拉屎的?偏远乡村开展志愿者活动,他们?别提多?高兴了。 郭敏领着大家纷发文具和玩具,福利院的?孩子个头不一,最小?的?只有一岁,最大的?十五岁,有的?残疾,有的?生病,还有一两个精神不正常的?。 他们?用?兴奋又害怕的?目光地望着大家,直到烟淼教一个叫小?蓝的?小?女孩玩四驱车,他们?的?戒备心才逐渐放下。 后来演变成大家都抢这一个玩具。场面一时混乱,疯起来连院长妈妈大声?吼也拦不住。 遥控赛车在争抢下摔坏了。 小?蓝站在原地,嚎啕大哭起来。 “哎呀,那么多?玩具,玩别的?。” 烟淼捡起赛车翻来覆去看了看,又使劲按遥控器,没反应,确实坏了。 “胖哥呢?”烟淼蹲在地上扭头问?,“让他来修一下。” 一个大胖子接过烟淼手中的?玩具车,捣鼓了几分钟,在大家的?注视下,逐渐汗流浃背。 “你到底会不会修?”郭敏问?。 “别催。”胖哥摸了把额头冒出的?汗水。 大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 又过了几分钟,胖哥哎一声?,“修不好。” 大家不约而同“嘁”声?,胖哥汗涔涔解释,“我是学电子的?,不是学修玩具的?。” “我们?玩别的?好不好?”郭敏对小?孩们?认真解释,“这个坏了,大哥哥修不好。” 闻言,小?蓝哭得更凶,起了连锁反应,站在一旁等了很久的?其他几个小?孩也哭起来。 郭敏挠了挠头,院长妈妈见怪不怪,“别管他们?,哭会儿就好了。” 这时,闻泽拨开人群走来,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螺丝刀。 他走在小?蓝面前蹲下,揉着她头道:“不哭了。” 小?蓝不搭理他,继续抽噎。 闻泽思考了会儿,“哥哥修好就不哭行吗?” 听到这话?,小?蓝擦了把眼泪,流着鼻涕点头。 “靠啊,这还是泽神吗?” “啊啊啊~他好温柔。” “他是不是喜欢小?孩呀,这么会哄。” “……” 大家一言一语讨论着,四驱车在他骨节分明的?指间?来回翻转着,被大卸八块,而后又一个零件一个零件的?组装。 “泽神好厉害,居然还会修遥控车!” “天才就是这样,什?么都会。” “简直无所不能~” “……” 闻泽将遥控器塞小?蓝手里,“试试。” 万众期待下,小?蓝按了两下按钮。 然而马达不转,车子毫无反应。 先前夸闻泽的?两个女生抿紧了嘴,顿觉有些?尴尬,烟淼揣着手站在一旁,心说?你也有翻车的?时候。 “开关。”闻泽提醒。 小?蓝恍惚了一下,拇指重新按下去,车子嗖嗖跑起来。 先前还哭声?起伏的?屋子瞬间?爆发出猴子一样兴奋的?笑声?和尖叫。 大家又开始争抢。闻泽恢复了一贯的?冰山语气,“继续抢,坏了不会修第二?次。” 威慑得大家乖巧排队玩玩具。 对四驱车的?热情一会儿就消散了,很快被别的?玩具吸引。大家纷纷散开,一对一带小?孩玩耍连络感情,为下午的?公开课做准备。 吃午饭前,烟淼绕到后院,手机信号不好,她要给烟母打个电话?报平安。 意外?遇见站在角落抽烟的?闻泽。 烟淼路过他时装作没看见,但走了几步又倒退回来。 “你去哪儿学的?修玩具车?” 闻泽垂下手,山里空气清新得让人头脑清醒。 他忽然回忆起很多?很多?年前的?午后。 父亲闻厉声?站在卧室门口,弯腰捡起地上的?螺丝帽,看着地上七零八碎,一片狼藉,问?道:“你拆的??” 父亲一向严肃少话?,这是参加学术会议时专门给他带回来的?玩具。闻泽捏紧轴承的?手藏在身后,紧抿着唇不开腔。 闻厉声?走过去,重重地揉着他头,温柔地道:“会拆很厉害,完好无损地装回去才叫本事。” 闻泽仅用?半个小?时就装了回去,车子在空旷的?客厅跑起来。 “你想让它跑得更快吗?”闻厉声?问?他。 闻泽点了点头。 闻厉声?用?玩具车给他深入浅出地给他讲转数,讲角速度,讲轮胎半径。 那时闻泽不到四岁,在父亲的?帮助下完成了改造,让这辆四驱车变成了有限条件下跑得最快最稳转弯最精准的?玩具车。 同时,也完成了对他的?数学启蒙。 思绪拉回,闻泽掐掉烟,很浅地笑了下。 “想知道?” “比起这个。”烟淼老?实说?:“我更想知道怎么才能让你给我改论文。” 闻泽单手插兜,安静地看着她。 烟淼兀自思忖了会儿,试探性地道:“要不给你加价。” 闻泽掀了掀眼皮,等她继续说?。 烟淼仰头凑近,长而密的?睫毛随着眯眼笑而翘起, “亲你一下够吗?” 闻泽将手从兜里抽出,强烈感受到喷在他下巴颏处的?呼吸,“怎么亲?” 烟淼缩回身体,抱起胳膊,看着不远处满目青翠的?山景,懒散地反问?他,“你想怎么亲。” 闻泽扯了下唇角。 知道她又在故意“逗弄”自己。 他抬起手臂,漫不经心地理着袖口。过了几秒,没等到回答的?烟淼侧头看去,双眼眯起。 闻泽也在此时看过来。 两道视线撞上,说?不清谁更强势。 他表情冷淡地道: “把你亲断气。” 第42章 不追了(大修) 烟淼丝毫不带害怕的, 勾勾手。 闻泽看着她,神色一如既往地淡。从她丰润的唇瓣里吐出的那些?的那些?刺激人心?脏的话,犹如一粒渺小得不能再小的灰尘, 落在平静的湖面, 扰不?起任何波澜。 烟淼恨得牙痒痒, “没断气你改名叫孙子。” 闻泽二话不?说朝她走近,左手按住她肩头,右手绕过身后托住她后脑勺。烟淼被他半禁锢在身前, 他的手掌很大, 手指纤长,五指张开罩得她脑袋稳稳当当。 蓝天白云好?风景, 大片大片的葱绿在他身后成为背景色,明明很清晰,却在投射她眼里时?变得虚幻了。 随着他的靠近,烟淼闭上了眼睛, 睫毛不?受控轻颤, 颤了几下发现动作没有落下, 只有风拂过唇瓣。 她睁开眼, 闻泽清亮不?带情欲的瞳仁里倒影出自己,烟淼冷笑一声,“孙子。” “急什么急。”罩在后脑勺的大拇指缓慢下移, 指腹紧贴,在她后颈的棘突骨处微微摩挲,触感?由冷逐渐变得温热,随着血液的流动, 烫上胸口。 他声线平直地道:“先问?你一句。” 烟淼抬抬眼,示意他问?。 他喉咙像是被这山里的野草刮过, 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克制的一汪深潭终于被拨开表面,露出汹涌澎拜潦原浸天的暗流,“刚抽过烟,介意么?” 天色明亮,晃得刺眼,周遭的一切都看得很清楚,闻泽将她看进眼里,同时?手笼住她脑袋往前扣。 仿佛只要?等到她的回答,湍流就要?浩浩汤汤地冲上岸,将她淹没,让她窒息。 “吃饭了烟淼你——” 郭敏后半截话在看见两人的亲昵动作时?,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尴尬捂住眼,心?里默念没看见,她什么都没看见。丢下一句“吃饭了你俩搞快点”飞快跑了。 后院的角落全是泥巴,潮湿的墙面爬满了晦暗的绿苔,几只蜗牛黏在上面。 除了这面墙,四周都是空空旷旷的,毫无隐私可言。 实?在不?是一个好?地方。 “慢吞吞的。”烟淼移开他手,后退一步,低头拨了拨被他弄乱的头发,嫌弃道:“乌龟啊你。” 烟淼整理完抬头,看着他说:“既然答应我的加价了,得帮我改论文吧?” 没等他回答,又?挑着眉眼继续道,“没把我亲断气是你的问?题。” 闻泽表情颇凉,“烟淼,别成天想着激我。” 其实?他想说“玩弄”,但怎么也?说不?出口,顿了顿后,垂着眼皮凝望着她下结论,“没用。” 烟淼深深地看他一眼,往前走了两步后才?懒恹恹地道:“有没有用你说了不?算。” 她边走边问?: “难道你心?脏没有怦怦直跳?” “呼吸没有变得急促?” “看我的眼神没有迫不?及待?” 闻泽没有回答。他不?是傻子,心?里门清,烟淼一系列行为除了让他知难而退外,还带着赤`裸`裸的羞辱意义。 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遥遥相望,她笑着又?问?:“渴望得到的感?觉是不?是很让人抓心?挠肺?” 闻泽立在原地没动,静静又?有些?漫不?经心?地和她对?视。 烟淼往上抬了抬下巴,轻快地眨眼,似好?心?给他提建议,“要?不?别追了。” 闻泽朝她走来,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堂屋里摆了三张桌子,一张破破烂烂掉漆,另外两张是崭新的,听院长妈妈和做饭师傅的谈话,是从镇上的饭店里借来的。 大家手臂挨手臂地挤坐在一起,旁边是土灶,时?不?时?发出一声竹筒爆裂的炸响,吓得大家一惊一乍。 条件太差了,郭敏问?怎么不?通燃气。 院长妈妈言简意赅,“没钱。” “政`府不?拨款吗?”郭敏看向镇干部。 “这是私人福利院,不?是公办的。”镇干部解释,“就算拨也?杯水车薪。” 社会福利机构必须与当地县级以上人民政府民政部门共同合办,以前还有私人的说法,但规范后早就没有了。 院长妈妈解释了一番,这个院子本来是一个名叫刘秀碧的老?年人所有,她在世时?捡了几个孤儿收养,善名远播,接受过记者的采访,县里也?颁发过表彰。 社会募捐纷至沓来,院子逐渐演变成一个“小型孤儿院”,但静安地处深山,有关部门决定将孤儿院迁至五十公里外的结兴镇。 迁是迁过去了,但还是源源不?断有人往门口扔“孩子”,基本都是天生残疾或者患有精神疾病。 结兴镇的孤儿院不?收精神病,送去的残疾孩子也?陆续被转移到其他福利机构。 院长妈妈是刘秀碧捡来的第一个孩子,刘秀碧去世时?她才?二十多岁,看着这些?孩子像被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心?有不?忍,咬咬牙接过了肩上的担子。 这些?年一直在跑手续,但因为院子不?符合国家消防安全和卫生标准,没有必备的生活设施及室外活动场地。县里迟迟不?给批复,甚至要?取缔它。 院长妈妈问?取缔了孩子去哪儿,县里的人说按照规定办,院长妈妈问?什么规定,县里的人回答有关规定。 不?是正规机构就得不?到政府的资助,没有资助修建不?了院子,修不?了院子就不?符合规定,形成一种死循环。 …… 郭敏提议,“我们可以做个报道,扩大影响力,让社会爱心?人士多多捐款。” 这正是院长妈妈和镇干部最希望看见的,他们笑着让大家多吃排骨腊肉,说煮肉的水是专程从山里的泉眼里背回来的。小心?翼翼地为了这些?孩子“讨好?”年纪轻轻的大学生们。 烟淼默默地垂着头,食不?知味啃着腊排骨,心?里发酸。 下午第一节 是数学公开课,闻泽当老?师,从九九乘法表讲起,但孩子们还是听不?懂,一脸迷茫,开始交头接耳,像小泼猴般窜来窜去。 闻泽改为讲数学典故后,纪律好?了不?少。 大家坐在后排,听得津津有味。郭敏碰了碰烟淼手臂,欸了一声,“我第一次觉得数学这么有趣。” 烟淼没说话。 郭敏目不?转睛地盯着讲台上像笼罩一层圣光的闻泽,兴奋地快要?燃起来了,“有时?光机就好?了,让我穿越回去重新报数学专业!” 烟淼还是没说话,直勾勾看向闻泽,用穿透灵魂的眼神看他。她看出了一些?东西,除了皮相美外,他冷淡外表之下还掩藏着另外一种美—— 为数学生,为数学死。 美得极致。 烟淼的绘画课上完后,同行的另外一位音乐学院的学姐教大家唱国歌。下午四点的太阳在西边的天际缓慢下坠,阳光越来越淡。一天的志愿者之旅即将结束,大家和孩子们做告别,准备返程。 不?料想,大巴车刚出不?到五百米,司机发现下坡刹车时?发生跳动,立即停靠路边下车检查。 大家坐在车上互相问?怎么了,探头往窗外看。 司机检查了一番后对?两位带队老?师说:“估计是刹车片太薄。” 男老?师问?:“能?继续走吗?” 司机:“有走是能?走,但山路崎岖,车上这么多人,保险起见还是送修。” 三人一合计,女老?师带着学生们回院子,男老?师跟着司机将车开到镇上修理。 等到六点过,大家吃了晚饭,男老?师打电话来说车子有其他故障,今天走不?了。 女老?师皱起眉头,“怎么不?早说,早说让学校重新派车来接。” 男老?师没想过会修不?好?,听女老?师抱怨了几句后连忙打断,“王老?师,你先安排住宿。” 就这样滞留在了静安,镇上只有唯一一家小旅馆,女老?师坐上院长妈妈的三轮车去镇上订房。 小孩子们很高兴,为他们迫不?得已的“留下”而手舞足蹈。 看着他们开怀大笑,尤其是有先天性缺陷唇颚裂的小蓝,烟淼心?里很不?是滋味。 院长妈妈走后,做饭师傅招呼小孩们洗漱睡觉。烟淼才?知道这位大叔是院长妈妈的丈夫,整个院子只有他们两个成年人。 瓦楼的二三层是睡觉的地方,二楼女孩子们住,三楼男生住,全是大通铺。烟淼和郭敏学姐等几个女生上楼帮忙。 其实?不?需要?帮忙,她们大的照顾小的,小的照顾更小的。烟淼注意到,她们放在铁架上的牙刷是廉价酒店用的一次性塑料牙刷,呲毛严重,刷柄因潮湿而泛起霉斑。 烟淼几个女大学生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动了动嘴角,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因为说什么都没用。 在她们刷牙前,烟淼忽然想起托特包里有大白兔奶糖,是买早餐顺便在收银台拿的,她拆开分给所有的小孩。 所有人都迫不?及待撕开包装塞进嘴里,唯有小蓝攥在手心?里看着大家吃。 “你怎么不?吃?”烟淼蹲下问?她。 小蓝坐在床边,怯生生地道:“我等院长妈妈回来,她没吃过。” 这句话让烟淼彻底破防。 白天挤压的情绪在漆黑的夜晚彻底发酵。烟淼找到大叔,将银行卡所有的余额转给他。 大叔说什么都不?收,“你是学生,钱是父母给的,父母赚钱不?容易,很辛苦的。” 烟淼骗他说,这本来就是协会要?给的募捐款,大叔才?半推半就的收下。 八点半,领队王老?师回来带大家步行去镇上的小旅馆。 烟淼从来没有住过这么破烂的酒店,卫生间小的只站得下一个人,蹲坑的圆孔旁是又?黑又?黄的污垢,不?知道是没刷干净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烟淼看着包装沾满灰尘且封口已经打开的洗漱用品有些?发懵,她走出卫生间,郭敏正在检查有没有摄像头。 “学姐,我出去一趟。”烟淼说。 郭敏扭过头问?:“你去哪儿?” “我去买点牙刷毛巾什么的,再看看有没有水乳卖。” 郭敏:“我和你一起下去。” “楼下不?远,不?用担心?我。”烟淼说着出了门。 他们来时?路过一家小商店,虽然只有三个门面,但在这条街上显得很大。里面光线明亮,烟淼端着个盆站在日用品区的货架前。 加上两位领队老?师和司机的,她拿了一堆洗漱用品。护肤品叫得出名字的只有大宝,烟淼拿了最后一罐,上面脏兮兮的,但看生产日期还能?用。 她捧着一大盆东西去前台结账。 收银员挨个挨个扫完条形码,说:“一共二百八十八。” 烟淼点开手机二维码,滴的一声后她往前走,收银员叫住她,“没付上。” 烟淼退回去,又?扫了一遍。 “付款不?成功。”收银员说。 烟淼小声嘀咕,“怎么会——”说到这,她看见两位数的微信余额,傻掉了。 “…………” 半个小时?前,她将身上所有的钱以协会名义捐了出去。 就在烟淼抠抠脑袋准备给烟母打电话时?,闻泽出现了,看样子也?是来买洗漱用品的。他视线落在堆成小山的盆里,烟淼巴巴地望着他,“帮我付一下,明天转你。” 闻泽一声不?吭地付了钱。 烟淼看着他往里面走去,试图叫住他,“牙刷我买了。” “我买别的。”他说。 等了几分钟,闻泽拿了个手动刮胡刀出来。烟淼安安静静地等在一旁,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干净清爽的下巴上。 两人走出百货店,街上没有路灯,四周漆黑一片,光亮少得可怜。 他们旅馆门口一颗不?知名的树前停下,景色和夜色融为一体?,两人的身影也?黑黢黢连成一片。 “你钱呢?”闻泽冷不?丁问?。 烟淼抱着盆,不?愿意开口,“你放心?,明天会还给你的。” 离开福利院前,闻泽作为捐款人被院长郑重感?谢,核对?数额时?,多了一万零三十二块出来,大叔说是一个女生额外给的,协会捐赠。 这一刻,闻泽忽然就明白了。 山里的夜晚静谧而神秘,衬得闻泽的声音愈发冷清不?近人情,“这世界上苦难的人是帮不?完的。” 烟淼不?高兴地道:“能?帮则帮不?是吗。” 闻泽没回答。 烟淼睁着大大的眼睛,认真问?:“你说多少钱能?把院子重新翻修?” “不?清楚,”闻泽说:“但一万零三十二块肯定不?够。” 烟淼:“……” 知道她钱去哪儿了还问?,故意的吧。 “买二十套桌椅够不?够?”烟淼数学不?好?,也?没什么生活常识,但她就是想知道:“或者十张床?” 闻泽反问?她,“如?果能?买到,然后呢?” 烟淼:“把它变成市里的福利机构那样,有教室有卧室有老?师。” 闻泽默了一瞬,“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地方不?适合设立福利机构。” “可是……” 她就是想做点什么,再多做点什么。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特别是她从几千块的包里拿出一包价值几块的奶糖,那些?孩子冒着精光的眼神,舔嘴角的动作,看在眼里,让她心?底疯狂滋生一种叫惭愧的情绪。 她觉自己不?该买那些?包,不?该花钱大手大脚。 她好?像有罪。 所以一股脑把钱全捐了,也?没考虑后果。 夜里气温降了好?几度,风一吹,丝丝渗骨头的冷。闻泽正想说上去了,忽然看见跟前人的眼尾溢出了一些?水光。 接着,一颗一颗地往下砸。 这是他第一次。 见嚣张爱笑的烟淼哭。 第43章 不追了 闻泽抬起手臂, 指腹轻擦去她流淌而下的眼泪,“别憋着。” 烟淼猛地抽噎了一下。 “因为贫富差距而感到愧疚,是做人最基本?的同理心。” “但是淼淼——” 他一眼看穿她。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烟淼挪开?他手, “说了, 不要?叫我淼淼啊。” 鼻音黏重, 听着更像是撒娇。 闻泽神?色比月色还淡,不过细看眸子其实流露出了几?分温柔,就是眼皮垂得?太低。 烟淼背身过去, 被风吹拂的枝叶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面投下晃动的黑影, 摇曳在她脸颊上,明明灭灭显出睫毛沾染的晶莹。 闻泽微抬下巴, 对着她纤细的背影道:“上去了。” 烟淼黏糊糊地?“嗯”了声,擦干净眼泪,努力扯出笑容,确认面部?表情?没那么僵硬后?再将唇角抿平, 慢腾腾地?转过身去。 完全看不出眼睛才尿尿过。 闻泽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撕开?封口递过去。 烟淼脚没动, 莫名其妙合拢手掌, 竖起的食指中指紧贴在一起。 在闻泽的注视下, 手掌左右倒腾了两下,还没等他搞明白她在干什么,烟淼忽然伸直胳膊, 并拢的两根手指尖朝向他。 “失忆。” 闻泽一愣。 烟淼施法完毕,缓慢地?垂下手,“你什么也没看见。” 闻泽:“……” 恍然她在做什么后?,好笑道:“哭不丢人。” “哦。”烟淼冷淡应声, 夸张地?耸肩,翻了个白眼睨过去, “那你在我面前?哭一个。” “眼泪口水一包糟,最好把鼻涕泡儿哭出来。” 闻泽睨来一眼,“你在说自己?” 烟淼赶紧摸出手机打开?摄像头仔细察看,没有鼻涕口水,眼眶也不红了,她瞥过头来,“我只是掉了点金豆子。” 闻泽没见过烟淼挤眼泪水,接了句,“是挺金贵。” 烟淼鼓了鼓腮帮,叹口气,视线落在闻泽抱住的洗脸盆上。 是帮忙擦掉眼泪时从她手里接过的。不怎好的塑料材质,盆身印有老年?人最爱的牡丹花。闻泽穿了件全黑的薄款冲锋衣,肩线平阔背脊挺拔,和怀里的盆格格不入。 有种米兰模特穿着东北大棉袄在T台走秀的又?帅又?好笑的割裂感?。烟淼确实也笑出了声。 闻泽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麻烦把牙刷分给男生,”烟淼靠近他,在盆里挑挑拣拣数出七把牙刷,指着一支洗面奶说:“不知道你们用不用,反正只买了一支,要?用分着用。” 她说完将手里的一堆牙刷递过去,另外一只手抓住盆边缘。闻泽没松手,“上去再说。” 旅馆是自建房改建的,楼道又?矮又?窄。烟淼走在前?面,闻泽跟在后?面。老式灯泡挂在拐弯处的天花板角,黯淡的光线投下来,将身后?男人的阴影拉得?老长?,有一半落在烟淼脸上。 她回着郭敏的消息,余光时不时往后?瞥。一晃神?,脚下踩滑往后?仰去,幸好闻泽接住了她,用手撑着她腰往上一截的地?方。 烟淼下来时图方便没穿外套,打底是轻薄贴肤的深卡其色羊毛衫。被大掌猛地?扶住,加之?材质细腻,发麻颤栗的腰背甚至能描绘他掌心的脉络。 烟淼站稳,扶着把手回头。 层高本?来就低,两人又?站在楼梯转角处,他人高,灯泡被后?脑勺挡住。没有光线射过来,两双眼睛平平地?对视,烟淼看不清他什么表情?。 “好看吗?”他问。 烟淼迷茫,“什么?” 他重新问:“我好看吗。” 烟淼沉默住,闻泽迈开?脚,对她的茫然也没多做解释,只是提醒,“不要?看手机。” 烟淼也往上走,“哦”一声。 过了几?秒,清淡淡的声音在脑后?响起。 “也不要?看我。” “……”- 闻泽挨个敲门将牙刷送去,回到房间,手机快没电了,插座只有一个孔。 他问同住胖哥能不能先让他充会电,胖哥走过来将自己的充电宝取下,“有三格电了,你先充。” 闻泽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床边。一人一张床的标间,胖哥已经将背包扔在了靠近窗户的床上。 严重洁癖的他看着白色床单上的头发和烟头戳出的小洞,认真考虑着今晚要?怎么度过。 胖哥宽大的身躯挡在厕所门口,他天生自来熟又?是个话痨,别人不敢和泽神?说话,他聊天没带怕的。 “我就说你人没那么高冷。”胖哥边刷牙边口齿不清地?道:“一声不响就把东西买回来了,是个热心情?,” “烟淼买的。” 胖哥转头朝洗手池里啐了口,厚厚的嘴唇糊了一圈白色沫子。马屁没拍对,悻悻地?道:“那你人也挺好的,捐了那么多钱,还亲自跟着协会跑一趟。” 闻泽不喜欢聊没有意义的天,尤其是和不熟的人,轻“嗯”一声当作答复。 胖哥从天南扯到地?北,但闻泽都不怎么感?兴趣,不是冷淡地?“嗯”,就是懒得?回答。 直到他拿起搁在电视柜前?的东西,翻来覆去地?看了眼后?,拿着往厕所走,边摸下巴边喃喃,“总觉得?油油的没洗干净,早说有洗面奶。” 胖哥也不知道哪个字刺激到了闻泽,他忽然抬头看来。 “放下。”他说。 胖哥以为这是和牙刷一起买来的,楞在床尾尴尬地?问:“不能用吗?” 闻泽走过去,从他手里抽走,“不能。” 胖哥心说一支洗面奶而已,泽神?怎么……思考到这儿,他迟钝地?想起件事来。 “也是淼淼学妹买的?” 闻泽“嗯”一声。 虽然有点儿明白为什么不能用,但胖哥不确定,嘴巴好奇又?犯贱地?问出来,“专门买给你的?” 闻泽薄唇抿了一瞬,下颚轻点以表肯定。 幼稚地?撒了人生中第一个谎,只因不想让别的男人用。 …… 而此时上面一层楼尽头的房间。 烟淼四仰八叉地?瘫在床上,胳膊伸直举起手机,目光呆滞地?看向天花板。 距离烟父打生活费还不到三天,她要?以什么借口要?钱呢?买包?旅游?看演唱会? 心底叹息一声。 她很清楚理由不重要?,重要?的是开?口骗生活费,捐款的行为无异于是慷父母之?慨。 虽然差别也不大,但用生活费做善事总比直接向父母开?口要?钱好。 烟淼决定咬牙坚持,这周回去给小也上课后?,让宁叔日结课时费。 郭敏从厕所出来,让她去洗漱。烟淼疲疲塌塌坐起来,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王老师说福利院有个小孩不见了,院长?拜托大家帮忙找人。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小院跑去。 院长?妈妈打了电话后?就等在门口,焦急得?在原地?不停转,像热锅上的蚂蚁。 不见的小孩叫小蓝,就是那个天生兔唇,说要?把糖留给院长?妈妈吃的孩子。 “后?院的门没锁,大半夜了,她一个七岁的小孩在大山里迷了路怎么办。” “确定是去山里了?”王老师问。 “肯定是,草根听见她下午说想去山上玩,”院长?回头望了一眼,焦躁地?握紧拳,“死老头没锁后?院门,肯定是趁人不注意溜出去了。” 王老师问这么小的孩子不怕黑吗,院长?说从小在乡里长?大的,怎么会怕黑。又?说以前?出现?过这种情?况。 “院子里找过吗?”闻泽忽然站出来问。 院长?:“找过了,领着孩子们翻了好几?遍,屁大点地?方她能藏哪里去,肯定不在院子里。” 念及小蓝的安危,大家决定两人一队分头寻人。出发前?王老师提醒道:“无论能不能找到,一个小时后?必须回到院子里。” 院子后?重峦叠嶂,夜幕的笼罩下黑色山峰连接成片,如?同爬行在大地?上的怪兽,散发着瘆人的气息。 烟淼怕黑,和高大威猛的胖哥组成救援队。谁料想胖哥看着如?虎,其实胆小如?鼠。 胖哥躲在烟淼身后?,害怕得?紧紧逮住她卫衣帽,好几?次烟淼脖子被勒得?咳嗽。 当时闻泽看向她时,烟淼当作没看见,转头找了两百多斤的胖哥。 早知道就和闻泽组队了,毕竟他绝对不会将自己当盾牌一样挡在身前?。 脖子再一次被勒紧。 “……”烟淼举着手机照亮回头,“我说——” 风一吹,树叶唰动,远处的灌木丛张牙舞抓发出诡异的绿光,胖哥尖叫出声。 “啊啊啊啊鬼啊!鬼——!有鬼——!” 烟淼吓得?手机坠地?,同时被粗壮有力的胳膊推开?。 电石火光之?间,灌木折断,她滚了下山崖。 …… 一个小时后?大家陆续回到院子。 闻泽和男老师是最晚回来的,踏进院门时得?知两个消息。 好消息是小蓝找到了。 坏消息是烟淼和胖哥失踪了。 “再等等吧。”有人说,“可能正在下山,也才晚二?十分钟。” 话音落下,胖哥慌慌张张地?跑来,满脑汗水,像失了魂。 只有他一个人。 闻泽大步上前?,截住他,“烟淼呢?” 胖哥双手撑膝,上气不接下气地?张嘴喘着,迟迟说不出话来。 闻泽声音冷了下去,“烟淼呢。” 胖哥吞咽口水解释了一番,说两人跑散了,他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烟淼,以为她回来了。 郭敏皱眉,“你也太没常识了,那是磷火光。” “真的有东西在动!”胖哥大声道,仿佛越大声就能证明自己没看错。 有人插话,“是不是野兽,豹子老虎?” 院长?说:“没见到过也没听说过。” 大家几?句话的功夫,闻泽已经从找来绷带和碘伏,王老师叫住他,“不许上山,我给救援队打电话,现?在谁也不能上去。” 之?前?是她考虑不当,容忍学生们上山寻人,等待的过程中,心脏一直悬在嗓子眼,忐忑不安十分后?悔。 不能再有学生出事。 闻泽没理女老师,对胖哥说:“充电宝。” 胖哥颤颤巍巍地?从兜里掏出递给他,头一次觉得?闻泽这么吓人。 脸上的表情?比要?把他杀了还可怕。 …… 烟淼觉得?自己又?倒霉又?幸运。倒霉的是跌进了一个七八米深的天坑里,幸运的是她从陡峭的山脊摔下来只擦破了皮。 滚下来的时候,烟淼一边骂娘一边反应极快地?双臂抱头,避免磕到裸露的岩石,中途有树藤拦住减缓了冲力。 她松了一口气,心说自己心里素质真强,但等整个身体滚下垭口急坠腾空时,未知的恐惧席卷全身。 她忽然想起两个小时前?,小旅馆昏暗的楼梯转角,那只踩空后?托住她后?背令人无比安心的手掌。 如?果能再出现?一下就好了,烟淼祈祷着。 直到身体撞上泥土,心里那一点好笑的希冀才灭掉。 四周一片漆黑,坑里的土好在比较软,她头脑发懵地?抱紧自己,恐惧无声地?蔓延,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应该是很久很久。她听见动静脑袋从臂弯里抬起,从坑里望去。 闻泽站在坑口,一身狼狈。月光一点一点地?洒在他脸上,格外凄冷,又?格外柔和。 她说不出这会儿是什么感?觉,可能是嫌时间过得?太慢,他出现?得?太晚,她总觉得?眼前?这道凛冽的身影是错觉。 烟淼甚至想问他是不是鬼,是不是胖哥看到的那只,但是真实感?又?太强烈,他松了很长?很长?一口气,对她说,也是对害怕的自己说: “烟淼,找到你了。” 和闻泽一起上山的还有两位熟悉地?形的村民,他们兵分三路,闻泽找到烟淼后?试图发消息,但坑里根本?没信号。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只担心烟淼的状况。 闻泽跳了下来,因为太高,趔趄了一下才站稳。 烟淼怀疑他扭到脚了,但闻泽强撑着像没事人一样,走到她跟前?蹲下,“受伤没?” 烟淼点点头。 闻泽从衣兜里摸出基础急救用品,语气从没这么温柔过,“伤到哪儿了,给我看看。” 她穿的短款外套,摔下来时腰间一截皮肤暴露在外,划了好几?道很深渗血的伤口。 夜间山里温度急降,烟淼将扎进牛仔裤头里的打底毛衣撩起时,冷得?哆嗦了一下。闻泽脱下外套给她披上。 “其他地?方还好,”烟淼低垂着眼,“就这里很疼。” 闻泽瞄去。她皮肤细嫩光滑,和血淋淋的伤口形成鲜明对比,心脏被无形的手狠狠揪了一下。 闻泽用棉签沾着碘伏小心翼翼地?给她处理。 “还有这儿。”划痕蜿蜒向下,延伸进看不见的隐秘处,彼时烟淼也没多想,说着将裤头往下拉,露出髋骨最远端的位置。 烟淼是丰臀窄腰的身材,露出的蕾丝带子细细的,打了个小巧蝴蝶结挂在上面,松松垮垮,似乎拇指一勾就能挑开?。 闻泽还是高估自己的定力了,他喉结微滑,楞了一下。 烟淼手不方便,嘴叼着外套衣摆,含糊不清地?催促,“很冷诶,搞快点。” “不用拉这么下去。”闻泽低着声说。 烟淼注意到棉签歪了,闻泽的视线看向了别处。他们离得?特别近,近到烟淼能感?觉到他喉结滑动时通过空气传来的微震。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可能是太害怕了想找点安慰,也可能很冷想吸取点温暖。 她松开?手,不管不顾地?将嘴唇贴上去。闻泽头往后?仰了下,烟淼又?强势靠近。 闻泽克制的神?经在一瞬间弦断。往里那双清冷锐利的眼睛映在烟淼的眼里,被俗世染得?昏暗不明。 无人的夜晚。地?为床,天为被,激发人类最原始的欲望。后?怕和刺激冲撞揉杂在一起,他的回应比想象中的还要?热烈。 唇瓣被反复舔舐啃咬,她被吻得?急促喘息,头皮发麻,血液上涌,呜咽出声。 闻泽忽然想到什么,停顿半秒,“喘不上气了吱一声。” “你混蛋。” 烟淼得?空大口喘气,闻泽没打算放过她,卷土重来。 两人的心脏砰砰直跳,猛烈地?往外撞击。但意乱情?迷下,闻泽仍保持着一丝理智,手臂曲起挡住她手臂避免触碰伤口。 偏偏烟淼想要?坚硬滚烫的胸膛,推搡了两下发现?没用,她换了种方法,手钻进他领口衣摆对他上下其手。 闻泽没搭理她,任由她摸,专心掠夺她嘴里的空气。 直到烟淼挑开?他裤头。 闻泽瞬间清醒,按住她手,低喘着气警告: “摸哪儿?” 第44章 不追了 烟淼压根没想在这个时候耍流`氓, 只是?亲得大脑一片空白,手不受控制地往更滚烫的?地方摸索。 虽然她?隐约觉得不对,但热源深深地吸引着她。 以至于指甲刮到具有弹性的棉质布料边缘, 也没有立刻停下。 差点闯了禁地。 他问她?, 摸哪儿。 不冷着声音问这句还好?, 一旦用警告的?语气对她?说话,烟淼就想?和他对着干,嚣张得道:“摸一下怎么了?摸了你会少块肉?” “还是?说——” 她?面色潮`红, 只是?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 让人看?不清。但闻泽清楚听见她?喉咙里溢出的?微喘,伴随着接下来的?话, 一个字一个字地撩在他心上。 “你有反应你会膨胀你会——” 剩下的?话被撬开牙关的?舌头卷着吞入腹中,这次是?闻泽主?动,烟淼的?手抓在原位,另一只手的?手指蜷着, 指尖绷得紧紧的?, 像是?承受不住从身体里袭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浪潮。 后来停下是?烟淼真的?受不住了, 呼吸抽干, 唇瓣被蹂躏得不成样。 两?人就像火星子似的?一点就燃,闻泽刻意拉开了距离,以防再次激吻。烟淼睁着圆眼瞪闻泽, 泄愤地往他手掌按住的?缝隙里挤去。 闻泽力道极重地攥紧贴在腰腹的?细软手指,害怕稍微一松力,色胆包天?的?女人就顺势直下。 过了大概三?四秒钟。 等身体跨过波动的?顶端心跳开始减速,才挪开她?手, 冷淡淡地道:“摸可以,现在不行。” 烟淼呼吸也平缓下来, 做深入解读,“意思是?以后行?” 闻泽不知道烟淼脑子里每天?在想?什么,但他现在肯定想?了点什么,就这么被她?在黑暗里盯着,听着直白勾人的?话,顿觉无言。 烟淼顺杆上爬,“嗯?问你话。” “我说行你会摸吗,不给你机会捉弄我。”闻泽勾头整理衣服,黑密如鸦羽般的?睫毛往下垂了毫米,冷冷地道:“真想?摸,多亲几次再说。” 烟淼撇撇嘴,忽然觉得没意思了。 暧昧散去,一切归于平静。 闻泽在她?旁边坐下,将搭在烟淼肩头的?外套往前拢了拢。 “小蓝找到了吗?”烟淼忽然想?起这件很重要的?事。 “找到了。”闻泽说:“在厨房的?灶坑里找到的?。” “找到就好?。”烟淼高高悬起的?心脏落下,不过惊诧,“怎么会躲在那个地方?” 闻泽也不清楚,下山时听到烟淼失踪的?消息完全没闲心离别的?事,只是?听旁人说了一句,小蓝在玩捉迷藏的?游戏,躲着躲着就睡着了。 “她?明明看?见我们走的?,还把我们送到了门口,谁和她?玩捉迷藏——”说到这,烟淼话止住,突然变得沉默。 闻泽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儿,问她?怎么了。 下午课间,烟淼带着小孩子们玩了捉迷藏的?游戏,一找一个准,她?得意嚣张地告诉孩子们,“大姐姐有透视眼,无论?你们躲到哪个旯旯角角,大姐姐绝对能找到。” 烟淼心里发酸,“她?肯定是?舍不得我们走,以为躲起来我们就会回去找她?。” 闻泽看?着她?缓缓垂下头,将下巴埋进胸口,心头动了一动。 抬手将遮住她?脸颊的?碎发往耳朵后撩,“来回三?百公里,周末想?来就能来。” 烟淼低闷地“嗯”了声。 过了会儿,在平复好?心情后,她?抬头伸手,“手机给我。” “我想?玩游戏。”烟淼巴巴地看?着他道。 “手机里没有游戏。”虽然这样说,闻泽还是?将手机解锁递了出去。 桌面的?软件挺少的?,两?页就翻完了,好?多软件烟淼没见过,她?随便选了两?个点进去看?,不是?期刊阅读器就是?某某学术论?坛。 连个看?剧的?软件都没有。 烟淼客观评价:“你的?生活真无趣。” 闻泽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数学没你想?得枯燥。” 烟淼“哦”一声,懒恹恹的?语气表明不赞同?。 两?人并排靠坐在一起,像灾难片里抱团取暖的?幸存者。 闻泽一条腿曲起,手臂懒懒散散地搭在膝盖上。他看?着烟淼指尖在屏幕上点来点去,折射出的?荧光照在她?脸上,将眼睛照得亮亮的?。 “居然三?点了。”烟淼打了个哈欠,瞄到右上角的?时间显示,侧脸问:“你找我找了多久?” 四个半小时。 越找越恐惧,有那么一瞬间,他恐惧再也见不到这么明媚动人的?眼睛。 闻泽看?向前方,视线没有聚焦,淡淡地回答,“没多久。” 烟淼“哦”一声,回头继续找能打发时间的?app。 “你手机呢?”闻泽打了很多通电话,铃响一遍一遍地响,但无人接听。 “摔下来之前就掉了。”烟淼经他这么一问,愁眉苦脸哎一声,“我刚买的?新手机。” 闻泽往上面望了一眼,“出去再找。” 烟淼想?了想?,问:“你给我打电话了对吧?” 闻泽“嗯”一声。 “打了多少通?” “四十八。” “……”烟淼沉默思忖了会儿。 她?不知道在哪儿掉的?,乌漆嘛黑什么也看?不见。春天?草木生长旺盛,小小的?手机就跟海里的?针一样难捞。 “本来就只剩百分之三?十的?电,被你疯狂打电话。”烟淼蹙眉,“肯定已经关机了。” 闻泽思维敏捷,秒懂她?话外之音:“用定位找。” “没开。”烟淼仰头问天?,“到底你是?扫把星还是?我是?倒霉蛋。” 遇见他后的?生活一点也不顺遂。骨折,感冒,现在是?掉进坑里。 闻泽回答:“我不是?扫把星你也不是?倒霉蛋,意外的?事谁也说不准。” 烟淼撅着嘴。 闻泽问:“手机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烟淼摇头,本来就是?新手机,只有一些自拍照。 闻泽:“找不到我给你买新的?。” 烟淼这人挺俗的?,这句话一出口,失落的?心情好?多了。 不过—— “又不是?你弄掉的?。”忽然想?到什么,烟淼语气变得愤愤,“我要找胖哥赔,叫他推我!” “你说什么?”闻泽直直看?过来。 烟淼重复一遍,“找胖哥赔手机。” “他推你了?” 烟淼“嗯”一声,“难不成我还污蔑他?” “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胖哥说是?两?人遇鬼惊吓跑散了。 闻泽拳头慢慢攥紧,“没说推了你。” “噢……”烟淼翻白眼,“他撒谎了。” 不过很快又为别人考虑起来。 “他应该不是?故意的?。他胆子小,有点风吹草动就以为撞鬼,人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烟淼兀自分析到这儿,看?向他,“我有时候也这样。” 月亮偏移,周遭陷入更深的?黑暗。 闻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冷不丁问:“你害怕吗?” 烟淼毫不犹豫地承认,“当然害怕。” 听见外面呼啸的?风声和一些尖锐奇怪不知是?什么动物?发出的?声响,恐惧得心脏都跳到嗓子眼了。但凡是?个人,在这种情况下就没有不怕的?。 当然身旁的?男人除外,他总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巍然不动的?姿态。 那个时候,烟淼催眠自己,害怕没用,哭也没有。她?艰难地站起来试图爬出天?坑。 可坑壁太软找不到着力点,随时有坍塌的?可能性,于是?选择放弃。 放弃后她?乖巧地抱住双膝蹲在角落,自己给自己取暖,保存体力等待救援。 脑袋被覆上的?大掌揉了揉,思绪拉回,力道大得像是?想?将她?揉进手心里。 烟淼斜眼睇他。 或许是?四周过于安静了,闻泽话变得多起来,和她?聊天?,“害怕的?时候在想?什么?” 烟淼:“反正没想?你。” 闻泽:“……” 烟淼回过头,往后靠了靠,挪到一个舒适的?位置。 闻泽的?手机真的?太无聊了,这里没信号没网络,她?点开了照片。 然后就发现了两?人的?合照。 烟淼将手机凑到他脸前,就像当初他气冲冲将自己从教?室里拽出来那样,半眯着眼逼问道:“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闻泽的?视线也落在屏幕上,“‘为爱干杯’还是?‘天?长地久’?” “解释你为什么要保存这张照片以及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烟淼不打算放过他。 闻泽轻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 “不说?”烟淼收回手,拇指快速点了两?下,“我删了。” 闻泽抽走手机,点开最新删除,恢复照片。 “你侵犯我肖像权。”烟淼说。 闻泽睨来一眼,“你偷拍我,扯平。” 烟淼发现闻泽变化很大,人没那么冷了,话变多了,同?时也变得斤斤计较起来。 闻泽扬了扬手机,问:“还玩吗?” 烟淼点头,“玩。” 虽然无聊,但好?歹是?个电子产品,不然漫漫长夜怎么度过。 闻泽在烟淼的?死亡凝视下,将相册锁上,设置密码的?时候还用手遮挡了一下。 烟淼:“……” 大可不必。 天?地浑然一色,黑得深沉静谧,后半夜的?温度又降了两?度,烟淼冷得缩起脖子。 “坐起来。”闻泽说。 烟淼抬眼,不解地道:“嗯?” 闻泽没解释,抬起胳膊从她?背后穿过,又移动位置,找到能让她?倚得最舒适的?位置,“现在可以往后躺了。” 烟淼整个人被他揽在怀里,脑袋靠在温热的?胸膛上。独属于他身上的?那股冷松香将她?彻底包裹,也像大雨后清澈干净的?绿叶的?味道,好?闻到让人沉沦。 但先前那个吻是?冲动,血液沸腾的?大脑已经冷却下来,烟淼推开了他。 闻泽搂住她?腰肢的?双臂收紧,下巴不由分说搁在眼前毛茸茸的?脑袋上,“我冷,给我抱抱。” 第45章 不追了 真冷假冷不知?道, 被虚锢住的烟淼在有?限活动范围内挣扎。闻泽的大臂压在她小臂上?,让人使不出力气,肘击得不痛不痒。 烟淼扭头看着他那双澄黑的眼睛, 直直白白地拒绝, “不给抱。” 闻泽下巴颏被凌乱又松软的头发?擦过, 痒中带点扎疼。这个抱坐的姿势似乎让暧昧又回来了点,他捏了捏圈在自己手中的细腕,垂眼淡睨着问:“亲都亲过了不给抱?” 倒不是亲的问题, 烟淼没有?回答他, 而是低头看了看穿在自己身上属于他的外套。 闻泽的身上?只剩一件薄薄的衬衣了,长直的胳膊贴在她手臂, 双手在小肚子前交握,却没有?落下触碰,仿佛真的只是为了取暖。 这就是所谓的绅士手吧?一个人的修养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抱吧抱吧。 免费发?热床垫不睡白不睡。 嗯,其实还是看在这件外套上?。烟淼收回视线, 先前绷紧了的背脊在此?刻放松, 用?行动代?替语言默许了彼时两?人如同热恋情侣的缠绵姿势。 温暖的怀抱易让人产生?困倦, 疲惫也接踵而来。 烟淼缩在闻泽的怀抱里睡着了。 等再次醒来, 视野里不再是狰狞的深黑,天空仿佛被一层柔和的浅白灰轻纱所笼罩,远端的山峰若隐若现。 烟淼揉了揉眼睛, 她是被闻泽推醒的。 烟淼睡眼惺忪地望着站在坑壁前探出脑袋的人,他们穿着统一的服装,脑门前绑着照明灯,其中一个年纪大的看着像是队长的人大声询问道:“能站起来吗?” 烟淼拍拍屁股站起来。因为坐得太久血糖低而有?些不稳, 她晃了晃被身旁的闻泽扶住。 搜救队没想过受困者会跌进天然形成的深坑里,且山路崎岖, 没法带滑轮装置。 只能将救援绳的一端绑在大树上?,另一端扔下去,用?最朴素的人力拉绳法进行救援。 “你先上?去。”闻泽弯腰捡起绳子。 烟淼这人身体里就是有?股逆反的倔劲儿,“为什?么不是你先?” “我在下面护着你。”闻泽走到她跟前,“胳膊张开?伸直,成一字型。” 烟淼:“系我腰上?不就好了。” 闻泽似懒得和她废话,牵起她手腕。坚韧的绳索绕过手腕上?延伸至手臂,在上?臂的位置固定三圈后将绳头绑住。 另一手同样操作,接着他蹲了下来,蹲到她腿前。 从这个角度看去,闻泽的发?梢被露水沾得有?些湿润,乱糟糟的打?破了平日里一丝不苟清冷矜贵的形象,但也是美的,一种山野里凌乱肆意的美。 烟淼没忍住,抬手狠狠薅了一把,就像他大力揉自己头那样。 “别闹。”闻泽掀起眼皮。 烟淼看着他绑完自己左腿绑右腿,“哦……” 绳子在腿部交叉绕了数次,烟淼眨眨眼,“紧。” 闻泽却跟没听见似的,绑得更紧了。 他动作看上?去非常专业,烟淼觉得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提出异议的好,说不定就是越紧越好。 绳子从腿来到了她的腰上?,与手臂和大腿相连,四肢和躯干牢固地绑在一起。 闻泽站起来的时候,耳朵从她唇前擦过。 烟淼的声音是压低了的,带着说不出的暗示,“你好会绑啊。” 空气静滞住,闻泽喉结滚了滚。 他保持一贯的沉默,又恢复了清淡的样子,仿佛说冷硬要抱抱的人不是他。 他摁住她肩膀,将人翻了个面扯了扯绳结检查。对她言语挑逗懒得搭腔,询问:“呼吸通畅吗?” 烟淼深呼吸实践,对他比了个ok手势。 不她往下看去,“腿太紧了。” “很紧?”闻泽问。 烟淼点头,“特别紧。” 闻泽:“那就对了。” “……” 烟淼怀疑闻泽报私仇,但她没有?证据,且救援队队员将她拉上?去松绳索时赞不绝口,夸他绑得好,问他是不是干过这行。 闻泽说没干过,学过基本救援知?识。 基本? 烟淼看着那些复杂的绳结,说实话,她也上?过红十字的急救课,也分?组实践过。但你让她现在来做最基本的心?脏复苏,第一个步骤是什?么她都想不起来。 确定人无大碍后,救援队分?给了他们水和巧克力。 烟淼没忘记找手机,但只草草在周围转了一圈后就说不找了。 因为她知?道救援队的人也极度疲倦,大家?都想快速下山。 再者,烟淼余光往旁边睨去。 有?人兜底不是么。 男人的衬衫不再洁白,泥土沾染,细看卷起的袖口处,荆棘划破的洞好几个。 烟淼觉得。 他这辈子,应该没这么狼狈过。 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有?点想笑,又有?些心?酸。 闻泽像是感应到她的视线,忽然侧头,“看路。” 脚下正好有?一块布满潮湿青苔的石头,差点踩滑。烟淼趔趄了一下后抓住旁边的树藤,想起昨晚小旅馆的楼梯间,她平静解释,“我没看你。” 闻泽停脚。 队员走在他们前面,逐渐拉开?距离。 视线从她的睫毛下移,掠过小巧挺拔的鼻梁,最后落在她微张的柔软唇瓣上?。 闻泽敛了敛眉,意味不明地道:“说话非要这么硬?” 烟淼被噎了一噎。 直觉里,闻泽应该睨她一眼或者冷淡淡地“嗯”一声。但他没有?,而是用?阴阳的语气反击。 本事?渐长,他很聪明。烟淼怀疑闻泽是从自己这儿学来的。 暗暗有?些不爽,正欲开?口,救援队队长回头看来,“走不动了?” 烟淼回答差点摔跤,队长说他过来扶着她走。烟淼态度强硬地拒绝,说自己能行。 她脚没有?受伤,不想麻烦别人。 没走几步,眼尖的烟淼发?现了在太阳照射下闪闪发?光的东西。 带钻手机壳立大功。 烟淼狂喜,“我手机!”- 太阳升起,光芒四溢,照亮了整片大山。 下山路难走,但视野极佳,一行人在一个半小时后成功下山。 焦急在院门口等待的领队老师和院长妈妈见到他们的瞬间,长呼口气,如释重?负。 “谢谢你们了,太感谢了。”院长妈妈不停地作揖。 这件事?因寻找小蓝而起,也是因她而已。他们可是A大的高材生?,有?远大前途的孩子,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她后半辈子都不会好过,背着罪孽过活。 队长客套几句后,又叮嘱两?人时刻观察自己的身体情况。 分?别前,烟淼和闻泽诚挚道谢。 在院内等待的除了领队老师还有?郭敏和胖哥,其他的同学也有?死犟着不走的,但被王老师黑着脸赶回旅馆睡觉了。 胖哥的眼袋快要垂到鼻梁上?了,他蔫蔫儿地看着烟淼,后怕地问:“你怎么掉坑里去了?” “……”烟淼不知?道怎么回答,为什?么会掉坑里胖哥应该很清楚才对。不过这样的问法让她笃定自己的想法没错—— 胖哥不是故意的。 但是——! 烟淼一脚踹过去,对准胖哥的膝盖窝,毫无防备的他差点当即给烟淼跪下。 “哎哟我的娘。”胖哥揉着膝盖哇哇叫,“痛死我了。” 烟淼剜他一眼,“白长这么大个,胆小鬼。” 烟淼骂完径直路过他,去后院的水龙前洗漱。胖哥弯腰拄着腿,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纳闷可爱的淼淼学妹为什?么如此?残暴。 这时,闻泽走过来,目光像是要将他整个人穿透。 “害怕就不要上?山。”闻泽手插在兜里,眼底黑沉,“推人算什?么,即使是下意识的。” 胖哥这才反应过来,闻泽走后,他抠着头努力回忆。 可画面截止在看见幽幽绿光前,中间的片段像是被掐断了,只闪过几帧他害怕往下奔跑的画面。 他推了吗? 怎么毫无印象啊老天。 …… 原定早上?七点返程,这下推迟了快三个小时。午饭可能赶不上?,王老师让郭敏买了两?大袋面包和牛奶纷发?给大家?。 烟淼嚼着不怎么好吃的面包,问同排坐的郭敏,“还有?其他吃的吗?” 郭敏拎起放在脚边还剩一小袋的零食,“你自己找找。” 烟淼找出个草莓味的棒棒糖含在嘴里。 “你怎么不和泽神坐一排?”郭敏坐在靠过道的位置,回头望了一眼。 烟淼上?车上?得早,直接走到她身旁坐下。而泽神是倒数几个上?车的,路过她们这一排时,脚步明显缓滞了。 “我为什?么要和他坐一排?”烟淼像个小学生?似的,一会儿用?舌头裹着棒棒糖打?圈圈,一会儿握着细细的纸棒末端来回抽动。 “孤男寡女,共处一坑。”郭敏往里凑近,小声问:“你们有?没有?发?生?什?么?悄悄告诉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啵儿的一声。 烟淼吐出棒棒糖,看向窗外,脑海里闪过很多火热的画面,嘴巴平淡吐出两?个字,“……没有?。” 郭敏一脸不信,毕竟她回来时身上?披着泽神的衣服。 八卦归八卦,烟淼不愿意讲,她也不会讨嫌地打?破砂锅问到底。 话锋一转: “泽神找你前和王老师大吵了一架。” 飘远的思绪被拉回,烟淼缓缓回头,“吵架?” 郭敏“啊”了声,“王老师不让他上?山。” 烟淼回正身体,表情凝了凝。 郭敏觉得自己这话欠妥当,重?新道:“也不能算是吵架,反正话说得很僵。” 烟淼棒棒糖也不舔了,“说了什?么?” “王老师说要是眼里有?她这个老师,就不要上?去找你,救援队很快来了,他们比泽神更专业更有?经验,他单独上?去找人不仅帮不了忙,只会多份危险。” 王老师是党支部的老师,常常以“不担责任”或者“责任能担多小担多小”的标准行事?。那句不要上?去找她,虽然有?些扎心?,但也能理解。 烟淼将糖果从棍子上?咬下,整个囫囵包在嘴里,“……噢。” “你猜泽神怎么说?” 其实烟淼没多少好奇心?,同时也知?道郭敏说的话就是为了引出接下来这句。 但既然她都问了,不接一句会显得太冷漠。 “说什?么?” 郭敏抿着唇,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前刻意保持一瞬的沉默,将情绪下压。 惹得烟淼心?里痒痒。好吧,她现在承认自己确实好奇。 “他说——”郭敏又哽了哽喉咙,差点把烟淼给整萎了。 “具体是什?么我也记不清了。”她拍拍脑袋。 烟淼:“……” “大概意思是,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别人无权干涉。他愿意承担风险,包括意外身亡。” 郭敏说着说着姨母笑起来,“苏死我了,跟看偶像剧似的,当时要不是担心?你,我都要发?出土拨鼠尖叫了。我说要不然你就从了泽——” 她转头看去,烟淼抱着手臂歪头睡着了。 “……” 郭敏摇了摇头,将剩下的话咽回去。 她一宿没睡,这会儿也困了。闭上?眼没多久,肩膀被人轻敲了敲。 泽神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他站在椅子斜后方?,过道中央。低声询问:“换个位置行吗?” 当然行。 泽神自带的压迫气场,郭敏利索地起身走了。 山路十八弯,每转一个弯,烟淼的脑袋不是往左晃就是往右偏。 车子摇得太凶,将睡未睡,她怎么调整姿势都不能将脑袋固定,难受得眉心?皱起。 好在这种情况并未持续多久,她感受到有?什?么温温热热的东西托起了她的下巴。而后,她终于有?了舒适的倚靠点。 眉心?舒展,渐渐陷入睡梦中…… 三个小时过去。 城市的喧嚣隔着车窗传来,烟淼慢慢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城市街道,高楼大厦,以及一张轮廓利落好看的侧脸。 余光里,闻泽左手搭在右臂上?,唇线抿成忍耐的一条,像是肩膀出了什?么问题。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旁边坐的是他不是郭敏,但烟淼不打?算问。 她收回视线,衣兜里摸出手机。上?车前她在另外一个女生?那儿借了个充电宝。虽然是慢充,三个小时也充满了。 未接电话五十二通,四十八通是闻泽,还有?四通是段一鸣的。 烟淼回拨过去。 段一鸣上?一周去B省比赛了,昨天早上?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坐上?前往静安的大巴车,没赶上?趟。 “你消息真灵通,我没事?,你放心?。”烟淼垂着睫毛,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绕着充电线玩。 段一鸣问她晚上?还看演出吗,要不就不去了。 “去啊,我马上?到学校了,下午补个觉就行。”烟淼说。 毛线球乐队带着新曲来A市返场了。 早鸟双人票划算,烟淼好运气地抢到了。 本来是想带顾青去的,但顾青不感兴趣。于是她将目光投向了段一鸣,也算是对上?次段一鸣请她看演出的回礼。 “七点开?始,我们先去吃饭,我想想……”烟淼思忖了一会儿,“五点半在东门见吧。” 段一鸣说好。 烟淼问:“比赛成绩怎么样?” 话音落下,一道冷淡裹着尖锐的目光射来。 烟淼抬睫,两?人形成对视,对段一鸣说:“恭喜恭喜。” 道贺完又寒暄了两?句,电话挂断后,闻泽出声问:“晚上?去哪儿?” 烟淼打?开?摄像头,拨弄自己睡乱的头发?,“看乐队。” 闻泽:“和段一鸣?” 不是听见了吗还问? 烟淼低头玩着手机,懒散回答:“对啊。” 闻泽看着她,视线落在她唇上?,似在提醒什?么,“可以不去吗?” 烟淼侧头,望进他漆黑的眼睛里。两?人通过对方?的眼神皆想起了昨晚的激情。 烟淼扯了扯唇角,轻飘飘地道:“亲嘴而已,谁都不亏。” 没等闻泽开?口,她声线平直地接着道: “别太在意,你不需要对我负责,我也不会对你负责。” 第46章 不追了 大巴车从三环匝道口驶出?, 路经大学城,今天天气不错,晴空万里。 A市空气质量差, 难得能见到微蓝的天。又正值周末, 路上人来人往, 热闹喧杂。 说完这句话,烟淼屁股往里坐了坐。她脑袋靠在玻璃窗上,歪着下巴姿态懒懒耷耷地看手机。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被漠视的闻泽脸上表情逐渐收平。然?而?视线依旧毫无掩饰地投在烟淼身上, 落在她脸上。 烟淼不久前看过一篇推文?, 大意是?人的皮肤长有无形的“眼睛”,能感知别人的注视。 当时她呵呵一笑, 认为?瞎扯淡。但现?在看来,作者编辑的内容不全是?无中生有。 就?好比现?在。 她眼皮耷已经垂得很低很低了,视线里除了手机界面就?是?自己的大腿。但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闻泽的凝视。 车窗遮光帘极薄,末端短了一截。盛大的光线从缝隙钻透进来。 有些刺眼, 烟淼将窗帘布的褶皱扯平, 同时肩膀侧着往里又靠了靠。 似刻意拉远和?旁坐男人的距离。 闻泽的视线随着烟淼的动作, 从她脸上移到了后脑勺, 视线灼人,但安安静静,像是?无声讨要说法。 也?像是?。 她做了什么犹如抛夫弃子?般的天理?难容的大错事。 烟淼招架不住, 啧了声,转脸看来,“你有意见??” 闻泽终于将视线收回,不再盯着她, “我没?说这个。” 市内不允许鸣笛,可外面刺耳的喇叭声接二连三响起。 这回换烟淼盯着他了。她一边皱着眉头忍耐鸣笛声, 一边直直愣愣地用眼神问“大哥那你到底在说什么?” 闻泽余光并没?有睨来,侧脸也?跟长了眼睛似的,解释得及时: “负不负责另说,身体疲惫缺乏睡眠不适合去吵闹的环境。” 烟淼左手抱着右胳膊,语气恹恹:“我好得很,不困不累,一拳能打烂十个醋缸子?。” 闻泽明显被她哽到了,喉结上下轻滚,唇角也?微弱地颤了颤。 心说自己这辈子?是?真的栽了,栽得比数学更彻底。 闻泽轻轻地叹息一声,侧头看来,撞进她亮晶晶又嚣张得意的双眸里,淡着声儿道:“你要是?精神好下午补完觉晚上来找我改论文?。” 他沉默的时间里,烟淼刚好在回段一鸣的消息。 她听到这话蓦地抬头,不太确定?地审视他两?眼后,皱着眉头问:“你用论文?威胁我?” 闻泽:“……” 虽然?不想见?到烟淼和?段一鸣去看现?场,但本质上还是?有点清高在身上的。用论文?威胁她这事儿他做不出?来,再者,真要威胁,论文?太轻飘飘了,完全不够格。 闻泽低垂睫,难免阴暗地想:烟淼父亲经营者一家小建材公司,表姐经他介绍去了风盛总部实习,男友所任职的山企他也?让宁叔打了声招呼……他想威胁有的是?手段。 总而?言之。 他想要的是?烟淼的喜欢,而?不是?使用禁锢身心自由的强制手段让她被迫和?自己在一起。 “周一到周三你没?课的时候我不空,周四一早我要去C校做访问学者,最早周六才能回来。”闻泽说完,脸上的情?绪很淡,像是?睥睨着在对她说—— 你考虑考虑自己看着办。 选择权莫名其妙从烟淼手上转移到了闻泽手里。 烟淼唇角嗖得往下撇耷,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不明白先前还骑在闻泽脸上的自己怎么一句话的功夫就?被他压于掌下。 不过。 烟淼的思维总是?向四面八方发散,垂下的嘴角反向上扬,笑嘻嘻看着他意味深长地道:“你偷看我课表了?” 衣兜里传来震动,闻泽掏出?手机,边给得知自己在山上遇难的阮唯君回消息,边声线平静地道:“官网教务平台挂着有,我正大光明地下载,怎么能算偷看。” 烟淼:“……” 学校门口在修路,几百米的路堵了十几分钟。大巴车一驶进校门,大家窸窸窣窣开始收东西?,烟淼也?不例外。 下车前,烟淼对闻泽说:“周三下午四点半。” “你不是?有课吗?”闻泽记得是?形态研究这门课。 翘了呗,但烟淼懒得费口舌解释。她挎上托特包,嘴角噙笑,张开的五指摇了摇,施恩般道:“画室见?。” 闻泽从不着急下车,无论是?坐飞机还是?动车,总是?等前面的人走完再走,站在排队很傻,时间也?不是?靠这些时候节约出?来的。 他记得有一次,是?去德国参加一个数学会议。飞机在廊桥挺稳后,空姐还未播报下机通知,一对留学生情?侣早早起身。 但依旧被堵在自己座位旁边的过道。 当时闻泽坐在原位,手里拿着个平板,不疾不徐地浏览着Annals of Mathematics 的最新一期。 余光不经意地瞄到他们牵紧的手,闻泽滑动页面的指腹滞了一瞬。 他想起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因为?与前面独自一人排队下机显得非常烦躁的乘客相比,情?侣脸上洋溢的笑容让属于他们的时间过得飞快,等待不再是?难以忍耐的事。 情?侣闲聊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在闻泽耳朵里,内容毫无营养,也?非常无趣。 他觉得神奇,同时也?无法理?解,因此更确信自己是?实打实的单身主义。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真的谈了恋爱,他也?绝不可能做这些“无聊”的事。 站在烟淼前面的是?一个高高大大的学长,挡住了她全部视线,队伍好半天没?有向前移动,烟淼垫着脚好奇地探头看去。 前排有人站在过道中间货架上拿包,估计是?拉链没?拉,包里的东西?掉了一地。两?个女?生蹲在地上捡,堵住了后面人的出?路。 烟淼收回视线,脚后跟缓慢着地。后知后觉被一股清新好闻的味道包裹。隐约知道身后是?谁,但人总是?很犯贱地想眼见?为?实。 她悄悄撇过下巴,幅度小到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确认是?闻泽后,天坑里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隔了几个小时后再次刺激大脑皮层。 背脊开始发烫,烟淼甩了甩脑袋,往前挪了半步- 烟淼回到寝室时,没?想到三个室友都在。 张佳宜拉着她转了一圈,确认没?有缺胳膊少腿后,长吁口气。 “吓死我了。”她问:“你怎么会掉进山洞里?” 烟淼将包往桌面上一扔,给手机充上电,“不是?山洞,是?天然?形成的深坑。” “怎么掉进去的?”冷晓雪接着张佳宜的问题问。 插线板被烟淼贴在桌角边缘线上,她很没?坐相地跪在椅子?上,手肘撑于桌面,边看手机边回答:“失足,不小心。” “小心点嘛!”张佳宜心有余悸。 烟淼说完扭过头来,发现?顾青在收包包,问她:“你去哪儿?” 顾青言简意赅,“打工。” 烟淼忽然?想起顾青周末全天兼职,这个点居然?还留在寝室,她笑了笑,露出?洁白的虎牙,“我们顾青姐姐是?不是?担心我专门回来见?我的?” 顾青拎起包,点点头,“看你脑子?摔坏没?。” 烟淼愣了一下,撩起自己的衣摆给大家看伤口,嘟着嘴朝顾青诉苦,“我都这样了你还骂我。” 顾青径直路过烟淼,走到门口搭上门把手,推开后扭头看来,像是?忍无可忍,表情?严肃,“大晚上深山找人,你们领队老师是?白痴,你也?是?白痴。” “…………” 门关上后,被骂了的烟淼眨眨眼睛,脑回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这么说来,闻泽也?是?白痴。” 提起闻泽,张佳宜转了话头,“群里都聊炸了,说泽神孤身上山,为?爱献身,有这回事吗?” 烟淼跪得膝盖疼,终于拉开椅子?安分地坐下,坦荡承认,“上山找我是?真,但为?爱献身……”她浑身哆嗦了一下,斟酌后道:“有些肉麻,过了过了。” 冷晓雪已经翻开经典案例指导书了,张佳宜拉开椅子?反着坐下,和?烟淼面对面聊天,“你知道大家现?在叫泽神叫什么吗?” “什么?” 张佳宜一字一顿,“A大情?种。” 烟淼:“……” 张佳宜说:“恭喜你,你已经彻底洗清‘舔狗’的耻辱标签,大家全在猜测,现?在是?不是?泽神倒追你。” 烟淼澜不惊地点点下巴,“现?在他是?舔狗。” 张佳宜兴奋嘿嘿道:“给他点颜色瞧瞧!” 烟淼嘴唇微蠕,对这个话题不是?很敢兴趣。提着篮子?去浴室洗澡,吹干头发后浑身清爽,疲惫感从四面八方袭来,她爬上床补觉。 放下手机前,她在百度上搜索深山救援的相关词条。弹出?来的大多是?解救驴友的新闻报道,烟淼随意点开了一条。 内容大意是?几个大学生假期无聊相约去爬某某峰,但由于户外经验不足以及装备准备不妥的原因被困在山顶,搜救队员紧急出?发寻人。 六个半小时后找到了被困大学生,但同时牺牲了一名队员。 烟淼平躺在窄小的床上,呆呆地望着铺满海报的帘顶,大脑不知道在想什么,很困但睡不着。 但最终还是?抵不住疲倦,缓缓闭上眼睛,。 …… 闻泽没?去林书别院,而?是?就?近回了宿舍。 洗完澡出?来,他拉开椅子?坐下。师兄这会儿在研究室,双人间寝室空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没?着急吹干头发,漆黑的发梢湿漉漉滴着水。外面的天色逐渐暗下来,他靠坐在椅子?上,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拇指上下滑动某售空的软件界面。 几分钟后。 闻泽站起来给宁管家拨了通电话,让他帮忙买张票。 毛线球乐队的歌曲全在描写爱情?。闻泽大脑不受控地幻构出?烟淼和?段一鸣肩并肩靠在一起看演出?的画面。 这直接导致。 电话挂断后,他站在阳台,吹着风接连抽了好几支烟。 第47章 不追了 隔开阳台的遮光帘被人拉得严丝合缝, 室内光线暗沉,落针可闻。 烟淼昏昏沉沉睡了近两小时?,在?梦中被铃声?惊醒。 眉头蹙起, 从被窝里伸出只?手在?枕头下胡乱瞎摸。找到手机后不耐烦地掐掉闹钟。 她?翻了个身, 铃声再次响起。 这回终于清醒了。 下午五点十分的闹钟, 每隔三分钟响一次,烟淼赖了五分钟的床,起来后快速冲到阳台刷牙洗脸。 段一鸣早早等?在?学校东门, 烟淼迟到几分钟, 飞奔跑去。 “你跑什么?”段一鸣依旧鸭舌帽口罩打扮,好笑地问, “后面有?鬼追你?” 烟淼喘着气,“我看你在?等?我。” “没等?多久,再说——”段一鸣看了眼手机,挑眉道?:“男生等?女主不是天经地义么。” 在?烟淼的观念里, 谁等?谁都不是天经地义。 段一鸣关心她?的身体状况, 烟淼原地蹦跶两下, 证明自己没问题。 “山里太危险, 下次不要去了。”段一鸣得知?消息时?志愿者队伍已经返程了,当时?正在?和队员在?网吧打游戏,那?瞬间什么玩乐的心情都没了, 只?想变成超人飞去山区。 好不容易得空休闲娱乐会儿,队友见他心不在?焉打得跟狗屎一样,便劝他:“你担心也?没用,干着急, 不如认真打两把游戏缓解焦虑。” 段一鸣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连连点头, 然后战绩0——18 被队友提出开黑队伍。 校东门口是公?交车站,大多数去市中心的学生会选择往前走一小段,到斑马线对面的十字路口再打车。 烟淼往前走,“不行,我和小蓝说好了。” 段一鸣快步跟上?,“小蓝是谁?” “福利院的小孩,我和她?约好了会再见面的。”烟淼侧头道?。 段一鸣:“下次带上?我。” 段一鸣不是志愿者协会的,以前没听?说过他喜欢献爱心。 “你去干嘛?”烟淼狐疑地问道?。 元宵看毛线球乐队那?回,段一鸣明确告诉烟淼,他不喜欢她?。 这是烟淼能和段一鸣继续相处下去的基石。 “我去教他们跑步,打篮球,当他们的体育老师,让他们长高个,拥有?强健的体魄。”段一鸣一本正经道?:“我妈最近给我算命,说我命途多舛,需要常常行善积德。” 烟淼停脚,回过头看他。眼神锐利,似在?打量他话里的真实性。段一鸣被她?盯得有?些不知?所措,喉结上?下滚动,正欲张嘴给先前的话打补丁。 烟淼开口:“你妈妈在?哪儿找的神婆,能不能给我也?算算?” “……”段一鸣将话噎了回去,“回头帮你问问。” “一定要记得帮我问。” “你想算什么?” 烟淼直言不讳:“姻缘。” 段一鸣脸色黯了一瞬,心里发酸,“算和他是吗?” “他?”烟淼迷茫地眨巴眨巴眼,“谁啊?” 段一鸣艰难吐出一个名字,“闻泽。” 烟淼呵呵,甩脸子道?:“开什么玩笑。”- 二环路,车流如织。 一长排汽车亮着红色的刹车灯,宛若一条巨龙盘旋在?夜幕之下。 闻泽一向规划时?间精准到分钟,但今天提前了二十多分钟出门。拥堵车况在?意料之中,他虚握住方向盘的手指轻轻敲着内侧。 车子走一会儿停一会儿。 快要下二环路时?,罗肃打来电话。 闻泽拇指摁了下方向盘上?的接听?键。 罗肃的嗓门不大,但这会儿音量吓人,语气尖锐,是难以抑制的兴奋。 “你在?哪儿?没看我给你发的消息对不对?费米尔猜想被人证明出来了!” “等?等?。”闻泽语气平静,但内心已经掀起波澜。 他找到最快的出口下二环,将车子停在?马路牙子上?。 随身携带笔记本早已成习惯,闻泽将椅子往后掉,伸手打开阅读灯。 轻薄的笔记本搁于膝盖上?,闻泽指腹在?触控板上?滑动,仔细地看了这篇半个小时?前发表的论文?。 一作是一位副教授,二作是一位名叫刘存民的学生。 两人均来自C省一所普通院校。 期刊的级别不高,连国内数学二线刊物都算不上?,但获得了国外某知?名权威专家的支持,从而在?数学界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罗肃师兄说,这篇论文?已经被几位大佬联合向数学学会推荐。 闻泽简短回了个“嗯”,细细浏览起这篇论文?。 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证明过程有?小部分缺失,半吐半露。 闻泽从头到尾看了三遍,他拿出放在?扶手箱里的稿纸和钢笔,按照论文?里的基础理论,进行假设推导。 推导过程中,他补足了一些没有?表明的细节,但怎么也?无法准确、逻辑清晰地指向最后的结果。 不具有?百分之百的准确性和可靠性。 一盆冷水兜头倒了半盆下来,闻泽立即给叶老打电话,希望通过他联系到本文?的作者。 叶老说刚好和这所学校的某位老师有?交集,答应帮忙联系。挂断电话前,叶老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如果被名不见经传的学生证明出来,你会觉得不值吗?” 叶老话里掩藏着耐人寻味的深意,他这个学生为费米尔猜想耗费了太多的时?间,放弃了太多的东西。 闻泽知?道?叶老的意思,但他从来都没把自己当“英雄”。 这么多年来,闻泽从始至终只?想证明——费米尔猜想是真实存在?的,不是谬论。 所以,无论谁证明出来都行。 哪怕是一个三岁小孩。 闻泽回答道?:“不会。” …… 和叶老通完电话,闻泽扫到中控屏上?的时?间,眼皮子猛地跳了一下。 不知?不觉一个半小时?过去,演出只?剩二十分钟。 闻泽踩下刹车,库里南顶着限速往目的地驶去- 演出结束,烟淼和段一鸣挤在?人群中往外涌出。 “完了,打不到车。”段一鸣看着滴滴排位七十八,顿觉无语。 “没事。”烟淼无所谓地道?:“我哥来了。” 段一鸣上?次去烟淼家只?见过烟父烟母,惊诧道?:“你还有?个哥哥?” 烟淼“嗯”一声?,解释:“亲哥。” 演出开始十分钟,烟深发来消息,让她?出寝室到学校正门,社?会车辆不让进。 烟淼说自己不在?学校。 烟深发了一长串问号,让她?甩个地址过来。 烟淼推测,烟深是被爸妈逼来探视的她?的。 她?在?山上?失踪时?,带队老师通知?了辅导员,辅导员又?及时?通知?了烟父烟母。虽然报了平安,但按照烟父烟母的秉性,得眼见为实才放心。 烟深自然成了他们的眼睛。 场馆里面是开live的场地,外面是一家文?创店。烟淼随便看了看,一只?手绘猫咪图很?入她?的眼,一看价格三百三八元。 就在?这时?,身边挑选文?具的女生突然惊呼了句“操好帅!”,叫同伴快看帅哥! 听?到帅哥两个字,烟淼眼睛都亮了。赶紧放下手绘图,抬眼望去。 “…………” “你来干什么?”段一鸣先发制人,质问闻泽。 闻泽看向站在?段一鸣身后的女人,眉心略沉,“我来接人。” 他们靠得太近了,烟淼的手臂擦着段一鸣的肩膀。闻泽想将人扯过来,但段一鸣挡在?中间,有?些不好操作。 “接我?”烟淼指了指自己鼻子。 闻泽“嗯”一声?。 烟淼定定地看了他会儿,“你走吧,我不需要你接。” 段一鸣嘴角止不住的翘起。闻泽面上?波澜不禁,问她?:“你能打到车吗?” 他进来时?,门口站了一群人,看样子是在?等?车。 “不需要你担心,我们——” “淼淼!” 烟母小跑过来,身后跟着一脸担心的烟父以及臭着脸的烟深。 烟淼顿时?傻眼。 这什么情况?烟深没说爸妈来了。 烟母扯着烟淼胳膊动看西看,担心得不行。 烟淼不停地说自己没事,隐瞒了皮外伤的事,烟母眼泪浅,要是知?道?肯定现场哭出声?来。上?次她?断腿就是,接她?回去的时?候烟母坐在?副驾座偷偷抹眼泪。 一行人往外走去。 烟父碰了碰烟母的胳膊,小声?道?:“他就是来我们家楼下找烟淼的男人。” 先前打过招呼,烟母以为是烟淼的同学或者朋友。经烟父这么一说,烟母悄悄打量起这位年轻男人。 长相不逊于段一鸣,气质身段甚至更优越沉稳些。 烟淼被夹在?中间,左手边是段一鸣,右手边是闻泽。 烟深走在?他们身后,抱着胳膊脸色很?黑,谁也?看不惯的样子。 “怎么走?”烟父问。 他们一共六个人,车子准载五个。 “要不小深打个车先回酒店?”烟母提议。 烟深垂下手,语气不悦,“妈……” “他开了车。”烟淼指着闻泽,“让他自己走。” 烟母和烟父对视一眼,通过眼神交流。 “那?小段跟着我们走吧。”烟父说。 闻泽站在?原地,表情有?些肃颓,礼貌颔首,“叔叔阿姨再见。” 烟深开车,烟父坐副驾。 烟淼挤在?段一鸣和烟母的中间。 “后面这辆一直跟着我们的车不得了。”烟父看着后视镜咂舌。 “怎么不得了?”烟母扭头看去。 烟父说:“豪车。” 烟母扭头看去,好奇问:“多少钱?” “看配置,大几百万有?。”烟父说。 烟母摇头感叹:“A市有?钱人就是多。” 一直沉默的烟淼忽然出声?:“有?钱了不起啊?” 下榻的酒店定在?校门外,送完段一鸣。烟淼跟着家人前往酒店。 烟淼今晚和烟母睡。 洗漱完两人躺在?穿上?,烟淼抱着烟母,就像小时?候那?样。 “多大了还抱着妈妈睡。”烟母笑着问。 烟淼抱得紧紧的,像只?树袋熊,“我就要抱着妈妈睡,就算老了,到五十岁也?要抱着妈妈睡。” 烟母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正色道?:“今天这两个谁是你对象?” 烟淼松开手,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说了都不是。” 烟母显然不信,“妈妈在?认真问你。” “非得在?他们中间选一个是吗?”烟淼坐起来,“为什么我不能左拥右抱。” “……”烟母也?坐起来,“淼淼,对待感情要认真,骑驴找马不对,脚踩两条船更不对。” 烟淼没说话,过了会儿才转头看向妈妈。 “妈,你和爸是怎么在?一起的?” 烟母楞了一愣,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扬唇笑了下。 烟淼一直以为是烟父追的烟母,但没想到是反过来的。烟母说,烟父一开始不喜欢她?,喜欢纺织厂里的厂花,但厂花看不上?烟父,嫌烟父家庭条件不好,太穷。 “我就追啊追啊,追了快一年,其实那?个时?候也?没多喜欢你爸,就是咽不下那?口气。后来想通了和村书记儿子在?一块儿,你爸又?眼巴巴凑上?来搞破坏。” 烟淼评价了一句,“我爸真不是人。” “怎么说话的?”烟母睨她?一眼。 “本来就是,爸一开始不喜欢你,看见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莫名其妙就又?喜欢上?你了?”烟淼问:“这是真的喜欢吗?还是说不习惯?” 起初这个问题也?困扰过烟母,后来就释怀了。 “你爸那?个性就是喜欢而不自知?,厂花结婚也?没见他买醉,倒是看见我和村书记儿子在?一起,哭得可伤心了。” 烟淼震惊,“我爸还会哭?” 在?她?眼里,烟父是铮铮铁骨的男子汉,不可能哭。 “嚎啕大哭。”烟母说。 聊到十一点,烟母催促她?快睡觉了。 闭眼前,烟母语重心长地说了句,“淼淼,妈妈喜欢你能找到一个真心喜欢自己,你也?真心喜欢他的人,两个人相互扶持,成为彼此的依靠,度过余生。” 末了,又?加一句,“外在?条件都是其次。” 烟淼摇头:“不可能,我未来的老公?一定是个大帅哥。” 烟母抿了抿唇角,没说别的,让她?赶紧睡觉。 烟淼翻来覆去没有?睡着。 手机震了震,她?迷蒙着眼,解开锁屏一看。是烟深的消息,问她?睡没睡,没睡出来,他在?走廊尽头等?着。 烟淼趿着酒店的拖鞋出去。烟深听?见动静,掐灭烟星子,转头看来。 “有?事?”烟淼打着哈欠问。 烟深的目光要把她?戳出个洞来,“你和体育生搞什么我不干涉,和那?只?蚊子是怎么回事?” “什么蚊子?” “闻泽。” 烟淼拨弄头发,有?些烦躁,“你是不是感情不顺心啊?怎么老是来管我。”说到这,她?蓦地抬眼,“你不会是妹控喜欢我吧?” 烟深看着她?。 烟淼忽然害怕,很?久没叫他哥了,警告道?:“哥,这是乱`伦。” “老子——”烟深忍住没爆粗口,抬手给了她?个爆栗。烟淼捂着头哀嚎,“我要告状。” 烟深狠狠乜她?一眼,“口无遮拦。” “我和他没什么,真没什么。”烟淼解释。 烟深冷笑:“没什么你们一起去当志愿者,一起看演出?” “他在?追我,”烟淼在?说出接下来的话前,提前捂头,“我在?报复他。” “……” 烟深的脸色像调色盘一样精彩,想敲她?头但又?被她?捂住,只?好压着怒气道?:“你是小学生吗?幼不幼稚!” 烟淼不服气,“我乐意。” 烟深教训了她?一通,烟淼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但有?一句话她?记在?了心上?,并敲醒了她?—— “你这不是在?报复,是在?给他机会。” 烟淼楞楞地问:“真的吗?” “废话。”烟深说:“你哥我是男人。” 烟淼脸色认真:“那?我不要再给他机会了,我宁愿给段一鸣机会。”- 闻泽回到寝室时?脸色不怎么好看,罗肃以为是费米尔猜想的事,便没有?多语,只?是拍拍他肩膀,说自己先睡了。 半夜起来上?厕所发现闻泽在?梦呓,觉得非常神奇,摸黑走到他床边细听?。 “你说什么?”罗肃故意问他。 闻泽没有?回答,寝室内安安静静。 罗肃撇了下唇角,转身往自己床位走。 就在?这时?,手忽然被抓住。 罗肃一愣。 躺在?床上?的人沙哑出声?,含含糊糊地说了句什么。 罗肃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他清晰地感受到闻泽抓住他的五指很?用力。 “你说什么?”罗肃再一次问道?,左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照亮视野。 借着光线,罗肃发现闻泽垂在?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沾湿,眉心紧紧皱着,似非常不舒服,连呼吸都很?费力。 罗肃抽开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滚烫得可怕。 高烧会把人烧成傻子的,罗肃面色陡变凝重,转身去开灯。 破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这次听?清了 —— “淼淼,求你……” “不要跟他走。” 第48章 不追了 翌日一早, 太阳被?乌云掩盖,A市的天显得灰蒙蒙。 烟母在被?窝里睡懒觉,烟父早早起床去见以前的合作?伙伴。 烟淼有早课, 在酒店七楼用早餐。她耷拉着眼皮, 慢吞吞将一个奶黄包塞进嘴里, 嚼几下又发会儿呆,面色呆滞。 烟深坐在她对面,指尖敲着桌面不耐烦地问:“能不能快点?” 烟淼眉毛拧成麻花, 边嚼边含糊不清道:“狗催我。” 烟深睇她一眼, 捞起车钥匙起身。 “喂你?去哪儿?”烟淼瞌睡一下子清醒。 烟深没说话,直直往前走。 烟淼拎起包追上去, 走了几步又倒回来拿了两个粉红猪猪包塞嘴里。 不忘大喊,“哥,等等我!” 一路上很安静,烟淼抱着胳膊下巴嵌在锁骨里补觉。 到校门口时, 烟深猛踩一脚刹车。烟淼脑门差点撞上挡风玻璃, 好不容易攒起的睡意再次消失殆尽。 烟深目光幽深地看来, 不再是以往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神色颇为正经,“昨晚我说的话记住了吗?” 烟淼当复读机:“记住了记住了。” 她发现推不开车门,扭头叫烟深, “解锁。” “记住了是吧。”烟深手肘搭在方向盘上,闲闲道:“复述一遍。” “……” 烟淼从?来都?是闭着耳朵听?训。 她举起手,大拇指往内扣,其余四根手指竖直并拢, “我发誓,我真的真的真的……不会再鸟闻泽, 我要是再理?他?我天打雷劈。” 烟深视线停留在她发誓的手势上良久,闭了闭眼睛后?道:“小?拇指给我放下去。” 正确发誓手势是用三根手指。 烟淼抽搐嘴角,默默将小?拇指放下。 之后?的两天,烟淼除了上课外便是背着电脑去图书馆。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玻璃外是生气勃勃的春日,室内是埋头苦学的男男女女。 没想到有一日自己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烟淼转着笔有些?惆怅。 惆怅无用,烟淼喝完一大杯咖啡,继续勤勤恳恳逐字逐句修改论文- 闻泽感冒了,高烧不退。 在校医院吊了一天的水后?,受不了吵闹的环境,不顾罗肃阻拦,强行回寝室。 和师弟同窗几年,罗肃第一次见?他?病得这么严重。 闻泽肤色生得白?,是那种冷调的白?,生病后?脸颊更加毫无血色,只有嘴唇被?烧得乌紫。 “山上气温低,又是晚上,你?肯定是在坑底着了凉。”从?校医院回来后?,罗肃给他?倒了杯热水,“应该提前吃感冒药预防的。” 闻泽的嗓子带着被?刀割般钝疼的沙哑,“吃过。” “吃了还这么严重。”罗肃无奈摇头。要知道闻泽是研究室里为所不多整日坐在桌前研究繁杂的数学公?式,不忘抽空健身的人。 虽然是为了让多巴胺分泌,在愉快心情下大脑快速运转更好地进行研究。 身材素质强的人,免疫力应该不低下才对。罗肃是半个话痨,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闻泽要么只淡“嗯”一声,要么不回答。 不知道是身体不适没心情回答,还是专心于学术。 他?躺在床上,身后?用枕头垫着。 难受成这样了还在研究那篇论文,罗肃劝他?:“铁打的身体也禁不住你?这样糟蹋,休息会儿吧。” 闻泽没理?会,过了几秒才慢半拍似地抬眼。 “烟淼回你?没?” 他?感冒后?第一时间询问烟淼的状况,但烟淼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回复。 闻泽便让师兄发消息过去试探。 罗肃走到书桌前,手机放在笔记本上面充电。他?拿起来看了两眼,抿了抿嘴角后?才摇头。 语气有些?不忍,“没有。” 闻泽眼底闪过一瞬黯淡。 “不是我说——”罗肃放下手机,眉头拧成川字,为师弟打抱不平,“为了救她病成这样,不担心担心自己,反倒关心起她来。” “关心就算了,有来有回才对,高烧到三十?九度二,没见?她问你?一个字。” “你?欠的啊?” 闻泽唇线微抿,微动的喉结在光线投射下晕出抹阴影。 扁桃体发炎肿胀,他?艰涩吐出一句话来:“她不知道我感冒。” “你?想多了。”罗肃顿了顿,“昨天早上我就告诉她了。” 闻泽眉下沉一小?截小?幅度,眼神带有疑问。 罗肃拉开椅子坐下,手臂搭在椅背边缘,看着一向清冷矜贵不染世俗的学弟道,啧啧道:“谁让你?发烧的时候说梦话。” 自从?烟淼出现,他?这位师弟的生活完全被?打破了。 就像严守戒律清规的圣僧破了戒,堕入凡尘,且一发不可收拾。 闻泽默了半晌,似不信,“我说什么了?” 罗肃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叫烟淼学妹的小?名,一直求她。” 闻泽冷淡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 “求?” 罗肃“嗯嗯”点头,“求她不要跟别人走。” “……” 闻泽的字典里,就没有“求”这个字,他?敛着眉,持怀疑态度审视师兄话里的真实性。 “不信?”罗肃侧着的身体回正,扬了扬手机,“幸好我录音了,发给你?听?听?。” 闻泽:“……” 闻泽滚了滚喉结,“不用。” 罗肃纯粹吓唬他?,怎么可能在危急情况下录音,那还是人吗?不过回想起来,确实该录一录,让他?清楚清楚自己现在“堕落”成什么样了。 闻泽阖上笔记本。 话已经聊到这儿了,罗肃顺口问:“别人是谁?” “没谁。”闻泽掀开被?子。 罗肃哪壶不开提哪壶,“烟淼学妹跟那个体育生跑了?” 天色早已暗了下来,罗肃看着闻泽下床,以为他?是去厕所或者拿东西,结果人直接取下挂在衣柜门上的外套穿上。 吓得罗肃站起来问:“你?去哪儿?” 闻泽脸色苍白?地丢下一句:“逮人。” 此刻的501寝室。 下课后?,烟淼独自在寝。 她跟没骨头似地瘫靠在椅子上,双腿搭在桌上,姿态懒散得活像个大爷。 前不久新出了一款fps射击手游,烟淼已经玩上头了,现在正戴着耳机和段一鸣双排玩游戏。 “A点A点,你?快过来。”船舱尾巴堆放的油桶后?有人探头瞄她。烟淼在换弹夹,害怕敌方从?左边绕过来,催促段一鸣,“快过来!要冲我了。” 话音落下,烟淼听?见?脚步声,慌乱之中?一梭子扫去。 对面不仅没死?,将她打成了残血。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一命呜呼之时,怦怦两声枪响,段一鸣一枪爆了一个头。 界面显示游戏结束,己方获得胜利。 “牛!”烟淼笑着说:“你?改名叫枪神算了。” 段一鸣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比现实中?要磁性一些?,“还玩吗?” “玩,换个图。”烟淼退出游戏重新开房,“等我一下,接个电话。” 烟淼挂断游戏语音,活动了下脖子后?接通。 “在哪儿?”闻泽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可今天听?着喉咙像被?尖锐的砂石磨过,非常嘶哑。 烟淼将手机拿远,确定来电显示的备注不是“舔狗”。 犹豫了会儿,才将手机重新贴近耳朵,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这个号码是你?的?” 电话那边很轻地“嗯”了一声,不仔细听?还听?不出来,气息莫名让人觉得羸弱。 烟淼没有出声,闻泽开口:“是我的。” 来的路上给烟淼发了很多条消息,烟淼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回。打电话也不接,于是换了另外一个仅用于和家里人联系的私人号。 接通的一瞬,闻泽悬着心的放了下来。 但同时,也坠入了更深的地方。 因为这意味着:烟淼是故意不回他?消息,不接他?电话。 闻泽回忆一番,认真复盘后?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打算等会儿当面问问。 “有事吗?” 烟淼的声音拉回他?游离的思?绪。 闻泽站在树下,抬起眼皮数着层数往楼上望。这个时间正好吃完晚饭回寝,频繁有女生结队路过往寝室楼走,闻泽的长相和身量实在太吸引人。她们一步一回头,交头接耳兴奋地讨论起来。 “在寝室没?”他?问。 烟淼没藏着掖着,坦荡回答:“在。” “论文我看了,框架需要细化,第二部 分的内容禁不起推敲,如果要拿去投稿——” 烟淼打断他?,“明晚见?面再说。” 原本就打算不找闻泽指导了,然而?自力更生辛辛苦苦改了两天发给老师后?,被?老师劈头盖脸一顿骂,说还不如原版,让她拿出态度来。 烟淼自觉态度够端正了,冷晓雪和张佳宜忙着准备法考准备模拟法庭,卷生卷死?,通常要很晚才回寝室,而?顾青和她是一样的草包。 她甚至找到段一鸣,两人大眼瞪大眼,研究了半个小?时无从?下手,当即决定先玩两把游戏放松大脑。 “明晚有事。”闻泽肩宽腰窄,身形颀长优越,虽然隔着远看不清脸,但不妨碍楼上窗户支出好几个脑袋往下眺望。 烟淼说:“那算了,你?天天都?不空。” 她再瞎改改,实在不行硬着头皮原版交上去好了。反正她就这个水平。看得上投,看不上拉倒。 闻泽声音低低的,“我现在有空。” 烟淼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没空。” 两人沉默了会儿,电话像是被?挂断一样安静。 烟淼想起章老师透过镜片看她的眼神,哆嗦了一下。更年期的女人特别可怕,尤其是表面看着温婉的。 但游戏瘾没过足,烟淼还想再玩两把游戏,于是道:“有点事,等会儿。” “好。”闻泽眼皮垂下,“我在寝室楼下等你?。” 烟淼“嗯嗯”敷衍应着。 通话结束后?,烟淼投入游戏的怀抱,和段一鸣玩得火热。 只需要赢一把,她就能顺利升段。可老天爷像是和她开玩笑,输一把赢一把,交替着来。 分上不去,又给人无限希望。 烟淼狠狠咬着后?牙槽。她生来倔强,非得在今晚将段位升上去。越打越泄气,枪法越来越烂,被?队友开语音喷人体描边器。 最后?一把眼看胜利在即,结果烟淼手榴弹没扔出去,扔到墙上反弹回来把自己和队友炸死?了。 “…………” 队员开麦说了最后?一句话,“妈的,遇到傻逼了。” 烟淼心里直接破大防。 段一鸣开麦骂回去,人早就退出房间了。烟淼瓮声瓮气:“他?骂得没错,确实傻逼。” 段一鸣没有安慰她,而?是说:“快看我给你?发的视频。” 烟淼打开,是一个外卖员送外卖的视频,外卖员可怜兮兮被?保安拦住,保安嫌弃道:“送外卖的不能进。” 外卖员有些?冒火:“人是不是也不能进?” 保安摆摆手,厉声道:“车停外面,人从?那边进。” 这有什么好看的?烟淼一头雾水。 就在她准备退出时,保安身后?的升降杆狠狠敲了他?一棒。他?火气蹿得冒出来,指着前方气愤地对外卖员说:“那里有个大门,叫你?往那边进!” 外卖员憋笑,瞬间消了气:“哦哦,不好意思?。” 烟淼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接着视频里的保安的脸变成了表情包。 用方言吐槽:“硬是给他?讲百八十?遍才能听?懂,讲了不能进就是不能进咯,我是在给你?耳朵里吹风吗,害我脑壳敲着个大包包……看着我被?敲了,哦不好意思?,你?开心了,这分钟你?气消了,我火气上来了。” 太沙雕了。 又惨又好笑。 虽然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快乐上很不道德,但烟淼一扫游戏带来的阴霾。 她捂着笑疼的肚子给段一鸣发了一长串哈哈哈。 段一鸣开语音: “我要下线了。” “淼宝乖啦,明天再陪你?玩。” 烟淼的心脏被?最后?一句狠狠击中?,她像个被?哄得异常满足的小?宝宝一样弯起唇角笑。 “谢谢你?,小?段。” 段一鸣欸一声,“不接受嘴上道谢。” “那你?想要什么?”烟淼好心情地问。 段一鸣哂笑一声,“先记着,再说。” 退出游戏后?,烟淼伸了个舒坦的懒腰。她走到饮水机前接热水,路过冷晓雪堆满书籍的书架时,空空的脑袋忽然想起件事来。 与此同时。 站在女寝楼下长达两个小?时的闻泽被?人围观。 “他?等谁啊?” “美术系那女生吧。” “他?等好久了,我出去吃饭的时候看见?他?在,回来还在。” “呜呜呜好痴情。” “这和我听?说的泽神完全是两个人,成望妻石了。” “好惨……他?是不是生病了,怎么一直咳嗽?” 几个女生假装聊天一直观察泽神。 他?静静地站在树下,对周围的喧嚣嘈杂视若空气,脸上的表情也很淡,只是偶尔握起拳头掩在唇前咳嗽的模样,让人觉得可怜。 又过了十?分钟。 闻泽终于收到烟淼的消息。 —抱歉 —和段一鸣打游戏打忘了 —不用指导我了 —我自己改 树叶簌簌响动。 春天的风是温煦的,可吹在闻泽身上像是冷进了血肉里,比寒冬腊月还刺骨。 他?垂下手,转身离开。 众人注视下。 一贯挺拔惹眼的背影在此刻落寞至极。 第49章 不追了 烟淼回?完消息给自己泡了杯速溶咖啡提神醒脑。她一边端着马克杯小?口地抿, 另一手摁下笔记本开?机键。 屏幕发出幽蓝色淡光。为了以防修改论文时分心,她发狠将手机关机扔进抽屉锁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烟淼停下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动作, 扭头看去。 “今天好早回?来, 你们没去图书馆?”烟淼问。 张佳宜和冷晓雪前后进来, 冷晓雪往厕所走,张佳宜边放包边回?答,“去了啊, 快闭馆了被保安赶着走的。” 闻言, 烟淼回?正头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 她习惯将底栏的字调得很?小?,不细看容易忽略。 原来已?经十一点了。 张佳宜拉开?椅子?坐下, 弯腰从桌底拿出双拖鞋,“我?和晓雪去二田跑了两圈,今天比平时回?来得更晚。” 换好鞋后,张佳宜站起来走到烟淼身后, “女人, 你怎么回?事?” “改论文嘛。”烟淼拉开?抽屉, 摸出手机开?机, “没注意?时间。” “我?是说泽神。”张佳宜的声音在她头顶悬起。 不知为何,无论是从谁的嘴里?吐出这?个名字,烟淼听见总觉得心脏一紧。 烟淼坐姿特?别差, 这?会儿?正盘着腿,将身体扭转九十度往后看,对着张佳宜表情迷茫,“啥?” 张佳宜目光掠过她脸, 投向?桌上的笔记本。 Word界面,字体调得很?大, 光标停在句号后面。 烟淼循着张佳宜的目光看去,恍然明白她在说什么。 盘腿坐久了腰疼,烟淼将腿放下,仰头拉伸脖颈,欢迎加入企,鹅峮司尔咡二呜救一死七大臂后夹,做了个舒展身体的扩胸运动。 懒洋洋地解释:“只?是交个期末作业倒霉被老师看上了,我?又不是学近代史的,写不出来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再说了,杀鸡焉用牛刀,犯不着请尊大神来鄙视我?。” “你确定是‘请’不是你把人家扫地出门?” 这?句话的深意?烟淼还未领悟到。张佳宜眯起眼继续道:“淼宝,你的心比我?想?象中?的还狠呐。” 烟淼一头雾水:“你在图书馆学疯了?” “我?今天一直摸鱼。”张佳宜羞羞答答道:“本来不想?搭理老乡的,莫名其妙就聊起来了……哎,没聊什么,一个晚上就过去。” 烟淼盯着她:“你在说什么?” 张佳宜,“我?说今晚在图书馆和周宇聊天。” “不是这?个,是上一句和上上句。”烟淼说:“我?把闻泽扫地出门以及我?心狠。” 张佳宜拍拍她肩膀以示安慰,“我?倒不觉得你心狠,是他活该。但泽神的粉丝骂你骂得很?难听。建议你下次找个偏僻角落教训他,往死里?欺负,不要被那?些女人看见。” “不是——”烟淼抓了两把头发,“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一会儿?闻泽粉丝,一会儿?偏僻角落,还往死里?欺负。她是变态吗? 张佳宜被她的反应弄得楞了一愣。 大脑飞速运转,不愧是学法律的,思维能力?极佳。 “你把闻泽晾女寝楼下吹风等两个小?时的事难道是乌龙?” “啊???” 每个字都听清楚,但连在一起烟淼理解不了。 “照片在群里?传疯了,当事人居然不知道?”张佳宜觉得奇葩,将照片发给烟淼,“你自己看手机。” 偷拍的人角度找得不错,将闻泽拍得既高又帅,背景是一棵长出新叶嫩芽、翠绿欲滴的大树,衬得人非常干净清爽。 就是莫名其妙透出一种忧郁气质,像是要穿透照片而来,直扑脸上,让人产生心揪的错觉。 烟淼指腹滑动,将照片放大。 她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了,照片里?的闻泽双手抄在兜里?,眼皮垂得很?低,眼尾也是向?下撇的。嘴角轻轻抿起,幅度同样朝下。 长而密的深黑色睫毛半遮住瞳仁,隐约窥探出一些湿漉漉的情绪。 他几乎没露出过这?种表情。 就好像。 一只?可怜巴巴没人要的小?狗。 “她们骂我?什么了?”烟淼退出照片,问张佳宜。 张佳宜不打算讲给她听,摆摆手,“知道了闹心。” 烟淼善用搜索,在大眼仔上搜了关键字,果然有人用小?号建话题楼骂她。 说她是渣女,不知好歹,故意?伤害闻泽。 “他说在寝室楼下等,又没说已?经在寝室楼下了。”烟淼也很?委屈,胸口闷闷的。 她的思维很?简单,认为闻泽的意?思是说:等她忙完回?消息,他再过来在寝室楼下等她。 谁料想?,游戏打上了头,一晃两个小?时过去。 烟淼往下翻聊天记录,忽然发现罗肃师兄给她发过消息。 烟淼有一个坏习惯,从不消除无效信息,也不屏蔽各种群,她可以对上千的红点视若无睹。 罗肃师兄的消息发送时间是凌晨六点半,早就被班级群,团购群,各种各样的公众号推送顶到老后面去了。 消息简短,两条一共七个字。 —闻泽生病了 —高烧 烟淼指腹在两条消息间来回?滑动,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上不去也下不来。 怪不得那?些骂她的人说,泽神等在楼下一直咳嗽。又联想?到几个小?时前的通话,闻泽声音都沙哑得不像他了。 这?难免又让烟淼想?起闻泽上山找她的事。 找了大半夜,找到后又将外套脱给了她。 生病是意?料之中?的必然,再健康的人也禁不起这?样折腾。 这?刹那?,烟淼心底升起几分愧疚。 “我?这?是造得什么孽。”她闭了闭眼睛,往后踢开?椅子?,打开?衣柜翻找衣服。 “你要出去?”张佳宜瞪大眼问。 烟淼随意?拎了件外套,“我?看看他去。” “我?说淼姐,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张佳宜拉住她,“宿舍已?经关门了。” 烟淼一怔,衣服拎在手上。 “关了?”她看着靠近厕所没人在的床位,“那?为什么顾青还没回?来?” “她在群里?说了,今晚不回?来。” “她去哪儿?了?” “不知道,我?问了,让我?别管。” 烟淼哦一声,将衣服挂回?去。 张佳宜不太确定地试探:“你在心疼他?” “心疼谈不上。”烟淼看着张佳宜解释:“我?真没那?么坏,我?不是故意?的。” 张佳宜走过来,摸摸她头,“没关系,就算是故意?的又怎样,你忘了他把你扔下车的事了?” 烟淼抿着唇,眼里?的委屈当即浓了几分,干巴巴地道:“我?没忘。” “感冒而已?。”张佳宜说:“又不是要死了。”- 星期三下午,本来打算和闻泽在画室改论文的。 但现在论文不需要改了,这?课……烟淼想?来想?去,最终还是翘了。 她打开?游戏没几分钟,段一鸣上线了。 段一鸣问她怎么在课堂上打游戏,烟淼没有隐瞒,“翘课了。” “不怕被老师发现?” “发现了再说。”烟淼反问他,“你怎么没训练?” 段一鸣回?答:“脚受伤了,这?一周休息。” 田径运动员的腿可宝贵了,比命根子?还重要。段一鸣正处于上升期,烟淼皱起鼻子?,“严重吗?” 刻意?压低的声音顺着网络传来,“怎么?担心我??” 烟淼毫不掩饰地“嗯”一声,捡起把AK,“你不会是故意?受伤的吧?” 段一鸣沉默了会儿?,“我?脑子?有病?” “训练太辛苦,受伤就可以休息打游戏了。” 段一鸣笑了笑,问:“你是不是经常干这?种事?” 烟淼操控人物走位,故作吃惊语气:“哎呀,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段一鸣说:“我?能看出来的东西多了去了。” 烟淼对着树干打了一梭子?,“比如?” “你想?去范荔知个人展。” 烟淼换了把枪,啧声道:“我?转发了海报,看过我?朋友圈的都知道我?想?去,这?不算。” 范荔知在国内不出名,只?能算小?众画家,为人却特?别睥睨清高,每次开?展只?开?放一百个名额,说是人多会破坏他的画展。 虽然不知道怎么个破坏法,但烟淼看其他展时,又挤又吵的环境确实会让艺术观感体验变差。 范荔知画展的门票售价不贵,但逼格特?别高。抢到票不代表有资格入场,还需要回?答问题。 说好听是创作者和欣赏者双向?选择。 说难听就是,范荔知觉得有人不配看他的画。 业内骂声一片,可挡不住像烟淼这?般喜欢她画风的追捧者,前仆后继为其买单。 烟淼头一次抢到票,满心欢喜准备去看展。但是—— 她被筛了,堂堂A大美术生居然被筛了! 想?到这?事就很?难过。烟淼语气倦倦:“网传范老师很?多作品不现于世,只?在个人展上展览,去不了真可惜。” 段一鸣没接这?个话题,而是问:“昨天你说感谢我?,问我?想?要什么,还算数吗?” “当然算数。”烟淼问:“你想?要什么。” 段一鸣将搜刮来的好枪扔她脸上,“陪我?去看范老师的画展。”- 凌晨两点,阮唯君接到小?泽的电话。正纳闷为何这?个时间打来,对面开?口道:“阿姨请您赶快来第一人民医院,闻泽进急诊了。” 阮唯君以为接到诈骗电话了,对面补充一句,“我?是闻泽的师兄罗肃。” 阮唯君嗖得从床上起来,罗肃这?个名字她听儿?子?提起过。 她慌里?慌张地穿上衣服,叫家佣让司机备车。 “怎么回?事?怎么进医院了?” “下午还好好的,晚上忽然陷入昏迷,伴随呼吸困难。”罗肃着急得语无伦次,“可能是感冒加重,也可能是别的,我?刚跟着救护车到医院,阿姨你赶紧来。” 阮唯君赶到医院时,闻泽躺在病床上,面颊苍白,意?识不清。医生初步判断是高烧引起的昏迷,护士用冰毯盖在他身上进行物理降温。 通过一系列检查排除肺炎脑炎等病毒性重感染后,阮唯君稍稍松了口气。 这?一宿高级vip病房内,除了阮唯君和罗肃外,还守着第一人民医院发热门诊、呼吸内科以及感染科最权威的医生。 一群人硬生生在vip病房里?守了整夜,直到翌日上午闻泽体温恢复正常,清醒过来,大家才次第散去。 闻泽上午短暂地清醒了一小?段时间,而后又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是傍晚了,他感到身体很?重,脑子?里?像有一团浆糊,思维非常不清晰。 但在看向?窗外的天色后,闻泽依旧想?起件非常重要的事。 他回?过头来,干得起皮的唇瓣翁张,喉咙哑得让人有些听不清,“现在几点了?” “差两分钟到八点。”阮唯君见儿?子?明显慌张起来,问:“怎么了?” 闻泽掀被子?下床,“我?的鞋呢?” “这?不在眼前吗?”阮唯君抬抬下巴,示意?放在他脚边的崭新拖鞋。 家佣来过一趟,住院的生活用品准备得齐全。 “我?是说原来的鞋子?。” “你找鞋子?做什么?”阮唯君看着儿?子?趿上拖鞋就往外走,忽然反应过来,“你急着去哪儿??” 闻泽跟没听见似地往前走。 “给我?回?来!”阮唯君声音陡冷,她是个好脾气的人,极少?发火。 闻泽听到这?话,停脚,倒转回?来。 表情平淡,声线也平静,像是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身体状况。 “妈,我?拜托你的事办了吗?” 阮唯君被昏迷的闻泽吓得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起来,疑惑地问:“什么事?” “画展门票,两张。” 不久前,闻泽通过妹妹小?也的电话手表看见烟淼转发了一个画展的海报,又旁敲侧击得知烟淼很?想?去,但没拿到入展资格。 闻泽打算用钱解决,但范荔知不吃这?套。 “你现在要去看画展?”阮唯君看着儿?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闻泽“嗯”一声。 本来是想?给烟淼一个惊喜,现在眼看要变成泡沫了。他眉头略沉了沉。 好在画展是九点三十分结束,剩一个半小?时。现在抓紧时间去学校接烟淼再过去,还来得及。 他平平静静地道:“我?走了。” 阮唯君不可置信,“你脑子?烧坏了?” “妈,我?没事。”闻泽说:“我?看完就回?医院。” 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阮唯君看着儿?子?身上病号服,喊道:“你衣服都没——” “去哪儿??”走出门口的闻泽刚好被探视的罗肃挡住。 闻泽只?想?赶紧走,敷衍答道:“有事。” 罗肃非常愧疚昨天下午没有拦住他去找烟淼,导致感冒加重。 上前一步,张开?胳膊截住他,“什么事?” “师兄,让开?。” “你先说什么事。” “看展。” “看展???”罗肃莫名其妙,“你不好好躺在床上看什么展!” 闻泽撇开?师兄的胳膊。 罗肃楞了一愣,忽然想?起什么。 “叫范什么的一个画家的展是不是?” 闻泽推开?他,擦肩而过。 罗肃扭过头,“你别去了。” 闻泽径直往前走。 “我?说你别去了!”罗肃声音拔高了不少?,闻泽回?过头,两人形成对视。 罗严喉咙哽了半秒,“她已?经在那?儿?了,看得很?开?心。” 师兄眼里?流露出悲悯,闻泽隐约察觉出什么。 “然后呢?” 罗肃走过来,掏出手机点了几下,递到闻泽手里?。 像是给出充分证明条件,并作补充说明—— “和那?个体育生。” 第50章 不追了 空气有一瞬的安静。 闻泽睫毛轻垂着, 深邃瞳仁里清晰映出屏幕里的照片。铺满屏幕的九张,排版均匀可见发布者的用心?。 第一排三张是烟淼的个人秀,她摆出各种搞怪姿势,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闻泽的视线在上面停留很久, 而后选择性忽略第二排—— 段一鸣的单人照。 两人合照被放在最后一排, 闻泽依次点开浏览大图。互相配合的拍照姿势,任谁看都像情侣。 虽然心?里清楚两人不是表象上的关系。 但无论?怎么说服自?己,也还是刺眼。 罗肃站在他?对面。师弟冷颓的神?色让他?懊恼不已。 不应该说的。 这些?话无异于?往闻泽心?脏狠狠给上一刀, 扎得鲜血淋漓。 罗肃抽走手机, 表现出少有的“师兄”作态,“看够了没。” 平日里在学术上他?更?像是师弟, 但这会儿不得不厉声讲话,“看够了就回去躺着。” 闻泽站着没动,似在思忖些?什么。 烟淼现在不喜欢段一鸣,不代表以后不喜欢。他?不能给别?的男人有可乘之机。 他?往前走, 罗肃伸脚挡住去路。阮唯君在这时走过来, 听见两人的对话, 总算弄清让儿子变得疯狂的缘由。 由于?罗肃在场,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沉着脸将儿子往回拉。 阮唯君在女人中算个子高挑的,但比起闻泽来, 依旧矮了一大?截。从闻泽的视线看去,母亲眼底闪烁着亮光。 他?忽然冷静下来。 其实也不是突然冷静,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闻泽反手握住阮唯君的小臂,轻轻握了一下后再松开, “抱歉。” 阮唯君根本不敢回头看,害怕失态落泪。 罗肃见状退出病房, 顺带将门阖上。 “小泽。”阮唯君哽咽着道:“妈妈已经失去了你爸爸,不能再失去你。” 闻泽的声音沉稳有力,像是为?了让母亲放心?而刻意?加重?语气?,“烧已经退了,所有的检查报告也表明我生命体征正常,没有任何问题。” 言下之意?是,阮唯君的担心?实属多余。 他?解释完,走到床头柜前拿起纸巾递给阮唯君。 阮唯君看着儿子,像看一个理智的疯子。 这种状态在他?身上出现过,只不过是面对数学。 她哑然了。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以前她害怕儿子像闻厉声一样,为?了数学丢下所有东西,甚至冷血地抛弃亲人。现在她害怕他?为?了感情伤害自?己。 “小泽,不差这一次,今天看不了明天可以看,明天看不了明年总能看。”阮唯君擦干净眼泪,“实在不行,妈妈出面让画展重?开。” 闻泽低“嗯”一声:“我不去了。” 不是因为?母亲的说辞,而是烟淼的朋友圈表明两人已经看完了展。在做决定这件事上,没有人能左右他?。 他?的个性天生偏执,认定的事和人不会轻易改变。 不然也不会在费米尔猜想?上耗费多年,也绝不可能做好一辈子与之抗衡的觉悟。 “不去好,不去你回床上休息。”阮唯君说:“陈姨带小也过来了,现在在路上,等?来了你陪她玩会儿。妹妹虽然嘴上不说,但焦虑的状态表明她在担心?你。” 闻泽听到焦虑两个字,眉心?蹙了下,“苏医生在吗?” “倒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表现得有些?急躁,陈姨说她听见要来看你情绪就变平稳了。” 闻泽看见阮唯君眼下的青黑,话锋一转,“妈,你先回去休息。” 阮唯君摇摇头:“我就这儿,等?小也看完你一起走。” 闻泽笑了下,揶揄地问:“你是怕我跑了?” 阮唯君不吱声,当默认。主要是儿子刚才的举动太吓人。 闻泽直白道:“我要走谁也拦不住。” 听到这话,阮唯君忍不住丢掉修养瞪他?一眼。 “你到底遗传了谁?以前也没发现你是个情种。” 闻泽捞过抱枕垫在背后,叶老联系上了论?文作者,将电话号码发给了他?。他?一边编辑短信一边回答母亲的问题。 “可能是像妈吧。” 病房内凝肃的气?氛终于?活跃了一些?。 阮唯君走到陪床椅前坐下。她不爱插手儿子的事,包括感情,但时至今日,她不得不问干涉了。 “烟老师和段一鸣到底是什么关系?”她郑重?地问。 闻泽指腹一滞,眼皮微抬,视线没有聚焦地落在前方?白墙上,“没在一起。” 静了半晌后,又补充:“段一鸣在追她。” 阮唯君知道这回事,上次热搜闹得沸沸扬扬,重?点是:“烟老师什么态度?” 能一起看展,想?必关系匪浅,至少暧昧是有的。 闻泽侧头看来,“烟淼把?他?当朋友。” 闻泽了解烟淼,她喜欢得坦荡,不喜欢也直白。能和段一鸣相处完全是因为?他?打着朋友的旗号。 但日久生情这四个字像一把?高挂在头顶悬而未决的利刃。他?惶恐有一天,刀刃猝不及朝自?己落下。 “朋友?”阮唯君柳眉微拧,“我没有和烟老师深入接触过,对她的行为?不作评价。可站在女人的角度来看,或许……” 说到这,她抿了抿唇角,像是欲言又止。 “或许什么?” 阮唯君犹豫后道:“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闻泽沉默了几秒,窥见话底的意?思,“你是想?让我放弃?” 阮唯君颔首,作为?母亲,她见不得儿子作践自?己身体。 赶来时询问医生为?什么会感冒加重?,医生说吹了两个小时的风。她转头去问罗肃,罗肃含糊不清遮遮掩掩,说不出缘由来。 阮唯君当机立断让宁管家去查,由此得知事件的始末。 “妈。”闻泽声音沉下去,带着志在必得的拒绝,“不可能。” 阮唯君:“强扭的瓜不甜。” 闻泽淡声道:“不用再劝我。” 阮唯君很清楚儿子的脾性。 看样子,儿媳要么没有,要么只有烟老师这一个选项。 她微动唇角,什么也没说,径直出了病房- 烟淼和段一鸣看完展出来在附近的美食街闲逛。她晚上没来得及吃饭,这会儿东看看西买买,逛吃逛喝不亦乐乎。 最后两人在一个炸串摊前停下。 老板问他?们要什么,烟淼眼睛在冰柜里四处瞄,但迟迟不动手。 “没有想?吃的?”段一鸣问。 烟淼摇头,“全都是我想?吃的,但是——”她端起手上拎着的食品袋,有臭豆腐,烤面筋,还有糖葫芦,“我怕吃不下。” 段一鸣推开菜品柜玻璃,“这简单,吃不下我解决。” 烟淼看着他?动作,冷不丁叫了声他?名字。 “段一鸣。” 之前都是小段小段的叫,现在忽然一本正经叫大?名。段一鸣错愕之余,还有些?慌张。 他?直起身体,两人面对面站着。 “怎么?” 烟淼打直球,“你不会还喜欢我吧?” 段一鸣心?脏跳到嗓子眼,楞了半秒后嫌弃地道:“谁喜欢你啊,打游戏巨菜,还是个小土豆。” “我土豆?”烟淼指着自?己鼻子。 段一鸣嗯嗯出声:“手短腿短的,不是我的菜。” “……”烟淼暂时不想?和他?争辩,“你这样的行为?很容易让我觉得你喜欢我。” 段一鸣装傻充愣,“什么行为??” 烟淼:“带我看画展。” 段一鸣说他?对画展感兴趣,但看展过程,她发现段一鸣狗屁不通,两人鸡同鸭讲。 “就这?”段一鸣语气?随意?,“难道朋友不能一起看画展?” “可以是可以,但是——” “别?说什么但是。”表情要藏不住了,段一鸣转过头去背身对她,装模作样地挑了几串肉,“上次请我看音乐节,我还觉得你喜欢我呢。” 烟淼:“……” 她走到段一鸣旁边,拿了两串娃娃白在手上,“你怎么搞到票的?” “扫你朋友圈上的二维码跳转购票小程序。”段一鸣回答。 “啊?”出乎烟淼的意?料,“没动用你家里的关系?” 段一鸣摇摇头,诧异反问:“买两张票还需要动用关系。” 天啊,他?是不知道这票有多难得吗! 烟淼目不转视地看着他?,“你的答案是什么?” “什么答案?”段一鸣迷茫。 烟淼眼睛眯起。 她猜得没错,段一鸣果然是通过非正规渠道拿到的票。 段一鸣猝然想?起,“你是说问为?什么来看展?” 烟淼点点头。 段一鸣将挑好的菜放在盘子里递给老板。美食街彩灯闪烁,弥漫着美食的香味,身后行人熙攘路过,热闹非凡。 “随便乱写的。”段一鸣一直以为?是问卷调查,“我就写了一句,带朋友看。”??? 烟淼震惊,“你在逗我吧!” 她从专业角度洋洋洒洒解析了好几百字,肯定范老师在画界颇受争议的画风,真情实意?表达对作品的喜爱。 写完还修修改改,重?新润色,情感充沛。 段一鸣撒了个谎,其实他?答的是—— 想?带喜欢的人来看 他?不敢说实话,说了就和烟淼没下文了。 他?也算了解烟淼,追人的方?式选择了温水煮青蛙,从最近的试探结果来看,水或许还没升温。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行吧。”烟淼大?为?不解,但结合范荔知的言行举止来看,一切又很合理,“反正看到了。” 老板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炸串好了,打包还是在这里吃?” 烟淼拎了一堆吃食,正愁没地方?坐着吃。 “这里吃。” 然而屁股刚坐下,一个电话打来。段一鸣将一次性筷子搓了搓递过去,用口型问是谁。 烟淼摇摇头,段一鸣夹起一块肉递到她嘴边,烟淼头往后仰去,伸手示意?不要。 段一鸣撇撇嘴,正准备塞进自?己嘴里,忽然看见烟淼脸色忽变。 “我先走了。”烟淼慌张站起来,脚后跟不小心?勾住胶凳的踩脚杠,差点摔一跤。 段一鸣也站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烟淼脑袋一片空白,顾不上回答,往外跑去。 段一鸣追上去,追了两步惊觉手机落在桌上。犹豫半秒后倒回去拿上,等?再追出来,烟淼已经消失在拥挤的人潮里。 …… “师傅,开快点成吗?”烟淼坐在后排,身体前倾,脑袋探到扶手箱上方?,焦灼的样子恨不得帮司机踩油门。 司机重?复回答了几遍,有些?不耐烦,“这是市区,能快到哪里去。” “稍微快点。” “快?再快就要追尾了。” “我朋友在急诊室抢救”烟淼鼻音很重?,吐字粘稠,“拜托拜托。” 闻言,司机收起不耐烦,看了眼后视镜,不道德地强行向右变道,“这条路堵,我给你换一条。” 烟淼语无伦次,“谢谢你,师傅,真的谢谢你。” “不按导航走,路程绕远了,可能多几块钱。” 烟淼喉咙跟哽了棉花似地道:“没关系,多少我都给。” 烟淼到医院时接近晚上十点。 住院部的大?厅很冷清,在等?待电梯的过程中,手指数次揪起衣摆。 电话是闻泽妈妈打来的。 说闻泽在抢救,很有可能醒不过来,让她做好见最后一面的准备。 犹如平地一声惊雷,在她脑子里,心?脏里,流遍浑身的血液里嗡嗡炸响。她以为?自?己会钉在原地无法动弹,但本能反应驱使她向医院飞奔。 最后一面…… 怎么能是最后一面…… 烟淼腿在发软,有些?站不住,乘电梯时一直扶着厢壁。她眼睛死死盯着跳动的楼层数,仿佛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弹指间。 她来到最高层,在岛台询问护士后,直奔走廊尽头的病房。 门推开,看到靠坐在病床上男人时,所有的情绪都绷不住了,她抬手抹了下眼泪。 闻泽以为?是护士,在看到烟淼后下意?识想?起身。搁在被子上的笔记本随着动作滑落,砸在地上发出砰的声响。 也划破了原本安静的病房。 烟淼站在门口,站在白炽光线下。晃眼的光线勾勒出她具体的身形轮廓,闻泽确定不是错觉。 烟淼走过去靠近他?,一秒也不愿放过地盯着闻泽的脸。 确认他?好看的眼皮是睁开的,长密的睫毛在轻眨,没有白布盖在他?身上,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闻泽被她盯得一动不敢动,喉结轻滚,“淼淼?” 这一声轻唤从现实世界传来,烟淼瞬间哭出了声,“你没死啊……” 她瘪着嘴巴,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闻泽沙哑着声音,“你是想?我死了吗。” 烟淼一拳砸过去,闻泽接住她手,大?掌紧紧地包裹住拳头,将人往身前拉了几分。 “你怎么来了?” “你妈给我打电话说你在抢救,让我来见你最后一面。”烟淼抽抽噎噎地道。 她长这么大?,还没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事。阮唯君话音落下的刹那?,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碾过,碎了一地。 “抢救?” 烟淼一顿,闻泽不解的表情让她恍然了什么,眼泪瞬间止住。 她往后退了一步,火冒三丈,“好啊,你用苦肉计骗我!” 怪不得她焦急催问阮唯君时,阮唯君什么也不说,只让她快过来。 回想?起来,阮唯君的情绪也不对,哪有儿子快死了说话都不带哭的。 闻泽看着她说:“我不知情,我要想?使苦肉计早使了,何必等?到现在,等?到你和段一鸣看完画展。” 烟淼一愣。 脸色苍白的缘故,他?表情显得有些?冷淡,可语气?非常严肃认真。 她垮下脸,“那?你妈妈为?什么骗我?” 她会被骗,一是因为?担心?则乱,二是没想?过阮唯君这样的人会撒谎。 闻泽静静地看了她几秒,淡声道:“于?心?不忍。” “说人话。” 闻泽老实说:“希望你能来看我。” 烟淼环顾一周,病房里只有一个床位,柜子上摆放着鲜花,床边搁有着双拖鞋。一切的一切看上去都像是在住院。 或许没有阮唯君说得严重?,但应该也病得不轻。 这些?先不计较。 烟淼正色问:“你生什么病了?” 感冒不至于?这样。 “高烧不退。”他?原本不想?说的,但以烟淼的个性早晚会知道,遮遮掩掩倒显得矫情。 烟淼脸上果然出现了心?疼的表情,闻泽对上她的眼睛,声线平直,“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烟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叹口气?道:“我不是故意?让你在楼下等?的,我以为?你是等?我回了消息后再过来。” 闻泽“嗯”一声,“没怪你。” “你现在好点了吗?”烟淼忧心?忡忡。 “烧退了,再观察两天就能出院。” 烟淼哦一声,病房内再次恢复安静,两人在各自?的世界沉默着,气?氛显得有些?僵直。 直到咕噜一声肠鸣融化了凝固的空气?。 “……” 烟淼手背在身后捏了捏拳头,心?里更?加气?愤,要不是这个电话,她现在早已在美食街吃得饱饱回寝打游戏了。 闻泽看向放在台面的精致礼盒,“有水果。” 烟淼没客气?,走过去拿起一个苹果,礼盒里配有小刀。 她扯过垃圾桶,坐在陪床椅上削苹果皮。闻泽捡起落在地上的笔记本,搁至床头的柜子上。 “给我。”闻泽忽然出声。 烟淼抬眼,“怎么?” “再削下去,只剩个核了。” “……” 烟淼不会削皮,准确地说是只会用刀片中间有小缝的专业削皮刀削皮。 她转头拿了一个新的苹果,将其和小刀一起递过去,指尖触碰到闻泽的虎口,两人都怔了一瞬。 烟淼是颜控也是手控。 闻泽的手像是被上天精雕细琢过的模板,骨节又细又长,指甲盖修剪得圆润干净。 看他?削水果仿若一场视觉盛宴,苹果皮薄得透明,一圈一圈地落下来。 比烟母的手法还要好。 “你经常削苹果吗?”烟淼问。 闻泽没抬眼,“不经常。” 烟淼捻起果皮的一端,等?着闻泽削完最后的果蒂部分,也没别?的话题可以聊了,“那?为?什么能削这样?” “不知道。” 闻泽语气?寻常。 烟淼:“……” 他?不仅有超高的智商,还有极强的动手能力。任何复杂的东西在他?手里都变得异常简单,像是算一加一等?于?二。 烟淼又开始羡慕了。 苹果很快削好。 闻泽松开小刀,果皮像柔软的弹簧,烟淼抬起手臂幼稚地在空中弹了几下。 闻泽递过去。 烟淼接过苹果,张嘴准备咬下,却忽然发现闻泽一直在看自?己。她犹豫片刻后问:“你吃吗?” 只是客套询问,没想?到闻泽淡“嗯”一声。 烟淼盯着圆溜溜的大?苹果,总不能说不给,毕竟果子是他?的,皮也是他?削的。 烟淼站起来,“我去找个杯子。” “想?喝水?” “把?苹果切了装里面。” “柜子里有一次性纸碗。” 烟淼扭过头,“你不早说。” 闻泽:“你没问。” 烟淼:“……” 吃完苹果十点半,整个过程两人没有对话,病房里又过了会儿,烟淼准备走了。起身的瞬间,手腕被闻泽拉住。 “去哪儿?”他?问。 烟淼身体后仰,朝相反的方?向做力量对抗,“寝室要关门了。” 闻泽沉默一瞬,似不愿意?,但又不得不松开。烟淼没反应过来,重?心?往后倒去。 好在闻泽又拉住了她。 像是怕她摔下去,闻泽用了很大?的力气?。牵扯的力量让烟淼不仅没往后摔,反而扑在了他?身上。 闻泽闷哼一声。 烟淼今天穿了件最近很火的低领修身薄衫。 慌乱之中,她一手按住领口,另一只手手肘压在他?肋骨处借力爬起。 只是上半身刚支棱起来,闻泽痛苦嘶声,吓得烟淼赶紧将手放下。 这直接导致她又跌了回去,以一种非常色`情的姿势—— 手扶床头,胸怼他?脸。 “……” 50-60 第51章 不追了 墙上的挂钟指针仍在走动, 可时间仿佛静止了,室内温度随着烟淼呼吸带动的胸膛,瞬间攀升好几度。 烟淼头脑发懵, 闻泽呼吸不上来。周遭空气粘稠得难以搅动 两人?保持这样的姿势大概过了两秒。 因为感受到闻泽睁开眼的动作, 浑身一颤的烟淼抬起上半身。 从闻泽的视角看去, 趴在身上的烟淼仰着下巴,脖颈线条修长,领口坠得极低, 聚拢型白色内`衣边缘若隐若现, 只要他微抬头,便能一览无余所有的春光。 闻泽撇过眼, 不知道是因为喉咙发炎,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嗓音极其低哑。 “你还要趴多久?” 从胸口怼上他脸开?始,烟淼的大脑一直处于宕机状态。听到这话皱了皱眉, 撑着闻泽肩膀坐起来。 她视线怔怔地往下垂去, 落在莫名沉甸甸的胸口处。 不可言说的地方变得异常敏感, 周围的肌肤似乎被火烧灼过。就连她收回手?坐起来, 动作带起衣料与之的摩擦都让背脊酥软发麻。 烟淼伸手?将长发撩在肩前,试图掩盖尴尬。 并先发制人?地瞪眼骂:“臭流氓。” 闻泽看着坐在自己腰上的女人?,呼吸加重, 闭了闭眼睛后道:“烟淼,下去。” 这副局面?难道不是他一手?造成的?吃完她豆腐,又冷着脸让她下去。再加之骗她的事……烟淼心里窝火,不发作憋得慌。 她胸腰挺得板直, 双手?叉腰,趾高气扬质问闻泽, “你是不是有病啊!” 闻泽眼皮阖上,像是因为克制什么而?保持静止,喉结艰难微滚,“骂归骂,你别?动。” “我……”就要动。 后面?三个字烟淼咽回了喉咙管,因为晃了下后,她猛地发现了不对?劲。 前方的墙壁光洁无瑕,头顶的灯光照在上面?,闻泽隔着单薄的休闲裤微弹了一下,成了令人?不知所措,心脏怦怦跳的漫反射。 这回大脑不是宕机,是cpu烧坏了,烟淼一动不敢动。 闻泽身体也僵着,呼吸刻意放缓,试图让身体冷却下来。但怎么也无法平静,毕竟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感知在这个时候变得无比清晰。 她看着他,目光讷讷,表情呆滞,“你不是生病了吗?” 闻泽轻嗯一声。 烟淼接着问:“怎么还能行?……” “……”闻泽似有些无言,“感冒不会?导致功能障碍。” 烟淼狐疑,“男人?不是醉酒不行?,生病也不行?吗。” “……” 闻泽抬起眼皮,语气冷然,“听谁说的?” 两人?在洁白的病床上讨论?这种事,实在过于不知所谓了。 倒在他身上是个意外,烟淼不想理他,挪开?膝盖跪在他大腿侧的床沿,准备下床让意外止步于此?。 随口答道:“就不能是我亲身经历?” 闻泽按上她肩膀,电石火光间,两人?又贴在了一起。不过这次换了位置。 她在下面?,闻泽在上面?。 “亲身经历是吧。”闻泽语气凉飕飕,呼吸扑在烟淼耳垂上带起一阵又一阵的酥麻,声线低得像是跌进占有欲的万丈深渊里。 烟淼脖子往后缩,闻泽搂着她往自己跟前压了压,“告诉我生病能不能行??” 烟淼被他问得喉咙发紧,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咔嚓一声。 像是敲碎虚幻世界与现实相隔的玻璃,闻泽快速翻过身,手?肘撑起身体,烟淼则躲在他肩后弹出半张脸,表情有些怯生生。 门口站着两个人?,左边是表情错愕的阮唯君,右边是目瞪口呆的医生。 阮唯君的视线从凌乱堆在地上的白被移到床上纠缠的两具身体,楞了楞后抱歉地道:“不好意思,你们继续,继续。” “…………”- 门阖上后。 烟淼一拳砸在闻泽背上,他没有躲,连哼都没哼,像是故意让烟淼出气。 烟淼从脸烧到了脖子,“我就不应该来,你还不如死了。” 两人?挤在狭窄的床上,烟淼双腿蜷曲,闻泽手?虚扶在床头。 两人?的姿态像戏前调情,也像事后缱绻。 他静静地看着她,“那你来的时候哭什么?” 烟淼噘嘴,“我泪点低,走在路上看见一只死耗子,都能嚎啕大哭,哭上三天三夜。” 闻泽:“……” 烟淼想了想,伸手?推搡他,“你快去解释。” “解释什么。” “你说呢!”烟淼板着脸说:“当然是解释我和你什么都没做。” 闻泽目光扫过被两人?弄乱的被子,又落在皱巴巴的床单上,意有所指,“只会?越描越黑。” “……”烟淼两个鼻孔出气,嘀嘀咕咕道:“完了完了,我要遭天打雷劈了。” 距离对?烟深发誓才?过去几天,她不仅搭理了闻泽,还和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就这也就算了,两人?居然躺在一张床上,你压我我压你。 老天不得把她劈成一百零八瓣。 闻泽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烟淼跳下床,闻泽从另一侧下去,“我送你。” 烟淼拨弄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又低头整理领口,“不用,你好好养病。” 闻泽说:“我让司机送你。” 烟淼将削苹果时取下的挎包拎上,再次冷漠拒绝,“不需要。” 烟淼走到门口,站在床前的闻泽叫住她, “论?文我发你邮箱了,别?忘记查收。” 烟淼扭头看来,两人?眼神?对?上。 他说:“内容和格式按照投稿要求改的,直接提交就行?,如果老师有不同意见,不用听。” 烟淼怔了一怔,他的意思是直接让她拿他写的论?文投稿? 她望着他问:“你是不是忘记自己说过什么?” 闻泽:“什么?” 烟淼:“这是学术不端。” 闻泽沉默的视线投来,脸上表情淡然,但意味明显,像是在说—— 不让我指导,我有什么办法。 “谢了。” 烟淼将肩带往上提了提,脚尖一转,往外走去。 走到电梯门口时,她忍不住掏出手?机查看邮箱,收件时间是晚上九点四?十六分。 那个时候她没到医院,可能刚进大门,也可能在等电梯。反正在她来时不久前。 所以推门而?入时看见闻泽躺在床上敲电脑的时候,是在拖着病体给她修改论?文,而?不是她原以为的那样,为了数学或别?的学术上的事。 烟淼望着冰冷的反着光的电梯轿厢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轻轻叹了口气- 翌日中午。 烟淼在群里抢到了一张半价霸王餐,约着段一鸣在校门口的麻辣串店吃麻辣烫。 由?于胃口不好,烟淼没吃几口便放下筷子。段一鸣为了让她多吃点,故意道:“你不会?是想着你请客不敢多吃吧。” 烟淼左半边肩膀软塌塌靠在墙壁上,这家店味道一般,奈何老板非常会?营销,隔三差五搞抽奖折扣免单活动,吸引了不少学生。 店内沸反盈天。 烟淼落在手?机上的视线没有偏移,声音嗡嗡的:“谁说我买单,咱俩AA,不过我抢到了半价运气王,所以这顿——” 她懒洋洋抬起眼,“你全给。” “……”筷子搁在碗上发出清脆声响,段一鸣不悦道:“没门儿,昨天莫名其妙把我扔下的事还没找你算账。” “怎么能叫莫名其妙,”烟淼解释,“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段一鸣尖锐发问:“他死了吗?” 烟淼:“……没。” 空气突然安静,两人?没再说话。 烟淼拿起筷子夹了块黄瓜。 “周六去不去欢乐谷?”段一鸣忽然问。 烟淼瞥向?他腿,“你能去?” “怎么不能。”段一鸣不以为意。 黄瓜越吃越上头,烟淼嚼着说:“小孩才?去游乐园玩。” “不敢?” 烟淼吞咽下去后才?问:“不敢什么?” 段一鸣挑着眉梢,“不敢坐过山车,不敢坐跳楼机,只敢玩旋转木马。” “……” 烟淼最痛恨别?人?看不起她,尤其是说她胆小,但她的的确确恐高,从不去游乐园玩。 三年级的时候,她告发烟深偷买游戏机,烟深为了报复她,把她骗去游乐园坐摩天轮。 烟淼直接吓尿,烟深则被打尿。 “想多了你。”烟淼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我星期六有家教。” 段一鸣动了动嘴角,又变得沉默起来,但视线一直停留在烟淼脸上。 黄瓜让烟淼开?了胃,越吃越起劲,她勾着头道:“想说什么直接说。” “要不别?干了。” 闻言,烟淼筷子一滞,掀起眼皮,“嗯?” “你的学生是那个男人?的妹妹,你不觉得奇怪或者别?扭吗?” “哪儿奇怪了。”烟淼说:“我是教他妹,又不是教他。” 段一鸣又不受控地想起她昨晚的举动,想说什么,但又显得意图太明显。 话锋一转,“那等你下课我来接你,我们去夜场,正好有活动会?放烟花,据说非常漂亮。” 烟淼抽了张纸巾擦嘴,“你是想让我和你一起去看?” 段一鸣点头,又是那句说辞,“怎么?朋友不能一起去看烟花表演?” 烟淼目光审视他两秒,收回视线将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语气不善,“你当我傻的。” 哪有两个异性单独去看夜场烟花秀的,如果段一鸣是个gay还能理解。这段时间,她总觉得段一鸣不对?劲。 烟淼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她可不想和喜欢自己但自己不喜欢的人?不清不楚纠缠在一起。 她盯着他眼睛,重复了昨晚的问题,“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段一鸣:“我说了,我不好你这口,我喜欢——” 被烟淼无情打断,“你发誓,你要是撒谎,以后比赛永远拿不了冠军。” 段一鸣深吸口气。 他的犹豫打消了烟淼心中最后一分疑虑。 烟淼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她站起来,“我先走了,这顿饭我请。” 段一鸣望着她说:“意思是以后都不会?再和我吃饭是吧。” 烟淼“嗯”一声。 “为什么?”段一鸣眉头紧皱。 烟淼说话一向?直白,“因为你喜欢我。” 段一鸣再次深呼吸,压抑着快要爆发的情绪。 他也站起来,凳子往后刺啦的声音吸引了周围顾客的注意。 主要是两人?颜值太高,在嘈杂拥挤的麻辣烫店内,从进门到坐下,再到现在,他们一直是视线焦点。 段一鸣说:“烟淼,我是你朋友。” 烟淼说:“可是现在连朋友也没得做了。” 段一鸣怔怔地看着她,他完全想不通。 就好像,他是她随手?扔进垃圾桶的废纸团,明明前几天还在一起打游戏,昨天也有说有笑地一同看展。 今天就不要他了。 “因为闻泽对?不对??”段一鸣说:“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我认了,我甚至可以祝福,但他不行?。你忘了他之前怎么对?你的了吗?” 烟淼声音冷下去,“和他没关系。” 她压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或者想过,但被段一鸣的种种行?为迷惑住了。 他一直给自己洗脑,他喜欢御姐类型,以前追她是眼瞎。烟淼不想伤害任何人?,因为尝过被冷漠拒绝的滋味。 但是—— 继续当朋友就成了她钓着他。 理智战胜了情感,当斩则断。 “那为什么?”段一鸣追着她问。 烟淼反问:“难道你想做备胎?” 段一鸣眼睑垂着,声音也低了下去,“备胎么……” 烟淼这会?儿烦躁得不行?,如果不是一手?拎包一手?握手?机,她铁定狂抓头发了,把自己抓成疯子。 段一鸣倏然抬眼,一字一顿,“可以。” “……”烟淼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她还是努力地表达着:“小段,你是个很好的男孩子,你会?成为最耀眼的体育明星,当备胎多憋屈,被粉丝扒出黑历史多难堪,而?且……” 烟淼也一字一句认真?道:“我不是渣女,做不出这种事。” “那就让备胎转正。”段一鸣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就像她曾经望着闻泽那样,乞求着心上人?的回应,再微渺的机会?也死攥着不肯松手?:“我们试试,给我一个考验期,一个月,不,一周也行?。” “如果你还是不能接受,”段一鸣斩钉截铁道:“我放弃。” 烟淼缓慢摇头- 之后的几天,烟淼闷闷不乐。 顾青得知事情始末,啧一声,“两个都钓着呗,都是高富帅,不亏。” 烟淼漫不经心地剪着指甲,懒倦倦地道:“做不到。” 顾青:“你就把男人?当成取款机,当成玩具,在冰山那儿受冷了就去找小奶狗,和小奶狗玩得不开?心就转头去找冰山,多好,情绪价值提供得满满的。” “……” 张佳宜扭头过来,义?正言辞道:“顾青,你教坏小朋友!” 顾青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手?势。 冷晓雪鲜少参与话题讨论?,今天却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说实话,我觉得你和小段更合适,你们性格差不多,大大咧咧,都很阳光。每次你们打游戏开?语音,听见你们斗嘴,我根本?就忍不住姨母笑。” 张佳宜在一旁插话,“我也笑了。” 烟淼将指甲钳装进盒子里,“我不喜欢他。” 冷晓雪说:“但你不讨厌他。” 烟淼缄默着将盒子放进抽屉里,“嗯”一声。 “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吗?”冷晓雪问。 烟淼没有犹豫地点头,“挺开?心的。” “那我觉得你不是不喜欢段一鸣,而?是情感还没来得及拉回来,潜意识陷在泽神?那儿。” 烟淼转身看向?她,等待下文。 “如果你真?想挣脱开?……”冷晓雪说:“下一段感情的开?始才?是上一段感情真?正的结束。” 烟淼没搭话,脑子很乱,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她挣扎了一会?儿,最终推开?手?机,将脸深深埋进胳膊弯里- 周六下午,烟淼照例去林书别?院。 自从院里有人?谣传她被老男人?包养后,烟淼便将上车地点改至鲜少有学生出入的西二门。 然而?她一下楼,就看见停在寝室楼门口的库里南。 烟淼视若空气,掠过继续往前走。 黑色轿车不疾不徐跟在身后。烟淼加快,车子提速,烟淼转弯,库里南打方向?盘。 周围来往的路人?纷纷投来视线,一是车子昂贵,二是车追人?的行?为让人?好奇。 烟淼走了大约二十米,终于顶不住众人?目光,停脚,深吸口气,转身倒回去。 车子精准地在她跟前停下,副驾驶车门把手?和她脚尖齐平。 烟淼拉开?车门,面?无表情坐进去,同时往后重重一靠。 闻泽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脸看来。白色衬衫被他穿得一丝不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消瘦的缘故,面?部轮廓线比以往更深刻锐利。 加之鼻梁上架着的银丝框眼镜,衬得整个人?清冷禁欲,不食人?间烟火。 烟淼只在进来时余光短暂地瞥过去一瞬,没作声,也不看他,自顾自低着头拉过安全带。 昨晚寝室四?人?聚餐,路过美甲店被热情的员工强拽了进去,四?人?同行?,一人?免费。 烟淼刚自己剪过指甲,寻常款式做不了,于是选择了延长甲。 她很久没做过这种款式了,总觉得指甲盖被什么东西压住,灵活度大减。半天扣不进去,于是拨开?挡住视线的头发。 这个时候,闻泽的胳膊伸了过来,精致袖扣映入眼帘。 烟淼抬头,将安全带的末端握在手?里,攥得紧紧的,“我自己来。” 闻泽的手?并没有收回去。 烟淼态度强硬:“男女授受不亲。” 闻泽看她一眼,很短暂,不到半秒。然后强势地将连接插扣从她手?里抽走。 一边垂着眼皮帮她系安全带,一边用冷冷淡淡的语气问她: “骑我身上的时候怎么不觉得。” “……” 第52章 不追了 很难想象这句话是从闻泽口里说出来的, 烟淼迟缓地?掀起眼皮,闻泽压过来的身体回正,库里南向前驶去。 车内寂然无声。 烟淼贝齿咬着唇瓣, 兀自盯了他好一会儿, 忍不住质问, “我那叫骑吗。” 闻泽四平八稳地?开着车,前方绿灯,顺畅通行?, 声音清冷, 可说出的内容却让人脸红心跳, “两腿跨坐就叫骑。” “……” 烟淼回过头, 哑然地?闭了闭眼睛。 身体里有两个?小?人在做抗争,一个?说他是故意?的别理他小?心遭天谴,另外一个?说烟淼啊你怎么能受这种?气?,还不快快怼死他。 “好。”烟淼嗖得回头, 锐利目光恨不得在他俊美的侧脸上戳出一个?洞来, “我骑你, 我骑狗, 骑猪,骑牛马。” 闻泽视线投向马路远端,烟淼的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并没有让他脸上出现类似愠怒的表情。 他像是没听见, 也像是听见了不在意?,没有接她的话茬,而是提醒她。 “今天是投稿截止日,论文交了吗?” 烟淼不想理他, 但她交的是闻泽那份,硬邦邦吐出两个?字, “交了。” “毕业以后想干什么?”闻泽问。 话题转得太快,烟淼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闻泽:“如果从事本专业的工作,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不想参加直接拒绝。” 他详细研究过,这场征文的主办方是由某省组`织`部,不同于学术期刊投稿,带有政`治表演色彩。 烟淼是学艺术的,参加此类征文性价比极低,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获奖,放在简历上也不伦不类。他猜测那位老?师是有“任务”在身。 “我怕她挂我。”烟淼将椅子往后调了些,脑袋窝靠着,手指无所事事地?绕着头发丝玩。 闻泽不知道想到什么,轻哂了一声,“你还会怕老?师?” 烟淼垂下手,坐直身体,脸往他那边凑近。 一字一顿地?解释,“我不是怕她,是怕她挂我。” 重?点在“挂”字上。 她烟淼混世魔王,从小?到大没怕过谁,其实挂科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大事,但听学姐讲过,没有补考机会挂科必须重?修,需要跟着下一届学弟学妹们重?新?上课。 烟淼光想着,暴躁就已经充满全身。 “A大老?师不会轻易挂人。”闻泽说。 烟淼不以为然,“要是她就把?我给挂了呢。” “教务平台有检举邮箱,学院官网有院长邮箱。” 烟淼撇了撇唇角,“得罪老?师没好果子吃。” 烟淼不是听话的乖学生,但从幼儿园开始,“老?师为大”“老?师说什么都对”“学生不能和老?师对着干”等?诸如此类的想法在周围环境影响下深入她心。 青少年时代坏事干了不少,但完完全全站在老?师对立面的事一件也没有。 她很会审时度势,讨巧卖乖。 所以即使成绩差,小?毛病一大堆,所有教过她的老?师都很喜欢她。 也因此得到了偏爱和“好处。” 上大学后,烟淼依旧沿用着初高?中那一套思维。 闻泽淡淡撇来一眼。 他不理解人为什么要去做一件自己不愿意?且对自身没有任何帮助的事,即使是在压迫之下。 前方左转,闻泽打开转向灯,“这不是违背真实意?愿点头的理由。” 或许大家会权衡利弊,在压迫和反抗之中来回审视,反复衡量。 但他不会,他想做的事没人能阻止,不想做的事没人能逼着他做。 “说得轻巧。”烟淼抬起睫毛,看向前方的高?架桥,不以为然地?道:“普通人又不像你,有后台。” 闻泽默不作声,车内再次陷入沉默。 话说得没错,但他很了解自己,就算他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处事态度和现在不会有本质差别。 “你要是怕。”闻泽看过来,嗓音淡淡:“后台借你。” 烟淼的心不受控地?悸动了一下。她装作不屑一顾的模样,低眼玩小?游戏,并将音量开得很大。 试图掩饰一些情绪。 过了几?分钟,库里南驶出主干道。 烟淼指腹戳着屏幕,一个?多学期过去,开心消消乐已经打到2883关?。 但她也卡在这一关?好几?天了,自从和段一鸣闹掰,她只?玩消消乐,再也没有登过那款让她如痴如醉的fps游戏。 通关?的音效声响起,烟淼勾唇笑了下。闻泽在这时冷不丁出声,“水。” 烟淼垂下手,闻泽往扶手箱上的杯架瞄去,那儿搁有一瓶矿泉水。 烟淼抬起眼睫,盯着他:??? 两人的目光只?对上了很短的一瞬,前方车况拥堵,不时有出租车加塞乱蹿。 烟淼记忆里,低车速时闻泽都是单手开车,但这会儿两只?手搭在方向盘上。 她正想说是不是没长手,闻泽咳嗽了两声,连着喉咙管震动,声音干涩刺耳,不像是演的。 烟淼抿着唇看他,有点小?生气?,但又不得不对他想喝水的要求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毕竟这场高?烧她有责任,虽然烟淼只?承认自己担次要责任。 她不情不愿地?将水递过去,不冷不热道:“呐。” 闻泽眼尾斜来一眼,没说话,手也没离开方向盘,反而握紧了。 烟淼握住瓶颈向前抵了抵,刚好戳在他右脸颊,戳了好几?下,把?他的酒窝都戳出来了。 闻泽头往旁微偏躲过,“瓶盖。” “……”烟淼翻了个?白眼,将瓶盖狠狠拧开后,忍气?吞声递过去,“喝吧,少爷。” 闻泽嘴角微妙地?勾了下,弧度非常小?,不注意?看根本察觉不出来。但烟淼看得清清楚楚,仔仔细细。 她身体往驾驶座的方向倾去,瓶口精准无误地?怼上闻泽微张的薄唇,然后得逞地?笑。 烟淼动作非常粗暴,塞进他嘴里后抬起手臂猛灌,闻泽没有反应过来,喉结急速滚动,接连吞咽三口后呛出声来。 水也自然洒了他一身。 “……” 烟淼胳膊悬空捏着瓶身,脸上讷讷,像是不小?心玩大后的不知所措。 闻泽今天一如既往穿了件白衬衫,但被水浸透后衣襟变得透明,勾勒出清晰深刻的胸肌线。 清冷疏离的气?质染上了几?分欲。 烟淼默默收回视线。 “手套箱里有纸巾。”闻泽的声调听起来平平静静的,毫无起伏,像是没生气?,又像是非常生气?。 他说这话时,挂在下颌线的水珠直直坠下,啪嗒落在锁骨处。 他浑身湿漉漉的,再结合之前的咳嗽,烟淼一言不发地?打开座位前方的储物箱。 在她侧身背对自己的时候,闻泽抽手打开暖气?。 烟淼将抽纸递给去,“给。” 闻泽开着车,用余光睨来,云淡风轻地?道:“帮我擦。” “……”- 一周又过去了。 小?也的上课时间由周六改为周日。 五月份的天气?变化莫测,一会儿大太阳热得不行?,一会儿大风阴雨气?温骤降。烟淼出门前去阳台收了件薄外套塞进包里,以备降温。 这一周的时间里,烟淼没有在学校遇过闻泽,不过周四在五食堂吃饭时听旁桌人提起他的名字。 能在五食堂听见闻泽大名倒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本校大大小?小?九个?食堂,属五食堂离数学研究所最近。 烟淼本来不想听,奈何食堂没有其他空位,两个?男生的嗓门又出奇地?大。 聊天过程中提到什么一作二作,论文原作者,以及学术造假。烟淼听得云里雾里,只?听明白了一句—— 闻泽去了C省某贫困乡。 怪不得没来“缠”她。 当?天晚上,烟淼从消息灵通的张佳宜口中补足了事情始末。 那篇在数学界掀起不小?波澜的论文因为证明过程不完善而饱受争议。 后来又爆出,一作副教授和二作学生均未参与论文的撰写,甚至他们组里根本没有涉及费米尔猜想的课题。 据得知内情的人匿名爆料,原作者是教授带的另外一名学生,该名学生数学天赋极强,因严重?偏科而没能考上A大。 由于来自偏远山区,性格孤僻沉闷,被欺负了也蹦不出一个?屁来,理所当?然成了副教授压榨的对象。 张佳宜说得有鼻子有眼: “我看有人说,二作学生是院长的亲侄子,高?考连四百分都没有,居然念到了一本学校,现在就指望着拿这篇论文保研。” “而且还有人说,副教授的博士论文是她老?公帮忙代写的,发表的期刊也是她老?公带的研究生写的。” 烟淼对学术上的事一窍不通,但听懂了原作者的劳动成果被他人窃取,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拳头硬了,义愤填膺道:“怎么能这样!” 张佳宜叹口气?,“无论是普通院校还是top院校,都有这样的事发生,去年A大电子院有位老?师不也闹上了热搜么。” 烟淼担忧道:“那你们专业呢?” 张佳宜摇摇头,她是学法律的,“我们这专业,免费给老?师打工老?师都嫌你水平太差。” 烟淼越想越生气?,恨铁不成钢,“他干嘛躲起来,不知道反抗?” “人微言轻,不过他也挺阴的,原稿被他改了一部分交上去,教授和学生是半罐水,没细看就投期刊了,所以才能闹得这么严重?,现在副教授已经停课接受教育局调查。” 张佳宜说完,顿了顿,“我估计闻泽是去找原稿的。” …… 西二门槐树下停着的商务奔驰让烟淼拉回思绪。 看来闻泽还在C省没回来。 宁叔将她送至林书?别院地?下停车库后便离开了,烟淼在很久之前就有了乘坐电梯的权限,闻泽甚至给了她门锁密码。 她进去时,阮唯君笑意?盈盈地?望着她。烟淼立马想起那晚在病房的尴尬场面,眼睛撇向别处,不想和她对视。 但阮唯君没有放过她的意?思,款款走来,柔声道:“烟老?师,小?泽没回来,所以接你的是宁管家。” 为什么要和她说这句话,本来就应该宁叔接送她。 烟淼窘态地?“嗯”一声。 “不过他在回来的路上。”阮唯君又说:“能赶上送你。” 烟淼:“……” 这样的说辞,让她自己都产生了和闻泽关?系非同一般的错觉。 阮唯君保持温柔的笑容不变,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不偏不倚,对上她眼睛,烟淼想躲都没法躲。 就好像,阮唯君一定要在她脸上看出些期待的反应来。 “阿姨。”烟淼小?声道:“那天是误会。” 阮唯君:“哪天?” “就我和他在、在病床上……”烟淼斟酌了半晌,艰难开口,“抱在一起的事。” 阮唯君笑了下,“你自己都说抱了。” 烟淼:“……” 好在阮唯君没有再说别的,她走后,烟淼开始给小?也上课。 最后一次课间休息,小?也倒立在沙发上吃薯片,烟淼坐她旁边,一边揉着她脑袋一边给烟母回消息。 搬新?家时烟淼在学校,家里所有家具由烟母一手操办,找熟人打了成套的家具,没想到才过去半年她卧室的衣柜就坏了。 烟母昨晚打电话过来说,之前她嫌弃衣柜丑,现在让她自己挑款式。 烟母发来几?张图片,让烟淼选。 烟淼左看右看,在简洁原木风和纯白欧式两款衣柜中做选择。 选来选去不知道选哪款。烟淼眼珠子一转,侧头问:“小?也,帮老?师一个?忙好不好?” 小?也闻言丢掉薯片,爬起来端正坐着,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搓手手期待地?看着烟淼。 烟淼将手机递过去,点开大图,“你喜欢哪一个??” 两款衣柜她都觉得不错。让小?也给答案,一是解决她的选择困难症,二是锻炼小?也对外感知和人沟通的能力。 “黄色的还是白色的?”烟淼继续问。 闻也低着头,一声不吭。烟淼看着她脑袋顶说:“黄色举左手,白色举——” 手机砰地?一声被人砸在地?上,闻也忽然像疯了一样,双手捂住耳朵,张嘴尖叫。 这是烟淼第一次听见闻也发出声音。 “怎么了?”烟淼惊慌地?去攥她手腕。 闻也似被这个?动作激怒,拍开她手,用力地?往她肚子上重?重?推去。力气?大得不像是一个?小?女?孩能使出来的,半蹲着的烟淼猝不及防被推得趔趄两步摔在沙发上。 等?站起来追出去,闻也手扒在露台玻璃护栏上,身体越出去了一半,她大喊大叫着,全然不顾这是几?十米高?的十二楼。 “小?也——!” 烟淼飞奔过去拽住闻也胳膊,不幸的是闻也整个?人已经翻出去了,幸运的是露台外有一个?小?平台,约三四十厘米宽。 烟淼右手像铁钳一样死死抓她手腕,左手顺势拽住她另外一只?手的大臂。力道紧了又紧后,右手才敢一点一点地?从小?也手腕处往上移。 相当?于她身体紧贴玻璃,用最大的接触面积去锢住闻也。 但烟淼是女?人,是力气?再大也不可能隔着一米高?的护栏将一个?六十斤的小?孩徒手抱起的女?人。 她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害怕刺激到闻也再次失控,但是声线依旧抑制不住地?颤抖,“小?也,我们要上课了。” 闻也发出一阵又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像数万支利箭穿透烟淼的鼓膜,刺着她的心脏。 她甚至连呼吸都不张嘴,害怕闻也躁怒挣脱开她手而摔下去。 烟淼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恐高?让她头晕恶心,心悸腿软,呼吸急促。她觉得自己像是踩在棉花上落不到实处,又像是在重?心不稳地?过独木桥。 紧张伴随着恐惧。手心开始出汗,变得越来越滑。她察觉到自己可能要拽不住闻也了,心一横眼一闭,胳膊揽住闻也的后背,也翻了出去。 她用自重?将闻也往玻璃上压,左脚插进闻也两脚之间,腿贴着她腿,手臂张开护住她整个?上半身。 这样的姿势,就算摔下去,烟淼也是肉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楼下是长得枝繁叶茂的绿化带,不会有人从下面经过,烟淼的手机摔在了客厅的地?板上,她不敢大声呼救,害怕刺激闻也,只?能紧咬着牙,大颗大颗地?掉着眼泪祈祷闻泽快回来。 她不停地?想。 她为什么要来当?家教老?师,为什么要翻出来。 摔下去颅骨会不会碎,是不是要流很多的血,能不能在坠地?的瞬间死去…… 她好怕痛。 第53章 不追了 闻泽先去了C省大学, 无果后,又辗转来到C省与S省交界的山区。 通过非常规手段找到了论文原作者李胜。 他?见到李胜时,李胜正拎着桶喂猪。几年前, 在政府扶贫政策的帮助下, 李胜家从山里搬到了山下的镇上, 但因?为水电收费,爷爷带着他又搬回了深山的土坯房。 镇上的房子被姑姑一家住着,李胜偶尔落脚。 因?为论文的缘故, 记者蜂拥而至前来采访。五月份, 大家忙着犁地播种,姑姑一家对记者们的骚扰苦不堪言。 李胜干脆躲进了山里, 顺便帮爷爷做农活。 李胜的个?头?不高,一米六出头?,脸黑黢黢的,似被黄土坡上的风吹久了, 皮肤干燥, 唇瓣皲裂, 身上透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气?。 闻泽简明扼要地说明来意, 李胜看他?一眼,面无表情提起桶将猪食倒进石槽里。 白花花的大肥猪争相?拱食,猪圈散发出的恶臭让闻泽不免蹙眉。 他?站在原地, 静静地等?待李胜干完活。 李胜放下桶,桶底与?凹凸不平的石头?相?撞,发出“咚”得闷响。他?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声音平静而麻木,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走吧。” 闻泽没有走, 而是跟着他?进了屋子。 李胜的爷爷年近八十,头?上包着块灰布,脸皮皱皱巴巴。他?问闻泽是谁。由于耳朵不太好,李胜说了好几?遍他?才听?清。 爷爷笑呵呵地看着闻泽,热情地招手,“胜娃的同学,快过来烤火。” 他?佝偻着背,给闻泽讲起李胜小时候的事。 在火光的映照下,明明是白天,浑浊的布满褐瘢的眼珠给人一种在发亮的错觉。 “胜娃三岁的时候,我带他?去镇上卖菜,刚说完多重,他?就?立马算出多少钱。买菜的人夸他?是天才,多给了五毛钱让我给他?买糖吃,还说胜娃以后一定是个?大学生。” “娃儿也争气?,从小父亲死了母亲离家出走,跟着我这个?字都不认识的爷爷,吃苦耐劳,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学。” 爷爷自豪地笑着道:“他?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大家都说我们家祖坟冒青烟,胜娃要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连村支书都专门来我们家送奖金。” “现在就?盼着他?读完书在城里找份好工作,讨个?媳妇,这样我死也瞑目了。” 老人说完,捂着胸口忽然哎哟起来,呼吸急促,像是喘不上起来。 李胜从屋外进来,似乎是听?到了爷爷的话,脸色变得难看。他?走过来道:“说这么多话干什么,不舒服去床上躺着。” 他?扶着爷爷站起来,将爷爷送回了房间?。 出来后他?拉开小板凳坐在烧火堆前,揭开顶锅的盖子,沸水咕噜咕噜冒泡,白色雾气?往上升腾。 闻泽问他?:“不回学校了?” 刚才爷爷问李胜怎么还不回学校,李胜说老师生病了,大家都在放假。 毫无逻辑的理由,爷爷却信以为真?。 “你去垭口等?过路车,让司机把你带到镇上,你再从镇上坐车回市里。”李胜将烧开的水壶拎起搁在旁边的架子上,“这里不是你能待得惯的地方。” 闻泽对他?的冷嘲热讽并不在意。 平铺直叙地道:“《论费米尔猜想可行性?证明逻辑》这篇核心刊也是你写的。” 他?用了“也”这个?字。 李胜垂在裤缝旁的手不自觉捏紧拳头?。 没有署名的文章怎么能算是他?写的。 闻泽发现,李胜对费米尔猜想的研究很?深透,虽然沿用了他?的基础证明方式,但进行了变式。 这个?变式省否定了一些前人认为必不可缺、同时也是攻关难题的证明步骤。 闻泽几?乎和李胜同时发现变式。正?准备发论文时,一位老师抢在闻泽前面发表,因?此评上了副教授。 这位副教授正?是李胜的导师。 “是我又怎样。”李胜说:“我已经放弃数学了。” 准确来说,是放弃世界上最美的费米尔猜想。 闻泽:“他?们威胁你了?” 李胜没说话,起身走了。 大一上学期,爷爷患上糖尿病,每个?月需要打?胰岛素,钱是导师给的。 所以不是威胁,是他?自愿当枪`手。可不久前,爷爷突发心脏,医生说需要安装支架,就?算报销医保少说也要八`九万。 这点钱对导师来说不是难事,毕竟随手拎的一个?包都上了五位数,她的副教授职称也全是李胜的功劳。 李胜犹豫了很?久,他?自尊心极强,但最终还是找到导师要钱,但导师拒绝了他?,觉得他?狮子大开口,还将每月本应发的劳务费给停了。 李胜也因?此拒绝将手上的研究成果交出去,导师开始用毕业证威胁他?,告诉他?不要和她斗,不然让他?在C省待不下去,白念大学。 李胜脑子一热,故意交了一篇“假论文”上去。 没想到,事情的发展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李胜去了趟灶屋,等?回来闻泽已经不见了人影。他?踏出门槛去寻,没见到他?一根头?发丝,倒是在火坑旁的小凳子上发现了一份用文件袋装好的资料。 李胜随意翻了翻,一目十行瞄到几?串公式时,眼睛忽然亮了。 闻泽毫无保留地给了他?自己的研究成果。 看到最后,扉页里掉出一张银行卡。 李胜捡起银行卡,手止不住地颤抖,不是因?为欣喜,而是因?为愤怒。 他?不需要可怜的施舍。 但很?快,他?看见卡号下面,用水性?笔写的一行字—— 毕业五年内还清。 …… 因?为公路没修到李胜家门口的缘故,闻泽将宁管家准备好的车停在了村委会门口。 下午两点的航班,到A市飞程不到一个?半小时。 闻泽出发没多久,刚走上国道,阮唯君打?来电话。 “小泽,到机场没?”她问。 闻泽回答:“在路上。” 阮唯君说:“妈妈下午要和你婶婶一起参加拍卖会,你下了飞机直接去林书别院接小也吃晚饭。” 闻泽“嗯”一声。 阮唯君又说:“顺便把烟老师也捎上,去国贸新开的花园餐厅,位置已经订好了。” 闻泽默了默,“烟老师不一定会去。” “这个?你不用担心。”阮唯君的话里带有明显笑意,“小也会帮你。” 闻泽:“你和小也说什么了?” 阮唯君没有回答他?,而是提醒:“记得买束鲜花,女?孩子喜欢。” 闻泽勾起唇角,应了声好。 十分钟后,车子驶上进入高速的匝道。C省J市的旧机场离这儿不远,机场虽小,但每天下午有好几?个?飞往A市的航班。 前方收费站,闻泽往ETC通道开去,在进入前手机铃声响起。 中控屏幕上的显示一串数字,没有名称备注,但所属地是C省J市。 闻泽心头?一跳,右打?方向盘,将车子停在应急通道。 猜得没错,电话是李胜打?来的。 李胜告诉他?原稿不存在,自己并没有证明出费米尔猜想。 这在闻泽意料之中。 紧接着,李胜又说自己不是全然没有进展,电话里讲不清楚,让闻泽回去细谈。 闻泽看了眼时间?,犹豫几?秒,最终调转了车头?- 烟淼护着小也咬牙坚持了尽一个?小时,度秒如年的漫长时间?里,闻也动了好几?次,每一次都被烟淼死死压住。 有一次闻也试图用腿挣脱开她,烟淼发软的右脚直接踩滑坠在半空。 那个?瞬间?,她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了。 好在几?分钟后,钻进绿化林里修检灯带的物管发现了她们。 烟淼脸上的泪水早已被风吹干,物管紧急开锁,但小也见到陌生人情绪很?不稳定。烟淼只能用眼神示意物管后退。 很?快,救护车和火警依次赶来。 消防员在楼下充起气?垫床,医生和几?个?物管隔着四五远的距离焦急地望着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消防员尝试用强制手段将小也救下,接连失败两次后,小也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消防员只好从楼下的露台接应,以防万一。 僵持的局面直到阮唯君赶来才打?破。 小也先被救上去,烟淼随后。 脚跟踩实地面的刹那,她死后劫生地恍然生命的美好与?可贵,暗自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生活。 一群人簇拥着小也上了救护车,到了医院,护士给烟淼做了基础检查,确认没问题便离开了。 苏医生问她发生了什么,烟淼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在提到衣柜时,苏医生打?断了她,面色凝重:“什么样的衣柜?给我看看。” “我手机没在身上,落在林书别院了。”烟淼狐疑地问:“她不能看见衣柜吗?” “何止是不能,你不知道她——” 阮唯君走过来,截断她接下来的话,叫道:“苏医生。” 苏医生顿住,烟淼一头?雾水。 阮唯君对苏医生道:“你进来一下。” 这时,烟淼被护士叫去做心理检测。 检测结果表明她没有创伤后应激反应,但医生说如果食欲不振,夜晚多梦,有坠空幻觉的话要及时来医院做心里咨询。 烟淼点点头?,拿着报告回到病房。 小也的状态非常不好,大喊大叫,医生打?了镇静剂后才安静下来,她被阮唯君、秦紫、宁管家以及医生包围着。 烟淼则孤零零背靠墙站在门边,望着人堆发呆。 外面的天早已黑了,她还是没能缓过来。腿不受控地发颤,口腔里弥漫着牙齿咬破嘴唇的铁锈味。 这会儿她忽然好想妈妈,想爸爸,想哥哥。 她想回家了…… 烟淼视线涣散,不知道在看窗外的月亮还是他?们的背影。 背脊贴着冰凉的墙壁慢慢下滑,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她抱紧膝盖,将头?勾得低低的,埋进胳膊肘里。 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在她跟前停下,停了好几?秒。 烟淼后知后觉抬起头?,缓慢地掀起眼皮。 视线从锃亮的皮鞋一点一点上移,爬上笔直的西装裤腿,经过衣摆,然后是清冷利落的下颌线。 在对上他?漆黑双眸的瞬间?,烟淼哽着喉咙,唇瓣像被胶水黏过般浓稠。 “闻泽……”她吸了吸鼻子,泪眼汪汪地望着他?,“你怎么才来。” 闻泽没说话,弯腰将她整个?人托起来,拨开她贴在脸颊处挡住视线的头?发,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无声的安慰让烟淼承受的压抑在顷刻间?爆发,终于有了可以倾诉的对象:“闻泽我真?的好害——” “等?会儿。”闻泽指腹从她鬓角处抽走,“我先去看看小也。” 烟淼愣了愣,望着他?走进病房。 …… 为了和李胜探讨费米尔猜想,闻泽改了航班,比预计时间?晚两个?多小时到A市。 期间?他?给阮唯君和烟淼分别发了消息。 下飞机收到阮唯君让他?去医院的消息才得知妹妹出事了,他?给母亲打?电话,无人接听?,转而拨通宁管家的电话。 宁管家说小小姐失控差点坠楼,他?们在精神科十六楼。 除此之外,没说别的。 飞奔赶往医院的路上,闻泽胸口像压有一块巨石,怎么也喘不上气?来。 时间?的指针回拨到九年前的盛夏天。 读初中的闻泽在父亲引导下,痴迷于数学。从早到晚,爱不释手地捧着本拓扑几?何学原理。 四岁的闻也缠着哥哥陪她看动画片,闻泽让她去找父亲,闻也奶声奶气?地道:“爸爸不空,爸爸在工作。” 闻厉声几?乎一伏案就?是一整天,书房里堆满了几?麻袋的草稿纸。 闻泽被闻也缠得烦了,翻着书页头?也不抬地道:“哥哥和你玩猫捉老鼠好不好?” 闻也激动地拍起小手,蹦得老高,“我当老鼠,哥哥当猫。” 闻泽“嗯”一声。 闻也往外跑,边跑边说:“哥哥不许偷看,闭着眼睛数一百秒。” 闻泽又敷衍地“嗯”一声。 妹妹走后,卧室终于变得安静。 看完纽结理论整整一章节后,闻泽才起身去找闻也。 他?觉得自己这个?妹妹有点笨,每次都能用捉迷藏这个?借口糊弄住她。 这个?点儿刚好是妹妹睡午觉的时间?,闻泽算准了闻也躲着躲着就?会睡着。 事实也证明如此。 闻泽在主卧的白色欧式衣柜里找到了闻也。 她抱着玩偶睡得正?香,闻泽找了个?枕头?给她垫上,又将衣柜门拉开一点缝隙透气?。 书房和主卧相?连,闻泽穿过椭圆形拱门,对着闻厉声的背影叫了声爸。 闻厉声的背大幅度弓起,白衬衫绷得很?紧,一副学究做派,他?手刷刷地在稿纸上写着,对闻泽的呼唤不为所动。 闻泽已经习惯了父亲进入状态后的心无旁骛,拉上门便离开了。 他?回到自己的卧室,继续沉浸在高等?数学书籍里,仿佛僧人入定。 过了很?久很?久。 直到一声划破盛夏的尖叫穿透几?面墙传进他?耳朵。 闻泽当即扔下书去找妹妹,推开卧室门的瞬间?,看到了让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画面—— 闻厉声用母亲的丝袜吊死在顶柜上,闻也抱着他?悬空的右腿嚎啕大哭。 第54章 不追了 太阳透过玻璃窗照进来, 照得闻泽全身冰凉。除了将妹妹拉进怀里捂住她双眼,他不知道该做什么?。 闻厉声眼球凸出,面色发绀、外吐的舌头成青紫色, 手背血色全无。 救护车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愣愣地, 颤抖着去触碰闻厉声的手, 感受到父亲身上的余温在一点一点地消散,直至僵硬冰冷。 十五岁的闻泽,体会?到了死亡二字的重量。 闻家压下?了所?有媒体报道, 对外宣传闻厉声是?突发心脏病而亡。 阮唯君以泪洗面, 食不下?咽,形如枯槁;闻也心理严重受创, 自闭症伴随急性应激反应,出现惊恐、回避,意识障碍。 所?有人都沉浸在悲剧里无法自拔,只有闻泽没受影响, 依旧埋头于数学书?中?。 闻厉声的葬礼上, 爷爷母亲妹妹大伯婶婶哭声不止, 闻泽在一旁面色淡然地看?着遗像。 与周围人格格不入, 像是?一位置身事外的看?客。 大伯大步流星走?来,恼怒将他手里的书?抽走?摔在地上,痛心疾首地吼道:“你爸死了知不知道!”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书?籍, 拍了拍,这是?父亲送给他的第?一本数学趣味书?。 第?一个故事就是?讲费米尔猜想的由来。 闻泽不紧不慢的动作再次激怒大伯,大伯一个巴掌扇过来,瞋目切齿地骂道:“不孝子!” 大家纷纷指责闻泽没有心, 和他连遗书?都没留下?的父亲一样,冷血无情, 麻木自私。 阮唯君痛哭起来,场面变得混乱不堪。 闻泽面色平静地承受着大家的语言攻击,脑海里却在想压在钢笔下?的稿纸。 长串公式被墨水划了好几道横线。 旁边写有两个字—— 谬论?。 再往下?,是?父亲的绝笔: 对不起小泽,死亡是?爸爸唯一的解脱途径。 …… 证明费米尔猜想是?闻厉声半生夙愿,长达二十八年的苦心孤诣化为烟雾,他选择了自缢。 家族里没有人能理解闻厉声的执着,除了闻泽。 他深深明白费米尔猜想于父亲而言意味着什么?,是?生命之水,是?精神养分,是?生活的意义?。 除了父与子的关系,闻泽和闻厉声更像是?师徒以及伯乐。闻厉声在闻泽心中?一直是?义?无反顾、坚如磐石的形象。 直到目睹父亲自杀,闻泽的内心世界开始崩塌。 很多个无眠的夜晚,他躺在床上默默地望着天花板流泪,对父亲的怀念,对母亲的担心,对妹妹的愧疚,所?有的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险些让他活不过来。 直到有一天,他去了书?房。 将父亲所?有的稿纸整理一遍后。 他决定,接过杀死父亲的那把利刃,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烟淼看?着闻泽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视线里,她才迟缓地收回目光。 医院的走?廊空无一人,寂然无声。烟淼难受得鼻尖发酸,去尽头的厕所?洗了把冷水脸。 回去时走?廊依旧空空荡荡。 烟淼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了会?儿。 司机从林书?别院将手机送来,烟淼接过道了声谢,烟母在此时打来电话。 “淼淼,在做什么??” 听着手机传来万分熟悉的声音,烟淼平复好的心情再次溃堤。 “淼淼?”烟母喊完顿了一下?,喃喃道:“听不见吗?是?不是?信号不好?” 烟淼紧抿着唇,噎了噎喉咙,没有出声。 事情已经过去了,她害怕一张嘴就哽咽,让烟母担心。 “我挂了重新打过来。”烟母说。 烟淼从唇缝里吐出一声低到分辨不出音色的单音节字。 及时叫住她: “妈……” “现在听得见了?”烟母问。 烟淼深吸口气,“嗯”一声。 烟母:“为什么?不回妈妈消息?” 烟淼没吭声。 烟母知道烟淼忘心大,没有再追问,而是?说:“衣柜喜欢哪一款?选好了妈妈明天叫人过来安装。” “都行。” “你这孩子,赶紧选,别到时候回家又嫌弃我欣赏水平不行,”烟母说到这,通话忽然陷入安静,过了两秒,烟母才再次开口:“淼淼,怎么?了?” 烟淼将手机拿远,仰头将近乎夺眶而出的眼泪逼回去,并用手扇了扇,呼出两口气后,强扯出笑容,“没怎么?,在画画。 语气松快,但?烟母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发生什么?事了?” 沉默了半晌,烟淼抿着唇瓣压抑出声:“妈……” 她眨了下?眼睛,泪水最终还是?流了下?来,“我胃疼。” 电话里烟母的呼吸因为紧张担心而变得急促。 她啧一声,又气又心疼,“肯定又没好好吃饭,妈妈上次给你备的药箱里有胃药,先干嚼两片铝碳酸镁,我马上给你哥打电话,让你哥带你去医院。” 病房始终没人出来,烟淼决定不等了,她往外走?去,走?到电梯。 “现在没那么?疼了,我已经吃过药,不用麻烦哥哥。” “真的不疼了?”烟母问。 烟淼“嗯”一声,等待电梯下?降,“好多了。” “妈妈说了多少次,要记得吃早饭,不要吃生冷辛辣的东西,吃火锅烧烤之前要吃米饭,你胃本来就不好……” “我还是?给你哥打个电话,让他手机随时开着。”烟母叹口气,无奈的心酸感,“爸爸妈妈不在你身边,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烟淼没有着急进去。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以前觉得妈妈唠叨烦人,现在却渴望她继续说- 与此同时的病房内。 闻也躺在床上,眼皮轻轻闭着,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拓出一道扇形阴影。 脸色苍白得可怜,毫无生气。 闻泽牵起她细小的手腕,轻轻放进被子里。 侧头问医生:“地`西`泮打了多少剂量?” 医生没想到病人家属如此了解用药,惊讶了一下?,“1.5mg。” 闻泽手撑床沿,俯身感受妹妹的呼吸。 地`西`泮注射液又称安定针,常见的药物不良反应是?抑制病人呼吸,导致呼吸急促乃至呼吸骤停。 闻厉声自杀后的第?一年,妹妹闻也注射过太多次,闻泽也算是?久病成医。 医生见状赶紧补充:“一开始呼吸是?有些不正常,使用呼吸兴奋剂后就好了。” 闻泽直起身体,对着医生轻颔了下?首,“谢谢。” 确认妹妹无大碍后,闻泽才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距离上一次闻也看?见父亲遗照而发病,已经过去快两年了。 骤然的失控让闻泽不解。 苏医生说:“绘画老师给小也看?了衣柜照片,几乎和……”她省略了说明,“一模一样。” “衣柜?”闻泽明显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微微蹙眉,“为什么?要给她看?衣柜?” 阮唯君过去时只听见苏医生和烟老师后半段对话,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同样看?向苏医生。 苏医生一字不漏转述了烟淼的说辞。 婶婶秦紫听完,厉声骂道:“什么?老师,太不负责任了!马上让她滚人!” 阮唯君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烟老师应该是?无心之失。” 烟这个姓让秦紫立即想起这位绘画老师是?谁。 家宴上闻泽承认的爱慕对象。 秦紫尴尬地动了动唇角,转向站在一旁的宁管家。 对待闻也,大家是?小心了又小心,注意了又注意。 但?凡和闻也有接触的人,皆会?被郑重提醒。 作为绘画老师的烟淼不可能不知道小也的禁忌。唯一的可能,便?是?和烟淼对接的宁管家没有尽到告知义?务。 宁管家眼观鼻鼻观心,在闻家几十年尽心尽力?,其他小事就算了,危及小小姐生命的事他断然不敢背锅。 “夫人,我提醒过。” 当时宁管家没有见到烟淼本人,只能通过文件的方?式转达,但?他强调了让烟淼细看?资料,按照流程,他会?和烟淼面谈,在面谈过程中?再次提醒。 只是?后来少爷说他亲自和绘画老师沟通,就没有再过问了。 “可能是?烟老师记性不好,忘了。”阮唯君打圆场。 闻泽摇头,“她是?没看?。” 他了解烟淼,要么?是?只浏览了前几页,要么?一目十行敷衍过去。 闻泽说完这句话,病房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秦紫很有眼力?见,看?出阮唯君和闻泽都不想归责于烟淼,打圆场道:“粗心大意是?人之常情,小也没事就好。” “我也有责任。”闻泽说。 很久前烟淼留在林书?别院照顾小也,他让烟淼不要让小也上二楼时就应该多说一句,多叮嘱一句。 是?他的寡言少语间接害了妹妹。 “不说这些了。”阮唯君视线转向床上,轻叹口气。 当时情况紧急,看?见女?儿疯魔的样子胸口疼得在滴血,无暇顾及看?着跟没事人一样的烟淼。 她往门口张望,外面似乎没人在。 “你去看?看?烟老师,小也的命是?她捡回来的。”阮唯君说:“她护着小也在露台外站了一个多小时。” 闻泽神色一僵。 阮唯君以为是?他太担心,“烟老师勇敢又坚强,身体和心理都没有大碍,你不要太——” 闻泽没有听完,近乎是?用跑的,夺门而出- 电梯信号不好。 烟淼断断续续听不清烟母讲话,便?将电话挂了,准备出了电梯再拨回去。 电梯门一打开,一个人影冲了进来。 烟淼差点和他撞上,定了定神抬头一看?,惊讶道:“小段?” 段一鸣穿着红白色田径服,额头汗涔涔,漆黑的碎发贴在鬓角,脖子上泛着水光。 像是?刚进行完一场比赛。 “你怎么?在……” 剩下?的字烟淼没来得及说出口,整个人被段一鸣扯过去紧紧抱住。 他双臂锢紧烟淼背部,力?气大得似要将她揉进怀里。 带着奔跑后的喘息,他不停地重复念着: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烟淼被按着脸颊耳朵贴在他胸口,她听见急促却有力?的心跳声。 “你不是?去竹里参加选拔赛了吗?” 段一鸣没说话,自顾自地抱紧她。 就好像。 害怕她从怀里溜走?,从这个世界消失,害怕自己再也看?不见她。 烟淼试图推开他,但?双臂被压着使不上力?。 直到有人乘坐电梯,挡在门口的段一鸣才如梦初醒般松手。 他比赛前给烟淼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也不接,琢磨着这个时间已经下?课了,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便?找到烟淼室友,让室友联系她。 所?有人的信息不回,所?有人的电话也不接。 段一鸣越想越不对劲,他站在3号跑道做好起跑姿势,因为是?公开选拔赛,观众席上坐满了人,她们大声喊着自己的名字,为他加油。 但?那个时候,他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了。 裁判高举的发令枪响起,周围的运动员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 只有他还留在起跑线,保持着蹲踞式的姿势。 场上一片哗然,教练在一旁大喊。 段一鸣忽然醒过来,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竹里离A一个小时的车程,他径直去了林书?别院,从物管那儿得知烟淼差点坠楼的消息后,马不停蹄地赶来医院。 …… 段一鸣什么?也没解释,烟淼视线落在他胸口上的队标上,愤怒地问:“为什么?要放弃比赛?你傻不傻!” “一个小破比赛,我不稀罕。” 根本就不是?什么?小比赛,是?田径三大赛事之一的预选赛。 烟淼闭了闭眼睛,她不想因为自己让段一鸣的职业生涯遇挫。 她垂下?的手攥紧衣摆,质问他:“那你稀罕什么??” “你。”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坚定有力?,烟淼晃荡不安的心忽然在这瞬间有了落脚点。 她像一面破碎的镜子,段一鸣是?黏上她的胶水。 周围很安静,只有身后电梯下?行的轻微噪音。 “感动了?”段一鸣笑了下?。 烟淼没吱声 氛围有些僵凝,段一鸣开玩笑道:“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烟淼明知故问:“考虑什么??” 段一鸣知道不可能,但?还是?说了,“做你男朋友。” 烟淼缓缓摇头。 段一鸣眼里闪过失望。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闻泽从里面走?出来。 烟淼背对电梯门,看?着对面穿着田径服的男人,笑了:“还是?让我做你女?朋友吧。” 第55章 不追了 谁跟她说过来着, 下一段感情?的开始才是上一段感情的结束。 回想起来,她和段一鸣的相处时?间就没有难受的时?候。这个世界上的感情除了一见钟情?,还有细水长?流, 相濡以沫。 给他一个机会, 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段一鸣不敢置信地看着烟淼, 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烟淼见?脸上表情?滞怔,问:“不愿意?” 段一鸣用行动代替了语言,冲过去抱起烟淼, 在大庭广众之下转了一圈。 然后?烟淼就看见?站在电梯门口, 面色阴沉的闻泽。 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听见?了什么。 烟淼收回视线, “放我?下来。” 段一鸣犹豫一瞬后?才放开。 晚上的住院部大厅显得冷清,偶尔有探视完病人的家属电梯里出来。 闻泽站在门外挡住了出入口,路人发出抱怨的声音,闻泽像颗钉子?一样钉在原地, 挪不开脚。 烟淼和段一鸣肩并肩, 隔着两米不到的距离与闻泽面对面站着。 就好像。 这?片狭小的空间里被无形的东西隔成了两个世界。 一边是孑然一身, 另一边是成双结对。 闻泽如坠冰窖, 漆黑深邃的瞳孔仿佛还倒映着几?秒前的画面。 垂在裤缝旁的手下意识攥紧,眼?底是无尽的晦暗。 “我?们走?吧。”段一鸣拉起烟淼的手。 闻泽的视线随之落在上面,似起了一层雾气那样湿蒙蒙。 烟淼没有收回手, 反而握紧段一鸣的大掌。 她看向闻泽,“小也怎么样了?” “注射了安定剂,在睡觉。”闻泽动了动唇角,想说的话有很多?, 但?这?会儿喉咙像被鱼刺卡住了,说什么都?觉得疼。 烟淼松口气, “明天我?再来看她。” 段一鸣勾头道,“我?和你一起。” 烟淼点点头。 “我?不知道你也差点……”闻泽抿了抿薄唇,无声地看着她。 他以为烟淼只是被闻也吓到了。 “没事?。”烟淼微笑着道:“我?很好。” 她唇角扬得很高,但?看上去疏离客气。 闻泽的心脏被尖锐的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段一鸣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闻泽,而后?对烟淼抬下巴。 “走?了,带你吃饭去。” 闻泽克制的情?绪在他们手牵手转身的那一刹那爆发。 他快步走?过去,牵起烟淼的另外一只手。白炽灯光从头顶洒下来,照得他脸色冷白,也在烟淼身上覆盖一道阴影。 烟淼蹙眉,甩手挣脱。闻泽越攥越紧,段一鸣见?状按住烟淼肩膀,将人往自己身后?拉。 烟淼被迫成为夹心饼干,两只来自不同人的胳膊一上一下拦住她。 “够了,”烟淼眉心紧拧,不悦地道:“弄疼我?了。” 两个男人同时?松开手。 “没说你。”烟淼侧头对段一鸣道。 闻泽在此刻出声:“什么意思。” 烟淼回过头,两人视线相对,闻泽发现烟淼看他的眼?神彻底变了。 没头没尾的问句,但?烟淼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不是听见?了吗。” 闻泽竭尽可能地压着充斥全身的冷气酸气怒气,但?怎么也压不住,“有本事?再说一遍。” “你是不是想死?”段一鸣挥起拳头。 闻泽抬手接住,没有理?他,而是继续说:“如果是因为刚才没有关心你的事?,我?可以解释,小也四岁的时?候因为我?目睹了——” 烟淼打断他,“闻也是你妹妹,你关心是应该的。我?和段一鸣在一起是因为我?想清楚了一些事?情?,不是因为你的原因,别误会。” 闻泽用锐利的目光逼她,“骗子?。” 烟淼轻叹口气:“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烟淼的平静让闻泽慌不择路。 “淼淼……”他垂下睫毛,低哑着音卑微挽留,“别这?样,我?道歉好不好。” 烟淼缓缓摇头,平静地道:“谁都?没有错,是我?们不合适。” 那把悬在头顶上的利刃在今晚终于落下。 闻泽一身傲骨碎得稀烂- 烟淼和段一鸣都?没吃晚饭,两人出了医院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翻出去你也跟着翻出去,说我?没脑子?……”段一鸣停脚,对着她脑门掸了一下,“你更没脑子?。” 烟淼哎哟一声,段一鸣不知道下手轻重,“疼?” 烟淼点点头。 “疼才长?记性。”段一鸣说完,手盖上去温柔地揉了揉。 烟淼撇了撇嘴,“老实说,我?也挺后?悔的。” 段一鸣垂下手,微俯身,头往下低了一小截,像是认真倾听。 “不怕你笑话,我?有恐高症。”烟淼看向自己的腿,“现在都?还是软的。” 段一鸣循着她的视线看去,烟淼又道:“我?站在上面闭着眼?睛不停地发抖,以为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要摔死了。” “嘘。”段一鸣伸手贴在她唇前,“不许说死。” 烟淼心有余悸,但?凡物管晚发现几?分?钟,她们就撑不住了。 段一鸣忽然转身蹲下,反手拍了拍自己的背。 “上来。” 烟淼没反应过来,“干嘛?” 段一鸣扭头看来,“勉为其难背你一下。” 烟淼环顾一圈,虽然双腿有些发软,但?路还是能走?的。 “不用。” “别废话。”段一鸣说。 烟淼慢吞吞走?过去,将手搭了上去。 段一鸣嫌她太慢,直接转身将人拦腰抱起。 大马路上公主抱,路人纷纷投来视线。 “放我?下来,太丢人了!” 段一鸣大步往前,漫不经心地道:“你大喊大叫才丢人。” 烟淼:“……” 段一鸣抱着她没有走?多?远,在紧邻一条街的一家小饭馆停下。 菜点好后?,段一鸣端起热水壶,“碗给我?。” 烟淼按住碗口,“我?自己涮。” “哪有和男朋友一起吃饭,女朋友自己涮碗筷的。”段一鸣说着将烟淼杯子?拿过来。 烟淼捧脸看他。 段一鸣感受到黏在他脸上的视线,忽然抬头,慌张地摸了把脸,“有东西?” 烟淼啧啧感慨,“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帅。” 段一鸣眉梢吊起,就是脸有点红,“我?可是体院公认的院草。” 烟淼视线径直落在他脸颊上,意味不明地道:“看上去院草有点热。” 闻言,段一鸣倏地低头,嗡声嗡气吐出两个字:“不热。” 公共场合抱她都?没有不好意思,现在来害羞,烟淼觉得挺有意思的。 看他半晌,缓缓地笑了,“是没有女生夸过你吗?” 过了半秒。 段一鸣才抬起头,一本正经道:“是没女朋友夸过我?。” 烟淼:“那我?以后?多?多?夸你。” 段一鸣勾了勾唇角。 菜很快上来,烟淼有来有回地给段一鸣盛饭,吃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你是第一次谈恋爱?” 段一鸣停筷回答:“不然呢。” “巧了,我?也是第一次。”烟淼说:“没什么经验,多?多?包涵一下你女朋友。” 两人的状态进入得很快,超出了段一鸣的预料。 他看着她,认真地喊了声她小名。 烟淼嚼了两口菜吞咽下去,“嗯?” “如果你还喜欢闻泽也没关系。” 段一鸣望进她眼?睛里。 “我?等你。” …… 吃完饭,段一鸣将烟淼送到了女寝楼下。 寝室三人都?在。 见?烟淼回来,忧心忡忡地问她发生了什么。 烟淼挑着重点讲,顾青抓住重点中的重点:“衣柜怎么了?” 烟淼摇头:“不知道。” 苏医生的话被阮唯君打断只说了一半,烟淼也觉得纳闷。 她想来想去没个头绪,直到洗漱完拉开衣柜找睡衣时?,她忽然记起,第一次去闻泽住宅时?感到的奇怪之处。 林书别院下面一楼没有任何类似于柜子?的储物家具,烟淼最初以为是闻泽喜欢简约风,但?后?来阴差阳错上了二楼,发现虽然风格和一楼相似外,但?常规住宅里有的储物柜鞋柜电视柜它都?有。 她又隐约记起,闻泽提醒她不要让闻也上二楼。 所以闻也的失控和衣柜有关? 烟淼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从枕头下摸出手机一看,已经凌晨两点过了。 她给宁管家发了一条短信,询问闻也的发病原因。 翌日一早。 闹钟没响,烟淼就自然醒了。醒来的第一时?间便是看手机。 宁管家没有回复。 烟淼爬下床,打开电脑,从邮箱里找到很久之前宁管家发来的资料。 一字不漏地看完后?终于有了答案。 虽然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但?当?答案真的摆在眼?前时?,烟淼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掺杂着很多?难以描述的情?绪,但?其中有一种烟淼很清楚。 是愧疚。 如果她当?时?再有耐心一点,再多?看一页,不要马马虎虎,敷衍了事?,昨天的情?况就不会发生。 烟淼的脑子?里像被塞了一团打结的毛线,加之只睡了三个多?小时?,她难受得想吐。 可经过一夜的消化,胃里什么都?没有,连酸水都?吐不出来。 七点过十分?,对床的闹钟响起。 冷晓雪和张佳宜接连下床,看见?趴在桌上的烟淼,走?过去拍了拍她肩膀。 烟淼惊醒似地倏然抬头,笔记本屏幕发出冷调的蓝光,将她的脸衬得苍白无比。 “是我?造成的。”她低着声,像倾诉,也像喃喃自语。 张佳宜和冷晓雪一头雾水,“什么是你造成的?” 烟淼滑动鼠标滚轮,将字体放大,上面详细列出了会造成闻也应激的环境与物品。 第一条就是衣柜。 冷晓雪安慰她,“这?不没摔下去吗,而且也是你救的她,功过相抵,不要自责。” “就是。”张佳宜,“大不了不当?这?个家教。” 烟淼抓了把头发,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 她捞过来看,是宁管家的回复—— 【小小姐一直未痊愈,发病无常】 烟淼楞了下。 她视线垂直落在屏幕上,在想是阮唯君的意思还是闻泽的授意。 中午,烟淼在段一鸣的陪同下去医院看望了闻也。 闻也已经醒了,躺在床上呆滞地看着天花板,无论烟淼说什么她都?没有反应。 烟淼将鲜花放在床头。 阮唯君视线扫过一旁的段一鸣,落在烟淼背影上,“小也恢复需要一段时?间,等好了我?再通知烟老师上课。” 烟淼转过身,“对不起,我?可能教不了她了。” 阮唯君露出疑问的表情?。 “作为老师,我?不负责任。”烟淼抱歉地道,“没有资格再带学生。” 阮唯君怔了怔,她明明让宁管家将事?情?瞒下去。 闻泽昨晚回来时?,失魂落魄的样子?差点把她吓死。 阮唯君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什么也不说,就靠在走?廊尽头的墙壁上抽烟,一支接一支地抽。 直到阮唯君问送烟老师回去没。 闻泽指间夹着的烟燃得猩红,“有人送。” 阮唯君多?问了一句,“刘司机?” 闻泽没回答,徐徐吐出一口烟后?才冷冽着嗓子?道:“她男朋友。” 既然事?件已经发生,且结果没有到最坏的地步,追究责任没有任何意义,不如着眼?于当?下。 儿子?和烟老师的关系岌岌可危,这?个节骨眼?上,阮唯君不愿再横生枝节。 烟淼直白撕破了阮唯君粉饰太平的行为。 他们临走?前,阮唯君叫住她。 “烟老师,能和你单独说会儿话吗?” 烟淼看看阮唯君又看看段一鸣,犹豫不下。 段一鸣笑了笑,“我?在外面等你。” 发展到这?个地步,阮唯君干脆一吐为快,将闻家的丑闻,自己的伤疤,女儿的病症,儿子?的偏执,统统拨开,摊平在烟淼面前。 在听到兄妹俩亲眼?目睹父亲自杀的字眼?时?,烟淼惊愕失色。 “小泽有严重的性格缺陷,他不爱笑,不爱说话,不擅长?表达,导致外人看来他非常冷漠,但?其实……”阮唯君清楚自己的儿子?,一字一顿地对烟淼说:“他非常重感情?。” “只不过把情?绪都?藏进心里了,有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 烟淼抿着唇没说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震惊于闻泽和闻也的童年阴影,也难受阮唯君说的一番话。 “你和小泽真的没有可能了吗?”阮唯君问。 烟淼淡淡地笑了下,“阿姨,外面那位是我?男朋友。” 阮唯君叹口气,没再多?说。 烟淼和段一鸣走?后?没多?久,闻泽从学校急匆匆赶来。 眼?底的青黑一看就是整宿没睡,下巴冒出短胡茬,面色憔悴。 阮唯君第一次见?儿子?狼狈成这?样,心疼道:“我?看着小也,你回别院休息吧。” 闻泽摇头,在病房一坐就是一整天。 家佣送来的饭只吃了几?口。 夜晚降临。 阮唯君发现儿子?虽然看着笔记本,但?注意力时?不时?往墙上的挂钟看去。 哒的一声,时?针走?到“11”。 闻泽忽然抬头,轻喃了一句,“门禁时?间快到了。” 阮唯君这?才恍然大悟:“你在等烟老师?” 闻泽:“她说今天来看小也。” 阮唯君动了动唇角,晦涩地道:“他们已经来过了。” 第56章 不追了 闻泽整个人看着有些钝挫, 像大脑生了锈,也像是刻意逃避。 他沉默了很久才缓慢抬眼,不甘心地问:“来过了?” 阮唯君点头, 口齿清晰地道:“嗯, 来过了。” 闻泽揉了揉眉心, 疲惫忽然来袭,在寂静夜色中流淌,“什么时候?” “中午, 他们?刚走一会儿就你就到?了。”阮唯君如?实告知。 闻泽阖上笔记本, 顺手拾起手旁的烟盒与打火机。 阮唯君看着他,缓慢摇头。 闻厉声?去世后, 所有人都直言不讳或旁敲侧击地提醒她,闻泽是不是有心理问题,不然怎么会父亲死了连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承受着丧夫之痛的阮唯君不仅需要照看女?儿,还要时时刻刻注意儿子的心里状态。 他一点变化都没有,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阮唯君松口气的同时, 又莫名感?到?莫名的悲哀。 他们?说?得对, 小泽天生是一个毫无?同理心, 冷血无?情的人。 然后,她也变得和“他们?”一样,失望地指责他。 直到?有一天, 阮唯君无?意在闻泽的枕头下发现?一盒烟。 她恍然,儿子并?不是表面上看着的安然无?恙。 她偷偷做了记号。等第?二天再去看的时候,盒子里的烟只?剩下一支。 第?三天去看,他换了一包崭新的烟, 同样所剩无?几。 他才读初中,就达到?了一天一包的地步。 阮唯君没办法坐视不理, 收走了烟和打火机。 虽然什么没说?,但又像什么都说?了。 阮唯君性格如?水般温和,闻泽是一汪能藏住所有心事?的深潭,母子二人的相处从来都是点到?为止。 这件事?就此揭过,阮唯君再也没有发现?他抽烟的痕迹,或许闻泽背着她抽,但阮唯君始终相信儿子心里有数。 同时也清楚,人总是需要做出一些行为来释放心里的负面情绪。 后来,闻泽成年了。阮唯君就更不会管了,她观察过,闻泽的烟瘾不算大,一包能抽好几天。 但今天,他抽了不止一包。 就好像。 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最难熬的那几年。 闻泽站在原地没动,阮唯君走过去,低头抽走他手中的打火机。 闻泽沉默不语,指节一点一点地攥紧,烟盒逐渐压扁。 “小泽,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阮唯君正色道。 他眼皮低低地垂着,清冷的月光从他身后的玻璃窗缝隙透进来,洒在略向地板塌陷的肩膀上,像笼罩着一层带有悲凉色彩的轻纱。 过了片刻。 闻泽转身将烟放下。 他几乎不向阮唯君求助什么,但此时此刻看向母亲的眼神里,裹挟着太多的无?助。 “我还能做什么。” 阮唯君轻叹口气,“等。”- 趁着晚上寝室人都在,烟淼拉开椅子,站在过道中央,咳嗽一声?,“那个……” 冷晓雪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张佳宜挡在阳台门口边刷牙边和冷晓雪讨论?司法案例,顾青刚从外面回来,生无?可恋地瘫在椅子上。 没人在意烟淼的言行举止。 烟淼小声?嘀咕一句:“我谈恋爱了。” 大家?依旧各干各的,烟淼走回去继续看剧。 过了几秒,张佳宜忽然反应过来。 “你刚刚说?什么?” 冷晓雪回头,顾青抬眼。 三人的视线交汇在她脸上,烟淼不知道该看向谁。 “我和段一鸣在一起了。” 张佳宜一口牙膏沫吐出来,“真的?!” 烟淼点头。 顾青脑袋往后吊着,前?面两个椅子脚翘起来,抱着胳膊问:“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今天?” “不是。”烟淼回答:“昨晚。” 她昨晚脑袋乱乱的,被闻也的事?压得心神不宁,加上有些突然。 所以没及时告知室友们?。 “吃饭,吃饭,小段请吃饭!”张佳宜富有节奏地拍手。 冷晓雪笑道:“我就说?你喜欢小段嘛。” 顾青和两人的态度截然不同,看上去不想凑热闹,摇摇头,椅子“哐”地一声?回正,低喃一句,“感?动果然是女?人的致命武器。” 请吃饭这事?段一鸣昨晚已经提过了。 烟淼问:“你们?明天有空吗?” “晚上我和晓雪有课。”张佳宜说?。 烟淼问:“后天呢?” 张佳宜:“后天有!” 顾青插嘴道:“我没有。” 四个人对了下时间,发现?只?有中午大家?都有空。 但烟淼觉得太赶了,美食城稍微远了点,只?能在学校附近的小店吃。 “就明天中午呗。”张佳宜说?:“又不是非得吃什么大餐,我们?是见你男朋友,不是宰你男朋友。” 冷晓雪投赞同票。 顾青视线落在手机上,无?所谓地比了个OK手势。 第?二天上午,离下课还有十?分钟。 烟淼收到?烟深发来的消息。 —在哪儿 烟淼回复:上课 对面秒回。 —哦 烟淼:? 烟深:我在正门 烟淼:你怎么来了? 烟深:你说?为什么 烟淼:??? 烟深似不耐烦到?极点,扔了条语音过来。 这节课的老师以教学纪律严格著称,威名远扬,烟淼压低身体,将自己藏在前?面那位兄弟身后,遮得严严实实的。 然后将音量调至最小一格,侧耳倾听。 “呵呵,奉命来探望娇气包的胃。” 烟淼:“……” 与此同时的田径队教练办公室。 关教练面色铁青地捞过烟盒,抽出一杆点燃后,啪的将火机扔在桌面。 硬壳撞击木质桌面的响声?,让室内的气氛比混凝土还冷硬。 段一鸣隔了半米的距离站在关山跟前?。 他勾着头,视线落在自己鞋尖上。 段一鸣个子高?,坐着的关山需要仰头看他。 但胡子拉碴的关山气场不是盖的,随着浓重的白烟吐出,压迫感?十?足。 “关教练,请不要在室内抽烟。”坐在角落的女?教练出声?制止。 关山说?了声?抱歉,但大喇喇地继续抽烟,女?老师瞪他一眼,半起身拉开窗户,气恼地低声?骂道:“抽抽抽,早晚得肺癌。” 关山看着他,斜叼着烟冷笑一声?,“问你半天好歹给老子放个屁。” 段一鸣继续低着头,甚至下巴往锁骨里又藏了一截,小声?道:“检讨还在写。” 关山重重敲了两下桌面,气不打一处来,“臭小子,是检讨的问题吗?!” 段一鸣作为一名短跑运动员,身高?一米八六。高?个子的短跑运动员通常具有更长的步幅,跨一步相当于短腿小将两步。 但劣势同样明显,重心不稳,加速阶段过长,爆发力薄弱。 可段一鸣爆发强,提速快,完全没有短板。 说?是老天赏饭吃都不为过。 前?段时间世界赛出尽了风头,明年的国家?队预备役,这会儿来给他弃赛。 关山气得想骂娘,深呼吸两口气后,看了眼皱着眉头的女?教练,最终还是忍了下去。 “不说?出个理由你小子给我卷铺盖走人。” 等了大概半分钟,段一鸣干巴巴吐出几个字来,“遇到?急事?了。” 关山闭了闭眼睛,恨铁不成钢地道: “我以前?说?过什么?你他妈只?要站在赛道上,站在起跑线上,就是有人说?你爸妈死了,你也得先给老子跑到?终点!” “预选赛而已……”段一鸣头勾得有些累了,他揉着脖子瓮声?瓮气道:“又不是奥运。” 关山沉默地看着他。 段一鸣悄悄瞄了眼腕表,十?二点过十?分,再不过去要晚了。 他忽然抬头,“关叔,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就放过我这一次吧。” 关山斜他一眼,“别来套近乎,谁是你叔!” “关教练,我真的知道错了。”段一鸣双手合十?,前?后摇晃。 关山看着就心烦,手一挥,“滚滚滚。” 段一鸣走后,女?教练起身拎包,路过关山时欲言又止。 关山望着段一鸣消失的门口,兀自吞云吐雾抽着烟。 女?教练垂下嘴角,径直路过,走了几步又倒回来,“关教练,你自己无?父无?母就算了,别带坏学生,不管怎样,肯定是爸妈为先。” 关山将烟按灭,抬头回视女?教练,五大三粗地道:“又不是你带的人,少管闲事?。” 女?教练被噎了下,面色难堪地走了- 闻泽接到?李胜电话时正在研究所和罗肃师兄用机器训练数据模型。 李胜说?他在学校门口,把这两年来的研究整理了一下,想交给他,顺便?请他吃顿饭。 闻泽到?时,李胜已经坐在店里了。 他选了一个最不起眼的位置,像是习惯于将自己缩在角落。 见闻泽进来后,他招了招手。 闻泽走过去,余光扫在摆好的碗筷以及盛满热水的玻璃杯上,随即拉开椅子坐下来。 这家?店不算大,但也不小。 就是一家?普普通通的菜馆。 “点菜。”李胜将菜单递过去。 闻泽推回去:“我随便?。” 李胜抿了抿唇角,看来这家?店的档次还是太低了,含着金汤匙出身的闻泽应该没吃过这种苍蝇馆子。 虽然于他而言已经是大餐。 吃饭的过程两人相谈甚欢。 李胜忽然有了一种和他处于同一个世界,站在同一个平面感?觉。 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矜贵无?比的富二代,他也不是来自于偏远山区没见过世面的贫困学生。 直到?一只?苍蝇嗡嗡地飞过来落在碟沿,闻泽眉心飞快地蹙了下,而他连手都没有挥,若无?其事?地继续吃。 错觉至此被拉回。 反应过来后,李胜放下筷子尴尬地道:“重新点一份吧。” 闻泽:“不用。” 两人讨论?得差不多了,更深入的问题要等他看完李胜给的东西再说?。 并?且,叶老在研究所等他。 饭店的碗较小,李胜观察到?闻泽吃了两碗饭,菜也夹了不少。 是一个正常男人的饭量,而不是敷衍勉强地进食。 就连那碟苍蝇驻足过的炒时蔬,他也在另一边夹了好几筷子。 他结账时,闻泽没有抢着付。这让李胜松了口气,他刚才一直在设想要怎样让闻泽接受这顿饭。 两人往外走,闻泽从衣兜里摸出张酒精湿巾,“要吗?” 李胜刚才已经用纸巾擦过手了,摇摇头。 闻泽没说?什么,边走边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 “你平时在哪儿吃饭?”李胜冷不丁问了句。 闻泽:“食堂。” 李胜明显愣怔一瞬,对闻泽有了深层次的改观。 “谢谢你的帮助,我会记一辈子的。” 李胜爷爷在闻泽的帮助下由C省最好的医生操刀手术,副教授被开除了,李胜重返校园,闻泽甚至让叶老帮忙写了推荐信介绍靠谱的新导师。 “记我一辈子干什么,”闻泽将手插进兜里,难得开了个玩笑,“怪渗人。” 但目光在不经意投向街道尽头时,笑容蓦地僵住。 李胜循着他的视线看去,一群人说?说?笑笑地和他们?对向走着。 走在最前?面的女?生挽着男生的胳膊,一会指指这家?店,一会停脚看向对面饭店的招牌。 “怎么了?”李胜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闻泽收回视线,淡漠地道:“没什么。” 手挽手而已。 还比不上那晚跟在他们?后面看见的公主抱。 他不是不堪一击的人。 等就是了。 李胜“嗯”一声?,正准备说?对用机器学习证明费米尔猜想的看法。 一回头。 就看见闻泽垂在裤缝侧,攥得青筋爆起的拳头。 心说?,他也挺瘆人的。 第57章 不追了 走了大半条街, 大家选不出吃什么。 烟淼回头问了室友们好几次,张佳宜和冷晓雪说随便,顾青低头看手机, 键盘打得飞起。 “那就吃这家牛腩煲。”烟淼抬眼望去。 张佳宜和冷晓雪纷纷点头, 顾青听见后径直往里走。 烟淼和段一鸣肩并肩走在后面?。 “你们先进?去。”一只脚踏进?店门口的顾青忽然回头, “我去借个充电宝。” 她视线往四周扫去,投向街尾时明?显一顿,大家下意?识看过去, 包括烟淼。 闻泽迎面?朝他?们走来, 左手抄在兜里,右手垂在身侧看不见。表情平静如水, 只是与烟淼擦肩而过时扫来一眼。 张佳宜和冷晓雪皆以为?闻泽会阴沉着脸,连烟淼也这样以为?。但他?没有,只淡淡地看过来,目光冷静到让人觉得他?只是不经意?。 视线扫过烟淼脸的时候, 她下意?识瞥向别处。 张佳宜见气氛有些诡异, 催促道:“饿死了, 我们快进?去。” 趁段一鸣出去接电话的空档。 张佳宜问?烟淼和闻泽现?在是什么关系。 烟淼夹了块萝卜, 嚼着含糊不清地道:“没关系。” 她现?在连闻也老师都不是了,一分一厘的关系都没有。 “他?知道你和小段在一起了吗?”张佳宜又问?。 烟淼点头。 张佳宜好奇,“你告诉他?的?” “是啊, 但……”点的是香辣味的牛腩煲,辣度适中?,但因为?说话呛了一下,嗓子眼火辣火烧地难受。 烟淼放下筷子, 端起茶杯抿了一大口才说:“也不算……他?自己听见的。” 张佳宜楞住,冷晓雪停筷, 顾青终于放下了手机。 三人的目光锁在她脸上,张佳宜还?抽空看了眼门口的方向,像是在催她赶紧说,等会小段回来就不好再聊。 烟淼平铺直述地将那晚的情况重现?。 张佳宜惊得嘴巴张成了O型,冷晓雪也没好到哪里去,微微瞪大了眼,顾青意?味不明?地啧了声。 大家想说点什么,但又无法组织语言。 毕竟泽神在大家心中?,是那么高傲清冷的一个人。 中?午的缘故,这条街的生意?都不怎么好,除了烟淼这一大桌,只有靠近门边的一对情侣在吃饭。 店内没有像上次烟淼来时那样,门庭若市,沸反盈天。 不过他?们这桌时不时聊几句,加上张佳宜嗓门较大,显得没那么冷清。 但这会儿大家不约而同地闭上嘴,周遭似被?一个玻璃罩子盖住,连空气都抽走了。 安静得落针可?闻。 “想说什么就说。”烟淼视线次第掠过,“别憋着。” 张佳宜摇摇头,冷晓雪低眼握起筷子,顾青当俩人嘴替,“你好会扎心,搞得闻泽像条可?怜小狗儿。” “……”烟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一字一句认真地道:“我真不是故意?的。” 等了他?那么久,她完全没想到闻泽会下来,更?不知道电梯门刚好在她和段一鸣说那句话时打开。 顾青捞起手机,看到微信转账笑了下,无所谓地道:“故意?又怎样,男人嘛,不用太在乎。” “顾青你又教坏——” 张佳宜的话在看见从门口进?来的男人时吞了回去。 “你哥。”张佳宜说。 “我哥?”烟淼愣住 张佳宜看向她身后,“对,你哥。” 先前在寝室群提过一嘴烟深来找她的事。 烟淼低头戳着碗里的牛肉,浑然不觉张佳宜的视线,烦躁地哎一声,“别跟我提他?,一天不知道吃了多少吨屎,张嘴能把?人熏死。” 烟淼越说越生气。 烟深阴阳怪气自己是娇气包后,看着他?大老远被?迫跑来的份上,烟淼不仅忍气吞声选择无视,还?夸他?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结果烟深来一句:“你不如改名叫烟豌豆。” 烟淼问?什么意?思,烟深冷笑一声道:“你小时候不是最?爱看豌豆公主么。” 然后又让她赶紧滚出来,他?要吃学校门口的日料。 还?是最?高档人均五六百的那家。 烟淼问?:“你掏钱?” 烟深说:“没钱。” 烟淼一个问?号发?过去。 烟深的消息几乎是同时弹出来—— 把?你押在后厨当洗碗工。 烟淼一整个大无语,想顺着4G信号过去将烟深打死,最?后用句号结束了两人的对话。 再后来,他?们来饭店的路上,烟深连发?十几消息号轰炸她手机,烟淼关闭震动,退出微信,将电话也屏蔽掉了。 烟深默不作声地站在烟淼背后,脸比砂锅煲里的牛肉颜色还?深。 张佳宜视线往下落,烟淼仍然勾着头用筷子戳牛肉,仿佛是把?肉当成她哥出气。 “其实……也没那么夸张。”张佳宜看着烟深的神色斟酌地道:“你不是经常跟我们讲你哥人很好吗,兄妹俩偶尔斗斗嘴正常。” 烟淼蓦地抬头,“疯了吧,我什么时候讲过?” 张佳宜没来得及说话,烟淼的后脑勺被?人猛地往下按,要不是饭碗太小,烟淼的脸就埋进?去了。 烟淼愤怒扭头,烟深刚好从另一边绕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来,侧头睇她,冷嗤一声:“欠抽是吧?” 服务员被?他?们的动作吸引过来,烟深从善如流地招招手,“麻烦再拿一双碗筷。” “你怎么没走?”烟淼问?。 烟深说:“我专门来看你的,走什么。” 烟淼抿了抿唇,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这时,和家里人通完电话的段一鸣走进?来。 烟深抬了抬下巴示意?。 烟淼摔断腿那回,段一鸣就加上了烟深的联系方式。 烟淼见段一鸣过来,蹙眉道:“这是别人的位置,你坐那边去。” “没事。”段一鸣走到烟淼另外一边,“让哥坐。” 冷晓雪识相地往张佳宜的方向挪,张佳宜被?迫往顾青挪。 而顾青旁边是刚坐下来的烟深。 两人形成对视,顾青乜了他?一眼,烟深愣怔一秒。 “谁是你哥。” 烟深最?讨厌男人来跟他?凑几乎。 段一鸣霎时不知所措,抿起唇。 “给你介绍一下,段一鸣,”烟淼手心朝上摊平,“我男朋友。” 烟深正仰头喝水,差点一口喷出来。 呛得他?猛咳两下,顾青身体往旁侧倾,没好脸色地道:“别弄我身上。” 学生时代?的烟深是暗恋者?无数的级草,大学是表白听到耳朵起茧子的学长,出身社会入职后,又理所当然地将精英帅哥这个形容词拔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还?是头一回被?女人嫌弃。 烟深眼神都懒得给顾青一个,视线锁定在段一鸣脸上。 段一鸣被?他?看得紧张起来,总觉得哥的眼神在说,他?不满意?。 “还?行。”烟深收回目光,服务员拿来新的碗筷,他?一边拆一边点评道:“比那只臭蚊子好。” 段一鸣狐疑,“哪有蚊子?” “别理他?,”烟淼指了指自己脑门,用口型说有病。 烟深加入饭局后桌上变得很安静。吃完饭,烟淼让烟深先别告诉爸妈自己谈恋爱的事,她会找个时间亲自说明?。 烟深白她一眼,丢下句:“我才没闲工夫理这些破事,给我把?你的胃管好。” 下午有课,一行人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淼,你刚才发?朋友圈了?”张佳宜刷到朋友圈忽然抬头问?。 烟淼“嗯”一声。 朋友圈图片是一瓶特写的橙汁。 文案是—— 【以后也是拧不开瓶盖的小朋友啦!】 段一鸣闻言掏出手机查看,他?回忆半秒,挠着后脑勺道:“对不起,刚才没给你拧。” 她是在官宣,又不是在责备他?。 烟淼顿了顿,笑着道:“小段,你真可?爱。” 短短一个小时,烟淼收到了八十九个赞。 评论区一水的“666”或者?“999”。 其中?有一个特别真诚的评论,烟淼给她的备注昵称是“代?课”。 她回复道:恋爱快乐我的宝,希望你以前遭遇的所叩叩峮肆而洱尔午九义思期欢迎来玩有寒冷都能被?对方的温暖包围,你值得人间最?好的,你们也真的很般配,在此狠狠祝福一句—— 刚好换行,烟淼往下扫。 【希望你和泽神长长久久永和睦,分分秒秒甜不停】 “淼淼。”段一鸣忽然发?现?烟淼停脚落在深喉咙了,他?倒退一步,探头看去,“看什么呢?” 烟淼嗖得垂下手,“没什么。” 段一鸣将她们送到了寝室楼下。 距离上课还?有将近半个小时,顾青上厕所去了,张佳宜和冷晓雪趴在桌面?眯觉。 烟淼靠坐在椅子上,明?明?是白天,但习惯将台灯打开。 光线不明?显地投在她攥住手机机身的指节上。 她将那条回复删了,删除后思忖了一会儿又将朋友圈删掉。 她让段一鸣发?一张日常照过来,重新配图。 重新编辑文案。 ——【是朋友,是好朋友,是男朋友】 发?出去不到两秒钟,返回到联系人界面?的烟淼发?现?下方“通讯录图标”多了一个数字红圈。 她下意?识点开看。 提示只有一条信息。 小也点赞了她的朋友圈。 烟淼楞了半晌。 指腹在屏幕上轻点了两下,进?行退出重进?操作,奇怪的是,朋友圈下方的点赞提示并没有闻也的头像。 取消了? 还?是说她看花眼了? 烟淼搓了把?脸,心想明?天或者?后天一定要抽空去趟医院探望小也。 这个点睡不了午觉,也干不了别的。 烟淼干脆玩起消消乐。 顾青从阳台进?来,走到她身旁用气音问?:“有人误会?” 烟淼和顾青平时接触时间最?长,两人性?格又互相对胃口。很多时候,一个字一个眼神都能知道对方想要表达什么。 烟淼点头。 确实有人误会,还?不止“代?课”一个人。 顾青笑了下,提醒她,“别太刻意?。” 烟淼这回是真不懂。大家有了男朋友不都会官宣么,怎么能叫刻意?。 她仰头望向顾青:“嗯?” 顾青说:“做你自己。” 烟淼顿了片刻,“我想好好经营这段感情。” 顾青往回走,嗤之以鼻,“又不是开饭店。” 烟淼摇摇头,“我很认真。” 顾青没说话。 像是怕她不信,烟淼压低了声音,但音调有些急切和尖锐:“我说真的。” 顾青淡嗯声,抬眼看来,表情似无语也似无所谓,“知道了。”- 上课没多久,顾青就溜了。 烟淼支棱着下巴继续玩消消乐。 段一鸣的消息弹进?来。 —想看电影 烟淼松开手,打字道: —什么时候? 段一鸣:今晚有一场八点的,看完九点五十,回学校来得及 烟淼:你不是要训练吗? 段一鸣:教练不在,我可?以悄悄地溜~大笑.jpg 烟淼:不太好吧…… 段一鸣:大家都会溜,和你逃思修课的性?质差不多,不耽误什么 烟淼:那行。 下午只有一节课,下课后烟淼没有径直回寝室,而是先去了一趟图书馆。 她抱着一大堆借来的书气喘吁吁用膝盖抵住找钥匙开门,挂有猫猫吊坠的钥匙刚发?出撞击的叮当响,门就自己从里面?打开了。 “你下午不是有课吗?”烟淼问?冷晓雪。 “我大姨妈突然来了,回寝室换裤子。”冷晓雪说。 烟淼“哦哦”两声,问?:“不痛吧?” “痛倒是不痛,就是有点胀气。”冷晓雪边说边接过烟淼怀里的书,好奇地问?:“你抱这么多书回寝室干什么?” 冷晓雪当然没想到学习方面?的。 毕竟烟淼从不在寝室学习,也从不看书。 “图书馆借的。”烟淼搁下后,转头去接冷晓雪手里的。 厚厚一摞八^九本,冷晓雪粗略扫去。 有《创伤心理学》《《艺术治疗基础理论》《应激障碍治疗指南》……等等。 冷晓雪刚要开口问?,烟淼先开口:“你现?在就要走吗?” 冷晓雪说:“对,我还?要回去上课。” “等一分钟行不行!”烟淼赶紧打开衣柜,从里面?挑出三套裙子问?她:“你觉得哪套最?好看?” 冷晓雪绵长地“嗯”声,“都好看。” 烟淼换了套问?法,“哪条更?适合约会?” “你晚上要去约会?” “嗯,看电影。” “中?间这条一字肩裙。”冷晓雪没有丝毫犹豫地指向它,“漏肩漏腿显身材,小段肯定把?持不住。” 冷晓雪走后,烟淼补了一个小时的觉。 热水要五点过后才供应,烟淼掐着点快速洗了个澡,她一边敷面?膜一边吹头发?,面?膜敷完不带歇地化妆,化完妆又赶紧卷发?搞造型。 前前后后弄了快两个小时。 最?后看着镜子里盛装打扮的大美女,烟淼不由得感慨,自己很久没这么精致过了。 看来她对段一鸣的喜欢比想象中?的还?要多。 她挎上她认为?最?漂亮的爱马仕康康,但在出门前忽然想到什么,换成了另外一只黑色羊皮链条包。 段一鸣发?来消息说他?已经在楼下了。 烟淼回复“OK”的表情包,踩着高跟鞋当当下楼。 一出女寝门,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等待的段一鸣。 烟淼叫了声他?名字,笑着跑过去,按照速度会直接扑进?他?怀里。 然而奔赴到一半,被?大步流星走来的男人拦住了。 闻泽的脸比身后没有星星的夜空更?黑深,几乎只隔了几厘米的距离挡在跟前,犹如一面?不可?逾越的冰冷刺骨的铜墙铁壁。 烟淼被?强大冷冽的气场压迫,包裹着从他?身上散发?而来的淡淡烟草香和刺激心脏加速的浓烈酒味。 直接导致她不受控地咽了口唾沫。 闻泽低垂着眼皮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不容置喙地沉声吐出两个字。 “谈谈。” 第58章 不追了 两个人靠得太近, 烟淼接连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刻意疏离的动作刺得闻泽眼底闪过一片晦暗。 段一鸣快步走来,拉住烟淼的胳膊往身后扯,语气不善地问闻泽:“有事?” 闻泽微侧头?, 想看清整个身体被挡住的烟淼。但他?什么也看不见, 连她的头?发丝都看不见。 两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中间隔着别人, 隔着其他?男人。 就算是难以捉摸的费米尔猜想,闻泽也步步为营,得心应手。但现在, 如今, 事态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闻泽淡“嗯”一声,回答段一鸣的问话, “有事。” 段一鸣:“有事和我说。” 闻泽的目光落在段一鸣身上,眼?神?却?没有聚焦,像是透过他?在看藏于身后的人。 “我找烟淼。” 段一鸣硬梆梆地道?:“她现在是我女朋友。” “我知道?。” 闻泽不高?兴时语气淡到?极点,容易让人产生轻蔑的错觉。 段一鸣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你他?妈找打是不是!” 骂完作势要动手, 烟淼闭了闭眼?睛, 压下段一鸣胳膊, 从背后走出来。 两人视线不偏不倚地对上。 闻泽瞳仁里是极深刻的黑,像是要将她牢牢圈住,永远禁锢在视线里。 三个人的长相实在太出挑, 加之闻泽是校园风云人物,段一鸣也算半个偶像体育明?星。 周围人的视线汇聚过来,逐渐演变成小型吃瓜现场。 继续僵持下去,除了可能错过电影开场, 也会对段一鸣造成不好的影响。 烟淼轻掀眼?皮,下巴往另外一边抬, “去那边谈。” “淼淼。”段一鸣着急抓住她手。 烟淼转头?,微笑着安抚他?:“我和他?说清楚,就这一次,” 段一鸣逐渐松开力气,“好,我等你。”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女寝楼下的绿化林。 烟淼看了眼?石板砖上影影绰绰的树影,抬起?头?,面色不虞地道?:“说吧,一次性说清。” 闻泽言简意赅,一字一顿, “分手。” 烟淼愣怔半秒,因为实在不像是闻泽能说出口的话。她眉头?缓慢蹙起?,嗅了嗅鼻子后问:“你喝了多少??” 唯一一次见他?醉酒状态是在研究所面的荷花池前。 他?站在那儿抽烟,她躲在树后悄悄地看他?。 她记得他?酒量不好。 闻泽唇线抿成冰凉倔强的一条,烟淼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因为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他?开口。 “闻泽。”烟淼顿了下,声音变得尖锐,语速也放缓,“不要再来纠缠我,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你这样做只会让我觉得。” 她嘴唇翁张,随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落下,毫不留情?将钉子往闻泽胸口上扎—— “恶心。” 绿化带里的照明?灯发出淡弱的光芒,闻泽背光站着,显得眼?窝极深,半垂的眼?皮上全是阴影。 他?看她半晌,“不许。” 烟淼视线向不远处瞄去,段一鸣站在原地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们。 她回过头?,直视跟前融进夜里的男人,暴躁地道?:“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吗?我为什么不能——” 唇瓣被?粗暴咬住。 闻泽完全听不进去她说了些什么,他?只想堵住她的嘴让她别说了。 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这瞬间他?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极其陌生的人,破防后溃败一地,淹没两岸。 他?觊觎着别人的女朋友,撬开了别人女朋友的牙关?,他?想索取更多,因为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在他?心脏凿开一个洞。 烟淼挣扎不过呜咽出声,按住肩膀和环住后腰的力气实在太大。唇瓣,牙齿,舌尖……每一处都被?他?疯狂发狠地掠夺。 她尝到?了浓烈的烟草味,混着他?身上的冷松香以及酒味,说不上好闻,但也不难闻,那是属于男人的味道?。 因为窒息脸颊憋得绯红,她推搡拍打闻泽胸口,闻泽空出手牵起?她两只手腕,用虎口攥在一起?。 “烟淼我告诉你。”他?用力刮着她舌尖上的软肉,在喘气的间隙警告她,“除了我,你谁也不可以喜欢。” 直到?将烟淼口腔里的氧气掠夺殆尽,闻泽才终于疯够了放开她,烟淼扬起?手臂,在巴掌扇下去之前,飞奔赶来的段一鸣一拳砸在闻泽脸上,两人厮打在一起?。 最后是巡逻的保安过来将俩人分开。 保卫科的值班老?师做完笔录后,对两人进行调解。 一张桌子,段一鸣坐左边,闻泽坐右侧,两人面对面坐着,老?师坐中间。 烟淼看着这滑稽的场景,不由得想起?之前给张佳宜她们充当观众时参加的“模拟调解庭”。 老?师似乎双方?一言不吭的局面见怪不怪,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摁着圆珠笔笔头?,在安静的办公?室发出咔哒脆响。 又过了片刻,老?师看了眼?手机时间。 想下班了。 “有什么事不能用嘴解决的,非要动手,都是大学生成年人了。”他?站起?来,将笔扔回笔筒里,视线依次从两人脸上扫过,“这次放过你们,再有下回,先请辅导员,后上报学校背处分。” 段一鸣撇了下嘴角,闻泽面无表情?。 老?师活动了下脖颈,拿着保温杯转身去接热水,“抽屉里有碘伏和棉签,消完毒走人。” 段一鸣嘴角渗了点血,左脸颊靠近下颚线的地方?明?显红肿。 烟淼用棉签轻轻地沾上去,看着他?脸担忧,“明?天?肯定会有淤青。” “青就青。”段一鸣不在乎,因为对面的人比他?更惨,他?几乎是往死里揍的,下手特别重。 烟淼将碘伏瓶盖拧紧,和棉签一起?推了过去。 整个过程没有看闻泽一眼?。 段一鸣站起?来,“走了。” 烟淼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七点半了,“不看了,去买雪糕。” 段一鸣顿了下:“你想吃雪糕?” 烟淼视线落在他?微肿起?的腮帮,“不是,给你冰敷。” 段一鸣摇摇头?,牵起?烟淼的手往外走,路过闻泽时嗓门变大,“我们边看电影边敷。” 烟淼点头?说“好”。 他?们并肩往外走,走到?门口时烟淼忽然停住,转身道?:“最后一遍,不要再骚扰我。” 闻泽彻底酒醒,两人离开后,他?看着桌上的塑料瓶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直到?老?师过来催他?,他?才动作迟钝地站起?来,用手背缓缓揩去唇边的血腥味,然后离去- 从食堂的小卖铺出来,烟淼撕开面巾纸的包装,叠了几层包裹住雪糕,而后垫脚轻按在段一鸣脸上。 “对不起?。”她说。 段一鸣被?突然的道?歉搞懵了,“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 “我不知道?他?会……”烟淼垂下睫毛。 她本意是想说清楚,对段一鸣负责。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简直糟糕透了。 段一鸣将雪糕从她手里接过,自己?摁住伤口,另一手去揉她脑袋,“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有错的是他?,不是你。” 烟淼连眼?皮都垂下了,“……对不起?。” 段一鸣轻叹一声。 他?们晚去了二十分钟,电影早已开始。 这家影院烟淼从一进门开始就觉得很熟悉,包括她坐的位置。 但她怎么也想不起?来,直到?看到?一半时,电影里出现一只灰白相间的垂耳兔。 记忆瞬间醒来。 她来过这家影院,观影位同?样在倒数第三排中间,只不过看的不是爱情?片,环境也不似现在这样安静。 唯一相同?的。 是她的心思完全没有在电影上。 段一鸣从一开始就牵住了烟淼的手,因为是情?侣座,两人腿挨着腿。烟淼第三次感受到?他?裤兜在震动。 害怕有急事,凑过去压低声音提醒,“手机。” 段一鸣摸出来看了一眼?,烟淼不经意瞄到?一个“关?”字,两人视线相接。烟淼没有偷看的意思,但确实也瞟到?了。 “谁啊?”她顺口问了句,用口型。 段一鸣将手机震动关?闭,揣回兜里,唇语道?:“没谁。” 电影结束。 烟淼去上厕所,段一鸣拎着她的包在外面等。 烟淼出去时,看见段一鸣站在通风窗前背对过道?打电话,她快步走过去,刚好听到?段一鸣说了句关?教练什么什么。 具体内容的烟淼没听清,因为段一鸣发现她来后就匆忙挂了电话。 “被?发现了?”烟淼担心道?。 段一鸣摇头?,“是师兄问我吃不吃夜宵,说教练也在。” 烟淼“哦”一声,总觉得哪儿不对,认真道?:“你不要再逃训了,等休息的时候我们再约会。” 段一鸣笑了笑,捏着她脸说好。 一晃到?了六月初,梅雨季来临。 下过雨后,天?空湛蓝如洗。 自那天?后,闻泽再也没有出现过。仿佛一切步入了正轨,烟淼的生活变得和遇见闻泽之前一样宁静。 同?时一门心思扑在心理学上。 一个多月里,她啃完了七本晦涩的专业书,连带三本哲学书,放在以前是完全不敢想象的事。 这完全得益于闻泽教她阅读论文的方?法。不过她也按照自己?的习惯和吸收能力,进行了改良。 认真程度不亚于当初对闻泽一见钟情?后复读的时候。 通说心理疗法分为三大类,精神?分析流派,认知行为疗法以及人本主义流派。学习时间太短,烟淼只能浅显地了解个大概。 在深入研究创伤后应激反应患者的治疗案例后,她发现国内虽然有先进的理论,但实际上疗法还处于萌芽阶段。大多数患者,尤其是年龄较小的孩童,顶多尝试心理咨询。 并且国内开设艺术治疗专业的少?之又少?,且都是以“音乐舞蹈绘画雕塑”等为主,治疗为辅。 相当于是附带课程价值,而不是本身研究治疗。 烟淼趴在桌面,睁着眼?睛看着玻璃窗外的校园。阳光洒在她身上,照得浑身暖洋洋的,她打了个哈欠。 手机在这时传来震动。 段一鸣让她出来吃冰汤圆。 烟淼支起?脑袋,手托下巴。打字回复—— 等我把书看完 段一鸣:还要多久? 烟淼:一个多小时 段一鸣发来一个哭哭的表情?包。 烟淼也哭哭:好难,好多都看不懂 段一鸣:哪儿看不懂?让男朋友教你 烟淼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 是英文文献机翻过后的内容。 过了两分钟。 段一鸣:理解不了/尴尬.jpg 烟淼:叉腰笑.jpg 段一鸣:干脆别看了 段一鸣:出来吃汤圆 烟淼:不要 段一鸣:你明?明?是学画画的 段一鸣:小也的事早就过去了 段一鸣:不要折磨自己? 一条接一条的信息弹出来,烟淼看着屏幕发呆。 这段时间,她去看过小也好几次。小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在心理医生的干预下,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不说话,没表情?,无反应。 因为听见过小也的声音,所以烟淼很想让她开口说话,和普通小朋友一样。 会哭,会闹,会笑。 光想是不行的,足够扎实的理论基础只是第一步。 而且在学习过程中,她发现自己?对艺术治疗非常感兴趣。 那种状态,和很久以前一样,她因为闻泽的原因不愿意当小也的绘画老?师,闻泽拿出小也翻阅她作品集时脸上露出的笑容的视频时带给她的冲击一样强烈。 只不过那个时候是一时的三分热度,而现在是持续不断地浇筑热情?。 她似乎找到?了真正想做且愿意一辈子为之努力的目标。 就像。 跑道?的终点于小段而言。 也像。 费米尔猜想于闻泽而言。 …… 周末下午五点半的图书馆,大家窸窸窣窣地收拾东西准备去吃晚饭。 一部分人将所有书本塞进书包提到?肩上,一部分人只是将贵重物品带走准备晚上继续学习。 大家陆陆续续地离开。 靠窗的几排座位变得空旷,只剩趴在桌上睡着了的女生。 她长发披散着,有的搭在背后,有的落在肩前。胳膊肘挡住了她大半张脸,另外半边睡颜被?散落的黑发遮住。只是从缝隙里窥见她白到?发光的皮肤和薄薄的因为眼?窝深刻而自带的大地色眼?影。 天?然噪音让她睡得更香,陷进了光怪陆离的梦里。 梦中是空寂幽深的深山,有人穿过白雪皑皑的松林朝她走来,身形轮廓优越至极,但烟淼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 被?雪簌簌沾染后的松叶香将她严丝合缝的包裹,一片轻柔的雪花落在眼?睑下方?,蹭得她有些痒。果然是梦,因为雪融化在脸上居然是温热的。 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又由近及远消弭。 过了很久,肩膀突然被?人猛拍了一下,烟淼惊坐起?。 “一猜你就是睡着了。”段一鸣站在身旁,扯起?嘴角哼一声,“还不如早点出去吃汤圆。” 烟淼揉了揉眼?睛,站起?来,“几点了?” “六点多。”段一鸣帮她收拾书包,“直接去吃晚饭。” “你今晚不训练?”烟淼问。 段一鸣啧一声,眉梢吊起?,“你想我去训练?” “不是……”烟淼将笔放进文具袋里时,手突然顿了一下。 她记得笔帽是打开的。 怎么睡一觉后就盖上了? “别动。”段一鸣按住她肩膀。 烟淼:“嗯?” “下巴上有笔芯。”段一鸣用指腹擦了几下,随后作罢,“擦不干净。” “我去厕所用水洗。”烟淼将笔记本阖上,“你帮我装一下电脑。” 段一鸣接过。 烟淼收捡四处散在桌面打印成文档的文献。 在拿起?一篇没有任何标记的中文文献时,烟淼僵住了。 看着标题,她怀疑是不是最近脑子耗费过度,产生精神?错乱了。 不然为什么一觉醒来。 英文文献变成了中文? 她当初就是因为没有找到?中文版本的才硬逼着自己?用软件机翻原文。 又因为机翻有出入,专业术语本来又晦涩,导致她看不太懂,极其吃力。 段一鸣叫她愣神?,“怎么了?” 烟淼回过神?来,估计是她下载了中文版本,夹在一堆资料中没看见,误以为没有。 毕竟上面没有任何笔记。 “没什么,明?天?出去玩吧。”烟淼将文献装进包里,“我看到?一个可以徒步的地方?。” “在哪儿?” “地名我忘了,等会吃饭的时候再看看攻略。” 两人边说边往下走,走到?图书馆门口。 段一鸣拎着她的托特包,“真要去徒步?” “嗯啊,呼吸一下大自然的新鲜空气。”烟淼扭头?问:“你不想去?” “和你在一起?十八层地狱我都想去,”段一鸣挑眉,“就是怕你走不动。” 烟淼半眯起?眼?笑:“走不动你背我啊。” 同?一时间的图书馆四楼,闻泽站在烟淼坐的位置往下望去。 烟淼抱着段一鸣的手臂笑着撒娇。 他?去了美国修普斯顿研究所三十八天?。 他?们在一起?四十三天?。 每一天?的他?都在。 度日如年。 第59章 不追了 晚上七点, 饭点时?间。 研究所里只剩寥寥几个人。 闻泽在尽头的通风廊道前站着抽了两支烟后才进去。 他走到工位前拉开椅子坐下?,笔记本界面不再是密密麻麻的公?式,而是浏览器访问记录。 当初烟淼写论文收集文献资料时?, 闻泽在她笔记本下?载了国外浏览器。 不知道?为什么申请新账户无法验证邮箱通过, 烟淼嫌麻烦, 便让闻泽登了他自己的账号。 浏览记录在联网状态下?会自动云同步。 闻泽第一次发现是在刚到美国的那天?晚上,他打开浏览器准备进入一个国际数学论坛,忽然发现下?方跳出?许多历史搜索词条。 全都与创伤后应激反应艺术治疗有?关。 为了防止留下?访问痕迹, 闻泽在敲下?回车键前将输入内内容全部删除。而后点开另外一个浏览器, 对照着所有?烟淼的历史记录,一条一条地搜索查询。 由此得知烟淼的动向。 之后的很多天?里?, 他像魔怔了一样,每隔十?几分钟就刷新一次访问记录界面。 就好像。 隔着12000公?里?,这是他与她唯一的联系。 闻泽常常在深夜里?觉得自己像个变态,但他又没法控制自己不去关注烟淼的动向。 通过一条又一条的访问记录, 尤其是发现她周末一整个下?午加晚上都在图书馆学习时?, 跌至谷底的心情竟神奇地变好不少。 因为这代表着烟淼周末没有?和段一鸣约会。 起?码不是整天?和他腻在一起?。 连修普斯顿研究所的助教都看出?来了, 他对闻泽说:“你这次来和以前很不一样。” 闻泽淡淡地礼貌接话:“怎么不一样。” 助教捏了捏自己的脸, 又指向不远处草坪前的雕塑,“你的脸就跟它一样,意志也消沉。” 闻泽陷入沉默。 助教停脚, 侧头?仔细审视他的脸,“不过你今天?心情看上去不错。”他拍着闻泽肩膀,开玩笑地问:“是因为天?气比较好吗?” 闻泽抬眼?望向晴空,想到A市正在下?雨, 烟淼有?没有?带伞。 …… “你去哪儿了?”罗肃吃完饭回来,发现闻泽坐在位置上, 他快步走过去,“半天?找不到人,吃饭没?” “吃了。”闻泽滑动着鼠标,只回答了师兄最后一个问题。 罗肃对他的少言寡语见怪不怪,用纸巾剔着牙问:“你决定好没?” 修普斯顿研究所的纳什博士早在半年前向闻泽抛出?了橄榄枝,让他过去担任助教,同时?攻读博士。 对于一个A大还未毕业的硕士生,无疑是罕见的。 因为修普斯顿从不缺天?才。 闻泽向往数学家云集的修普斯顿,但助教需要帮助教授上课,批改学生作业,组织讨论课等闲杂事?。他只想单纯地加入课题组,可?目前A大未毕业的硕士学历背景显得有?些不够,加之理想的导师是近现代数学奠基人之一的费曼教授。 深思熟虑后,闻泽选择放弃,准备等九月直接申请费曼教授的博士生。 然而这次去美国,费曼教授希望他先以访学的身份留下?来,中间能省去不少时?间。 闻泽淡答,“在考虑。” “有?什么好考虑的。”罗肃不理解,把着他肩膀脸往前凑,发现闻泽正在整理文档,使劲眨了两下?眼?睛,难以置信地问:“你在干什么?研究艺术?费米尔猜想难道?和艺术有?关?” 一连串问句,闻泽沉默不语,站起?来走到角落的打印机前,罗肃跟着他走过去。 室内一片安静,只有?机器发出?的运转声。 等待的过程中,闻泽侧头?对问罗肃:“师兄,帮我个忙行吗。” 虽然是问句,但听着像是陈述句。 罗肃愣了楞,语气倒是次要的,师弟学术顶尖,生活优越,他完全想不出?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A四纸从槽口接二连三地吐出?来,闻泽递到罗肃手中时?还是热的。 “给?烟淼。” 罗肃再次一顿。 视线往下?落在新鲜打印出?来的资料上。 忽然就能说通了。 他沉默半晌后挠了挠后脑勺,“为什么要我去送?” 言下?之意是—— 怎么不自己亲手给?。 闻泽半掀眼?皮,冷然地道?:“她有?男朋友了,不合适。” 罗肃瞳孔瞪大,难以接受:“啊?!” 闻泽无视师兄的反应,“我记得你认识一个心理专业的学生,让她转交,总之……” 他郑重交待,“不要让烟淼知道?是我给?的。” 不然她不会接受。 罗肃翻了几页纸,粗略浏览后抬头?,“可?是莫名其妙塞一份整理得如此细致的学习规划和检索教学,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 闻泽静默半瞬,轻拍了下?他肩膀,“所以麻烦师兄了。” 罗肃:“……”-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临近暑假。 寝室内窗门紧闭,空调呼呼地送着冷风。 烟淼穿了件小吊带,细窄的带子浅勒在白皙消削的肩头?,路过的张佳宜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你们什么时?候放假?”烟淼忽然回头?,和张佳宜形成对视。 张佳宜端着杯子边接水边回答:“下?周三最后一门刑法学考完就放假了。” “那什么时?候离校?”烟淼又问。 张佳宜抿了口水,“我周三晚上。” 冷晓雪说:“我还没买票。” 烟淼点点头?,哦一声。 “你和顾青呢?”张佳宜问。 “顾青不知道?,我的话……”烟淼犹豫了一下?,“还在考虑。” 张佳宜走回位置上,诧异地问:“你想留校?” “也不是想。”烟淼说:“段一鸣要暑训,训练开始前放三天?假,机会难得,计划着去稍微远点的地方玩一趟,然后我再回家。” 张佳宜哇一声,艳羡道?:“你们去哪儿旅游?” “也没想好。”烟淼托腮思考:“大概率去海边。” 张佳宜眼?里?闪过兴奋的光:“热辣海滩比基尼!” 烟淼:“……” 张佳宜眨了眨眼?睛,“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整得神神秘秘的。 烟淼笑了下?,“你问。” 张佳宜:“你们开一间房还是两间房。” 烟淼无语地乜她一眼?,“当然是两间房。” 她和段一鸣的进展不算快也不算慢,就和普通情侣一样,恋爱三个多月只牵过手,多的就再也没有?了。 “这还不算慢?”以张佳宜听来八卦为标准,她啧啧感叹道?:“你们简直比哥俩好还纯情。” 哪有?热恋中的小情侣不亲亲摸摸的?就算天?性?理智传统保守,也禁不住爱情的火燃烧沙漠啊! 烟淼陷入沉默。 张佳宜转头?放下?杯子,问:“你是不是太保守了点?” “我?”烟淼指着自己。 张佳宜“嗯”一声,小段不可?能忍得住,只能是烟淼不同意。 烟淼摇摇头?,她不觉得自己保守。 相反,在世俗意义上,她还挺开放的。 不然为什么能对着根本不熟的闻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那些露骨的话。 但也不对,当初那会儿心脏确实怦怦跳了。 “小段不亲,我有?什么办法。”烟淼摊手,“难道?要我主动去强吻他?” 张佳宜一口水喷出?来,“这怎么能叫强吻!拜托,你们是在谈恋爱。” 不知道?为什么,烟淼没有?心情继续这个话题。 只应了一句,“慢慢来吧。” 没想到进展在当天?晚上有?了突破。 段一鸣结束训练,烟淼和他来到一田散步,周围人很多,有?跑步的,跳绳的,还有?做健身操的……初夏的夜晚很适合小情侣约会。 烟淼和段一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慢慢悠悠地走进弯道?外侧时?,段一鸣忽然停脚侧头?,烟淼没来得及反应,段一鸣就弯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当时?烟淼脑子挺懵的,瞳仁涣散。 段一鸣直起?身体,乐了,“被我亲傻了?” 烟淼怔怔地看着他。 段一鸣挑着眉问:“是不是心跳在加速?” 烟淼还是没说话。 段一鸣以为她紧张害羞。 但过了很久,久到夜跑的人从他们身旁经过两次,烟淼仍然抿着唇,段一鸣的笑意缓慢收起?。 两人就这样互相对视,在各自的世界里?缄默着。 直到段一鸣牵起?烟淼的手,勉强地笑道?:“走吧,不是说去买水果?捞吗,再晚点就关——” 烟淼垫起?脚,唇瓣覆上去。 高瓦数照明灯发出?的光线笼罩在两人身上,周遭顿时?响起?尖叫欢呼的起?哄声。 他想亲烟淼很久了,也犹豫了很久。 先前的反应让人心灰意冷。 但这刹那温热的触感又鼓动着心脏猛烈撞击胸膛。 不真实到段一鸣以为是错觉,是在做梦。 好在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可?不知为何,他又觉得。 烟淼的吻和情爱无关,只是在和什么较劲儿。 …… 放假前一天?。 学委在班级群里?转发下?一年度交换生的通知,让有?意愿的同学在八月二十?三号前报名。 寝室停电。 烟淼大喇喇地坐瘫坐在椅子上,热得狂扇扇子。 顾青从她背后走过,看见笔记本打开的学校官网界面。 “你想去?”顾青随口问了句。 烟淼滚动鼠标,“说是公?费,我瞅瞅。” “半公?费。”顾青纠正道?:“虽然免学费和住宿,但吃饭和机票需要自己花钱,不是个小数目。” 冷晓雪听到她们对话,忽然转头?问:“哪个国家。” 烟淼:“美国。” “我高中游学去过半个月,光吃住就花了好几万。”冷晓雪顿了一下?又说:“不过也看在哪个城市,像旧金山、纽约这些地方消费水平是最高的,要是去德州、密歇根的话费用能少一半。” 烟淼回到学校介绍一栏。 “好几个地方的学校,纽约、匹兹、密歇根、费城。” “我当时?去的就是费城。”冷晓雪说。 烟淼抿抿唇,关闭页面,“我还没想好,再说吧。” 她没出?过国,英语又烂,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待半年简直不敢想象。 不过纽约昂里?斯艺术学院的艺术治疗专业是世界top1,烟淼隐隐心动。 正式放假第二天?,烟淼约段一鸣在校内的咖啡馆做旅游攻略。 “加上往返才三天?的话时?间不够。”烟淼看完旅游攻略贴,略微失望地看向段一鸣,“支洲岛和梅洲岛只能去一个,支洲岛可?以潜水,但梅洲岛有?果?冻海……而且连环岛线的一半都走不完,也没法去吃岛口的特?色美食。” 段一鸣挠了挠后脑勺。 烟淼撇了下?嘴,遗憾地道?:“你假期多两天?就好了。” 段一鸣坐直身体没说话,望着咖啡杯出?神。 “不过也没关系,”烟淼冲段一鸣笑,“这次我们就只去支洲岛,下?次再去看果?冻海,直接出?国看!” 段一鸣捏了捏她脸颊,“都听你的。” 翌日,离段一鸣放假还有?三天?,段一鸣照常训练。 火辣辣的太阳晒得塑胶跑道?烫脚,段一鸣在一旁抹防晒霜,抹了一层又一层,涂完发现师哥刘奇一直盯着他看。 段一鸣将防晒递出?去,“你也抹点?” 刘奇嫌恶地摆摆手,“你他妈恶不恶心。” “……”段一鸣将盖子拧紧,扔到一旁,“别老是他妈他妈的,小心和关山一样脸黑嘴臭讨不到老婆。” “他妈的臭小子,又偷懒是吧!”关山忽然叼着支烟背手从看台下?方的小门出?来。 段一鸣和刘奇赶紧系上降落伞,进行抗阻训练。 关山吼道?:“腿腿腿,给?老子送出?去,注意摆臂弧度……没吃饭啊!” 两人汗如雨下?。 段一鸣从关山面前经过,关山拿走烟,面色严肃地观察着段一鸣的跑步姿势。 落地脚支撑点位不对,重心也有?轻微偏移。 连初级运动员都不会犯的错误,居然在国家队种子选手身上看见了。 就在关山抄起?手准备破口大骂的时?候,段一鸣右脚忽然一崴,整个人扑摔在塑胶跑道?上。 …… 放假后,烟淼都会等段一鸣训练完一起?吃饭。 两人通常约定在喷泉池前见面,因为离女?寝和训练场都近,也是通往校外的必经之路。 但这两天?实在太热了,在室外站几分钟就开始汗流浃背。 烟淼干脆将汇合地点改在了饭店。 段一鸣几乎不会迟到,就算迟到最多不超过五分钟。 但今天?菜都快凉了段一鸣还没到,发消息也不回。 烟淼看了眼?手机时?间,准备起?身去训练场找人。 刚站起?来,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糙汉审视她两秒后走来,径直在对面坐下?,“烟淼是吧?” 烟淼点头?。 中年男人倒出?支烟衔上,“我有?事?通知你。” 烟淼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是……” 打火机啪的一声砸在玻璃桌面,男人吐出?口浓烟,语气不善地道?: “关山。” “你男朋友的教练。” 第60章 不追了 时间回到一个多小时前。 段一鸣手肘撑在晒得滚烫的塑胶跑道上, 汗水大滴大滴地顺着利落硬朗的颌骨轮廓往下砸。 看上去摔得不轻,头一直抬不起来。刘奇见状一把扯掉身上的降落伞飞奔过去,关山也面色沉重地?负手快步走来。 短跑运动员最宝贵的就是脚, 哪里都可以受伤, 但脚不行。 段一鸣被俩人搀扶去了医务室。 队医简单查看了一下后?对关山说:“裸关节没问题, 也没有?红肿迹象,只是崴了下,休息会儿就好了。” 段一鸣靠在师哥身上, 呲牙咧嘴地?嘶声?叫唤疼。 关山扫视完段一鸣的脸, 目光转而落在队医脸上,眉头皱得能?夹死只蚊子, “你确定没问题?” 关山嗓门粗大,无论说什么都感觉凶凶的。 队医是新?进来的年轻人,被他瞪着眼这么一问,又改口道:“那?就痊愈后?再恢复训练。” “需要多久?”关山眉头继续往下沉。 队医想了想, “等他不疼。” 关山咋舌。 队医走后?, 关山盯着段一鸣的脚不说话, 他早年训练方法不科学, 导致脚踝毛病严重,训练比赛都需要缠绷带支撑固定脚掌,到了后?期全?靠一口气?撑着。 撑过了世锦赛, 没撑到奥运会,鼎盛时期无奈因伤退役。 做教练后?,他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所有?人强调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臭小子。” 关山一巴掌呼过去, 段一鸣脑袋直直撞上刘奇的胳膊肘。 刘奇把师弟护在身后?,梗着脖子强硬又怂逼地?道:“别把脑袋打坏了。” 关山挥挥手, 不耐烦地?道:“滚去训练。” 刘奇撇了下嘴,扭头和段一鸣形成对视,用目光说你自求多福。 段一鸣眼神狂摇头,刘奇重重揉了下师弟的脑袋以示安慰后?就离开了。 “为什么会摔跤?”关山忽然问。 段一鸣闷着头,瓮声?瓮气?地?回答:“不小心。” 关山本来火气?已经下去了,听到这三个字又欲扬手揍人。 段一鸣连忙往后?倒,关山手臂抬至半空,捏紧拳头忍了回去。 “狗屁不小心。”关山两个鼻孔出气?,“最基本的落脚姿势都错了,老子看你是越训练越回去,小脑萎缩!” 段一鸣默默挨着训,不说话也不反驳。 等到关山骂倦了后?他才抬头,眼巴巴地?问:“关教练,我明天还训练吗?” 关山视线落在他脚上,阴沉起脸。 看来是不用了。 段一鸣眼睛闪过一抹微妙的光:“既然训练不了,我能?不能?提前?放假?” 关山眉头皱了下,似在思考。 段一鸣眉眼耷拉下去,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我爷爷生病了,想早几天回去探望。” 关山摸出烟来,点了点下巴,算是同意。 几分钟后?,队医拿着冰袋进来,关山出去接电话。 队医还有?其他事,让段一鸣自己在床上躺好用冰敷脚踝。 这个时候他想起手机落在训练场了,害怕没及时回烟淼消息,一着急就趿上鞋子往外跑。 刚好撞见从外面进来的关山,叼在嘴里的烟都撞掉了,段一鸣的手臂被火星子烫了一下,烟灰散落在白色地?板砖上。 两人大眼瞪两眼。 关山像老鹰一样锐利的目光由上扫视至下,最后?落在段一鸣的脚上。 他两条腿站得直直的,刚才的冲击力说明速度不低。 “嘶——”段一鸣秒变脸,扶上门框。 关山看着他,冷笑道:“别装了。” …… 川菜馆里冷空气?开得很足,角落的老款立式空调卖力地?送着风。 烟淼的大脑快速运转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对面的男人在说什么。 段一鸣三个月逃了二十一次训练,现在已经发展到通过故意受伤请假逃训了。 关山掸了掸烟灰,“预选赛也是因为你?” 烟淼抿着唇艰难点头。 关山像是早就料到如此,低骂了句小畜牲。 “他人呢?”烟淼想亲口问问段一鸣。 一直以来,她?以为段一鸣只逃了看电影那?一回。因为每次询问他都回答放假或者不训练。 关山轻描淡写一句:“你别管。” 烟淼蹙眉,“所以你是想让我和他分手?” 关山重重敲了下桌面,发出的声?响像是警告,“不是想,是必须。” 烟淼沉默了一会儿。 “我会劝他,让他不要再逃训了。” 关山抽完一支烟又续上一支,对面的女生年龄看着很小,他甚至做好了女生会委屈巴巴哭的准备。 所以话说得不够重,点到为止。 但她?明显没有?退让的意思。 关山也不客气?了,“你在耽误他。” “要提分手也是段一鸣提,就算你是他的教练,你也无权干涉他的感情。” 烟淼觉得这样太自私了,她?应该和段一鸣敞开心扉交流。她?知道段一鸣没有?安全?感,恨不得每分每秒待在她?身边,摇着尾巴围着转。 说实?在,很多时候烟淼也心累,但她?理?解段一鸣。 就像以前?她?喜欢闻泽那?样飞蛾扑火,她?一直在推己及人。 关山:“直说吧,段一鸣明年要进国家队。” 烟淼嗯一声?,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国家队不允许谈恋爱。” “就算进了迟早也会被开除。” 烟淼露出明显愣怔的表情。 接到隔壁桌大学生投诉的服务员快步走过来提醒关山室内不能?抽烟,关山将烟摁灭,“再这样下去——” 他顿了顿,接来下的每一个字都犹如一宗罪重压在烟淼身上。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跑出成绩。”- 桌上的饭菜一口没吃,关山走后?没多久,烟淼也出了店门。 她?走到旁边的便利店买了包烟抽。 手机铃声?响了几遍后?烟淼才接通。 通话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着,但俩人都没说话。 过了好半晌,段一鸣的声?音才从听筒里传出来,“你在哪儿?” 烟淼说:“学校外面。” “吃饭没?” “吃了。” 过了几秒,段一鸣才又小心翼翼地?试探,“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什么事?”烟淼反问他。 段一鸣像松了一大口气?,“教练突然加训,手机放后?勤室里的,没法看,对不起啊。” 烟淼“嗯”了声?。 段一鸣:“你站在原地?别动,我马上过来。” 段一鸣来之前?,烟淼将烟收好,又倒回便利店买了一盒柠檬味的口香糖。 不到五分钟,段一鸣远远地?跑过来。 “没吃饭吧,想吃什么?”烟淼对他笑。 段一鸣见她?表情无异,悬在胸口的石头才真的落下。 关教练发现他是在演戏后?,从师哥嘴里撬开了所有?的事,两人争执不下,关山一气?之下将他关进体育馆底楼的储物间。 段一鸣是翻窗跑出来的。 两人来到烟淼最爱的那?家甜品店点了两碗冰汤圆。 吃汤圆的过程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他们?说说笑笑,彼此分享着今天发生的美?好或有?趣的事。 段一鸣照例将烟淼送到女寝楼下。 昏暗的灯光下,烟淼低头用脚尖百无聊赖地?碾过地?上的碎石,“明天就不一起吃早饭了。” “想睡懒觉?”段一鸣笑着揉她?的脑袋,懒散地?勾起唇角,“不是说早起去图书?馆学习么,吃完再回去睡。” 小范围内的碎石被烟淼全?部踢拢聚集在鞋底下。 她?抬头,微昂着下巴去找段一鸣漆黑的瞳仁。 那?里面映着她?。 也映有?身后?广阔无垠的星空。 对比之下,她?显得极其渺小,也衬得星空不再闪亮,黯淡一片。 星空不该是这样的,星星应该发光发热。 烟淼垂在身前?的手十指紧握,“段一鸣,我们?就到这儿吧。” 周遭的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住,也冻僵了段一鸣。 冥冥之中?有?预感,但段一鸣一直抱着侥幸心理?。 他像卡了壳的机器,生锈的轴承,极其缓慢地?翁张唇瓣,“嗯,女寝不让进,想我送也不行。” 烟淼半垂着眼皮,重新?组织语言,“我是说结束了。” 段一鸣掏出手机,急躁地?在屏幕上戳着,“酒店我选了两家,都是海景房,你看看——” 被烟淼打断。 “分手吧。” 这三个字直接判了段一鸣最后?的死刑。 他喉结晦涩地?滑动,“今天不是愚人节。” 烟淼:“机票已经退了,我明早回家。” 两人的语气?都没有?太大的波动。 就好像。 他们?在商量什么不足挂齿的小事,类似于夜宵吃烧烤还是麻辣烫。 但其实?仔细听来,烟淼声?线里压着止不住的轻颤。 段一鸣一言不发地?盯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为什么?” “不是说试试吗。” 烟淼表情淡淡,语气?认真,“试过了,不行。”- 今年的夏天酷暑难捱。 风盛集团创始人闻宏闵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去世,闻家上上下下奔于老爷子的丧事。 政`商界有?头有?脸的人均前?来吊唁,闻泽作为长孙,着深黑西装,立于灵堂前?按照礼节接应宾客。 鞠躬后?,风盛集团的股东之一祁总询问闻正光怎么不在场。 闻泽背脊挺得笔直,从容不破地?回答祁总的问题。 “大伯身体不适,在后?屋休息。” 祸不单行,半个月前?闻正光病情恶化?前?往美?国接受治疗,父亲去世时,闻正光同样躺在病床上命悬一线。 偏偏这时,秦南凯重大决策失误,集团遭遇自成立以来最大的困境。 无论是风盛的对家,还是以前?的朋友,全?部唱衰。 明里暗里说闻家到头了。 风盛的股东们?各怀鬼胎,但闻正光在任时手腕过于狠辣,又因为手里持有?股份,股东们?还有?些忌惮。 如果闻正光也死了,秦凯南一介草包不足以成事。 祁总看着对面稳重凛然但在年龄还是显得稚嫩的年轻人,笑了笑,没说话。 闻泽也淡淡地?笑了下,“祁总要见的话我去叫大伯。” 祁总一顿,收起笑容,装模作样地?撩开袖口看时间。 “节哀。”他重重地?拍下闻泽肩膀,“公司有?事,不好意思先走了。” “小张。”闻泽抬下巴示意站在一旁的助理?,“送祁总。” 吊唁的宾客走过一波又来一波。 空隙时间,闻泽找到一个偏僻静谧无人经过的角落。 他点烟一支烟,靠在墙上,疲惫地?揉着眉心。 转眼之间。 所有?的担子一股脑全?压在闻泽身上。 他要作为长孙顶起梁子主持爷爷的葬礼,没办法守在远在美?国的大伯病床前?,张助理?送来的风盛经营情况和近半年财报一团糟。 衣兜里的手机传来震动。 估计又是哪位老总哪位干`部。 闻泽没有?搭理?,静静地?抽完剩下的半支烟。 前?来吊唁的人各怪心思,真正哀悼的人除了家人数不出几位,看笑话说风凉话的人也不少。 但他都得忍着,笑脸相?迎,圆滑处事。 秦南凯捅了篓子找不到人,操持葬礼的同时,闻泽需要处理?公司的事,他没有?经商经验,一切都需要从头学习。 所有?的压力一股脑泄在闻泽肩上。接连一段时间下来,闻泽实?在太累了。 他想念只需要和数学作伴的日?子,也忽然明白大伯为什么骂他自私。 烟燃尽,闻泽直起身体摸出手机。 不是母亲发来的消息,而是邮件提醒,来自修普斯顿所的费曼教授。 近期不可能?去美?国,毫无考虑的余地?。闻泽攥着手机仿佛时间静止。 过了片刻才缓慢地?敛起眼皮,将手机抄回兜里。 往屋内走时迎面撞上一个长发女生。 女生穿着一身黑色改良式旗袍,盘扣处别出心裁地?吊有?一串流苏。 随着她?站稳的动作,流苏轻微摇晃。 “抱歉。”闻泽后?退一步,轻点下颚以示歉意。 女人撩起搭在肩前?的头发,冲他笑了下,“没关系。” 闻泽有?一瞬间的慌神。 她?笑容明媚得似曾相?识,手里攥的手机壳镶满五光十色的水晶钻,就连发丝的长度与柔顺光泽度也与日?思夜想的那?个人相?同。 但他只陷入了不到一秒钟的恍惚。 随即收回视线,表情冷淡地?从女人身旁路过。 “等等。”女人拦住他。 闻泽驻足,看打扮是参加葬礼的宾客。 女人问:“几点了?” 手机在她?手里,闻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出于礼貌,他抬起手臂。 却忽然发现腕表不见了。 女人藏在身后?的左手嗖得一下伸直,手表在闻泽眼前?轻晃。 “是你的吗?”她?笑容灿烂,“我捡到的。” 闻泽颔首,“谢谢。” 女人继续笑,露出洁白的贝齿。 闻泽正欲接过,在触及表带前?,女人倏地?五指握住,收回手表。 闻泽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你好,我叫宁晚笙。” 闻泽略一思忖,“宁董的孙女?” “什么宁董的孙女,我有?名字的好不好。”宁晚笙撇了下嘴,低头将表带扣上,“明明已经告诉你了。” 她?是宁康药业董事的心头宝,爷爷和大伯不久前?给他物色被拒绝的“相?亲对象”。 闻泽的语气?比先前?多了分疏冷,“宁小姐,请将手表还给我。” “好啊。”宁晚笙眨了眨眼睛,手指转着表带,胜券在握地?道:“先交个朋友。” 60-70 第61章 不追了 灵堂设在A市近郊的私人园林。 盛夏天, 强烈的阳光将回廊晒得发出浓郁的木头香。 闻泽短暂地沉默片刻,薄唇微张,丝毫不留情?面。 “我想宁小姐不缺朋友。” 他?冷漠地看着她?, 同时摊开?骨节分明的手掌, 再次示意返还手表。 “缺啊。”宁晚笙唇角勾出一抹俏皮的弧度, “像你这样的朋友,我一个也没?有。” “说笑了。”闻泽垂下手,低眼整理袖口, “既然宁小姐捡到了就归宁小姐。” 他?话里的意思就是送给她?了, 宁晚笙欣喜得眉眼弯起。 闻泽继续道:“只是希望宁小姐能明白一件事。” 宁晚笙笑容温柔,睫毛轻眨。 “我自?动放弃所?有权, 手表是无主物。” 宁晚笙没?听?明白,迷茫地问:“什么意思?” “很简单。”闻泽整理完袖口,忽然掀起眼皮,“手表从?一开?始就是你的, 不要对外宣传是我送的。” 劳力士限量款手表价值不菲, 可?无论对闻泽还是宁晚笙而言都不足挂齿, 丢了就丢了。但宁晚笙打听?过 , 闻泽有很多表,唯独对这块情?有独钟常年佩戴。 她?以为能以此做要挟,破开?两人相处的口子。 就像那位叫烟淼的女人一样。 听?说她?就是通过死缠烂打的方式让闻泽另眼相看。 宁晚笙觉得自?己颜值高家世好学历高, 没?道理闻泽喜欢烟淼不喜欢她?。 但闻泽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比想象中的还要冷漠。宁晚笙不满地噘起嘴,失望溢于言表。 闻泽轻皱眉头。 微妙的动作激起记忆里无数清晰画面,烟淼不高兴时最爱做这个动作。他?觉得很可?爱, 每次烟淼撅唇鼓腮帮,闻泽都忍不住想大力揉她?脑袋, 或者轻轻地捏她?脸颊。 陷入回忆。 他?侧头往D市所?在的方向看去。 宁晚笙也循着他?的视线看去,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须臾后?,闻泽迈脚往前走。 宁晚笙转身大步追上,带跟的黑色皮鞋踩得噔噔响,她?张开?双手拦住闻泽。 “只是交个朋友而已。”宁晚笙声音拔高:“我又不会吃了你。” 闻泽手抄兜里,甚至没?有看她?,而是看向前方,“请让一让。” 声调没?有任何温度,像厌恶到了极点。连宁小姐的前缀都省略掉了 。 宁晚笙知道他?先前还算温和的言行是因为基本礼仪,以及她?爷爷是宁康的大股东兼董事。 但又如何。 据她?所?知,闻泽一开?始非常讨厌烟淼,甚至到了恶言相向的地步。 烟淼的行为比她?过分得多。 宁晚笙大着胆问:“你是不是不敢?” 风盛集团资金链在断裂的悬崖边缘,极大可?能需要求助宁康药业增资入股,这个节骨眼上,正?确的处理方式是好声好气地“哄着”眼前这位大小姐。 但闻泽不想和女人纠缠不清,连反问的兴致都没?有,掉头往另外的方向迈脚。 宁晚笙又一次哒哒小跑跟上,这次直接抱住了闻泽的胳膊肘。 她?仰下巴望着他?,闻泽的眸光比深冬夜里的冰雪还冷,宁晚笙心里有些发怵,但转念一想,烟淼的行为比她?过分多了。 五指抓得越来越紧,“你就是不敢,不敢和我做朋友,怕喜欢上我。” 闻泽的表情?比她?拒绝还手表时还要淡,明显没?被?激到。 他?抽开?手臂,平平静静地道:“不会,我有喜欢的人。” 宁晚笙的大小姐骄傲碎了一地,她?梗着脖子,不甘心地问,“我比她?差哪儿了?她?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闻泽:“不是差哪儿的问题。” 宁晚笙:“那是什么?” 闻泽锐利凌冽的目光干脆利落穿透对面的女人,“不要学了。” 宁晚笙一楞。 闻泽从?身边经过,带起的微风轻轻拂动她?按照那个女人打理的发梢。 冷冷淡淡的嗓音在回廊无情?响起—— “你不是她?。”- D市某高档小区住宅。 冷气出风口呼呼地吹着,外面同样在吹夏风,花园里的植物在风中摇曳,绰绰地倒影在薄透米白色卧室纱帘上。 暑假已经过去大半,几?乎每天夜里烟淼躺在床上辗转失眠。 她?侧卧抱着玩具熊,怔怔地盯着窗外残缺不全的月亮。天气预报说今晚有特?大暴雨,然而凌晨两点过,夜色一片寂静。 枕头旁的手机不间断地亮起光,闪烁在烟淼脸颊处。 过了很久,她?才捞起手机看了一眼。 段一鸣已经知道关山找过自?己,但不清楚具体谈话内容,他?不厌其烦地询问她?说了什么,烟淼闭口不谈。 但掩藏的事情?总有被?揭开?的一天。 因为发消息不回,翌日段一鸣跑到家楼下堵人。 他?向烟淼保证以后?一定认真训练,绝对不会再逃训。 烟淼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淡然处之的样子让段一鸣心慌。 “淼淼,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提分手的……”他?捏紧拳头,望进她?眼里笃定地道:“我可?以一直留在省队。” 烟淼抿平唇线,将挡在两人之间最后?的一层薄膜彻底撕破,直白摊开?:“国家队呢?” 段一鸣看向地面,语气不屑,“我不稀罕。” “去年有记者采访你近期目标,你还记得你怎么回答的吗?” 段一鸣倏地抬头。 那个时候的段一鸣眼里是有光的,可?现在因为只容得下她?而变得黯淡无比。 烟淼替他?说:“入选国家队拿到奥运入场券。” 段一鸣唇线绷紧,两人陷入僵持。 “我说了,我不在乎。”他?倔强地道:“转专业都行,我不做运动员了。” 烟淼深呼口气,闭了闭眼睛,“我放不下他?。” 段一鸣怔住,像站在山体滑波的公路上。 毫无时间逃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飞石砸向自?己。 她?说:“这才是我和你分手的真正?原因。” 夏天傍晚的落日在天际扯出绚丽余晖,空气裹挟着燥热,人像是被?塞进一个搪瓷罐里,显些透不上气。 段一鸣连挣扎的说辞都没?了,所?有话全部堵了回去。 他?垂下拦住烟淼的胳膊,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 看着段一鸣微驼的背影,撒谎的烟淼心里同样不好受。 从?答应段一鸣到关山找来之前,从?始至终,她?都在认真努力地去谈这段恋爱。 甚至关教练用?命令的语气说分手,烟淼的第?一反应不是顺从?,而是争取。 和她?在一起,段一鸣的职业生涯算是毁了大半。 就算他?自?己无所?谓,烟淼也不想很多年后?,段一鸣看见跑道只会想到遗憾两个字。 …… 烟淼回到家,从?厨房出来的烟母发现她?两手空空。 “葱呢?” 烟淼这才想起自?己是出门买东西的。 烟母手在围裙擦干,女儿手上没?拎任何东西,入户的鞋柜上也没?有塑料袋,“蒜也没?买。” “忘了。”烟淼重新穿鞋,“我重新去买。” “不用?。”烟母扭头朝楼上喊,“烟深,下楼买菜。” “哥回来了?”烟淼问。 烟母:“刚回来。” 烟深是从?地下车库直接进的电梯,所?以没?有撞见他?们。 他?趿着拖鞋,两手插兜懒洋洋地往下走,往玄关随意暼了眼。 “让烟淼买,她?不是没?换鞋么。” “哥哥去。”烟母抬下巴示意。 烟深走到沙发前坐下,窝靠着不为所?动。 烟母啧了一声,用?眼神示意,烟深这才发现烟淼的脸色不太好看。 沙发还没?坐热,他?放下遥控器,站起来,懒恹恹吐出一个字:“行。” 饭桌上。 烟父和烟母闲聊着公司的事,哥哥烟深时不时插两句嘴,只有烟淼埋头吃饭,一字不吭。 摆在烟淼眼前的菜碟一筷子未动。 烟父停筷问:“淼淼,爸爸今天做的卤鸡爪不好吃?” 烟淼没?反应地继续刨饭。 烟父烟母对视一眼,烟母用?口型说:“专门叫她?出去买葱蒜,结果没?买回来,说忘了。” 烟父重重地咳嗽一声,烟淼终于掀起眼皮,一头雾水地看向对座的父母。 “吵架了?”旁边的烟深冷不丁地侧头看来。 烟淼:“嗯?” 烟深抱着胳膊没?好气地重复,“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烟淼摇摇头,放下筷子,“爸妈,哥,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桌上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烟淼往前走了几?步,想到什么,忽然转过身来。 淡淡地知会家人:“对了,我和段一鸣分手了,我提的。” 听?见楼上响起关门的声音后?,烟母才絮絮叨叨地出声。 “我就说她?不对劲儿,才谈多久就分手了。” 烟母担忧地朝楼上看去。 烟父安慰道:“正?常,小情?侣今天在一起明天吵架,后?天又和好。我们那会儿也不分了好几?次么。” 烟母摇头,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我看不像,是真的断得干净。” 烟淼回到卧室后?打开?电脑阅读一篇关于创伤心理治疗的实证分析论文?,里面结合了很多真实病例,比起纯理论性的概念术语,这篇论文?可?读性和实用?性极强。 笔记本旁堆了三四摞书籍,包括论文?。 全是一位叫练美丽的应用?心理学在读研究生推给她?的。 两人在图书馆偶遇,练美丽的研究方向正?好是艺术治疗,由此加上联系方式。烟淼有不懂的地方便?去请教练美丽。 不知道是心情?不好,还是心理学病理基础的理解确实有难度。 烟淼看了好半天也没?弄清楚一大段内容的逻辑。 最后?叹口气,关上了书- 八月上旬。 复读时集训班的班长@大家聚餐,烟淼选择性忽略。过了一会儿,班长吴林私信问她?去不去。 烟淼攥着手机,望着外边阳光灿烂的花园。 这段时间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看书,胃口不好,对其他?事也提不起兴趣。出去和同学们玩一玩说不定心情?会变好。 于是三天后?,烟淼和同学们乘车来到了离A市不远的景德山庄。 要留在山庄过夜的缘故,群里三十四个人只来了一半。 车子开?进山庄,巍峨的石狮子在柏油道路两旁耸立,郁郁葱葱的大树干云蔽日,遮阴纳凉。 钱玉洁摇下车窗,热浪扑面而来,但同时挟着绿植的清香,烟淼舒畅地深吸口气。 景德山庄的亭台楼阁仍保留着百年前的建筑风格。一草一木、一山一水,彰显出浓厚的历史底蕴。 钱玉洁不可?思议地感?慨,“国家保护得真好。” 孙雨:“这是私人山庄。” 钱玉洁瞪大了眼,不敢相信。 “里面什么都有,酒店娱乐设施一应俱全。”孙雨说:“陈柯宇家开?的。” “我的天。”钱玉洁,“他?家也太有钱了吧。” 学艺术的家境都不会太差,之前一起上集训,钱玉洁就看出陈柯宇家世不凡,身上穿的手上戴的全是奢侈品。 但怎么也没?想到,家里居然有这种比国家5A级景点还风景优美的私人山庄。 烟淼坐在后?排中间,两人左一句右一句,隔着她?聊天。 烟淼不参与话题,闷头看手机。 段一鸣的师哥刘奇发来一篇几?百字小作文?。骂她?是渣女,没?有心,不仅耽误了段一鸣,还伤透了他?。 烟淼的拇指悬在屏幕上方好半晌没?有落下。 孙雨忽然凑过来,“你在玩什么?” “没?什么。”烟淼收起手机。 动作显得刻意,孙雨和钱玉洁对视一眼。 下车后?,一群人先去山庄里的酒楼放行李。 前台需要办入住,烟淼等在后?面无聊地看向住宿价格表,班长以为她?嫌贵,“公费班聚。” 烟淼不解:“公费?” “陈柯宇请大家玩。”班长说。 前面的男生听?见两人对话,扭过头来,“一千一晚,对陈公子来说洒洒水啦。” 烟淼保持了沉默。 没?有人和她?提过这事,她?一直以为是AA。 烟淼不差钱,出门时烟父又转了一万块给她?。打算等聚会结束转给班长,再让班长转给陈柯宇。 主要是现在说来说去没?用?,还弄得其他?人难办。 烟淼拿着房卡,拖着小行李跟在大部队后?面。 忽然身后?有人快步走来,握住拉杆的另一端,“给我吧。” 烟淼侧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是同学,但不知道是谁。 男人明显看出她?的愣怔,微妙地笑了下,“不会不认识我吧?” 烟淼微抿唇,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开?玩笑,怎么可?能有人不认识陈公子。”有人出来打圆场,“画室的室草,有钱有颜,追陈公子的美妞从?画室门口排到央美都站不下。” “去,”男人抬下巴笑,“别洗刷我。” 他?说完,回过头看向烟淼。 烟淼对他?的印象很淡,只隐隐约约记得班里有这号人,且对不上脸。 走在前面的人皆回头把两人盯着,一时之间说不清是不知所?云还是单纯凑热闹。 “当然认得。”幸好在车上不经意听?了一句,烟淼微笑:“陈柯宇。” 陈柯宇满意地扬起唇角,低眼漫不经心地卷袖口。 “靠,劳力士啊。”眼尖的人嚎道。 陈柯宇随即垂下手,轻描淡写道:“假的假的。” “行,假的送给我。” 陈柯宇没?理他?,“大家坐车劳累了,先回房间休息,到时候我让班长通知大家吃晚饭。” 那人比起大拇指,“还得是陈公子,靠谱!” 大部队继续往前,陈柯宇抬下颚,“走吧。” “我自?己来。”烟淼握住拉杆不放,“不重。” “猴子!”陈柯宇忽然朝她?身后?看去。 烟淼松手回头,什么也没?看见,“哪儿?” 再回过头,行李箱被?陈柯宇换了只手拎在身侧。 他?哂笑一声,“真想看猴?” 烟淼:“……” 陈柯宇抬手拨弄刘海,腕表表盘反射的光晃了烟淼一下,“二十公里外有一家动物园,明天带你去。” “不必。”烟淼上下扫视他?一眼,无语道:“已经见到了。”- 宁董在景德山庄避暑,闻泽翌日一早前往山庄商谈集团事宜。 两人从?上午谈到下午,长达八个小时的谈话,宁董发现再怎么高看,也小看了眼前这位年轻男人的能力。 格局远大,潜力无限,太适合做孙女婿了。 宁董弯弯绕绕地提起宁晚笙,闻泽要么岔开?话题,要么圆滑对应。 风盛集团的烂窟窿不好填,堪比女娲补天。 宁董年事已高,闻宏闵一去世,交情?也就差不多到这儿了,实在没?必要冒着风险揽。 “十个亿没?问题。”宁董端起茶抿了口,“我私人借款。” 风盛的资金链断得完完全全,十个亿杯水车薪,闻泽此行的原本目的并不是借钱。 闻泽:“宁董,我——” 老爷子摆摆手,示意不要再说了,他?扶着真皮沙发椅的把手站起来,“年纪大说饿就饿,小泽,走,吃饭去,今天来了位大厨,是我专程……” 门打开?,助理秘书接连进来。 闻泽轻扇睫毛,再说无益,起身搀扶着老爷子往外走。 …… 所?有人都是两人住一间房,唯独烟淼一人一间。班长说女生七个人,刚好单出一个,随机定的。 烟淼没?多想,简单收拾完就收到了群里的消息。 她?一边给烟母回消息一边往外走,古建筑风格的客栈走道幽深绵长。 走到廊弯处时。 忽然听?见两道熟悉的声音。 “什么大人物。”钱玉洁往下望,“好大的排场。” 孙雨闻言走到栏杆前,循着她?的视线看去。 她?们楼层高,能隐约看见远处封闭式庭院里的景象。 有山有水,草木茂密,隐私性极强。 十几?个身穿正?装的人陆续从?里面走出,走在最前面的男人光看背影就知道很帅,肩宽腿直,身高优越。在一众本就气质不凡的人里更显矜贵斐然。 入住前管家提醒不能随便?进入居安阁,给那片土地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钱玉洁和孙雨不约而同噤声抻长脖子,试图窥见男人的真面目,哪怕只是一个侧脸。 “你们在看什么?”烟淼走过去问。 钱玉洁回过神,“看帅哥。” 孙雨收回视线,“说不定是背影杀手。” 烟淼楞了下,望去时一行人已经走过开?阔的平地,隐在云杉树后?。 第62章 不追了 “我感觉正脸也帅。”钱玉洁接话道, “而且一看就很有钱。” 如此声势浩大的场面,孙雨笑了下,“那可不只?是有钱。” 钱玉洁家境比孙雨差远了, 自?然?见识也少, 她问孙雨:“和陈柯宇家比呢?” “不知道。”孙雨顿了下, 打?量起周围来,“陈柯宇家能开这样?的山庄,肯定不简单。” 烟淼目光收回, 对闲聊的两人?说:“走了, 班长在催我们。” 三人?赶去?时,大家七七八八到得差不多。 山庄除了古建筑, 同样?修建得有现代化酒店,只?是外?观看上去?仿古。 一行人?在酒店顶楼烤肉。 空旷的凉亭前设有两个?烤架,男生烤,女生打?下手。其实侍应生配有四五个?, 大家只?是凑热闹而已。 晚上的温度终于?降了下来, 但还是热, 尤其是燃烧得通红的木炭扑出滚滚热浪, 将空气变得扭曲。陈柯宇让侍应生又?抬了两台冷风机上来才稍微好一点。 新鲜感过去?,大家次第坐了下来,围坐在桌前等侍应生上烤串。 “我先?来。”班长吴林举起一杯酒站起来, 对着坐在众星捧月上席位置的陈柯宇笑着说:“先?敬我们陈公子一杯,感谢陈公子的热情款待。” 郑开远是陈柯宇的跟班,举起杯扫视一圈,“一起一起。”他看向呼呼吹着冷风的制冷机, 意味深长地拍马屁,“要?不是陈公子, 我们哪能在大夏天边欣赏美景边吃烤肉。” 大家举杯往陈柯宇那边敬。 万众瞩目下,陈柯宇没着急碰杯,而是将饮料兑进去?和烟淼的互换,贴心道:“喝这个?,度数低,好入口。” 郑开远啧啧道:“几万块一瓶的红酒拿来兑茶π简直浪费。” 有人?戏谑插嘴:“郑开远你管得着吗,又?不是你出钱,别人?爱咋喝咋喝。” “什么别人?,会不会说话?”郑开远觑他一眼?,意有所指。 那人?反应极快,往嘴角轻拍一巴掌,“错了错了,不是别人?,是我们画室的室花。”他视线在陈柯宇和烟淼身上来回扫,“一个?是室花,一个?是室草,今天我们饱眼?福。” 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陈柯宇笑了笑没说话。 这下众人?心里更加确定陈柯宇的意图。 烟淼推开杯子,将椅子往旁边挪了一截,自?顾自?地吃着盘子里的烤肉,像是右手边坐的是什么她很嫌弃的人?。 虽然?没有说话,却狠狠地驳了陈柯宇的面子,陈柯宇笑容瞬间湮下去?。 桌上僵滞了一瞬,好在有几个?活跃气氛的人?,尤其是郑开远,张嘴能上春晚演小品。 烟淼本来坐在陈柯宇对面,起身接了一通烟母的电话回来,座位上换成了孙雨。 孙雨和别人?相聊甚欢,烟淼走过去?,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收回拍向孙雨肩膀的手。 那个?时候仅剩两个?位置,烟淼坐下后,陈柯宇才过来。 看猴的事烟淼没给任何情面,带着讽刺的冷笑话回答算是委婉拒绝了陈柯宇。 没想到他故意让大家起哄。 饭才刚开始吃,烟淼就已经没胃口了。她找了个?上卫生间的借口,实则找到一处偏僻安静的角落抽烟。 出门游玩的目的不仅没实现,反而将心情搞得更糟糕。 烟淼背靠墙,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试图打?发时间。 但没想到。 除了她,也有人?过来抽烟。 烟淼听见声音倏忽抬眼?,正准备出去?时,听见她们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避免尴尬,她迈出的脚收回。 夜色浓重,角落和喧闹的顶楼中央仿佛是两个?世界。 这里不可能有人?来,就算有人?走来,孙雨和钱玉洁也能第一时间看见。于?是她们放心大胆地谈论起烟淼。 烟淼藏在墙体后,被迫偷听。 “陈柯宇长得帅家里又?有钱,就算不喜欢也没必要?当面给他难堪。”钱玉洁左手拢着给孙雨点烟,打?火机发出咔嚓声响。 孙雨抽了一口后,钱玉洁才点上自?己的,她忿忿不平地问:“你说烟淼装什么装。” 孙雨没说话,钱玉洁闭上嘴。抽了小半截烟,最终忍不住。 “男人?越得不到越想要?,她是不是故意钓着陈柯宇?” 孙雨往远处热闹的人?堆里望去?,红艳艳的唇瓣微张,白色烟雾从缝隙中飘出来,“不是。” 没有听见自?己想要?的答案,钱玉洁对着地面乜了眼?。 过了会儿,孙雨才说:“她之前不是和一个?运动明星上热搜了吗,看不上陈柯宇正常。” 听到这话,钱玉洁的脸色难以描述,“烟淼长得确实漂亮,不过……”她刻意顿了下,“没在我的审美点上,可能更符合男人?的审美。” 孙雨收回视线,看过来。 钱雨洁看向别处,佯装不在意地问:“你觉得呢?” “漂亮啊。”孙雨笑着摁灭烟,“她家庭条件不错。” 言下之意是随便挑。 钱玉洁不悦地道:“比起陈柯宇差远了,根本不是一个?阶层的。” 孙雨掏出手机回消息。 钱玉洁自?顾自?地道:“热搜肯定是炒作,说不定想进娱乐园,和上上届学姐一样?,学姐都混成三线了。估计她也想走这个?路子,不过我听说学姐是靠那什么上位的。” 她说完看向孙雨,孙雨低着头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但钱玉洁明显看见她眉心蹙了下。 不管孙雨有没有听,钱雨洁轻嗤声,“真正的大家族都是讲门当户对的,她怎么可能。” “万事皆有可能,少说两句。”孙雨收起手机,下巴往外?抬,“回去?了。” 等两人?彻底走远,烟淼才从墙体后出来。 钱玉洁讲话挺难听的,好在孙雨这人?不爱嚼舌根,烟淼对她的印象顿时好了不少。 几分钟后,烟淼绕到另一边厕所的方向回去?。 大家玩游戏玩得正开心,烟淼象征性地喝了两杯酒后就不再参与,闷头看手机,等再坐一会儿就走人?。 就在这时,一只?胳膊伸过来。 “喝水。”孙雨递过来一个?玻璃杯,“是温的。” 烟淼笑着接过,“谢谢。” 孙雨和烟淼交谈起来,两人?聊了很多,从喜欢的音乐聊到看过的画展。 嘴巴说干,一杯水也喝完了。 烟淼忽然?勾头捂住双手捂住脸。 “怎么了?”孙雨着急地问。 烟淼有气无力地道:“突然?好困困。” 可是这才不到九点。 除了疲惫,脑袋也昏沉沉的,烟淼捂着脸缓了好几秒也没好转。 “反正你也不喝酒,回房间睡觉算了。”孙雨贴心地道。 烟淼早就想走,只?是和孙雨聊着聊着就忘了,她抬起脸,嗯一声。 “我送你回去?。”孙雨也站起来。 烟淼和她不熟,不想麻烦她,“不用,我自?己回。” “你是不是酒精过敏。”孙雨盯着她说:“脸都红了。” 烟淼摸了把自?己的脸,她酒量不差,但听孙雨这么一说,的确像醉酒了一样?,踩在地上感觉脚下软绵绵的,“可能吧。” 估计是很久没喝酒的原因。 孙雨搀着烟淼回房间,发现刷不了房卡。 “卡给我,你在这等着,我去?问问前台。”孙雨说。 烟淼将房卡递过去?,“麻烦你了。” 头越来越晕。 烟淼快要?站不住了,她背抵墙缓慢地蹲了下去?。 好在孙雨很快回来。 “这间住不了,给你换了间。”孙雨说。 烟淼抬头问:“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没听懂她说什么。”孙雨说:“不过给你升了级,给我道了歉,态度不错。” 这些都不重要?,临时换房间烟淼也遇见过一次。 “那我的东西怎么办?” “你先?过去?,我马上给你送来。”孙雨将房卡递出去?,“1208,别走错了。” 烟淼现在只?想躺下,接过房卡摇摇晃晃地往十二楼走去?。 刷卡插电,她踩在厚实的地毯上,环顾一周,居然?是套房。 烟淼今天穿了件简单T恤,双手交叉揪着衣摆脱下,随手扔在床上,强撑着眼?皮光脚进浴室洗漱。 不曾想,坐在马桶上刷牙时睡着了。大约睡了半小时,烟淼是被刷房卡的清脆声响弄惊醒的。 她以为是送行李箱的孙雨,但人?影经过浴室门口往卧室方向去?时,透过隐私帘缝隙露出的一小截黑色裤脚时让烟淼大脑霎时空白。 孙雨穿的是米白色裙子。 这人?明显是个?男人?。 烟淼心脏咚咚直跳,但大脑依旧晕沉。浴室没有门锁,她屏住呼吸捞过搁在洗手台边角的手机,迅速往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1208救命】 …… 陈柯宇先?去?的主?卧,后去?了客卧。 两间房都没有人?,他甚至掀开了被子一看究竟,因为烟淼的身板实在太纤细。 他往房间赶时,脑海里已经闪过无数刺激人?血液上涌的画面。甚至想好了不戴那玩意,用什么姿势。 一切都很完美。 在陈柯宇计划之中。 唯一的不足便是她谈过恋爱,可惜不是处。 不过光意淫,陈柯宇就兴奋地头皮发麻,反应强烈。 按照烟淼的个?性,过程中大概率会清醒反抗,但他就喜欢有脾气的女人?。 大不了就和以前那些女人?一样?,事后多哄哄,多给点钱。要?是不吃这一套,报警也没用,因为是烟淼自?己刷的房卡,自?己进的房门。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事情闹大,昏迷不醒半推半就,强`奸违背意愿的认定困难,没有证据很难说清。 陈柯宇通过下`药的方式骗过的女人?没有一百个?也有几十个?,对此轻车熟路,经验十足。 陈柯宇嘴角扬得极高?,但转了一圈没发现人?后,笑容渐渐淡下去?。 他掏出手机质问孙雨。 发完消息后忽然?想到有个?地方没有找过。 他无端地笑了下,将手机揣回兜里,往浴室的方向瓮中捉鳖地走去?。 …… 浴室干湿分离,烟淼害怕发出声音吸引外?面的人?,连浴巾都不敢拿。 她抱着双臂挡住胸前春光缩在洗澡间的最角落。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呼吸越来越紧。 她眼?睁睁地看着男人?靠近。 最后在磨砂门前停下。 男人?手搭上把手,发出非常轻微的声响。 除了这个?声音,烟淼紧张惶恐得其他声音都听不见了。 就在门即将推开的瞬间,外?面传出“砰”地巨响。 像是被人?大力踹开。 门外?的人?不知所措收回了手。 烟淼悬着的心倏忽落下,大吁口气。 幸亏有人?及时看见消息,来救她了。 “你他妈谁啊?” 陈柯宇的声音让烟淼一愣。 紧接着,什么东西坠倒在地,陈柯宇发出哎哟惨痛尖叫。 门把手再次被握住。 “等等——”烟淼冲到外?面扯浴巾,刚扯到一半,门推开了。 烟淼只?穿了件蕾丝聚拢型内衣,半裸着上半身。 昏暗的灯光下,肩线流畅,锁骨深凹,宛如精致的玉雕,显出女人?特?有韵味。 她怔在原地,和面色冷沉的闻泽形成对视。 第63章 不追了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很久了。 那一天烟淼记忆深刻, 他们坐在保卫处,闻泽冷垂着眼皮一字未吭。 后来,烟淼看过几次小也, 专挑闻泽不在的时间。 为?了避免偶遇, 她甚至不去五食堂吃饭。 再后来放暑假, 就更不可?能见到他了。 闻泽也是?从那天开始,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段很长的时间里。 两?人像两?条已经相交过的线,节点之后, 越离越远。 所以?闻泽出现在景德山庄, 推开1208浴室的玻璃门,站在她眼前时, 烟淼陷入梦境一般的虚幻,久久说不出话,也不知道反应。 连无衣蔽体的窘境都忘记了。 两?人面对面隔着三四步的距离对视。 直到闻泽背过身去,烟淼才回过神来, “外面是?陈柯宇吗?” “我怎么知道他是?谁。” 闻泽语气冷硬, 烟淼撇了撇嘴, 不知道自己哪儿惹到他了。 “我以?为?你认识。” 闻泽没回答, 脱下外套反手?盲扔过去,不偏不倚刚好抛在烟淼怀中。 浴巾落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台沿,一半皱皱巴巴地堆成一团, 另一端垂悬在空中轻微摇晃。 烟淼接住衣服后侧脸瞄去。 犹豫片刻,烟淼将闻泽的西装搁至一旁,扯过浴巾披在身上。 这时门外传来吵闹的人声?,烟淼听见班长吴林在说话, 以?及郑开远的公鸭嗓,大家你一言我一语。 有?人推门, 被闻泽抵住把手?,“等着。” 而后微微侧过脸,视线落在斜前方,这个角度全然看不见身后的人。 只是?在耐心等待。 惊吓让烟淼清醒不少,但脑子依旧一团浆糊,人像飘在云雾里。 她打开水龙头。 闻泽听见声?响问:“穿好没?” 烟淼闭着眼睛用?冷水拍脸,听见问话下意?识抬头,平衡感在这一刻完全缺失,好在手?肘撑了上去。 西装坠地,烟淼也“嘶”了声?,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闻泽瞬间回头,烟淼趴在洗手?台上脸埋进?臂弯里。头发?凌乱披散着,滑落的浴巾露出一大截肩臂,看上去异常难受。 闻泽快步过去,捡起地上的西装,将人裹着打横抱起。 …… 吴林是?第一个看见消息的,扔了酒杯领着所有?人往1208赶。 到的时候门半敞,陈柯宇坐在地上,头发?乱糟糟,鼻子和嘴巴都在流血,模样狼狈至极。 吴林和郑开远搀扶陈柯宇起来。剩下十来人挤作一堆,七嘴八舌询问。 “怎么回事?” “谁打你?” “烟淼呢?” 陈柯宇甩开吴林的手?,扫视一圈后落在孙雨脸上,暴躁道:“你们来干什么!” 众人一噎。 理所当然认为?陈柯宇同样看到群里的求救信号才过来的,只不过比他们快一步。 现在是?丢了脸在乱发?脾气。 大家面面相觑,脸露疑惑。 只有?孙雨神色紧张,惴惴不安。她撇开脸躲开陈柯宇质问的视线,在一群人里显得怪异。 当务之急是?烟淼在哪儿。 浴室里的响动说明有?人,吴林想也没想上前一步推开。 没料到门内有?力量对抗,心下一紧,估摸着烟淼是?被人劫持了,正欲招呼几个男的过来。浴室里沉稳冷冽的男声?穿透玻璃门传来—— “等着。” 没有?温度的声?音让人犯怵,吴林刹那收回了手?。 “说话的是?谁?”钱玉洁站在最后面,好奇地垫着脚抻长脖子看门缝。 吴林和其他人则看向陈柯宇。 他可?能是?现场唯一一个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 “我他妈知道个屁。”陈柯宇啐了一口?血。 吴林摸出手?机,“先报警。” 陈柯宇擦嘴角的动作僵住,孙雨捏了下拳头,深呼口?气,忽然尖声?道:“你看见群里烟淼发?的求救消息该等我们一起来,一个人太危险了。” 吴林被她吼得手?一滑,手?机砸在地上。 陈柯宇陷入愣怔,反应过来后脸色极其难看。 孙雨又接着道:“你这细皮嫩肉的身板怎么可?能打得赢别人,那个男的对烟淼做了什么?” 大家的疑惑在孙雨的引导下豁然开朗。 “天呐,不会是?被那个了吧?” “快撞进?去,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一个!” “敢打陈公子,我看他是?不想在A市活了。”郑开远说着撸起袖子,作出要把里面的人打死给?陈柯宇出气的架势。 “不要冲动,万一手?上有?刀,先报——” 门推开。 上一秒还嘈杂的房间倏然安静,鸦雀无声?。 大家怔怔地张唇望着,男人身高目测一米九几,衬衣洁白无瑕,只是?前襟被怀里的女人抓着而生出几丝褶皱。但丝毫不影响沉冷矜贵的气质。 气场强大到人群不由自主往两?边散,给?他空出条路。 钱玉洁心梗了一下。 在回廊往下眺望的画面深刻印在脑海里,她敢笃定如今抱着烟淼的就是?安居阁内那位连背影都遥不可?及的男人。 怎么会? 怎么可?能?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觉得大概率是?误会,因为?男人实在太出尘,宛如高高在上的神邸。 烟淼没有?反抗,相反左手?搭在他肩膀上,蜷缩着将脸完全埋进?胸膛。裹在她身上的西装也让人觉得两?人关系旖旎暧昧。 但问题是?,烟淼在群里喊救命。 众人的思绪搅成一团理不清的毛线。 郑开远叫嚣:“喂,打了人想走?” 闻泽面色冷淡抱着烟淼经过。 “操了,老子叫你——” 闻泽驻足,回头,表情依旧淡,视线掠过叫喊的郑开远,直直落在陈柯宇身上。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目光锐利至极,陈柯宇不受控地吞下口?水。但表面强装镇定,梗着脖子问:“知道我是?谁吗!” 闻泽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很浅地笑了下,笑得陈柯宇头皮发?麻,“代?我向陈副局问声?好。” 陈柯宇张着嘴,面露震惊。 人走后,大家纷纷议论起来。 郑开远脑筋转得快,见不可?一世的陈柯宇反应异常,小心翼翼地试探:“你们认识?” 陈柯宇脸色难看到极点。 郑开远:“他家是?……” 陈柯宇不耐烦地瞪他一眼,掏出手?机往外走,打算问问这人究竟是?谁。 两?个高大壮硕的男人一左一右守在门口?。 走出去的陈柯宇被拦住了。 “干什么?!” 他垂下手?机,眉心拧成川字。 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火气直窜。 保镖面无表情地道:“在里面等着。” 陈柯宇恼羞成怒,“他妈的要老子等谁!” 保镖不客气地将他推回去,言简意?赅。 “警察。”- 宁晚笙得知闻泽前往山庄见爷爷后,从日本马不停蹄飞回来。 刚好赶上晚宴。 宁晚笙和爷爷打完招呼,径直走到闻泽旁边,侍者见状拉开椅子。 宁晚笙顺势坐下,笑着说:“好久不见。” 闻泽:“宁小姐好久不见。” 声?调平平无奇,例行公事。 宁晚笙心里不悦,但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我们可?以?天天见。” 闻泽:“宁小姐学业繁忙,不敢叨扰。” 宁晚笙和他对视,“是?你没时间。” 大家纷纷看过来。 宁晚笙:“开个玩笑。” 在场的除了宁董,还有?其他几个宁康和风盛的高层。 开宴前,宁董隐晦提醒不要再谈公事,大家只能谈谈山水字画。 宁晚笙一来,气氛活跃不少,逗得大家开怀大笑。 宁董对自己这位孙女越看越喜爱。 只是?旁坐的闻泽沉默不语,面色淡然。 宁董收起笑容。 晚饭后,众人簇拥着宁董离去。 风盛的股东在后面面色不虞,从前只有?别人求助于风盛,哪想到会有?如此憋屈的一天。 一行人出了阁楼。 宁董扶着肚子,“走几步路消消食。” 秘书招手?司机先行离开,和助理保镖跟在后面。 闻泽驻足侧目,“我陪宁董散步。” 宁晚笙搀着爷爷的手?臂撒娇,“我也要去。” 宁董笑着拍拍孙女的手?,看向闻泽,“和老头子散步无聊,还是?你们年轻人有?共同语言。” 宁晚笙趁大家不注意?,悄悄对着闻泽挑眉。 闻泽直言道:“宁董,我有?话说。” “和小晚说一样。”宁董淡笑道:“她是?我孙女儿。” …… 目送宁董离开,闻泽迈脚。 宁晚笙追上去,“你说吧,我转达给?爷爷。” “不必。”闻泽继续往前走,没有?停留。 宁晚笙面朝他挡住去路,“我知道风盛出问题了。” 闻泽驻足。 “我可?以?帮你。”宁晚笙说:“我爷爷或许不会听你的,但一定会听我的。” 闻泽掀起眼皮。 见他动摇,宁晚笙心中大喜,继续道:“我有?宁康的股份,而且我爷爷去世,所有?的股份只会留给?我。” 闻泽陷入沉默。 见他不说话,宁晚笙也缄默片刻。 思忖后,冷不丁问:“你有?多久没回学校了?” 这句话似乎戳到闻泽的痛处,他很轻地蹙了下眉。 宁晚笙笑了笑:“风盛的问题有?办法解决,你也可?以?继续你的学业。” 闻泽的视线上移,虽然目光没有?相接,但明显的出神让宁晚笙知晓件事—— 他彻底动摇了。 没有?一个男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所以?……”宁晚笙露出贝齿,“要不要和我在——” 话未说完,宁晚笙被推开了。她莫名奇妙地回头望去。 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位长发?女生路过,只有?背影,连侧面都看不见。 但闻泽急切的脚步让她胸口?发?紧。 宁晚笙望着那抹倩丽身影,心里滋生出一个非常不是?滋味的猜想- 烟淼不知道被人抱去了哪里。 她浑身发?软,意?识不清,只知道自己被人轻轻放下,身体陷进?柔软的被子里。 环境陌生,但她莫名觉得安稳可?靠。 可?能是?怀抱温暖,也有?可?能是?包裹她的味道像雨后的冷松一样好闻熟悉。 十足的安全感让她放松防备,渐渐失去意?识。 床头灯只打了一盏,淡弱的光线模糊了烟淼的脸颊,她背对门面朝窗,像婴儿一样攥着被角蜷缩成一团。 闻泽走过去,轻轻地掖好被角。 在床头站了很久很久,直到手?机震动他才挪开步子。 几分钟后。 闻泽打完电话回到房间。 床上的人已经换了睡姿,被子一大半堆叠在地上,另一角压在烟淼身下,她半趴着,因为?热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裹住她身体的西装外套也掀了一半,半敞着露出白皙肌肤。 闻泽瞥过视线,调低中央空调的温度,又叫人换了床薄被。 烟淼眉头紧皱,咕喃着说了声?什么。 闻泽俯身,虚贴在她唇边,轻声?道:“说什么?” 烟淼又咕哝一声?,闻泽依旧没听清,以?为?是?烟淼口?渴,直起身体。 烟淼忽然坐起来,西装随即滑落,坠在地上。 在极其安静的环境里发?出窸窣声?响。 “醒了?”闻泽问。 烟淼闭着眼睛回答:“好紧。” 这回闻泽听清了,“什么好紧?” 话音一落,烟淼反手?解开内衣扣子。 第64章 不追了 周遭安静至极, 闻泽仿佛听到金属扣弹开的声音。 光线晕在她肩头,像有?一层薄纱笼罩在上面,细腻诱人。 烟淼眼皮轻闭着, 完全注意不到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旁若无?人地继续脱内衣。 由于坐姿不便?, 又?困得?迷迷糊糊的,她摸索好几秒才找到扣子。 聚拢型内衣通常用排扣,烟淼折着胳膊从下往上依次解, 解到?最后一颗时, 钩子挂住了,怎么扯也扯不掉。 胳膊因为抬太久而泛酸, 她深深地蹙起眉头。 短暂的时间里?。 闻泽的思绪变了又?变,在考虑是搭手帮忙还是阻止眼下行为。 最后在烟淼舒展眉头垂下手臂,极细纯黑的内衣肩带顺势向两旁滑落露出白皙饱满的边缘时,闻泽选择大步迈去。 烟淼被勒得?心慌, 尤其是平躺着, 肋骨压着很不舒服。 很早之前她就想解开了, 但身体太困顿。 实在受不了才强撑着爬起来?, 好不容易解开扣子挣脱束缚,还没来?得?及舒服吁口气,忽然一股力量迎面撞上来?。 她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压回了床上, 肩头也被温热的东西重重地按着。身体陷进?柔软的床垫弹了几下后才恢复平稳。 熟悉的味道?侵入掠夺。 烟淼艰难掀起眼皮,清隽清冷的面容近在咫尺。 似乎是在意料之中,但又?在预料之外。 烟淼被他按着肩头动不了,迷蒙着双眸黏糊糊地嘤了一声:“干嘛啊……” 身上的男人没有?回答, 在本就安静的环境下显得?异常沉默。 帘子拉得?严严实实,床头的夜灯太过黯淡, 烟淼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隐约将他睫毛在眼睑处拓出的阴影收入眼底。 烟淼醒神半分,对?于他压上来?的动作很是不解,因此又?问了一遍:“你想干嘛?” 闻泽哪儿都没看,直直对?上她瞳仁。 他们隔着一层轻薄的夏被对?视。 暗光下,她的瞳孔扩大,颜色比夜还漆黑,像陷进?去就出不来?的漩涡,是陷进?,是防备,也是警惕。 然而闻泽从烟淼双眸里?看到?自己的一刻。 就知道?自己已经掉进?去很久。 再也出不来?。 “你说我在干什么。” 温热的呼吸混着淡淡冷松香扑在眼皮,烟淼的睫毛上下轻颤。 没等她说话,闻泽将被子往上拽了一截,刚好能遮住她裸`露的肩头。烟淼这才反应过来?,内衣带子挂在手肘处,将落未落,但肌肤的敏感触觉和脱完没差。她下意识想在被窝里?将肩带扯上,但被闻泽压着根本动不了手臂。 “不知道?我在这儿么。”闻泽低哑着嗓子问。 烟淼睡眼惺忪,愣愣地没有?回答。过了片刻才反应慢半拍似地点头。 同时回答他的问题,“知道?。” 闻泽语气有?些冷。 “知道?还脱。” 烟淼睡眼惺忪,嗓子像裹了一层热糖似地黏腻,“难受。” 她在解释脱衣服的行为。闻泽会错了意,手摸上她额头,无?可奈何地轻叹口气:“喝了多少酒?” “没喝多少。”烟淼摇头。 闻泽轻呵一声,似对?说辞不悦。 “就两杯,真的。”见他不信,烟淼着急伸出手臂比出两根指头。 闻泽撇开视线,手肘借力直起身体,从烟淼身上离开,他活动了下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而僵疼的手腕。 只有?一开始扯被子时两人有?触碰,后面全靠闻泽撑着。 烟淼也跟着坐起来?点儿,她脑袋一半落在枕头上,另一半抵靠在床头。好在顶级套房里?的床头都是真皮软包,不觉得?疼,只是闻泽淡扫过去来?的视线让她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她一只手臂在外面,腋下压着被子。长发凌乱地贴在下颚和颈窝,脸颊泛着红。 闻泽的目光毫不忌讳地扫过,“还要我教你盖被子?” 烟淼愣怔一瞬,垂眼看去。 小声嘀咕:“这也没什么。” 想教育她防备心太弱,但又?觉得?没立场。 不知道?说什么好的闻泽干脆起身朝落地窗前走。 烟淼瞧见他动作,蓦地抱着被子坐起来?,后背和空气坦荡接触。 “你要走了?” 闻泽回头,春光泄了满室。 他没想过走,但看着她希冀的表情,不受控地淡嗯一声。 就好像。 企图通过她的回应试探出什么。 烟淼望着他,迟疑了很久后问:“能不能别走……” 这一瞬间,房间内比任何时候都安静。 只有?发紧的呼吸声。 闻泽眸光闪动,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西装。 理了理搭在胳膊肘后才缓慢抬眼。 “不走站在这儿看你睡觉?” 烟淼看着他的动作,“我害怕。” 闻泽夹住西装的手抄进?兜里?,冷冷淡淡地问:“我在就不害怕了?” 烟淼点头。 闻泽静静地看着她,“为什么。”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 按理说这里?很安全,除了中式实木风装修让她想到?小时候看的恐怖电影。 烟淼环顾一圈,“房间太大。” 闻泽:“卧室不到?六十平,门可以锁。” 烟淼看向手边,“床也太大了。” 没有?人守着也没有?玩偶给她抱,睡觉严重缺乏安全感,尤其是刚发生那?样的事。 闻泽沉默住,视线落在她抱在怀里?的被子边缘。 “你男朋友知道?你对?别的男人说这种话吗。” 烟淼滞住,“你是说小段?” 闻泽眉心飞快地蹙了下。 明显不想听到?这样亲昵的称呼。 “为什么想我留下。”闻泽说:“我要听实话。” 烟淼认真道?:“你比陈柯宇有?背景,你在他不敢动我。” 像是猜想有?了印证,闻泽很轻地笑了。 笑得?冷漠淡然,“放心,我不在他也不敢。”- 闻泽走后,烟淼一个人抱着枕头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发了很久的呆。 闻泽的确比陈柯宇有?钱有?势得?多,但这不是她想他留下的根本原因。真实原因是什么她理不清,但清楚知道?不是因为陈柯宇,就算是,也只占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可以忽略不计。 害怕更不用提,烟淼的胆子一向大,幼儿园就可以单独进?鬼屋兴高采烈地笑着出来?。 房间空空荡荡,烟淼垂下眼皮,直到?蜷缩的腿发麻到?难以忍受,才掀开被子下床。 她光脚踩着昂贵的手工地毯上,悄然无?声地往衣柜走去。 柜子里?挂有?一件西装和一件睡袍,烟淼取下白色睡饱裹上,没有?着急回床,而是轻手轻脚地向入户处走去。 无?论从空间的宽敞程度、设计感,还是家具陈设的质感来?说,这间套房比1208奢侈多了,是那?种低调的奢侈。 烟淼绕过客厅。离门口越近,她的脚步越轻。最后停在门口侧耳倾听。 走道?一片幽静。 烟淼站直腰,怔然出神。 明明关门声清晰地传进?了耳朵里?,她还是想确认闻泽是不是真的走了。 确认门外无?人后,烟淼回到?卧室。 睡意消了大半,回忆今晚的种种经过,除了陈柯宇居心不轨早有?预备外,给房卡的孙雨也脱不了关系。 头晕目眩的感觉再次袭来?。 烟淼拍了拍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 红酒的度数不高。 小小的玻璃杯,就算喝两杯白的,她也不可能晕成这样。 一个激灵闪过。 烟淼倏忽想到?那?杯水。 她走到?床头捞起手机。当时在浴室神志不清,手机是闻泽拿的,也是他放在床柜给她冲上了电。 群里?的消息停留在她发出求救消息后,没有?人讨论后续。倒是私信一大堆,烟淼往下快速划,全是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有?班长吴林问她在哪儿,有?没有?事。别的没多问。 烟淼报平安后,吴林发消息过来?。 吴林:陈柯宇被警察抓走了。 烟淼瞄了眼右上角的时间,接近凌晨十二?点。 吴林:还有?孙雨 吴林:一起被带走了 烟淼楞了一下,没想到?闻泽知晓内情。 吴林:你不跟着去做笔录? 烟淼翻开通讯录,拨通了一串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 响了大概七八秒,仿佛过了七`八年。 看来?是不会接了,烟淼失落地垂下手。 就在她垂眼准备挂断时,屏幕上突然有?了记时显示。 手机贴在耳畔,对?面没有?出声,烟淼张了张唇,想叫他名字,但闻泽的沉默让她将话咽了回去。 烟淼直接问:“我是不是要去做笔录?” 闻泽低沉嗓音通过听筒传来?,比现实多了几分冷漠。 “等立案。” “噢……”烟淼的左手无?意识地揪起睡袍腰带,“谢谢。” 对?面“嗯”一声。 然后就是沉默。 像断了线一样安静。 闻泽虚靠在房门旁的墙上,没有?握手机的那?只手指间夹着烟。 “你要怎么谢我。” 烟淼思忖片刻,“请你吃饭。” “我的时间很宝贵。” 烟淼颈窝夹住手机,散开腰带重新系紧,“那?你说怎么谢。” 闻泽:“不用了。” 烟淼手上动作一顿,胡乱打?了个结,没有?强求,“好……” “还有?别的事吗?”闻泽问。 烟淼知道?这是着急挂断前的礼貌问话。 不过她确实有?要紧的事。 “那?个……能不能帮我取一下行李?” 烟淼的箱子在另外一栋楼,先前孙雨说给她送来?。 里?面有?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洗漱用品不急,但她的外套脱在了1208的床上,明天?一早只能穿睡袍出门。 等了半秒,电话里?没有?传出声音。 烟淼睫毛垂下,“没关系,我自己拿。” “等会送来?。” 烟淼掀起眼皮,应声道?:“麻烦你了。” 十几分钟后门铃响起。 一位穿着酒店统一服装的服务生拎着一个白色行李箱站在门口。 “请问是烟女?士吗?” 烟淼没回答,掠过视线往旁边望去。 这一层楼只有?两间房,走道?尽头空无?一物。 服务生拔高声音:“烟淼小姐,你的行李箱。” 烟淼收回视线,从她手中接过行李,眼皮垂得?低低的,声音也低:“谢谢。” 第65章 不追了 半个小时前。 闻泽挂断电话, 掐灭烟转身去往烟淼的房间。 房间很小,普通标间样式,入口是卫生间和淋浴室。床尾离墙壁不到两?米的?距离, 白色行李箱大喇喇的摊开放在地上, 挡住一大半去路。 闻泽弯腰将行李箱挪到另外一边, 环顾一周后走到床头柜前取下充电器。 充电器插口处连着一个白色蓝牙耳机仓,打?开发现里面只有一只耳机。闻泽挪开床头柜,打?开每一个抽屉, 也找过床下, 另外一只怎么也不见踪影。 找了半晌,最?终在枕头下找到。同时发?现的?, 还?有裹在被窝里的?游戏机,以及眼罩。 闻泽一一装进行李箱里,顺手将凌乱散落犹如贼翻过的?衣服重新叠好。 做完这一切他推开了浴室的?门,入眼便是挂在架子上的?内裤, 款式和她今天上身穿的?衣物一样。黑色蕾丝, 系带极细, 边缘镂空。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 最?后迈步走?去。指腹在离轻薄布料不到毫米时,倏地收回了手。 她有男朋友。 这不合适。 闻泽忽略掉悬挂在脸颊旁的?贴身衣物,唇线冷抿, 低垂着长睫快速收捡台面上的?瓶瓶罐罐。 宁晚笙痛恨自己今天穿的?高跟鞋太高,长距离走?路脚底真疼,她一边抱怨一边往小助理发?来的?房间号走?去。 神奇的?是,在看到闻泽的?一刹那, 怨怼全消,只?有高兴。 “找你好久。”宁晚笙快步走?去, 拦住刚从房门出来的?闻泽。 “有事?”闻泽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冷。 宁晚笙不高兴地道?:“能不能别总问我这两?个字。” 闻泽绕过她。 宁晚笙握住拉杆,撇嘴,“丢下我之前好歹说一声,哪怕一个字也行。” 闻泽回答,视线落在她手上。 宁晚笙手攥得?紧紧的?,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她仔细打?量眼前的?行李箱,纯白色,右上角贴有卡通图案的?贴纸。 “谁的?行李箱?”宁晚笙问:“你要拿着它去哪儿??” 闻泽:“和你没关系。” “我们话还?没说完。”宁晚笙说。 闻泽:“早已经说完了。” 宁晚笙蹙眉,“什么意?思?” 闻泽:“宁小姐是聪明人。” 宁晚笙视线再次落在行李箱上,“那个女人的??” 她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真的?是她?” “什么那个女人,”闻泽:“她叫烟淼。” 闻泽的?面无表情让宁晚笙恍然,原来对话时的?出神不是因为对交易条件动心。 “我有那么差吗?”宁晚笙不甘心地问。 闻泽:“不了解。” “多和我接触,你一定会喜欢上我的?。”宁晚笙很有自信。 闻泽冷笑下,“不想了解。” 宁晚笙被他笑得?气?血上涌,“宁康你也不需要了?” 闻泽:“不需要。” 该做的?已经做了,宁康紧咬着不松动,就?算他跪着求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筹谋里,宁康不是唯一的?出路。 宁晚笙的?底气?一下子泄尽。 她捏紧拳头,压迫他:“所以你要为了一个不喜欢你的?女人放弃数学,放弃风盛?你有没有想过你去世的?爷爷,上吊的?父亲,躺在病床上等死的?大伯。” 闻泽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松手。” “我就?问你划算吗?你到底是不是数学天才,这点算术都不会!” “还?是说你是个傻子!” 对她的?嘶吼没有半点反应,闻泽隔得?远远地经过她。 宁晚笙气?得?直跺脚,冲他背影大喊:“闻泽,你给我走?着瞧,会有你求着和我在一起的?那一天。”- 站在门口的?服务生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请问还?有别的?需求吗?” 烟淼摇头,“没有了,谢谢。” 服务生帮忙阖门,“烟小姐,晚安。” 烟淼锁上门,拖着行李箱往里走?。空间大的?好处便是倒放行李并不挡路,她蹲在地上拉开拉链。 入眼的?一瞬让烟淼呆住。 衣服整齐叠放在右边,化妆品和护肤品按照罐子大小放在内置网袋里,间隙里卡着耳机和游戏机等电子产品。 客房服务已经好到这种地步了? 不愧是一千多一晚的?酒店。 身上出过汗黏黏糊糊的?,烟淼找出浴巾和睡衣,箱子很快又变得?乱糟糟的?。因为在外留宿一夜,内衣物只?带了一套,烟淼翻来翻去找不到内裤。 她记忆深刻,自己确实是带了一整套来。 想了半天,忽然记起山里空气?潮湿,内裤被她挂在卫生间通风。 服务生肯定收拾漏了,凌晨一点过,烟淼不想麻烦别人。只?好换了之后立马手洗用?吹风机烘干。 这一晚。 烟淼以为自己会睡得?不安稳,但当脑袋枕上枕头身体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时,困意?铺天盖地般袭来。 迷迷糊糊中知道?是药效没过的?原因,这一觉睡去再睁眼估计是明天中午。 她捞过旁边空闲的?枕头搂在怀里,弓着背调整到最?有安全感的?睡姿,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 闻泽将行李箱给了酒店管家帮忙转交。 夜阑人静,他却没有丁点睡意?。助理开了新的?房间,闻泽坐不住,走?到尽头延伸出的?露台抽烟。 山里温差大,到了晚上,山间吹来的?风拂在脸上带有裹着泥土和植被清香的?凉意?。 但这并没有驱赶闻泽心中按捺的?烦躁。 直到转身进屋捞起搁在茶几上的?房卡,朝电梯的?方向?走?去,躁动的?情绪才渐渐平缓下来。 烟淼的?睡相比闻泽想象中的?还?差,枕头掉在地上,拖鞋一边一只?,手臂和大腿压住被子,身体一半暴露在空气?中,好在睡裙裙摆没有因此掀起。 掖好被子没一会儿?,烟淼又当着他面踢开。已经数不清是今晚第几次掖被角,他轻轻撩开糊在烟淼脸颊上的?头发?,额头和鬓角没有汗水,说明她不热,只?是单纯喜欢踢被子。 夜灯关闭,遮光帘拉得?紧密严实。他在黑暗里静静地凝视着睡梦中的?人。 过了很久很久,室内的?黑暗褪了一层色变得?灰白时,闻泽知道?自己该走?了。 他艰难地将视线从烟淼脸上挪开,掏出手机看了眼,凌晨五点二十一,回去还?能睡一会儿?。思忖间,目光又自然地落回在她身上。 闻泽走?近,俯身牵起她的?胳膊塞进被子里。 烟淼陷入光怪陆离的?梦里,忽然听到了什么动静,像是从现实传来,画面也在这时陡然变换。 她缩在浴室的?角落瑟瑟发?抖,陈柯宇一步一步地朝她逼近,面露狰狞,脸挂□□。就?在陈柯宇攥住手腕强`暴她时,有人推门而入。 她大松口气?,欣喜喊道?:“闻泽。” 现实里,走?到床尾前的?人蓦地停住,缓慢回头。外面的?光线已经投了进来,闻泽清晰地看见她嘴唇翁张。 “是小段还?是闻泽?”他站在原地问。 床上的?女人轻轻闭着眼,随着溢出的?呢喃,蝴蝶般的?睫毛上下轻颤,“闻泽……” 理智在情感中反复挣扎,闻泽闭了闭眼睛,转过身看她。 像是说给她听,也是警告自己,“不要叫我的?名?字,你有男朋友,应该叫他。” 话音一落,她又轻喃一声。 这一声比之前任何一声都吐字清晰,余音婉转。 就?好像。 她余情未了,念念不忘。 脚步声又急又重,迫不及待停在床头,床垫随着衣摆摩擦的?声音应声下陷。 闻泽一手撑在枕头上,另外一只?用?虎口钳住她下颚,先亲了亲她紧皱的?额头,从眼皮,鼻梁,一直啄到唇角,最?后惩罚似地重咬上去……- 翌日一早,烟淼被内线电话吵醒。 对面是一个陌生男人,嗓音比闻泽要粗砺很多。 “烟小姐,起床了吗?” 烟淼掀开被窝,“起了。” 男人又问:“吃早饭没?” 烟淼低头找拖鞋,“你是……?” 对面说:“我是小周,闻总的?助理。” 烟淼记得?拖鞋就?在床下,她弯腰勾头往床底看去,床板离地面特别低,只?有小拇指长的?间隙,她跪趴在地毯上,一边找一边疑惑:“闻总?” “对,闻总。” 床底一片漆黑,烟淼打?开扩音后又点出手电筒照亮。 “闻泽?” “嗯,是闻泽先生。” 烟淼手掌撑在地上,地毯扎得?手心软肉略疼。她木讷片刻,从地上站起来,目光不经意?瞥过床角。 原来拖鞋摆放在床尾处。 她走?过去趿上,但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烟母常常骂她没收拾,从来不摆鞋子,拖鞋总是东一只?西一只?乱扔。 然而这双灰色一次性拖鞋跟有强迫症似地鞋尖齐平,鞋跟对准,和地板线缝成九十度。 “烟小姐?” 电话里传来的?疑惑将烟淼飘远的?思绪拉回。 “你说。”烟淼往卫生间走?。 “派出所那边需要你配合调查,你要是没吃饭先去吃饭,如果已经吃了就?下楼,我在楼下等你。” 烟淼:“等我二十分钟行吗?” “好的?烟小姐。” 烟淼随便吃了两?口自己带的?零食,坐上去派出所的?车。 自称小周的?男人看着很年轻,烟淼估计比自己大不了几岁。 车子驶出景德山庄不久,吴林发?来消息说他找了辆大巴车,下午三点回程,问她要不要一起走?。 烟淼抬眼询问:“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我也说不清楚。”小周看向?后视镜,“不过饭点应该能赶上。” 烟淼“嗯”了声,低头回复吴林。 景德山庄位于两?个郊县的?接壤线处,将近一个小时后的?车程才到派出所。 警方将烟淼带进一间屋子询问,笔录做完十一点,强烈的?阳光洒进车里,晒得?人暖洋洋的?,烟淼坐在后排不小心睡着了。 等再睁眼,车子已经驶进景德山庄了。 烟淼揉了揉眼睛,打?开手机。 吴林:十二点在满庭香吃饭 吴林:【位置】 吴林:出酒店右转经过塔楼,往前走?大约两?百米再左转,然后一直走?就?能看见了,找不到我出来接你 车子泊入车位,烟淼解开安全带。 打?开车门前烟淼对着驾驶座道?:“谢谢。” 小周挂上P档,“烟小姐客气?了。” “也谢谢你们闻总,麻烦帮我转达。”烟淼说。 小周点头。 烟淼下车后按照导航往满庭香走?,她一边走?一边思考“闻总”这个称呼。对数学如痴如狂的?他怎么突然接手了家业,他还?上不上学?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烟淼差点撞上树干,她停下来,环顾四周。 一模一样的?塔楼好几个,山里手机信号弱,导航不准确,转来转去又回到原先的?三岔路口。 烟淼站在原地摸摸头。 忽然,有人从旁边的?幽静小道?出来,烟淼看看她,又看看摆在自己面前的?三条路。 路人似乎心领神会,“你要去哪儿??” 烟淼:“满庭香。” “满庭香啊……刚好我也要去,你跟着我走?。”路人说。 烟淼道?完谢,和她并排,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 与此同时的?雅间。 宁董离开后,包厢只?剩下闻泽和宁晚笙两?个人。 爷爷只?是接电话,没说不回来,宁晚笙料定闻泽不会擅自先行离去。 闻泽确实钉在椅子上没动,只?是爷爷走?后,他再也没有说过话。 “这道?菜很特别。”宁晚笙站起来,用?自己的?筷子夹起搁进闻泽的?碗里。 她坐回去,笑着问:“知不知道?为什么特别?” 闻泽捞起手机垂眼浏览,像是没听见。 宁晚笙:“因为是我做的?。” 闻泽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宁晚笙放下筷子,托腮问:“她有没有给你做过饭?” 闻泽的?指腹悬在屏幕上空滞了一瞬。 “一看就?没有。”宁晚笙捂嘴笑,“说明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喜欢过你。” 闻泽终于掀起眼皮,眼睑处一片青黑,疲惫尽显。 宁晚笙看得?心疼,她调过监控,知道?闻泽把那女人抱进自己房间,还?守了后半夜。 “值得?吗?”宁晚笙给自己倒了杯茶,“陈柯宇不是好人,她也不见得?洁身自好。” 她将茶杯推过去,慢悠悠地道?:“一个巴掌拍不响。” 闻泽冷淡开口:“不要随便评价她。” 宁晚笙收回手,抿了抿唇。 “好,不说她坏话。” 宁晚笙话锋一转,状似无意?地提起,“她和男朋友在操场上演的?偶像剧你看没?” 见闻泽没反应,宁晚笙捞过放在隔壁座椅上的?包,打?开拿出手机扬了扬,“我有视频。” 闻泽纠正她,“是前男友。” 自爷爷去世,他强迫自己不再去关注他们的?事情,但昨晚道?德沦陷后,终究是没忍住。 宁晚笙顿了下,脸上的?笑容淡去又盛开,笑得?人畜无害,乖巧甜美。 她深情并茂地道?:“吻得?特别激烈,难舍难分,我保证你看了会忍不住劝他们复合。” 闻泽眸光黯下去,语气?却云淡风轻,“我知道?。” “上床呢?”宁晚笙:“你能忍受一个和别的?男人赤`裸纠缠过的?女人?” 闻泽:“那是她的?自由。” 宁晚笙:“我不信你不介意?,心里没疙瘩!” 闻泽不轻不重地回答:“不介意?。” 拼尽全力的?一拳头砸在棉花上,怎么刺激不到对面的?男人,宁晚笙气?急败坏。她被爷爷捧着手心里长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看上的?东西一定要抢到手里,哪怕不折手段。 雅间的?门大敞,大厅和过道?的?景色尽收眼底,谁来了谁走?了,宁晚笙看得?一清二楚。 对于她的?愣神,闻泽并不在意?。他站起来,客气?疏离地保持最?低线的?礼仪。 “宁小姐,有事先走?了,劳烦知会宁董一声。” 宁晚笙快速收回视线,桌上她碰过的?碗筷和杯子一根指头都没动。面对闻泽的?冷漠,宁晚笙像站在大冬天里胸口破开了一个口子,冷风呼呼往里灌。 她无端地笑了下,跟着站起来,快步走?到背朝门的?闻泽身边,没有任何征兆地扑上去。 …… 烟淼原本没有注意?到对面包厢的?动静,直到身旁的?人咳嗽了一声。 “啧,大白天的?。” 烟淼循着她的?视线看去,隔着很远的?距离,男人肩宽腿长,气?质斐然,没有露出全身的?背影,但她一眼认出了是谁。 路人哼笑一声,“偏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受不了。” 烟淼钉在原地,望着他们忍不住想。闻泽确实时间宝贵,非常忙。 只?不过是,忙着抱女人。 第66章 不追了 宁晚笙不管不顾地扑上去, 同时往外看去。烟淼停在原地,鞋底像沾了?胶水牢牢黏在地上,怎么也挪不开脚。 目光相接的短暂瞬间, 她看见抱住闻泽的女生浅浅扬起?嘴角, 唇色娇艳, 和古色古香的装修内饰形成鲜明对比,让人难以把持。 烟淼今天起?了?个大早,没有化妆, 又做了一上午的笔录。嗓子干涩, 唇瓣起?皮,她舔了?舔唇瓣。 旁边的路人说:“我走了, 满庭香就在这儿。” 烟淼点头,“好,谢谢。” 等再回头,雅间的门?砰的一声被?女人?勾脚关上。烟淼撇开视线, 脸上恢复平淡如常, 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被?一个侍者拦住。 这栋阁楼专供政商谈事, 最忌讳厅内有人?逛来逛去。 应侍生面色严肃:“您好,请问需要帮助吗?” …… 烟淼是十二?点半到的满庭香,她走过去时, 隐约听到嘈杂交谈声里冒出几?声她和陈柯宇的名字。 听到这三个字就开始反胃,吴林看见她,站起?来大喊一声:“烟淼,快来!” 烟淼走过去, 吴林起?身拖来一张椅子,让大家挤一挤往旁边挪。烟淼坐下后, 众人?投来的目光欲言又止,气氛变得冷凝。 吴林活跃气氛,乐呵呵地问:“等你老半天,我们就先吃了?,见谅见谅。” 烟淼笑笑,客套的说辞觉得没必要,说着很累。 吴林将碗筷递过去,又问:“怎么才来?” 烟淼:“走错了?。” 吴林咦一声,挠头道:“我给你发了?定位。” 烟淼继续笑:“我是路痴。” 坐在对面的钱玉洁嘀咕一句,“可不是吗,房间都能?走错。” 她可能?忽略了?桌上的安静,随口吐槽的一句像扩音器般放大,字字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 烟淼闭了?闭眼睛,深吸口气,起?身道:“慢用,我先走了?。” “烟淼,欸,烟淼?” “卧槽,会不会说话!” “我开玩笑的嘛。” “服了?,你又不知道事情的经过。” “女人?最了?解女人?,你一个男的懂什么,又不会鉴茶。” “钱玉洁你过分了?。” “我又没说错,她就是茶。” “……” 太阳勾住夏天的尾巴,强烈地发光发热,烟淼走到门?口,被?刺得眨了?眨眼。她抬手遮住太阳,远处的人?造瀑布潺潺流水滴滴答答,混着身后的争执噪音,在空旷的山间由近及远散去。 烟深从A市赶来,烟淼接到电话时刚睡醒,在烟深的催促下,她拖着行?李箱下电梯。 远处的泊车位停着几?辆商务车,烟淼抻着脖子张望,没找到哥哥的车。 手刚摸出兜里掏手机,跟前一辆骚包的亮蓝色轿车猝不及防鸣笛,把?烟淼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车窗下降,露出烟深侧脸,他戴着墨镜看过来,下巴往后备箱抬,“速度。” 烟淼没动,从车头打?量到车尾,“爸给你买新车了??” 烟深嗤一声,解开安全带开车门?,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往后走,没好气地道:“自己买的。” “多少钱?”烟淼望着车标问。 她对车子不感兴趣,但保时捷还是能?认出来。 后备箱关上,烟深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够你买几?十个包。” “你种彩票了??”烟淼目瞪口呆。 烟深呵声:“就不能?是你哥我自己赚的。” 烟淼上下审视他一番,皮鞋澄亮,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头发也抹了?油。 帅气之?余,总觉得有点臭美。 这不是烟深的风格。 烟淼直言不讳地问:“你被?包养了??” 烟深一巴掌拍过来,力度打?到差点把?烟淼脑袋压回脖子里,“废什么话,上车。” 烟淼敢怒不敢言地走上副驾,毕竟烟深把?她送回家后还要马不停蹄回A市。 太阳下山掩在坡后,天色暗了?不少,越走雾气越重。烟深打?开除雾,余光瞄向副驾从上车后一言不发也不玩手机的烟淼。 “旅游团包接不包送?” 过了?好几?秒,烟淼才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烟淼走时,烟深刚好在家。 他转过头,冷不丁问:“还没和好?” 没头没脑的一句,烟淼一脸懵。 烟深直视前方,提醒道:“叫段什么来着。” 烟淼坐直身体,正色道:“我和他已经结束了?。” 烟深淡“哦”一声,“那你不高兴个什么劲儿。” 烟淼扯出笑容,“我很高兴。” 烟深鼻腔出气,对她的说辞明显不信,哪有一群人?出去玩,一个人?灰溜溜地打?电话让家人?来接的。 “被?欺负了??”烟深问。 烟淼摇头。 陈柯宇的事她不打?算让家里人?知道,按照烟深的脾气,肯定立马飙到两百码撞死?陈柯宇,烟母知道也会寝食难安。事情已经解决了?,烟淼下意?识报喜不报忧。 “也是。”烟深吊儿郎当道:“向来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 烟淼:“……” 保时捷进?入高速匝道,车窗关上,风呼啸拍打?车身,月亮露出一点端倪,远处灯火显现。 “哥。”烟淼侧身,语气认真地问:“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漂亮的女人??” 烟深往左变道,走快速路。 过程中瞄了?眼烟淼:“从男人?的角度来看,你也算是个美女。” 烟淼盯着他手里的方向盘。 “怎么?”烟深开启辅助驾驶,“美女还不满意?。” 烟淼抬头看向前方宽敞笔直的道路,像是没有尽头。 “其实……”她抿了?抿嘴,“我不是想问这个。” 烟深看过来,“那你想问什么?” 烟淼睫毛缓慢地往下垂,在眼睑处印出一扇黑影,“算了?,不知道。”- 烟淼回家第四天,小周打?来电话告诉她,公安侦查结束,证据充足,已经移交给检察院起?诉。 晚上吴林又发来消息。 吴林:我帮你打?听到了? 吴林:陈柯宇完蛋了? 吴林:铁定蹲监狱 烟淼对于陈柯宇的事不想多谈,简短礼貌地回复了?他。 没想到吴林的话匣子就此打?开。 吴林:他不是第一次干坏事,以前都被?瞒了?下来。 吴林:他爸是财务局副局长,妈妈是国企领导,所以胆子这么大。 吴林:不过这回被?人?拦了?一手 烟淼落在最后一行?字上,拇指贴在输入框上,键盘已经弹出来了?,但她久久没有打?字。 吴林的消息一条接一条。 吴林:对不起? 吴林:这事我有责任 吴林: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烟淼:不关你的事 烟淼:我有点困 烟淼:先睡了? 对话结束,烟淼翌日顶着黑眼圈下楼。 烟父难得坐在沙发上看早间新闻。 烟淼从后面路过时,烟父感慨道:“财务局局长,又一个处级干部遭了?。” 烟淼停脚,看向显示屏,下放一栏写着“xxx省财务局局长涉嫌严重违法?违纪,目前正在接受调查”。 烟母从饭厅过来,看见烟淼站在客厅榻榻米背后,“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女儿最近都不睡懒觉了?。” “是不是你爸看电视吵到你了??”烟母问。 烟父回头,小拇指比划,“丁点声音。” 烟淼摇摇头,去厨房给自己泡咖啡醒神。 等到女儿彻底走进?厨房,烟母才对着烟父小声嘀咕,“奇奇怪怪。” 烟父弯腰拾起?茶几?上的遥控板,不在意?的道:“起?得晚说她,起?早了?还说她。” “我那是在说她吗!”烟母走过去揪起?烟父的耳朵。 烟父哎哟叫唤,“疼疼疼……” …… 离开学还有两周,烟淼随烟父烟母一起?去A市参加表姐陆念的订婚宴。 去的路上,烟淼问:“表姐这么年轻就订婚了??” 烟母叹气,“我也是说,怎么也得等念念毕业。” “三舅妈不是不喜欢曹唯哥吗?” “你表姐夫当领导了?,工资蹭蹭长,三舅妈急得很。” 烟淼低头思忖片刻,“表姐夫在哪儿上班?” 烟母蹙眉回忆,看向开车的烟父,“什么来着?你三舅妈在亲戚面前炫耀了?无?数遍。” 前方缓行?,烟父踩下刹车,“不知道。” 后排的烟淼忽然出声:“山企?” “对对对。”烟母回头,“大公司。” 接下来的一路,烟淼闷头玩手机,车厢里只有烟母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讲话。 按理说,订婚宴应该在D市举办,但三舅妈好面子,非要让所有近亲来五星级大酒店里吃饭。 表姐一身白?裙挽着未婚夫的胳膊在摄影师的指导下拍照,背景墙贴满了?喜字,金色红色的气球混合扎在一起?,彩礼五金摆在桌上金灿灿地发着光。 彩礼收了?三十万,三舅妈笑得合不拢嘴,烟淼站在一旁吃甜点。 订婚仪式结束,陆念和未婚夫曹唯朝烟淼走过来。 陆念看见妹妹靠在墙上打?了?好几?个哈欠,“熬夜了??” 烟淼挠了?挠脸,“醒得早。” 最近睡眠很差,晚上早早上床,天蒙蒙亮就醒了?。 醒了?就再也睡不着。 曹唯说:“辛苦了?。” 烟淼笑着摇头。 陆念见她神色疲倦,转头对曹唯道:“小时候淼淼瞌睡大得很,站着都能?睡着。” 烟淼长哎声,“背着爸妈看了?一通宵的动画片,白?天当然困。” 三人?闲聊几?句,开席前曹唯往门?口望去,陆念说:“肯定不会来。” “谁啊?”烟淼问。 曹唯和陆念异口同声。 “闻总。” 烟淼对这个称呼很不习惯,“闻泽?” 能?力有时候比不过机遇,如果不是有贵人?引路,现在的曹唯肯定还是小职工。 他没有闻泽的私人?联系方式,辗转通过别人?将请帖递出去。就算没有回音,酒席仍多订了?一桌,做足准备。 “要不你帮忙问问?”陆念看着烟淼。 她潜意?识里认为?两人?关系匪浅。 看出烟淼的犹豫,曹唯笑了?笑,“不用问,吃饭吧。” 闻泽接手风盛后出现在公共媒体面前,加之?陆念毕业后入职风盛,曹唯自然知道他的身份。 他这样?的大人?物,就算有心,也没空参加订婚宴。 吃完饭,烟父烟母和亲戚们打?麻将,要晚上才一起?回D市。 三桌麻将差了?一个人?,三舅妈招呼烟淼上,烟淼谎称肚子疼,一去不复返。 她站在马路牙子上思索着去哪儿逛逛,打?开手机发现SKP就在附近。 随便逛了?几?个店,毫无?购物欲望,烟淼干脆进?了?冰淇淋店。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边吃冰淇淋边浏览放假前班长发的交换生申请文件。 忽然间,手臂被?人?抓住。烟淼抬眼,小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 再往前看去,西装革履的男人?朝她们走来。 店内女性较多,目光被?闻泽吸引,跟随他的脚步落在烟淼身上,烟淼有一瞬的恍惚。 就好像。 时间回溯,回到半年前,看完乐队演出的那个晚上。 啪嗒一声。 烟淼手中的冰淇淋滑落。 闻也手足无?措地占地原地,像做错事一般缩起?脖子看向闻泽。 闻泽走近,将冰淇淋塞进?闻也手中,揉着她头轻声安慰,“没关系,哥哥重新给烟老师买。” 闻也听到这句话后倏地转头看向烟淼。 脸上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眼睛倒是圆溜溜。 一眨不眨盯着她的样?子,像是在等回复。 烟淼说:“烟老师不喜欢你手上这个口味。” 话音落下,闻也迫不及待用舌头卷起?冰淇淋球上撒的碎饼干。 闻泽简单收拾了?下地面的狼藉,又招手叫来店内打?扫卫生的服务生。 他用湿纸巾擦手,看向闻也,“帮我看着她。” 烟淼点头。等闻泽转身,她迅速起?身牵起?闻也的手腕,小小一只紧紧圈在手里。同时目不转睛地观察闻也的动作,像在完成国家级别的重大任务。 几?分钟后,闻泽走来,“巧克力的卖完了?。” “没关系。”烟淼接过,两个球都是香草口味的。 闻泽的视线从烟淼脸上淡淡扫过,往左下方偏移,停在她牢攥住的手腕上,闻也明显被?她抓得不舒服,而烟淼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紧张。 “可以放开她了?。”闻泽提醒。 烟淼“哦”一声,松手时才发现闻也的手腕泛红,她长叹口气,蹲下轻捏闻也的脸颊,“抱歉,烟老师不是故意?的。” 闻也自顾自吃着冰淇淋,没有任何反应,像感觉不到痛。 烟淼再次牵起?她手,这回没有攥住,而是温柔地打?圈揉手腕,她笑着问:“好吃吗?” 闻也动作顿了?下,睫毛扑闪。烟淼以为?她有了?反应,结果下一秒闻也打?个了?喷嚏,尔后接着吃冰淇淋。 烟淼站起?来,回到自己的位置。闻也见状也往旁边的椅子爬,由于是高脚凳手上又握着冰淇淋,爬得很吃力。闻泽两步走来,将她抱上了?椅子。 这导致两人?的视线近距离对上。 移开显得刻意?,烟淼看着他笑了?下。 然而闻泽万年冰山脸,烟淼也就笑了?那么一下,就笑不出来了?。 店内一波接一波人?,大多数时候热闹嘈杂,人?`流涌来的间隙又非常安静。 烟淼看了?会儿在一旁吃得专心致志的闻也,实在看太久了?,又望向玻璃墙外。 对面大楼的广告位已经换成了?大热体育明星段一鸣。 闻泽循着她的视线看去,看见屏幕上的人?后沉着脸收回目光。 冷不丁问:“怎么来A市了?。” 烟淼回头:“我表姐订婚。” 闻泽:“恭喜。” 烟淼觉得好笑,“又不是我订婚。” 店内冷空气开得十足,但仍抵挡不了?室外的温度,冰淇淋眨眼间融化,乳白?色液体流淌在烟淼的虎口处,她低头用舌头舔干净,含糊不清地道:“我表姐你见过。” 闻泽看着她的睫毛随着舔舐的动作上下忽扇。 烟淼忽然抬头,对着他卷了?下嘴角,解释:“在派出所。” 闻泽轻嗯一声。 “给你发了?请帖。”烟淼说:“你没来。” 闻泽沉默地看了?她半晌,片刻后才接话:“婚礼我来。” 烟淼背脊一滞,躲开他的视线,垂眼继续吃冰淇淋,呆呆傻傻的动作和旁边的闻也如出一辙。 三人?无?言地坐了?十几?分钟,烟淼的手机铃声响起?。 电话是烟母打?来的,烟母说:“你爸要谈生意?,你是跟着先回?,还是吃了?晚饭和三舅妈他们一起??” “和你们一起?回。”烟淼说。 烟母:“你人?在哪儿?” 烟淼:“马上过来。” “小也,烟老师走了?。”烟淼挂断电话,温柔地和闻也告别。 闻也没有抬头,注意?力全放在冰淇淋上。 烟淼起?身的同时手掌盖在她脑袋上揉了?两下。 她拎着包路过闻泽,走了?几?步又倒回来。 闻泽坐着,她站着,身高差却不明显。烟淼捏紧链条,“陈柯宇的事,谢谢了?。” 闻泽静静地望着她,没有说话,像是等待下文。 烟淼半垂着眼,他平直宽广的肩线落入眼中,“你时间宝贵,只能?口头感谢。” 闻泽还是没说话。 “再见。”烟淼说完迈开脚。 金属链条在这时被?人?轻拽,白?炽灯光洒下来,被?起?身的男人?遮挡在她脸颊处盖下阴影。烟淼眼前一暗,闻泽用指腹轻轻揩去她唇角沾上的冰淇淋。 烟淼下意?识往后仰,闻泽没给她逃脱的机会,强势地用剩余四根手指卡住脸颊。 烟淼垂睫看向他骨节分明的手,“你这样?……你女朋友知道吗?” 闻泽顿了?半秒,动作没停,不冷不淡地道:“我没有女朋友。” 烟淼换了?个说辞,“暧昧对象。” 闻泽拇指动了?好几?下才擦干净,闻也在这时跳下椅子,钻进?两人?之?间,将空隙填得满满当当。 她瞪大眼晴,在哥哥和烟老师之?间来回瞄。 “你应该清楚——”闻泽垂下手,捂住闻也的耳朵,声线平直地道: “从始至终,我只和你暧昧过。” 第67章 不追了(三合一) 烟淼站在停车场出口, 视线涣散地盯着?不远处的路标。车轮碾过减速带的声音从地下一层由弱及强传来。烟淼像被?一个抽了真空的玻璃罐倒扣罩住,完全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 喇叭鸣了?一声又一声,车头都?快杵到她胸口了?, 烟淼仍然立在原地, 像一座静止不动的雕塑。 副驾驶的车窗降下, 烟母喊声道:“淼淼,上车了?!” 烟淼这才回过神来,绕过车头走?去。 烟母坐在副驾驶里嘀咕:“这孩子最近魂不守舍的, 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 烟父满脸嫌弃, “现代?社会讲究科学,别搞几十年前老一套。” 烟母不以为然,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不记得老家?院子背后那家?了??他儿子也是突然性格大变,请了?神婆跳大神把脏东西赶走?后就变正常了?。” 车子紧靠左边护栏,烟父看着?女儿先是往左走?, 走?不过后在原地愣了?会儿才掉头往另外一个方向。 “我看是失恋后遗症。” 烟母笑了?, “你还知?道失恋后遗症?” 烟父闲来无聊喜欢上网冲浪, 什?么都?关注一点, 尤其是子女教育方面的,“网上讲这个的多了?去了?。” 后排车门传来响动,烟父和烟母同时噤声止住话?题。烟父开车特别稳, 烟母嫌他太慢,两?人争执几句后,烟母生气不说话?。 烟淼习以为常,开展破冰行动, “打麻将赢了?还是输了??” 烟母翻白眼,“你爸使劲往外漏, 我疯狂往怀里兜。” 烟淼一听就知?道是爸爸输钱妈妈赢钱。 烟父看向后视镜,“手气不好。” 烟母毫不留情面地戳穿,“找什?么借口,牌技烂就是烂。” 烟父:“都?是亲戚,念念订婚我高兴,输就输,也没?几个钱。” 烟父不爱打麻将,平时打得少。烟淼问:“爸和三舅妈一桌?” “你三舅妈可没?把我们当自己人,明明都?坐上我这桌了?,看你爸上桌赶紧换位置,逮着?你爸和你姑父宰。”烟母不满吐槽。 烟父:“打牌有输有赢,不存在宰不宰的。” 近年来三舅妈越来越过分,饶是心胸一向开阔的烟母也忍不住在背后嚼舌根。 “她连自己的亲闺女儿都?坑,曹唯刚升职不久,更多自愿加抠抠君羊泗二22五九一四柒又还房贷换车贷的,彩礼一半是借的,还把念念的户口本藏起来,害怕他们背着?她领证。” 烟淼问:“三舅妈给?嫁妆了?吗?” 烟母叹口气,“给?什?么给?,恨不得把女儿女婿吃干抹净。” 烟父也跟着?叹口气,别人家?的事很难插手。 烟淼视线垂着?,烟父通过后视镜看见女儿的难过,宽慰道:“曹唯这小伙我看着?不错,不仅能干,为人也好。” 烟淼侧头,窗外的街景快速闪过,烟父又说:“你的嫁妆爸爸备着?呢。” 烟淼笑了?,打趣问:“什?么嫁妆?” “酒,房子,车子,现金。”烟父细细数来,“一个都?不能少。” 烟母说:“妈妈也不要彩礼,彩礼全给?你,女孩子嫁人有傍身才有底气。” 明明是在说表姐陆念的事,怎么扯到自己身上了?? 烟淼有些无语:“我才读大一。” 烟母:“马上大二了?。” “也才大二。” 父母这代?人结婚结得早,烟母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怀上你哥了?。” 烟父:“晚点结婚好,国家?提倡晚婚晚育。” 烟母附和:“是得把书念完再说。” 烟淼坐在后排抿唇不开腔,烟母想到什?么忽然回头问:“你和小段真分了??” 烟淼心里叹气,“我说很很多遍了?,分了?,真的分了?,不要再问我。” 烟母很是遗憾,“差点和年轻时的偶像当亲家?。” 烟淼:“……” 烟母话?痨属性显露,又问:“那个男生呢?” 烟淼:“哪个?” “被?你爸和三舅妈在家?楼下撞见那个。”烟母说。 哪壶不开提哪壶,烟淼冷淡吐出两?个字:“不熟。” 察觉女人语气突然,烟母和烟父对?视一眼。 烟父试探地问:“他也是A大的?” 烟淼恹恹回答:“不知?道。” 烟母接着?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烟淼从兜里掏出手机,“忘了?。” 烟母:“多少岁?” 烟淼头也不抬地回答:“比去年大一岁。” 彻底把烟母噎没?话?- 八月二十一日是个艳阳天?周六。 烟母出去买菜顺便?将烟淼的包裹带了?回来,她拿上二楼,角落卧室的门敞着?,烟母推开后发现烟淼趴在桌上睡得正香。 她脑袋旁搁有一大撂书,脸颊下也压着?本,书角卷起被?压得皱皱巴巴,烟母走?近仔细观察,每本书从侧面看扉页松散,说明时常拿在手上翻来翻去,有的甚至封面都?快掉了?。 不正常,一点也不正常。 自己的女儿读书是什?么货色她心里很清楚,幼儿园撕作业,小学书包扔厕所,大了?点学聪明当面一套背着?一套,反正从来没?好好念过书。也只有复读的时候努力了?一年。 但和现在不一样,已经成功考上A大,按照烟淼的野性格正是撒丫子玩得不知?姓谁名谁的时候。 作为母亲,关于孩子的事心思总是格外敏感。 烟母拍醒烟淼:“你是一宿没?睡还是早上醒了?又睡着?了?。” 烟淼艰难抬头,眼皮粘得睁不开。烟母从她身后绕过去将窗帘打开,初晨的阳光争先恐后钻进来,刺得烟淼眼皮难受,脑仁一抽一抽的疼。 瞌睡也顿时消减不少,她揉着?眼睛撒谎:“早上醒的。” 烟母看她这状态不像,眼底像梦游被?人打了?一拳,黑得可以当熊猫参观。 “今天?我和你爸不在家?,自己解决午饭和晚饭。” 烟淼伸懒腰,脖子左右拉伸,骨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劳损音,“去哪儿?” “你爸要去外地一趟,今早起来有感冒症状,我不放心他开车。”烟母说。 烟淼“哦”一声,因为长时间趴坐的姿势,脖颈,肩胛骨,背脊,腰,哪哪都?疼,胃里还胀气,酝酿了?很久才打嗝将气体排出。 烟母看她接二连三打个好几个哈欠,“去床上睡。” 烟淼点头,起身往床走?,像是没?力气,走?了?几步就直直倒下了?,拖鞋也没?来得及脱,鞋底边搁在床沿,成大字型趴在被?子和枕头上。 烟母无奈地叹气,走?过去给?她脱鞋扯被?子。烟淼的眼睛已经闭上了?,俨然困得不行。 “醒了?就吃饭,不要点外卖,去外面我们常去那家?店吃,卫生有保证。” 烟淼发出虚弱敷衍地“嗯”。 烟母:“快递放你桌上了?。” 烟淼翻身,将脑袋埋进枕头下,闷出一声:“好。” 烟母走?前将窗帘拉严实,灯和门统统关上。客厅和走?道安静至极,没?有人看电视,炒菜和抽油烟机的噪音也在今天?消失了?,过道上也没?人走?来走?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声音变得敏感,一丁点动静都?能吵醒烟淼。 今天?家?里没?人,烟淼破天?荒睡到下午三点,迷迷糊糊醒来翻个身后又睡着?了?。 像是要把暑假以来缺的觉都?补上。 彻底清醒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风吹得很大,花园的花草树枝刷刷作响,下雨的前兆,烟淼趿着?拖鞋将所有挂在外面的衣服被?套全部收进屋。 来回几趟,累得烟淼坐在床上大喘气。将近一天?滴水未进,胃酸反流腐蚀食管,烟淼难受得打开外卖软件往下划拉,在点进一家?销量特别高的炸鸡店时忽然想到烟母的叮嘱。 最后放下手机,换衣服出门。 靠烟母活络的性格,楼外一条街的商铺全认识烟淼。 致她叫二两?面,老板起面多搂了?半勺,把她吃撑到差点吐。 她揉着?胀鼓鼓的胃回家?,跟个老大爷似地瘫沙发上玩手机,刷到段一鸣的视频时,指尖顿了?顿。 视频里,段一鸣身穿田径服,在起跑前对?着?镜头比了?个打枪手势,朝气蓬勃,精神气儿十足。视频不长,是每一次比赛前标志性动作的混剪作品,配着?青春洋溢鼓点明显的BGM,点赞量和评论量都?高得吓人。 也不知?道他最近有没?有好好训练,比赛成绩怎么样,进国家?队没?。 从和段一鸣分手的第一天?开始,她收到铺天?盖地的谩骂私信,点进主页看无一例外是段一鸣的粉丝。因此很久没?有点开大眼仔关注他的近况。 她想到关教练的话?“你是在耽误他”“再这样下去,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跑出成绩。” 以及段一鸣师兄刘奇专程的电话?问候,还有狂热粉丝们,每个人都?把她骂得狗血淋头,一无是处。 烟淼从枕头里摸出盒烟,拉开通往花园的推拉门。疲疲塌塌地靠在门沿,一只手臂抱着?另外一只手臂的胳膊,烟雾腾腾升起,又随风散去。 她站了?很久,直到一滴雨水砸在头顶,才转身回房间。 散落一地的烟灰被?夏天?暴烈的雨水冲刷后消失殆尽,只留下没?有痕迹反着?水光的地板。 雨越下越大,风裹着?雨噼里啪啦往窗户上砸。烟淼瞄到桌上的快递盒,盒子很大,体积只比一箱牛奶小一点,拿在手上也沉甸甸的,外面被?胶带封了?一层又一层,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烟淼最近毫无购物欲,只买了?一副睡眠耳塞。 她用钥匙划破缠得很紧的胶带,还没?完全打开,一股令人窒息的恶臭扑面而来。 烟淼下意识扔开,盒子里的死老鼠滚了?出来。下水道腐烂的尸体味迅速充瞒整间卧室,烟淼捏紧鼻子,但这股味道怎么也甩不掉,像钻进皮肤污染了?整个身体。 烟淼哇地一声呕出来,没?消化完的面条吐了?一地,越吐越止不住。 最后吐到胃痉挛,吐出胃酸和胆汁才堪堪收住。 烟父烟母是晚上回来的,一进玄关烟母就闻到了?臭味。 她在客厅里转来转去没?找到源头,最后上二楼轻轻敲响烟淼的房门,里面没?有动静。烟母到家?时看了?眼时间,不到十点。 “淼淼,你睡了??”烟母问。 里面没?人回答,烟母退远,门缝里漆黑一片,没?有光透出来,看来是真的睡了?。 她转身下楼,跟烟父抱怨臭味。 烟父有鼻炎,鼻子不宁敏,但嗅了?嗅后道:“是有股臭味,今天?先不管了?,明天?再说。” 烟母:“不行,我得找出来。” 烟父拉住烟母胳膊,“你累了?,快去洗漱睡觉,我来找。” …… 在这个暴雨夜,闻泽深思熟虑,将名下所有私人资产变卖,投资注册了?一家?和风盛无任何关联的新公司。 建筑业已经快走?过尽头,随着?人口红利消失,轻手工业同样不是长久之计,同行内卷,竞争激烈。只有发展尖端型产业才是唯一出路。 电子医疗是块肥肉,但宁康逐渐有垄断趋势,不会轻易给?后来者分蛋糕。多方对?比后,闻泽决定放弃医疗这块肥肉,也放弃风盛这个处于海浪旋涡中的名号,将目光投向国内暂未起步也不被?人看好的新能源领域。 风盛破产已是必然,一切将从零开始。 闻泽给?所有的天?使投资人发了?邮件,做完这一切,雨也停了?。头顶前方悬挂的灯杠将他的脸色照得冷白疲倦,闻泽揉了?揉眉心,起身活动僵硬发麻的手腕,余光扫过手旁的数学期刊时,漆黑的眼眸里闪过几分黯淡。 不过消失得很快,像浮光掠影般转瞬即逝。 他走?到一整面墙的玻璃窗前,外面钢铁森林般的高楼大厦,中间穿插着?六条道的环路以及错综复杂的高价。闻泽的目光并没?有被?城市的繁华吸引,而是垂着?眼看一颗又一颗停留在玻璃上的水珠缓缓下滑,印出杂乱无章的轨迹。 小半包烟燃尽,桌上的手机响起。 来电显示阮唯君,母亲一向早睡,这么晚打来电话?,闻泽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阮唯君性格稳定,鲜少语气急切,就算急切,也是天?生温温柔柔的语气。 然而这一句话?,却像带尖刺的铁锤一样敲打着?他的太阳穴。 “你大伯病危才抢救回来,医生说就这几天?了?。” 私机要提前约航线,闻泽说:“我马上飞美国,你和小也随后来。” “我打电话?你婶婶不接。”阮唯君说。 闻泽一向不过问集团的事,也是上任后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秦南凯接手风盛后和秦紫找人创办的皮包公司串通一气,签订假合同转移公司资产,除此之外,秦南凯还被?人哄骗着?牵了?对?赌协议,让风盛损失高大百亿的赔偿款。 事情败露后,秦紫也逃走?了?,全然没?顾和大伯的多年夫妻情谊。 或许是怕惹上麻烦,也可能是想趁着?风盛破产前捞最后一笔钱。 闻泽懒得去细想,只觉得唏嘘。 这些事闻泽没?在阮唯君面前提过,害怕母亲伤心难过。 挂完电话?,闻泽分别给?几个助理和秘书下达了?通知?,一是瞒住风盛高层,二是封口媒体,先稳住股市和职工,等?他见了?大伯再说。 闻泽赶去时,大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垂垂老矣地躺在床上靠营养液和呼吸机续命,完全不见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 “都?出去。”大伯气若游丝地道,手臂像有千斤重?,刚刚抬起几厘米就直直垂下,砸在床上发出无能为力的响动,“小泽过来。” 所有人在门外待命。 病房里只剩下闻正光和闻泽两?人。 大家?浸泡在肃穆的沉重?中,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时间过得很快,又仿佛很慢。直到门被?嘎吱一声很轻地推开,众人仿佛才纷纷抬起头。 大家?都?以为,闻总会落泪或者红眼眶,但他没?有,什?么表情进去的什?么表情出来。 淡然无澜的样子让一直跟随闻正光很多年的周助理都?忍不住在心里骂他冷血。 闻泽出来后,一干手下亲信出去探望。 他脚步不停地往前走?,仿佛走?廊没?有尽头,接受亲人死亡这门课闻泽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修行了?,先是父亲,爷爷,再是大伯……接受不是一刹那的,是断断续续的回忆,猝不及防跳出来攻击心脏,直到那时候才是痛苦。 尽头是面墙,闻泽停脚,缓慢垂下眼皮,在抬手的瞬间,一滴滚烫的眼泪砸在虎口处,潮湿一片。 …… 大伯遗体乘专机回国,两?个月间,闻家?接连举办两?场葬礼。 宁晚笙陪同爷爷前往吊唁,虽然身穿素色正装,但脸上是细致打扮过的,妆容精美。 上流社会的吊唁何尝不是另外一种?交友结社。从一进门,宁董和孙女被?人众人包围,宁晚笙享受着?大家?的吹捧,不过听多了?也觉得无趣。 她左顾右顾,不见日思夜想的身影,不悦撅起唇。 爷爷松开她,“我和你祁叔叔有话?说。” 正好宁晚笙的意,告别后快步走?出屋子寻闻泽。 就在她踏出门槛时,一只野猫忽然蹿出来,宁晚笙吓得往后趔趄了?一下。 这只猫瘦不拉几的,长相难看,左耳一大片黑乎乎的东西,不知?道是猫癣还是血垢。它轻飘飘地走?来,在宁晚笙脚边打转,乞讨似地喵喵叫。 “走?远点。”宁晚笙蹙眉。 猫咪绵长地嘶叫一声,脑袋往她裤腿上蹭。 宁晚笙一脚踢到它肚子上,不耐烦地道:“让你走?开,恶心死了?。” 猫咪受到惊吓,从地上爬起来后嗖得逃走?了?。 宁晚笙弯腰整理裤脚,上面全是猫毛。室内隔着?四五米远的距离,被?女儿冷不丁掐了?把的阮唯君侧头。 闻也的脑袋转了?快一百八十度,像是对?外面的院子好奇。 阮唯君转身看去,门外并没?有特别之处,“怎么了??” 闻也不说话?,倏地转身,将脸埋进妈妈的怀里。 宁晚笙绕着?场地转了?一圈也没?找到闻泽,最后回到灵堂。 阮唯君站在角落,时不时用手帕擦拭眼尾,宁晚笙站在原地思忖了?会儿,缓缓扯起唇角走?过去。 “阮姨节哀。”说话?间,宁晚笙的嗓子哽咽了?。 阮唯君和宁晚笙见过一面,自然知?道她是宁康小公主,她收起手帕,轻颔首。 闻也拉拽母亲的手腕,显得很不耐烦,阮唯君捏脸安抚。宁晚笙发现她后转过脚尖蹲下,笑着?问:“你是不是叫闻也?” 闻也撇过脸。 宁晚笙转了?个方向,“喜欢吃糖吗?姐姐带你去买糖。” 闻也低头。 阮唯君抱歉地道:“她不爱说话?。” 宁晚笙知?道闻也有精神病,闻泽非常看中这个妹妹。原本想拉进距离,可她像个傻子一样不会说话?,讨好她没?用。 宁晚笙站起来,“我在日本留学时有一个同学的妹妹情况和闻也一样。”她说到这,看了?眼闻也,“比她更严重?,但是现在已经痊愈了?。” 阮唯君脸上露出少有的欣喜,“怎么治好的?” 宁晚笙话?音顿住,像是在思忖,“我不是很清楚,只听她提过一嘴,好像是药物治疗加心理医生辅助,主治医生在当地非常出名。” 阮唯君已经是死马当活马医的状态了?,“宁小姐,能不能麻烦你引荐一下。” “阿姨客气了?,叫我小晚就行。”宁晚笙伸手去揉闻也的头,但被?她快速躲开。宁晚笙笑容尬住,随之又恢复正常,语气纯真地道:“小也这么可爱,我当然会帮忙啦。” 阮唯君道谢,宁晚笙不掩目的地问:“阿姨,闻总呢?” 阮唯君:“在楼上。” “我去找他,好久没?见了?。”宁晚笙笑得灿烂。 闻泽接到了?三个投资人的电话?,他一手搭在栏杆上,另一手虎口卡主手机,说话?间表情淡淡,叫人看不出是喜是忧。 今天?多云,天?色忽亮忽暗。宁晚笙一上楼就被?闻泽的侧脸吸引,根本不用浪费时间寻找。 就好像他天?生是视线焦点,世界上所有的聚光灯都?应该不遗余力地打在他身上。 宁晚笙经历过的男人不少,闻泽是头一个让她如此痴迷的。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站在身后偷听他讲话?。 宁晚笙从爷爷口中得知?,风盛面临的困境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难,爷爷不看好闻泽,宁晚笙出言反驳,爷爷摇头:“风盛已经走?到绝路,他个人能力再强也无力回天?。” “所以他必须拉到宁康的投资是吗?”宁晚笙欣喜地问。 宁董摇头:“宁康的股东不是慈善家?。” “你是大股东,加上我的份额,再让王叔叔他们同意不就行了?。” 宁董看着?自己天?真得显得有些愚蠢的孙女,叹口气,“你以为是过家?家?玩游戏。” 宁晚笙:“要是我和他结婚爷爷帮忙吗?” “强扭的瓜不甜。” 宁晚笙:“甜不甜我说了?才算。” 风盛的唯一出路是宁康,约等?于闻泽的唯一解药是她宁晚笙。两?人联姻势在必得,宁晚笙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来参加葬礼找闻泽的。 毕竟上次景德山庄闻泽没?给?她好脸色瞧,甚至在她抱了?他后,将西装外套脱下扔在地上。 像是嫌弃她碰过的东西脏。 宁晚笙伤到自尊,回去看哪儿哪儿不顺眼,让家?里的保姆阿姨司机园丁通宵打扫卫生。 闻泽声音比专业声优更胜一筹,没?有那么刻意,低沉中带着?微磁的哑,谈起正事来也不紧不慢,清清淡淡的,仿佛所有的事永远在他掌控之中。 宁晚笙沉浸在他的声色里,直到听到投资两?个字,才从幻想中醒来。 “投资?”宁晚笙蹙眉,“你找谁投资?” 闻泽没?有回答,继续和投资机构的负责人对?话?,通话?结束后,他垂下眼划拉手机,不在意的姿态像是早就知?道宁晚笙在一旁偷听。 “何必这么麻烦,现成的机会摆在你面前都?不要?”宁晚笙不理解。 闻泽将手机揣回兜里,宁晚笙知?道他又要走?了?,这回没?有张开手臂拦住,而是开始解领口。 闻泽往后退一步,“你疯了?。” “我没?疯,我只是喜欢你而已。”宁晚笙边说边解,“烟淼不也是这样勾引你的么。” 话?音一落,衣服兜头砸下。 同时伴随的,还有一声厌恶极致,冰冷至极的“滚”- 家?里的腐烂臭味久久消散不了?,不知?情的烟母专门请来清洁工将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有打扫经验的阿姨说:“这味道绝对?是死老鼠。” “找遍了?,床底下衣柜后都?找遍了?,没?看见老鼠。”烟母愁得不行。 阿姨打量一圈,斩钉截铁道:“那就是从阳台飘进来的,尸体又被?其他动物叼走?了?。” 一旁烟父说:“城里面又是新房子哪儿那么多动物。” 阿姨嘿一声,不以为意地道:“我昨天?打扫那家?,抽屉里还有条菜花呢。” 烟母捂嘴尖叫,“蛇——?!” 清洁工阿姨和烟母从卧室走?到花园,又从花园回到卧室,进进出出,聒噪不已。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样度过了?,烟淼戴着?耳塞在午饭前将最后一本书看完。 饭桌上,烟母又忍不住讨论起死老鼠的事。 “总觉得家?里进脏东西了?。” 烟父剥了?只白灼虾塞进烟母嘴里试图堵话?,“不要自己吓自己。” 烟母拍开他手,问低头吃饭默不作声的烟淼。 “你房间味最大,你闻不到吗?”烟母问。 烟淼嚼着?青菜缓慢摇头。 “是不是感冒鼻子堵了?。”烟母站起来,去摸她额头。 烟母不提还好,在饭桌上一提烟淼又开始反胃,她搁下筷子。 “又不吃了??”烟父看她站了?起来。 烟淼说:“吃饱了?。” 烟父:“耗子都?比你吃得多。” “再吃点。”烟母将卤鸡爪推到她跟前,“你爸大清早全程给?你卤的。” 烟淼恹恹道:“真吃饱了?。” 烟淼回房间后不久,烟母跟上来,“是不是经期来了?不舒服?” 烟淼翻着?文献,“要下周才来。” “跟妈妈说说,为什?么最近心情不好。” 烟淼想了?想,抬头道:“我在减肥。” 烟母愣住,坐了?会儿后离开了?。 晚上,烟母拿回来一个包裹,说是她的。 烟淼没?有买任何东西,看见包裹就有心理阴影,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烟母路过捡起来,不解地问:“你扔了?干嘛?” “诈骗包裹。”烟淼往楼上走?。 烟母接着?灯光仔细瞅寄件人地址和电话?,“你哥寄来的。” 闻言,烟淼停脚回头。 “尾号9231不就是你哥么。”虽然备注是“大帅逼”。 烟母作势要拆包裹,烟淼阻止她,“我自己来。”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后,发现是迪奥新款包。 烟母乐呵呵地道:“你哥给?你买包了?,快打个电话?说收到了?。” 烟淼给?烟深打过去,铃声响了?好几遍才接。 “我不要退回来的。” 烟深被?她说懵了?,“什?么退回来的?” 烟淼拿着?包细细打量,“比如你表白被?拒退回来之类的。” “……”烟深闭了?闭眼睛,“不要扔了?。” 电话?陷入安静,几秒后,烟淼才低低地说了?句:“扔了?怪可惜的。” 烟深叹气的声音被?喇叭放大传来。 “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和爸妈多沟通,哥哥不在家?,等?回来了?……” 烟淼的眼眶湿润了?。 下一秒。 烟深咬牙道:“看我不打死你。” 烟淼:“……”- 第二天?,烟父烟母出门,家?中只留下烟淼一人。 烟母说回来时间待定,可能是下午也可能是晚上。 烟淼很久没?画画了?,这天?下午捡起老本行在花园写生,笔没?搁稳,颜料沾了?她一脸。 这时门铃响了?,她一边用手背擦一边往外跑。 “妈你们这么早就回——” 门推开到一半,宁晚笙脚踩高跟鞋拎着?只爱马仕鳄鱼包趾高气扬地盯着?她。 在烟淼开口前,宁晚笙自报门户:“我叫宁晚笙,闻泽的未婚妻。” 烟淼蹙眉。 宁晚笙自己推开门。 烟淼:“换鞋。” 宁晚笙推开她,往里走?,“请保洁打扫,我给?钱。” 烟淼:“……” 客厅还没?卧室大,装修风格一言难尽,听说烟淼是学美术的,宁晚笙不屑地哼了?声。 烟淼觉得这女人莫名其妙,她走?过去,踢了?脚沙发,“喂。” 用语气示意她起来。 宁晚笙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她家?,靠坐在沙发上,打开包拿出粉饼口红补妆,“给?我倒杯水。” 烟淼看着?她。 宁晚笙“啪嗒”阖上粉饼盖,看过来,“五十六度,两?片柠檬,谢谢。” 烟淼:“……” 宁晚笙:“听不懂人话??” 烟淼:“你有病是吧。” 宁晚笙昂起脖子:“我是闻泽未婚妻。” 烟淼抱起胳膊,不以为意地淡“哦”声,“然后呢?” 宁晚笙:“给?我倒茶。” “我不是你丫鬟。”烟淼:“再不走?我要报警了?。” 宁晚笙乜她一眼,从包里拿出张卡放在茶几上,开门见山: “这里有两?千万。” 烟淼怔住。 宁晚笙和她对?视,“条件是不许喜欢闻泽。” 烟淼缓缓一个问号。 “不够我再加。”宁晚笙轻蔑地笑:“你家?的公司十年也赚不到这个钱。” 看过狗血剧场被?男主妈妈扔银行卡的,但没?见过这样扔的,把烟淼整神了?。 宁晚笙双腿并拢成四十五度倾斜,坐姿优雅,反观烟淼头发随意挽在脑后,鲨鱼夹还是烟母的。 宁晚笙说:“我可以推荐你去皇家?艺术学院深造,你应该知?道,这是你们专业最好的院校。” 烟淼走?到茶吧机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没?有搭理宁晚笙的话?。 “我还可以帮你介绍优质单身男性,条件只比闻泽差那么一点点。” 烟淼回头,“你要是闻泽未婚妻就没?必要坐在这儿了?。” “风盛马上破产,闻泽只有和我联姻才能保住公司,继续他的梦想。” 烟淼顿住,水漫过杯口,向四周溢出,顺着?茶吧机边缘线滴答砸地。 宁晚笙止不住勾起唇角,暂时赢了?一局。 烟淼摁下止水按钮,缓步走?来将水搁在茶几上,直起上半身时戳穿宁晚笙的谎言,“他没?同意。” 宁晚笙声音尖锐,“他不同意还不是因为你。” 烟淼掀起眼皮。 宁晚笙:“他爷爷大伯接连去世,闻家?只剩他一个继承人,除非他什?么都?不要了?。” 杯子里的水在摇晃中泛起粼粼淡冷的光。 “你忍心看家?业断送在他手上?忍心看他放弃数学吗?”宁晚笙见烟淼眼皮越垂越低,继续添油加醋,“宁康知?道吗?”她伸手捞过桌面上的药盒,“这就是宁□□产的。” “我爷爷是宁康大股东,他只有我一个孙女,就算是我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不遗余力地给?我摘下来。”宁晚笙掷地有声:“而你什?么都?没?有,除了?和别的男人谈恋爱接吻伤他的心你还会干什?么?你帮不了?他。” 烟淼五指攥紧玻璃杯。 宁晚笙:“但我可以,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周围陷入安静,只有新风系统制动的声音,良久后,烟淼抬头:“懂你的意思了?。” 宁晚笙拎起包,在跨出门前回头,“请你不要当他的绊脚石。” 宁晚笙走?后,烟淼抱着?膝盖陷在沙发里很久。 上一回是关教练,这一回是宁晚笙。 耽误,绊脚石,这些字眼让她的存在显得荒谬难堪。 烟父烟母到家?时看见烟淼蜷缩窝在沙发里,背朝玄关。 中央空调一直开着?,睡着?容易凉肚皮,烟母去楼上卧室拿被?子给?她盖,却在掀开枕头时,意外发现了?藏在下面的烟盒。 一直以来,烟母心中的女儿乖巧可人,顶多有赖床丢三落四不爱学习的小毛病。 烟母捏着?烟盒,想要叫醒烟淼一问究竟,被?烟父拦住,“儿女有儿女的路,你儿子还不是抽烟。” “能一样吗。”烟母说:“烟深已经毕业了?,需要应酬,再说,烟深是男孩儿。” 烟父抽走?烟母手中烟盒,烟母蹙眉:“你拿去哪儿?快扔了?。” “放回原位,别被?她发现了?。”烟父余光扫了?眼沙发上的女儿,对?老婆说:“这回听我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淼淼有分寸的。” 话?音落下,沙发上躺着?的人手指蜷了?蜷。 其实从一开始,烟淼就是醒着?的。她只是不想动,不想说话?,她觉得很累,就好像全身的力气被?抽干净,只剩一副空空荡荡的皮囊- 大伯安葬好后,闻泽又飞了?一趟伦敦和墨西哥谈投资。 回国航班落地,已经是后半夜。 所有落脚处他偏爱林书别院,从浴室出来,闻泽用毛巾擦头发,就着?冷水吞下白色镇痛药片。 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偏头痛加剧,药量增加了?二分之一。他打开笔记本回邮件,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又过去了?。晚夏的天?亮得早,刚刚五点过天?空已经由深黑转为灰蓝色。 闻泽干脆接着?审议秘书发来的董事会提案,不知?道过了?多久,阳光忽然跳跃进来,屏幕下角显示A市时间八点半。他阖上笔记本,捞起放在一旁充电的手机,轻车熟路地点开相册。 照片里的烟淼笑得比透进来的阳光更生动活泼,闻泽指腹轻轻地贴在屏幕上,像是隔着?手机触摸真实的她。 那个时候的闻泽醉心于学术,对?于烟淼胆大妄为的偷拍行为反感至极。如果?重?回那日傍晚,闻泽想自己一定会转脸看镜头的。 闻泽退出相册,走?到衣架前将西装外套取下,拿出兜里的烟盒,薄唇轻咬住。一边点火一边走?到窗前拉开帘子,让更多的阳光倾洒进来。 烟燃至三分之二,闻泽抬手垂眼,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入号码,然后按下拨通建。 五天?没?见,他想听听她的声音。 烟淼的失眠越来越严重?,七点半爬起来洗漱,借口去吃油茶独自前往小区背后的诊所。 她到时医生刚开门,卷帘门还没?完全升上去,烟淼迫不及待地往里钻。 医生套上白大褂问:“哪里不舒服?” 烟淼:“头疼,睡不着?。” 医生坐回诊位,用下巴示意,“手放上来。” 桌上有一个小枕头,烟淼将手腕搁在下陷的凹口处。 “左手。”医生说。 烟淼换了?只手。 医生把完脉问她:“具体哪里疼,给?我指一下。” 烟淼捂住脑袋,认真思考后:“也不是疼,就是难受。” “晕沉沉的?” “对?。” 医生从笔筒里挑出支圆珠笔,问完她性别年龄后在单子上写写画画。 烟淼看见他只填了?基本信息一栏,正想询问,医生忽然抬眼,“白天?补觉吗?” 烟淼摇头:“白天?也睡不着?。” 医生打量她一眼,“还在上学?” “嗯。” “高几?” 烟淼出门穿得随便?,T恤加运动裤,她顿了?一下,回答道:“大学。” 医生:“压力大不大?” 烟淼:“没?什?么压力。” 医生:“最近有烦心事吗?” 烟淼犹豫片刻,点头。 “这我看不了?。”医生将会诊单推开,按下圆珠笔笔帽,“去医院挂精神科。” 烟淼蹙眉。 “考虑是精神衰弱。”医生:“最多给?你开点谷维素和维B吃。” 烟淼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挂什?么精神科,“就开你说的这些药。” 很快有别的病人进来待诊,烟淼从护士手中接过塑料袋,打算去校门口吃碗油茶。兜里忽然传来震动,她以为是烟母,结果?是一串熟悉但没?有备注的号码。 烟淼站在台阶上,炽烈的阳光打在身上却感受不到温度。她出神片刻,最终将手机揣回兜里,任由它响- 烟母在厨房择菜,听到玄关传来动静,放下手里的活往外走?。 “回来了??” 烟淼迅速将药揣回衣兜,塑料袋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噪音。 她低头换鞋“嗯”一声。 “下午出门吗?”烟母问。 烟淼趿上拖鞋摇头。 “陪妈妈逛街。”烟母说。 烟淼:“你让舅妈和姑姑陪你。” “过几天?开学了?还不多陪陪妈妈。” 烟淼:“我下午有事。” 烟母跟在她身后走?,“刚还说没?事。” 烟淼:“我是说我不出门,没?说我有空。” 烟母冷不丁问:“你天?天?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做什?么?” 烟淼往楼上走?,像一只疲惫不已迫切归巢的鸟,“睡觉,刷剧,看书。” 烟母忍了?又忍,好几次“你是不是躲在房间里抽烟”这句话?都?到嘴边了?,又硬生生给?憋回去。 “对?了?。”烟淼走?到拐角处时忽然回头,往下看烟母:“爸中午回来吗?” “不回来。”烟母说:“晚上回来。” 烟淼点点头。 晚上烟父提前回来。吃完饭,烟父烟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烟淼给?自己泡了?杯维C泡腾片,端着?马克杯坐到父母对?面。 “我有事跟你们说。” 烟父坐起身体,烟母摘下面膜。三人对?视,上一次这么严肃还是给?烟淼选房子。 烟淼直奔重?点:“我们专业有交换生名额。” 烟父楞了?下,问:“你想参加?” 烟淼:“我已经报名了?。” 烟父:“哪个国家??” 烟淼:“美国。” 烟淼说明了?详细情况,烟父思量后道:“我和你妈商量一下。” 烟淼不解:“这有什?么好商量的。” 烟母眉头紧锁,女儿从小到大没?有长时间离家?,何况是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的国外,加之新闻总是报道国外枪击案。 她忙说:“一个人在外不比在家?,我们是担心你。” 烟淼沉默了?。 烟母问:“一定要去吗?” 烟淼:“我想看看外面的风景。” 烟母和烟父对?视一眼,多年的夫妻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烟父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爸爸妈妈都?支持你。” 烟淼上楼后,烟父向着?烟母感慨:“淼淼是真的长大了?。” 烟母笑了?笑:“是啊,哪还有小时候不想上学撒泼打滚装肚子疼的样子。” 交换时间在明年二月份,要求托福成绩达到八十分。八十分是基础分数,通常作为语言成绩的最低录取标准。但八十分对?于烟淼来说非常难。 大致对?应大学英语四级五百五十分,六级五百分。 烟淼去年倒是报了?四级考试,睡懒觉没?去,她估计自己考也就三百分出头,毕竟高考英语没?及格。 为此,烟淼提前几天?回到学校,为来年的托福考试做准备。 …… 风盛即将重?组清算的消息霸榜财经新闻头版头条,同一时间,闻泽与世界首富在私人飞机上密谈的消息不胫而走?。 烟淼饱受英语折磨,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外界消息全是张佳宜从图书馆回来当作放松在寝室八卦时,她没?戴耳机练听力时偶然听到几句。 清明节过后的晚上,张佳宜神神秘秘地问大家?,“你们知?不知?道宁康药业的公主也在我们学校念书。” 烟淼停笔,转头看去。自从过了?个暑假,烟淼像变了?个人似的,只对?英语,艺术治疗,心理学感兴趣。 有时候寝室一群人走?在路上看见帅气体育生,张佳宜土拨鼠尖叫,烟淼眼睛都?不带眨的,自顾自戴着?耳机练听力。 烟淼不在寝室时,其余三人还煞有介事地讨论过烟淼变化的原因。 张佳宜说:“肯定是暑假受了?什?么刺激,总不能是因为段一鸣吧?” 冷晓雪点评:“段一鸣是田径运动员,跑步的,和烟淼奋发学习有什?么关系。” 顾青呵一声,不想参与话?题,但在出门做兼职前随口说了?句,“找到想做的事了?呗。” 张佳宜和冷晓雪都?觉得烟淼吃不了?学习的苦,顶多五天?打鱼十天?晒网。 令人咋舌的是,烟淼的执行能力特别强,除了?上课,其余的时间都?在图书馆学习,常常帮张佳宜和冷晓雪占位,每天?晚上还要去操场跑两?圈,倒是画画搁置了?,比起艺术生,她更像个普通专业的大学生。 顾青倒是没?奇怪,烟淼性格本来就倔。 追闻泽的时候是,现在想出国留学也是。 “宁康?”冷晓雪从抽屉拿出盒感冒灵,“是不是产这个的医药公司。” 张佳宜:“何止产感冒宁,什?么药都?有,中国驰名商标,医药,医美,医疗器械全面发展。” A大作为国内最高学府,许多学生的背景都?不显山露水。 “她学什?么的?”冷晓雪问。 “MBA,”张佳宜:“没?想到吧。” MBA指工商管理硕士,学费极高,常用来扩充人脉结实上流阶层精英。 冷晓雪摇头,“想不到,也不理解。” 张佳宜:“她本科是早稻田的。” 冷晓雪:“我有个高中同学也在早稻田。”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张佳宜说这话?时不受控地看向烟淼:“传闻她是泽神的未婚妻。” 冷晓雪闻言也看向烟淼。 烟淼回过身,重?新拿起笔戴上耳机。 张佳宜吐吐舌头。 她以为烟淼和闻泽的事就此揭过了?,所以讲八卦时嘴很快。 烟淼做完阅读去顶楼练口语。 门一关上,张佳宜问冷晓雪:“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我觉得没?什?么。”冷晓雪提醒她,“不要在寝室讲小段就行了?。” 顾青从阳台进来,听到这话?觉得好笑,然后就噗嗤笑出了?声。 国庆一过,十一月弹指间,很快十二月来临,气温骤降,大家?纷纷添衣。 这个学期烟淼过得很充实,但有时候又觉得是一种?自我麻痹的错觉,谷维素和维B每天?常吃,或许是早起早睡,每天?雷打不动跑步锻炼的原因,她的睡眠虽不如从前,但也比暑假好太多。 十二月考完托福,烟淼乘大巴去了?一趟静安。 福利院大变样,瓦房铲平,修了?新的宿舍楼和教室,导致她进门时差点以为走?错了?地方。 院长妈妈说,闻泽以个人名义捐了?很多次款,还专程请了?施工队和监理把关。 她笑着?问烟淼:“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 烟淼缄默片刻后才答道:“他不空。” 院长妈妈忙着?做饭去了?,烟淼带小孩子们一起玩,遗憾的是,小蓝被?人领养走?了?,烟淼没?有见到她。好在院长妈妈说小蓝的养父母对?她非常好,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烟淼在福利院住了?一宿,第二天?回学校刚好托福考试出成绩。 烟淼十一月份试过一次水,以为自己顶多考六十分,结果?出了?成绩七十二。这给?了?她极大的鼓励,烟淼越学越起劲儿,想着?这回考试十拿九稳。 她特地在打开电脑前拜了?电子菩萨,虔诚地洗手擦干净鼠标和键盘。 等?坐到桌前,月亮已经高高悬挂在女寝楼外的樱花树上。 烟淼登进报名网站,输入注册的账号和密码。敲击回车键时手哆嗦了?一下,当初查高考成绩时都?没?这么紧张。 进入官网后,她滑动鼠标,在左侧工具栏找到成绩查询入口。 光标停在下方“查看成绩”几个字上,烟淼没?着?急点击左键,而是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开门进的顾青刚好看见这一幕,走?过来道:“走?火入魔了?。” 烟淼倏地睁开眼,抱住顾青的胳膊,“我紧张,你帮我查好不好?” 顾青没?好气地收回手,“自己查。” 烟淼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顾青俯身握住鼠标,嗤声问:“我查能多一分?” “先别忙。”烟淼捂住眼睛,“过了?说没?过,没?过说过了?。” “你是不是有毛病。”顾青说着?食指轻点,鼠标发出咔嚓脆响。 顾青撇过头,“查到了?。” 烟淼五指张开,眼睛从缝里漏出来,“先别说,我——” 顾青松开手,“六十八。” 烟淼被?钉在原地,过了?几秒后,才缓慢地抬手重?新握住鼠标。 滑轮滚了?又滚,界面一遍一遍地刷新,甚至脸贴近屏幕看。 分数不会发生任何变化,她拉开抽屉,取出里面的烟和打火机往外走?去。 操场一如既往地热闹,散步的情侣自觉走?在圈外,给?跑步的同学让出塑胶跑道,草坪围扎堆似地围坐起人,大大小小铺满整个操场,有遛猫的,打扑克的,还有弹吉他唱歌以及躺着?看星星的。 多学一个月分数居然还往下降,烟淼失魂落魄沿着?塑胶跑道外围套圈,没?留神越走?越偏离,差点撞上一位跑步的女生,好在有人伸手拉住了?她。 烟淼回头,段一鸣站在跟前,他晃了?晃手,好笑地问:“走?路发什?么呆。” “比赛结束了??”烟淼回过神来。 段一鸣看着?她,不敢相信地问:“你在关注我?” 烟淼:“看到了?热搜。” 段一鸣“哦”了?声,显得有些失落。 他们站在跑道中间,每一个夜跑的人减速绕过他们。段一鸣往看台的方向抬下巴,“去那边说。” 烟淼点头跟上。 最近比赛特别多,一会儿一个地方,段一鸣已经很久没?在学校偶遇烟淼了?。 他说:“我刚回学校。” 烟淼又点头。 段一鸣:“最近还好吗?” 烟淼:“很好。” 微弱的灯光下,烟淼脸颊消削,眼窝的阴影也深,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随着?说话?,哈出的白气在两?人之间蔓延。 段一鸣想抬手捏捏她脸颊,就和以前一样,但终归克制住了?。 “你瘦了?。”段一鸣说。 烟淼:“我在减肥。” 段一鸣也跟着?笑了?笑,两?人沿着?跑道线慢慢悠悠地走?,走?到角落时,段一鸣忽然停脚看来,“你不快乐。” “嗯?” 段一鸣:“你现在不快乐,和我谈恋爱时就不快乐。” 烟淼顿了?顿,“没?有啊……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挺开心的。” 段一鸣叹气。 烟淼看向地面,冬天?居然还有野草生长在夹缝。 “对?不起。”她忽然抬头。 段一鸣楞怔一瞬,随即笑了?,掩饰般地双臂举过头顶,五指交叉往后掰,背脊骨发出咔咔咔的响动,“感情哪有对?错,再说……”他看着?烟淼,漫不经心的调子仿佛已经释怀,“是我提的试试。” 那段日子像是段一鸣偷来的时光,幸福得不像话?。 可烟淼不开心。 爱是放手,不是占有。 段一鸣换了?个轻松的话?题,“最近在做什?么?画画还是学习?” 烟淼告诉他自己在备考托福。 段一鸣竖起大拇指,“厉害。” 春季交换项目的时间是二月初至五月末,十二月的托福成绩不合格,就只剩下一月份一次机会。 烟淼闷闷不乐道:“大概率去不成。” 段一鸣抓耳挠腮,“我英语也不好,每次出去比赛记者采访我都?不敢开腔。” 烟淼笑了?。 段一鸣冷不防问:“为什?么不去找闻泽?” 段一鸣听师兄刘奇说闻泽有个什?么劳什?子未婚妻,没?来得及细打听那个女人就找到了?他,颐指气使鼓动他重?新追烟淼。 还说国外的国家?队没?有恋爱禁令,让他美国韩国日本澳大利亚随便?选。 段一鸣当时坐在地上换鞋,嘴里叼着?根草,莫名其妙道:“你以为你是总统。” 宁晚笙叉腰,“我爷爷是宁康大股东。” 段一鸣起身拍了?拍手,“关我屁事。” “你给?我站住!”宁晚笙吼他。 段一鸣堵住耳朵。 宁晚笙踩着?高跟鞋跟在他屁股后面叨叨个不停,“你还是不是男人,懦弱鬼,心爱的女人都?能拱手让人,我瞧不起你。” 段一鸣被?烦得要死,停脚转身,翻白眼道:“再说话?我撕烂你嘴。” 然后宁晚笙就骂骂咧咧地走?了?,刘奇过来指着?她背影说:“她就是传闻中的泽神未婚妻。” 段一鸣蹙眉,“那烟淼呢?她算什?么?” 刘奇呵呵笑:“当然是渣女,别人门当户对?的,关她傻逼事。” 段一鸣一脚踹上师兄的臀。 为什?么不去找闻泽? 段一鸣的话?把烟淼问住了?,她呆了?半秒才反问,“我为什?么要找他。” 段一鸣似乎在试探着?什?么,“他不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全能型天?才吗,让他教你。” 烟淼唇线抿平,淡着?声音道:“我们没?关系。” 一提到闻泽,段一鸣脸色就变臭,“这样最好。” 两?人同时沉默,又走?过半圈跑道,烟淼准备回寝室复盘。 两?人告别时,段一鸣对?她说:“我会好好比赛的,有一天?你会在电视机前看到闪闪发光的我。” “加油。”烟淼微笑:“我等?着?。”其实你已经在发光了?。 烟淼走?后,段一鸣兀自跑了?几圈,大汗淋漓一场后抓了?只臭蚊子捏死,心里才好受点- 功夫不负有心人,挑灯夜战一个月后,在即将放寒假前,烟淼八十一分擦线达到交换生语言成绩要求。 烟淼从小学开始学的就是哑巴英语,多亏练美丽推荐的口语陪练老师,音色好听,耐心十足,重?点是非常地道的伦敦腔。 不过这位陪练的时间不定,一般在晚上九点过后才有空。 起初害怕她上当受骗,第一次开微信语音,冷晓雪和张佳宜守在一旁。 一个小时后的陪练结束,张佳宜脸都?憋红了?,“我的妈,声音好苏。” 烟淼赞同点头。 上一回听见这么迷人的音色还是从闻泽嘴里,陪练的音色仔细听和闻泽有些类似,但比他更低音炮。 有时候发爆破音,沾黏带哑,耳朵钻心窝的酥麻,经常把烟淼听得脸颊泛红。 冷晓雪哽了?半晌,问她:“多少钱一个小时?发音和语法太地道了?。” 烟淼先伸出五根手指,随后屈指只剩下食指和中指。 “五百二?”冷晓雪去年考雅思也找过口语陪练,一对?一四百块一次,但明显没?有烟淼找的老师好,她说:“不算贵。” 烟淼摇头,“五十二。” “五十二?!”冷晓雪难以置信。 张佳宜惊呼:“推给?我,我也想练练口语。” 烟淼把微信名片推荐在寝室群里。 过了?两?天?,张佳宜遗憾地道:“他说他没?空,只能接你一个学生。” 烟淼:“我马上考完了?。” 张佳宜说完觉得不对?劲儿,回味了?片刻,“他这话?说得好有歧义。” 冷晓雪:“什?么歧义?” “你不觉得暧昧吗?收费五十二,只接烟淼一个学生。” 烟淼撇了?撇嘴:“少听八卦,不然看什?么都?暧昧。” 晚上躺在被?窝里,烟淼想来想去给?口语老师发了?一个188的红包。 过了?很久,大概三个小时,凌晨一点才显示对?方接受。 烟淼打字感谢: —过了? —谢谢你 对?面似乎不喜欢聊天?,回复总是很短暂。 从不聊和教学内容不相关的事。 但今晚对?面却破天?荒地问她:高兴吗? 烟淼睁眼望着?床帘顶,上面贴满了?海报。张佳宜半个小时前上完厕所忘记拉阳台遮光帘,敞开的大半透进清冷月光和不远处修建教学楼塔吊的射灯。 烟淼视线聚焦在海报上,上面似乎拔地而起昂里斯艺术院的大楼以及一望无际的草坪,她开始憧憬新的生活,希望能学到艺术治疗最先进的理论知?识。 就这样漫无边际的想象着?,手机从指间缓慢滑落,无声地砸在耳侧的枕头旁,屏幕挣扎着?从缝隙里透出光。烟淼闭上眼睛,唇角逐渐上扬。 今晚是这个学期以来,她入睡最快最恬静的一晚- 航班始发地是A市国际机场,烟淼今年只能在纽约过年。 出国前一天?,烟淼让烟父提前送她来学校。 女寝人去楼空,她们这一层只剩下顾青一个人留校打寒假工。 烟淼放下行李箱,直奔顾青兼职的酒吧。 由于车流拥堵,交管部门在一个月前岔路口的双向车道改为单行道,出租车司机只愿意将她载到路口。 烟淼凭借记忆在巷子里转来转去,怎么也找不到俗气的粉红色打底赤焰红唇招牌。 她给?顾青打了?几通电话?没?接,站在路口等?了?一会儿后顾青才发了?个定位过来。 原来“kissme”改名为“忘我”了?,装修全方位升级,但烟淼走?进去后,看着?犹如鬼屋一样的暗黑灯强和骷髅骨架等?吓人一跳的装饰品,心说白费装修钱了?。 烟淼等?顾青忙完才开始动杯子。 两?人喝了?前前后后喝了?三打。 烟淼问:“你过年不回家??” 顾青:“过年三倍工资。” 烟淼长叹气口,脸往顾青肩膀上靠,又开始念:“曾经有两?千万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直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老天?可以再给?我——” 顾青端起杯往她嘴里灌,“闭嘴吧。” 不知?道是很久沾酒精的缘故,烟淼发现自己酒量变差了?,这一杯下肚直接分不清左右。 顾青连灌两?杯,推开烟淼的脑袋,烟淼委屈地耷拉起眼皮和唇角。 顾青啧一声,“一年前你是十八岁,一年后你像三十八岁。” 烟淼蓦地抬眼,黏糊糊地问:“什?么意思……” “大傻子,”顾青敲她头,“我是说你变了?。” “我哪儿变了?。”烟淼冲她眨眼,“又漂亮了?对?吗?” 顾青:“变成了?我最讨厌的性格。” 烟淼怔怔地看着?她。 顾青搓她脸,像是要把她给?变回去,“唯唯诺诺瞻前顾后的缩壳蜗牛。” 烟淼垂下睫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傻逼。”顾青骂她,“又开始了?你。” DJ摇头晃脑地在台子上打碟,年轻的男男女女在舞池中间扭动,四周喷出白雾,在彩色灯光下显得愈发迷离醉人。 烟淼低着?头看不见表情,有些安静,又有些沉默。 顾青闭着?眼哼歌,身旁的人忽然很小声地道:“我好累啊……” 做什?么都?筋疲力尽,走?一会儿路都?觉得喘不上气。 顾青睁开眼,烟淼以为顾青又要骂她,但她没?有,而是语气平缓地说: “人越长大越容易活回去,想得越来越多,快乐越来越少。” 烟淼看向她。 顾青:“自私点。” 烟淼没?说话?。 顾青:“怎么高兴怎么来。” 顾青:“姐脚踏五条船的时候别提多快乐了?。” 烟淼笑了?笑,“你忙得过来吗?” 顾青:“做五休二,一人一天?。” 烟淼咯咯咯地笑。 “青儿,三个八包厢找。”经理过来叫人。 顾青拨了?拨头发,“明天?几点的航班?” 烟淼:“晚上。” “那没?问题,”顾青低头解开第一颗扣子,“你先喝着?,我一会儿过来,喝尽兴,今晚我在。” 烟淼看着?她露出的沟,“点你多少钱,陪我行不行?” 顾青推开她手,“滚吧。” 顾青走?后,烟淼喝着?玩又喝了?半打,好几个男的过来搭讪,都?被?她臭脸拒绝。 但男人们像不知?疲倦一般,一个接一个地来。 其中一个啤酒肚来了?好几趟。 阴影再次盖下,烟淼暴躁抬眼,同时将手中的酒泼出去,学顾青爆粗口,“去你妈的——” 闻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高定西装熨贴地穿在身上勾勒出优越完美的身材,宝蓝色领带精致得惹眼,像是刚从一场上流社会的晚宴中抽身而来。 烟淼选择闭嘴以及闭眼。 闻泽默不作声地脱掉沾湿的西装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襟前打湿泛着?点透。 烟淼听到玻璃碰撞的声音,下意识睁开眼,因为醉酒,她脸蛋和眉毛红红的。闻泽端起杯酒一饮而尽,动作优雅地仿佛不是在喝廉价鸡尾酒,而是在饮香槟。 烟淼软软塌塌地看着?他,“要喝自己点。” 闻泽招手叫来服务生,开了?瓶威士忌,他问:“玩游戏吗?” 烟淼坐得歪歪扭扭的,“玩什?么。” 桌面上只有两?幅骰子,闻泽视线扫去。 烟淼捞过其中一幅,狂摇了?摇,重?重?按在桌面,酒桌是玻璃材质的,声音大得像是要砸裂开。 “别急。”闻泽慢条斯理地捞过骰盅,“还没?约定惩罚。” 烟淼问:“喝酒还是别的?” “别的。” 烟淼:“什?么别的。” 闻泽的视线直直投来,烟淼有些难以招架。她想了?想,推开骰子,“算了?,不和你玩。” 她摸出垫在屁股下的手机,解锁划拉屏幕,瓮声瓮气地道:“没?劲儿。” 闻泽:“要做什?么才有劲儿。” 烟淼指尖滞了?瞬间,抬头的时候漆黑的瞳仁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你去和宁晚笙玩吧,她很好,真心喜欢你,家?里有钱有势,能帮你。” 闻泽:“帮我什?么?” “很多。”烟淼掰着?手指数,因为意识混乱语无伦次,“拯救风盛,继续研究数学,门当户对?,美人在怀。” 她说完,坦坦荡荡地看向他。 就好像。 将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公之于众。 闻泽:“小瞧我了?。” 烟淼蹙眉,“你不能为了?我放弃这些东西,你只能选择其中几样或者排除一样。” 闻泽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他冷笑一声,“烟淼我告诉你。” 烟淼:“嗯?” 他直截了?当地道:“公司,数学,你。” “我都?要。” 第68章 不追了 身后的卡座有人开酒, 在闪烁频率加快的射灯和躁动的鼓点下,美女们?身穿点缀闪片的紧身超短裙在过道妖娆弄姿。 烟淼回头望去?,确认顾青没在队伍里后, 才放心地转过头来。 她的表情掩在灯红酒绿的昏暗环境里?, 声音有些低, 有些迟缓,“可我不想要?你。” 闻泽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抬眼看她时, 语气平平静静, 却?淡得怵人,“你想要?谁。” 烟淼瞳仁湿漉漉地看着他说:“我谁也不要?。” 闻泽问:“帅哥也不要?了?” 烟淼:“不要?了, 是男人都不要?。” 话说完,烟淼无力地往后仰靠,她抬手捂住双眼,疲软难受憋屈愤怒地吐出个字:“烦。” 对面没有回应, 她缓慢地睁开眼。从指缝间看去?, 男人下颚消削利落, 眼皮很薄, 流动的光影从鬓角掠过高挺鼻梁,又转瞬即逝消弭。 闻泽兀自?喝了杯酒。烟淼搓了把脸,强撑着坐起来, 她勾了勾手,示意他把威士忌递过来。 闻泽拿走她的玻璃杯,倒至三分之一时,手顿住问:“兑饮料吗。” 烟淼将他的话还回去?, “你也小瞧我了。” 威士忌前调会有一丁点的甜味,淌过喉咙口时柔顺细腻。但它的度数不低, 和普通白酒差不多?。 烟淼喝得急,和水一样往胃里?灌。喝到一半时,玻璃杯强势地被人抽走,烟淼紧攥不放,争执之间,酒洒出来溅在她胸口。 烟淼蓦地松手,视线随着闻泽的动作往下移,杯底和玻璃桌面碰撞发出清脆惊人的声响。 烟淼一屁股坐回去?,不满抱怨,“你能一口喝一杯我不能?” 闻泽:“不能。” “不是。”烟淼换了个坐姿,侧坐着下巴埋进紧握将自?己缩起来,眼睛直直盯着沙发缝,委屈地喃:“凭什么啊 ……” 阴影盖下来,沙发往下陷。烟淼反应过来抬眼时,闻泽已经坐到她旁边了。 “干嘛?”烟淼想坐直和他拉开距离,但身体软趴趴的没力气,手掌刚撑起一半就落了下去?,被闻泽接住,脑袋顺势搁在他胳膊肘。入眼是洁白无瑕的衬衫和精致的袖扣。 风吹过大雪覆盖的松山林带起的冷清香钻入鼻尖,将人层层叠叠严丝紧密地包裹住,盖过了酒气,盖过酒吧的嘈杂喧嚣。 “说谎没用。你的话我会反着听。” 大掌覆上她头顶,温热传来,随着血液的流动传至破开口子被冷风灌满的胸口。这一瞬间,烟淼觉得很舒服,像接连数月发霉的阴雨天终于迎来阳光。 烟淼声音闷闷嗡嗡地传出,“你才说谎。” 闻泽低头靠近,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哪一句你不信?” 烟淼不回答,保持沉默。 脑袋被重?重?地揉了一下,像是非要?问出个答案。 “说话。” 这时,不知哪一桌的酒杯打碎了,玻璃碎了一地的声音和女人的惊呼声和让烟淼清醒几分。她倏地抬起头,从闻泽身上离开起身四处寻找。 在闻泽的静默注视下,从沙发夹缝里?摸出手机塞进包里?挎上。 闻泽:“去?哪儿?” 烟淼扶着卡座沙发扶手才能站稳,看样子并不想回答。 闻泽起身拉住她胳膊,语气极淡:“我和你一起去?。” 烟淼回头,长发垂落在肩前,挡住视线之余擦着鼻尖很痒,她摇摇晃晃地抬手撩在耳后,“别?管我。” 闻泽:“如果非要?管呢。” 烟淼:“你为什么要?管我?我又为什么要?被你管?我说了,我谁也不要?,段一鸣不要?,你也不要?。” 闻泽攥住她胳膊往回拉,烟淼跌坐在他腿上,被惊吓到而下意识揪住他衣摆,另一手则握紧他胳膊,两人靠得很近很近,烟淼歪头看他,近到能从对方的瞳仁里?看清楚自?己。 闻泽冷笑道:“不要?我是吗?” “不要?。” “睡梦里?叫我的名字,让我别?走,吃宁晚笙的醋。”他看她的眼神逼迫性十足,“这就是你所谓的不要??” 烟淼怔住。 闻泽胳膊圈住她身体,眼皮垂得低低的,“小骗子。” 陷入和周遭格格不入的安静。 过了片刻,烟淼开口:“我要?去?美国了。” 闻泽一如既往的淡然,像是知晓一切,烟淼欲张唇再?说什么,被他用大拇指指腹抵住。 他不轻不重?地摩挲着烟淼的嘴唇,因为酒润过,唇瓣并不干涸起皮,相反非常润滑。描绘唇形的动作一点也不色情?,闻泽沉冽的嗓音反而透出饱经折磨后的破碎感。 “追你,等?你,都行。” 烟淼的心脏猛地悸了一下,又像被什么酸酸涩涩的液体淹没浸泡,她闭了闭眼睛,挣扎出结果后推开闻泽环住自?己腰间的手臂,捞过桌面的骰盅。 五颗骰子倒在掌心,烟淼扔掉四颗,只留下一颗,单手胡乱摇了两下后拳头包住。 她转过脸,“猜大猜小,你先。” 闻泽看着她。 烟淼:“输了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闻泽:“什么都行?” 烟淼重?重?点头,“嗯,什么都行,包括生命。” 闻泽自?嘲地笑了下,时至今日,她还妄图这种方式来决定他们?之间感情?。 就好像。 她做不到干脆抽身,也难以敞开心扉接受他,是进退两难下,一切交由上帝决定的妥协。 闻泽胸口压得难受,却?又因为有二分之一的机会而甘之如饴。他一边唾弃自?己一边计算她摇骰的角度、力度,企图多?几分把握。 烟淼催促问:“大还是小?” 闻泽唇线抿成僵滞的一条,静了几秒,才回答:“大。” “确定大?”烟淼问。 闻泽“嗯”一声。 烟淼没有做任何故弄玄虚的揭秘动作,直接摊开五指,“一点,你输了。” 闻泽攥紧五指。 “松手吧。”烟淼低眼说。 闻泽喉咙像被砂纸磨过,“这就是你的要?求?” 烟淼摇头,“放开我再?说。” 闻泽缓慢松手,动作僵硬至极,在彻底松开前,蓦地将人扯回去?狠狠抱住。 “闻泽。”烟淼出声提醒。 闻泽没说话,手越收越紧。 烟淼下巴搁在他肩头,“男人要?输得起。” 闻泽:“再?抱会儿。” 他听见烟淼轻叹了口气,无声默许,像是分开前容忍他的最后一次道别?。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烟淼的手臂麻了吃痛嘶声,闻泽才松开她。 烟淼低头理着头发和弄乱的衣服。 “你一个人来的?”闻泽问。 烟淼:“顾青在这儿兼职。” 闻泽说:“不要?再?喝了,” 眼尾余光里?瞄见他起身,烟淼倏地抬头,“你要?走了?” 烟淼捞起手机,垂眼划拉屏幕,“我还没说要?求。” 闻泽双眸闪过晦暗,瞳仁不再?清亮,傲骨碎了一地,碎得稀巴烂。 他没有回头,背对她道:“不用了,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烟淼将手机揣回牛仔裤后兜,抬头看他,“明?晚六点半的飞机,送我去?机场。” 第69章 不追了 不等闻泽反应, 烟淼穿过酒桌与沙发间拥挤的过道,向相反的方向离去。 “什么意思。”闻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烟淼继续往前走,没回答。 她边走边垂着眸捕捉在地板上一闪而过的灯光投影, 忽然想起很多事情来。 初夏的梧桐大道, 浓荫茂密蝉鸣悠长, 找不到方向的她怀揣着不纯的心思上前问路。闻泽转身的那一刹那,时间定格,她听见心脏疯狂跳动的怦怦声。 咬牙复读的一年, 快乐远远多于?痛苦。那种有?奔头的日?子对于?一只咸鱼来讲非常新鲜。 尤其是深夜在画室练完速写, 趴在桌上梦里都在背书时,她时常庆幸跟着父母参加了哥哥的毕业典礼, 庆幸方向感不好迷了路,庆幸自己踏上了那条梧桐大道。 也就是那个时候。 她知道这辈子绝对不会?遇见比闻泽更让她心动的人?。 其他人?都是将?就。 拼尽全力考上A大,不知疲倦飞蛾扑火般往他身上撞,以至于?有?那么一段时间, 她憋屈着一股气在迷雾中丢失了自己。 她以为?自己可以在时间的长河中遗忘, 可以简简单单的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甚至误以为?已经喜欢上别?人?了。但时至今日?, 当闻泽输掉游戏两人?彻底不会?再有?交集时,才猛然恍惚—— 她还是。 放不下。 …… 酒吧人?特别?多,卡座与卡座之间挨得极近, 在DJ劲爆打碟和?主持人?控场气氛烘托下,挤不进舞池的醉鬼们?在过道中间摇头摆腰群魔乱舞,导致通过不到十米的过道烟淼花费了近五分钟。 她站在通往包厢的拐角处,醉醺醺地扶稳后才转身, 攥着手机隔着人?群朝一直注视她离去的闻泽挥了挥手。 闻泽似乎不知道她什么意思,看样子是像跟过来, 烟淼连连摇头,继续挥手。直到看见闻泽低头后才停止重?复性动作。 手机屏幕散发出的荧光反射在闻泽脸颊,在酒醉迷离的昏暗环境下,镀上一层幽蓝冷白的光。 他切换了微信小号,点?开?置顶对话框。 上方显示正在输入… 闻泽耐着性子焦躁又迫切地等待着。 三水喵喵:【不用当心我,我没怎么罪,我现在要去找顾青,你先回去回公司去,我砍了新闻,你公司刚起步肯定很忙,反正明天还能再见的,你送我去鸡场。】 闻泽笑了,不知道是气笑还是怎么的。他往旁边挪了几步穿过人?群缝隙往前方看去,女人?半边身体都靠在墙上,头垂得极低,散落的长发遮住整张脸。 醉得连字都打不清楚,还让他别?担心。 闻泽垂眼回复:什么身份? 三水喵喵:谁? 闻泽:我 过了片刻。 三水喵喵:闻总 闻泽凝滞一瞬。 一边用余光扫她的动向一边打字。 闻泽:我是说,我以什么身份送你去机场 他发完消息没有?等待,而是将?手机揣回兜里,迈步朝前走去。 屏幕上的汉字全是重?影,烟淼打一句话要费老大的劲儿。闻泽问她以什么身份?烟淼蹙了蹙眉,那当然是—— 哐咚一声,斜前方厚实的包厢玻璃门被人?推开?,猝不及防把烟淼吓得抬起头来。 顾青低头掰着紧紧攥住手腕的大掌,“神经病啊你,放开?我。” 男人?背对着烟淼,烟淼蹙眉快步走去,听见男人?沉声咆哮道:“放开?你?放你去被那些臭男人?摸来摸去?你他妈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顾青摆脱不了禁锢,干脆松掉力气,对着眼前的男人?冷漠平静地道:“别?来管老子。” “老子还他妈管定了。”男人?沉沉吐出口气,“操……” 烟淼脱掉带跟的鞋子拿在手里砸上去,手臂挥到一半时,强拽住顾青的男人?意识到什么忽然转过身来。 视线相接的瞬间,烟淼愣怔住,手里松开?鞋子滑落砸在地上,发出“噔”的重?响。 “哥?”烟淼单脚支撑,露出惊讶与迷茫的神色。 “你在这儿干嘛?” “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异口同声询问对方。 顾青趁机甩开?烟深的手,踩着高?跟鞋噔噔哐哐地向前走去。闻泽与她擦身而过,弯腰捡起地上的鞋子。烟淼小脑被酒精麻痹保持不了平衡,差点?摔倒之际闻泽稳稳地扶住她后背。 烟深的脸色和?语气都非常冷,是烟淼从未见过的冷,说话时视线落在闻泽身上。 “你把她看着,看好了,回头再说。” 闻泽点?头。 烟深转身跑了,步伐急促匆匆,往顾青离开?的方向追去。 烟淼望着哥哥越跑越远的背影,挠着后脑勺喃喃:“怎么回事?” 思忖了片刻,没想出个前因后果?所?以然来,她侧头看向闻泽,“你知道吗?” 闻泽摇头。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烟淼说:“知道我被孙雨下药,知道我在1208,知道我要去美国,知道是明天的航班,知道我今晚在酒吧。” 闻泽:“你知道答案。” 烟淼皱眉。 闻泽:“每一件事的主语是你。” 烟淼的睫毛又长又密,像沾了清晨太阳还没出来时的雾气,湿漉漉亮晶晶。 闻泽清清淡淡地道:“别?人?的事我不关心。” 烟淼呆愣地看着他,恍惚几秒后弯腰穿鞋,“我去找他们?。” 闻泽作她的支撑点?,“哥让我看着你。” “不行,我必须——” 烟淼趔趄了一下,闻泽托住她后腰,这次没有?将?人?扶直,而是顺势打横抱起- 酒吧一条街白天冷清,夜晚热闹。 凌晨两三点?是最?闹腾的时候,虽然这会?儿还没到点?,但顾青隔着徐徐腾空遮挡在眼前的烟雾,可以清楚地看清两个小时后。 对面的自行车会?被人?踹倒,出租车违规开?进来排队候客,从对面后海小酒馆出来的失恋买醉人?嚎啕大哭……顾青太熟悉了,她还没念大学时就在这条街打工了。 日?复一日?地场景重?现,有?些时候,她甚至怀疑时间从未在自己身上流逝过。 就好像。 所?有?的人?和?事全部停留在原地,怎么拉拽也拖不走,一步不动。 顾青不浪费地抽完最?后一口烟,没素质地将?烟屁股扔在地上,脚捻灭的同时拿出手机给经理发辞职短信。 寒假小半个月的工资肯定是拿不到了,说不定还会?要求她赔偿。 但打人?的是烟深,关她屁事。 顾青发完消息又抽出支烟含在嘴里。打火机磨砂轮发出咔嚓微响,她喜欢这种打火机,点?烟时指腹必须用力摩擦砂轮。只有?这个时候,粗砺的疼感才会?让她一潭死水的内心产生一丁点?微妙的波动。 蓝红色小火焰被风吹灭,顾青拢着风重?新点?烟。 脚步声靠近,还没来得及抬头,烟和?打火机一起别?人?抽走。 “我送你去回寝室。”烟深说。 顾青:“滚。” 烟深脸色铁青,似极力压住怒火,说话明显咬着后牙槽,“能不能好好说话。” 顾青看他半晌,忽然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才能和?男人?好好说话。” 话音落下,顾青的嘴被烟深强势堵住,又狠又重?的掠夺让人?喘不上气来。顾青无法推开?抱住自己的男人?,暴躁地反咬一口,血腥味四溢。烟深应该挺疼的,顾青听见他倒吸了口空气,但啃咬的动作没停,和?那晚一样青涩躁动 顾青没什么道德底线,但酒后乱性和?烟深滚了床单这事让她觉得非常晦气。毕竟睡的是室友兼朋友的亲哥,导致现在上不去也下不来。 回到一周多前刚放寒假不久的那天。 她在群里接了一份待遇不菲的商务公关兼职,时薪两千,不带走人?。没想到烟深是乙方代表人?之一,她非常有?职业素养的装作不认识,对面甲方老总一杯酒一杯酒的灌她喝,烟深既不喝她的酒还帮她挡酒,甲方老总不开?心,眼见单子快泡汤,顾青使出浑身解数哄老总开?心,坐他腿上给他喂果?盘。 合作谈妥后,老总想带顾青走,被烟深拦住了。三百毫升的分酒器烟深当着老总的面一口灌下,最?后在厕所?吐得昏天黑地,还是顾青进去把人?搀出来。 当然顾青也没好到哪里去,她下午本?来就赶过一场。 中间断了片,再醒来两人?躺商K楼上的酒店里,乳`贴一只掉在地上一只在枕头边,衣服更是从进门处到浴室再到全景玻璃窗前散落一地。 顾青先睁开?眼,身旁的烟深还在熟睡,半张脸陷进被子里,另外半张恬静帅气。 她静静地坐了会?儿,而后起身穿衣服,在看到床头撕碎的冈`本?外包装碎片时,松了口气,她拿起盒子看了看,四只装只剩下一只。 …… 烟深松开?她,抬手揩去唇上的鲜血,动作又野又狂躁。 他直视她,冷着调说:“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吧。” “说什么?”顾青喘着气,面颊因为?长时间缺氧而泛红,“说你不持久还是说你没技术。” 烟深一字一顿警告:“顾、青。” 顾青抬手整理他弄乱的头发,云淡风轻地道:“你没感觉吗,我不是处女。” 烟深气笑了。 顾青气息平稳下来,抬眼和?他对视,“收起你自以为?是的同情心,我不需要你负责。” 烟深沉默地看着她,过了片刻,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地从胸腔闷出一声“行”。 事情的发展轨迹就应该如?此,或者说不应该有?后续。 顾青准备走人?,烟深叫住她,“但你得对我负责。” 顾青回过头,烟深咬着后牙槽道:“老子他妈是处男!”- 烟淼被闻泽抱着走了一路,进了酒店后烟淼被大厅耀眼的光线刺得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我要回寝室。” 闻泽:“醉鬼没资格回寝室。” 烟淼:“……” 闻泽垂眼,“宿舍门禁时间早就过了。” 烟淼四处张望,瞄到前台后的几个挂钟,A市时间凌晨一点?二十三分。 寒假期间女寝楼提前一个小时锁门,管钥匙的阿姨非常凶悍。 烟淼伸手戳了戳他下颚,“你去帮我求寝室阿姨。” 闻泽:“凭什么。” 烟淼想了想,“我给你抱了。” 闻泽在电梯前停脚,睫毛下垂,视线落在她晶莹透着迷离酒气的唇瓣上,平平静静地道:“手酸,该你给我报酬。” 烟淼不悦嘟嘴,隔壁电梯门打开?有?人?从里面出来,烟淼作鹌鹑状埋进闻泽怀里。 进了电梯轿厢,两人?都很沉默。 阿拉伯数字不断跳动,上升至最?顶层才停下。 烟淼发现这和?平常住的酒店非常不同,长长的铺着柔软地毯的过道两旁没有?门,一直往里走,走到最?深处,玻璃外墙一览无余地俯瞰城市夜景。 “这到底是酒店还是你家??”烟淼打量四周。 闻泽刷指纹进门,“我在酒店的家?。” 烟淼:“……” 烟淼:“真有?钱。” 闻泽膝盖上提,抵住烟淼臀部,空出一只手打开?入户口的灯,“没以前有?钱。” 烟淼眨眨眼睛,闻泽抱起她继续往里走,“放心,我会?赚。” 烟淼看到床的瞬间忽然警惕起来,“你是不是想和?我发生点?什么?” 闻泽将?人?扔在床上,因为?床垫太软,烟淼身体陷进去弹了弹。 “想发生点?什么,”闻泽侧眼看来,轻淡淡地道:“在山庄早发生了。” 烟淼躺在床上,天花板不停地转啊转的,她脸皱巴巴的,自言自语道:“难道我现在已经没有?吸引力了?” 闻泽脱下一身酒味的西装外套,低头闻了下衣襟,蹙起眉。 烟淼没看他,喃喃自语:“我记得以前摸你会?硬,趴在你身上也会?硬。” 闻泽将?西装和?她的包一起挂上衣架,走回来时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脸上,和?她亮晶晶的眼睛形成对视。 边朝她走边坦荡淡然地补充:“抱你的时候也会?。” 第70章 不追了 烟淼被他深邃灼热的视线逼得无处可躲, 捞过旁边的枕头将脸捂住,她现在喝多了?,保不准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或者做出什么难以收场的举动, 还是?当躺平当鸵鸟比较好。 但闻泽没给她这个机会, 脚步由远及近传来, 最后在床头柜前停下?。他离烟淼很近,她闻到了独属于他身上的冷松香。接着,枕头被抽走了?。烟淼试图攥住不放, 但男人的力气比女人大很多。 天花板高悬的水晶灯比普通灯光刺眼好几倍, 烟淼眼睛睁不开?,同时因缺氧而大?口喘气。 闻泽静静地站着垂视她, 烟淼翻了?身背对,小声嘀咕:“关我什么事,自己解决。” 闻泽俯身,托着她腮帮将脸别?过来, “我是?说你有吸引力。” 两人形成?对视, 烟淼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谢谢。” 闻泽:“不用。” “……” 烟淼娇艳欲滴的唇瓣微张, 打算说点?什么,闻泽手肘撑在她腰旁俯身覆了?上来,话变成?断断续续细碎的喘息音。 他们很久没接吻了?, 烟淼的唇瓣被反复舔舐磨咬,时间?过长而逐渐火辣辣烧疼。闻泽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喉结滑动,慢条斯理?地吞咽着她的气息, 偶尔重咬一下?,又像是?要将她连肉带骨全部吞拆入腹。 烟淼意乱情迷, 心?脏狂跳,被动又沦陷地承受着他游刃有余的调情。 打断接吻的是?手机不断传来的消息提示音。 烟淼推开?闻泽,抬下?巴示意,“拿一下?。” 闻泽起身,一边走一边单手扯了?扯领带整理?衣衫,烟淼抬起脑袋,“在包里。” 说完觉得脖子太酸,她又一头倒栽回去。 闻泽将手机和充电器一起拿出来,叮的清脆音再次传来,闻泽不经意垂眸扫了?一眼,只看见发信人的备注。 步伐加快,他不悦地垂眼问:“臭男人是?谁?” 烟淼看了?他眼没回答,伸出手勾了?勾四指。 闻泽换成?右手拿手机,“谁。” 他语气沉冷得要命,烟淼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开?口解释,手机会被他丢出窗外。 烟淼坐起上半身,“我哥的醋你也要吃?” 闻泽敛了?敛眼尾,将手机递出去,另外一只手将靠枕往腰后塞给她垫着。 臭男人:翅膀长硬了?是?不是? 臭男人:明天要走了?还去酒吧玩? 臭男人:回寝室没 臭男人:??? 臭男人:回了?还是?没回 …… 烟深的戾气破屏而来,烟淼皱眉打字。 三水喵喵:我今晚在酒—— 字打到这儿,烟淼顿住,思考半秒后全部删除。简明扼要回复: 【回了?】 烟淼撇撇嘴将手机扔开?,低头拎起领口嗅了?嗅,一股酒臭味,她蹙眉掀开?被子。 闻泽:“去哪儿?” 他好爱问这个问题,烟淼坐在床沿处找鞋,“洗澡。” 闻泽收回视线,转身找来双拖鞋。烟淼趿上后,陷在被子里的手机响起。 来电显示烟深,烟淼顿感不妙。先?前是?因为懒得解释,不想和烟深掰扯。 住酒店没什么,但刻意撒谎就有些欲盖弥彰了?。 烟淼呆住,闻泽见她咬唇耷耳的,“怎么了?。” 烟淼抬头,手机递出去,“你帮我接。” 闻泽视线落在屏幕上,“确定要我接?” 她真的很难解释,也解释不明白,烟淼重重点?头。 闻泽接过,指腹轻划,同时点?开?免提。 “干什么,接个电话这么磨蹭。” 闻泽欲开?口,烟淼突然夺走手机,同时用口型示意他不要说话,闻泽唇线抿起。 烟淼退出免提,手机贴近耳旁,边说边往浴室走。 “我在洗漱。” 烟深:“在寝室?” 烟淼一愣,看来烟深并不知道,“不然呢,我睡大?街上吗。” 烟深:“发个照片来。” 烟淼不带迟疑的,“寝室熄灯了?。” “开?闪光不就——” 被烟淼及时岔开?,“顾青怎么还没回来?” 顾青在外有住处,这个点?儿肯定不回学校。烟淼猜是?猜中了?,但没想到对面的人似被掐住了?喉咙。 通话陷入冗长的安静。 “哥你——” 嘟嘟挂断音刺耳响起,烟淼迷惑地放下?手机,不自信地问自己:“挂了??” 热水一淋,雾气蒸腾,烟淼感觉自己更醉了?。她胡乱冲了?几下?,连沐浴露都没抹,关掉花洒后赤脚走出淋浴间?,在外面的柜子里找出条白色浴巾擦身体。 “衣服给你挂外面了?。”闻泽声音在门外响起。 烟淼停手抬头,门外的身形轮廓逐渐远去而变得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烟淼等了?会儿才裹着毛巾往前走,推开?门的瞬间?她发现浴室没有门锁,身体钉在原地一秒,而后才伸出一只胳膊取下?挂在外面的衣服。 一件黑色长袖T恤和一条宽松的裤子。 烟淼将T恤套上,冷松香将她极致包裹,看来不是?新的,是?闻泽穿过的。 闻泽肩宽腿长,衣服的型号估计是?两个X,衣摆长到盖住自己的膝盖,烟淼低头前后看了?又看,还是?决定将裤子穿上。 烟淼出去时,闻泽坐在玻璃墙前的沙榻上,膝盖摆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领带不知什么时候取下?了?,衬衫顶端的扣子解开?一颗微微敞着,光线从头顶倾斜下?来,照得他若隐若现的锁骨深凹冷白,欲感十足。 烟淼抿了?抿唇, 闻泽一抬眼就看见裤腿长到拖地的烟淼,很难得笑了?下?。 烟淼被他笑得发窘脸红,“就没有短一点?小一点?,女人穿的裤子吗?” 闻泽:“这里只有你一个女人来过。” 烟淼看他半晌没说话,而后弯腰将裤腿往上挽,但因为布料是?绸棉质地的,刚挽上去就垂了?下?来。 闻泽从头到脚打量她一遍,头发被随意挽起,鬓前打湿的碎发粘在下?颚处,因为醉酒而粉嫩的脸颊蒙上一层水蒙蒙的雾气。 及时收回视线也无法避免心?脏漏跳一拍。 他阖上笔记本,“衣服够长,能当睡裙。” 烟淼揪住裤腰,摇摇头,往床的方向走。 不知道是?喝得太醉,还是?周围的味道环境让人舒心?,烟淼的眼皮似有千斤重。 将睡未睡的一段时间?里,闻泽在床边走来走去的。她强撑着睁开?一条缝,看见闻泽背对她抱了?床被子放到沙发上。 烟淼支起脑袋,头发毛茸茸的在被窝里露出小半张脸,看上去非常可爱。 “你要睡沙发?” 闻泽侧身看来,“枕头。” 床上有两只枕头,烟淼脑袋枕了?一只,另外一只隔得远,烟淼半撑起身体捞过来,丢过去之前犹豫了?。 闻泽走过来,试图抽走她胳膊搂着的枕头。 烟淼抓着不放,正儿八经地道:“我睡沙发。” 水晶灯熄灭,房间?只留了?一盏夜灯,闻泽眼皮半垂,看着她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恬静美好的面孔,手上微微用力,清冷的嗓音带着点?哄,“乖,睡觉了?。” 烟淼缓慢摇头。她不想睡沙发,更不想让闻泽睡沙发,他刚刚揉眉心?的动作非常疲惫。 烟淼说:“床这么大?,我们一起睡。” 闻泽说:“睡一起我会想抱你。” 烟淼跟接对联一样?流畅,“抱我就会硬。” 闻泽:“……” “酒还没醒?”他问。 烟淼躺下?去,手背搭在额间?,“晕着呢。” 闻泽关掉夜灯,视线陷入无尽的黑暗,烟淼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听声响是?往沙发的方向去了?。又过了?几秒,被子忽然掀开?,动作很轻,接着,身旁床垫塌陷。 闻泽躺了?上来,烟淼说不出的紧张,心?跳提速。 虽然神志不清,意识混乱,但听觉和感官在这瞬间?被无限放大?。 但身旁的人没有任何?动作,像已经入睡般安静,倒是?自己的心?跳和加重的呼吸不停刺激耳膜。 烟淼憋不住了?,转过脸小声问:“你不是?说睡一起会想抱我吗?” 男人平躺着,没有回答。 烟淼回正脸,看向黑暗中的天花板,就在她缓缓闭上眼的时候,胳膊伸过来,将她揽进?了?怀里。 他的胸膛温柔又坚硬,安全感十足,身体只僵直了?一瞬,很快放松,甚至舒服得烟淼想往更深的地方钻,探寻更热乎更熟悉的地方。 闻泽沉着气提醒怀里不断扭动的女人,“别?乱动。” 烟淼像八爪鱼一样?缠住他腰,平时睡觉烟淼喜欢抱玩偶,现在闻泽就是?她的安抚娃娃。 闻泽:“腿放下?去。” “不要。”烟淼腿弯夹得更紧了?。 她感受到闻泽深吸了?口气,胸口大?幅度起伏。烟淼想了?想,手往下?探,在即将触及前被人按住。 闻泽下?巴抵在烟淼毛茸茸的脑袋上,将她的小手圈在掌里包住,“睡觉。” “我不困。”烟淼闭着眼说。 闻泽:“我困了?。” 烟淼“哦”一声,过了?很久,闻泽都以为她睡着了?,她突然冒出一句,“要不我帮你?” 闻泽的理?解力一向很强,“怎么帮?” 烟淼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她昂起脸,闻泽的视线落在她唇上。又想亲她了?。 烟淼:“你想我用手还是?嘴?” 闻泽低头啄了?下?她眉心?,“晚安。” 烟淼:“我也可以用胸。” 闻泽松开?她,警告道:“别?搞我。” 烟淼发出一声不解的低哼:“嗯?” 闻泽闭上眼睛,屋内很安静,中央空调似乎开?得过高?,气温陡升,像烧了?一把柴火,他听见血液被火焰燃得快速流动的声音,带着天生的矜冷和后天的躁动。 “你要是?没喝醉我已经把你办了?。” 70-75 第71章 不追了 凌晨三点, 一辆保时捷停在位于城中村的筒子楼前。 烟深点燃支烟,摇下车窗手肘虚搭在上面?,他往顾青进去的楼道口看去, 布满蛛网的灯泡没有节奏地闪着, 要死不活发着垂垂老矣的昏黄光芒, 墙壁斑驳起皮,老化电线裸露在外?,有的部分甚至垂落悬在半空。 脏乱差倒是其次, 安全隐患问题太严重, 要是电线短路失个火,这栋楼可能无人生还。 烟深皱着眉将烟掐灭继续拨电话, 意料之中,顾青把他拉进了黑名单,回忆起一个小时?前两人的对话,他挨了顾青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按理?说?他会生气走人, 可身体不受大脑控制, 挨了一耳光还想着去拉她手。 思来想去, 烟深得出?一个结论。 这?女人有毒。 …… 顾青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出?租房, A市地皮矜贵,饶是这?样的危楼小单间也要一千一月。有时?候兼职得太晚回不了学校,顾青便会歇在这?里。 她从包里摸出?钥匙转动门锁, 由于是八几年建的老居民楼,门窗都是木头做的,风稍微大点,就摇摇欲坠哐哐作响。顾青没那个闲工夫和闲钱像其他租客一样重新安装防盗窗铝合金门, 在网上买了两根铁链子凑合着住。 顾青将手机充上电,拎着盆去过道尽头的公用厕所接热水洗漱。 出?租房内的地板是用水泥抹平的, 水洒在上面?不方便收拾,她通常将盆搁在扶手台沿上,角落处有个水槽,旁边挂满了拖把。 顾青一手握着水杯,弯腰快速刷牙。忽然,楼底传来一声鸣笛。她下意识直起身体往下看去。 烟深手机开着闪光冲她挥了挥,又像是怕她看不见,蹦跶了两下。 顾青嗤笑一声,吐掉牙膏沫迅速漱口,端起盆将剩下的小半盆水倒了下去。 哗啦溅地的水声延迟了两秒响起。 接着,就是一声在夜色里清晰而空旷的怒骂—— “靠……”- 烟淼醒来时?头痛欲裂,她坐起来环顾一圈后?开始发呆,完全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脑仁抽一抽地疼,胃里犯恶心,腰酸腿酸,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碾过,也像是做了剧烈运动后?的乳酸堆积。 思及此,烟淼一个激灵惊跳起。 她在卧室找了一圈,又小心翼翼地打开书房的门悄悄探头,闻泽不在。 估计是昨晚送她来酒店后?就走了,烟淼低头卷起搭在肩前的长发猛嗅了嗅,差点呕出?来。 看了眼时?间还早,她冲进浴室,推开门的下一秒,挂在架子上的纯白色内裤映入眼帘。 烟淼钉在原地,木讷地盯着那条不想承认是自己的但确实是上周才买的蚕丝薄透款。 “…………” 所以是谁脱的? 他们在浴室发生了什么? 烟淼闭上眼睛深吸口气,保持内心平静地洗澡。 洗完澡浑身清爽散发香气,烟淼舒服地长吁口气,她用毛巾擦着湿发。手机铃声响起,她三两下擦干用毛巾裹着往外?走。 没有备注名的号码串烟淼快背下来了,她迟疑了一瞬才接通。 “醒了?”电话里传来闻泽清冷好听的声音,背景很安静,猜不出?他在哪儿在干什么。 烟淼在床边坐下,解开毛巾,长发顺势垂下,发尾还在滴水,她想说?点其他的,但话到嘴边只剩下一个单音节:“嗯。” “想吃什么?”闻泽问她。 烟淼用毛巾包住发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吸水,“随便。” 闻泽:“我在楼下等你。” 烟淼:“你已经在楼下了?” 对面?安静了半秒,像是在看时?间。 “几分钟。” 烟淼起身,往浴室走,“等会儿,我刚洗完澡,还没吹头发。” 闻泽“嗯”一声。 在电话挂断前,烟淼叫住了他。 “昨晚我们睡了吗?” 烟淼五指攥紧手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对面?没有犹豫,淡然回答: “睡了。” 烟淼抿唇,取下挂在墙壁上的吹风机,耳根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如果?不能乱喝酒,事情大发了。 但她仍抱有一丝侥幸心理?,“我怎么没感觉?” 闻泽:“你想要什么感觉?” 耳根的红蔓延烧脸颊,烟淼想了想放下吹风机,颈窝夹住手机。 闻泽听见窸窸窣窣像是翻塑料袋的声音传来。 烟淼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直起身体,“你戴没?” 闻泽:“什么。” 烟淼一字一顿,“避、孕、套。” 闻泽:“没有。”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清冷冷,听不出?半点情绪。 烟淼深吸口气,“外?设?” 闻泽:“不是。” 那就是五套内设了! “混蛋。”烟淼闭上眼睛,缄默两秒后?,发出?灵魂之问:“怀孕了怎么办。” 对面?的情绪依旧毫无波澜,“生下来。” 烟淼咬唇,“我才二十一岁!” 闻泽:“到法定?婚龄了。” “……”烟淼:“闻泽,你个衣冠禽兽。” 大G驶入酒店的私人车库,闻泽解开安全带下车,地下车库光线稀缺,暗沉沉的一片,闻泽却?觉得很亮堂,一扫今早开会时?的阴霾,心情格外?好。 烟淼挂了电话,呆若木鸡地站在洗手台前。过了会儿,她垂眼点开某外?送软件买24小时?紧急避孕药,填地址时?不知道具体楼层号。 于是取下挂在墙壁上的吹风机开始吹头发。她头发长发量也多,吹起来很碍事。吹得半干后?,烟淼胡乱抓了两把,打算下楼去药店买药。 就在走出?浴室门时?,撞上了悄无声息出?现的闻泽。烟淼吓一大跳,捂着心脏缓劲儿。 闻泽见她头发湿着,微微蹙起眉。烟淼不打算搭理?他,从他身旁擦肩而过。 闻泽回头拉住气势汹汹的女人,“去哪儿?” 烟淼也回头,没好气地瞪他:“买避孕药。” 两人对视,烟淼紧抿唇,直到闻泽从胸腔里闷出?一声很轻很轻的哂笑,她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被戏弄了。 烟淼一记重拳砸上去,闻泽低哼了声,他没生气,反倒用温热的大掌包裹住拳头,烟淼哎呀一声:“烦不烦啊你!” “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烟淼扯了扯,手被对面?的男人圈得紧紧的,不悦道:“那你骗我。” 闻泽:“睡了但没做。” 烟淼:“……” 闻泽将她拉到镜子前,缠在白皙脖颈处的湿发被他拨开,他一边拿起吹风一边问不吱声的烟淼:“怎么,你很遗憾?” 酒精的代谢让大脑变迟钝,烟淼保持沉默。吹风机呼呼地吹着,闻泽慢条斯理?极具耐心地帮她吹头发。 烟淼抬眼,镜子上方有灯带,散发出?的光笼罩在两人身上,勾勒出?亲密的轮廓。 男人专注的神色给本就清隽俊朗的面?孔又增添几分吸引力,烟淼呼吸紧了紧,在他察觉前,收回视线继续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几分钟后?,烟淼余光瞄到挂在斜上方离闻泽脸很近的小块布料。 她醉断片了应该不会自己洗内裤,所以是……她再次看向闻泽。 闻泽似乎是懒得理?会她探究的视线,一丝不苟地吹着头发,将头发彻底吹干后?才抬眼关?掉吹风机,室内没有躁动的风声,瞬间变得落针可闻。 烟淼撇撇嘴,闻泽绕过她取下小布料块,烟淼的瞳仁半径瞬间扩大,扑过去抢夺。 闻泽没有松手,两人一手攥着一角,先前是挂着的还好,现在这?么一扯,和她最隐秘地方接触的布料完全暴露在两人视线下。 他睨来一眼,淡漠问:“你是不想穿还是穿湿的?” 烟淼:“……” 烟淼:“我自己来,你出?去。” 闻泽松手,下一秒,烟淼被抱坐在了洗手台上,穿的裤子太薄,触感冰凉刺肤,背脊一阵一阵地发麻。 烟淼伸手去推,被闻泽攥着两只手腕钳于头顶,和冷冰冰的镜面?相贴。 细细密密强势的吻落下,唇瓣的灼烧和轻微刺疼让烟淼知道存在于脑海里断断续续的画面?不是梦。闻泽下颚线绷得很紧,先是亲了亲她唇角,而后?才一点一点地深入。 烟淼反手撑在镜子前,长发在背后?晃荡,身体越来越往后?倒。她觉得自己腰快折了,快要承受不住了。好在闻泽及时?将她搂住。 也就是这?个时?候,闻泽忽然抽离。烟淼睁开眼,迷离地望着他,像是正在经历一场声势浩大的情事,在沉迷深陷高?`潮时?蓦地中断。 “张嘴。”闻泽说?。 烟淼楞了一愣。 闻泽再次俯身,惩罚似地重吮她微张的唇瓣- 烟深跟着顾青来到了A市骨科医院,他进去时?顾青并不在。 小小的病房内挤了四张床,但只有靠窗的床位躺着位病人,烟深站在门口,看不清病人的具体面?容,只知道是个年纪较大的女人,她一动不动,呼吸机和监护仪在静谧的房间内发出?压迫感十足的声响。 烟深杵在门口,思考着所有可能,趴在椅子上写作业的小女孩在这?时?转过脸来,她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也很乱,像没人带的野孩子咬着笔头好奇又怯生生地盯着烟深看。 烟深走近问:“认识顾青吗?” 女孩原本跪在地上,听到这?话,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膝盖。二月份的天很冷,她吸溜着鼻涕点头。 烟淼小时?候太闹腾让烟深吃了很多苦头,导致他现在一点也不喜欢小孩儿。但面?前的孩子看上去可怜兮兮的,烟深从兜里摸出?包纸巾,递过去时?不自觉的放温柔语气,“顾青是你什么人?” 女孩接过纸巾,用手背擦鼻涕,“我姐姐。” 烟深无语了一瞬,从她指甲缝里满是泥巴的手中将纸巾抽走,撕开封口捻出?一张包住她鼻梁。 “擤。” 小女孩吐了口气。 “……”烟深:“鼻孔用力。” 劲儿使?得太大,粘液冲出?来挂在烟深手指上。烟深深吸口气憋住脏话,边擦手指边无奈道:“我说?小孩姐,能不能悠着点来。” 小女孩不说?话,往后?退了一步。 她和顾青长得八竿子打不着,烟深确认了一遍,“顾青是你姐?” 女孩点头。 “那她呢?”烟深看向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的妇人。 小女孩:“妈妈。” 烟深一愣,敢情顾青是为?了妹妹和妈妈才出?卖色相在酒吧兼职的,什么狗血又让人心疼的原因。 他叉腰长吁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烟深开始套近乎。 小女孩回答:“珍珠。” 烟深看向脚凳上摆着的寒假作业本,“有不会的吗?” 珍珠摇头。 “哟,这?么厉害。”烟深蹲下来问:“期末考了第几?” 珍珠:“六十八。” 烟深怔住,“你们班一共多少?人?” 珍珠:“六十八。” 烟深:“……” 顾青拎着盒饭踏进门口便看见烟深指导珍珠写作业的温馨一幕。 烟深同样听见动静抬头。 两人对视,顾青将盒饭扔在桌上,正眼都没带瞧地道:“板凳搬过来吃饭。” 珍珠推开烟深,一手捞一张凳子过去。 烟深抿了抿唇,走到窗台前将角落的独凳搬来坐,虽然是第一次来,但像是和这?间病房很熟的样子。 今天的午饭是珍珠最爱吃的淮南牛肉汤,她吸溜着粉条嚼着牛肉片想放假真好,平时?上学在婶婶家吃不到这?么美味的食物?。 烟深就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们吃,顾青神色如常,像大爷一样脚踩凳子,吸一口边嚼边看手机。 说?她没女人味吧,长得又特别魅。说?她是个美女,哪个美女说?话做事这?么冷糙。 偏偏烟深还看得津津有味。 有毒,真的有毒。 珍珠被盯得很不好意思,看看大哥哥,又看看顾青。 “快吃,吃完带你洗澡买衣服去游乐园。”顾青抬眼说?:“我只有今天空。” 珍珠握住筷子的手僵住,“你明天不来了?” 顾青:“不来。” 小孩的眼里全是期待,她跟没看见似的。顾青的冷漠无情让烟深都自愧不如, 珍珠埋头吃饭,眼泪砸进汤碗里。 顾青注意不到,但烟深看见了,冷不防出?声:“我明天来。” 珍珠看过来,顾青抬头,两人像看神经病一样把他看着。 烟深有些?无语,肚子突然发出?咕噜声,昨晚到中午他一口饭没吃,一口水没喝,早就饥肠辘辘了,这?会儿又有牛肉汤的响起刺激肠胃。 珍珠跳下椅子,将淮南牛肉汤配的烧饼递出?去。 “谢谢,哥哥不——”又是咕噜一声,烟深一米八几的高?个子,饿得有些?头晕心慌了,他改变主意,不客气地伸出?手。 顾青在这?时?拦住珍珠,将自己这?份扔给烟深。烟深打开纸袋一看,饼子啃了一半,还啃得乱七八糟的。 “我是垃圾桶吗?”他没好气地问。 顾青端起塑料碗喝汤,“爱吃不吃。” 烟深:“不吃。” 几分钟后?,珍珠错愕地看着烟深不仅将烧饼吃得一干二净,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 “她不吃吗?”烟深看向病床上的人。 顾青收拾桌面?没回答,珍珠说?:“妈妈等会儿有护工喂。” “什么病?”烟深又问。 珍珠:“植物?人。”- 这?是烟淼来到纽约昂里斯艺术学院的第六天,也是中国传统最重要的节日——春节。 中国春节在美国法定?假期之列,学校放不放假看学校的安排。昂里斯艺术学院的这?天和以往其他的一天并无区别,要是在国内,一定?是灯笼高?挂,万家灯火,喜气洋洋的热闹场面?。 烟淼下课回寝室的路上忽然就有了思乡情绪。 她住在四房一厅的国际生寝室,一位韩国室友,两位非洲室友。韩国室友非常卷,几乎见不到人,非洲室友倒是很热情,热情到烟淼这?个外?向型社交达人都觉得恐惧。 她关?上房门,回拨烟母打来的视频。 国内时?间已经是大年初一的早上了,烟父烟母正在吃汤圆。 烟淼问:“今年的对联谁贴的?” 烟母:“你哥贴的。” 往年的对联都是烟淼自己画亲手贴的,她“哦”了声。 烟母见她的背景像是在寝室,“学校不放假?” 烟淼说?:“放,马上出?去过年了。” “我就说?嘛,国外?也要过年的。”烟母转头对烟父道。 烟淼问:“哥呢?” 烟母:“说?起来就生气,也不说?声,清儿八早就跑了,一年到头就过一次年,初一天不好好待在家尽在外?野了。” 眼见烟母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上了,烟淼赶紧说?:“爸爸妈妈新年快乐,你们慢慢吃,挂了。” 挂断电话后?烟淼在桌上趴了很久。 除了感受不到年味,短短几天,她出?了很多状况。 首先是老师讲课语速飞快,专业词汇过载,烟淼坐在教室里跟听天书没区别。再其次就是烟淼的口语很拉胯,语言果?然不是几个月能速成的,考托福时?背了很多语料,加上口语陪练老师的技巧才应付过了考试,实际生活运用根本不行。 去买东西只会说?this one this two,被人撞了脱口而出?thank you闹笑话。 好在情绪收拾得快,烟淼将书包里的录音笔拿出?来放慢速重听课程。半个小时?后?,搁在一旁的手机呜呜震动。 闻泽问:“怎么不回消息。” 烟淼颈窝夹住手机,在台灯下恹恹地转着录音笔:“忙。” 闻泽:“忙什么?” 烟淼:“学习。” 闻泽:“现在已经下课了。” 录音笔在纤细的手指间来回打了几个转后?落进掌心,烟淼握住,“看来你对我的课表了如指掌。” 闻泽:“我对你的心情也了如指掌。” 烟淼陷入瞬间的愣怔。 他好像,总是能轻易察觉出?她情绪里的低落,即使?隔着十万八七里,隔着模糊掉声音的网络。 烟淼扔掉小小的录音笔,一手托腮,另外?一只手的指甲盖在桌面?反复滑动。 “英语太差,听课听得很痛苦。” 闻泽:“试过用录音笔吗?” 烟淼:“试了,还是不行。” 专业词汇要一个一个地查,效率太低,一个小时?的课需要花费半夜甚至通宵。 烟淼望着窗外?的月光叹气,她本应该躺在被窝里收压岁钱的,虽然烟父烟母已经通过微信转账的方式发来红包。 闻泽:“音频发来。” “算了吧。”烟淼知道闻泽特别忙,过年都没回家,说?不定?现在正坐在私人飞机上边办公边给她打电话。 闻泽:“怕麻烦我?” 烟淼说?话一向直来直去,“嗯,你是大忙人。” 闻泽:“几分钟的事。” 烟淼又开始转录音笔,懒洋洋地揶揄,“哟,你好了不起哦。” 对面?沉默了一秒,“你有说?这?句话的功夫我已经翻译好了。” 烟淼将内容导进电脑以文?件的方式发过去。发过去后?她继续学习,没一会儿,手机连续不断地响起消息提示音。 三十秒一段的语音好多条,烟淼从上往下依次点开。 闻泽翻译精准,声音好听,她来昂里斯这?些?天就没如此愉悦过,握着pencil奋笔疾书。 后?来的两天,烟淼发录音,闻泽翻译。有时?候背景很安静,像是在书房或者办公室,有时?候又混着嘈杂车声和人声,似在百忙之中硬抽出?的空闲。 国内初五那天,烟淼在教室收到一个包裹。 打开后?,旁坐的来自国内央艺的女生惊呼,“sk新出?的眼镜!” 烟淼扬了扬手里跟盲人镜一样的东西,对隔壁同学的震惊感到不解,“好土。” “翻译眼镜要什么好看。” 烟淼抓住重点,“这?玩意能翻译?” “当然能,sk出?品!大名鼎鼎的sk!”女生深情并茂地道:“翻译质量秒杀市面?上所有同类产品。” 烟淼还是觉得这?玩意丑,“是吗?” 女生问:“现在还没正式发行,你在哪儿买的?” 烟淼摇摇头。 女生看着她,露出?很难评价的表情。 烟淼知道她误解了,解释道:“别人送的。” “能不能借我试试。”女生馋得不行。 烟淼将眼镜递过去。 女生戴上后?转头找后?排来自拉丁美洲讲西班牙的同学聊天,几分钟后?,教授来了,女生才依依不舍地取下还她- 2月14日情人节,隔壁房间的室友将男朋友带回房间滚床单,声音过大,烟淼捞起烟盒出?门,走出?玄关?时?还碰到同样一脸菜色的韩国室友。 两人对视尴尬一笑,同时?往身后?咿呀出?声猛烈撞击的房门看去。 纽约二月份的温度在个位数,烟淼裹了件加棉的黑色冲锋衣,将下巴埋进围巾里漫无目的地在学校不远处的商业街闲逛。 哪个国家的情人节似乎都一样,女生抱着玩偶或是玫瑰花,另一只手被男友牵着。 兜里的手机安静如鸡,烟淼莫名有些?难受,站在smoke free 牌子下抽烟。 忽然,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朝她走来。 胖子叽里呱啦说?了句什么,高?个指着她头顶的警示牌。 烟淼回头看了一眼,是smoke free,她翻译成抽烟自由。 胖子问烟淼有没有身份证件,烟淼出?门出?得急,除了手机什么也没带,高?个子在旁边不停地重复id,烟淼摇头。 胖子拽她胳膊的时?候烟淼心脏都跳出?胸膛外?了,异国他乡语言不通,胆大包天的她从未这?么害怕过。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等等。 烟淼回头,闻泽喘着气从远处跑来。 …… 罚完款,两人从警局出?来,闻泽说?:“smoke free是禁止抽烟的意思。”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太丢人,烟淼快步往前走同时?捂住耳朵。 闻泽追上去,将她手扯下牵住,“没笑你。” 烟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笑我自己。” 闻泽说?:“我小时?候去英国也闹过笑话。” 烟淼顿时?来了兴趣,不相信:“你还有丢人的时?候?” 闻泽“嗯”一声:“第一次做taxi,我拉开副驾的门,司机一脸懵地问我 Do you want to drive? ” 烟淼:“什么意思?” 闻泽:“英国是左舵,副驾驶是司机坐的位置。” “这?一点也不好笑。”烟淼说?完咯咯笑起来,尤其是看着闻泽永远一副清清冷冷游刃有余的姿态,想到那副画面?,笑得她缓缓蹲下捂住肚子。 闻泽将人提起来,抬手看了眼腕表。 烟淼注意到他的动作,说?:“我今晚不回去。”她不想听室友做`爱的声音。 闻泽掀起眼皮,“没让你回。” 烟淼看向别处。 “淼淼。”闻泽叫她。 烟淼回头。 十二点的钟声即将响起,闻泽松开五指,项链顺势垂下,钻石吊坠在烟淼眼前摇曳晃荡,璀璨极致。 周围一切的一切都随着它的光影流转,仿佛进入了梦幻般的星辰大海。 “希望没来晚,节日快乐。” 第72章 不追了 烟淼愣愣的, 有些不知所措,闻泽按住她肩头将人转了个身,烟淼的头发被温柔地束拢放在肩前, 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 烟淼头微勾, 眼皮也垂得低, 视线里只有垂在胸前在黑夜里熠熠生?辉的钻石项链。 “你……”烟淼想转头,被闻泽罩住后脑勺按了回去。 烟淼安安静静地等待着?,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会儿看看流光溢彩的钻石, 一会儿看看脚尖。 系好项链,闻泽将烟淼搭在肩前的长发重新?整理好。 后脖颈多了?一丝清凉感, 烟淼侧头,拇指摩挲着?吊坠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没说?做你女朋友。” 闻泽双手抵上烟淼肩膀,掰回身体?的力度很大, 烟淼被牢牢地钉在原地, 脚尖想挪一下都挪不动。 视线相?接, 烟淼眸光淡淡的, 闻泽的神情也淡淡的。 但烟淼总觉得,他那双漆黑清亮的眸子里藏了?太多东西。 烟淼视线瞄向别处,“也没有礼物给你。” 她压根没想过闻泽会来。 闻泽轻描淡写两个字:“补上。” 烟淼收回视线, 对上他眼睛,“行,到时候我寄过来。” 闻泽没说?话,伸手轻点脸颊。 领悟意思?的烟淼往左右瞄, 他们站在派出所门口,警察正抽着?烟盯着?他们看。 闻泽轻扯唇角无声地笑了?下, 牵起她手往前走?,“先欠着?。” 附近只有一家四星级酒店,办理入住到上电梯进房门的过程中,烟淼一直低着?头玩消消乐,另外一手被闻泽圈着?手腕攥住。 反正两人已经躺在一张床上睡过一次,再睡一次也没什么。思?绪还在飘远,砰的一声轻响,门被走?在身后的闻泽反手关上。 烟淼回头的同时,人就被拽了?过去。 灼热的吻强势落下,她被压在门板上,连灯都没来得及开,视野里一片黑暗。被亲得喘不过气?下意识嘤嗯两声想推开他,手被高?举过头顶钳住。这个姿势让烟淼面红耳赤,闻泽也没好到哪里去,整间房像堆满了?干柴,一碰上点火星子就噼里啪啦地炸开。 火越燃越旺,最后是?烟淼带着?哭腔求饶才被闻泽放过。 …… 异国他乡的日子远比想象中难捱,处处充满了?困难与挑战。闻泽的存在,让烟淼放松不少。 她裹在被子里玩消消乐,浴室传来的水流声不间断刺激耳膜。这一关失败了?三次,已经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烟淼花钱充值星星,刚充完水声蓦地停止,她翻过身去。 闻泽从浴室出来,手里拎着?条白色毛巾,边擦头发边往烟淼的方向走?来。 他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腰间围浴巾露出劲瘦赤~裸的上半身。相?反,浴袍被他系得严严实实的,连胸肌都看不见。 闻泽走?到茶几前捞起手机看邮件,浏览完后发现烟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身体?。 “怎么。”闻泽垂下手,淡淡地问:“你很遗憾?” 烟淼:“……” 两人静静地看着?对方,什么也没说?,但又像说?了?很多。 几秒后,烟淼先顶不住,她勾勾手,“过来。” 闻泽笑了?下,转身往背离床的方向走?去。烟淼撇了?撇嘴,盘腿坐来,叫他:“诶……” 闻泽像是?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烟淼声音拔高?了?点:“闻泽。” 没反应。 她又喊:“泽神。” 男人脚步放缓,但依旧没停。 烟淼扬起小脸,脖颈拉出优美的幅度,“宝~” 走?到转角处的男人终于驻足,“吹头发。” “……”烟淼:“不早说?。” 她拍了?拍旁边的枕头,笑得明媚灿烂,“我等你。” 男人的头发短,吹两下就干了?。闻泽出来时,烟淼背对浴室,被子被她抱在怀里用腿夹住,从他的角度看去,像一只可爱的小虾米。 烟淼听见调温度的滴滴声,她转过身来:“我不热。” 闻泽的视线从她精致脸颊扫到一蜷一曲的白皙脚趾。 烟淼原本是?侧卧,闻泽站在床后面,她懒得翻身只能?大幅度扭曲上半身和他解释,“我躺在床上的时候就喜欢抱东西。” 闻泽走?过来抽走?被子,烟淼不适地翻了?个身,正面对他。她眼睛亮晶晶的,“我没洗澡。” 闻泽将人搂进怀里,用行动代替回答。 烟淼在他怀里拱了?拱,抬起眼皮,“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闻泽下巴蹭着?她脑袋。 只有两个人知道的被子里,烟淼的脚趾在闻泽小腿上勾擦撩拨,“你有多大?” 闻泽对她无厘头又大胆的语言系统习以为常,微侧身,膝盖压上来,从善如流地道:“量一下就知道了?。” 烟淼的长相?没有攻击性?,温温和和说?话时会让人觉得天真无邪,她缓慢地轻眨眼睫,“怎么量?” 闻泽低头咬上她耳垂,将问题抛回去,“你想怎么量。” 闻泽说?起调情的话依旧冷冷清清,但莫名带着?无穷无尽的蛊惑意味,将人的呼吸短暂诱停了?下。 烟淼的心脏怦怦直跳,又像被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她牵起他手臂重咬了?口后才抬头,“用身体?量。” 闻泽猝不及防翻身,烟淼腾空,下一秒,被人压在身下。 这一刹那,烟淼感受到了?男女力量难以逾越的沟壑,她怎么挣扎都动不了?分毫,像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是?不是?越动你越兴奋?” 闻泽从眉心一路吻下去,舔咬着?她锁骨回答:“你可以试试。” “要是?兴奋了?会怎么样?” 她的视线里只有闻泽深黑的头发,烟淼抬手薅了?一把,看着?很有硬度,但并不扎手。忽然,他的吮吸换了?地方,即使隔着?衣服,但从未有过的刺激让烟淼背脊颤栗,头皮发麻,甚至条件反射性?地拱起了?背。 她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就好像,浑身上下所有的血液都往那一点上涌动汇集。 直到这时,闻泽才回答她的问题。 声音有些低,语气?平铺直述:“你会受不了?。” “等等。”烟淼抱住他头,似是?想阻止他接下来的举动。 闻泽抬起头,堵住她的唇。 烟淼看着?他笑,眼里闪过狡黠的光,被他吻着?含糊呜咽,“我来姨妈了?。” …… 烟淼靠在床头闲闲地玩着?消消乐,闻泽站在窗前抽烟。 窗户似被刻意推开,冷风呼呼往里灌,白蒙蒙的烟雾腾起。烟淼通关一局掀起眼皮看去一眼,屋内安安静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十五分钟后,烟淼第四次听见打火机的咔嚓声。 “我冷。”烟淼忽然出声。 闻泽看过来一眼,烟淼抱紧自己,委屈巴巴地道:“真的冷。” 闻泽将烟掐灭,关上窗户后进浴室重新?洗漱。 再回来,烟淼从床挪到了?沙发上。她蜷腿坐着?,抱着?手机蹙眉,见他出来,忙不迭抬眼微笑:“来帮我看看这篇文献,顺便?你去去火。” 闻泽没说?话,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她。 烟淼举起四根手指,“我保证不勾你。” 闻泽冷冷地笑。 烟淼欸一声,像是?很遗憾,“那我就只能?去找cookie学?长了?。” 她总能?精准的掐住闻泽的命脉,即使他心知肚明知道是?开玩笑。闻泽走?过去,狠狠捏了?把她脸。 烟淼嘶声,“你手好冷。” 闻泽在她旁边坐下。 烟淼摸了?把他脖子后侧没擦干的水珠,“你洗的冷水?” 闻泽没回答,抽走?她手中的手机,垂眼看起来。 烟淼问:“冷不冷?” 闻泽眼皮都没抬一下,“你说?呢。” “凶什么凶。”烟淼搂上他脖子,有恃无恐地道:“重新?让你热起来不就好了?。” “…………” 闻泽闭了?闭眼睛,深吸口气?,冷声叫她名字:“烟淼。” “嗯?” 闻泽将她的手掰开,用视线警告她,“做个人行么。” “我要是?不呢?”烟淼得意地笑,拿准了?身体?处于特?殊情况,闻泽不敢将她怎么办。 闻泽缄默两秒。 烟淼笑得更欢了?,没想到高?高?在上的泽神还有这样吃瘪的一天。烟淼凑过去亲亲他脸颊,闻泽没有阻止,无底线地容忍她作。 “哪里不懂?”闻泽看完后问。 烟淼惊了?,“这么快?” “只有两万字不到的内容。” “只有?”烟淼推开他手,坐进他怀里,“能?不能?考虑一下学?渣的感受。” 她纤薄的背往后懒散地靠着?,将闻泽的胸膛当成了?靠垫,脖子被她的头发刺得酥麻发痒。 从上往下俯瞰,她领口有些大,两腿微微岔开,紧身的打底黑袜勾勒住她纤细诱惑的腿型。 烟淼转过脸来,闻泽感受到大腿根的触碰挤压。 声音里透着?股生?气?的冷淡劲儿,“那你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吗。” 烟淼:“我只是?想抱抱你。” 闻泽睫毛垂着?,点着?下巴发出一声语气?往下沉的“行”。 烟淼指腹在屏幕上滑动,“给我讲讲第二段和倒数第三段,还有这里。” 闻泽声音好听,逻辑清晰有条理,将许多专业词汇进行简化,烟淼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但一篇文献讲完,还是?耗费了?半个多小时。 “还有哪里不清楚的?”闻泽手虚搂着?她腰。 烟淼打着?哈欠摇头,这会儿快两点了?,她好困,一沾枕头就能?睡着?。 “泽老师,你真厉害。”她竖了?个大拇指从他身上下去。 脚刚踩实地板,闻泽就将她拉了?回来,不由分说?地掐着?腰往沙发另外一边推,烟淼重心不稳,直直跪趴了?下去,手撑住沙发靠背顶端。 这家酒店的沙发很特?别,靠背比一般的沙发都要高?,导致烟淼腰是?往下塌的,臀是?提起来的。 闻泽拍了?拍她臀,“荚紧。” 烟淼有些懵,连带瞌睡都醒了?不少。 在意识到什么后,面红耳赤地回头,“你好坏。” 闻泽把住她盈盈一握的细腰,俯身在耳旁低声,挟着?不断攀升的急促喘息。 “宝贝,谁坏自己心里清楚。” 第73章 不追了 烟淼很难形容现在?的感受, 尤其是闻泽压着低音叫出的那声宝贝,钻进耳朵像有羽毛在轻挠。心脏酸软瘫成一片,伴随头皮发麻的紧张刺激感。 “谁动谁坏。”烟淼咬着唇溢出音。 闻泽手往上移, 卡在?她细腰上半部分?, 手臂内侧紧贴着胯骨。玻璃窗上印出的影子随着光影摇曳, 如?果只是搂着就算了。烟淼被身后的男人拦腰往后带,纤薄的身体后折,长发随之荡漾。 烟淼左手被迫离开沙发靠背, 身体没了支撑, 所有?的着力点全落在他劲瘦的手臂上。最后右手也被闻泽拽起,她害怕自己摔下去, 又害怕自己的腰被折断,在?恐慌与刺激的双重压感下,心脏怦怦直跳重如?擂鼓。 烟淼以为会等待很久,闻泽蹭了七八下后就离开了。他钳过她下巴, 亲了亲脸颊。 烟淼推开他, 一拳砸过去, “混蛋。” 在?她视线往下瞄前, 闻泽将人按进怀里,清冷无澜的俊脸终于染上一分?世俗的情欲。 闻泽根本不想说话,她视线下瞄, 闻泽从脸颊亲上眼皮,而后快速背过身去。 烟淼比闻泽矮不少,也不能说是她矮,个子在?女生当中算优越的, 只是身板小,闻泽又过于肩宽腿长。 刚刚被挡住的余光里, 有?那么短暂的一瞬,烟淼看见他西□□部鼓囊囊顶起,像一座高挺嶙峋山脊。烟淼脑子被定格住,充满颜色废料。 “你好快。”烟淼伸长脖子探出头想再看一眼,目测尺度,别自己吓自己。 闻泽这会儿什么姿势都难受,身后站着根点燃火山的引线,那几下根本止不了渴。他微侧头,同?时将身体朝另外一面侧站着,利用视线盲角截断烟淼的打探。 烟淼不是省油的灯,右边被挡住了,她往左边看去,全然?不顾闻泽的死活。 最后闻泽捂住眼睛,将她扔到了床上,烟淼还不死心,叫嚣着让闻泽脱裤子给她看,闻泽拎着被角摁住她肩膀翻身,用被子将她裹成毛毛虫。 烟淼动弹不得,闻泽隔着被子抱住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你几点下的飞机。”被子挡住烟淼的呼吸,她伸不出手来,被锢得紧紧的,只能不停地抬下巴压。但一说话,被子又弹回去,继续遮住她下唇瓣。 闻泽空出只胳膊,将被子往下扯了一截,“十点。” “早上十点还是晚上十点?”烟淼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继续问。 “晚上。” 烟淼倏地转头,眼睛亮晶晶的,“意?思是你一下飞机就来找我了?” 最近的机场离学校一个半小时的车程,烟淼来时和交换生们一起坐的巴士。上飞机前一天?宿醉,飞机上噪音杂难入睡,颠簸了十四?个小时。好不容易下了飞机,市区内又堵车。烟淼一下巴士就找了个垃圾桶狂吐不已,开启交换生涯。 闻泽靠在?床头,他薄薄的眼皮垂下,目光落在?被迫躺成一条线的烟淼睫毛上。 “问你话。”烟淼用轻扇睫毛的方式表达抗议。 闻泽“嗯”一声。 “你待几天??” 闻泽:“明天?去加拿大。” 烟淼错愕地“啊”一声。 闻泽松开手,被子慢慢回弹蓬松,烟淼也有?了活动空间,她伸出胳膊将被子压在?腋下,不知道在?看哪里,反正没看闻泽。 夜已深,边缘行为后,烟淼毫无困意?。她捞过床边柜上手机打算闯十关消消乐,一只长胳膊伸过来,手机被抽走。 是他的手机。 烟淼楞了一愣,左顾右看,“我手机呢。” 闻泽:“沙发。” 烟淼在?被窝里踹了他一脚,“拿一下。” 闻泽睨她一眼,没动。 烟淼想继续踹,小腿被握住,闻泽用力捏了捏以示警告。 “把你的给我玩。”烟淼示意?。 闻泽依然?没动,一手攥手机,另一手在?被窝里捉着她小腿。 烟淼挑眉,“不敢给我看?” 闻泽没说话,垂眼看屏幕,表情平平淡淡。 “你有?情况……”烟淼半眯起眼,“July还是Rose?” 闻泽像是懒得搭理她,拇指敲着键盘,依旧安静,烟淼凑近了点,懒懒地戳他胸膛,“那就是Anna了” 闻泽终于掀起了眼皮,“Cookie学长。” 烟淼顿住,而后惊坐起来,似笑非笑地道:“不是吧,你还在?吃醋?” 闻泽垂下手,手机放在?烟淼身上,“没吃,泡着。” 烟淼趟回去,在?他怀里拱来拱去,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后才安分?下来,“除了Cookie学长我还有?Joseph学弟,别泡着了,放心大胆地游。” 她拿起手机,“密码是多少?” 闻泽骨节分?明的手指缠着她发丝玩,“不知道。” 六位数的锁屏密码一般人会设定自己的生日,但她还真不知道闻泽的出生年?月。 胡乱输了几个,全部显示错误。 手机锁定一分?钟。 烟淼抬眼皮,哀怨的眼神仿佛要将他戳出几个洞来。 闻泽屈指在?烟淼脑门上敲了一下,当着面输入了一串数字。 “怎么是我生日?”烟淼吃惊。 闻泽:“给你趁我睡着随便?看的机会。” 烟淼脸埋进去,“谁要看啊……” …… 翌日一早,烟淼醒来时身旁空无一人。她看了眼时间,才早晨六点半。 懵然?状态下烟淼打了一个很长的哈欠,像是电影慢放的延时镜头,不想从现实中醒来。 她搓了把脸,到底是喃了句,“把吊无情。” 尔后去浴室洗漱,洗完见时间还早,又在?床上赖了会儿。走前烟淼检查东西,发现了落在?床边柜间隙里的便?利贴。 阳光从外面透进来,笼在?烟淼身上,落在?便?利贴的一角,上面的字迹遒劲有?力。 他说—— 加油,my babe- 在?纯英语的生活环境下,烟淼的口语和听力突飞猛进。一个月后,烟淼开始去蹭艺术治疗专业的课,并跟随该专业的学生参加志愿实践活动。 她和另外一个学生负责的患者叫Abby,今年?十六岁。 艾比的母亲坎蒂丝告诉她们,艾比天?生聋哑,因小时候遭受校园霸凌而患上后天?性?自闭症。 因为家里比较穷,坎蒂丝无法负担高昂的治疗费用,只能通过政府救济指派治疗师,坎蒂丝对她们的到来非常感动。 烟淼看着躲在?门后目光呆滞探出半只眼睛的艾比,心脏像被人揪起来一样难受。 治疗快结束时,艾比的父亲蒂克回来了,坎蒂丝和他说了几句,他一边解开安全帽的扣带,一边微笑着和她们打招呼。 蒂克是一名蓝领电工,身材高大,头发浓密微卷成金黄色,笑起来满脸和蔼。 他邀请烟淼和同?伴留下吃晚饭,坎蒂丝说蒂克的手艺非常好,会做中国菜,盛情难却?下,两人吃完饭才回校。 回去的路上,烟淼一直在?思考问题,同?伴见她一直发呆问是不是想家了。 烟淼笑了笑,感慨于她的想象力。 同?伴是美籍华裔,艺术治疗专业的研究生,本科学的是心理学。两人可以用中文交流,烟淼好奇一件事:“自闭症患者的典型症状是不喜欢与人接触,包括与父母之间没有?亲密关系。为什么艾比非常黏她妈妈坎蒂丝,却?对饭桌上倾力照顾的爸爸视而不见,甚至大发脾气。” 同?伴哦了声,不以为意?,“典型症状不是百分?之百必要症状,每个自闭症患者的患病诱因不同?,艾比是后天?型患者,病后表现刺激源相关,不同?的刺激源表现不同?的症状。” 烟淼明白同?伴的意?思,“但诊断书?表明艾比不是单纯的心理问题,是器质性?病变,脑部神经、激素水平,神经元功能等都受到了破坏,大脑情感是不受控制的。” 艾比对她们友好,甚至有?感情反应。烟淼拿出玩具时,她确定艾比露出了渴望的表情。 烟淼抠了抠脑袋,同?伴说:“教?科书?上的知识是归纳抽出的概念总会,实际情况多种多样,很难一一对应,你再多见几个患者就懂了。” 她明白,但疑惑的不是这个问题。 “为什么艾比喜欢母亲不喜欢父亲?” “生理上的联系和相似容易让女儿和母亲的关系更亲密,而且蒂克有?工作?,坎蒂丝没有?工作?,说明长时间陪伴艾比的是坎蒂丝。” 烟淼摇头:“蒂克的工作?时间非常灵活,一天?仅需工作?6个小时,坎蒂丝虽然?没有?正式工作?,但一直在?打零工,上午在?超市做收银员,下午和晚上帮邻居打扫院子除草。” “蒂克陪伴艾比的时间比坎蒂丝多两倍甚至三倍。” 同?伴惊呼,“你是福尔摩斯吗!” 资料上只有?艾比的详细信息,坎蒂丝和蒂克的个人情况一笔带过。 “来之前我询问过附近的邻居。”烟淼说。 同?伴:“为什么不叫我。” “打你电话没接。” 同?伴尴尬地“噢”一声,“我在?约会。” 烟淼继续刚才的话题。 “刚才吃饭时艾比差点将桌子掀翻,连坎蒂丝都快破口大骂了,蒂克还能笑着将碗倒扣在?桌上以诙谐的方式逗艾比开心。” “邻居们说,坎蒂丝虽然?爱孩子,但脾气暴躁毫无耐心,而在?谈及蒂克时,不约而同?用了和蔼、正直、体贴等形容词。” 同?伴思忖半分?钟,“会不会因为校园霸凌者是男生?” 烟淼再次摇头,“坎蒂丝写?的自述里,提到艾比被施暴者用带钻的发卡戳进耳道。” 同?伴捂住嘴:“Oh my god!” 烟淼被她突然?的一句整得有?些?懵然?。 “你是中国包黑天?吧!” 烟淼:“……” 烟淼:“那叫包青天?。” 同?伴竖起大拇指,“太细心了。” 烟淼笑了笑,没说话,看向车窗外倒流的异国街景。 艾比的资料她认真地浏览了一遍又一遍,不放过任何一个词语。有?歧义的单词用不同?的翻译软件翻译,甚至去查词典。 为了以防万一,她发给闻泽帮忙把关,甚至还将厚厚一摞资料全部背了下来。 几分?钟后路过一栋高层建筑。 烟淼被往外延伸的露台吸引,差不多这么高,摔下来会皮开肉绽的程度。 旁边响起同?伴的声音:“下次我们去再仔细问问情况。” 烟淼默默收回视线,应声说好。 …… 烟淼回到寝室,如?往常一样泡杯咖啡,左边放平板,右边放笔记本,埋头孜孜不倦地学习。 白天?上课认真学习绘画课程,晚上熬夜点灯补心理学和艺术治疗,周末再集中赶结业的作?品集。 烟淼忙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同?时也体会到了一种让人塌心的充实感。 晚上十一点过,电话铃声响起。 烟淼接通后听见对面嘈杂的背景音,同?时字正腔圆的机场播报声响起。 “又去哪儿?”烟淼将台灯调到暖光灯模式,接电话那只手手肘撑在?桌面,另外一只手无所事事地搅着咖啡。 闻泽:“刚回国。” 烟淼“哦”一声。 两个人有?半个月没见面了。 “如?何?”他问。 惜字如?金,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烟淼已经见怪不怪。 烟淼简单地描述了下艾比的情况和治疗过程中遇到的困境,而后问:“最近都这么忙?” 对面忽然?变得很安静,像已经通过高级vip渠道坐进了私人摆渡车内。 她能想象出那副画面,长达数十小时的机程后,闻泽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放松,半阖着眼,一边揉着眉心一边给她打电话。 瓷制的勺底摩擦马克杯底,发出滋啦的刺耳声响。 过了好半晌,漫不经心的调子隔着两万千里传来。 “想我了?” 烟淼扔掉勺子,椅子后一拖,轻轻叹了口气。 第74章 不追了 翌日?上午, 烟淼在图书馆恶补精神病理学原著。手机震动时,她正好?想出去晒太阳透透气。 上次和她一起去看艾比的华裔女孩coco说可以提供一些临床实习案例,两人约定中午碰面。烟淼走到安静的角落接听, 因为不在校的缘故, coco将?碰头?时间推到了明?天?, 烟淼表示没问题。 刚挂断,烟母的微信电话挤了进来。 “在做什么?” 烟淼看向不远处郁郁葱葱的草坪,前几天?淅沥沥下了几场雨, 将?整片草坪淋得透亮, 太阳一出来,学生们三三俩俩或坐或躺, 惬意地在草地上看书晒太阳。 烟淼一听到母亲的声音就开始想家,“学习。” 烟母说:“学习归学习,不要老熬夜不吃早饭。” 烟淼:“我睡得比你早,一天?吃五顿。” 烟母又?说:“吃多了也不行, 胃消化不了。” 烟淼沉默了一秒, 转过?身靠在护栏上, 晒完正面晒背面, 她总觉得背心骨冷。等打?完电话,她回去加件衣服。 “D市现在还冷着吧。”烟淼低头?,用脚在地板砖缝线上蹭来蹭去, “听说国内现在流感盛行,你少出去跳广场舞,让爸爸也多注意身体。” 烟母笑:“还反倒教训起我们来了。” 烟淼淡淡地哎一声,“我是关心。” “想妈妈没?”烟母问。 “想。”她现在谁都想。 电话里传来烟母抑制不住的笑声, 烟淼也跟着弯起唇角。 “烟女士,你还挺好?哄。”斜面的阳光换了方向, 烟淼也跟着换手接电话,眯着眼睛接着晒,“爸当年也是这样哄你的?” “那得问你爸。”烟女士得意洋洋。 “不对劲儿?。”烟淼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猜猜妈妈现在在哪儿??” “婶婶家?” “不对。” “表姑家?” “接着猜。” 烟淼眼珠子转了一圈,快清明?了,清明?节前烟母都会回老家一趟。 这次肯定?没猜错,“回乡看外婆了!” 烟母笑个不停,“妈妈和爸爸在学校门口。” 烟淼疑惑:“你们去A大干什么?” “我们在……怎么说来着?”烟母的声音渐弱,电话被?烟父接过?,操着一口现学现卖的蹩脚英文,“淼淼,我e到了New York。” 烟淼像被?太阳给晒化了,楞在原地。 烟淼回图书馆三五下收好?电脑拎包飞奔出校外。烟父烟母站在校门口左右张望打?量。烟淼越走近越不敢相信,直到烟母朝她挥了挥手,烟淼才撒丫子冲过?去扑进烟母怀里。 烟淼将?烟父烟母带到学校附近的咖啡厅。 “你们怎么来的?”烟淼又?惊又?疑惑。 “当然是坐飞机来的。”烟母说:“难不成还能是走路。” “我是说签证、转机、语言。” 烟父吃了口甜甜圈,直接吐了出来,“齁甜!”他擦了擦嘴,回答道:“我和你妈报了个旅游团。” 烟母嫌弃地拍了下烟父的手,“浪费,能有多甜。”她拿起剩下一个甜甜圈,嚼了两口也吐了出来,“美国的糖不要钱?” 烟淼:“习惯就好?。” 她一开始也吃不惯,普通的纸杯蛋糕和甜甜圈甜腻得没有层次,吃一口要喝一大杯茶才能压下恶心。 烟父观察着四周的人,五大三粗地道:“怪不得老美这么多大胖子。” 想到父母不远千里来探望自己,烟淼感动得眼眶泛红。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烟母说:“我们哪儿?知道会路过?纽约。” 烟淼的眼眶快兜不住泪水了:“报团的时候不是会告诉你们吗。” 烟母:“告诉了,没说路过?纽约。” 烟父解释,“有个什么州在闹抗议游行,导游临时把?路线改了。” 临时?改路线?所?以不是专门来看她的。烟淼抿着唇硬生生将?泪花收回去。 烟父烟母看她这表情相视一笑,烟父啧一声,对烟母道:“你输了,不要赖账,看来还是我了解女儿?。” 烟淼呆呆地望着他们。 烟母起身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又?坐回去,“我们是专门来看你的,怕你想爸爸妈妈。” 烟淼低头?,鼻子接着耸。 …… 烟父烟母报的半自由行团只能在纽约待两天?,烟淼下午正好?没课,带着父母从巴特里公园坐轮渡上自由岛近距离观看自由女神像。 自由女神右手高举火炬,左手捧着本独立宣言,象征着前进和光明?。 烟父半蹲给烟母照相,拍完烟母勾勾手让拿过?来看,笑容越看越僵硬。烟淼在一旁乐得不行,最后?亲自充当摄影师,烟母才满意。 坐轮渡下岛前,烟淼让闻泽推荐餐厅。 她对纽约不熟,来这么多天?只在学校周围打?转,自由女神像她也是第一次来,更别提知道哪家餐馆好?吃。 意料之中闻泽没有立即回消息,说不定?正在开会又?或是在飞机上。 阳光逐渐淡褪,烟淼打?算如果他在五点前还未回复,她就带父母去某软件上评分最高的西?餐厅。 烟母对异国的街景显得特别兴奋,烟淼跟着他们身后?充当翻译和解说。路过?一家装修风格奇特的咖啡馆时,烟母停下拍照。 烟父刚把?手机递给烟淼,烟淼自己的手机就响了。 烟母叉腰指挥着烟父,“你来拍,快来,淼淼才教过?你,要还是丑你今晚就别吃饭了!” 烟淼笑意盈盈望着各种摆姿势的烟母,看了一会儿?才垂眼接通电话,大概让对面的人等了七八秒。 烟淼学他那样不说一个废字,直奔主题,“看我消息没?” 他没顺着接话,而是问:“和谁吃饭?” 这一带是商圈,金发碧眼帅哥美女熙来攘去,烟淼看得目不暇接,“帅哥。” 对面沉默了一瞬。 清清淡淡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多帅?” 烟淼淡笑了下,扭头?看烟母照完相没。看上去拍得正起劲儿?,姿势换了好?几种,黑色手提包一会儿?拎在腰间一会儿?挂在肩上,看得出是在努力凹造型。 幸好?没遗传烟母的审美,烟淼想上去动手指导,但现在在打?电话,情况还有些焦灼。 说不出为什么焦灼,反正两人都沉默着,无声的对峙,等对方先开口。 烟淼收回视线,指腹轻点手机壳,“大概是,我见过?最帅的男人。” 闻泽不咸不淡地道:“发张照片过?来,看看我差哪儿?了。” 烟淼手指勾着发梢缠来缠去:“行啊,先告诉我哪家餐厅好?吃,吃饭的时候拍,哦对了,你要正面还是侧面,单独照还是合照,要不直接视频吧。” 通话像被?摁了静音键。烟淼弯曲的手指伸直,柔顺乌亮的头?发顺势垂落,随着欠揍的笑轻微晃荡。 “你觉得呢?” “我觉得。”他刻意停顿了下,语气不冷不热,“你欠收拾。” 身后?传来烟母的呼唤,问她在和谁打?电话,烟淼扭头?回了句:“骚扰电话。” 烟母说:“骚扰电话还接他干嘛,直接拉黑。” 烟淼:“我骂完就拉黑。” 烟父谨小慎微地奉上手机供烟母选照片,烟淼往前走了点。 闻泽:“你要骂谁?又?想拉黑谁?” 烟淼撇撇嘴,“真?正欠收拾的人。” 这时,电话里传来一声旁人叫的“闻总”,烟淼正想挂电话,闻泽出声:“有点事,回头?打?给你。” 失落归失落,她跟空中飞人置什么气,不过?嘴还是忍不住。烟淼拔高了点音量,音色也变得尖嗲了点,语气略显遗憾,只不过?听起来更像虚假的意思?表示,“那我就只能去找Cookie学长了……” 闻泽语气淡淡:“找吧,顺便帮我转达感谢。” 烟淼深吸口气,拇指狠狠一摁,掐断电话。 十分钟后?,周助理发来八家餐厅的介绍与?位置。烟淼选了一家评价最高相对较近的法餐厅。 他们去时位置提前预定?好?了,餐厅环境与?侍应生的服务让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烟父都舌桥不下。 玻璃桌间摆放着精致的琉璃插花瓶,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鲜花含苞绽放,新鲜得像是今早刚从花圃里摘来,堪堪才醒好?。 烟母拿着手机扫描菜单,再看到第一栏时,皱起眉头?,“蜗牛?蜗牛怎么吃?好?恶心。” 烟淼抿着柠檬水,“可以试试。” 烟父懒得自己拿手机翻译,凑过?去看,还真?是蜗牛,“是炖的还是炒的?” 一杯水喝到底,烟淼咬住柠檬片,含糊不清道:“也可以试试。” 烟父顿住,烟母将?视线从菜单移到烟淼脸上。 “骚扰电话怎么回事?”烟母终于想起来这事来,从接完电话,女儿?就闷闷不乐的。 烟淼用餐纸包住柠檬片搁在碟子里。 “电信诈骗?”烟父问。 烟淼单手托腮,在两人眼神的催促下,点了点头?。但点完下巴又?立即改口,“也不算诈骗。”很难形容。 烟父皱眉,“外国男人纠缠你?” 表白的倒是有,纠缠算不上。 不过?和这事无关,烟淼心里无端烦得很,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在恼什么 ,但她不想承认。 毕竟这情绪实在没必要。 “淼淼,有什么事要跟爸爸妈妈讲。”烟母语重心长地道。 烟淼下巴不停地点,同时发出嗯嗯的应声。动作和语言都表明?她没听进去,像是敷衍了事。 烟母还想再问,烟淼及时打?断,“哥怎么没来?” 烟母的注意力瞬间从骚扰电话转到儿?子近期的怪异行为上来。 “混小子,以前周末还知道回家,现在连根头?发丝都看不见。”烟母教育烟淼:“不许和你哥学。” 烟父插嘴:“男儿?不一样,创业呢,哪能三天?两头?往家里跑。” 烟母说起来就一肚子气,父子俩一个德行。其实从一开始,她只希望家人和睦,经济上过?得去就行。但烟父总想让老婆儿?女过?得更好?,赚了还要赚,永远不知辛苦,也流失了一些亲情。 烟母质问烟父:“赚钱就不要家了?” 烟父觉得冤枉,“没说不要家!” 烟母瞪眼:“那你什么意思??” 烟父摊手,“我没什么意思?。” 他越无奈,烟母越生气,“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烟父重重叹口气,反问她:“我能有什么意思??” 眼看又?要吵嘴,烟淼出言打?断:“他那是要组建新家。” 烟母嘴张开一半,缓缓转过?头?。 烟父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前菜第一道是勃艮第芝士泡芙,入口咸甜,因为冰镇过?,舌头?冰冰凉凉的触感像夏天?光脚踩在溪水里。 烟淼细嚼吞咽后?才娓娓道来,“哥在追人。” 烟母心里一咯噔,小心翼翼地试探:“女的?” “男……”手机铃声响起,烟淼瞄了眼来电。 烟母侧脸看向烟父,眼里是浓浓的悲伤。 烟父叹了口很长的气,拍着烟母肩膀安慰,“孩子有自己想法,他喜欢就行。” 烟深不仅没谈过?女朋友,还非常抗拒和女生接触。 看着周围小一辈恋爱的恋爱,结婚的结婚,唯独年纪不小的烟深一个信儿?都没有。 几个月前,三舅妈来家里做客,提了嘴烟深的感情问题。 说他们这个儿?子长相出众,学历高,工作好?。不是花心萝卜也得谈两三段感情才正常。 一开始烟母没觉得不对劲儿?,直到三舅妈直白地问烟深是不是有病,烟母莫名其妙,脾气再好?也说了三舅妈一通。三舅妈又?讲同性恋就是有病,烟母问什么是同性恋,三舅妈说男人喜欢男人,娶男人当老婆。 烟母吓得大惊失色,脸色苍白,嘴上说着不可能,等三舅妈一走,忙不迭在百度上搜索同性恋。 什么喜欢穿白色袜子,朋友圈爱晒自拍照,喜欢国外歌手,穿着时尚大胆,特别贴心。 全都对上了。 烟母差点背过?气,从想着要安排相亲,到给烟深挂号看医生,再到了解同性恋不是病。烟母和烟父前前后?后?历经了半年。 对老一辈传统观念挑战的心酸能折磨死人,但他们在这期间都自己承受着,对两兄妹只字未提。 烟淼不知道互相抚慰的父母在想什么,看着一长串熟稔于心的号码唇角一点一点地下垂。 一键静音后?将?手机反扣在餐盘旁,她抬眼继续刚才的话题:“难道他还能喜欢男的?” 烟母眼睛一亮,烟父印堂有光。 像久旱逢甘露那样喜悦。 烟母再次确认:“你确定?你哥喜欢女人?” 烟淼:“我见过?。” 烟母牵着烟父的手紧紧握住,激动不已,“那就好?那就好?。” 手机声音关了,但震动没关。在玻璃桌面呜呜地跳动着,碰撞摩擦发出的动静不比铃声小。 烟淼恹恹地捞过?,看也没看就打?算挂断,但刚好?余光瞄到了“周”这个字,动作叫停。 是周助理。 烟淼接通,“喂?周助?” “不接电话是吧。” 烟淼静止,对面也缄默下来。她听见对面传来非常轻微的乐曲,声音有些小,听不清歌词是什么,但节奏舒缓,也有些熟悉。 “说话。” 烟淼吐了吐舌头?,像被?抓包似地悻悻道:“没听见。” “确定??”他问。 “嗯。”烟淼撒谎不眨眼,反正脸红他也看不见,“我这儿?很吵。” 闻泽:“想好?了再说。” 烟淼皱眉,“没听见就是没听见。” 闻泽:“要是撒谎怎么办?” “能怎么办?凉拌呗。”烟淼从胸腔闷出轻蔑的呵声,“难道你还能顺着手机过?来揍我?搞笑。” “抬头?。” “嗯?” 像有什么预感,烟淼倏地掀起眼皮,目光和和远处走来的男人直直对上,手机同时传来他清冷紧劲的声音。 “烟淼,今晚收拾定?你了。” 第75章 不追了 烟母和烟父循着烟淼的视线看去, 烟母肩膀碰了碰烟父的胳膊肘。烟父轻微近视,餐厅又刻意营造出昏暗的灯光氛围,待人走近后, 烟父才回头?。 烟父笃定道:“就是电梯我遇见那小伙。” 烟淼的视线像被烧红的铁石灼了一下?, 刚触碰就瞬间收回, 把电话挂了闷头?闷脑吃鳕鱼泥。即使没抬头?,谁也?没看,她?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对面强烈的探究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鳕鱼泥不知道加了什么, 和烟淼在校外餐厅吃的很不一样, 丁点腥气都没有,入口即化, “他叫闻泽。” 烟母见女儿一直勾着头?,“打骚扰电话的是他吧?他怎么在?美国?你们什么关?系?和小段分手也?是因为?他?” 哪来那么多问句,烟淼半掀眼皮,将视线放得很低, 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回答: “嗯。” “我也?想知道。” “刚谈。” “算是, 也?不是。” 烟母牢牢抓住最后一句话, “什么叫算是也?不是?” 烟淼想喝口水, 但果汁上来后,柠檬水就被侍者给撤了,她?咬着吸管半天不说话。 烟母神色凝重, “妈妈之前教过你,不能把感情当儿戏,对?待恋人要认真?专一。瞎搞一通,头?来害的是自己。” 烟淼梗着脖子低声反驳, “我挺认真?的啊……” 烟母睨她?,“认真?你无缝衔接。” “……”烟淼:“段一鸣他——” 阴影忽然盖下?, 闻泽出现。侍者上前拖开?椅子,他在?入座前面对?烟父烟母微颔首,礼貌恭谦地道:“叔叔阿姨好。” 烟母微笑,“你好,你是……” 刚才明明解释过,烟淼表情错愕地看着烟母,又看看烟父,没等闻泽回答,烟父接嘴道:“他是淼淼的朋友。” 烟淼的神色更懵怔了,不知道父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闻泽“嗯”一声,入座的同?时侧头?看来,“对?,我和烟淼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水,只是无形中多了几?分压迫感,渗出透心凉的冷气。 烟淼撇嘴,小幅度地吐了下?舌头?,只有闻泽能看见。 “确定只是好朋友?”烟母问。 闻泽思忖半秒理清逻辑,随后郑重道:“阿姨,虽然淼淼不承认我们的关?系,但在?我心中,她?不仅是女朋友,也?是此生唯一的爱人。” 烟淼五官委屈成一团,“我哪有——” “闭嘴。”烟母觑来一眼。 烟淼深呼吸,闭了五分之一秒的眼睛,睁开?后低头?自顾自吃自己饭,随他们怎么聊。 烟母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谈的?” 闻泽:“2月5日零点三十?八分。” 烟淼吞鹅肝时噎了一下?。 “今年的二月?”烟父问。 闻泽点头?。 烟父想了想,看向烟淼:“不就是你出国那天吗,大晚上怎么还没睡觉?” 烟淼缓慢偏头?,示意身旁的男人不该说的不要说。闻泽的回视颇为?冷淡,也?不知道接受到她?的信号没。 “小伙子记性不错。”烟父摸了摸鼻子,话是说给烟母听的,“具体?到分钟都记着,看来是上心的。” 烟淼不咸不淡地插了句嘴,“他是学数学的。” “学数学的聪明,”烟父笑,“也?是A大的?” “嗯,硕士在?读,发表了很多篇顶刊,水平比A大一般老师都高。”烟淼放下?餐具,看向烟母,微笑露出贝齿,“妈,满意吗?” 烟母大概算了下?时间,淼淼和段一鸣分手再和闻泽谈上,中间隔了近半年。 她?表情绷得稳稳的,但张嘴时唇角不经意往上扬。 “我又不了解,满不满意还不是看你自己,自己觉得好就好。” 烟淼点点头?:“我觉得挺好的。” 同?时手在?桌下?狠狠掐了下?闻泽的大腿,身旁的男人没有吃痛出声,表情和行为?都淡漠如常,只是反手扣住了她?手腕。 第一次见面问东问西不礼貌,来日方长,慢慢了解。烟父催大家:“吃饭吃饭,早点吃完领着你妈去旁边的公园转转。” 闻泽右手拿起餐叉。 烟母尝了两块烟熏三文鱼,抬头?时发现对?面的烟淼一动不动。 “吃饱了?” 烟淼右手在?桌底挣扎了两下?,奈何闻泽攥得紧紧的,她?又不敢大动作,害怕动静太大被烟母发现。 烟淼只能去挠闻泽的手掌心,但很快,手指也?被攥拢包住。 这饭是没法吃了。 烟淼面无表情地点头?,“嗯,吃饱了。” “再吃点,尝尝这个,这个不错。”烟母将三文鱼换了个位置,推到烟淼和闻泽跟前,笑着对?闻泽说:“你也?尝尝。” 闻泽慢条斯理地咀嚼完,看向烟淼,“味道的确不错。” 烟淼肚子还饿着,双眸饱含哀怨,在?烟母的注视下?,被迫左手执餐叉,动作迟缓别扭,半天送不进嘴里。 烟母教训道:“多大人了吃个饭还玩。” 烟淼:“训练左手吃饭会让大脑变聪明。” 烟父笑:“哪儿听来的,有科学依据吗。” 烟淼用余光睨去,没好气地笑:“你教我的是吧。” 闻泽抽了张餐巾不紧不慢地擦嘴,面不改色道:“你记错了,我从来没教过。”- 中央公园是纽约最大的城市公园,占地达到三百多万平方米。从高处俯瞰,成一个笔直的长方形,规整嵌在?城市中间。 夜晚的公园游客并不少,道路两旁是大片大片的草坪,偶有黑影在?上面跳动,闻泽说是松鼠,要白天才能看清。 烟父和烟母走在?前面,烟淼和闻泽走在?后面。 路灯将闻泽影子拉得长长的,烟淼闲得无聊左右蹦跶踩影子玩,路过一座方尖碑时,烟淼语气懒懒地问:“我给你发消息的时候已经在?纽约了?” 闻泽跟着停脚,垂眼看烟淼踩影子,她?踩得不亦乐乎,头?勾得低低的。闻泽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住她?垂下?的发丝拢在?耳后,“波士顿赶往纽约的路中。” 烟淼抬头?,月光下?瞳仁亮晶晶的,有些委屈,“还以为?你在?国内。” 闻泽是昨天中午到的波士顿,按照行程,只会短暂地停留两小时立马飞往加拿大。 他原本?打算忙完这几?天再飞回来看烟淼。 “昨天刚到,波士顿那边有合作要谈。” 烟父烟母在?远处拍照,烟淼回头?望了一眼,又继续垂头?用脚尖碾地上的小碎石,“纽约也?有合作?” 闻泽单手插兜,“嗯。” 烟淼抬眼,好奇地问:“什么合作?” 闻泽静静地看着她?,“晚点你就知道了。” 烟淼最受不了闻泽穿着一身高定西装云淡风轻地调情。心脏怦怦直跳不说,喉咙也?莫名变紧。她?想起小时候猎奇吃槟榔,一口吞下?去,喉咙像被人锁住一样?,同?时伴随着矛盾的沁凉舒爽感。 槟榔不会再吃第二次,但闻泽清冽的嗓音她?听一回心脏酥麻一回。 烟母非常喜欢这个公园,说白天肯定更漂亮,明早一定要来一趟。 烟淼说:“我明上午有课。” 烟母:“我和你爸自己来。” 烟淼:“认识路吗?” 烟父嘿一声,“不要小瞧我们,你爸会用导航和语音翻译软件,今天可是你爸带着你妈来的学校。” 烟淼摇摇头?,还是不放心。 闻泽:“我明天带阿姨叔叔过来。” 烟淼点头?:“那行。” 一行人往公园外边走,周助理驱车等候多时。烟父烟母以为?是打的uber,很巧地遇见了中国人。 “小伙,在?这儿跑滴滴一个月能赚多少人民币?”坐在?副驾驶的烟父聊起天来。 周助楞了下?,看向后视镜。 中间坐的是烟小姐,闻泽的侧脸只露了一半,看不清他表情,周助理选择沉默。 “爸,他不是网约车司机,他是闻泽的助理。”烟淼垂眼回着coco的消息。 烟父面露诧异。 周助微笑,“伯父伯母,我是闻总的助理,叫我小周就行。” “闻总?”烟母的视线掠过烟淼,看向坐在?最右边的年轻男人,“你不是在?读研究生吗?” 烟淼替闻泽回答:“人聪明,时间管理大师。” 语气有些阴阳,闻泽侧头?,淡淡地看向低头?玩手机的烟淼。 烟淼脸颊莫名一凉,抬起头?来,“夸你呢。” “自己开?公司还是帮家里管?”烟父从一开?始就看出闻泽能力不俗。 “之前在?管理家族企业,现在?是自己创办。” “小伙,年轻有为?啊。”烟父满意地点头?,拧开?随身携带的保温杯,边喝边问,“家里的公司叫什么名字?” “风盛。” 烟父一口水喷了出来。 …… 轿厢内陷入从未有过的安静,毕竟从上车开?始,不是烟父和司机聊天,就是烟母有一搭没一搭地从细枝末节试探闻泽。 烟淼以为?他疲于应对?,但比想象中的耐心话多。 他们问什么,闻泽答什么,烟父烟母听不懂的地方,闻泽会一一耐心解释。 就连周助都忍不住回头?看平时寡言少语,冷漠至极的老板。 这会儿,静谧得有些诡异。 烟父想起什么,忽然转过头?来,“淼淼,你今晚住哪儿?” “我——”烟母的视线投来,烟淼将话哽回去,“当然是住学校。” 烟父又问:“小泽呢?” 烟淼:“他忙着呢,有公司上的事要处理。” “哦哦。”烟父缓缓回头?,过了半晌,再次开?口:“淼淼,现在?时间还早,要不麻烦小周先送你回学校,反正我和你妈回去也?睡不着,正好看看美国晚上的大学长什么样?。” 烟淼莫名其妙,“它晚上还能长变?” 烟母说:“你不懂,感觉不一样?。” 烟淼好奇,“有什么不一样?的?” 闻泽在?这时出声,“岔路口掉头?。” 车子调转方向,往艺术学院的方向驶去。 三人将烟淼送到寝室楼下?,烟母站在?原地目送,并朝她?的背影挥挥手。 烟淼走到一边下?意识回头?,看见他们三人站在?路灯下?,有一种家长送小孩子进幼稚园的尴尬违和感。 “快上去吧。”烟父说。 烟淼看了眼闻泽,默默转身进了大门。 烟淼开?门时正好遇见拿着钥匙正准备出门的韩国室友,俩人差点撞上。 烟淼问她?去哪儿,韩国室友说去操场跑两圈,边说边往烟淼隔壁房间看。 烟淼竖起耳朵,□□声夹杂着dirty talk。 韩国室友怒骂一声:“fuck。” 烟淼摊手,让她?等等先别忙走,转身哒哒跑进房间拿了对?新买的耳塞送给她?。 寝室有男人,烟淼进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锁门。 她?趴在?床上,勾着小腿一摇一晃地翻看今天拍得照片,删的删,修的修,成片有二十?几?张,烟淼原图发给烟母。 不知多久后,等隔壁完事等得快要睡着的烟淼忽然被震动惊醒。 是闻泽打来的电话。 烟淼接通,睡眼惺忪地喃了声。 闻泽问:“困了?” “是已经睡着被你吵醒。”烟淼翻了个面,脸朝天花板,光线忽然变强,她?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 “我妈他们到酒店没?” 闻泽抬手看了眼腕表,“二十?三分钟前就到了。” “哦……”光线刺得她?受不了,干脆闭上眼,“你呢?住上次那家酒店么?” “看你。”他说。 烟淼嗖地坐起来,往窗户的方向看去,果然他又接着说:“下?来。” 烟淼爬过去,掀开?一小截窗帘悄悄往楼下?看。闻泽站在?路灯下?,昏黄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细长,看不清脸,但指间夹着的烟燃得猩红。 烟淼推开?窗户,试图看得更清楚些,闲闲地道:“你说下?来就下?来?” “我数三声。” 烟淼哼声:“警告你不要惹我。” “3,2——” 烟淼下?床趿拖鞋,点开?扩音器将手机扔到一边,双手交叉揪着衣摆往上拉,“你不会不知道我妈刚才兜那么大一圈是为?什么吧。” “送你回学校。” 烟淼站在?全身镜前看了看,不太满意今天穿的内衣,翻箱倒柜了一番,拎出条缕空半情趣款,反手解扣子,“装什么装。” 闻泽:“最后一个数。” 白色内衣落在?地下?,烟淼光脚跨过,忽然想到什么,放下?手上的缕空款内衣,直接套了件重工长袖。 “你数吧,数到天亮我就下?来。” 房间安静如鸡,烟淼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往床上看,手机静静陷在?被子里,她?无声地笑了笑。 就在?她?走过去捞起手机时,冷淡淡压低的声音传来, “行,改天见。” 烟淼滞住,“你敢。” 对?面很轻地笑了下?。 “给你八分钟四十?秒。” 烟淼拎起包包,“四十?秒就够。” “明早有课的话将书本?电脑带上。” “不用你说。”烟淼在?门口换鞋,颈窝夹着手机,“为?什么是八分钟四十?秒。” “自己想。” 烟淼反手关?门,往电梯的方向走,脚步不自觉加快,心脏加速跳动,楼下?等待的男人像指引船只的灯塔,没看见是希望,靠近是安心。 电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慢,烟淼等了两秒,当机立断转身往楼道走。 “我才不想,就要你亲、口、说。” 楼道是声控灯,烟淼哒哒往下?跑的脚步声在?封闭的楼道里荡漾,形成空旷的回声。 下?到一楼时,烟淼放缓脚步。因为?拐过去就能透过玻璃门看见站在?路灯下?的男人。 她?想快一点,又想慢一点。 心情非常复杂。 闻泽的语气照例冷,淡得甚至很欠,“什么事都让你占完了,我岂不是很吃亏。” 心脏咚咚撞击胸膛,快要出逃。烟淼垂下?手臂,电话没有挂断,屏幕上的通话时长一秒一秒地跳动着。 “已经过去二百三十?四秒,还有二百八十?六秒。” “有点懂了……”烟淼走出宿舍门,走到他跟前,两人隔着一米的距离,看着他打电话笑: “闻泽,你表白的方式真?土。” 【正文完】 第76章 正文完 闻泽轻叹口气, 他这小半辈子打过交道的女人屈指可数,阮唯君算一个?,闻也算一个?。烟淼和她们不一样, 不是谁更重要的?区别。而是她是喜欢的?人, 是女朋友, 他未来?的?妻子。 闻泽深知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被数学?浸了二十几年,理智得过于冷漠, 偏执起来更不近人情。所以他不懂浪漫, 也不可能去哄女人开心。 但?烟淼的闯入打破了他的固化思维,生活的?平衡重新构建, 天?秤逐渐往感性那?一端倾斜。 “你男朋友的?确土,提前习惯一下。”闻泽搂着她,俯身下巴搁在?她肩膀。她的肩膀又窄又纤薄,闻泽不敢用力?, 害怕她疼, 但?又仍不住想从她身上汲取更多的?养分。 他声音有点哑, 烟淼以为他是被打击到了, “也没有很土,一点点而已,真的?。” 闻泽笑了下, 放开她,两人往车子的?方向走去。 “你什么?时候拿的?纽约驾照?”烟淼问?。 闻泽说:“好几年前了。” 烟淼:“我?记得你高中和大学?都是在?国内读的?。” 闻泽嗯一声,单手扶方向盘,车子平稳驶出校园, “父亲去世后?没多久,我?妈和小也就搬来?了纽约, 我?经常过来?。” 这是闻泽第一次主动提及自?己的?父亲。烟淼想到很久前阮唯君说的?那?些?话?,视线静静地落在?闻泽的?侧脸上?。 “看我?干什么??”他目视前方,但?余光总是扫着她的?。 烟淼眨巴眨巴眼,悬空托腮,“你帅啊。” “有今天?的?帅哥和Cookie学?长好看吗?”他不咸不淡地问?。 这个?梗是过不去,烟淼往后?靠了靠,闲闲懒懒地道:“电话?里提的?帅哥你今晚看到了,你觉得帅就帅,不帅就不帅,至于Cookie学?长嘛……” 烟淼侧过身来?,安全带锢得肩头有些?难受,烟淼将往上?挪了一截,“没你帅,不过——” 闻泽睨来?,“不过什么??” 烟淼笑着露出虎牙,转了话?头:“你知道他为什么?叫Cookie学?长吗?” 闻泽收回?视线,“他喜欢吃饼干。” 烟淼靠了声,坐直身体,“你怎么?知道!?” “喜欢在?你们教学?楼后?面打转的?流浪斑点狗。” 烟淼看他半晌,而后?抱起胳膊谑道,“狗的?醋你也要吃。” 闻泽抓住重点,“也没见你喂过我?。” 烟淼:“……” 电话?在?这时响起,是烟深打来?的?电话?。 “吃饭没?” 烟淼望向窗外往后?飞速倒退的?夜景,“你说呢。” 烟深反应过来?,“哦,你那?边是晚上?,爸妈来?纽约旅游了。” 烟淼:“我?才送他们回?酒店。” 烟深:“辛苦你了。” 烟淼顿了一瞬,这是烟深能说出来?的?话?吗!? “你今早没吃药?” 烟深:“吃什么?药,我?又没生病。” 烟淼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电话?里传来?烟深略显疲惫的?声音,“顾青电话?给我?。” 烟淼打开扩音器,退出界面进入通讯录复制号码,“微信发你了。” 对面安静了两秒,像是在?看消息。 “不是这个?,她换新的?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纽约和A市时差太大,烟淼和顾青联系得少,偶尔聊几句也全是通过微信,“微信名片推给你了。” 烟深:“她把我?拉黑了。” 烟淼:“……” 顾青脾气看着差,实则包容性极强,对什么?都无所谓,干不出拉黑这种事。 “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你说我??我?他……你哥我?这样的?优质好男人能做什么?坏事?”烟深插着腰,站在?马路牙子上?非常无语,有人牵狗从旁边路过,他都暴躁得想上?去踹一脚。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烟淼说:“你嘴巴跟吃了屎一样臭,谁受得了你。” “不是,你到底哪边儿?” 烟淼清了清嗓子,“我?是正义使者,光明的?化身。” 电话?那?边传来?两声呵呵鄙夷的?笑,“欣赏完自?由女神像智商就降为零?还是说中央公园里人造湖泊的?水全进你脑仁里了。” 烟淼余光瞄了眼专心致志开车的?闻泽,觉得被当面这样形容有点丢人,正想关掉扩音器。 闻泽冷冰冰飘来?一句。 “哥,说话?注意点。” 烟深:“谁啊?” 烟淼:“别叫。” 烟深没工夫和她闲扯,说起正事,“你把她新号码要来?给我?。” 烟淼:“没空。” “和臭男人谈恋爱就有空是吧?” 烟淼一脸晦气,“我?马上?问?了发给你。” 电话?挂断,烟淼去戳顾青,顾青发来?一个?问?号。 烟淼懒得打字,直接发了条语音过去:“我?哥要你的?新电话?号码。” 过了一分钟。 顾青:让他滚 烟淼截了张图扔给烟深交差。 发过去不到十秒,电话?铃声急促响起。 “我?是让你问?她要电话?号码,不是让你说我?要她的?电话?号码。”烟深闭着眼睛深呼吸,“淼淼,你是想看你亲爱的?哥哥孤独终老吗?” 烟淼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了。 “算了,我?自?己想办法。”烟深叮嘱道:“一个?人在?外面注意安全,晚上?别乱跑,门窗锁好。” “哥。”烟淼叫他。 “说。” 烟淼杀人诛心,“顾青不喜欢你这样的?。” 手机像被玻璃罩子笼住一样隔了音。 几秒后?,低低的?听着很可怜的?声音传来?。 “她喜欢什么?样的??” 烟淼想了想:“反正不喜欢你这样的?。” “我?不是傻逼,同样的?话?你不用说第二遍。”烟深没好气地道:“她眼睛不好使你眼睛也有毛病。” “不是。”烟淼说:“这和眼睛好不好没关系,顾青的?目标是嫁给有钱人,你太穷了。” 对面没说话?。 “要不你再努力?个?两年?” “嘟嘟嘟——”挂了。 与此同时,艳阳四?照的?A市,烟深站在?绘画专业的?教学?楼前找不到人。 他抽了支烟,烦躁地拨通电话?,“告诉他这单子我?做了,前提是二八分。” “你二他八?” 烟深:“老子八。” “你狮子大开口啊?不过八二也不是不行……不对,你不是讨厌他不屑这几个?臭钱吗!” 烟深扔烟蒂时,顺手捡起垃圾桶旁的?纸团,“谁说的?。” “你自?己说的?。” 烟深对准垃圾口用力?砸了进去,“从今天?开始,一毛钱我?也看得上?。”- 烟淼以为闻泽会载她去之前那?家四?星级酒店。眼前的?酒店档次明显高了不少,vip电梯直达顶层,玫瑰花从入门处一直铺到床榻,烟淼楞了会儿,转头去看闻泽。 他倒是没什么?表情,将她的?包包挂进衣柜里,走来?时垂眼挽着袖口。 “这房间平常就长这样吗?”烟淼环顾一周,除了玫瑰,还有郁金香,以及一些?非常漂亮但?她叫不出名字的?品种。 闻泽走到跟前停下,弯腰打横抱起,抱着她往床上?走。 心脏像被人捏来?揉去,泛着跳动未知的?酸和麻,呼吸哽在?嗓子眼,她睫毛轻垂着,不太敢去看闻泽,尤其是不说话?的?闻泽。 山雨欲来?风满楼,总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事。 烟淼躺在?床上?,闻泽压上?来?时,乳胶床垫陷得更深了。 烟淼想抬脖子挪开脸旁的?大马士革玫瑰,闻泽将她摁了回?去,一点自?由动作的?空间都没有。 “花。”烟淼说。 闻泽从眉心闻到鼻尖,再到唇瓣,然后?是下巴、脖子,锁骨。他一路亲下来?。闻泽的?头发不算硬,但?也不软,扎在?她锁骨胸口处有些?微疼。 就在?烟淼以为他会下一步动作时,身体的?压感撤离了。 烟淼坐起来?,往上?拎了两下自?己松垮衣领口。闻泽走了两步回?头,“我?洗个?澡。” 烟淼:“哦,你洗吧,我?等你。” 闻泽看着她笑了。 烟淼后?知后?觉最后?三?个?字有些?害羞,打了个?补丁,“等你洗完我?好去洗。” 花洒声响起,烟淼摸了摸脸颊,在?房间里打转。 她以为自?己色胆包天?,但?真到这一步了,隐隐有些?犯怯。 根据每次闻泽压身上?的?感受,估计超出普通亚洲男性尺寸,且超得还不少,闻泽本身长得高,强势一些?倒也正常,但?烟淼怕疼。 每回?花洒声变小,烟淼就觉得他快洗好了,然后?心跳飘升加速。来?来?回?回?搞了两三?次,快把烟淼整出心脏病来?了。干脆从包里拿出电脑学?习静心。 效果有,但?不佳。烟淼又打开音乐播放软件听歌。 闻泽出来?时看见烟淼盘腿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喃喃念着什么?。 他走过去,微俯身看笔记本屏幕显示,“大悲咒?” 烟淼被他的?动作吓得打了个?激灵,取下耳机,皱眉抱怨,“干嘛啊。” “你干嘛?”闻泽直起身体。 烟淼关掉音乐软件,昂里斯艺术学?院的?官网露出来?,闻泽在?她身旁坐下。两人贴得很近,这回?闻泽只系了条浴巾,身上?散发着刚淋完热水澡的?热气。 烟淼余光往下探,他不仅有腹肌还有人鱼线,坐下来?腹部也没有任何堆叠,皮肤冷白反光,再往下看—— “想读昂里斯的?硕士?”闻泽侧头看来?,他骨节分明的?手搭在?鼠标上?,鼠标小得快握不住,上?面被烟淼粘满了粉红色的?贴纸。闻泽用起来?,有一种非常诡异的?和谐感。 “想读艺术治疗专业的?研,然后?去考注册艺术治疗师。”烟淼中指指腹贴着触控板将网页往下滑,“但?我?没太看懂它的?申请要求。” 其实也不是没看懂,是没太多心思看。 闻泽一手揽她腰,另一手穿过腿窝。烟淼被抱坐在?闻泽腿上?,背贴胸膛,上?面似乎还有一点湿润,温温热热地传来?。 闻泽下巴搁在?她肩膀,充当翻译,“两年学?制的?专业硕士,本科必须完成12学?分的?心理学?课程,18学?分的?艺术课程,以及30学?分的?社科类课程。” 烟淼侧头,唇瓣不经意擦过他脸颊,两人鼻尖只差毫厘碰上?,“我?们专业没这么?些?课。” 闻泽喉结轻滚,俯身将两人剩下的?那?一丁点距离补上?,鼻尖碰上?的?同时,轻啄了下她嘴唇,“A大可以辅修,回?国后?跟着其他专业的?学?生一起上?课参加考试就行。” 烟淼撇嘴,“那?岂不是要多上?很多门课。” 闻泽阖上?笔记本,往旁边推了推,然后?将升降桌调高,抱着烟淼站起来?。 烟淼双手搂着他脖子,直直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他指节轻敲两下桌沿,“坐这儿。” 烟淼屁股还没完全落下,立马抱紧闻泽,“凉。” 闻泽捞起沙发上?的?抱枕给她垫着。 细细密密的?吻落下,又是从上?往下,亲到某处时,闻泽忽然抬头,鸦羽一般的?睫毛随着轻颤,喉结克制不住地滚动。 “怎么?没穿?” 烟淼本来?就被他亲得大脑空旷,这会儿脑子更是锈住了,卡壳到死机。 闻泽掐着侧腰处的?衣角往上?卷,卷到小腹时直接拉高。烟淼倒吸口凉气,浑身上?下血液沸腾,烧得不行。 烟淼肩膀使劲儿往里夹,“我?还没洗澡呢。” 闻泽静静地看着,“等会一起洗。” “谁要跟你一起洗!” “那?你想跟谁一起洗?”他俯身埋了下去,烟淼拱起脊背,下意识想躲开,却被闻泽掐得紧紧的?,“问?你。” 烟淼说话?逐渐变得断断续续的?,闻泽挺坏,她要是不说话?,他就吮吸得很重,说点好听的?或者嘤咛出声,他便会稍微放她缓一会儿。 烟淼不服气地去扯他浴巾,使劲扒拉,好不容扯掉了,里面还有条四?角内裤。鼓囊囊一团,但?什么?也看不见。 “你防谁呢?”烟淼气呼呼推开他,“这不公平,你也不能穿。” 闻泽视线低垂,“你没穿的?地方我?也没穿。” 烟淼勾头扯裤角,闻泽捉住她手,“急什么?。” “…………” 烟淼推开他跳下去,“我?要洗澡,洗完再说。” 说完飞速地跟逃一样钻进浴室,闻泽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仓皇逃窜的?背影,“八分四?十秒。” 浴室没有回?音,闻泽扯掉浴巾拎在?手上?过去。 走到床尾时,烟淼忽然探出个?头来?,“你去床上?躺好,等我?来?临幸你。” 闻泽淡笑了下,笑得烟淼心里发麻。 洗澡前,烟淼打开手机,烟母转发的?三?条公众号内容在?这时延迟看见。 第一条。【女孩子如何保护自?己】 带二条。【怎么?正确使用碧云套】 第三?条。【G`点是什么??】 “……” 烟淼的?沉默震耳欲聋,一定是烟深告状了。 她气冲冲洗完澡,裹着浴巾站在?化妆镜前打量自?己。那?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反应,当她往下看去时,心跳声重到耳膜,自?己的?腿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深呼吸,开门,关门。 再次深呼吸。 没事,你胆大包天?,直接骑在?他脸上?作威作福。 烟淼捋了捋头发,扯出一个?明媚诱惑又甜美的?微笑向床的?方向走去。闻泽还真躺在?床上?等她,烟淼小心翼翼地垫起脚尖,想吓他一跳。 但?当她走近时,却发现闻泽睡着了…… 嗯,睡着了。 烟淼脱了鞋子,湿着脚轻轻爬上?去,一点一点地向他靠近,闻泽侧卧着,刚好面朝她这面。 他手边放了叠资料,烟淼拿过来?瞄了两眼,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烟淼放回?去,肆无忌惮地打量起他来?。他眉心皱得很深,俊脸难掩疲倦,昨天?中午到的?波士顿,下午又赶来?纽约,公司,费米尔猜想,女朋友,不知道有多少天?没睡个?安稳的?好觉了。 烟淼轻轻触碰了下他眼睑,“黑眼圈好重,你要成熊猫,成熊猫我?就不喜欢你啦。” 她又看了他一会儿,在?关灯前,俯身贴了贴他脸颊,睡颜实在?太诱人。没忍住亲了下他眉心。 就是亲的?这一下,闻泽睁开了眼。 “嘀咕什么?呢?”他将趴着的?烟淼捞进怀里。 烟淼用脑袋撞他下巴,“你没睡啊骗子。” “要睡不睡的?。”闻泽老实说。 烟淼心疼他,抬手捏着他脸颊,“那?就睡了呗。” “我?说过的?话?从来?都作数。” 烟淼瞳仁清凉,“你说什么?了?” 闻泽掀起被子将她裹进去,“收拾你。” …… 浴巾掉了一地,被子也掉了一地。 烟淼膝盖有点疼,头发黏腻腻地缠在?白皙的?胳膊上?,她一会儿仰头看床头,一会儿又看向抓皱的?床单。话?断断续续的?,不要了三?个?字说了十秒才说清楚。 “难受?”闻泽亲了亲她侧脸。 烟淼摇头又点头,腰往下塌,“太里面了。” 闻泽将人提起来?,换了个?姿势,嗓子染上?了哑,“没完全进去。” 烟淼非常敏感,早受不住了,“你能不能变短一点。” 闻泽拍了拍她臀,好笑道:“是我?能决定的?吗。” “那?你就别顶了嘛。”烟淼转过脸来?,身上?粉得吓人,眼珠湿漉漉的?,闻泽越看越有感觉,“多叫两声我?就结束了。” “确定?” “嗯。” 最后?烟淼差点溺死在?水里,她靠在?闻泽的?怀里,手指勾勒着他的?腹肌线,“再也不来?了。” 闻泽眼皮垂得低低的?,指节绕着她发梢放空,“为什么??” 烟淼狠狠戳了下他硬邦邦的?腹肌,“你说为什么?。” “不够舒服?” “……”老实说挺舒服的?,但?是,烟淼撇下唇角,“你太久了。” 闻泽抱紧她,用脸颊去贴她,“第一次没把握住,下次提快节奏。” 烟淼不说话?。 “生气了?”他摁着肩膀拉开她。 烟淼头往旁边撇,不让他看自?己,闻泽凑近,烟淼直接往旁边趴,脸全部埋进枕头里,藏得密不透风。 闻泽害怕她喘不过气来?,强势将人翻面。 烟淼迎接着刺眼的?光,泪水从眼角滚落,沿着脸颊缓缓地往下淌。闻泽看得心都揪起来?了,他贴过去,亲了亲她眼尾,轻声问?:“怎么?了?” “不知道,没有哪里难受。”烟淼手背抹眼泪,“就是想哭。” 她翻过身,钻进闻泽怀里,问?出天?底下很傻很天?真也是最真挚的?问?题,“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你觉得呢。”闻泽胳膊收紧,像搂着这世界上?他最珍爱的?宝贝。 烟淼换了个?姿势,睫毛轻扇,“不知道。” 两人靠在?一起,烟淼躺在?他胸口上?,闻泽捏着她脸,“就算你不要我?了,转头也能看见我?,我?就在?那?儿等着,哪儿都不去。” “永远都在?。” 烟淼又哭又笑,“你小狗啊。” “小狗多好,等你喂我?饼干吃。” 烟淼抬头,闻泽同时俯身,两人不约而同地去亲对方。 异国的?夜晚沉溺于忘情的?接吻声中。 怎么?也放不下的?人成了身体和心里上?真正的?另一半,爱终于圆满了。 ————正文完————